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先生,我要造一千门大炮,你且将其他诸事都放下,从今天起,就专心造炮,如何?”
    赵抦刚刚见识了大炮的威力,第一时间就在国公行辕召集手下的草台班子,就造炮强军一事做起了动员。
    从晓事起,靖康之耻就压压在赵抦心中,今日阅过试炮的威力,赵抦的心中第一时间就燃起了向金兵复仇的火焰。
    韩侂胄也被叫到了国公行辕,他这时候还兀自沉浸在世界商战版图的规划中,一听茅庚弄出了大炮这个大杀器,心中自然也十分高兴,但赵抦要茅庚放下一切专心造炮,韩侂胄却有些不乐意了。如今各色紧俏商品的产能都十分有限,韩侂胄还指望茅庚尽快设法提升产能呢!
    韩侂胄虽然不确定大炮的威力究竟有没有那么厉害,但韩侂胄这段时间以来潜移默化,奸商气质愈来愈浓,立时就想好了说辞:
    “国公,我们此前不是已经定策,先水军,然后才是马步军吗!我们的北伐大业,第一步便是打造强大的水军,而打造强大的水军,第一便是要造出傲视天下的战船,下官听说这大炮也不过是为战船打造的厉害兵器而已,下官以为,造船至少也同样重要,起码造船之事就决不能就此放下。”
    “水军先行”确实是茅庚提议的策略,这尤其有利于台宋海贸的发展,要谋求成为商战霸主,起码得有海上霸权作为保障,因此韩侂胄对于打造大宋超强水军尤为向往。但目下也就是造出了两艘不起眼的捕鲸船,离打造超级战舰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要让茅庚放下造船专心造炮,光是这一点上就说不通,何况赵抦在今天之前还是力主大造战船的造船发烧友,可是忽然间迷起大炮来,居然连造船也不顾了,这不科学!
    赵抦点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冲动。
    韩侂胄趁热打铁:
    “下官以为,无论造船也好,造炮也罢,这都得花钱吧,花的钱还不是一点半点,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茅特首除了造船、造炮,其他事也不能荒废啊。国公你看,日本的商人运铜过来,高丽运马过来,占城运稻米过来,我大宋商人一船一船地运铁过来,都是看中了特区的各色紧俏物质,水泥、时表、玻璃、玻璃镜,还有火柴、肥皂、白糖,嗯,巨能钙也不错,茅特首还得费心大力提升产能,产能愈高,赚的钱就愈多,换来的各色物质也就愈多,这才好造炮造船,是不是!这是下官的一点愚见,还请国公指正。”
    韩侂胄的意思是磨刀不误砍柴功,赚了钱才好办。茅庚在心里暗笑,韩侂胄真是在其位谋其政,表现真是不错。
    赵抦适才也是心血来潮,如今听了韩侂胄所说,好像自己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陆九渊属于务实派,便趁机劝导道:
    “国公,下官听茅特首说及,这大炮还有诸多不完善之处,尚需时日改进,便如同新造的单车一般,毛病必然多多,骑不了两天或许就会散架。战场之上,事关生死成败,不可不慎!临战之时,大炮若是打不响,后果堪虞。以下官看来,欲速不达,不妨让茅特首将大炮改造完善,再大量打造不迟。”
    赵抦再看看郭希先,郭希先本来也是急于用上大炮,但这会儿风向好像变了,因而顺势跟风道:
    “国公,据末将所知,一张弓要是制作精良,也要一年之久。昔年金兵南侵,各地起兵勤王,情急之中强令赶制‘神臂弓’,限期一月而成,结果所造之弓皆不能用。此乃前车之鉴,还请国公明鉴!”
