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脚步声缓缓靠近,闻人升微微睁开一丝眼帘。
    映入眼帘的是赵涵,她悄悄地站在自己面前,双手在距离自己面孔一厘米外,揉来捏去,就像摆弄一个玩偶。
    不仅如此,她还装模作样地喊道:
    “老师,吃饭了。”
    “这都不醒?那游戏幻境真有王文文说的那么好玩?”
    “我掐,我捏,我抓……”
    闻人升“咳”一声道:“我不是泥巴人。”
    “哦,老师,你终于醒了。饭做好了,我来喊你吃饭,生怕打扰你,就没敢大声说话。”赵涵立刻背过手去,讪讪笑道。
    闻人升吐出一口气:“古人云,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我尝以为是落后的想法,现在看来,技术进步,人心依然。”
    “没听懂。”赵涵一脸懵懂。
    闻人升站起来,向前院走去:“你刚刚走进后院的时候,我就醒了。”
    “啊……”赵涵只能耷拉脑袋,一副被抓了现形的样子。
    来到餐厅,闻人升就看到王文文正在大吃大喝,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果然蹭了晚饭,看看时间,不出意外,应该还要蹭客房。
    的确聪明,离家出走,没有乱跑,早早认清现实,没了专家母亲的庇护,知道自己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她主动提出给赵涵补课,看似为了赚钱,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寻找安全点。
    “咦,你还记得吃饭,竟然没有沉迷于那个幻境么?”王文文看到他,停下进餐,开口问道。
    闻人升抽动嘴角:“如果你学会单机修改,网游氪金这两样利器,你就能迅速对任何一个游戏脱敏,不管它有多好玩。”
    王文文“哼”出一声:“没劲,那你还玩什么?”
    “你是玩游戏,而我要玩的是游戏制作人。”闻人升摇头道。
    王文文不再说话了,这话她听着不太对劲的样子。
    吴杉杉暗暗瞪闻人升一眼,但也没有说话。
    赵涵看到这里,赶忙解释道:“老师,王文文同学要留下来帮我补课,所以叔叔就请她吃饭……”
    闻人升挥一下手:“无妨,你就是留她住下来,也没什么,家里不少她那一张床。”
    “谢谢老师。”赵涵感激道。
    “少爷,是不会少一张床,但会少几锅饭……”李双越转头看着已经空掉的一锅面条,幽幽道。
    “没办法,其实我胃口很小很小的,”王文文停下筷子,眼神朦胧,似乎回忆着,“只是闻人叔叔做的饭,让我不由地想到父亲的味道。可惜我已经再也吃不上他做的饭了……”
    闻人德当下生出一股同情,伸手给对方夹了个鸡腿:“喜欢吃,就多吃点,人活着,得往前看。”
    “文文同学,你吃这个。”赵涵也很同情,给对方夹菜。
    闻人升不动声色地吃饭,看来这家伙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个安全点,扎下根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果然聪明。
    是赵涵这种笨蛋没法比的,赵涵能在自己家里扎根,那是有着赵总的背书,加上德哥的青睐。
    晚饭之后,闻人升没有再进那个幻境,因为该摸的情况,他在刚才短短几小时内,已经摸清楚了。
    要知道,矿坑,虽然有矿,但也有坑啊……
    他想了想,打通了欧阳天的电话。
    “表弟,有事么?”欧阳天的声音响起,还伴有一些“嘤嘤嘤,人家就想要这个……”之类的绵软杂音。
    闻人升装作没有听懂,直接说着:“帮我查一些人,年纪大概二十五到三十,江南地区,属于某个大企业的职工,数量至少十万以上,而且白天都会有4到8个小时处于呆滞或者睡眠状态……”
    他刚刚说到一半,就被欧阳天打断:“表弟,先说下你的预算。”
    “哦,十万。”
    “呃,才给这么点?表弟,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欧阳天语气有点郁闷。
    “不,我只是听你的口气,就知道这事你早知情了。”闻人升泰然道。
    “十万就十万。好吧,这事我的确知情,江南谢家所控股的集团——龙科技术,制造出一种游戏幻境,正在做大规模内测,刚刚进行一个多月,他们最近一口气雇佣了三十万人。”欧阳天回复道。
    “果然如此。”闻人升心下了然。
    所有的线,又串上了。
    “什么‘果然如此’?算了,把钱打我卡上,待会就得结账。”欧阳天不在意道。
    闻人升挂了电话,给对方转完账。
    想了想,他走去二楼阳台。
    阳台上,灯光通明,在夜幕和花草的陪伴下,两个女生正在伏案学习。
    “你看,这个抛物线公式,要这样代入。一句话,熟能生巧。多琢磨,多寻思,先将各种类型题目都碰一遍。你记忆力这样好,到时候看到考题,就能拿以前做过的题目去套,”
    王文文正在给赵涵上课,
    “如此一来,考试时,就能加速解题过程,做到又快又准。这是基础技巧,等到你有所提高,我再传授你更高的窍门。”
    “谢谢文文同学。”赵涵认真道。
    闻人升站着看了一会,王文文转过头来:“有事么?”
