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留守刘允章,性格是很固执的,要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也写不出《直谏书》这样的文章,向王铎举荐了人才,收到回信之后,他迅速开始布置了,计划着掌握清楚诗词作者的全部情况,完成王铎的委托,一方面他开始详细了解山南西道的诸多情况,一方面写出去了信函,山南西道的情况是了解不少了,不过写出去的信函,如石沉大海,没有了任何的音讯,加之朝廷的情况出现了变化,王铎到荆南去兼任节度使,抗击黄巢去了,举荐人才的事情,可能遭遇波折,时间长了,刘允章也明白过来了,自己做的事情,有些不靠谱。
    再次收到信函,已经是八月了。
    这一次刘允章平和了很多,不仅仅仔细看来信,还认真分析,这是很难得的。
    刘允章是读书人,与很多出身行伍的节度使不同,理想主义的色彩要浓厚一些,颇有一些士为知己者死的味道,有时候做事情,为了追求所谓的真理,不顾及自身的安危,这本来是非常难得的品质,但身处乱世,除非遇见能够力挽狂澜的君主,否则这样的性格是非常难以真正立足的。
    山南西道节度使鹿晏弘的情况,刘允章知道一些,内心深处是鄙夷的,不过人家鹿晏弘就是能够通过关系,在驱逐了前任的节度使牛勖之后,让朝廷任命为节度使,这就很不简单了,经历了不少风波的刘允章,不得不暗地里佩服。
    固执的刘允章,隐隐察觉到,自己可能卷入到一个漩涡里面,被别人当枪使了,故而在收到了来信之后,他选择了沉默,静观事态的变化。
    山南西道节度使鹿晏弘,在得知征伐失败之后,也是非常气愤的,尽管说牙外军和外镇兵的战斗力一般,几乎没有什么斗志,平日里鹿晏弘也没有过于的关注他们,但剿灭区区几百的土匪,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应该是手到擒来,为什么都不能够做到,难道那些军士内心想到的,完全都是钱财,或者说这一股土匪特别的厉害。
    鹿晏弘的第一反应,是准备亲自带领牙军前去征伐,不过他的这个举措,被身边的幕僚提醒了,人家给他出主意了,要趁着这样的时机,准备剿匪的同时,壮大自身的实力,理由就在眼前,悍匪作乱,祸及地方,甚至危害山南西道的安全,必须要扩充兵力,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之下,下决心予以剿灭,幕僚还特别提醒,失去了这样的机会,今后恐怕难有了。
    明白过来的鹿晏弘,恍然大悟,迅速改变了想法,他必须要抓住机会,开始扩充自身的力量,与扩充军队比较起来,剿灭土匪的事宜,变得微不足道了,毕竟土匪活动的地方,也就是在武陵县和庆源县之间,巴州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更不要说梁州了,但鹿晏弘也不会放松警惕,毕竟这一股子悍匪,实力还是有的,居然剿灭了三千牙外军和外镇兵。
    想明白这些,鹿晏弘分别给王铎和刘巨容写信了。
    山南西道共有兵卒一万八千人,其中牙军八千人,牙外军六千人,外镇兵四千人,这个数字看起来是很不错的,但与山南东道的三万大军比较起来,还是有差距的,兵卒的多少就意味着权力是不是巩固,可惜朝廷有严格的规定,一般情况下是很难找到扩充军队的理由的。
    各地节度使的想法都差不多,扩充自身的实力是最为重要的,至于说剿灭土匪就是其次了,因为扩充军队是自己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剿灭土匪,从一定的程度上来说,那是朝廷需要关心的事宜。
    梁州距离江陵和襄阳都不是很远,鹿晏弘是派专人去送信的,而且要求等候回信,计算一下时间,应该接到回信了,也就是说,送信之人应该要回来了。同时,他也做出来了表面文章,要求牙军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开赴武陵县剿灭土匪。
    两封回信同时到达了梁州,一份是王铎写来的,一份是刘巨容写来的,都是亲笔信。
    鹿晏弘仔细看了两封回信,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本是武夫,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做事情直来直去,考虑问题更是简单,不过这样的性格,身处官场漩涡,是不大合适的,按说他应该多听幕僚的建议,可惜鹿晏弘这个人,颇有些自负,有些老子天下第一的味道,这也可能是武夫的通病,总认为自己是最厉害的。
    王铎和刘巨容的回信,一封信是合乎他的心意的,那就是刘巨容的来信,刘巨容承诺向朝廷呼吁,要求朝廷准许山南西道扩充兵力,用以剿灭悍匪,可最为关键的王铎的来信,却不如意,王铎在信函里面,只字不提扩充军力的事宜,只是询问土匪头子李郎是什么情况,要求鹿晏弘摸清楚。
