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随着囚玉这句话而变得有些冷凝。
    说到底,囚玉和骄阳也没有多么的熟悉,不周的那些罗刹王们平日里相见不是掐个你死我活,就是打个你死我活,像囚玉和桃然那种半依附范榕的状况是鲜少存在的。
    而囚玉……
    他只是跟江胜清待久了,下意识就贫了嘴。
    “感觉好些了吗?”余音说着,扭头去看床边坐着的裴云英。
    此时裴云英的气色相较于城外时,已经好了许多了,除开眼底青黑之外,看不出其他的异样。
    囚玉和裴云英也都注意到余音故意省略了称呼,心里自然就明白余音必然是在骄阳面前隐瞒了什么,遂没有穿帮。
    “嗯,好了一些。”裴云英揉了揉手腕起身,接口道:“只是没有休息好,倒是让你担心了。”
    骄阳偏过头,审视着裴云英。
    和余音身上那股亦正亦邪的气息不同,裴云英就算改头换面,遮掩修为,她身上所显露出来的也是至真至纯的修者之气。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散修与不周交好的,不在少数。
    “你什么时候跟修行者混在一起了?”骄阳的声音里听不出息怒。
    囚玉坐去骄阳的对面,一面提壶斟茶,一面说道:“什么叫混?我与这位是路上相识,又目的一致,故而结伴而行罢了。”
    目的。
    说回目的,骄阳还真就不管裴云英的事了。
    她先是一个弹指将禁制设在这小小的客房内,其后伸手从自己的袖里乾坤中取出最后一枚黑矿放在桌上,“这东西就是瘟疫的源头,我本不会走这么一趟,但你的这个属下帮了我大忙,于情于理,我都该过来给你一个交代。”
    如果不是余音在尊灵山底下搭把手,骄阳一个人少说也得再用上十来天才能解决。
    “客官……”
    正说着,外头一个帮着灰布巾的伙计跌跌撞撞地打开门跑进来,嘴里喊着:“您带来的那个人得了瘟疫呀……咱……咱可不敢接。”
    伙计的脸上只有苦笑。
    这客官出手阔绰,一给就是一锭金子,结果却丢给他们一个染了瘟疫的人,这让他们怎么办?不说要冒着染病的风险去赚这一锭金子,光是那病人的脸一露,大堂里的其他客人就都跑光了。
    “不妨事,误了你们多少事,我补上。”余音只当他是觉得钱少。
    “不是,不是。”伙计连忙摆手,苦哈哈地说道:“好叫客官您晓得,咱东城区是不能进疫病病人的,这可是城主大人的命令!”
    余音与骄阳对视一眼,兜手跟着那伙计往外走。
    “把人送我房间来吧,其余的事,你们不用——”余音这厢刚出客房的门,才踏上楼梯一步,就看到底下咚咚咚小跑进来两列全副武装的士兵,后头则跟着个威武不已的将军式人物。
    金甲黑刀,威风凛凛。
    士兵们将客栈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二楼许多听到动静的客人出来瞧了一眼,又慌慌张张地缩了回去,显然是都认识这位。
    “遭了,是莫将军。”伙计也慌了,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见站在大堂里的老板强装镇定,搓着手迎上去,点头哈腰道:“莫将军光临鄙店,真是令鄙店蓬荜生辉啊。”
    被唤作莫将军的人一看平时就积威甚重,还没开口,这老板就被他一呼气给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一个劲地开始磕头,嘴里喊着饶命。
    伙计赶忙跑下去,与老板并排跪着磕头。
    “人是你带来的?”莫将军忽略了自己面前两个软脚虾,抬眸去看余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人。”
    余音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往下走,“是我带来的,观阁下这阵仗,难不成是来抓我的?”
    喝!
    士兵们突然呼喝出声,抬起手中的长枪,眨眼间形成了一个围堵的大阵。
    “既然清楚,那就请你束手就擒,不要妄想能从我手上逃走。”莫将军五指一收,掌中黑色长刀于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芒,仿佛能斩碎四周的灵气一般,令刀前一寸处的灵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黑刀通体透黑,刀身嗡鸣不断。
    余音在看到莫将军使出这一刀之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刀恐怕就是由黑矿打造而成。
    房里的囚玉和裴云英听到动静,跟着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裴云英是匆匆走向余音,囚玉则是斜着身子倚在扶手上,向下问道:“什么情况?”
    “音儿,你带回了什么人?”裴云英压低声音问。
    白五躬身抱着胡明远出来,鬼鬼祟祟地缩在二楼走廊的廊柱后头。
    此前白五就一直关注着隔壁的动静,堂下的声音自然也就逃不开她的耳朵,如今听到余音的声音,白五哪儿还能坐得住,没多想就溜了出来。
    好在胡明远乖巧,双手环着白五的脖子,一声不吭。
    莫将军举着刀,眯了眯眼睛,环视一周,问:“这些可是你的同伙?”
    三个人的问题,余音都没打算回答,她走到大堂里,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不急不慢地说道:“西城区的瘟疫有解,如果城主大人想要救自己的子民,还请趁早。”
    西城区也好,瘟疫二字也好,都挑拨了莫将军心中却危险的那根神经。
    就见莫将军低吼一声,打着翻身挥刀砍向了余音。
    裴云英本是要冲出去接下这一刀,却在即将要靠近莫将军的黑刀时,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兀的窒息,后翻摔了出去。
    呜——
    刀的嗡鸣声转为风的呜咽。
    一向无往不利的莫将军认为,这一次他也必将斩下这个毛头小子的头,然而他的刀在那小子头上一指处停了下来,经由那小子抬起的两指一夹,竟是再也无法继续向下半分。
    可以说是纹丝不动。
    余音抬头去看莫将军,浅笑道:“莫将军为何这么急躁?我既然是为了救人而来,自然就不是歹徒。”
    如果此时有人去仔细打量余音的手指,便能发现她两指贴近黑刀刀身的皮肤,有一小块与黑刀颜色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