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心情很复杂,她本就是个自负的女子,因着大理寺丞的事情,她看到自己大哥落魄的样子心里就对那些赵家格外的厌恶。
    所以这也是被人在耳边一挑唆,她就想要把内心的怒气撒出来。
    其实细细一想,别人为什么就单单说从云阳回来的赵晚楼?
    赵循不还是有个女儿?
    更何况,如果没有赵闰的打点,赵循能那么顺利的回帝都?还一跃坐上大理寺丞的位置?
    赵家的女儿那么多,为何偏偏就要她针对赵晚楼?
    赵晚楼看着沈灼的沉默,都是聪明之人,她前来这里,沈灼就应该知道她前来是为了什么。
    “你,你怀疑,是有人利用我,针对你?”沈灼仰头看着赵晚楼,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可细细想,那个人与赵晚楼并没有什么隔阂。
    “沈姑娘,你在马场说,因为我父亲回来才让你大哥与大理寺丞那个位置错过,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是官场还是氏族,自古都是弱肉强食,你所说的本该是你大哥的位置,那只是你以为,只要那个位置一日空缺,这东越朝堂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胜任那个位置。”
    “这世间也有很多的努力到最后会成为一场空,并不是你所努力就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沈姑娘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各凭本事。”
    沈灼原本平息的怒火在听到赵晚楼的‘各凭本事’时,双眸中又晕染了几丝怒意,她嘲讽道:“你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我,是我沈家没有本事?”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所有不如意的事情,都是自己太过软弱造成的,如果今时今日沈家坐在赵家的位置,那大理寺丞的位置,就是你兄长的囊中之物。”
    虽然话语刺耳,但沈灼不得不承认赵晚楼说的有几分道理。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立在面前的白衣少女,突然觉得今日做的事情太过冲动,犹如赵晚楼所说,沈家有赵家的地位,大理寺丞的位置谁也抢不走,今日她的挑衅虽是女儿家的打闹,但谁看不出是她过分?
    反而还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你不要说了,今日之事,是我的过错。”虽承认错误,但也没有要与赵晚楼表示歉意的意思,毕竟她丢了脸面。
    赵晚楼会心一笑,她就知道将门中养出来的女儿可没有簪缨世家养出的女儿有心计。
    “你与王楚楚熟吗?”沈灼收回目光,低声说道:“就是你大伯母娘家的侄女。”
    赵晚楼在听到王楚楚的时候,脑海中便出现一张脸,唇角原本勾起的弧度慢慢收拢。
    “是她与我说,你父亲格外的疼爱你,就算是被调离帝都也要把你带在身边。”沈灼现在想想王楚楚就怎么就知道她对赵家不爽?
    “你一听赵循疼爱的女儿,所以就想教训我?”赵晚楼笑了笑,似乎得到的答案并不如意,神情也没有刚刚那般高涨,她有些懒散的说道:“你好好休息,告辞。”
    沈灼立即抬头看着已转身的赵晚楼,说道:“王楚楚与赵韵凤关系甚好。”
    赵晚楼脚步微微停顿,然后直接走出帐篷中。
    沈灼扯了扯嘴角,她听过好多世家后宅都无比复杂,特别是嫡庶之间,算计无数,赵晚楼莫不是碍了谁的路?
    走出帐篷的赵晚楼差点撞上前来看望沈灼的沈泽。
    沈泽刚刚从那边宴席上回来,加上在马场的事情,沈泽对眼前这位少女有着防备之心。
    “赵姑娘?”沈泽挑眉,眉目间甚至有着冷意。
    赵晚楼微微福身,唇角含笑道:“我来看看沈姑娘,并没有别的意思,先告辞了。”
    沈泽见赵晚楼的态度比在马场中温柔了许多,视线一直跟随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然后走进营帐中。
    ——
    赵晚楼从沈灼的帐篷中出来,脑海中一直在萦绕着,三个人,怀王,王楚楚,赵韵凤。
    从马场中怀王的突然出现。
    怀王似有似无的不怀好意。
    赵晚楼眉梢渐渐拧起,如果赵韵凤掺和在其中,赵韵凤的目的是什么?
