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前。
    酆都帝宫之外。
    李德阳站在第五块悬空石板之上,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宫殿,脸上浮现出无尽的沧桑,无数尘封的记忆从灵魂的深处涌出,眼眸充满了痛苦与纠结。
    原来是你……
    操控六道轮回,让我出生在离这里最近的安塔县的是你;
    每夜入睡之后,呼唤着我的名字,让我回到安塔县的是你;
    将我带到废弃林场,亲眼目睹那只工蚁出现,向高层申请救援的也是你……
    原始森林里,也是你在暗示着我和他们继续前进,甚至进入了酆都之后,你也在一路指引着我,来到这座宫殿之前……
    我的人生,一直在你的影响之下。
    他缓缓迈开脚步,踏上了第六块石板。
    嗡——!!
    嗡鸣声在宫殿外的天空中回荡。
    李德阳的眼眸中,沧桑之意又浓郁了些许。
    一定要这样吗……他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守着边疆,给老爹买套房子养老,给女儿找个靠谱的女婿,给他们一份幸福美满的生活……然后像个战士一样在万万人前死去。
    你的责任,你的大道,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成为了你……我还是李德阳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人。
    他迈开脚步,踏上了第六块石板。
    震颤声再度响起,像是一道沉闷的惊雷,回荡在酆都的上空。
    那些零碎的,不属于他的记忆,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涌出,灌入了他的脑海……
    恍惚之间,他又听到了那些鬼魂的祈求之声。
    求求你,救救我们!!
    ……在这样下去,我也要变成厉鬼了!
    你明明可以做到,为什么?为什么?!
    求求你了……哪怕只有我的孩子也好,求求了……
    ……
    他错愕的睁开双眼,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他站在悬浮空中的石板之上,俯视着脚下的这座凄凉鬼城。
    他的脚下,是一座容纳着无数鬼魂的城市。
    它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百年。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他俯视着脚下的鬼城,眼中一抹光亮缓缓绽放,像是想通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座鬼城。
    它们……也是万万人啊!
    李德阳从口袋中摸出一枚闪闪发亮的勋章,用拇指仔细的在它的表面擦拭起来,看着那上面工整刻着的李德阳三个字,脸色浮现出不舍之色。
    他拇指在勋章之下,轻轻一弹。
    叮——!!
    这枚陪伴了他二十年的,象征的荣耀与责任的勋章,被他弹至半空中,飞快的旋转起来,勋章的表面清晰倒映着脚下的这座鬼城,和李德阳平静的面容……
    随后坠入脚下的鬼城之中,消失不见。
    若黯夜终临,吾必立于万万人前……
    李德阳目送着那枚勋章落下,喃喃自语,
    今日,就算我李德阳为这万万人而死……又如何?
    他转过身,迈步向着第七块石板踏去。
    然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又踏上了第八块,第九块,第十块!
    咚咚咚咚——!!
    连续的四道巨响如同雷鸣般在酆都上空炸开,瞬间吸引了所有鬼魂的注意力,它们同时抬头看向天空,看向那座它们守望了百年的宫殿……
    宅院之中,那曾与林七夜交流过的鬼魂怔怔的看着那道屹立在宫殿之前的身影,双唇控制不住的颤抖,它双腿一弯,整个人拜倒在地,热泪盈眶!
    恭迎大帝回归!!
    它的身后,它的妻子和女儿同样跪伏在地,对着那道身影重重的磕头。
    整个酆都,所有尚存人性的鬼魂,全部拜倒在地,激动的看着那宫殿前的身影,无声的呐喊:
    ——恭迎大帝回归!!
    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听不见,但李德阳可以。
    他站在最后一块石板之上,俯视着脚下朝拜的众鬼魂,脸上的纠结,疑惑,犹豫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守夜人李德阳……
    我是,
    酆都大帝!
    砰——!!
    他身后的宫殿大门突然打开,那件黑色的宽大帝袍从中呼啸飞出,盘旋在李德阳的周围,像是在雀跃!
    李德阳见到这熟悉的帝袍,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轻一招,帝袍便披在了他的身上,无风自动,金色的纹路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强横的帝威骤然降临。
    背后的帝宫之中,林七夜四人站在门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李,李叔这是……百里胖胖感受着李德阳身上传来的气息,还有那件翻滚的帝袍,整个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七夜注视着李德阳的背影,虽然同样惊讶,但相对其他两人来说要好一些。
    他是酆都大帝的转世身。
    林七夜缓缓开口,其实早该想到的,酆都是传说中的死人国度,它的大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对着你们打开?
    可是,可是……他怎么会是酆都大帝呢?百里胖胖还是难以置信,他明明是个普通的好心大叔,哪里有大帝的气质?
    在轮回的记忆苏醒之前,他就只是李德阳而已。曹渊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说道,但是现在……不一定了。
    宫殿之外。
    李德阳身披帝袍,缓缓闭上双眼,境界急速的攀升。
    池境,川境,海境,无量,克莱因……当克莱因最后的那道桎梏被轻松的冲开之后,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升华了一般,踏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随后,他的气息就停步原地。
    他眉头微皱,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恢复到这个地步了么……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看向酆都的天空,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只见那道漆黑的穹顶,突然诡异的泛起鲜红的涟漪,一股阴森至极的气息突然降临在酆都之内,所有的鬼魂都在这道气息之下,身躯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鲜红的涟漪之内,一只黑色的手掌突然伸出,然后是手臂,肩膀,头颅,躯体……
    他从涟漪之中浮现而出,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一个黑色的,赤着上身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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