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得了什么病?居然要到那个既偏僻,诊费开销还不低的医院去治疗,以我对那里的了解,这家医院别无所长,惟一的好处就是管理松懈,对于很多有特殊需要的人可以大开方便之门,比如我们。”埃瑞克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杰斯特。“联想到你跟在我后面、似乎有求于我的奇怪举动,我是否可以断定,史崔克先生的命运同样发生在他的忠实属下身上了?”
    杰斯特?沃伦跟随史崔克见过许多大人物,有能力超凡的奇人异士,有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军方重将,也有万众景仰的总统阁下,他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无论什么样的事都难以使他动容。但是在他的印象里,此前见过的任何人都比不上此刻的埃瑞克审视的目光更加凌厉,他的眼睛盯过来的时候具有一种特殊的洞察力,可以穿透表面的全部防御,一直刺进到人的内心,探索他们最不愿意暴露给人的秘密。身高六尺七寸,重达二百一十磅的壮汉被他看得异常难受,好像浑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的沸腾起来。
    他极力的把眼睛移开,离开了那双有魔力的瞳孔后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向埃瑞克坦白:“是我的女儿,克里斯蒂娜。”他说着,把头低了下来。
    “我一直都反对变种人,我跟着博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普通国民的安全,但我没想到我的女儿居然也发生了变异,现在我无路可走,只能请求你的帮助。”杰斯特的声音非常沉闷,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压抑,透过磁场的变化,埃瑞克清晰的看到他的内心有何等纠结。
    “说说她的变化。”埃瑞克吩咐道,他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而是不同声色的拿起杯子饮用饮料。
    杰斯特只能按他的要求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他女儿的变化就在一周以前发生,由于近来史崔克忙于生产新血清,做为得力助手的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探亲了,直到妻子几次打电话过来欲言又止,他才感觉到不对。当时他担心的是家人因为自己对变种人做过的事受到胁迫,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的潜回到自己住宅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是场误会才进门。
    “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的妻子正抱着我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哭泣,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变种人,她几乎要发疯了。”杰斯特的脸色非常差,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只会比妻子更糟糕。
    “你没有把女儿绑起来送到基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埃瑞克冷冷的笑道,他的话立刻激怒了对面的男人。
    杰斯特浓密的眉毛猛的跳了两下,他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过了一会才忍住怒气往下讲。
    在天旋地转的震惊过后,杰斯特终于认清了现实,他不得不接受女儿是个变种人的事实。对于常年与变种人打交道的内行来说,变异基因来于父系血缘是个必须了解的常识,在事实面前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和自己针对的敌人关系是那么密切,他只能饮下这杯苦酒,为自己和女儿找到一条出路。
    “我想过很多办法,但都行不通,我不能失去我的女儿,所以我只能来求得你的帮助----当初你能不杀博士,现在我也请求你发发慈悲,这里有一个无辜的女孩需要你的援手。”杰斯特把姿态放到最低,头深深俯了下去,几乎贴到桌面。
    “你不怕被史崔克发现?”埃瑞克眯着眼睛问道。
    “他所有的安排都要通过我。”杰斯特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完他踌躇了一下,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透露更多,他那种军人的顽强天性阻止了他在背叛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虽然杰斯特的态度不那么令人满意,但埃瑞克并不打算从他那里额外获得什么,有一个变种人的消息已经令他心满意足,史崔克的动静并不重要。这位生死大敌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当他在阿尔卡利湖下面的基地里屈服于自己的压力的时候,那个坚忍果敢、一心要向变种人复仇的死敌史崔克已经死去了,现在的史崔克只是个庸庸碌碌的躯壳,在自己控制下而不自觉的傀儡,他看似找到了新的生路,但每一天都埃瑞克给他布下的陷井里陷得更深。
    于是,埃瑞克决定去见见沃伦小姐。
    杰斯特载着他来到自己在纽约郊区的家,这一番奔波下来天色已近黄昏,社区里的路灯已经渐次亮了,路上行人稀少,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变种人正在造访敌对者的家庭。
    领着埃瑞克进门,杰斯特向他的妻子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聪慧的金发女性立刻明白了情况,她委婉的向客人示意后,便匆匆赶到楼上把女儿喊了下来。
    这是位十三四岁的可爱姑娘,棕色的长发披在双肩,身上穿着中性风格的背带衬衫,脸蛋还有些婴儿肥,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母亲后面来到埃瑞克面前。
    据她父亲的说法,从一周前开始她时常会从身体里发出白色的强光,当这种现象出现时她的体温也变得异常之高,把父母吓得心胆俱裂,生怕她会突然燃烧起来,然后变成一堆灰烬把可怜的父母丢在人间。
    “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先生。”她的母亲祈求的看着埃瑞克,想拜托他更用心一点,但她的丈夫拦住了她。能说的都说了,剩下只能寄希望于埃瑞克如他自己所宣称的那样爱护变种人同胞。
    埃瑞克微微笑了,他已经把这个女孩当成了囊中之物,怎么会弃之不顾呢?
