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山和清廉山撕破脸皮,绛州府可就遭了难,以前双方抢点东西也就罢了,只要不大动干戈,府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如今大宋民乱四起,北有田虎、宋江,南有方腊,就绛山和清廉山这两股山贼,真算不得什么,所以,没什么太过分的,朝廷也不会太关心绛州这点事。
    以前不关心,不代表现在不关心,这两天绛州知府易向德可是头疼得很,符祥朱家给朝廷运送的一批良马竟在绛州地界被抢了。易向德虽为文官,但也知道大宋缺什么,四千多匹良马,这要是找不回来,他这个知府也当到头了。
    “易知府,不好了,朱家娘子和呼经略又来了”一个府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了一句话,就把易向德惊了个七荤八素。
    虽然传说中朱家大娘子可能会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可那也只是传说,倒无需太过担忧,只是这呼经略可如何应对?呼经略,本名呼延庆,现任孟州经略使,这呼延庆于先帝时期就已经任职军中,统领一方,当今官家更是对他相当倚重。据说,那批马就是朱家为驻防孟州的洛阳京兵准备的,目的就是建立一支轻骑兵,如今战马丢失,以呼延庆的狗熊脾气,还不得把绛州府衙给拆了?
    “到哪了?快请,快请不本官去亲自迎接”易向德整整官袍,抖抖袖口,刚走了两步,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五十余岁的魁梧老头一脚踏进了门槛。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呼延庆。呼延庆虽然年纪不小。但精神抖擞,花白的胡子犹如钢渣,进门一瞪眼,就把易向德吓得一个机灵,“不用请了,呼某人可当不起易知府大驾啊。”
    躬身一个大礼,易向德拱着手干笑道,“呼经略前来。下官未曾远迎,还望莫要见怪,来人啊,快上茶!”
    呼延庆可一点不买易向德的帐,吹着胡子,瞪眼冷哼道,“喝茶就免了,易知府,呼某人来你这可是讨要战马的。”
    说着话,呼延庆用余光看了看身后女子。这女子神色优雅,举止端庄。易向德也看到了这个女子。所以他心中万分愁苦,想了想,有些无奈的回道,“呼经略,战马之事,下官还得详加调查才行,那蒋武平只是一个小小的山贼而已,哪有胆子打战马的主意?”
    闻听此言,呼延庆就是浓眉一挑,正待大骂几声,旁边的朱琏便已经抢先开口道,“易知府,你此言差矣,那战马途径绛山,被蒋武平劫走,此事乃是我这丫头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芷兰走上前来,微微福了一礼,当着呼延庆的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下易向德可真辩驳不得了。见易向德神色忧郁,呼延庆嘿嘿冷笑道,“易知府,你该不会怕那些山贼吧,你要是怕了,那就把剿匪的事情交给呼某人。”
    呼延庆这般说,可把易向德吓了一跳,这呼延庆出了名的臭脾气,硬石头,他要是真的一心剿匪也就罢了,要是还存着其他心思,那可要出大事的。身为绛州知府,呼延庆很清楚自己治下藏着多少猫腻,绛山山贼也不算什么大势力,要是真的想要剿灭,总有办法的,之所以留着蒋武平,也是因为各方利益息息相关。踌躇了下,易向德拱手道,“呼经略,你给下官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下官定带人剿灭蒋武平,将战马找回。”
    “好,易知府,那呼某人就给你五天时间,要是五天之内还没有收获,就别怪呼某人上奏官家了!”呼延庆抱拳向南,虎目紧紧地盯着易向德。他虽然性情刚烈,看似粗犷,实际上对这官场之事看得很透,易向德如此反对孟州兵马进入绛州,也是怕扯出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吧。官场猫腻,他呼延庆不关心,他想要的只有战马。
    易向德倒想摆场宴席的,只可惜呼延庆不给他面子,直接住进了早先预备好的一处宅院里。满上杯酒,朱琏略有些歉意的敬了敬呼延庆,“战马一事,也是奴家疏忽,若是多派些人手,那些贼子也无法得逞了,如今要劳烦呼经略亲自跑一趟。”
    “娘子,这是哪里话,这怎么怪得到你?要怪就怪绛州这帮子糊涂官,咱大宋就因为这些人,才被搞得乌烟瘴气的。”
    “呼经略可莫要乱说,此话要是传入官家耳中,少不得又得责罚于你。哎,呼经略,这易知府答应攻下绛山,你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肯定会出问题,这蒋武平以几百人马就在绛州纵横几年,与这易向德的纵容脱不了关系,哼,呼某也没指望姓易的能帮忙找回战马。娘子放心便好,呼某已经派人盯着易向德了,只要一有战马的消息,便派人进驻绛州,指望易向德,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听了呼延庆的话,朱琏心中也是吃了一惊,谁说呼延庆粗人一个了,这心思还是挺细的嘛。
    戌时不到,朱琏就领着芷兰去了别院休息,回到屋中,自有侍卫在外守护,点了灯,芷兰有些担忧的轻声道,“娘子,要是呼经略真的查出什么东西来,那可怎么办?”
