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微风不燥。
    光线也温和适度。
    “好好活着……”
    寇辰不断呢喃着几个字,然后逐渐笑了起来,
    “你叫叶辛,是吧?”
    他抬头,不再凶神恶煞,看向叶辛的眼神,甚至趋于柔和。
    叶辛点了点头。
    最开始进村的时候,旅行团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粗鄙彪悍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可时至今日,现实已经说明了问题。
    即使远远谈不上好人,甚至可以说杀人如麻,罪大恶极,但寇辰对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恶意。
    最开始极力阻止他们进村,甚至还是一种善意的保护。
    “谢谢你。”
    寇辰吃力的,撑着地站了起来。
    “或许你说的对,胡蝶希望看到的,是我好好活下去,可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情,你注定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你也是一个男人,应该能理解,对吗。”
    叶辛沉默。
    寇辰呼出口气,望向胡蝶家的方向,很难给人形成好的第一印象的脸庞下意识浮现一抹温柔的神采,
    “很多人骂过我,说我是懦夫,胡蝶也是,她还在的时候,总说我胆小,她们都没有说错,如果不是我的软弱,胡蝶根本不会死。”
    “你很聪明,不过有一点,你应该没有猜到,我才是害死胡蝶的最大凶手,所以我并不是想陪胡蝶去死,而是,我本就该死。”
    “杀完那些人,然后自我了断,这是我罪有应得,也是赎罪。”
    叶辛正要开口,可寇辰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好奇,好奇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能说,胡蝶不想看到我为她杀人,那么这就是我唯一能够替她做的事了。”
    寇辰从胡蝶家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叶辛。
    “我为我之前对你们的粗鲁感到抱歉,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赶紧离开吧,后山有一条小路,通过那里,你们可以回到你们原来的世界,你们本就不该来这里。”
    哀莫大于死。
    叶辛明白,这个男人,恐怕已经丧失继续活下去的信念了。
    “那条路,走不通。”
    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
    寇辰下意识疑问。
    “我们刚刚尝试过,结果被鬼追杀,有五个人被残忍杀害,只有我和其余两个人逃了回来。”
    寇辰愣神,有些难以置信,继而追问道:“你们是外乡人,怎么可能知道那条路,是谁告诉你们的?”
    “莺儿姑娘。”
    叶辛没有隐瞒。
    “莺儿。”
    寇辰喃喃自语,随即惨笑了下。
    “她应该是觉得,你的那两个朋友,是我害死的,所以才告诉你们那条路,让你们逃走,不想再让我滥杀无辜,刚才那把火,应该也是她放的。”
    叶辛眼神闪动了下。
    这个山野汉子,哪里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愚钝。
    “她一直知道是你在杀人。”
    “没错。”
    寇辰已经放下了所有包袱,除了对胡蝶的死避而不谈外,其他事情都不再隐瞒。
    “她不仅知道是我在杀人,而且还一直在替我掩饰,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杀人后在现场留下一只蝴蝶剪纸,是她想到的主意?”
    寇辰眼神凝缩了下,继而对叶辛笑了笑。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确实是她,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把凶杀案联想到鬼魂复仇上去,就不会有人再怀疑我,事实证明,她的办法是正确的,直到今天,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人想到我的头上。”
    说到这,寇辰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讥讽之色,对这个村子的讥讽。
    造化弄人。
    他在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结果最后却对这个村子恨之入骨。
    “乱葬岗埋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叶辛问。
    “乱葬岗?”
    寇辰微微皱眉,有点不理解,旋即像是明白过来,“你说的应该是村子里后面那座坟山吧?不全是。”
    “不全是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个问题,寇辰沉默了一会,目露回忆之色。
    “胡蝶死的时候,我确实陷入了疯狂,一门心思只想着给她报仇,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想着怎么杀人,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杀了上十人,可逐渐的,我发现有些不对。”
    寇辰眼神无意识轻颤。
    “从牛家三兄弟开始,就是你们现在的那个院子的之前的主人,我还没来得及下手,结果他们就惨死家中,最开始,我还以为是莺儿做的,为此,我还专门质问过她,因为这些根本不关她的事,我反正已经注定了会下地狱,我不想让她也染上罪孽,可是她告诉我,她没有做过。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个村子里,有其他东西存在。”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误以为是胡蝶回来了,我欣喜若狂,还专门去她的屋子里住了几天,希望她能现身,和我说说话,哪怕一会也好,可我始终没有等到。”
    说到这,寇辰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落寞,几分痛苦,以及几分不解。
    他呼出口气,继续道:“村子里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部分都不是我下的手,于是我逐渐觉察到不对。”
    “尤其是你们到来之后。”
    寇辰凝视叶辛。
    “这个村子里的人,死有余辜,可是以胡蝶的善良,绝对不会杀害你们这些无关的人,所以在你们那个朋友在牛家院子茅厕被害之后,我才肯定,那个一直在村子里害人的东西,不是胡蝶。”
    “你不害怕吗?”
    “害怕?”
    寇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来。
    “我怕什么?我死不足惜,况且它的目的也是杀人,和我的目的一样,有它的帮忙,我事半功倍,求之不得!”
    寇辰的笑容快意而疯狂,言语也极为偏激,让人为之凛然。
    他的模样,简直完美映衬了叶辛前天在雨中说过的那句话。
    大雨中百鬼夜行。
    有人混在其中,比鬼还高兴。
    “你就没有想过。”
    看着大笑不止的男人,叶辛沉默了片刻,缓声开口。
    “可能并不是它在帮你,而是,你在帮它。”
    寇辰瞳孔收缩,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