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乔林和苏月玲便离开了公园。
    乘坐着漂移变成的二手面包车,边走边看。
    这里他们原本很熟悉,只是如今在看时,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短短一个来月,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农田早已不见了影子,到处都是如火如荼的建筑工地。
    记忆中的一座小山包,已被推平,盖起了一栋六层的小楼,外架都拆了,正在做外立面。
    拉土车排成了长龙,络绎不绝。
    稍远一些地方红旗飘飘,被一圈围墙阻隔,按照漂移的说法,那里是军队驻地,它去过好几次。
    路边到处都能看见一些衣着清凉的女人拿着自拍杆在直播,也有一些金发碧眼的面孔走在路边。
    天空上有飞机,飞得很低,二人能够看到机身上的标志。
    “西边有个机场刚刚建好投入使用,”漂移解释,“用了一个多月,对你们人类而言确实不可思议。”
    乔林骄傲:“所以我们被称为基建狂魔。”
    苏月玲没理会丈夫那莫名其妙的骄傲,而是期待道:“也不知道这么久,村里咋样了。”
    “要我加速吗?”漂移问。
    它喜欢疾风迎面扑来的感觉。
    “再看看。”乔林说,“这变化可真够大的。”
    漂移的尾气管中噗地冒出一股气,有气无力道:“你们是太久没出来啦。”
    “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公园里好玩。”它又说。
    “你不想家吗?”苏月玲问。
    漂移正想说“有什么好想的”,反正在加入汽车人之前,它多数时候都在流浪,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当然想,不过我们还欠乔先生钱,得打工还债。”
    苏月玲同情:“欠多少?”
    “十万游戏币。”漂移语气低沉,“我一个月工资才一百,不吃不喝得一百年才能还完。”
    讲完之后,它便悄悄留意二者的表情。
    如果两人能帮忙说几句将那些债务免除,那就再好不过。
    见妻子想要开口,乔林轻咳一声,说道:“说的也是,我们村里有出息的孩子都出去工作,哪有一直在家里啃老的。”
    漂移的速度骤时慢了几分。
    若非顾忌对方是老板的父亲,它都想把车开沟里去。
    “不过我是得说说他,”见后视镜在晃,乔林又道,“老漂跟老擎在咱家那么久,怎么说也得额外给些奖金吧。”
    漂移的车轮顿时轻快起来:“其实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一百年对我而言也就打一架养个伤的时间。”
    气氛变得愉悦起来。
    不多久,车子便到了村口。
    好几个横幅出现在乔林的视野中。
    【钉子户吃亏,拆迁户吃糖。】
    【坚持平安拆迁,构筑和谐社会。】
    【征收补偿有法度,自作聪明必吃亏。】
    乔林和苏月玲对视,都露出复杂之色。
    村口已经有不少人。
    有人骑着电动车准备去附近工地干活,也有人围在一起打牌闲聊。
    看到漂移靠近,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个破旧的面包车。
    “咦,老乔回来了?”
    “他不是跟儿子去享福了吗?”
    “乔冕那小子不争气,给人当上门女婿,享个屁的福,受气还差不多!”
    车子靠近,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
    乔林探头,车窗自动打开。
    众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
    约好等会儿聊天之后,他便让漂移快速回家。
    等漂移听到院子中,将那不多的行李搬到一起时,门口已经聚了好几个人。
    都是些老邻居,听说二人回来,都过来寒暄。
    苏月玲跟几个女人闲聊着,顺便收拾家里。
    公园内固然空气好,安静舒适,但是呆在那里总觉得不自由,还是家里更让她安心。
    乔林则是装模作样地挪了几下凳子,便悄悄溜出家门,跟几个老兄弟抽烟吹牛去了。
    “老乔,怎么舍得回来了?”一个老伙计看着走近的乔林,笑呵呵问道。
    他顺手从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远远抛了过来。
    方向稍微偏了点,朝着乔林左侧落去。
    就在对方正想张口喊他接一下时,却见那根烟在空中一个诡异的扭动,斜斜地朝着乔林的方向落下。
    “刮风了?这还真巧。”那人说。
    乔林接过烟,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着后美美吸了一口。
    “不错呀,”他笑道,“都抽上好猫了?”
