看着恭敬万分的宫梻,赵佶神态笑容可掬,轻轻地站了起来。
    “宫先生现无职司,可愿入枢密院为朕分忧解难?”
    “这...谢官家厚爱,奈何宫某闲杂惯了,倒不如这般,官家若有需要,宫某随时恭候,这枢密院的职司还是不必了!”
    宫梻真的无心做官么?当然不是,如果真的心无所求,又何必辛辛苦苦的为梁师成出谋划策?只是他深知帝王之心,对于一个恋权之人,所有帝王都会严加防备的。刚才之话,看似是在许官,实际上一个非常隐蔽的考验。
    听了宫梻的回话,赵似眉毛舒展,只是这次的笑容,全无了戒备之心,“如此,朕也不勉强先生,既无心那枢密院,不若来龙图阁做个学士如何?”
    “如此,谢官家厚恩了!”
    宫梻这次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龙图阁直学士的职司。龙图阁,管的是御史文集,各种典籍、图画、宗室文书,说是学士,更像是为官家管理杂物的,这与那军事重地枢密院可就大有不同了。得此职,权力不大,却与官家相近,最重要的是不会遭官家忌讳。
    宫梻对人心之把握,当真是无人出其右了,他深刻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拒绝枢密院职司,那是知进退,接受龙图阁学士之位,叫做知皇恩。若是连龙图阁学士之位都推辞了,那可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曹供奉,以后你与宫先生可要多加合作,懂了么?”
    曹炳赶紧起身,拱手言道,“官家放心,小的定当与宫先生通力合作,为官家分忧!”
    从御书房离开,曹炳并未急着走,而是和宫梻并肩行了一段路程,“不知宫先生师从何处?”
    “墨家方山谷,呵呵,以**某可要多仰仗曹供奉了!”
    “先生谦虚了,说不得,曹某以后还要多向先生请教呢!”曹炳不由得再次多看了两眼宫梻,那墨家方山谷只是传说中的所在,没想到竟真有这种地方。
    相传方山谷为战国时期墨家保留地,那地方存留了许多古时兵法战策,只要从此处出来的人,莫不是一身惊世才学。本以为只是传说罢了,没成想今日居然见到了真人。
    “呵呵!”
    宫梻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莫看这位曹太监说话阴阳怪气的,那双眼睛却是毒辣的很。
    开封府内,赵有恭躲在阴处喝着茶水,身边只有阿九陪伴着,至于小三儿,又跑出去领着人上街打秋风了。
    此时赵有恭心中并未想太多,据他所知,五文河畔的案子做的干脆利落,并未留下什么线索,显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独孤求败那也没出事,所以他真没什么可担心的。朱琏今日也不晓得是抽了什么风,说是染了风寒,明日再来。
    朱娘子出了什么事,赵有恭不知道,但她绝对不是染了风寒,因为好意派去的几位医者,都让朱家人好言请了出来。
    “阿九,你觉得朱家娘子是真病还是假病,本王要不要去瞧瞧呢?”
    阿九睁着可爱的大眼睛慢慢摇头。
    “那你说本王这个府尹做得如何,是好还是坏?”
    阿九继续摇头。
    “.....”
    继续摇头。
    赵小郡王眉头一皱,干脆坐起了身,他是收了一个家仆,还是收了个摇头娃娃?
    瞪着眼睛,牙间兜着风,“阿九,抬起头来,你觉得本王俊不俊,酷不酷?”
    这次,阿九欢快的点了点头,赵小郡王自然高兴万分,站起身拍拍屁股捞起了桌上的折扇,“好丫头,走,本王带起去西市耍一耍!”
    阿九本就十三岁的女孩子,一听去汴河街玩,抱着茶壶高兴的笑着。只是走了两步,赵有恭又扭头苦笑了起来,“阿九,你赶紧把这个破茶壶放下,咱们先去换身衣服,这去西市玩耍,你抱个茶壶算什么事,难道本王还缺你这点水?”
    阿九嘟着小嘴,乖乖地放下了茶壶,来到后衙,说是换衣服,其实也只有赵有恭换罢了。阿九本身就有一套灰衣,简单的套上就可以了。不多时,赵有恭打散头发,换了个乱糟糟的发型,穿着一身破旧的纱袍,领着阿九兴冲冲的出了府门。
    来到西市,赵有恭觉得无聊,脑中就兴起了主意,赵佶能在艮岳园玩买卖街,他赵小郡王在汴河街找个摊位该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说做就做,领着阿九来回走了两趟,赵有恭就瞄准了街旁唯一一家炒栗子的摊位,说起炒栗子,赵有恭吃的可不少,但自己炒自己卖还真没尝试过呢。来到摊位前,威逼利诱一番,赵小郡王顺利霸占了这个摊位,好在他没说不让摊主去别处卖,否则摊主非哭着跪下来不可。
    霸占了摊位,主仆二人学着炒栗子,结果半天俩人都弄了个灰头土脸。还是阿九机灵,炒了两次,就把握好了火候,而赵有恭呢,一看没有炒栗子的天赋,干脆拿着条毛巾吆喝了起来。
    “南来的,北往的,过路的,喝茶的,都过来看看喽,刚出锅的栗子,香又甜,不香不甜不要钱!”
