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开始着手修复自己刚才挑开的伤口,余光一瞟,看到莫笑起身往客栈门口走了过去。
    方才被莫笑派出去的小兵这时候已经回来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到莫笑身边后,压低声音回禀。
    只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显然是不可能瞒得过余音的。
    “城主大人说,既有希望,再所不惜。”小兵吞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只是……只是副城主与文书令们都觉得此事需要再议。后来、后来城主府里就乱了,副城主请了老夫人出来,将城主带走了。”
    莫笑的脸色比之小兵,更加的难看。
    小兵口中的老夫人,十有八九就是城主霍林的长辈,不过单从霍林那句再所不惜来看,他这个人还是相当在真挚的,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庸碌。
    “如何?莫将军,这人我可是快医好了。”余音明知故问道。
    随着何方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他身上的兽纹已经无影无踪了,肚子回归正常,刚长出来的獠牙也被余音信手掰断,顺便抠掉了那两颗獠牙的牙根。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莫笑回身,指着何方说道:“只要他醒来能和正常人一般无二,那么我大可以先斩后奏,替你把人都带来。”
    后奏,显然不是奏给霍林。
    “好说。”
    说着,余音掌心覆于何方的面上,灵力如瀑,弹指间修复了他面上的血痕。等她再收手时,何方就睁开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缓缓坐了起来。
    他先是去摸了一把自己的嘴。
    骇人的獠牙不在,何方脸上的狂喜已经掩盖不住了。
    “阿爹!”丫头连忙扑向何方,双手死死地抱住他,呜呜咽咽道:“丫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爹了,阿爹可把丫头吓死了。”
    东城区有一例瘟疫病人被治好的消息不胫而走。
    人们疯了似的往客栈奔去,有的是想要仙人救自己的丈夫,有的是想要仙人救自己的孩子。他们抱着自己所能筹得的全部家当,乌泱泱地在客栈外跪了一地。
    “莫将军,看看他们,这些可都是余囊城的百姓,他们都是深受黑矿之苦啊。”余音倚在桌边,捏着块白麻布擦着手,“可说到底,是谁先发现黑矿的?是谁先要去开采黑矿的?错不在黑矿,错在人呐。”
    如果没有贪欲,尊灵山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而已。
    当初囚玉在进城之前说过一句,他说余囊城在百年之前还是只是个破落村子,没想到这短短百年就已经发展至今,真叫人瞠目结舌。
    哪知道,这背后的代价竟然是一整个西城区的百姓的性命?
    莫笑哑口无言,对于黑矿,他了解得不多,除了知道自己手中这把长刀是由黑矿所制之外,其他的再不清楚了。
    热。
    长刀热得烫手。
    “我……”莫笑踌躇着开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闭上嘴,转身向一旁的金甲卫下达命令。
    余音倒不是想要看金甲卫受伤,所以在这群士兵出去之前,一人给他们分了一道自己现场绘制的符咒,末了还打趣道,时间仓促,不要嫌弃不是朱砂黄纸。
    高高在上的仙人三言两语间,就将自己与士兵的距离拉近。
    后头目睹了全程的裴云英已经热泪盈眶了,她与有荣焉地过去把自己刚才一起绘制的符咒送给金甲卫,又扭头将余音抱在了怀中。
    “音儿,师姐好……”一句话没能说完,裴云英就觉得自己喉头有些痒。结果她咳嗽一声,污血就像喷泉似的止不住,从她喉头喷薄而出。
    余音肩头一热。
    不等她偏头去看,血腥味就已经扩散开来。
    “囚玉!囚玉!”
    所有人就看着跟刚才一直处变不惊的仙人像换了个人似的,面色苍白,双手颤抖,嘴里不断高喊着。
    余音并非是医修,能救何方不过是恰巧能对症下药,以黑龙引吸收其体内的邪气而已,真要让余音替裴云英去看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二楼囚玉出来往下一瞧,登时翻着栏杆落地,从余音手上接过裴云英就飞了回去。
    “你们继续,将病人全部带回来。”余音匆匆吩咐那些列队出门的金甲卫,“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被病人咬到。”
    话音一落,她就已经消失在了大堂里。
    客房里。
    骄阳瞧着腿坐在床边,左手捏在裴云英的腕间,右手夹着一根红色的线。线的一头是骄阳的右手手背,另一头则连着裴云英的眉心,若仔细看,就能看到线上有不少像是走兽般的黑色阴影来回滑动。
    “怎么样?”余音风一般地进屋,抓着囚玉的手臂问道。
    囚玉朝骄阳努了努嘴,说:“先等她看看吧,她虽然不是医修,但在不周也是个能搞定罗不少头疼脑热的好手。”
    余音对此还是有过耳闻的。
    要知道,骄阳那护子娘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据说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懂得治病救人,不过是偶然从一位女医手上得来了本医经,之后便经常在俗世里向凭兴趣施以援手,还救过不少身怀六甲的妇人。
    但也只救女人。
    “放心吧。”瞧着余音那紧绷的模样,囚玉只得又安慰道:“裴云英的根底在那儿,就算是陈年旧伤,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
    是大事。
    囚玉不清楚,也不明白余音与裴云英之间的羁绊,更不会理解余音此时为什么会生出如此惶恐的情绪。
    裴云英的底子不差是事实,但从无上楼离开时,余音满心只有猜忌,对裴云英做的可都是釜底抽薪的事,偏偏裴云英还一直惯着她,看破不说破。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害怕。”一直没有露面的朝露突然从囚玉的发冠中钻出来,面带坏笑地说道:“她可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交手时,侵占了裴云英不少灵力,简直就是血稚虫。”
    咚。
    余音红着眼睛掐住朝露的脖子,直将其掼倒在地,又用膝盖撞向朝露的胸口,灵力轰然散落了朝露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