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卯时末,贾琦护着黛玉来到了清虚观,张道士执香批衣带着一众道士在山门前迎接,门口有左五营兵卒把守,从昨儿起贾蓉便带着左五营的兵卒围了此地。
    贾琦下马和张道士等人打了招呼见完礼方护着车轿来到了二门,王嬷嬷带着紫鹃几人下了马车忙赶过来搀黛玉,站在二门外,老远便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大殿穹顶,不同于其他的道观,清虚观是朝廷册封的,往来多为勋贵,所以修的很是华贵。
    黛玉走了过来,见贾琦望着大殿出神,轻唤了一声,“二哥哥。”
    黛玉心情很好,一路上跟紫鹃几人说说笑笑,丝毫不见疲劳。
    贾琦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领着黛玉等人往大殿走去。
    “二哥哥,你先去别处逛一逛,待会在过来。”
    大殿门口,黛玉望着贾琦说道。
    “嗯。”
    贾琦点点头,又望向王嬷嬷几人,“照顾好姑娘,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王嬷嬷:“二爷放心吧。”
    贾琦闻言,又对紫鹃扬了扬下巴,示意仔细些。
    贾琦躬身道:“多谢老神仙招待,给您添麻烦了!”
    “侯爷客气了,请!”
    “老神仙请!”
    “侯爷来了本观几次,俺也未向侯爷介绍本观的传承,却是小道的失礼了。”
    张道士一边走,一边给贾琦介绍,“本观始建于蒙元,后被元帝下旨改名‘太平崇圣宫’,一直到朱明王朝的建立方才复称清虚观。
    本朝之时,蒙太宗皇帝恩典,本观入了皇册,历来观主皆受皇室册封,老道借着府上的福源任了这一任的观主,得了皇室的恩典。小道还接待过太上皇。”
    说到这,张道士叹了口气,“可惜,当今勤于朝政”
    说着,张道士领着贾琦去瞻拜新修的两座偏殿。
    一圈下来,二人回到了原处,贾琦看着张道士,“这两座偏殿没个一二十万两修不起来吧!”
    张道士默默的低下了头!
    贾琦望着远处的大殿,笑道:“薛家出的钱!”
    张道士一闻此言,方想起之前贾琏的话来。心中明白是自己错了,颤颤兢兢的说道:“不敢欺瞒侯爷,确是薛家出的钱。”
    贾琦笑了,“老神仙莫要多心,今日麻烦您了。”
    望着低头不语的张道士,只得说道:“算算时辰,老太太她们快要到了,劳您去接一下,我随后就到。”
    “哎。”
    张道士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脚步,贾琦笑了笑,转身往大殿走去。
    大殿前,王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守在门外,见贾琦走过来,忙迎上前,“二爷来了,姑娘还未好。”
    贾琦点点头,略想了想,“我进去看看。”
    王嬷嬷一愣,随即笑道:“二爷说的正是。”
    一抬手推开了殿门,抬脚走了进去,并未顺手关上殿门。
    望着仍旧跪在神像前的黛玉,又对紫鹃、雪雁和晴雯三个丫头摇了摇头,默默看了片刻,上前撩起衣摆跪在了黛玉身侧,恭恭敬敬行了礼,低头默念了几句。
    抬眼望见黛玉直起身子睁开眼看着自己,忙笑道:“妹妹可好了。”
    黛玉点了点头,小声道:“嗯。”
    贾琦:“怎么这么久!不会又许了什么愿吧!”
