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叶还未说话,张勇已经在一旁激动不已,大概已经猜出此人乃是师公,似乎仙境就在眼前,直恨不得抱住玄叶亲上一口。

    玄叶高兴之中,也并未听清张勇称呼的一声“师父”,以为此人只是徒弟近来结识的小友,心中自也不太重视。但看此人直视自己,神情古怪,嘴中还念念有辞,口水马上要流下来,直让玄叶打了一个冷颤。急忙转头去看徒弟,发现杰少空竟然已入玄窍初境,自也高兴之极,也因抵受不住张勇怪异目光,于是拉了徒儿到一旁细谈离别情形杰少空心中正喜,怎会注意到自己的徒弟居然对师公眼光如此昧味,不然也会猜出其中原因。玄叶走出老远,也感觉如芒在背,心想:“徒弟这小友,不知是何来历,莫非兴趣与常人有别,对老夫……”想到此处,鸡皮疙瘩已然起了一身,寒战连连,连忙又拉徒弟疾走,直转过一个山坳,浑身方才自在。

    心中却还不大放心,问道:“徒弟,那是何人,不会跟来吧?”要知张勇外表勇武豪壮,但也绝非蠢人。见师公神情紧张,神神密密,看自己的眼光也十分奇特,似是很不放心一般,自然不好意思跟去。他若知玄叶心中念头,只怕自己也会哭笑不得了。

    当杰少空告诉玄叶,张勇乃是自己徒弟,真让这位这位修道的老头大惊失色,头疼不已,只绞尽脑汁想如何才能将张勇开除师门。杰少空如何知道,师父脑中已然想到如此歪处。把别后情形,细细说了一遍于玄叶知道,须弥界一事却装作不知。玄叶听过之后,再加细想,知道徒孙对仙界痴迷,便不难猜出张勇眼神极像花痴的原因。他再见徒儿之下,心中也有些发虚,只怕算计杰少空之事暴露。心存补偿之下,竟一反常态,将自己最后一粒“七七九转丸”拿出来,说是给徒孙的礼物,倒像巴结杰少空一般。此举更是让杰少空疑心大起,更坚定了日后报复师父的决心,玄叶若知自己如此大方,也还让徒弟心生“毒念”,必定后悔不已。

    却说他们师徒分别之日,玄叶运起天眼神通查看仙器,只觉所在之地雾气茫茫,并不十分清楚,虽未查到具体所在,但已知大概方位,御剑飞空追索而去。直道自己不久能回,谁知一去便是百年。仙器方位虽定,但所处地域广阔,正是如今欧洲大陆是也。

    寻遍欧洲大陆后,才在海中另一处岛屿之上,发现了一些线索。此处岛屿,正是隔英吉利海峡相望的英国。玄叶在英国,花了近一年时间寻找仙器,才确定仙器在北部,也就是苏格兰境内的一个小湖中,当地人称之为“尼斯湖”。

    而此时玄叶追寻仙器,已过十年。“尼斯湖”水质混浊,其中似有古怪,天眼怎也看不清其中情形,但心中已知仙器必在此湖之中。玄叶心急宝物下落,虽觉湖中另有玄机,但也只能一探究竟。逼不得已,首次在凡间祭出自己的飞剑。飞剑银光闪闪,长约两尺两寸,名“鱼琼”,虽是一件普通的宝器,但恰是水行之宝,在此怪异湖中,也有极大功用。

    御剑直入湖中,飞剑因念形成丈余结界,将水波挡在外间,只是水质混浊,四周乌黑一片,也不知深浅。飞行半个时辰有余,飞剑在水中之速也是极快,但茫茫间仍不知湖底相距多远。压力愈来愈大之下,结界也被压缩到半丈方圆,玄叶渐渐担心起来,下潜足有万丈,凭飞剑之速,应是连地心都该看见了罢。此处实在奇怪,湖水也不知有何怪异,水中全无半点生物。