    男人嘿嘿一笑,伸出一个手指:“我家拆迁协议签的早,额外给了这个数。”
    “一百万?”乔林惊讶。
    “你猜得可真准,”男人笑着,“前十名都额外给一百万,我刚刚赶上。”
    乔林一脸遗憾。
    “你家那小子真给人当上门女婿了?”他又问。
    “那可不是,”乔林说,“不提那狗东西,上边有没说啥时候拆?”
    “路上你没见吗,西边那块正在盖楼呢,咱们到时候安置到那,都是六层电梯房,”男人开心道,“我挑了两套顶层的,面积大。”
    “你傻,顶层会漏水。”有人说。
    “你他娘的选一层的还潮湿呢。”男人不爽。
    “一楼送花园,可以种点菜。”那人得意。
    乔林忽然有些怀念公园里的那些菜来。
    “你们咋不提前说选房子的事?”他郁闷道。
    “我一开始都不知道呢,村上那些干部可黑着心呢,都先紧着他们的人挑。”男人啐了一声。
    “你家小子呢?”乔林又问。
    “去工地上干活啦,一天四百块,包吃喝。”男人笑道,“你不行喊小冕也回来呗,工地上活不重,工钱一周一结。”
    “我家那货懒。”乔林说,“要不也不至于给人当上门女婿去。”
    “那是小冕长得好也聪明,我家那东西,就是想上门也没人要!”男人说。
    “老乔啊,”有人道,“听说你家小冕找了个官二代?”
    “官二代?”乔林疑惑。
    儿子当上门女婿的事还是他编排出来的,不过这怎么还真搞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我外甥女在县委上班,她说书记找她打听过小冕,不让她乱说。”那人说。
    “老乔,小冕攀上了书记家的女儿?”有人羡慕。
    “我……”乔林张口想反驳。
    “不是,”此前开口的那人又说,“说是还有个人,书记对那人客客气气的,听说是中央下来的。”
    “你家小冕以前在首都上学,不会是那时候认识的吧?”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男人好奇问。
    “你这么一说我琢磨过来了,小冕大学上一半退学,不会是人家里不同意,给学校施压,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个人兴奋道。
    “哎呦,你这么一说就通了,”又有个男人一拍大腿,“估计俩人私下还偷偷联系,不会是把人家女娃肚子搞大了吧?”
    之前的老伙计看向乔林,一脸羡慕道:“老乔,你抱孙子了?”
    乔林目瞪口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倒是想呢。
    “怎么着,还想骗我们?”老伙计拍着乔林的肩膀,感慨道,“总不能说前些天公园里出现的那个跟你长得有点像的人真是你,你跟那个乔先生有关系?”
    “解放前你家可就搬来了,”头发半白的人说到一半忽然眼前一亮,“公园里那个人不会真是你吧,你亲家帮你搞得门票?”
    “我承认了,”乔林无奈道,“我家那小子确实攀了高枝,不过我还没抱上孙子。”
    “难怪咱们村拆迁赔偿比别的村高一大截,还有人说咱这风水好,原来都是沾了小冕的光。”
    “老乔,你那个亲家啥来路?”有人问。
    乔林摇头:“这个别议论,知道不好。”
    众人都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
    不到半天时间,乔冕成了某个国家大佬家上门女婿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村子。
    传闻有鼻子有眼。
    有人说见过他五年前被逼分手时失落地拎着酒瓶走在路上。
    有人说见过一个开着大奔的姑娘来村里找他。
    甚至有人还说见过他前些天跟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省城出现过……
    乔冕得知这一切时表情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