    黛玉忽然咬住嘴唇,低头小声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贾琦笑了笑,起身将她搀了起来,“趁着空隙,咱们走一走。”
    二人从大殿往二层山门走去,逐殿瞻拜观玩,不时来到了钟楼处,坐在凉棚下歇脚等待贾母等人。
    贾琦见黛玉一副懒懒的样子,问道:“昨儿嫂子可是去同你说话去了。”
    闻言,黛玉皱了皱秀眉,幽幽道:“我母亲去世的早,这两年客居府中,虽说上有老太太怜爱,下有姊妹们一同玩笑解闷,却是从没有一个像嫂子这般教导我。”
    黛玉说到这里忍不住泪如雨下、小声低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惜,贾琦知道,贾母年纪大了,心中一直认为黛玉是个孩子,平日里多加呵护,生活中得了好的都要分一份给她,总以为解决了她生活上的问题就好了,却是忽略了黛玉情感上的事情,就连一些该有的教导都不曾说过,虽是呵护之意,却也是没有尽到监护人的职责。
    贾琦想到这,立即拉过黛玉的小手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妹妹这话从那里说起来的,老祖宗可是拿你当亲孙女待的,府里长辈们那个不是对你疼爱有加,别浑说,要是老太太听得了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另外你要是喜欢,我就去请嫂子没事的时候常去看你,或者你随她去西府逛逛,只是怕耽误你读书作诗了。”
    说着掏出她袖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好了不要哭了,待会老太太她们过来了,别人还好,凤丫头见了定会拿你取笑开心的。”
    黛玉听了,不觉红了脸,又瞥见贾琦手中的帕子,怔了一下,一双小手习惯性的捶了贾琦一下,嗔道:“要死了,你掏我袖笼子做什么,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
    边说边拿眼睛瞄王嬷嬷,见她低头望地方才放下心来。
    看着她这副小心模样,终于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
    黛玉仰起头,恶狠狠的瞪着贾琦这个讨厌鬼。
    贾琦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伸手抚着她的细背,“好了,歇息一会子,老太太她们估计快到了。”
    “二爷,老太太她们进了山门正往这赶呢。”
    这时,琥珀忙走了进来。
    黛玉听了,准备起身,贾琦赶忙拦住,“你自己在这歇息,我去迎老太太。”
    见她还欲说话,笑道:“待会还有许多抬轿小厮,你确定要去!”
    “好了,我去了。”
    说着起身带着琥珀往门外走去。
    贾琦快步往外走去,赶巧贾母等人的轿子落地,连忙上前将贾母扶下轿子,“老太太慢点!”
    “好,好。”
    贾母说道:“玉儿呢!”
    贾琦先给邢夫人、王夫人打了招呼,方回道:“我让她在钟楼下等着呢。”
    可巧王熙凤走了过来,接过贾母的胳膊,笑道:“林丫头当真是有福气,只可怜我们了。”
    边说边瞥了眼贾琦身上的衣服,“哟,这身衣服穿在琦兄弟身上当真是不错。”
    贾母听了这话,细细打量了贾琦一番,点头道:“嗯,不错,这料子、手工裁剪都是上好的,不知她们姊妹谁的手艺?”
    贾琦身上这件袍服布料好,做工也是精致,但是贾母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家中裁缝的手艺,立刻便知道是她们姊妹给贾琦做的。
    凤姐笑道:“老祖宗好眼力,一眼便看出其中门道,至于是谁么,喏,人就在上面呢。”
    贾母闻言,眼中一亮,笑道:“哈哈哈,是不错,不过手艺有些不足,还要再努力一把。”
    贾琦笑道:“没这么多讲究,穿着舒心即可。咱们上去吧。”
    贾母带着众人一层一层瞻拜观玩,又在大殿外拜了神、献了贡品,看着张道士带着一众法师开了法坛做了法事,一圈下来众人又累又饿,在斋堂吃了斋饭,稍作了歇息,一群人这才涌向后面主楼去,唱戏打醮正式开始。
    今日的戏是贾母自己点的《荆钗记》,原本宝玉吵着要看《醉打山门》,被贾母笑骂了两句。
    戏唱的好,每一出结束后,贾母都命婆子们看赏。
    “老太太,张爷爷来请安了。”
    这时,贾琦领着张道士走了进来。
    张道士哈哈笑道:“无量天尊!老祖宗好,小道叨扰了。”
    贾母:“老神仙你好,该是我们不好意思,又打扰老神仙清修了。”
    张道士:“老祖宗严重了。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今日府中赏脸,小道我到是在诸多道友面前得了脸面,该是俺给老祖宗道一声谢!”
    “哈哈哈”
    贾母回道:“老神仙客套了。”
    说到这,张道士好似想起了件事情,忽然拍了拍额头,“瞧俺这记性,老祖宗交代的要事差点混忘记了。”
    说罢,对着贾母拱手道:“之前老祖宗交代小道的事情有了眉目,刚巧寻到了,小道请来给您瞧瞧!”
    听了他的话,贾母眼睛一亮,“好,快请。”
    听着二人的话,众人皆是好奇。
    少顷,张道士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搭着大红蟒缎经袱子,中间放着一个黄金灿烂的璎珞金锁。
    “老祖宗请看!”
    贾母忙托起细看,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共八字,正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贾母看了,嘴中念叨了两遍,望着张道士,“老神仙,不知这是何意?”
    张道士没有答话,反声问道:“不知老祖宗可记得当日嘱咐小道之时说的话?”