    刘巨容的态度,在鹿晏弘的预料之中,毕竟刘迪跨界剿匪,灰溜溜的回去,这件事情他很清楚,也帮忙隐瞒下来了,保全了刘迪的面子,也等于是保全了刘迪的仕途,如此关键时刻,刘巨容当然要投桃报李了。
    可关键还是王铎的态度,毕竟王铎是丞相,在朝廷之中举足轻重,要是王铎同意山南西道扩兵,加上刘巨容的呼吁,还有杨复光在朝中争取,招募军士的事宜,就是水到渠成了。
    可惜王铎没有表态,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钱世渠慢慢朝着厢房走去。
    他是鹿晏弘的幕僚,也是最不受待见的幕僚。
    钱世渠是梁州人氏,颇有盛名,可惜科举考试的运气不佳,没有能够金榜题名。
    鹿晏弘出任山南西道节度使之后,慕名专门请他做幕僚,钱世渠没有犹豫,爽快的答应了,其实做幕僚也是一种进身的办法,幕僚做好了,在长官的推荐之下,也是可以进入朝廷为官的,尽管这样的出身,和正牌的进士比较起来,肯定是有差距的。
    可惜的是,鹿晏弘的素质,令钱世渠大跌眼镜。
    钱世渠曾经想着,要像贞观时期的郑国公魏征一样,直谏敢言,以报答鹿晏弘的知遇之恩,但他的理解完全错误,因为几次的直言,鹿晏弘对他很不耐烦,差点就不要他做幕僚了。
    钱世渠可不是毛头小子了,做事情很冷静,他不会主动辞去幕僚的职务,既然身在梁州,要是失去了鹿晏弘的庇护,甚至为鹿晏弘所厌恶了,那就不要想着出头了,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梁州,可惜他这样的读书人,想要在外面去谋到一条生路,困难太大。
    从那之后,聪明的钱世渠,绝大部分的时间,都选择了沉默,很少再开口,就算是开口,也说一些鹿晏弘愿意听的好话。
    前些日子一个偶然的机会,鹿晏弘因为牙外军和外镇兵失败的事情,询问到了剿灭土匪的事宜,钱世渠提出来了建议,整体的意思是,剿灭土匪和扩充实力要并举,如此才有能力稳固山南西道的局面,这是很好的机会,朝廷一定会斟酌的。
    钱世渠没有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他的这个建议,得到了鹿晏弘的高度重视,之后鹿晏弘又专门征询了其他幕僚的意见,可惜最终的决定出现变化,幕僚大都建议以扩充实力为主,以剿灭土匪为辅。
    进入厢房,鹿晏弘正在思索。
    这是鹿晏弘的招牌动作,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大事情,其实脑子里面根本没有想什么,就算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三句两句话就全部说出来了。
    看见钱世渠进来,鹿晏弘的确很爽快,将王铎和刘巨容的来信,全部递给了钱世渠。
    钱世渠刚刚看完,鹿晏弘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刘公的意见就不说了,王阁老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不同意某扩兵啊。”
    钱世渠犹豫了一下,他很想直说,王铎就是不同意山南西道扩兵,但看见鹿晏弘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直说,肯定会引发不满意,万一将来王铎改变了注意,认为山南西道应该招募军士,自己就两头不是人了。
    “鹿公,某以为希望还是有的,王阁老作为朝廷的丞相,兼任荆南节度使,肩负重任,主要的精力都在抗击和防御反贼黄巢的事宜上了,难以关心到山南西道的匪患,也是正常的,王阁老需要了解这个李郎的情况,认为李郎是人才,其实就是考虑到了山南西道面临的匪患不一般。”
    鹿晏弘连连点头。
    “说得好,说得好,那下一步该如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某以为鹿公需要决断,关键时刻。。。”
    “明白了明白了,世渠真的是爽快人,这个建议很好。”
    鹿晏弘笑着站起来了,打断了钱世渠的话,还走到了钱世渠的面前用力拍了拍肩膀,也不管目瞪口呆的钱世渠。
    “世渠,某马上给账房吩咐,你去领取十两银子。”
    说完这些话,鹿晏弘似乎很着急,急匆匆的离开了厢房。
    钱世渠的脸色发白,他很清楚,鹿晏弘误解他的意思了,恐怕要强行招募军士了,其实他是想着稍微解释一下,从其他的方面想想办法,甚至不惜采用一些计谋,贿赂朝中丞相,达到目的,就算是刘巨容准备向朝廷呼吁,也不一定是什么好心思,但完全可以好好利用,让招募军士的举措,变得光明正大,可惜鹿晏弘不爱听这样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