    细想始觉不对,念动法诀睁开天眼,四周并无异常,向下也只见仍是黑??一片,隐约觉得仙器就在下方,却始终看不分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眉心天眼处射出一道神光,往下面至黑深处直穿下去,只听得一声闷响,水波翻涌一阵,又渐渐平静下来。玄叶心中已知究竟,原来天眼除有让妖物显形等功用外,也可射出神光破除结界,自己疑惑之下贸然尝试,居然成功,只是不知凡间为何会有此奇异结界。

    “尼斯湖”中结界本来是远古时期残留,为上古仙人所设,此阵也极有来头,乃是传说中的“玄兽神阵”。时至今日,结界效用将失之下,才被玄叶一举破去,不然凭其回光初期修为,要破此阵谈何容易。

    玄叶再运天眼,景物渐渐看的分明起来,此湖原本甚深,成倒锥形而置,起先又困在结界之中,因此迟迟无法到达湖底。此时周围水域只有十丈左右,已离湖底极近。再下潜几丈,见水中石壁上有一大洞穴,知道必有奥妙,直入其中。初始洞中还算平整,越往里行,方向渐折向上,洞壁四周也都凹凸起来。上行许久,到了湖水的尽头,当下收了飞剑,步行而上。只觉身处山腹之中,也不知有没有空气,只管胎息而行,黑暗中天眼也能视物,因此不惧。通道逐渐平坦起来,越来越宽阔,直行到一个巨大的空间之中。

    四面山壁环绕,洞顶只怕相距千丈,落脚之处,钟乳林立,数道清澈的细泉,自一边洞壁之下穿出,弯弯曲曲绕过尖笋石林之下,没入另一边山壁去了。此处灵气倒也充足,想与仙阵结界必有关连。玄叶寻绕一周,并无发现,隐隐感到仙器就在此间,却怎也找寻不见。正自疑惑,一边山壁角落之中传出“嗷嗷”之声,急忙查看,一只巨大怪兽,从巨石之后,蹒跚而出。怪兽身处角落之中,且有巨石遮挡,刚刚玄叶疏忽之下,竟不知此处有此怪兽。

    此兽生有三头,都十分细小,躯体十分庞大,两足强壮有力,杰少空如在此处,必会大叫一声“此乃三头长颈龙”,至于有没有此物,谁都不得而知。玄叶却知,这是一只上古妖兽,看来外面的阵势是专为困缚它而设。心中知道自己绝非此兽对手,只盼能逃脱还生,仙器也只能日后再想办法。

    玄叶持剑戒备,怪兽却始终不上前来攻,而且嘶吼之声渐渐低沉,天眼细看,那怪物妖气将散,竟是离死不远。小心谨慎下,不敢强行出手,悄悄退在一旁,直到那物渐渐无力,才又上前补了两剑,方才放下心来。原来,此物正是上古妖兽“睨龙”,因作恶而被困于此,万余年间睨龙不断冲击“玄兽神阵”,神阵将破之际,此怪也耗尽妖力而亡。玄叶想明个中缘由,心中直道侥幸侥幸。手中也不闲着,将睨龙剖肚剥皮,除内丹外,竟还得了两件宝物。

    一件自然是找寻已久的“鎏阗镗”,另一件是灰色之物,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灵气,只有尺长,约手掌来宽,无刃无锋,中间略有弯曲,倒与凡间的飞去来器有几分相似。玄叶输入灵气,此物也全无动静,虽不知是何物,但能叫此怪吞在腹中,也必也有些来历。收了两件器物,又将睨龙之皮收拾停当,不知内丹该作如何处理。想起徒弟日后必然前途无量,也不能不巴结一番,于是将内丹分作两办,另一半小心收好,自己服下一半。

