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要用师姐你做代价活下去。”余音声音越来越低哑。
    然而有些虚弱的裴云英却哈哈大笑起来,目光温柔地望着余音,说道:“我不是还没死吗?音儿,这身修为想来也是从你手上得来的,还你又如何?若到时我真死了,还望音儿去我坟前祭奠,告诉我,是你笑到了最后。”
    如果世间需要燃烧一个无辜者的血肉才能维系……
    那么这世间又何必维系?
    “我说……”
    囚玉那不招人待见的声音响起。
    裴云英抬眸看他,目光阴冷地反问:“你过来做什么?”
    等囚玉再向前一步时,一旁的碎瓦片突然弹射过来,打在他脚跟前半指处,直直地钉进了土里。
    “停下,若再上前一步,我便叫你粉身碎骨!”裴云英挣扎着起身,双手以为度灵的缘故而垂在身侧,有些无力。
    她说这话倒不是强弩之末。
    因为那只带走无数怨灵的手,仍旧以抚摸的姿态,停留在裴云英头顶。囚玉怀疑自己要是真上前一步,被它所触摸到,怕是会直接一并被带走。
    “师姐,囚玉阴晴不定,我们不能与他扯上干系。”余音看囚玉那故作忌惮的样子,心中厌烦不已,“在去武南路上,他囚着我,不杀我,就是因为想要看我为他找点儿乐子。”
    对囚玉而言,他漫长的寿命里,除了看戏,再没有其他乐趣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囚玉抱臂站在原地,勾唇浅笑道:“我知道范榕在这里藏了东西,我可不是为了这东西过来的,我是帮你的。”
    说着,他从袖兜里翻出来一块石头。那是一块鲤鱼纹的双耳白玉佩,里面流动着金色的如水一般的东西,底部挂着乌黑的络子。
    裴云英一看到这玉佩,就感觉到了浓浓的邪气,甚至乎要比囚玉这魔条龙本身还要邪。
    “这是从不周山底下拿出来的,他们救出来了须伦恶童,我拿到了这个。”囚玉弹指一点,将玉佩往裴云英怀里一送,“往后要是那东西真会乱世……你少不得用得上。”
    “你会这么好心?”裴云英并没有真正碰到那玉佩,她掌心一团柔力包裹着玉佩,目光则是落在了囚玉的左手上。
    看似空无一物的左手虚握着,不知在玩什么把戏。
    呜————
    一声长吟。
    那金色的手像是已经停留够了时间似的,缓缓上升,在归拢云层后,彻底消失。与此同时,裴云英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极不起眼地褪下一层污浊。
    污浊来自于余音的原神。
    “不要就还给我。”囚玉也不啰嗦,伸手的时另一只手指向方才余音说过的方向,继续说道:“我毕竟也曾是条可以成神的龙,与须伦恶童天生就不对付,如果它真的成长到可以一统三界,那么我这样的存在必然会被抹杀。”
    虽然余音不信囚玉,但某些事上,囚玉的确有可用之地。
    裴云英翻掌收好玉佩后,转身往余音先前指过的方向走,余光却警惕地看着囚玉,只要囚玉敢动一步,她绝对要他好看。
    “那底下是什么,你知道吗?”
    囚玉没动,但嘴也没停。
    “你师妹的身世你知道了?”
    “她的尸体你留着的吗?”
    “要是她的尸体被高玉把持着,往后可好看咯。”
    叮——
    长剑锋芒毕现,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已经到了囚玉的跟前。
    只是囚玉脸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骨节分明的手轻松地捏住裴云英的剑,说:“你气恼也没有用,当年你师父伙同妖、人、魔三界绞杀余阙和如仪,为的就是那他的灵骨。”
    说着,他顿了顿,狭长的眼眸中倒映出了裴云英的愤怒。
    “当了三千年肉土的余音,其功德造化只会更甚,高玉得了它,将来和须伦恶童有得一拼。”
    但无论如何,囚玉都不得不承认,哪怕高玉这么多年做的都是令人发指的恶事,其最终的目的却是为了让整个道门欣欣向荣,连带着对凡人都充满仁爱。
    唯独没有余音吧?
    余音在他的眼中,想来不算人,也不算修道者,只能算个物件。
    裴云英如何不理解囚玉说这么多的意思,她强忍着怒气抽手横扫,猎猎寒风像是长针一般打向囚玉,破风声频频。
    “你越气,那东西的动静就越大。”囚玉的指尖化出一柄断刃,当当当接了裴云英三道剑气后,斜眸看着碑村中心,指点道:“范榕将它藏在地底,设下重重禁制,你硬闯是不可能拿到它的。”
    本就被余音压制着的裴云英因为这几剑开始喘息,她额角慢慢地渗出了汗珠,脸色也开始苍白了起来。
    “师姐,停下……”
    余音想劝,可她的确发现,碑村中心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一层层热浪从那儿扩散,远远看着就能看到上空翻腾的红光。
    所以囚玉说的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余音才明白师姐为什么突然愤怒,恐怕师姐早就发现了,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踩了进去,只为了引出余音要的东西。
    囚玉哈哈笑着后翻落地,掌间黑雾如渔网一般向裴云英,但却不是要伤她,而是将她往碑村中心带,自己也在站稳之后,缓步跟了过去。
    “你的修为跌了不少啊……”囚玉偏头看裴云英几眼,掌心一收,黑雾就把裴云英绑得更结实了一些,“如果是过去,我现在应该已经受伤了,可你看看你,你连说句话都有些困难。”
    “……”裴云英的嘴唇动了动。
    “什么?”囚玉倾身靠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力不多,裴云英的呢喃已经细若蚊蝇了。
    故而囚玉不得不停下脚步,附耳过去,问:“你说什么?”
    “我说——”余音操纵着黑龙引抱臂一撑,整个人从半空中鱼跃而起后,勾臂锁着囚玉的脖子,翻身跪地,顺便把他也按进了泥中,“你未免也太喜欢小看人了!一次次把自己置身于看客的位置,捉弄人于股掌之中,可有想过自己也被鹰啄了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