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便是正月十五,大宋的国武大比在万众瞩目中正式拉开序幕!
    从这天清晨的辰时正刻起,便是繁琐的开场仪式,又是祭祀高天后土,又是供奉武神,又是祭拜武圣的,而且还要宣读大比规则,又要抽签决定上场序位……直忙到巳时末,这些琐事才算结束,紧接着武士入场,正式较技也在此刻开始。
    大宋的永平皇帝只是在供奉武神牌位时露了一面,毕竟武神是大宋开国武皇帝在死后被子孙们所封的,祖宗的神位不能不拜。
    拜过武神之后,永平皇帝简单的说了几句寡淡的勉励之语,然后便匆匆离去。
    场中的人都瞧得出永平皇帝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像是满腹心事、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少人也都听说了怀阳公主的事情,知道必定是这件事情影响到了皇上的心绪。
    其实,对于所有志在大比中崭露头角或一鸣惊人的武士们来说,怀阳公主失踪或者被掳,并不那么重要。
    取得大比魁首,能娶到怀阳公主,成为当朝驸马,这至多算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即便是娶不到怀阳公主,只是成为大比的武状元,受封“天下第一”,就足够光宗耀祖了!
    国朝武状元啊,皇封天下第一啊,那意味着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意味着入朝可以从从三品武将做起,到地方上可以做正三品武官,起居都是方面大员待遇,还意味着他们将彻底摆脱寒门的束缚,给子孙后代留下功名利禄……这一切,才是所有武士千里迢迢,奔赴京师所渴求的事情!
    娶不娶公主,实是其次……
    只是,吴阳很不开心,在场下对兄弟们嘀咕道:“眼看到手的驸马丢了,那个天杀的妖怪,什么时候作孽不好,偏偏赶在这个节口上,这不是成心跟老吴过不去吗?”
    刘新笑道:“二哥,就算怀阳公主还在宫中,你也娶不到手,因为你打不过咱们老大啊。”
    吴阳道:“咱们老大不是好色之徒,才不会跟我抢公主呢!”
    田青闷声说道:“吴老二,你不是喜欢半老徐娘么?”
    “就是!”刘新附和道:“你什么时候改换口味了?”
    吴阳嘿然笑道:“自从知道封夫人是狐狸精之后,心里就有隐疾了,看见漂亮的妇人都觉得是妖精,于是咱老吴就对徐娘们失去了胃口,从此也专挑年轻的姑娘啦!最近,连看阿云都觉得顺眼多了呢。”
    刘新“哈哈”大笑道:“二哥,连四妹的主意你都敢打?四妹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吴阳笑嘻嘻道:“她未嫁,我未娶,凭什么不能打她的主意?又不是亲妹子!对吧,阿云?”
    林美云冷冷说道:“吴二哥,小妹劝你还是别胡思乱想的好,免得公主没娶到手,连去岁的名次都保不住!咱们若是在大比中遇上,你可要小心了。”
    吴阳吃惊道:“阿云,你不至于要对二哥全力以赴吧?你是女人,赢了第一也做不了驸马!不如让着哥哥们点,大家和和美美的才好。”
    林美云懒得理会吴阳,目光频频往场下望去,扫向着看台中的人群。
    她当然是在找陈义山,可惜一直没看见他的身影。
    “要是蓝羽在就好了,她能到处飞,帮我看看。”林美云暗暗的想。
    蓝羽并不在附近,因为武场四周都有神祇暗中驻守,她是个妖精,虽然是个好妖精,可在京师中贸然露面,被神祇发现,也是个麻烦事,所以干脆就不出现。
    而看台中的人群里,也没有陈义山,因为袁贞对他说了,大比的首日没什么看头,连第二天也不用来的,因为前两日都是混战,意在遴选。
    正月十五是五对五的混战,正月十六是二对二的混战。
    上千的武士之中,经过首日之战,只有二百人能从中脱颖而出。
    这二百人在正月十六再经历一次二对二的比拼,四个武士中取一名胜者,便只剩下五十人!
    这五十人才有资格进入正月十七的最终较量!
    所以陈义山在首日大混战中没有来,他觉得混战除了热闹之外,没什么看头。
    以他现在的修为,看武士们比拼,纯粹就是看菜鸡互啄,了无趣味。
    至于田青等人,陈义山相信他们会在两场混战中脱颖而出的,前两天的比试断然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强敌能阻挡住他们的步伐。
    至于那个颤修,既然不能施展异术,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在正月十五和正月十六那两天,除了日常到驿馆中给陈泰清请安之外,陈义山就在京师城中转悠。
    他一来是想发掘发掘这天子脚下的不平事,好出手行善,给麻衣结衲;二来是想找找那位“妖王”的下落,说不定,对方还在城中藏着呢。
    只可惜,京师全城都在众神的严防死守以及圣道中人的严密防控下,治安好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平事让陈义山去管。
    他一连转悠了两天,毫无收获,在小小的失落中,正月十七来了!
    国武大比有看头的时候终于到了!
