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柱……”艾露玛冷不丁道。
    “人柱?”
    在沙发上,谷方缓缓看向艾露玛,此时正值晚间,冷风轻掠。
    “是的,人柱……谷方你不知道吗?那是为成全他人而牺牲自己的人……今天我听泷谷说了,小林她啊,是公司的支柱……”说至此,艾露玛低下头,“在原来的世界里,即使是守护秩序,保护人类的调和派,也会选择人柱……而成为人柱的人类,只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所以……我不希望小林也会那样……”
    “因此,要和她决斗。”谷方看着艾露玛,语气平淡。
    “是的,我很讨厌那种大家的做法,也很害怕的……但是,谷方,你支持我吗?我知道我可能赢不过小林,但我还是想试一试!”艾露玛抬头,看着谷方的眼眸里充满坚定。
    “我……支持你。”谷方摸向艾露玛的头顶,眼眸中罕见一丝怀念。
    牺牲自己而成全他人的人……他在以前,曾遇见过,也是他最后亲眼见证了那人的终末。
    ……
    庭院中,谷方一袭棕衣,徐徐饮着茶。
    其前,一少年于风中持剑挥舞,落叶纷飞,汗水顺颊流下。
    “呼!”
    剑尖穿叶,起于风中,亦止于风。
    少年看向谷方,脸上带着些微喜色,“先生,我今日可进步了?”
    “是进步了些。”谷方点头,可他本是不该做评的。
    因为谷方来此处,只是为教书讲经。
    “可是该听我讲书了。”谷方缓缓开囗,这时他的眼眸中,是有些神彩的。
    “嗯,那自然是先生讲书为重。”少年一把将汗抹去,认真看向谷方,却仍不由一愣。
    “……咳咳。”少年撇过脸去。
    虽已看过些时日,但先生的相貌却实在令他无法习惯。
    “今日可要认真,我是会考你所学的。”
    “先生你考便考,我自认还是有用功的,你今日,可还是要讲《论语》?”
    “不,这次讲《春秋》。”谷方轻摇头道。
    “嗯,那就……诶?!不,先生,你这可是变卦!!”少年淡定的脸色瞬变,惊讶地看着谷方。
    “哦?你怎知我是变卦的?”谷方对他问道。
    “……呃,那自然,是……我推断出的,先生你讲书可都……”
    “我讲书时,未有过什么规律。莫非,你是偷听我昨夜的话了?”谷方看着少年躲闪的目光,“我说的可对?”
    “不,不对的,先生!我可从未偷听过什么……”少年忽然瞧见一道中年人走来的身影,脸色一紧,连忙说道,双眼不停示意谷方。
    “……是,你只是偶然途经罢了,对否?”谷方的语气里有着少许无奈。
    “是,确实如此。”少年点头。
    “……谷先生,轲儿,可曾饿些了?”中年人端着些茶点,轻笑走来。
    “父亲,我不饿。”少年朝来者说道。
    “嗯……那便只先生尝尝吧。说来惭愧,这些皆是内人所做,怕是不太合先生口味。”中年人将茶点递至谷方身旁。
    “……”谷方拿起一块糕,尝了尝后点头,“味道很好。”
    “那我便放心了。轲儿,你可要跟着先生好好学!”中年人认真道。
    “是的,父亲。”少年躬身点头,
    “……我自是会好好教他的。”谷方说道。
    “这可实在是多谢先生了!还请多多教诲我家这顽小子。”
    “嗯。”
    中年人走开去,少年来至谷方身前,脸上有些纠结之色。
    “可有什么烦心事。”
    “不,烦心倒不至于……只是,先生,你不久后便会离去吗?”
    “我来时就说过,不会久驻一处。怎么,会想我这先生?”
    “我……确实会想。”少年点头,“除家人外,还从未有过先生这样认真对我的。”
    “嗯……”这倒是让谷方有些哑然。
    “……先生,那你……”
    “……可也会想我吗?”少年轻声问道,不觉脸上已期盼与紧张交加。
    “嗯……你算是我第一个弟子。”谷方稍停顿道。
    “……那你……”
    “……自然是会想些的,你这小子。”谷方脸上有着些许无奈,伸手将白糕递去。
    “吃吧。”
    “嗯……”少年接过,“先生,你真懂我!我是挺怕我父亲的,他生气时很凶!”
    “他还未走远。”
    “……诶?!”少年睁大眼,慌忙左右探看,“在哪儿呢?!”
    “我骗你的。”谷方转身轻笑。
    “……呃,先生,我觉得你现在比我更像个小子。”
    “我知道我看起来年轻。”
    “……诶,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先生呢……”少年叹气,“先生,我想先去把脸洗罢再来。”
    “嗯,去吧。”
    少年应声动身。
    谷方看着少年稍远去的背影,又端起茶来。
    “呼……”
    少年透过余光偷偷看向谷方,却只见他脸上的惬意。
    先生这人啊……
    少年摇了摇头,他又看了看在和煦日光下,被风儿与蝶嬉戏的院中白花。
    不时,悄然传来一阵淡淡花香。
    ……
    “师父~为何你总是说起荆轲那人呢?”环玉扯了扯谷方衣袖。
    “……有吗?”谷方缓缓看向环玉,她此时已开始注意发型,梳上了双挂髻。
    “是的哦!~经常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呢!~”环玉很认真地回想道,“究竟是为什么呢?师父~”
    “他,算是你师兄。”谷方说道。
    “诶,师父你莫不是仙人?!”环玉惊讶地睁大眼。
    “……没想过我骗你的?”
