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书院之后,李明浩再次体验了一番当年读高三时候的感觉,每天天刚亮就起来读书,早上诵读经典,中午练习书法,晚上复习一天所得,预习明天要上的功课,到深夜方才休息。
    这种生活无疑是枯燥的,但一想到这是自己从白鹿原跳出去的唯一道路,李明浩还是坚持了下去。
    学了一段时间之后,朱先生对他的进步倍感欣慰,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到一名能继承自己衣钵的弟子更开心的事情了。
    在确定李明浩已经背完四书和朱熹的注解之后,朱先生开始教导他写八股,作诗词,对对子。
    可能后人觉得秀才只是科举考试的第一道关卡,考起来应该不难,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要想获得秀才资格,就必须通过县试、府试和院试三次考试,而要想获得考试资格,还需要具备一定条件。
    首先应试者必须身家清白,父祖三代都不能有污点,童生本人也无刑犯过错,其祖上三代亦不能是贱民贱役。
    如果正奉居丧期间,亦不能参加科举,朱先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去京城考进士。
    至于服丧期满之后他为啥还是没去,那就是个人的选择了;结合书里朱先生谢绝陕西巡抚方升的举荐来看,他应该是无心官场。
    其次只能在本籍报考,白家户籍在滋水县白鹿村,就只能在滋水县报考,好在滋水县的考试难度没江南那么大,这对李明浩来说是个好消息。
    最后还得有有本州县的廪生保结,以担保该童生符合报考资格的各项规定;凭着朱先生在滋水县的影响力,这一条也不是问题。
    获得考试资格后,就可以参加县试了,就可以参加县试了;县试由知县主持,考点位于县学或县衙大堂。
    考试分五场,每场都是天未亮点名,日出开始答题,日落必须交卷,试题为四书文、试帖诗、经论、律赋等等,并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
    所谓《圣谕广训》雍正二年出版的官修典籍,清训谕世人守法和应有的德行、道理;源于康麻子的《圣谕十六条》,老四继位后加以推衍解释,其后定为考试内容,到现在还在考。
    县试被录取的读书人,便可参加府试,即由知府主持的考试,府试的流程和考题,与县试如出一辙。
    清代陕西分为七府五州,滋水县属西安府管辖,这对李明浩可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西安府集中了全省人才精华,想要在这里脱颖而出肯定比其它地方难度大。
    府试上榜之人,顺理成章地进入院试,院试每三年举行两次,由皇帝钦命的学政主持,考两场,试题是作八股文、试帖诗,并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
    所有考试的核心都是八股文,要是八股写得不好,考官看一眼就丢了,想考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尽管李明浩很讨厌这种文学形式,但为了将来打算,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学下去,好在他此前签到了朱先生的学识,学起来倒也不算困难,很快就能上手破题了,这又让朱先生大为称赞。
    秋去冬至,不知不觉整个白鹿原已经被白雪所覆盖,李明浩在白鹿书院也呆了大半年时间。
    眼瞅着就快过年了,他不由得开始盼望起放假来,平日里在书院读书,一旬只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唯有过年才能多歇几天,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借着置办年货的机会去西安城逛逛,这能不期待么?
    年节将近,大家都开始走亲戚,朱先生也未能免俗,这天便在家里接待了回娘家的亲姐姐。
    当天晚上,李明浩像往常一样跟朱先生一起诵读到深夜,期间朱先生出去活动筋骨,仰面一瞅满天星河,不由脱口而出,“今年成豆。”
    说罢又回窑里苦读去了,李明浩赶紧把这事儿记在心上,这段剧情他还是记得的。
    朱先生的姐姐听见了这句话,第二天回到自家屋就讲给丈夫,夫妇当年收罢麦子,把所有的土地全部种上了五色杂豆。
    伏天里旷日持久的干旱旱死了包谷稻黍和谷子,耐旱的豆类却抗住了干旱而获得丰收。
    李明浩觉得,朱先生或许是已经达到了《中庸》中所说的“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境界。
    《中庸第二十四章》: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翻译过来就是:至诚之人,因为深刻理解了天地间事物的运行规律,因此能见微知著,在事情发生之前就能预料到。
    国家兴旺有兴旺的征兆,国家败亡有败亡的原因。至诚之人,仔细地观察事物变化(蓍龟)与人的行为(四体),就能了解到接下来的演变方向与必然结果,不论是好是坏。所以,至诚的人,仿佛有鬼神的力量。
    朱先生的儒学修养深厚,或许能后稍微触及这一境界,要是我能把他的学识全部消化,是不是也可以像他一眼,能偶尔预测到未来呢?
    一想到这些,李明浩读书就更用心了,拿到秀才、举人的身份或许只对在这个世界有好处,而一旦拥有“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能力,那就算是去了其他世界,也是大有用处的!
    又过了几天,书院终于放假了,临走前朱先生特意叮嘱,“嘉轩,就算过年也不要放松学习,等开年回来,我还要考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李明浩点头应下,朱先生虽然没说,但是他知道,要是考不好,肯定是要挨戒尺的。
    回到家里,把明年种豆的事情一说,白秉德老汉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既然朱先生说了,那咱们就种!”
    白秉德想的周全,反正家里的存粮够吃好几年的,那怕明年全种成豆子也不怕没吃的;要是朱先生说得准,那就赚大了。
    说完李明浩就要离开,白秉德把他喊住,“嘉轩,给你说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