    “能否让我们单独相处几分钟?”他彬彬有礼的对沃伦夫妇说道。
    杰斯特点头答应:“那就拜托你了。”他深深看了一眼女儿,带着心力交瘁的妻子离开了客厅。
    克里斯蒂娜小姐目送父母的背影消失,然后回过头来直视陌生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你就是变种人?”她毫不客气的问道,父母不在身边她的小性格立刻就暴露了出来,就像个问题少女,而不是外表的那副淑女模样。
    “这种口气可是很失礼的。”埃瑞克悠闲的坐下,坦然回应她的质疑。“你不是独一无二的,我们都是变种人。”
    “真的?”克里斯蒂娜不屑的耸耸肩。“我很怀疑。”
    说着,她就默默用力起来,埃瑞克对面坐在一米之遥的沙发上,清楚的看到她的磁场快速发亮,像夏天的太阳一样灼热耀眼。
    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客厅吊灯的光芒就被女孩体内发出的强烈光线遮住了,她像是一个大号人形灯泡似的,浑身雪白剔透,光和热透过她的身体和衣服,把房间里的温度变得热烘烘的,埃瑞克感到自己的皮肤都变得干燥起来。
    “华氏97度。”埃瑞克取出准备好的温度计测量了一下,女孩让室温升高了十七度。
    “很不错。”丢下温度计,他评价道,随意的表情让女孩感到被轻视了,像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激愤。
    “我还能做得更好。”女孩激烈反驳,她正处在青春期,这样一个年纪的年轻人随时会因为外界一点小事炸毛。
    “然后呢?”埃瑞克不去理她。“像炫耀能力的傻瓜一样,被自己的力量烧死?”
    他一针见血,女孩立刻泄了气,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只是忍受不住别人的轻蔑。
    光线渐渐弱了下来,没有热源支撑,室内温度也逐渐降落,女孩又恢复成乖乖女的样子,把自己深深的埋进沙发里不说话。
    一片宁静中,只剩下埃瑞克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拥有比你想象中更强的力量,问题是你能控制它吗?”埃瑞克看着女孩的眼睛问道。“还是你会被它控制?”
    女孩不安的眨着眼睛,久久的沉默起来。
    客厅外面,沃伦夫妇围着餐桌坐着,像等待法庭宣判一样焦急的等待着会谈的结果。这是对非常恩爱的夫妇,他们一起经历了长达十七年的婚姻生活,彼此不离不弃,在这个半数人有**行为的国度里简直就是良好婚姻的楷模典范,但是在这一年里他们忽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流,发生在女儿身上的变异让这个家庭濒临破碎,他们不得不求救于以往排斥的变种人来解决心头之患。
    “杰斯特”,沃伦夫人紧紧握住丈夫的手,那只宽厚的长满了茧子的手掌是她此刻最大的依靠,她的手又湿又凉,而丈夫的手又干又硬,他们用力交握着,把手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他会有办法的,他答应过我。”沃伦先生喃喃的说着,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个视变种人如草芥的冷酷军人,他心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为自己的前半生忏悔,虽然妻子并没有因此当面指责过他,但他很清楚一个虔诚的福音派基.督徒对“报应”这个词有什么看法。一旦埃瑞克从客厅出来宣布解救失败,他的婚姻也就走到了头,不仅失去女儿,也会失去妻子。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杰斯特?沃伦忍不住向以往忽视的天主衷心的祷告着,祈求他解救自己于地狱边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只有时钟的指针“嘀答”经过的声音,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这对夫妻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忽然客厅的门响了一下,沃伦夫妇像触了电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后他们看到埃瑞克从那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我们聊得很开心。”埃瑞克扫了那两位一眼,他们正等待他的宣告。“下周一以前,请将沃伦小姐送往泽维尔学院。”
    沃伦夫妇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一阵极度紧张之后无法遏止的眩晕,杰斯特堪堪扶住了妻子,自己也摇摇欲坠。
    “我相信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看着躲在客厅门后的克里斯蒂娜,埃瑞克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