    “不会!师父从来不说谎话的!”环玉认真地看着谷方,语气十分肯定。
    “……”
    谷方无话,他只轻轻摸向环玉那乖巧地低下的头。
    “嘿嘿~”环玉轻笑。
    果然,都有些傻……
    “可饿了?”谷方缓缓起身。
    “我确实是饿的,但师父……”环玉拉住谷方的手,“今晚,还请由我来做吧!诶?师父,你别不信,我可是会做的哦!~”
    “怎么会的?”
    “看着师父你做,我便感觉会了的!~”环玉骄傲地仰起小脸,“等会儿待我做好,师父你可不要夸我哦~”
    “嗯。”谷方点头,随着环玉一同进屋,隐约闻见一股花香。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是几只白蝶飞过。
    ……
    “谷方,你怎么了?”艾露玛在谷方面前疑惑着挥手。
    “没事。”
    “哦,那谷方你就再去做些吃的吧!~正好伊露露那家伙也睡着了,嘿嘿~”艾露玛又看了看流口水的伊露露,脸上有些得意。
    “吃什么?”
    “嗯,先去看看我再说。”艾露玛小跑进厨室。
    谷方轻轻走进,目光看向锅铲。
    “……”
    他终是准备教艾露玛做些家常菜了。
    “谷方,炒土豆丝怎样?”艾露玛笑着扭头看向谷方。
    “好。”谷方点头。
    此时夜色平静,月光下,只虫音轻鸣。
    ……
    游乐园内。
    谷方与小林一行人分别,身旁的艾露玛鼓着脸。
    作为上次决斗的结果,受到了小林邀请,谷方与艾露玛前来,但艾露玛却对谷方一脸不悦。
    “怎么了?”
    “哼!谷方你还敢问我?~你给我说说,为什么那晚要让我做饭?!”艾露玛向谷方皱眉。
    “你该会的。”
    “但我可不想!……不,不是这样……咳咳,谷方,你也看过了,我做的可不行哦!~你说的口感啦,火候啦什么的,我可是绝对不会的啊!~”
    “我慢慢教你。”
    “……唔~~哼!!~谷方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我决定了!!今天我不会再理谷方你了!~”艾露玛撇脸。
    “……”
    “……哼!”艾露玛用余光偷看。
    “吃饼干吗?”谷方从包中拿出饼干,在艾露玛眼前轻晃。
    “……唔。”艾露玛稍微瞥了瞥眼。
    “……”谷方又缓缓拿出附近车站的限定布丁。
    “唔!!”艾露玛睁大眼,她紧咬着牙。
    “……”谷方将布丁打开,递至艾露玛嘴边。
    “……哼!!!”艾露玛很是有骨气地将布丁与饼干夺去,看着谷方大口吃起来。
    “哼!~”待吃完,艾露玛又高傲撇脸。
    谷方不再说话,扭过头来正欲前行,却被艾露玛揪住衣角。
    “……”谷方看向艾露玛,她仍是鼓着脸,只是指了指左手处。
    谷方看去,是旋转木马。
    “想玩?”
    “哼……”
    “去不去?”
    “哼……”艾露玛向前踏出一步。
    “……”
    ……
    “诶!~~这感觉也没什么嘛!~谷方,诶,你挨我近点啦!~”艾露玛拉住谷方的手,向他凑近。
    “够近了。”
    “嗯?什么?”
    “唔,谷方!~你看那个,我想去玩那个!~”艾露玛又指向碰碰车。
    “好。”至少应比两人一起坐木马要好些。
    但事实证明,谷方少想了。
    艾露玛整个人全程挂在谷方身上,对,是挂着的。
    “下来吧。”谷方戳了戳艾露玛的脸颊,她此时已成圈圈眼。
    “唔~我再也不想玩它了!呜……”
    谷方将艾露玛轻放下后,两龙在一条椅上坐下。
    艾露玛正缓缓回神,谷方则看向人群。
    人多的地方总归是热闹的,四周人声正如消失前的泡沫。
    虽然短暂,可正因此,才会令他记住。
    时间是一直在过去的,而谷方只会在那条长河中慢步前行,偶尔停驻回看。
    “唔~谷方,我现在头好晕,你能让我枕会吗?”艾露玛看着谷方,双眼半睁。
    “嗯。”谷方点头。
    “太好了,谢谢,谷方~”艾露玛轻倚上谷方肩头,闭合的双眼下,小嘴微张。
    她眯着眼,微不可察地偷瞄谷方。
    “……”
    谷方静静看向天空。
    橘色光晕渲染开,暖风自人群中荡散,偶尔自角落中传来些许虫鸣,于身旁萦绕,为旅人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