    身为裁决官之一的袁贞,早就帮陈义山弄来了入场的腰牌,不然,他也上不了看台。
    当然,腰牌不能只弄一个,毕竟看热闹的事情少不了陈泰清和无垢道长。
    看台四面环绕较技武场,位置最好的地方都设有雅间包厢,那里是王公贵族以及重臣显官们的地盘,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可袁贞到底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居然也要来了一处雅间包厢,陈义山、陈泰清和无垢道长都高高兴兴、体体面面的走进其中,坐着软塌,喝着名茶,吃着瓜果,聊着闲天,等着田青、吴阳、刘新、林美云出现。
    比试已经开始,他们四人还没有上场。
    陈义山倒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很细心的扫视了周遭,他发现暗中并不止有四个神祇隐匿行踪,而是十四个!
    这些神祇的修为都还不低,陈义山暗想:大概只有其中四个有裁决的权力,其余十个都只是暗中坐镇,防备变故发生吧。
    裁决官的位置也分布四方,武场的东、南、西、北角各坐着三人,都是朝中官员、国武大侠、异术法师的配置。
    袁贞,便在其中,他是裁决官之一。
    剩余三个朝中官员的品秩都不低,圣道修为也不浅,至于国武大侠,都是之前在国武大比中得过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的绝顶高手,异术法师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强者尊者。
    无垢道长却很不屑一顾,指着那些做裁决官的异术法师说道:“看看,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就这也配当裁决官?朝廷用人的眼光是一年不如一年啦!”
    陈泰清好奇的问道:“道长,以你天宝大法师的赫赫威名,为什么没有被朝廷请来做裁决官?”
    无垢道长的脸色一红,极不自然的“哼”了一声,嘟囔道:“这种俗事,贫仙才不想参与呢!”
    陈义山却是知道其中缘故的,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我也是昨夜才听袁端方提起的,说是道长原本在京师也很有威望,深受皇室敬仰,只可惜在九年前,道长得罪了一位王公贵胄,从此便不受朝廷重视了。”
    无垢道长的脸色变得更红了,闷闷的只不说话。
    陈泰清好奇道:“道长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
    无垢道长连忙摆了摆手,强笑道:“陈年往事啦,不值一提,不去说他了。”
    陈泰清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自家儿子,陈义山便说道:“袁端方说,在九年前,陈留王请道长入他府邸,为王府禳灾解厄,结果,陈留王的一房妾室却对无垢道长一见倾心,暗中勾搭,说是要与道长私奔天涯!道长是何等样人?当然严词拒绝了!不料那侍妾恼羞成怒,反而向陈留王告发,诬陷道长勾引她,要拐走她……陈留王恼怒之下,立时派人去抓道长,道长怎么解释都无人相信,只能是溜之大吉。”
    陈泰清听的又好笑又吃惊,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无垢道长脸红脖子粗的嚷嚷道:“那女人可恶至极!陈留王也是个糊涂蛋!贫仙的话他们死活不信!哼哼要不是后来,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又跟王府的一个车夫勾搭成奸,被抓了现行,贫仙还无法证明清白呢!那女人被抓之后,把勾搭贫仙的事情也认了,嘿嘿嘿可即便如此,京师中还传言贫仙是好色之徒,真是岂有此理!从那时候,贫仙便知道,污人清白是世上最最可恨的事情!只要你被诬陷过,不论以后如何澄清,就不可能完全洗脱干净了。皇帝还有其余的王公贵族至今都不待见贫仙,都是因为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影响!”
    陈泰清深以为然,不胜叹息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古往今来,屡见不鲜啊。”
    无垢道长忿忿说道:“袁贞倒是对这些艳俗事情知道的挺清楚哈!”
    陈义山道:“他也是替道长惋惜,并无别的意思。”
    陈泰清道:“袁御史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道长也曾是一位风流之人呢,连陈留王的侍妾都想跟道长私奔,可见道长当年的魅力!”
    陈义山忍不住“哈哈”大笑,无垢道长臊的连连摆手:“别提了,不说了,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看武场,看大比……”
    场中的武士都是遴选下来的高手了,在陈泰清和无垢道长看来,比试自然是相当精彩的,唯有陈义山放眼望去,那些高手施展出的招招式式里,全都是漏洞和破绽,简直不忍直视。
    从这水平来看,田青等四人赢定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四个,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了……
    陈泰清还有些遗憾,对陈义山说道:“儿子,你要是能下场比试就好了,为父从小习武,你也是从小习武,可是咱们父子俩都没能在国武大比中拿下个什么彩头。”
    陈义山笑道:“父亲,你都已经官居太守了,还想这些干什么?纵然是取得国武大比的头筹,也未必能做到太守的位置上啊。”
    “说的也是。”陈泰清嘿然一笑,道:“儿子,为父想要把田青他们四个请到颍川郡,给为父坐镇,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陈义山还没有回答,无垢道长先开口了:“陈大人,田大侠、刘大侠、林女侠去不去我不知道,但是吴阳那厮肯定是不会去的。”
    陈泰清诧异道:“为什么?”
    无垢道长言之凿凿道:“那厮贪财好色,要是能在国武大比中拿个好彩头,肯定是要留京师的,他怎么会愿意去颍川郡?”
    陈泰清:“唔”
    陈义山知道无垢道长对吴阳成见颇深,彼此看不顺眼,也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放眼看向武场,突然目光一亮,伸手指道:“哎,那不是林女侠么?到她下场了!”
    三人便不再说话,都聚精会神的把目光扫向了大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