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顿饭,徐闻从张楚生的嘴里,听到了这场职场战争的各种精彩内幕和隐藏秘辛,把他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对于王善生这个人,徐闻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从工作能力上是远远不及郑薇的。
    而他在集团偶尔几次的出圈,不是带领财经报拿下了多高的战绩,而是一场又一场关于泄密和造谣的官司,几乎成为集团的一个笑柄。
    抛开能力上的高低不论,财经报为集团创造的广告营收,也远远不及《娱乐周刊》。
    所以,王善生除了年纪比郑薇大几岁,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他都没有优势赢得这场竞争,坐上副总的职位。
    但现实就是这么滑稽,原本几乎没有悬念的事情,就好似单纯为了给“世事难预料”这句话增添注解一般,发生了逆转。
    这一刻,徐闻有点同情郑薇,但也仅限于“有点”和“同情”而已。
    这世界本就有这样那样的不公平,没摊上是侥幸,摊上了也没什么。
    徐闻很快在心里完成了这个逻辑自洽,然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接下来几天,他的生活恢复正常。
    或者叫恢复了不正常。
    在遇到沈安然之前,每天上班下班做饭健身,这是他的日常。
    可现在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给沈安然做饭,陪她打闹,变成了日常中最主要的一部分。
    以至于现在她奔赴远方工作,生活突然平静下来,他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这就是现在不正常的地方。
    好在,沈安然刚到剧组,前几天都是一片混乱,什么开机仪式,什么发布会,各项行程虽然安排得很满,但还没进入到正式的拍摄流程,也就还是有忙里偷闲的机会。
    沈安然就利用这种机会,和徐闻聊天或者煲电话粥。
    这时,他们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情,就是明明分开没几天,却好像有许许多多说不完的话似的。
    “这次拍戏的工作氛围怎么样?”
    “很好啊,陈导人很好,是那种很会调教演员但很少凶人的那种。你去看他之前拍的作品,基本上都是精品哦,能进这个组,我真是中彩票了!”
    “那是中彩票了吗,那不是因为我选得好吗?”
    “你少臭美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当时不还想去另一个剧组,跟其他男演员拍吻戏去吗?”
    “你……又来了,徐闻,你是打算拿这事念叨我一辈子吗?”
    “谁让你态度这么不坚定,就要念你一辈子!”
    “哼,谁要跟你一辈子!”
    “你啊,不是你先提的一辈子?”
    “我……哎呀,你怎么这么烦呀,天天就知道欺负我!”
    “我哪儿欺负你了……”
    两人基本上每次的对话都是这样,从平淡叙事开始,然后进入拌嘴阶段,然后快速转化为“你坏你坏你真坏”的调情频道。
    这个频道就好像前世的《新闻联播》,是每天固定的曲目而且换哪个台都一样,关键时长还不低,偶尔遇到大事还得无限延长……
    唯一和《新闻联播》不同的是,这节目主持人和观众都盼着早点结束,但他们每次结束对话,都是各种依依不舍。
    是热恋,没错了。
    ……
    除了每天时不时和老婆煲电话粥,徐闻的作息还是还是很规律的,定期健身,然后更新时间不定的做饭视频也回归到了两天一期每期八点的节奏。
    然后,“闻香识女人”账号的评论区就炸了。
    “老闻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更新这么频繁?”
    “分手了?桌上就一副碗筷!”
    “完了,老闻又被甩了,太可怜了!”
    “头一次这么不期待喜欢的博主准时更新,老闻太难了!”
    “兄弟,咱好好谈个恋爱吧,就别挣钱了!”
    “……”
    徐闻看着评论区一众悲天悯人的评论,简直哭笑不得,见过粉丝对博主催更的,怎么到他这儿就完全反着来了。
    作为勉强跻身大v行列的博主,对着上百万粉丝,他只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下场解释。
    “没分手,女朋友出差了!”
    然后他的这条回复迅速被顶到了评论区第一,点赞量超过十万,底下更是一片喜大普奔……
    然后,一个神奇的论调就出现了。
    “老闻,开直播吧,想看你和你女朋友!”
    这个友善的建议之于“闻香识女人”账号,就好像造纸术之于东汉,没有之前大家也觉得没什么,有了之后,大家就迅速习惯,然后就再也绕不开这个东西了。
    评论区疯狂涌动,这条评论迅速顶到了热评第二,底下各种疯狂应援。
    “支持支持,关注老闻的账号这么久,学了好多菜,但一直没机会回报一下。老闻开直播,绝对打赏!”
    “老闻,求你开直播吧,我太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了!”
    “没事,老闻,长得丑我们也不会取关的!”
