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儿虽然对父亲阻挠她与董平的婚事大为不满,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听得父亲为了她不惜与牛邦喜决裂,心中且喜且忧,向程万里道:“父亲,你若是拒绝了牛邦喜的求婚,他必定不肯善罢甘休,他若是让高俅来给父亲施压,父亲又怎么办呢?”
    程万里确实没有想这么多,一脸无奈的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顿了顿,程万里斩钉截铁道:“女儿,你不必担心,只要父亲还有口气儿在,就绝不会让牛邦喜那厮得逞。”
    程夫人在一旁抱怨道:“你说说你,当初若是答应了董平的提婚,今天哪会发生这么多事?董平那孩子人品武艺都不错,更兼多才多艺,我看他与咱家婉儿正般配,你就是一根筋,非得让女儿嫁给一个读书人,书读得多有什么用,能保护咱家女儿吗?”
    程万里摇着头道:“你别在这里瞎掺和了,本朝自建国以来,重文轻武,武人在朝廷中就一直没有地位,被人看不起。仁宗皇帝时,大将军狄青怎么样,一生战功赫赫,前后二十余战从未败绩,直杀得敌人闻风丧胆,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夫人反驳道:“你就是对董平有偏见,你自己就是读书人,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受到清万年的辖制,你是朝廷钦命的知府,他牛邦喜只不过是太尉府的一个奴才,都敢在你面前指手画脚,你地位又高到哪儿去了。”
    程万里呵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不跟你争,我还要想着如何应付牛邦喜那厮呢!哎,对了,方才你说到清制置使,这倒是提醒了我,若是他肯帮忙的话,牛邦喜就不敢放肆了,我还是先走走清制置使这条路子,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程夫人一撇嘴道:“清万年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与高俅是一丘之貉,怎会为了你去得罪高俅?”
    程万里道:“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只要能保下女儿,什么事情我都肯做。我知道他一向贪婪,不妨多送他些钱财。”
    程夫人道:“若真能行得通,你只管去,你看这事儿,要不要派个人去告诉董平?”
    程万里一听到董平,气就不打一处来,高声道:“我们程家的事跟他董平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今后休得在面前提起他,你们也不准派人通知他。”说完一甩衣袖进了内堂,自去准备拜访清万年。
    等到程万里走后,程婉儿不觉眼眶微红道:“母亲,我该怎么办啊?”
    程夫人将女儿揽在怀里,抚摩着她的后背道:“孩子,不用怕,你父亲老糊涂了,我看他这次前去央求清万年多半不会有什么结果。我这就派人前去济南府将这件事情告知董平,他知道了,一定会赶回来的,到时候你不用管我们,立即跟着董平远走高飞,那牛邦喜着意的是你,只要你走了他也就没什么可图的了,你父亲毕竟是朝廷命官,谅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程婉儿听了母亲这番话,方才定下心来。
    再说董平那日随韩存保移师城外,在城东东南角一处高地扎下营垒,数日间不时遭到二龙山军队的袭扰,韩存保有了坚固的营垒,自然毫不畏惧,指挥董平和梁横各自守好自己的营垒,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了下来。
    “韩节度,贼人这几日虽然屡屡前来攻打我军营垒,但是规模都不大,也没有使用重型攻城器械,多是一些袭扰性质的试探进攻。贼人刚刚占领京东东路,兵马钱粮有限,此次前来攻打济南府,利在速战速决,若是等到朝廷派遣大军前来,他们还不能攻下济南府,就只有覆亡一途了。但以眼下的情形看来,他们好像并不着急,有意与我们这样僵持下去,只怕贼人另有什么诡计。”董平通过近日来与二龙山军队交战情形的分析,心中隐隐地觉察到有些不妥。
    闻焕章点头赞同道:“董都监所言甚是,贼人这几日与我军交战,只是虚应故事,并不急于与我军交战,他们既然不在此路发动进攻,那就很有可能在另一个方向发动进攻,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我军很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圈套,宋江现身这里就是为了引诱高俅将主力投放到这个方向,贼人的主攻方向则选择从徐州突破。如此看来,京东西路危矣。”
    韩存保被闻焕章这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吩咐士兵前去打探京东西路的消息,韩存保愤恨不平道:“真是该死,这些日子,高俅这厮竟然没有一点儿关于京东西路的消息送来,闻先生来之前就曾警告过他,要他注意防范徐州方向的贼人,这厮急于为兄弟假子报仇,将京东西路的兵力全部抽调到了济南府,初次接仗便遭败绩,现在倒好,再不提报仇的话,躲进城内做起了缩头乌龟,我屡次催他出兵配合我们攻打贼军营垒,他只是不回话,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今我们只有这点儿兵马,只能保得这处营地不失,其他地方确实无力照顾了。我再修书一封警告他留意京东西路,他若是仍旧执迷不悟,我们就只能准备好突围了。”