    玄叶还是低估了睨龙内丹的效用,远古万年妖兽岂是等闲,只觉内丹入口即化,一股激流直冲脑部玄窍,险些将元神击碎,大惊之下,苦苦支撑。要知睨龙本是水行喜阴之兽,万年间又被封印在此,吸收地底阴气,内丹中阴气之重,实是匪夷所思。也亏得玄叶只服用了一半,若是全颗服用,只怕毙命当场,即便如此,全身也是阴气大盛,元神险些不保。

    修道,本是行天地之道,虽是吸取自然灵气,但也分阴阳二气,再经自身调节而达平衡,经逐渐积累,最终达天人合一之境,飞升成仙的过程。一旦阴阳失衡,轻者走火入魔而死,元神还能保全,重者爆体而亡,灰飞烟灭,渣都别想剩下。玄叶知道情况危急,强行阻止阴气上行,即便如此,阴气也是逐渐蔓向脑部。心灰意冷之下,刚生今日必将埋骨在此之念时,元神潜力突被激发,玄窍大开,一股沛然阳气直冲进来。不由大喜,急忙引导阴阳二气相容,慢慢心神坠入其中。

    这一入定,弹指间已近百年,玄叶才完全调和了这道阴气,功行圆满。它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跨入回光后期,寂灭之境也是指日可待。苏醒之后,玄叶感觉到杰少空二人正在须弥界中修炼,正欲前往,却发现一件奇事。那日睨龙死后,玄叶已将其身上之皮剥下,但因脖颈极细,皮并没有多少,放过了头部。时至今日,睨龙早成白骨,可三个头自颈部以下直到躯干处,竟是完好无损。心知必是异宝,定要将其带走,谁知颈皮坚韧异常,花了两天功夫才剥了下来。皮一离骨架,立刻变得坚硬无比,好似成了三块钢板,连弯折一下都不成。收拾完毕,玄叶飞剑而来,瞬息便到,此时杰少空两人,正好在结界中修炼了两月。

    杰少空恭喜过师父,叫玄叶拿出各种得来得宝物,一一把玩。鎏阗镗像是一把小叉子,尖有四刃,半尺来长,金光灿灿。杰少空拿在手中,翻来覆去观看,道:“师父,为何这个仙器这么小?”玄叶道:“到了灵器级别的宝物,都能自己幻化大小。”其时功力大进,仙器虽未认主,但玄叶已能发挥其三成威力,当下摧动法诀,鎏阗镗已经现出真身大小,杰少空啧啧称奇。其足有丈长,镗身从上到下盘绕一条细龙,栩栩如生,全身打造精细,隐隐有灵光上下流动,杰少空赞道:“好宝贝。”

    听见身后响起沉重脚步,却是张勇见空中金光四射,按耐不住,到此间来看。玄叶即知先前误解,此时自然不再排斥,便让张勇近前。

    张勇刚接近二人,鎏阗镗忽在玄叶手中跳动一下,玄叶急忙握紧,镗却挣扎跳跃更强,挣脱把握直飞上半空,在三人头顶盘旋飞行。杰少空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玄叶道:“为师也不知道,不会是仙器认主吧。”话音刚落,鎏阗镗俯冲而下,竟从张勇身上一穿而过,一阵金光过后,消逝在他身体中。张勇却连衣服也没破一块,显然鎏阗镗自动认他为主了。玄叶其实心中大感肉痛,不知仙器为何认了张勇为主,但木已成舟,只能强撑场面,故作大方道:“嗯,徒孙,这把仙器就送于你罢!”张勇不知仙器为何物,只是一旁傻笑,看的玄叶哀叹不已。杰少空看出点明堂,也深知师父小气,问道:“师父,你不会舍不得这件宝物吧吧?”玄叶强笑道:“哪会哪会。”心中肉痛不已,只怕其它宝物也当面飞走,但杰少空尚未翻看完,也不好意思收起来。