    赵韵凤不惜让王家的人挑起沈灼针对她……
    目的是什么?
    正是赵晚楼想得太过出神的时候,越过双手抱剑环胸的男人。
    赢夙眉梢轻染笑意,慢悠悠的倒退跟在赵晚楼的身边,沉声道:“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对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赵晚楼倒退一步,在看清那一袭黑衣的男人时,眸瞳微变,先是环顾一圈周围,见四下并什么人,她警惕道:“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路过。”赢夙可没有错过赵晚楼眼中闪过的警觉,他冷然一笑:“本大人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倒是不知千户大人这般清闲,我也没有什么兴趣听大人的消息。”赵晚楼此时心中太警惕,她本就谁都不相信,加上赵韵凤突如其来的动手,还是在这种人多嘴杂之地。
    赢夙从赵晚楼的眉宇间看出了几丝愁意,他低声一笑:“好消息是,你不会被赵闰送进皇宫,坏消息是,怀王盯上了你。”
    赵晚楼神情一点都没有变,只是深深的看着眼前比她高许多的男人,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阴影几乎都笼罩在她的身上。
    怀王盯上了她?
    脑海中瞬间明白过来。
    莫非,沈灼挑衅她,是因为怀王?
    “怀王手中有一幅画,那画中之人就是你。”赢夙深邃的眸瞳中隐隐透着戏谑,然后慢慢靠近眼前的小姑娘,微弯曲身子,凑到小姑娘的耳边轻言道:“不知,你对怀王了解多少。”
    赵晚楼并没有后退,而是直接对视上眼前那双深入黑渊的瞳孔,她依旧淡定道:“怀王与云阳李家的李璟相比,谁更甚一筹?”
    赢夙倒是没有想到赵晚楼会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他轻笑:“不相上下?”
    赵晚楼淡淡一笑,那眉目间也淡去,说道:“甚好,你不是想对付赵家吗?机会不就是来了?”
    赢夙直起腰身,有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说话。
    “若怀王与赵家有了姻亲关系,这皇上牵制的平衡局面是不是就不平衡了?”赵晚楼玩味一笑:“朝堂的局势,想必大人比谁都清楚,北镇抚司虽直接听命与皇上,但如果在必要的时候,皇上为了平定局势,也随时都是能弃掉的棋子,或者弃掉大人与你的父亲。”
    “毕竟,大人与你的父亲这些年几乎得罪了满朝文武,结的仇也甚多。”
    赢夙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也正如小姑娘所说,他们父子结仇太多,这东越各方势力本就达到了顶峰,不管是怀王,还是赵家父子,虽北镇抚司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但北镇抚司终究是容安帝手中杀人的刽子手。
    容安帝刚登基那几年还好,处处需要北镇抚司在暗中解决反逆之人。
    但随着北镇抚司杀人如麻的震慑,让帝都的各大氏族以及灭了前朝那些逆贼后。
    容安帝手中虽没有沾染鲜血,但也在渐渐的厌弃北镇抚司,似乎是北镇抚司的存在让容安帝觉得他是踩着无数鲜血才坐上的那个位置。
    渐渐的,北镇抚司也随着容安帝的皇位稳定就低调了起来。
    这历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机会?”赢夙那深幽的瞳孔中好似闪烁着少许的暗芒,他轻笑:“你说的机会,就是怀王?”
    赵晚楼淡淡看了一眼赢夙,说道:“不可吗?”
    “怀王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赢夙眼角染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能有多复杂呢?”赵晚楼对上男人的视线:“如果大人不是顾虑太多,想必也想痛快的给怀王一刀,来平息在云阳被刺杀的怒气。”
    果然,赢夙在听到赵晚楼说云阳刺杀的时候,剑眉微蹙,她知道在云阳刺杀是怀王的人?
    “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赵晚楼临走时还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赢夙。
    赢夙没有忘记刚刚少女那眼神,他原本蹙起的剑眉,此刻紧紧拧起,此刻竟有了一丝错觉,好似,赵晚楼知道很多事情一般。
    赢夙的视线紧锁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楠山走近,说道:“大人,这狩猎场没有什么事情,可要提前回帝都?”
