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田香的讲述,所有人都了解了张一挺和林迎春之间的那段往事,也知道前任司令钱虎翼之死的龌龊。
    钱虎翼一家已经死绝了,自然没人会给他们一家做主。
    大家关心的,是张一挺和林迎春之间的事情。
    是张一挺和林迎春私下见面,被顾晓梦撞破的事情!
    “这是血口喷人!绝对没有的事!”张一挺脸色难看,矢口否认。
    “我承认我和这个女地下党的确认识,但你王田香把这个女地下党当宝贝一样看着,我哪里有机会靠近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靠近了,那也一定是在你的审讯室或者地牢里,不可能在其他地方,顾晓梦从来都不会去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撞破我们?你这个说法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不承认?”王田香笑呵呵道,“觉得顾晓梦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是吧?”
    “是我做过的事情,我当然会认!”张一挺沉着脸道,“但不是我做过的事情,我认什么认?”
    王田香看着张一挺,道:“要不要我把你用两根金条买通的那个家伙带上来,让他亲自提醒提醒司令你?”
    张一挺脸色变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见过林迎春。”
    砰!
    王田香使劲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不是没见过吗?怎么又见过啦?”
    张一挺黑着脸不说话。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王田香直接开骂,“真当我们特务处的刑具都是给你挠痒痒的?”
    张一挺眼中闪过一丝惧色,语气弱弱道:“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而且,我不说,也是怕你们误会……”
    王田香还要再骂,就见一直在一边站着的哲彭宪兵小队长走上前一步,用生涩的语气道:“撒谎,要受到惩罚!”
    王田香一怔,急忙起身,道:“涩谷队长,这事儿……”
    “是特使先生亲口吩咐的!”涩谷队长面无表情道,“提出疑问,解释合理,通过;否则,就要付出代价!”
    这两句话说的狗屁不通,不过在座的没有笨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人人色变。
    尤其是他提到的特使先生。
    又从哪儿冒出来个特使先生?
    王田香就是仗着所谓的“特使先生”,才硬怼武田,怒斥张一挺的吗?
    一时间,众人心思飘忽不定。
    王田香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似乎这个情况他也并非提前掌握。
    涩谷队长不等王田香回话,一挥手,两个哲彭兵立刻把张一挺的左手按在了桌子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张一挺惊恐大叫,“我被动过刑的,你们不能打我,会死人的!”
    眼看两个哲彭兵不管不顾,一个按着他,一个拿出钉锤,张一挺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然而,迟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那个哲彭兵按把钉子按在张一挺的左手小拇指上,然后高高扬起锤子,一榔头敲了下去。
    咚!咚!咚!
    伴随着张一挺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声,钉子穿过他的小指骨肉,钉在了桌板上。
    暗红色的鲜血瞬间渲染开来。
    两个哲彭兵退后,张一挺托着自己的左手手腕,涕泪皆下,哀嚎不止。
    这一幕,让在座所有人脸色惨白,肝胆俱寒,不忍卒视。
    涩谷小队长面无表情看向王田香,道:“王处长,你可以继续了!”
    “是,是!”王田香勉强笑着,点头哈腰道。
    他靠着这位特使先生,获得了连武田都能压制的权利,一时风光无两。
    然而再怎么风光,他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涩谷先生,能不能给张司令止止血?”王田香指着已经开始往桌子底下滴落的血液,“他本来就受过刑,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分钟,他就死了。”
    涩谷一愣,低着头眼珠转了转,道:“六?”
    “六?”王田香一怔,旋即恍然,“您说是三针阎王断六爷?”
    “对,对。”涩谷道,“就是那个发明了针灸刑罚的家伙。”
    涩谷一副欣慰的样子,指着王田香道:“这个六爷,已经来了,我会让他在门口守着,需要他进来的时候,他会出现。”
    王田香的脸色阴晴不定,连声称是。
    他回到座位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苏乙此刻心中却多少松了口气。
    六爷来了,他总算不再孤立无援了。
    乌鸦虽好,但却不能彻底依托,而相比起乌鸦,自然是他的专门联络人猫头鹰,更靠得住。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乌鸦知不知道六爷是自己人?
    苏乙觉得可能性不大,一是六爷曾亲口说过,乌鸦不知道他。
    二是乌鸦和猫头鹰是两条线,没有交集。
    本来苏乙这只画眉和乌鸦也是不相交的两条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纠葛在了一起。
    苏乙看着坐在主位上脸色难看的王田香。
    特使?
    他又看看一边的涩谷,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奇怪。
    涩谷提到六爷的时候……
    苏乙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吓了他一跳,心砰砰直跳。
    他强自镇定,表面不露分毫。
    涩谷听从了王田香的建议,给张一挺上了止血药,张一挺仍痛得直叫唤,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
    “真是何苦来哉?”王田香叹了口气,“张司令,这罪受的,是真不应该。我都替您冤得慌。”
    张一挺目光怨毒死死盯着王田香。
    “别恨我,要恨,就恨您自己。”王田香道。
    顿了顿,他环顾四周,道:“我希望诸位也都吸取张司令的教训,待会儿无论是说话还是回答问题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仔细,想好了再说。说真的,我这儿掌握了各位不少事情,你们如果要撒谎,就要问问自己值不值得冒这个险?一旦被我当场拆穿,你撑得住六爷的几针呢?”
    众人都心中一凛。
    王田香这才看向张一挺:“司令,说说吧,顾晓梦,是不是你杀的?”
    “真的不是我!”张一挺咬牙道,“昨天在司令部的时候,我的确买通了你的手下,和林迎春见了一面,这件事也的确被顾晓梦撞破了。但她已经当场答应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没有杀她的必要!”
