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夜深了,您赶紧睡吧,明日还有早朝。”
    “几更天了?”
    皇帝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不妨胸口一阵剧痛,他狠狠咳了两声,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皇上。”
    罗云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扶住皇帝往旁边栽歪的身子,却见皇帝咳嗽不停,一口一口血喷出来,转眼间龙案和地上就被染红了一大片。
    “皇上……皇上啊……快,快传太医。”
    罗云心都碎了,又不敢大声哭,使劲扶住皇帝身子,眼泪流了满脸。
    好一会儿,皇帝总算倒腾上了一口气,他整个人无力地向后倒在龙椅上,双目失神盯着天花板,忽然轻声道:“罗云,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往辽东,宣相王回京。”
    “啊?哎……是……”
    罗云心中一紧,这个时候皇帝要急召相王回京,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只是他服侍了眼前帝王三十年,实在不敢相信:难道皇上真的就捱不过这个年了?上天也太不公平。
    夜半三更,正是万籁俱寂,然而本来平静的养心殿,却忽然有宫女太监无声地穿梭往来,低沉气氛笼罩着这座天子的居所,一片乌云慢慢遮住了月亮。
    “你说得是真的?”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魏王尚在睡梦中,就被王府长史叫醒,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他满腹怒意顿时消散,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王爷,千真万确。太医院几位大人半夜被急召进宫,到现在都没出来,想来……皇上的身子……”
    长史没有再说下去,魏王自然明白。他下了床,就穿着睡衣在地上急切地踱来踱去,一边似是自语道:“怎会这样快?怎会这样快?这……一时间本王竟也不知做什么,老三因为红薯的事废了,如今皇子人选中,还有谁能和我抗衡?父皇心中,相王本来也该有一席之位,可他现在远隔千里……”
    “王爷,虽然相王如今在辽东,但是万一他赶回来了呢。皇上虽是病重,可谁知道他还能撑多长时间?万一……万一撑到过年,相王总不会……连过年还在外边吧?”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得对。”
    魏王猛地停下脚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沉声道:“前天接到的消息,相王一行已在一个月前北上奴儿干,他未必就能在过年前赶回来……”
    不等说完,只听长史轻声道:“按照正常行程,未必能赶回来,可若是皇上派八百里加急送信,相王再星夜兼程……王爷,咱们在皇宫外的眼线今天一早就看见有几个护卫打马离开,很快城门那边也传来消息……想来,就是往辽东去的。”
    魏王一愣,接着面上现出犹豫之色,轻声道:“你的意思是……可万一父皇这一次撑过来了,让他得知此事,本王岂不是要重蹈齐王覆辙?”
    “王爷,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该放手一搏,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啊。”
    长史眼中杀机一闪,魏王怔忡片刻,旋即狠狠点头,咬牙道:“你说得对。立刻派人追上去,动手的时候,做得干净些,就算父皇撑过来,调查此事,最好能推到山贼响马身上,明白吗?”
    长史连连点头:“王爷放心,这是一定的。”
    “好。你去安排吧。”
    魏王挥挥手,眼看长史走到门边,他忽然又叫道:“回来。”
    “王爷还有何吩咐?”
    长史急忙回身,只听魏王沉声道:“既然下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咱们的眼线全都打起精神,还有城门那边,本王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时候用得。叫他们给我看好了,这段日子里,和宫里以及相王相关的人,一个也不许放出城,不得不放出去的,就等出城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是。”
    长史答应一声,只听魏王又说道:“还有相王府和他府里所属产业以及京郊庄园,都要看好了,别的往来不要干涉,但只要出城,务必拦住,或者……出城后动手。”
    “是。”
    长史终于去了,魏王这里盘算着自己手中可用的人脉和资源,越想越是信心十足。
    这些年由着齐王那蠢货跳得高,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自己则暗中经营拉拢,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和心血,到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舍他其谁。
    如此一想,不觉心中快意,魏王忍不住仰天长笑,完全忘了宫里那个病重的帝王,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么多年对他也是倾注了一番慈爱之情。
    “娘娘回来了。”
    正在抱月阁理事的几个丫头听见这一声,忙都撇了手边东西,跑出门将阮绵绵迎进来。
    “还有什么事吗?“
    阮绵绵翻着手中账本,刚问了一句,就听外面有人禀报道:“娘娘,齐王妃来了。”
    “哦?”
    阮绵绵有些惊讶,忙起身道:“快请进来。”说完带着几个心腹丫头亲自出门迎接,还没到二门外,就见齐王妃从马车上下来,神色似乎有些惊惶。
    “嫂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红薯之仇不共戴天,但此时面上还是要虚情假意地应付着。阮绵绵含笑上前,话音未落,就被齐王妃一把拉住,只听她急切道:“你今日进宫了?如何?见到皇上没有?”
    “没有。”阮绵绵摇头,将齐王妃迎到自己的院子里,两人在暖阁里落座,待遣退众人,只见齐王妃急切道:“父皇……是不是……是不是不好了?”
    “哪里的话?母后说父皇只是染了风寒,要安心休养几日……”
    阮绵绵不等说完,就见柳妃摇头道:“你我都是皇家的儿媳妇,还有什么要瞒我的呢?该知道的早知道了。你听我一句话,快派人去给相王送信,叫他务必尽快赶回京城,再迟……只怕就来不及。”
    阮绵绵心中一震,柳妃的话恰恰说中了她的担忧,从前日皇上染病免了早朝后,这两天她总是心神不宁,尤其是今天去了一趟宫里,平日完全不觉异常的街道,竟忽地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
    阮绵绵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配合柳妃这番话食用,更加百分百确定:这京城的天,果然是要变了。然而要命的是,林卓还远在千里之外。
    表面上却是镇定如恒,摇头道:“嫂嫂此话差矣,就算要召王爷回京,也要皇上下令。”
    事实上今天皇后已经亲口告诉过她,皇上前两天就派了八百里加急宣相王回京,但此刻自然不能对齐王妃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