    朱琏又何尝不担心,她低头琢磨着,好一会儿后,才露出点笑容,“兰儿,你去找一下孟宣,让他盯紧易向德,只要易向德见过蒋武平之后,立刻送蒋武平”说着朱琏抬起玉手,虚砍了一下。
    芷兰有些没弄明白朱娘子的意思,犹自担心道,“娘子,杀了蒋武平,管用么?”
    “放心,肯定管用,照我说的做就行,另外,让东方瑾调一支人马过来”朱琏胸有成竹,满是自信。
    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易向德在屋中走来走去的。没走一会儿。还会瞧着额头叹口气。这些年从蒋武平那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所以对他管的送了些,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朱家送给呼经略的马都敢抢,这一关要是过不去,他易向德可要被蒋武平害死了。大约子时时分,一阵敲门声响起,只是这敲门声很怪。三重两轻,眉头一跳,易向德亲自走过去开了门。
    房门一开,一个黑衣蒙面人就跳进屋中,易向德探出头张望一番,确定无人留意后,才关紧房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绛山蒋武平,摘下黑布,蒋武平拱手道。“知府大人,你紧着喊蒋某来。可是又要事?”
    易向德有些恨恨的看着蒋武平,半晌后,冷声哼道,“蒋武平啊蒋武平,我看你这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你知道你抢的那批马是谁的么?那是朱家给孟州呼经略置办的,你现在抢了战马,人家朱大娘子和呼经略已经找到本官头上了。蒋武平,你听好了,本府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五日之内,把战马送还,否则的话,就别怪本府不念旧情了。”
    蒋武平心神一凛,也是有些慌的,符祥朱家的名声,他自然知道的,还有那个呼延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得罪了呼延庆和朱家,肯定是要遭罪的,当然,他也听得出来,这次易向德是真的下狠心了,如果不交出战马的话,他一定会下死手的。想到此处,蒋武平就有些不爽了,抬起头来,颇为不悦的冷笑道,“易知府,这些年蒋某人可没少送你好处吧,如今蒋某人遭难了,易知府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要落井下石?莫要忘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蒋某人要是死了,你也捞不到好。”
    “蒋武平,你这是在威胁本府?哼,你最好放聪明一点,本府要是不帮你,直接带人去灭了你的绛山山寨就行了,何必给你争取五天时间?你也不用拿过去的事情威胁本府,那些事,也只是让本府丢官而已,要是还由着你胡来,那本府丢的可就是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要想活命,就把战马送回,否则,本府也保不了你。”
    易向德这次可没有哄骗蒋武平,所以蒋武平呼口气,拱手言道,“易知府,战马一事,蒋某定会尽力,只是那清廉山的情况你也晓得,五天的时间,蒋某没把握的。”
    “蒋武平,这些话,你不要跟本府说,本府在呼经略面前许下的就是五天时间。如何讨回战马,是你的事情,总之,五天时间看不到战马,就算本府放得过你,呼经略也饶不了你。”
    “好,五天就五天,如此,蒋某告辞!”
    蒋武平拱拱手,气呼呼的离开了绛州府衙,只是他一走就被人盯上了。紧随着蒋武平,有两个黑衣人悄悄地离开了府衙,而这一切,全都落在了一个中年男子眼中。
    在绛州府南边,有一处密林,叫做梨树园,此时蒋武平快步行走在梨树园中,一只手也握紧了腰间钢刀。其实一进梨树园,他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了,本以为依靠梨树园复杂的地形能甩开跟踪之人的,没想到这二人竟跟的如此之紧。来到梨园深处,蒋武平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小路,他大声喝道,“两位兄台,竟然敢跟着,又何必藏头露尾,是好汉的,就站出来吧。”
    梨园静谧,青色的梨子挂在枝头,漆黑的如墨的夜色里,两个与蒋武平一样打扮的黑衣人慢慢走了出来,“蒋武平,今夜你必须死,你要怪的话,就怪你不识抬举吧。”
    看着两个黑衣人,蒋武平嘿嘿冷笑起来,稍一思量,他便自嘲的笑道,“是易向德让你们来的?嘿嘿,好一个杀人灭口,老子还以为他真的好心要帮忙呢,原来喊老子来绛州,只是为了要老子的命。”
    “蒋武平,你知道的太多了,战马外卖之事,决不能透露出去的,所以,你只能死。”
    什么战马外卖?他何时卖过战马了?蒋武平一阵狐疑,随后破口大骂道,“想让老子死,先问问老子手上的刀,姓易的,老子今日要是不死,定斩你头颅。”
    拔出刀,蒋武平扑向对面的两个黑衣人,只可惜,那两个黑衣人身手甚是了得,两把刀上下一封,配合相当熟练,一个上路,一个下路,几招过后,蒋武平就被砍中了胸口。身子一个趔趄,身后之人立刻赶上,揪住蒋武平的头发,钢刀一抹,就收了蒋武平的性命。
    蒋武平一死,两个黑衣人在蒋武平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一封信后,急声道,“快走,有人来了。”
    脚步声响起,一个劲装大汉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蒋武平的尸体前,探探鼻息,早已死透,见周围已无其他身影,他恨声道,“娘的,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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