    “有,去后院谈。”
    赵涵忙道:“我先自己做题,你和老师先忙吧。”
    王文文点点头,于是跟着闻人升离开。
    两人来到后院。
    落地灯的照射下,白天所绘制的几百个几何图形,清晰可见。
    “看来,你应该知道那个游戏的本质了?”王文文低头,一下一下地踢着地面。
    “是的,那很像一个矿坑……”闻人升说到这里,盯着对方。
    “你果然猜到了。没错,那是一个蕴含着宝石的矿坑,只要我在里面拼命的挖,最后一定能比我妈更早地进入专家级,到那时候……”王文文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
    “到那时候,你就掉进坑里,然后被人活埋了。”闻人升无动于衷地泼上一桶冰水。
    “你什么意思?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还在肯定我么?”王文文停下脚,诧异之余,又有点恼怒。
    闻人升没有着急,而是缓缓道:“那个欢乐村庄的本质,你妈只看到第一层,认为它是个玩物丧志的游戏;而你看到了第三层,认为它能让没有毅力的异种者玩物丧志,你却能借此汲取力量,提升自己。”
    “难道这有什么不对?”王文文困惑了,她反问道,“这个游戏幻境的真正目标,不就是收集普通异种者的力量,然后供养给那些最聪明的异种者么?”
    “这就是一个原者上钩的游戏,谁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但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受益。”
    闻人升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晃了晃:“没错,你看到的这些内容,的确没有问题,这正是它的第三层所展现出来的内容,我一开始和你一样,也是只看到了第三层。”
    “但你有没有想过,只靠普通异种者供应的那点力量,能维持住那么庞大的幻境?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会使用那么多的普通人陪玩?”
    “你都说了那些人是陪玩的……没有真实的平民玩家,只靠一些虚假幻象,异种者怎么会觉得好玩,怎么会加入进来?”王文文不屑道。
    “所以我说,你只看到第三层。而我却看到了第五层。第五层的真相就是,这个幻境,其实是靠普通人的精神血肉来维持的……”
    这就是他为什么及时脱离。
    他的骄傲、自尊、高洁……让他绝不会拿普通人的生命,去提升自己的力量。
    那是对他完美内在的玷|污。
    这是99的原因,还有百分之一的原因……自然是他的真正力量,在于神秘度上限。
    “什么?”王文文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闻人升摇摇头道:“唉,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你母亲虽然固执霸道,但肯定知道你的聪明,不会沉迷于一个游戏。”
    “她有着专家的危险直觉,能隐隐感觉到第五层的存在,只是她找不到任何证据,所以才借助只看到第一层的目光,以极其顽固的方式,想要阻止你沉迷下去。”
    “证据?”王文文抓住这两个字眼,反驳道,“没错,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
    “我当然有证据,而且那个证据,你也看得到。你有没有发现,陪你玩的那些真人玩家,在过了几个小时后,说话和行动,都会有明显的疲惫感?”闻人升询问道。
    “疲惫不是正常的么?玩上几个小时,谁能不累?”王文文理所当然道。
    “呵呵,你果然不是个真正沉迷游戏的人。如果你玩游戏上瘾过,就会明白,区区几个小时,大部分玩家根本不会感觉到时间流逝,只会越来越有精神;只有通宵过后,他们才会有真正的精神疲惫感。”闻人升笑了笑。
    王文文没有强辩下去,她认真回忆着自己的经历。
    对方,好像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