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双脚就那么悬垂崖下,随意的晃动。
    “前辈,您……您还是上来吧。”
    初生实在没能忍住,就算是知道我不是常人,可这看起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说的话,就算了。”
    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没有回头。
    就那么望着脚下翻涌而上的海浪,眼神飘忽不定。
    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某种恶劣的讥讽:“机会可只有一次呢,如果你不是小家伙,我才懒得管你。”
    “抱歉前辈,初生多事了。”
    初生没有在意我的讥讽,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变强!!
    “请前辈帮我变强。”
    初生的声音十分坚决,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哦,为什么不要我帮你报仇呢。”
    听着我的询问,初生似是想了想,为什么呢?
    他不是那种被灭族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原谅仇人的好人。
    父亲虽然教导过自己要坚守正义,不能随意伤人。
    可现在是特殊的情况。
    思索了一会,初生一字一句道:“报仇固然是要的,可我想自己来。”
    “为什么不走捷径呢,我可以帮你。”我的声音温柔而蛊惑,带着些诱哄的意味:“想要自己动手,我也可以帮你,就像刚才一样,你一剑杀了自己的仇人,多好。”
    我似乎有些疑惑,“可你为什么不呢?”
    “前辈,我是想要报仇,捷径人人都想走,可我并不想。”
    初生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背影,独自一人坐在悬崖之上。
    漆黑如墨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他忽然觉得心里似乎有个地方被轻轻地撬动了。
    “因为除了报仇,我还要变强,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匡扶正义,锄强扶弱。”
    “好吧,虽然比原来傻了点,但还是正直的让人火大。”
    我对这个答案看起来也不太满意,不过仍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初生见对方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心里一喜,刚想继续拜谢,却见我摆了摆手。
    “别跪,你不会以为我是善人吧。”
    “前辈有何吩咐,初生必定万死不辞。”
    初生脸色凝肃,郑重其事的下了保证。
    “你现在不过区区一个普通人,能给我什么呢?”
    我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却令初生心里苦涩起来。
    是啊,他不过区区一个普通人,一个废人而已,他有何资格让前辈帮助自己?
    “我……”
    初生支支吾吾了半天,俊脸憋得通红。
    我也不急,甚至还仰躺在石头上,碧蓝的眸子闭了起来,渐渐发出沉稳的呼吸声。
    等了许久,见初生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噗嗤”一声笑了:“逗你玩的,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听话。”
    “这……”初生一顿,若是这少年让他做伤害无辜之时,自己到时也要做么。
    这岂不是和灭自己家族的人一样卑鄙无耻。
    “干脆点呀,只要你听话就好了。”
    我等的不耐烦了,猛地站起身来,走到崖边,便要远遁。
    果然,初生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前辈,初生答应!”
    我瞬移到初生身边,一把扯起他的脖颈,双方四目相对,鼻息相接。
    “这可是你说的,放心,不会让你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愿不愿意到时可由不得你了。
    我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他继续道:“我不能离开海太远,你过来闭上眼,没我的吩咐不准睁开。”
    初生听话地走了过去,瞬间便觉得额角一痛。
    脑中似乎有千万把锤子敲打,直要把其敲碎重组。
    额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身上的白衣也被汗水浸湿,却始终不敢睁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初生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便听到一个淡漠的声音道:“睁眼。”
    他这才听话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哪里还有那少年前辈的身影,可这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在你的脑海里,蠢货。”
    “前辈是在我的脑子里么?”初生试探着问道。
    “不错,也算是在你的脑子里。”
    初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种感觉简直太奇妙了。
    “喂小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前辈。”
    “没什么就离开这里,复仇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你有什么线索?”
    脑海里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初生却格外的恭敬谦卑,“不知道,生日宴上,父亲本来打算正式把我引荐给同行前辈,结果……”
    “江湖仇杀?你父亲结仇了?”
    “父亲一生醉心武学,与之比斗之人不计其数,可都是点到为止,并不曾害人性命,与人结仇。”
    初生声音有些哽咽:“他教导我要牢记不可随意伤人,要帮助弱者,心怀宽广。”
    说到这里初生忽然想起了刚才那老东西的话:“你母亲没死,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心里一惊,自己不该怀疑父亲。
    “哼。”
    我嗤笑一声,“这些听听就行了,你自己做起来得有个度。”
    “前辈说的是。”
    “这便怪了,果然不就是这点事,爱恨情仇、恩怨纠葛、痴痴缠缠,无趣的很。”
    “前辈说的是。”
    “蠢货。”
    “……前辈说的是。”
    我无趣地瞪了一眼初生,皱着眉道:“以后不准别人这么说你。”
    初生透亮的眸子似乎盛满了星光,重重地点头道:“前辈说的是。”
    “听腻了,换句话。”
    “……是。”
    我冷哼一声,“你打算去哪?”
    “回伯父那里”初生解释道:“赵伯父与初生父亲是故交,我既然安全了,自然要告知他,让他安心。”
    麻烦,你就不怕你的伯父和刚才那个人一样,出卖你?"
    “……”
    初生表情一滞,随即展颜笑道:“不会的,赵伯父君子仁义。”
    “呵呵,你倒是活得简单。”
    “有时候想得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也好,我现在只能护你周全,不过你有扎纸人的手艺在身,正好可以到处碰碰运气,少不了你的好机缘。”
    “前辈不打算教初生吗?”
    “蠢货,你和我又不是一个族,自然要修炼适合你的方法咯。”
    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初生的识海中蹦了出来,手指重重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越活越蠢了。”
    ……
    初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前辈跳脱的性子。
    顺阳城……
    街面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有那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糖炒栗子,遇到有人卖货便放下挑子,打开捂得热乎的栗子。
    浓郁的香味顺着框子就钻入了鼻腔,棕色的外皮。
    开裂后露出嫩黄的栗肉,简直要把人香个跟头。
    这才是人间的烟火气。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初生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
    父亲被害,家族被灭,偌大的世家全盘覆灭。
    不过一夕间全都没了。
    初生自嘲地一笑,所谓的稳定不过是一个笑话。
    “有这个自怨自艾的时间,不如想想现在你应该去作什么,你能做什么?”
    我的声音响起,提醒了正在愣神的小家伙。
    此时此刻,他已经走到了一家饭店前。
    “哎,两位您需要点什么?”
    “有间饭店”的服务员肩膀上搭着一块棕色的汗巾,一身灰扑扑地短打装束。
    见初生站在店门口愣神,赶紧出来迎接客人。
    “住房。”
    初生言简意赅地说道,随手扔了一把钞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