    赢夙收回视线,说道:“不急。”
    ——
    赵家的帐篷位于狩猎场的北边,因着需要私密的空间,各家的帐篷都分的比较开。
    此时赵闰与赵苏彧都在宴席那边。
    而停留在帐篷中的都是女眷。
    赵老夫人因着赵晚楼在马场上抛头露面的事情心情很是不佳,如果不是有赵琳琅在身边安抚着,赵晚楼定会少不了被呵斥一顿。
    赵老夫人也不想看到赵晚楼那张脸,被说了几句让赵晚楼呆在营帐中不准出来。
    随着夜深来临,赵老夫人因着今日颠簸赶路太过劳累便早早睡下,赵琳琅便退出了帐篷之中。
    走出帐篷就见岚枝神情有着复杂,赵琳琅看了一眼岚枝,说道:“岚枝,我们过去走走。”
    跟着出来的陈妈妈提醒道:“四姑娘,莫要走远了。”
    赵琳琅回眸淡笑:“我省的,谢谢陈妈妈的关心。”
    陈妈妈和蔼一笑:“四姑娘走一会儿就回来休息吧。”
    赵琳琅微微颔首,便带着岚枝朝着前面的空地走去。
    虽有三三两两的禁军走动,但空地中还是寂静的诡异。
    待四下无人后,岚止说道:“姑娘,刚刚奴婢跟着大姑娘身边的采青,奴婢看到采青与表姑娘身边的丫鬟一同去了怀王的营帐。”
    “进了怀王的营帐没有?”赵琳琅有些怀疑,毕竟这个时候大伯都还没有从宴席中回来,怀王必然是不会离席,今日容安帝本就比较兴奋,定不会早早就休息,皇帝不休息,那些做臣子的又怎敢离席?
    “倒是没有进怀王的营帐,奴婢远远的看到采青与表姑娘的丫头见了一个怀王府的小厮。”岚枝说着的时候又朝着周围看了一眼,靠近赵琳琅低声说道:“奴婢见过那小厮,是柳姨娘的远房表兄,早年还上府中探望过柳姨娘。”
    说是探望,当初就是打秋风。
    赵琳琅神色一正:“柳姨娘的远房表兄?”
    岚枝点头。
    赵琳琅脸色凝重起来,想到赵韵凤今日的打算,心里也算是猜测到了赵韵凤的打算,但,她还是忧心赵韵凤做事会毁了赵家女儿的名声。
    “赵晚楼那边呢?盯着吗?”赵琳琅看着岚枝问道。
    岚枝低头,说道:“二姑娘从被老夫人呵斥后,就一直在帐篷之中。”
    “这么说来,赵晚楼还没有怀疑什么了?”赵琳琅幽深的眸子中闪烁着异光,又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看戏吧。”
    “是。”岚枝垂眸之时唇角含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今日离开府中时,奴婢还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奴婢去北苑的时候,发现圆妈妈与秦妈妈发生了口角,且秦妈妈被圆妈妈打了,原本秦妈妈的人也不知为何与圆妈妈走近了。”
    闻言,赵琳琅皱眉,她原本是想解决掉圆妈妈,但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也就让圆妈妈留在了府中,只要人在她的眼皮下,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秦妈妈在北苑中是出了名的刁难人,在暗中给圆妈妈使使绊子,一来二去让圆妈妈劳累过度死在井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就变了?
    “圆妈妈……她要做什么?”赵琳琅眼中有着浓烈的不悦。
    岚枝垂头,低声道:“姑娘,奴婢觉着,圆妈妈应该是二姑娘的人。”
    闻言,赵琳琅秀眉紧紧拢起,想到在云阳莲花寺赵晚楼能够顺利得躲过姜宋锦的杀手,好似明白了什么。
    霎时,赵琳琅的眸瞳中乍起锐利的寒光,冷声道:“既然是赵晚楼的人,那就更加留不得!”
    岚枝又道:“如今大姑娘是想解决了二姑娘,待回去,奴婢来解决圆妈妈。”
    赵琳琅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的朝着赵晚楼的帐篷前转悠,岚枝也看到了,她刚要说什么,却被赵琳琅拉着隐匿在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