    “哈哈哈,老神仙说笑了,我虽老了却不糊涂。”
    贾母笑了笑,指着黛玉对众人说道:“去年打醮之时,我曾托付老神仙留意消灾赐福,增人寿数的法器,玉儿身子弱,虽说这两年调理好了,终归我还是放心不下,这不当日见了老神仙送来的诸多法器,就劳烦老神仙帮忙留意着。”
    说着,对黛玉招了招手,待她走到跟前搂入怀中,“我就她母亲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可惜先舍我而去,还好给我留了玉儿这么个乖巧的孙女,我怎能不用心呢。”
    说罢,搂着黛玉在怀中呜咽起来。
    黛玉听了这话,愈发明白是自己小性,竟错怪了贾母,跟着呜咽起来。
    慌的众人忙宽慰解释,半晌二人才略止住。
    邢夫人:“老太太宽心,老神仙既然送上了法器,必定是有了法子的,何不听一听。”
    王熙凤:“太太这话说的正是。”
    张道士继续道:“此金锁乃是小道在一信善家中偶然遇见,金锁的主人是位小姐,今年十五了,生的好模样,聪明智慧,最难得的是身有大富贵,再加上这枚金锁确是兴家旺业的好运道。”
    贾母一听,顿时问道:“老神仙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哈哈”
    张道士抚须,笑道:“老祖宗莫急,容俺慢慢道来。”
    说完瞥了眼贾琦,继续说道:“凡事必有因果报应,凡大德、大运者,必有大因果在身。所以必须要有人替姑娘承了这因果,方能借到这份福源、运道。”
    贾琦忍了好久,终于逮着机会,“想必老神仙口中之人定是本侯吧。”
    张道士听出了贾琦的不虞,笑着点头道:“侯爷说的正是。”
    贾琦眉间一挑,“劳烦老神仙带句话,就说本侯说的,忠勇侯府家大业大,烦他割爱,说个数!”
    张道士笑了,“侯爷该是知道的,金主杀伐,克木,姑娘又是姓林,更加不可以。
    而且这块金锁上虽有大福运、大福禄,却是需要军伍煞气破去杀伐之气方才能得到其中的福源,侯爷是国朝名将,最是合适不过了。”
    说着,对贾母拱手道:“小道最近夜观星象,发现天上凶星大炽,预示将有祸事发生,经过小道一番推演,发现神州将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浩劫,以致生灵涂炭,山河变色。
    小道知道侯爷马上晋爵梁国公爵位了,作为国朝武勋定是要为国征战,最是需要这份运道傍身的。侯爷年少经历的少,老祖宗该是知道的,这福源、气运最是缥缈。不可小觑!”
    听了这话,贾琦眉头紧锁,正欲说话,乎听贾母道:“老神仙这话当真!”
    接着又问道:“老神仙该知道,他们俩订了婚”
    不待贾母说完,张道士便笑道:“若非如此,姑娘也借不得这份福寿的。”
    张道士自是明白贾母的意思,又道:“至于其他的老祖宗不用担忧,由小道去做这个恶人,不说姑娘心善待人好,就是老太太您也会看在这份福源上给与关照的,论起侯爷,啊不,国公爷模样、根基,确是他们高攀了,想必不会介意身份的。
    再说了,小道推算之时发现,国公爷还有更上一层的可能,说不得国朝又要添得一位异性王爷了,届时也不枉她委屈一场。”
    “哈哈哈!”
    贾母最信这些了,“托老神仙的福,事成了,我让玉儿他们为贵观塑金像,年年供奉!”
    说到这,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闻言,张道士抚须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待小道前去说上一说,再单独回禀老祖宗。”
    边说边环视屋内一圈,见薛家人都不在,又道:“老祖宗放心,这家人家您认识的。”
    “哦!”
    贾母一怔,随即笑道:“即是这样,必是知根知底之人,那就好”
    一时间屋内众人表情不一,各怀心思,都在猜测是谁家的千金。
    黛玉抬起头,拿眼瞄了贾琦一眼,心中已经猜出七八分,不过贾母一直说话,而且牵扯到福运,也就没有说什么。
    王熙凤望了望眉头紧锁的贾琦,又望向撇嘴气闷的黛玉,笑了笑
    王夫人紧闭双眼,双手紧攥着手中的佛珠,她自是见过这枚金锁的,可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却是不能说的
    贾琦眉头紧锁,望着正与贾母说笑的张道士,心道,这个老神棍怎么知道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