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荒原的第一场风雪毫无征兆的落下,灰色的阴云低压下来,其中不时有雷芒闪动,洋洋洒洒的雪花开始顺着天际落下,被冷风卷动着左右横飞,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
    对于流民们而言,暴雪是一件悲喜交加的事情,因为融化后的雪水经过多重过滤,再煮沸几遍之后,是可以饮用的,可是暴雪后的低温,同样也会让许多人再也捱不过这个寒冷的季节。
    此刻李强一行人正押解着黎胖子、赵怡还有两个老人走在返回集镇的路上,原本李强并不是十分信任赵怡,决定在野外蹲守一宿,只是这场大雪扰乱了他的计划,他很想抓住宁哲,但是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雪的野外逗留。
    队伍当中,一名便衣竖起衣领遮挡着向内倒灌的雪花,缩脖走到了李强身边,满带憧憬的问道:“李队,现在咱们已经把人给扣住了,是不是能回哨所了?”
    李强斜了对方一眼,不耐烦的骂道:“你脑子有包啊?咱们这次的任务是抓宁哲!现在才刚刚抓了几个老弱病残而已,回哨所去干什么?难道你还指望我用这几头烂蒜跟康队交差吗?”
    便衣伸手冰凉的手掌,揉了揉已经被冻麻的脸颊:“可是那个女的不是说了,宁哲需要七天后才能回来吗?咱们就先把这几个人关在哨所,等时间到了再出来呗!听说流民区这边,每次大雪之后都会冻死不少人!咱们没必要这么拼吧?”
    “那也不行!咱们如果带着这些人进出外城,一旦被他们的熟人遇见,事情可能会出现没必要的变故!”李强搓了搓手,本来想点根烟,但是被风吹得指尖胀痛,又重新揣回了兜里:“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在流民区逗留,难道你们觉得我喜欢吗?如果想早点回哨所,最好的办法不是在这跟我抱怨,而是尽快抓住宁哲这个祸害,懂吗?”
    “行,我知道了。”便衣听说自己想要回要塞还得等待好长时间,神色顿时萎靡了下去。
    李强也能够感受到队伍里低落的士气,话锋一转道:“这样吧,咱们之前住的那个娼窑,环境的确是简陋了一些,住的人太多也比较扎眼!今天晚上,咱们直接去萧齐最大的一个娼窑,在那休养几天!然后你再趁夜回一趟哨所,取点物资回来,再拿点肉,给兄弟们改善一下伙食!”
    “好嘞!”其余便衣们听完李强的话,终于变得精神了一些,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
    另外一边,宁哲和林巡、吴昊、焦秃子四人,此刻全都蛰伏在一处民宅的屋顶,盯着前方的院子,为了防止暴露,他们都是一动不动,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雪花。
    当天下午,老罗已经利用洛阳铲确定了地下暗道的脉络,这条暗道共有两条分支,分别位于娼窑外面的两个院子里,彼此间相隔大约二百米的距离,此刻李霖和麻三、麻四哥俩,正在守着另外一处。
    “哈!”林巡趴在屋顶,微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对着掌心呼了一口哈气,盯紧了巷子的入口处:“哥,那边有人向咱们这边过来了,看起来数量还不少,至少有七八个人!”
    宁哲循声望去,果然在白雪铺地的巷子里看见了几道扎眼的身影,然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军刺:“大家稳住!如果来的人真是萧齐一伙,也要先把他们放进院子里!”
    ……
    巷子内。
    萧齐对于潜在的危险还没有任何察觉,正在黄满仓和几名手下的陪同下,向着前方的院子走去,同时侧目问道:“咱们之前失火的几处娼窑,修复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大哥,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之前的几场火灾,对于那些砖瓦结构的娼窑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物资损毁的有点多!”黄满仓抖了抖肩上的雪花:“现在已经进入冬季,流民们为了维持身体机能,嘴里已经省不出什么粮食了,所以黑市上粮食和饮用水的价格都在蹭蹭的往上涨,我虽然拨了一笔钱让人出去采买物资,但是拿回来的东西,甚至还不到原计划的三分之一!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手里的存粮,已经不足以维持帮派继续运转下去了!要么你跟康文曜打着招呼,让他帮帮忙呢?”
    “康文曜能帮什么忙?他们的警戒哨所虽然不缺粮食,但要塞调拨给他们的口粮,也都是按照人头发放的,即便能匀给咱们一些,数量也没有多少!”萧齐对于这个建议十分抵触:“以康文曜的操行,我去找他帮忙,肯定还得被敲一笔竹杠!”
    黄满仓摆手解释道:“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能不能让康文曜帮忙搭个线,从城里购买粮食!”
    “你他妈是在做梦吧?你以为城里人吃的是跟流民一样的糙米吗?听说要塞人的粮食,一斤就得七八块钱!就算有渠道,你能买得起吗?”萧齐翻了个白眼:“康文曜在警戒哨所,也就是能对流民作威作福罢了,先不论他有没有粮食署的渠道,可不可以搞到粮食,就算他能弄到,你觉得他这种一年才能进城四次的人,有办法帮咱们把粮食运出来吗?”
    “也对……我也是太着急,有病乱投医了!”黄满仓听完萧齐的回应,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点异想天开,叹气道:“黎斌已经带一批人去跟荒原上的土匪联系了,希望他那边能找到买粮食的渠道吧!”
    “既然粮食不够,那就先启动应急预案!这样,你吩咐下去,把各娼窑里那些年纪大,不挣钱的娼马子全部赶走!”黎斌略一思忖:“还有帮会里面,那些没什么作用的人,也全部清出去!”
    黄满仓闻言,眼角跳动了一下:“大哥,这时候把人赶走,那就是在把他们推向绝路啊!”
    “老黄!你这个人哪都挺好,最大的缺点就是骨子里充满了不值钱的悲悯!你现在能想着他们,是因为你能吃饱饭!但你也要记住,你的同情心,也可能会饿死你!”萧齐说话间,前面的一个手下已经敞开了民宅的门,他也随即迈步走进院内,继续对黄满仓开口道:“我也不想让他们挨冻受饿!但是现在黑旗没有能力养这么多闲人,你让我怎么办?难道我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吗?如果你心疼他们,那也可以,等这些人被赶出去之后,你如果放心不下谁,就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他们!至于你可以养活多少人,我绝对不干预!”
    “……”黄满仓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在迈步走向前面房屋的同时,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发现自己没带火,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青年:“火柴给我!”
    “噗嗤!”
    就在青年伸手掏火柴的一瞬间,一枚羽箭几乎贴着黄满仓的脸颊飞过去,结结实实的扎在了青年的胸口上,鲜血洒在脚下洁白的雪地上,异常醒目,十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