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余音跟着南岁过去,那么她就会发现,这时候齐聚在阴安城的,竟都是些宗门大师兄大师姐,一眼看过去,没有一个好惹的。
    南岁吊儿郎当地跨进屋内,眼眸一转,不悦地问道:“凤绪不来,派个小丫头片子过来是什么意思?”
    观花亭的小小暖屋里一共坐着四个人,由左至右,分别是太生宗大师姐秦如玉、蓬玄宗大师兄天问、太虚宗大师兄晏子恪,以及玄景宗弟子凤然儿。
    凤然儿的同胞兄长凤绪是玄景宗的大师兄,也就是南岁原本要邀请的人。
    “我说,给你面子,你当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秦如玉斜靠在宽椅上,说话时并没有正眼瞧南岁,而是在看自己新染的指甲,“凤然儿是我捎来的,怎么?我还答应凤绪要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去,你最好别给我起事。”
    凤然儿夹在一群和自己兄长相当的人里,虽然有些局促,但并没有什么惶恐,坐得也十分端正,不卑不亢。
    她起身朝南岁拱手一礼,说:“南岁师兄见谅,家兄在楚国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所以才不得不请我代为赴约。”
    “找你们来,是要说大事。”南岁嘎啦一声拖开身边的椅子坐下,眼睛盯着凤然儿,反问道:“找一个小丫头片子顶替自己过来……怎么,凤绪是当真要助高玉诛魔?”
    各宗都抽调了不少人去楚国充盈高玉的诛魔军,凤绪在剑道上不输裴云英,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高玉十分看好,且点名要带着的好手。
    “家兄身负宗门重托,不得擅离职守,还请南岁师兄谅解。”凤然儿又是一通请罪,但旋即接口道:“诛魔军至今发起九场诛魔之战,九胜零负,若家兄不顾一切地离开,那么高玉大尊只怕要从其他宗门中,再选一人做冲锋主将了。”
    言外之意就是,南岁之所以能在这里啰嗦,是因为凤绪在南边恪尽职守地冲锋。
    南岁是没料到这小丫头能如此伶俐,愣了一会儿神之后,默然转开视线,对一侧沉默不语的晏子恪说道:“你呢?离开时可有被高玉察觉?要是让他察觉我们躲在阴安城里头密谋,那可就糟了。”
    其他地方南岁是信不过的,生怕有高玉的耳目。
    阴安城里头虽然有被戌伏监听的可能,但好过被高玉窥得他的小心思,至于戌伏嘛,敌人的敌人,可勉强充作朋友。
    “我比你小心。”晏子恪声音清冷,眼睛觑着凤然儿,“虽然我对小辈没有什么反感,但如果如你所说是商量大事,那么玄景宗是该派个能说话算话的人来。”
    别说凤然儿了,就是凤绪,只怕都在玄景宗里做不到一言九鼎,这当然不是说姜卿这个宗主在玄景宗里有多强势,相反,姜卿也是个泥菩萨,任人揉搓的那种。
    真正在玄景宗里说一不二的,是执法长老不语。
    不过,南岁是请不来这位素有铁腕之称的不语的,也就请请凤绪这样的人物。
    “临行前,家兄曾说过——”本来坐了回去的凤然儿又重新站了起来,她轻声慢语道:“不语长老对高玉大尊十分忠心,几位就算想拉他上船,也绝不可能说动他……”
    其中的道理,不用凤然儿细说,在场的其他三位也心如明镜。
    “虽然家兄并做不了玄景宗的主,但目前已经有大部分的年轻弟子认同家兄的理念,想要寻仇一条有别于附庸的新出路。”
    这也是凤然儿千里迢迢赶到阴安城来的原因。
    虽然南岁并不是如何靠谱的人,但其提出来的主张却打动了这些想要脱离高玉控制的年轻人,让这些年轻人摒弃曾经的矛盾,齐坐一堂。
    “也就是说,你能做主。”南岁精简了一下。
    凤然儿缓缓点头。
    秦如玉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百无聊赖地觑着如木头般的天问,说:“你们宗门最近不是跟高玉走得最近吗?现在其他人没过来,你倒是过来了,想两头下注?”
    天问竖掌敛眸唤了一声明德,开口道:“师父叮嘱我要辅佐好高玉大尊,但这并不代表我需要全盘肯定他。”
    说到底,年轻一代里,大多是天问这样的双重态度并行,真正和秦如玉南岁这样直接消极应对高玉调遣的人极少,便是晏子恪,都意思意思地送了不少人去楚国。
    “一个个哟,算盘打得直响。”秦如玉伸了个懒腰,“我们宗门反正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就算去到楚国战线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想来高玉大尊是会理解我们的。”
    太生宗多女子,传承也不够,到秦如玉这一代,也就零星几个弟子,非要高玉和一群女子计较,他也是不稀得。
    听秦如玉这么说,南岁哼哼笑了两声。
    照隐宗消极待命可不就是和秦如玉学的?不声不响地掉队,然后敷衍地行军,最后前方战事都了解了,后面才踉跄踉跄赶到。
    “闲话少说了……”南岁摆了摆手,指着大门,“来时我已经布下隔音法阵,戌伏那家伙就算要偷听,也得是在我掌控范围内偷听。今日大事是要先确定我们的计划,目标定得不能太过好高骛远,免得一不小心就折了腰。”
    譬如,一上来就喊着要打到高玉这样的。
    “我认为,高玉清剿不周魔物只是个开端,等他立够了威信,自然就撤兵了,到时候我们大可以慢慢地蚕食掉他留在各宗内的暗桩。”秦如玉率先说了自己的看法。
    晏子恪却摇了摇头,说:“你们没有到过前线,不清楚前线战事的情况。”
    “你到过,你知道,那你说啊!”秦如玉秀眉一吊,猩红的指甲指着晏子恪,“不要一开腔就只顾着否定别人,好歹说说自己的看法,不然你奔袭千里到这儿来干嘛的?喝茶?”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晏子恪的身上。
    “私以为高玉此回声称要清剿不周,并非是短时之事。”晏子恪不慌不忙地说道:“他是要持续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