    “能找到女朋友,应该可能也许大概……还能看吧?”
    “一人血书,求老闻开直播!”
    “老闻,你只要开直播,卖胸罩我都下单!”
    “老闻你出不出现无所谓,闻嫂必须出镜!”
    “现在像老闻这种踏实的博主已经很少了,两年多老老实实拍视频,之前那么长时间没广告收入也坚持下来了。这是一种正能量,不管怎么说,这种博主哪怕开直播带货,我都是支持的!”
    “……”
    徐闻看着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话题,眉头皱得老高,然后……快速退出抖音,还自己一片清净。
    直播?我倒是不介意,我老婆能答应?
    他想了一下和沈安然公开恋情的样子,暴风般的舆论和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恶评……
    他想想都觉得恐怖。
    虽然这一天迟早要来,但现在,时机显然还不成熟。
    ……
    沈安然去到片场一个礼拜后,她出现在手机那端的时间明显变少了,显然已经正式进入了正式拍摄模式。
    对此,徐闻虽然早有准备,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的。
    他当然不会主动去打扰,而是尽可能平复心情,恢复到之前那种清心寡欲的生活节奏。
    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每天的生活虽然枯燥,但是很充实。
    而与此同时,江州报业集团已经变天了。
    准确地来说,是《娱乐周刊》变天了。
    关于财经报主编王善生上位,而郑薇惨遭仙人跳的消息,在集团内部越传越凶。
    而郑薇那张瘦削且不近人情的脸,每天变得更加冷酷甚至阴寒,则从侧面印证了传闻的可靠性,愈发在集团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
    其他部门的人自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讨论吃瓜,但包括徐闻在内的《娱乐周刊》上下,面对着女魔头究极进化的恐怖景象,则完全没有看热闹聊闲天的心情。
    大家每天提心吊胆、早来晚走,生怕出现一个小差错惹了女大佬不痛快,成了她借题发挥的替罪羊。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礼拜后,悬在整个杂志社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
    集团发布内部人事任免邮件,王善生升任公司副总,财经报主编之位另有他人接替,其他人事动向皆无。
    这个内部邮件一出现,集团内部便再也维持不住那种刻意的平静,各个部门窃窃私语、全情吃瓜,讨论得热火朝天。
    相比之下,《娱乐周刊》所在的楼层,反而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宛如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海面。
    第二天,更加劲爆的消息出现了——郑薇向董事会提交了离职申请。
    这个消息刚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自觉充当智者,把它当成谣言和笑话随口咀嚼谈论。
    而随着人事部对这件事的真伪表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后,随口一问的八卦者才开始后脊发凉。
    然后,同样的话题同样的传播途径,却只因不知道源头的传播者加重了语气和神态,就如病毒复制般快速传播,并获得了所有吃瓜群众的信任。
    一时之间,天天八卦娱乐圈的《娱乐周刊》,瞬间成了整个集团八卦的中心。
    郑薇倒是坐得住,每天继续像个门神似的,板着标准的女魔头脸上班下班加班,工作强度和态度与往日无异。
    但整个杂志社内部却坐不住了,周一早晨的例会成了一个大型抛媚眼比赛现场,几十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看看他,眼神里都是心知肚明,好像通过无线电波传递了晚上开房的地址和门牌号似的。
    难得的,郑薇对这种同学们开小猜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以往教导主任般的严厉与暴怒。
    作为应试教育的幸存者,经验丰富的记者们从中确认了一件事——教导主任肯定是犯事了,那么推导到现在,郑女魔头离职的事情也必然是板上钉了钉。
    然后,一屋子人的心情就复杂了起来,包括徐闻。
    虽然大家对郑薇平日的严厉都咬牙切齿,背地里各种“女魔头”“女王八”的诨号叫得飞起。
    但她真要离职,之前那些毫不留情狗血喷头的辱骂,只因为对所有人雨露均沾,在这一刻就好像成了同一种颜色的方块,被集合消除了似的。
    大家对她的印象,只留下了各自异常的那部分,比如工作严谨,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比如敢于承担,是个护犊子的好领导,比如人脉广阔,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莫名其妙的,之前类似容嬷嬷一般可恶的形象,就好像随着三大女主和那根针同时人设崩塌,而赫然成为了正义之神。
    同事们对于她,也就再无厌恶、痛恨,而只剩下替她不愤、怜她不公、因她不舍。
    徐闻倒是没这么多感悟,站在从生命全局俯视的角度,这次离开,对于郑薇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只是没有料到,在离职事件尚未成走到台面上的这个周末,郑薇突然给他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喝杯咖啡。
    徐闻当然不会觉得女魔头想泡他,对于她的用意,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