    梁横在一旁道:“节度何不将战况禀奏皇上,恳请皇上撤了高俅统帅之职,有节度代为统领征讨大军,战事或可有转机。”
    韩存保听了梁横的话,摇了摇头,叹息道:“梁都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韩家在朝中树大根深,亲朋故旧遍布于朝堂之中,皇上心中能无忌惮?这次肯让我随军出征已经算是破了例了,如何肯让我做这一军统帅,即便皇上有心如此,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会反对的,梁都监是没有在京城待过,这其中的微妙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也幸亏梁都监没有在京城待过,还能有这样一腔热血,京城真不是个好地方啊,待得久了,会把人的骨气都磨没的。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到边关上去与那些番邦异族战,但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这一次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想着再回去。”
    众人从韩存保最后一句话中不禁听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闻焕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传令兵匆匆进了军帐,禀报道:“节度大人,帐外有人求见董都监。”
    “是什么人?”韩存保一脸意外地道。
    传令兵回道:“是东平府知府程万里府上的仆人。”
    董平呵斥道:“胡闹,军营重地,你怎能放闲杂人等进来。”
    韩存保劝阻道:“董都监且住,本节度知道你一向治军严明,但这一次是程府来人,定然是有急事找你,你去见过来人吧!”
    董平道声“得令”,随那传令兵来到军营之外。由于董平常去程府,程府家仆认得他,立即跑到董平跟前道:“董都监,程夫人让小的来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董平一听程婉儿出事儿,不禁变了脸色,大急道:“婉儿怎么了,你快告诉我。”董平心激荡之下,手上力道不觉大了几分,只听那仆人叫道:“董都监,你先放开小人,我可经不起你这般拿捏。”董平这才意识到自己伤了他,赶紧松开手致歉,那仆人摆摆手,连道不用,接着便将牛邦喜对程婉儿有不轨之图的事情说了一遍。
    董平听完,脸色阴沉得直欲滴出水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对那仆人道:“你先离开这里,到营垒外等我,我去去就来。”那名仆人听得董平愿意跟他回去,欢天喜地地去了。
    董平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营帐,修下书信一封,将自己的副将唤来道:“我现在出去办一件要事,我离开之后,军中的事务由你接掌,印信你也一并代管,韩节度要是问起我的下落,你将这封书信交给他,他看过之后,自会明白。”副将道声得令,当即接过书信,贴身藏了。
    董平安排已毕,提了绿沉双枪,去马厩里寻到了自己的坐骑,飞身上马出了营寨。那名仆人早已等在道旁,看到董平出来,立即欢呼一声迎了上去,两人寻路往东平府急赶而去。
    那名副将等到天黑不见董平返回,细细寻思之下,直觉得董都监今天的行为反常,生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思前想后之下,只好去见韩存保,将董平的书信呈上。
    韩存保听说董平不辞而别,惊诧莫名,心中思忖道:董平不是这样有始无终之人,今日为何突然不告而别,其中定有缘故。念及至此,韩存保急急打开书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韩节度钧鉴:董平不告而别,事出无奈,东平府知府千金程婉儿与我有白首之约,今有牛邦喜意图不轨,欲行染指,董平此去定要护得婉儿周全,血溅五步亦所不惜,今日一别,或成永诀,向蒙节度提携,不胜感激,辜负栽培,容后再报。军中事务并印信文书,皆委与副将孙明调度,董平稽首拜上。”
    韩存保看罢书信,一脸恨铁不成钢道:“糊涂,牛邦喜固然可恶,董平若是因此闹出人命来,如何能够善了!来人啊,速去东平府阻止董平伤人,我这就去济南府中见高俅,让牛邦喜那厮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闻焕章自命人前去追董平,韩存保将信递给他,痛心疾首地道:“我大宋江山就毁在这群小人手里,将士们在前方拼命,他们在后方享乐不说,还净给前线将士添麻烦。”
    韩存保风风火火地走出营帐,早有人为他备好了马,韩存保飞身上马,连夜直奔济南府而去,闻焕章生怕他有什么闪身,赶紧吩咐亲兵追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