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儿在担心什么?”
    男人的声音带有一种蛊惑。
    “我不会负你,檀儿,我此生别不会负你!”
    他的话让少女有些激动,就见少女丢了手里的梳子便回身拥住了他,十分孟浪地亲吻了上去。
    然而男人却是斜眼一扫梳妆台上的玉梳,有些紧张地敷衍了一下少女后,伸手过去将玉梳上的断发给收拢了起来,并说道:“檀儿,我同你说过的,你如今身子金贵,便是断发也得收好。”
    “收好作甚?”少女不解地反问。
    收好作甚?
    余音不知怎的,突然听得迷糊了起来,一时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为何来此,而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这句——收好作甚?
    “檀儿——”
    “檀儿——”
    “卿卿,莫生气,我只是想要帮你。这九方离火术可以将你我的寿数连在一起,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己会像你父母那般早衰吗?我是修者,你与我寿数相连,如此便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假的。
    “为何仍旧不肯理我?这断发关乎你的生息,我自然珍之重之。”
    假的!
    还是假的。
    因男人开腔而找回意识的余音不禁冷笑了一声,她从未听说过什么九方离火术。
    连接寿数?
    这是什么哄骗凡人的粗鄙谎言?!
    从来只有那些堕魔的修者夺取凡人的寿数来蒙蔽上苍,何曾有什么大义凛然者,与凡人去共享寿元?若真有,那人也不至于堕魔。
    余音本来想要继续看下去,却不料外面的无形法阵已经彻底瓦解,珠钗因为装着余音而没有消逝,当啷一声落在她躯壳边。
    匆匆抽回意识后,余音俯身捡起这珠钗,也来不及看屋内的其他东西了,赶忙结术,仓皇逃离了这无形法阵。
    阵外晨光熹微。
    从她陷入法阵到脱身,外面不过才一炷香过去罢了。
    “小丫头倒是找到了关窍。”囚玉蹲在墙头冲余音直笑,银白色的长发在日头下扎眼得很,他食指一勾,珠钗就飞去了他的手里,“这东西难道没有给你一点提示吗?”
    站在囚玉身边的瑞风始终垮着个脸,直到看到余音出现,才重拾笑容。她想说话,又怕惹身边这个祸害的眼,于是只能偷着冲余音比划了一下。
    【蟠龙船在城外。】
    余音快步过去夺回珠钗,冷脸道:“什么提示?这东西是我从那个男人的法阵里拿出来的,怎么,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囚玉指的是什么,余音心里清楚,但她可劲儿装傻,假意不知。
    “对了,你之前说,只要我破了这武南杀人案,你就放我离开是吧?”余音不想和囚玉起冲突,也不想让云林宗的其他人遭受这无妄之灾,“如今我已经感知到了凶手的身形……”
    “我何时说过谎?”囚玉出声打断余音的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倒也是,凶狠残暴的阿傍囚玉尽管吃人无数,业障累如天高,但言出必行这一点余音到是略有耳闻的。
    “你能作数就好。”余音抬手将珠钗插入自己的发髻内,跟着拉瑞风到身后,继续说道:“眼下只需要让我再进珠钗一次,我就能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了。”
    “你确定吗?”
    囚玉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他拍了拍屁股起身,从墙头挑落到余音身侧,行云流水般地再度拿走了珠钗,以相当凝重的语气说道:“我劝你不要再进了。”
    什么?
    已经往院外走的余音不得不顿足,回身望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囚玉不由分说地抬袖拂了瑞风一脸,又捏着珠钗在鼻尖一嗅,慢条斯理地说:“陈国皇宫里时,我看你不过金丹……”
    某一瞬间,囚玉的龙角出现了,金色的竖瞳中有龙纹颤动。
    瑞风被震晕了。
    余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转头蹙眉道:“说话就说话,把人弄晕算什么事?”
    “她要是听了,将来回去了传你如何,你要杀了她?”囚玉似笑非笑地将珠钗在指尖来回转动,狭长的眼尾微挑,却不是在为余音考虑的神色,“短短两日,你内海中那道千年都未曾松动的屏障就隐约有松动,你不怀疑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我清楚。”余音敛眸避开囚玉的视线。
    “哈——”
    囚玉听得抚掌,掌心一合,珠钗就落到了其中。
    “你!”余音急了,连忙探手过去要阻拦他,却已经迟了,只见点点玉色散落到了地上,故拔高声调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要出尔反尔是吗?!”
    珠钗被毁,她拿什么去追查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用这里。”囚玉优雅地点了点头,转而说道:“你的修为精进速度远超常人,这说明你的实力本不该如此,而你的思绪越来越清晰这一点同样说明——”
    说明丹青山有问题。
    “九方离火术……
    又被称为丹心控火术。
    不周镇魂山的不传之秘术,火曰炎上,苦暑夏长,驭心,中者,不知年岁,不知自我,恰如蜉蝣。”
    他说这话时,眸中带着些许的厌恶,很轻,极难被察觉。
    “能用这这等法术的人,说明两厢血缘中有强大的联系,如此,你是不是不需要再进入珠钗,便可追溯到元凶了?”
    余音从囚玉这话里,听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
    但她眼下无暇顾及自己,所以干脆不去想,而是接话分析道:“崇妙宗嫡系均是宗主秦遵的子嗣,但有关联,便难逃其咎,所以沈文泽作为唯一一个外族大师兄,反倒可以排除嫌疑。”
    “你的思绪的确在趋于冷静,而不是被忽冷忽热的狂乱所主导。”囚玉颇为满意地说道。
    “沈文泽身边有谁是能左右他的决策,却又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余音对崇妙宗的认识仅仅停留在道门的书籍上,又或是师姐与师父的相关交谈中,再多也没了,“囚玉王上觉得,沈文泽如今身边有几个这样的人?”
    囚玉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余音道:“你这样子,像你娘,不像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