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二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赵小郡王离开花园的时候脸色阴沉无比。想来聊得不甚开心吧,看来这场亲事无法挽救了。
    来到前院,杨再兴依旧领着谢大胡子等人杵在原处,眼看着赵有恭走来,朱桂纳不屑的冷哼了声。
    “朱伯材,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打下去?”
    冷冷的看着朱桂纳,赵有恭嘴角划过几丝诡笑,他这么问,倒把朱桂纳问愣住了。
    赵有恭是什么意思?朱桂纳紧皱着眉头,思量一番,才沉声道,“殿下此话何意?”
    “很简单,拿出三千金,本王立刻带人离开,否则,咱们继续斗下去!”
    “三千金?凭什么?”朱桂纳犹疑不定的瞪大了眼睛,他总算琢磨明白了,赵有恭这是要讹人呢。
    “怎么?不给?还是你那宝贝女儿已经贱到连三千金都不值了?”
    赵有恭的话语冰冷如刀,那神情仿佛早没有了半分情义。莫说朱桂纳,就连躲在远处张望的朱凤英都恨恨的跺起了脚,殿下怎么可以这样,三千金就把姐姐卖了?
    朱桂纳双目圆睁,眉头青筋暴起,他就知道赵有恭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可张口就是三千金,也是欺人太甚。
    不知何时,朱琏悄悄来到人前,她轻轻垂着颔首,凄然笑道,“爹爹,给吧,给女儿留几分脸面可好?”
    那声音好不凄凉,哪怕是朱桂纳,也不禁黯然神伤。是啊,还在乎那点钱做什么,早早的把事情了解了吧,再闹下去,坏的还不是自家女儿的名声么?
    望着玉容憔悴的朱琏,朱桂纳想说句愧疚的话,可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叹口气,才举手道,“去取钱!”
    一声令下,自有府库管事匆忙而去,大约过了一刻钟,就见朱家下人抬着两口箱子放到了院子里。
    都说符祥朱家富可敌国,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三千两黄金,转眼间就搬了出来。赵有恭看上去并不是太高兴,朱桂纳却颇有些疲累的摇起了头,指指两口箱子,他沉声哼道,“殿下,三千金在此,还要点一点么?”
    赵有恭根本没理会朱桂纳的讽刺,很是愤恨的转过身,“邵烈,把金子抬走!”说话间,人已经朝门口走去,这次赵有恭走的很干脆,等到了门外,赵有恭定力当场,突然仰天狂笑了起来。
    “朱桂纳,有些事你以为能瞒得了众人的眼睛么?你要悔婚,是么?哈哈哈.....本王就随你,等着吧,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目光之中的恨意,竟让人心生寒意,谁也想不到,这个纨绔子弟,一旦发起狠来,竟也有着如此可怕的一面。
    众人不受控制的想到,凭着赵有恭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一定会报复的。无法想象,一个手握三千金的永宁郡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当赵有恭远离羧义街,人群也慢慢散开,朱家大院里,气氛静得诡异。朱桂纳希望能和朱琏谈一谈,可朱琏却似乎不想谈下去。
    “爹爹,过些日子,孩儿想回老家住上些时日!”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朱桂纳却无法反对,发生这种事情,离开京城回符祥老家住上些日子,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有朱凤英陪着,姐妹二人默默地朝后院走去,朱琏面沉如水,就连朱凤英都感觉到了一点不安。
    离开羧义街后,赵有恭并没有回王府,而是领着人抬着两口箱子径直来到了撷芳楼。午时刚过,撷芳楼里客人寥寥无几,大厅之中,几个女子小声交流着什么。
    永宁郡王大闹朱家大院之事,谁人不知?被朱家悔婚,这是何等的耻辱?
    “小郡王虽为人不堪了些,也不是那么坏的,那朱家也是不要脸,竟做出这等悔婚之事!”
    “谁说不是呢,也不晓得小殿下这会儿怎么样了!”
    翠莺儿手抚秀发,刚从楼梯上走下来,便听到几个女子的谈话,她轻蹙黛眉,有些讥讽的笑道,“偏你们事多,被悔婚还不是很正常,殿下那种人,哪里配得上人家朱娘子?”
    因为念奴儿的原因,翠莺儿一直都看不上赵有恭的,哪怕这位小殿下年少多金,俊雅**。
    “翠莺儿,你怎地这般说话?”
