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都察院有了,刑部有了,还差一个大理寺,三法司就全了。曹于汴携怨愤而归,与阉党势成水火。这倪文焕也是个易于掌控的有上进心的五毒之士,就差大理寺卿了……’
    “谁呢?这个人必须与阉党不两立,还又要是个狠人……”
    朱振心里想着,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奏本上。
    回忆一阵,朱振轻声自语道:“再看看。”
    他觉得,魏忠贤那边的安抚还不够,这个大理寺卿,还可以给他!
    朱振要制衡的不止是阉党,还有其他朋党,既然杜绝不了,就必须控制是可接受的范围内!
    自语完这一句,朱振继续翻阅奏本,他现在已经开始批阅了,偶尔会批复几个字。
    这时,崔呈秀已经带着倪文焕在内阁走了一圈,从黄立极班房出来,两人各有表情,相继出了内阁,准备出宫。
    崔呈秀与倪文焕一走,来宗道就进了黄立极的班房,站在他桌前,面露惊疑,道:“元辅,你答应了?”
    黄立极拿笔沾墨,淡淡道:“你有办法阻止?”
    来宗道拧起眉头,沉着脸,道:“元辅,你说,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面软禁魏忠贤,将崔呈秀,周应秋等人明升暗降,夺了实权,重启了曹于汴,李邦华,王永光这些被阉党迫害的朝臣,另一面又将阉党干将之一的倪文焕提拔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难道,崔呈秀,周应秋的入阁,并不是明升暗降?
    来宗道已经完全困惑了,不懂乾清宫里的新陛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黄立极拿笔,自顾的批注奏本,道:“我说过了。”
    “静观其变。”
    来宗道有些不耐烦,道:“元辅,你是真坐得住,明日魏忠贤就要出来了,你觉得,朝局还能安稳吗?”
    黄立极手里的笔顿了下,继而又面无表情的写起来。
    来宗道对黄立极态度十分不满,却又没办法,枯站一会儿,见黄立极还是不说话,一甩手走了。
    黄立极继续批注,不紧不慢。
    已经出了内阁的崔呈秀与倪文焕,两人向着宫门走去。
    崔呈秀瞥着倪文焕春风满面,浑身上下都是得意之色,漠然道:“恭喜倪尚书了。”
    倪文焕忽然警醒,一脸堆笑的抬手向崔呈秀,道:“还要多谢崔阁老提携。”
    “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崔呈秀语气带着讥讽。
    说完这句话,他猛的神色微变,继而目光剧烈闪烁——他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以往,不管是倪文焕还是他,想要升官,都得倚靠魏忠贤,现在,不一样了!
    不管是他入阁,还是倪文焕升任刑部尚书,依靠的都不是魏忠贤,而是新皇帝!
    崔呈秀神情变得晦涩,心里突然有些慌。
    如果魏忠贤不能再是他的升官必须以及靠山,那他要这个干爹还有什么用?
    倪文焕哪里知道崔呈秀想了那么多,依旧陪着笑,讨好的道:“崔阁老说笑了,您可是阁老,下官日后,还需您多多提点。”
    崔呈秀余光扫了眼倪文焕,他哪里不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心里冷笑,却又已经顾不得他了。
    ‘且看看,且看看……’
    崔呈秀有些心慌意乱,不安起来。他不知道,魏忠贤出来后,还能不能有以往的威势。
    有还好。
    如果没有,他该怎么与魏忠贤相处?
    失去了司礼监,没有新帝的宠信,那魏忠贤就一落千丈,无官无职,无权无势,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内监了!
    倪文焕一直注意着崔呈秀的表情,见他神色变幻,目中有凶狠色,心头暗叫不好,想着弥补,连忙笑着道:“崔阁老,下官还有些事情请教,不如,去醉凤楼坐一坐?”
    崔呈秀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出了宫门,直接上马车,坐到了马车里才道:“下次吧。回府。”
    马车立马动了起来,快速驶向城东。
    倪文焕站在原地,看着崔呈秀的马车走远,陪着笑的讨好笑容,慢慢没了,冷哼一声,低声骂道:“什么东西!”
    旋即,他又满脸笑容,心头火热,自语的道:“刑部尚书,嘿嘿,我终于入了六部,还是尚书!嗯……我一定要做出成绩来,给陛下好好看看!冤狱,对,我要清查冤狱,反正有那么多与我无关的,有关的,我也能凭借权力给遮掩下来!”
    短短时间,倪文焕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他现在,就等着朝廷颁布任命,他就可以去大展拳脚了。
    ……
    倪文焕要升任刑部尚书的消息,迅速在朝野传开。
    这令无数还在观望,忐忑的阉党产生的两种情绪,一种是,新帝对魏忠贤,对阉党并无恶感,还是信任的,会加以重用。另一种则产生了困惑,很是不解,更加谨慎起来。
    而朱振提拔的,或者遭遇阉党打压的东林党亦或者其他朋党,也是出现了类似的情绪。
    前者是困惑与不解,后者则是悲愤难平。
    不过,他们都选择了暂时忍耐,都还在继续观望。
    他们都在等,想要仔细看看,新皇帝,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天启驾崩,新帝继位,除了第一天过于紧张外,今天以来,总体算是平静,并无多大波澜。
    朱振依旧在不断批阅奏本,完全不记得时间。
    直到天黑,曹化淳来点灯,朱振这才清醒一点,抬头看了眼外面,感觉着肚子咕咕叫,道:“外面没什么事情吧?”
    曹化淳放下灯,站到朱振身前不远,轻声道:“皇爷,没什么事情。”
    朱振拿过毛巾,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想了想,道:“英国公在哪里?”
    曹化淳道:“英国公,应该在巡城。”
    朱振放下毛巾,从软塌上要下来,道:“魏忠贤呢?”
    曹化淳谨慎了三分,道:“还在灵堂里,奴婢与王太监每隔半个时辰都会去看一次,他没能接触任何人。”
    朱振穿好鞋,在地上伸展手臂,抬了抬腿,而后轻吐一口气,顺手拿起茶杯,笑着道:“这两天累的够呛,有什么新鲜事吗?让朕缓缓脑子。”
    曹化淳知道朱振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闻言就急速转动起来,接着笑道:“皇爷,奴婢说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新鲜事。奴婢听说,保定府那边,有个士子,叫了一大群人,跑到魏太监的三生祠,撒了泡尿。”
    “噗……”
    朱振一口茶已经到喉咙,硬生生喷了出去。
    他涨红着脸,忍不住的笑道:“就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尿的?”
    曹化淳见朱振笑了,也笑容更多,道:“是,据说,屁股很白。”
    “哈哈哈……”
    朱振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了,拿着茶盖指着曹化淳,道:“屁股白……谁这么无聊,盯着人家屁股看,还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