    眼看王田香皱眉就要说话,张一挺急忙补充道:“当然,我承认我的确生出过杀她的想法,尤其是到了百草堂以后,武田搞得大家风声鹤唳,我很怕顾晓梦会说出这件事,所以想过要杀了她。但我只是想想,根本没机会付诸行动,顾晓梦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可以发誓!”
    他这番话别说王田香了,就连苏乙都听出了其中矛盾之处。
    他也有些无语,这张一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被动刑了,还跟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往外挤信息,跟尿不尽似的,一会儿一点,一会儿一点。
    他是不甘心认输?
    还是找死?
    但好在这不是个彻底的蠢人。
    他说完后,看着一双双狐疑的目光,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话,也意识到了不对,顿时颓丧着脸,带着哭腔道:“好,我承认,我的确有过杀顾晓梦的想法,也到她的房间过,但我去的时候,顾晓梦已经死了!”
    这番话一出,人人都精神一振!
    顾晓梦的死,一直毫无头绪,毫无线索,即使是大家推测出了她的死亡时间,致死原因,但凶手到底是谁,依然是一团乱麻。
    可到现在,随着张一挺说出实话,总算在这一团乱麻中,揪出了一个线头,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厘清真相的希望!
    “张司令,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王田香问道,“我希望这次你能一五一十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如果这次你再有隐瞒,被我们察觉到,我发誓,神仙也救不了你!”
    王田香语气阴测测的,张一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道:“我说实话,我什么都说!真的,其实我根本没隐瞒的必要,但我怕我解释不清楚,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可疑,我没办法说……”
    张一挺叹着气,开始讲述。
    在来百草堂之前,他的确从军营里秘密回到司令部,见了林迎春一面。
    其实他当时是想杀掉林迎春灭口的,他见林迎春,只是为了确定林迎春有没有给王田香供出他的事情。
    但林迎春用两句话,就打消了张一挺的杀机。
    第一句话是:“我现在要配合王处长揪出老枪,你杀了我,你就是老枪,你解释不清楚。”
    第二句话是:“你我的事情其实无关紧要,最多就是一次合作,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我希望等我揪出老枪后,张司令你能保我一命,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阵营,我还要靠你吃饭。”
    张一挺因为这两句话有些犹豫,但就在这时,顾晓梦来了。
    顾晓梦的到来很突兀,因为她从来不会去地牢这种地方,可她偏偏来了,还把张一挺堵了个正着。
    顾晓梦这个人平时骄纵惯了,连对武田的态度都很随意,当然不会畏惧张一挺,当场质疑张一挺的来意。
    张一挺以抢功劳为由,糊弄过了顾晓梦,还恳请顾晓梦不要说出去,并许以重利。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你不用说了!”王田香摆摆手,道,“地牢里我装了窃听器,你和顾晓梦的对话”,我全部录下来了,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就直接说,你什么时候去顾晓梦房间的,你又打算怎么下手杀她的?”
    张一挺的表情有些呆滞,武田也脸色难看。
    前者是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
    后者则是因为这件事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见过武田长之后,心里产生了危机。”张一挺缓和了下情绪,道,“因为我察觉进了百草堂之后,武田长成了这里唯一的主宰,我空有司令之名,却也只能忍忍宰割,我确定武田长他对我有恶意,所以,我想消除我所有隐患和破绽,不给武田对我下手的机会。”
    “于是我产生了杀掉顾晓梦的想法,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武田的监视下,我在这里,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和信任的人,所以我决定自己动手。”
    “我想着快天亮的时候,是所有人最困的时候,那时候所有人都在睡觉,于是我打算在凌晨四点半动手。”
    “钱虎翼死后,这里的产业是我接手的,所以我有这栋楼所有房间的钥匙,钥匙在东楼的一楼,我原本的书房里,我见过武田就顺手去取下来顾晓梦房间的钥匙。”
    “到了凌晨四点半,我悄悄出门,打开顾晓梦房间的大门,溜了进去。”
    “结果我刚进去,一眼就看到顾晓梦吊死在客厅里!我当时惊呆了,我没想到,竟有人先我一步动手,杀了顾晓梦!”
    “我当时有点慌,本想着赶紧走,但我又怕凶手就在房间里没走,他看见我的话,随便搞个鬼,我就被动了。于是我搜查了整个房间,确定什么都没有以后,我才离开。”
    说到这里,张一挺顿了顿,道:“我记得我走之前,是把门重新锁上了的,但据王处长说,早上六点多之所以发现顾晓梦死了,是因为巡逻的卫兵发现顾晓梦房间的门是半开着的?这就奇怪了……要么是我记错了?要么就是有人在我去过之后,又去了顾晓梦的房间。”
    张一挺说完后,在座所有人都有些沉默,分析着他刚才的陈述。
    “这回我说的真的全是实话。”张一挺叹了口气道,“你们说,这事儿我要是主动说出来,我能解释的清楚吗?反正顾晓梦确实不是我杀的,所以我干脆就不说了,就当我从没有去过顾晓梦的房间,可没想到……”
    他摇摇头,一副不堪的样子。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张一挺道,“这件事其实可以证明,有人确实在我去过顾晓梦房间之后,也去过她房间。”
    “我四点半搜查顾晓梦房间的时候,我很清楚地记得,洗脸架下面是没放暖瓶的,我也不记得我在她房间的哪儿见过暖瓶!”
    “可是早上王处长叫醒我,等我到了顾晓梦房间,我发现暖瓶又出现在洗脸架下面了!这东西肯定是有人在我去了之后,又重新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