    “怎地,不想听么?知道你们心向崔姐儿,一心护着小殿下,不过....咯咯.....”剩下的话,翠莺儿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怪事,赵小郡王不回王府,不去朱家,怎么跑到撷芳楼来了,难道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寻花问柳?
    姑娘们大都呆呆的,放在往常,看到赵有恭,她们早就跑上去招呼下了,可今日,她们谁也不敢跑上去触小殿下的眉头。
    环视厅中,赵有恭并未多做停留,快步上楼来到了念奴儿门前。听屋中偶有丝竹声传出,赵有恭没有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燃着那种独有的白木香,念奴儿手抚木琴,张贞娘趴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琴声戛然而止,念奴儿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殿下没有回王府,而是来到了撷芳楼,其中的意味就再明显不过了。恍惚之间,念奴儿的目光也转向了还犹自错愕不已的张贞娘。
    不等念奴儿和张贞娘起身行礼,赵有恭已经沉眉冷声道,“准备一下,本王会在五日后举行大婚,这几天,本王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
    冰冷的话语,不容置疑的口气。张贞娘神色哀伤,转眼间一对美目之中已经噙满湿润。
    “殿....殿下....奴....”
    没等张贞娘说完,赵有恭已经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没听清楚么?五日后大婚!”
    语声很是无情,失落的张贞娘伏身跪在了地上,她额头抵着地面,颤声哭道,“殿下,求你了,等奴家爹爹回来再成婚!”
    “本王再说一遍,五日后成婚!”
    这一次,语气更为坚决,张贞娘还待要哀求一番,念奴儿已经跪在身旁扶了扶她的肩膀,“贞娘姐姐,别说了,听殿下的吧!”
    绣房外,吴妈妈匆匆而来,她紧随在杨再兴身后,等入得屋中,她不敢再想以前那般随意,颇有些害怕的说道,“殿下,你这是?”
    “之前杨护卫没跟你说么?本王要为崔姐儿赎身!”
    吴妈妈微微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这般反应,倒不是吴妈妈不愿意让念奴儿赎身,如今撷芳楼的花魁已经落在了翠莺儿身上,念奴儿也不似之前那样重要了,不过赎身之人可是永宁郡王,所以要多少钱,她必须万分谨慎才行。
    “殿下对崔姐儿的心思,奴家是清楚地,不过念奴儿可是....”
    “嘿嘿,少跟本王废话,你只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就够了,只要应了,那两口箱子就是你的!”
    两口箱子?那可是三千金啊,吴妈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一个过了气的花魁,可以卖得三千金,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吴妈妈没有理由拒绝,所以她长长地喘了几口气,才忙不迭的嗲声嗲气道,“好,好....都依了殿下,奴家这就去拿契书!”
    吴妈妈满脸堆笑的跑开了,而念奴儿却傻傻的跌坐在软垫之上。她想到了殿下会强娶贞娘姐姐,却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三千金买一个过了气的花魁,好狠的殿下,他是疯了么?可是,念奴儿心中又是高兴地,人生能如此疯狂一回,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了。
    赵有恭花三千金为念奴儿赎身,又要在五日后双娶念奴儿和张贞娘。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后便是长叹一声。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这是要报复朱家么?用朱娘子换来三千金,转眼有送给了撷芳楼,赵有恭要娶两个美丽的女子,按说是件美事的,可问题是这两个女子一个是风尘歌妓,一个是镖师之女。两个女人同样的出身低贱,至少,怎么看,这两个女子都配不上楚王世子的。
    可谁能管得了?因为赵有恭已经疯了,他要用实际行动报复朱家,娶不了朱家娘子,就娶两个卑微的女人。他这是要告诉天下人,朱家大娘子比那两个卑微的女人还低贱啊。
    当消息传到羧义街,朱桂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好一个永宁郡王,就为了报复朱家,就要娶两个低贱的女人。
    蠢,太蠢了,可朱桂纳又佩服赵有恭的蠢,因为他这种疯狂的行为恰恰切中了朱家的要害。从今往后,哪个男子还愿意娶自己的女儿?
    一个连歌妓都不如的大家闺秀,一个连镖师之女都比不上的豪门女子,朱桂纳悔恨万分,他从未想到,原本一件很好的事情,却毁了自己女儿一世的名声。
    在朱家,朱桂纳疯了般砸着东西,而在楚王府,赵有恭也不好过。娶两个出身低微的女人,还仅仅是为了报复朱家,这是何等的愚蠢?
    樱婼苦劝无效,只能落寞的去了祠堂。
    美好的阳春三月,对于楚王府来说,却像一个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