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城内,热闹非凡。
    这里本就是“南岳衡山”附近最大的一座城,西通东达,商贩聚集,人口众多,十分繁荣。
    城内的酒楼也很多,如今都差不多坐满了客人。
    李不负已知道这些江湖上的豪杰们都是为了衡山派中第二位人物刘正风大侠的“金盆洗手大会”而来。
    刘正风本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是名门正派,又富甲一方,有了这三样条件,他的人缘当然就很难不好。
    于是四海五湖的朋友们便都来为他捧场,参加这场刘正风“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隆重仪式。
    李不负随处打听了一些消息,又在衡阳城中逛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
    当他走到一家“回雁楼”门口之时,忽地听到楼上传来打斗之声,“乒、乒、乓、乓”的刀剑声响个不停。
    酒楼中又有叫嚷声,推挤声,惊呼声,似乎引起了场大乱。
    “杀人了!”
    “楼上杀人了!”
    无论在什么城里,江湖人一多起来,都难免会起纷争的。
    李不负路过酒楼,心思却是一动,想道:我初来乍到,借此机会,倒正好瞧瞧这些好汉们的武功路数,就算是增长些见识也好。
    于是旁人都在往外赶紧离开,拼命叫道:“杀人了!”
    “杀人了!快走啊!”
    只有李不负一人淡定地逆着人流而上,反而进入酒楼,上了二楼去。
    二楼上果然有人在打架,甚至有一位年轻人已死在了地上。
    有一位道人端身而立,以剑相击;另一位汉子却坐在椅子上,手中挥刀,出刀,竟正在坐着和他打,却不落下风。
    道人所用剑法,大气磅礴有余,精妙却未免不足,一共攻出二十多招,却几乎没有伤到坐着那汉子的一根汗毛。
    李不负缓缓上楼,瞧着二人打斗,尤其去观察那汉子的刀法,在旁啧啧称奇。
    二人拆了约莫到三十招的时候,那汉子对面坐着的一青年立起身来,也加入战局,向汉子攻了一剑。
    汉子突然跳在一旁,说道:“我田伯光当你令狐兄是朋友,所以我若坐着接你的剑,便是瞧你不起。”
    那位被称作“令狐兄”的青年却不做声,连续三剑刺出,笼罩其上半身,其剑如山,一剑强过一剑,招式奇特,气势不凡。
    田伯光接一剑,退一步,连退三步,才将此剑招完整地化解。
    李不负暗暗点头,他认为这剑招固然厉害,但田伯光的刀法也使得相当不错,未必在自己之下。
    青年拔剑刺后,先前那老道人却收剑在一旁,不再围攻了。
    田伯光踌躇了一下,居然也收刀而立,朝着李不负道:“那小子,你在旁边一直看什么?你田伯光爷爷的刀法很好看么?你若要打,便一齐上!我都接着!”
    他显是早就注意到了李不负。
    田伯光言语虽粗鲁,然而心思却细腻。他见李不负衣着古怪,特意此时上楼,分明是冲他们而来,便生出一些提防之心。
    所以他故意出言相激,想要试探李不负。
    李不负朝着他一拱手,措了措辞,正色道:“这位田兄,我无意与你们相斗,只是上楼来喝酒的,三位请自便。”
    他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下。
    但这话一出,那三人互相一瞧,更无心思争斗。
    ——他们在此处打生打死,却让别人专程赶来上了二楼,待在一旁瞧着热闹,那岂非被当作看猴子耍戏法一样的?
    那道人先冷哼一声,道:“与淫贼田伯光称兄道弟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速速报上名来,我尚可与你师门的长辈求求情,让他不要太责罚于你!”
    田伯光大笑道:“哈哈哈哈,天松老牛鼻子,你打不过我便打不过我,却将气撒在人家后辈身上,实在令人笑掉大牙!”
    天松道人老脸一红。他本有些斗不过这田伯光,所以故意这么说。若李不负真有什么“师门长辈”,只消也是正派人士,那便正好可以叫出来,与他一起杀了这田伯光了。
    ——他与田伯光都是瞧见:李不负在这等季节里身穿棉服,衣着极厚,面上却一点不见汗水,那自是内功修炼有成的表现。
    ——而他既有高明的内功心法,又如此年纪轻轻,那想必是名门子弟了。
    所以天松道人才有这么一问。
    李不负却老老实实地答道:“在下的师父已在西天,道长恐怕很难见到他了。”
    天松道人怒目而视,瞪了他半天,似在思考他的出身。
    他突问道:“你的师父已逝?你是少林弟子,还是武当弟子?”
    李不负道:“都不是。”
    天松道人哼了一声,又问道:“莫非你是峨眉弟子?”
    李不负道:“不是。”
    天松道人面色已有些难看,继续问道:“那么你该是昆仑弟子了吧?”
    李不负依然摇头道:“也不是。”
    天松道人深深皱起眉头,道:“难不成你是我五岳剑派中哪一派的弟子?我怎么想不出有哪位已然仙去同道的弟子是你这模样”
    李不负道:“不是。我也并非五岳剑派的弟子。”
    天松道人一连问了好几回,却都未得到满意的答案,不禁自觉是受人捉弄,面上无光,大怒骂道:“你这后生!究竟是哪一派的弟子不好生说出!”
    “你遮遮掩掩,藏藏掖掖,难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吗?!”
    他此言一出,其声震震,连桌上摆的茶碗都晃了一晃。
    李不负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道:“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何掩之有?你这道人自己猜不中,却来说我的不是!”
    天松道人大怒不已,心知李不负既非名派子弟,也无顾忌,上前一掌便朝他胸前拍来!
    李不负身子不动,亦无畏惧,右手抬起,亦出了一掌。
    啪!
    两掌相对,掌力激出!
    李不负坐在椅子上丝毫未动,天松道人却一连退了三步出去,险些站立不稳。
    天松道人嘴角微微有些血迹流出,他凝目道:“好恶贼!”
    他本来看李不负年纪较轻,是以一掌攻出时有些托大,也未用上十成的功力,不料却竟被一掌击退,负了些内伤!
    一旁的田伯光等人见此均是眼神一凛,有些动容。
    众人都看出李不负身怀不俗功力,但任谁也没想到,他的内功居然还要更胜过泰山派天松道人一筹!
    就在这时,田伯光身旁忽有个小尼姑出声道:“天松师伯,你快走吧!求你去请我的师父来救我!”
    天松道人本来自知不敌,又不好直接临阵脱逃,闻得此言,便正好说道:“今日贫道撞见三个淫邪之徒在酒楼,你们有三人,我也去请两个帮手来才公平!你们倒是莫走!”
    这“三个淫徒”有田伯光和那位令狐兄,自然也包括了李不负在内。
    他说罢,抱起楼间一人的尸体,匆匆下楼走了。
    田伯光哈哈大笑,指着他后背骂道:“臭牛鼻子,若非是小美人让你走的,我今日可放不过你!”
    田伯光口中说的“小美人”,正是先前出声的那位尼姑少女。
    李不负向着她看去,只见这位尼姑少女果然生得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她虽身穿着宽大的缁衣,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实是一个极美丽的美人。
    若不是她已出了家,那不知要使得多少男子倾慕了。
    李不负看尼姑少女时,尼姑少女也朝李不负望来。
    她的眼神纯真,天然无暇,干干净净,像是从水里刚捞起来,又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田伯光见到李不负在瞧尼姑少女,不禁变了颜色,问道:“你也是为了小美人而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