    看到那件灰色事物,杰少空“咦”得一声,拿起来道:“此物像是飞去来器。”拿在手中掂了掂,此物似金非金,不知是何种材料,刚一相触便泛起了似曾相识之感,只觉非常顺手,也不在意,像扔飞去来器般甩了出去。把玄叶吓了一跳,嚷道:“胡扔,弄坏了如何是好。”其实法宝之类,哪是轻轻一扔,就能弄坏的。器物经杰少空一扔,直飞出二人视线,等了半响,始终不见飞回,杰少空点头道:“看来,这个东西应该不是飞去来器。”玄叶道:“废话。”杰少空正欲起身寻找,嗡嗡声中,那物却自己飞了回来,杰少空喜道:“嘿嘿,看来这不过就是普通飞去来器罢了。”再细看,飞行状态又不相同,此物并非回旋飞行,是其中一头冲向他们飞行而来,颇为灵动,在空中曲折滑翔。玄叶大奇,法宝不经灵诀发动,为何能自己飞行。

    两人观察间,那物直直向杰少空面目飞来,他急忙躲闪,那物转折之间,须臾不见,已然不知去向。玄叶却看的清清楚楚,那物已经没入徒儿体中,自然是认他为主了。玄叶气的七窍生烟,想不到自己辛苦一场,都是为他人作嫁,也不顾其它,把剩下的睨龙内丹、颈皮之类就要收起,杰少空手疾眼快,早已一手一样,将两物抓在手中,道:“师父,这种粗贱之物,我帮你收着吧?嘿嘿。”语气像似询问,两手却不闲着,将物事都塞在怀中。内丹还小,到也罢了,颈皮又大,硬邦邦塞在怀,极不舒服,顺手又塞到一旁张勇的怀中。冷眼去瞧一旁正气的跳脚的玄叶,调侃道:“师父,你总不至于从后辈手里抢东西吧?嘻嘻,嘿嘿!”玄叶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嚷道:“你把师父当什么人了?为师是那种人么?”言辞还算大方,只是语气像要吃人一般。

    玄叶一番爆跳过后,也逐渐平静,内丹原就是留给杰少空所用,颈皮虽坚韧,但也不知用处。最心疼的就属那两件器物,两物应都属仙器之类,仙器主动认两人为主,也是大出所料,心中自然无奈,玄叶天生就是小气之人,也着实郁闷了许久。

    玄叶不知鎏阗镗已经无用,以为返回仙境在即,看张勇还未入天心道,便决定暂时逗留凡间,让张勇服下七七九转丸,顺道也让徒儿把内丹之力吸收,自己在一旁护法。

    张勇内力早有根基,服下药丸筑基,也如顺水推舟,半月后醒时,已进入天心中期。杰少空情形并不乐观,玄叶事先早在周围设了法阵,加速周围的灵气汇聚,并以自身阳气过渡,但阴气还是旺盛,逐日逼近玄窍。玄叶本想,凭自己将入寂灭境的功力,再加阵法之力,可助徒弟化解内丹阴气,如今看来,徒弟境界太低,又兼根底薄弱,已然为时尚早,此时外力也无法相助,事到如今也只能杰少空自己想办法了。

    杰少空服下内丹后,也如玄叶当初一般,阴气逐渐逼向脑部,元神岌岌可危,稍过片刻,玄窍涌入大量精纯阳气,一股绵绵灵气也是自背心而入,知道师父和阵法正在相助,心下稍定,元神也全力吸取天地至阳之气。谁知时间越长,阳气输入却越来越慢,阴气依然不见丝毫减弱,阳气却渐渐被压制往玄窍,知道不妙,可是全无它法。心神大乱之下,阳气更见消退,阴气愈盛,直往玄窍逼来,只好排除杂念,精神慢慢进入空灵境界。只觉四周一片祥和,万物都以自己为核心,恍惚间,精神升华了起来,越来越广,愈升愈高,直到看见了银河星系,灿烂中众星围绕自己运行起来,精神领域仿佛将宇宙纳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