    郭希先所说一年造弓还算短的,两年造出一张良弓也不奇怪。一张弓,需要干、角、筋、胶、丝、漆六种材料,在冬天制作弓体,春天打磨弓弦,经过一道道工序下来,到了秋天再组装,组装到完工又有一套繁复的工艺,然后才能交付,正式用之于实战。
    赵抦也大略知道制弓不易,事情急也急不来,当下大感沮丧。
    茅庚一看赵抦不再发疯,反倒是不忍再打击赵抦的积极性,于是宽慰道:
    “国公尽可宽心,也许三个月之后,大炮之事就有小成,半年之后,也许还能给国公一个惊喜。总之国公只管安心造船,不必操之过急。军器之事,既有象山先生主管,象山先生也是力主恢复之人,于军器之事决不会怠慢。一旦小有成就,定会及时报与国公。”
    其实今日若不是一场大雨,茅庚的试射表演中还有火枪试射一项,但实在是天公不作美,而火枪不成熟之处也是多多,再过些时再拿出来给赵抦一个惊喜也许效果更好。嗯,如今有陆九渊来作挡箭牌,果然让自己压力陡减。
    “此外,我还想提醒国公,这大炮之事恐怕得报告朝廷吧,但这两尊样炮实在粗陋得很,却不便送往临安,恐怕得另造两尊像样的大炮,才好送往临安。”
    茅庚觉得,至少要装上轮子,配上驻退复进装置,才马马虎虎拿得出手,否则实在有愧于“穿越者制造”。
    赵抦也是极爱面子之人,唯恐类似单车散架事件发生在皇祖父眼前,立时认可了茅庚的慎重做法。
    茅庚也知赵抦这会儿只是暂时依着自己,但过后又会想各种花样,还得安排一点事让他操心。
    “国公,大炮造出来之后,这训练炮兵,包括将大炮用于海战陆战都得有一套战法,如何演练新战法,又让谁来领军,也须未雨绸缪。还请国公预作考虑!”
    涉及到领军这样的大事,还事关威力惊人的军器,在场的人除了赵抦,都觉得不便置喙,于是韩侂胄迅速转移了话题:
    “国公需要考虑的是大事,以下官看来,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那捕鲸炮装上捕鲸船,让金鼎的船队迅速开船,前去北海道那里,先占据一个地盘再说,然后开张捕鲸,捕得鲸鱼,财源滚滚,才是正理。”
    赵抦一拍脑袋,恍然道:
    “正是,此事刻不容缓。象山先生,这北海道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邦属之地,我大宋早年照顾不到,如今万事俱备,正好前去宣示天恩,同时教化当地原住民。以你象山先生之才,不妨写一篇文告,也好略显我天朝上邦礼仪。如何?”
    呵呵,除了示以武力之外,还要传播普世价值,不错!这位皇孙有智慧。问题是,那里的土/著能看懂吗!
    陆九渊当年那一次演讲就很给力,他那一套“中国-夷狄”理论体系本就成熟得很,如今又听说这北海道居然比台湾还大,而且那儿的资源貌似比台湾还丰富,当然最主要的,那儿早就奉天朝为上国。对于这样的地方,输出大宋“仁义礼智信”当然是义不容辞。当下陆九渊欣然答应,将尽快起草雄文一篇,由金鼎一行向当地原住民宣示。
    韩侂胄一看大家的兴趣一下子就转到了北海道,一切回到了自己希望的轨道,也不忘再往上加码:
    “茅庚啊,你那两尊大炮,反正也得经过实战演练,不如就装上船,前去北海道演练一番,回来便知究竟有何不妥,你看如何?”
    赵抦不等茅庚回话,立时便拍板:
    “既是水军优先,这大炮装上战船便顺理成章,本爵以为韩大人此议甚好。”
    赵抦角色转换很快,这会儿很自觉地将自己的角色由北伐策划者转换回战船制造者,在战船装上大炮,实在是深合赵抦的心意。
    茅庚一想,两尊大炮都是铸铁炮,一尊炮就有四百来斤,用于陆战显得太过笨重,装到船上倒是不妨的,让他们练练手也好,至于能开上多少炮,又有多少实战意义,那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架不住韩侂胄和赵抦两个一唱一和,干脆好人做到底,除了两尊捕鲸炮,两尊大炮就此也配备给了金鼎的船队。
    这决策有点草率啊!完全是想到哪里就拍脑袋随机决策到哪里,随意性好像太大了一点,离科学决策好像差距遥远。
    不过,一个年轻自诩睿智的皇孙,加上一个热衷于做商业霸主的霸气男,再加上陆九渊这个“我心即宇宙”的疑似思想解放派人士,弄出一些有创意或者说有点胡来的决策,好像也并不奇怪。
    面对这样一个有点奇葩的组合,自己好像也不必太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