    “都来瞧瞧喽,刚出锅的栗子五文钱,不好吃是混蛋!”
    赵小郡王长得俊朗,嗓门也不小,这一吆喝起来,隔老远都能听见。更要命的是,这个摊位离着撷芳楼本就不远,只一会儿,就传进了念奴儿耳中。
    独倚窗前,小檀在旁边帮忙打着扇子,手中一本书,却是无心观看。伸出颔首,瞅瞅远处吆喝的男子,念奴儿扑哧一笑,风情万种的指道,“小檀,你说咱们这位小官人又要作甚呢?”
    “....”小檀很是无语,撅着小嘴回道,“崔姐儿都不晓得,婢子更不晓得了,会不会小郡王专程为你炒栗子的呢?”
    “尽会胡说八道,他啊,要是真有这么好心,倒也好了!”念奴儿觉得小郡王卖栗子,就是在卖幺蛾子,人家官家弄个买卖街卖的是艺术,他卖的傻气。
    哎,真可怜,这么久了,都没人光顾,可见路人大都认识这位开封府头狼的。叹口气,放下书,念奴儿从荷包中点出了十几枚铜钱。
    “小檀,下去买些栗子吧,莫让咱家小官人太心碎了!”
    “咯咯,崔姐儿还是心疼了哦!”
    “鬼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白了一眼,念奴儿继续看书,小檀则蹦蹦跳跳的下了楼。
    赵有恭卖劲的吆喝着,最后唤来的却是老熟人小檀,小丫头伸出洁白的小手,抖着十几枚铜钱,张口就是两斤。
    两斤就两斤了,等拿出秤来,赵有恭直接傻眼了,二十一世纪的秤他还明白,这大宋朝的秤是第一次玩啊,扔进一堆栗子,看着撑杆上的点点,半天没琢磨出头绪来。小檀站摊位前一个劲儿偷笑,只一眼他便瞧出小郡王玩不了秤了。正打算帮帮手,便看到赵小郡王扔了秤胡乱塞了些栗子,风风火火的摆了摆手。
    “第一次,多多赠送,小娘子快快回去尝一尝....”
    “....”这位小官人,脑瓜子转的倒快。
    小檀一走,赵有恭便将拿着铁勺忙活的阿九拽了过来,看看小脸黑乎乎的丫头,他很认真的问道,“阿九,认秤不?”
    本以为阿九穷苦人家出身,该认得秤的,谁曾想这丫头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到了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早知道这么麻烦,干脆弄个包子铺折腾了,卖包子论个,那总不会出错了吧。刚琢磨了下,赵有恭又失望了,好像他和阿九都不会包包子,弄个包子铺也是白弄。
    阿九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赵有恭坐在破凳子上琢磨那个秤,就在这时,摊位前传来一串悦耳的声音。
    “这栗子怎么卖的?”
    声音的主人十六七岁的年龄,乌黑的柳眉,狭长的凤眼,眸中似水,一张朱唇粉而薄嫩。身着蓝色花格纱衫,虽然老旧,却是得体,挎一个竹篮,篮中有青菜、木耳之物。
    好一个小家碧玉,这世间,大家闺秀有大家闺秀的风雅,小家碧玉有小家碧玉的柔顺,总之,赵小郡王看得很入神。
    “老板,栗子怎么卖的?”
    又是一声追问,赵有恭总算回过了神,他丢下秤,搭着破毛巾呵呵笑道,“五文钱一斤,娘子要几斤?”
    “噗!”女子噗嗤一乐,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卖栗子的,五文钱一斤还不赔死,再说,这买栗子顶多两斤,哪有多买的。
    女子也是好心,只是她哪里晓得面前男子的心思,赵小郡王卖栗子,那卖的不是栗子,而是欢乐,是傻气。
    “你这般卖法,岂不是要亏本的?别家可都是十几文一斤的,你若五文钱,都买了也是赚的!”
    女子语出柔善,赵有恭却是傻傻一笑,抖着毛巾回道,“哪能都是五文钱,娘子若买,莫说五文钱,就是白送也是愿意的。别人买,那是二十文钱,也要考虑一番的!”
    赵小郡王说话如此干脆,女子眉头微蹙,忍不住脸红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