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冲一旁的家仆侍卫们点了点头,尤里安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
    可是他却没有离开,
    而是在拐角黑暗的阴影处,望着停驻在大街上的,烙印着杜克卡奥家族交叉双匕家徽的马车默然不语,
    一直到马车重新前行,他在从黑暗中缓缓露出了身影,感受着天色黑暗之后的夜风拂过鬓角带来的微凉之意,
    尤里安心中突然有些疑惑。
    “我刚才失态了!?”
    眉头微皱,远处的灯光打在他年轻而俊朗的脸庞上,将一张面庞分成了明暗分明的两半。
    尤里安喃喃着无人听到的话语,默默的回忆着刚刚在马车上的一切,不由得自问道“这是为什么?”
    她是卡特琳娜,是卡特琳娜最在乎的人,可是自己刚才为何会说出那些不留情面的话,甚至是,他还有些无耻的动用了气势来压迫她,让那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难堪。
    这若是卡西奥佩娅回头向卡特琳娜告状,自己到时候该如何面对她?
    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尤里安的眼神阴晴不定,思索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道歉?
    不
    这个方法在刚刚诞生的瞬间便被他否决了,道歉了不就认定自己错了,也就说明他认可了与卡特琳娜之间的天渊之别,赞同了卡西奥佩娅的说法?
    怎么可能!
    但是不道歉
    尤里安嘴角轻轻抽了抽,
    他的五感经过修行变得极为敏锐,所以能察觉到卡西奥佩娅在那一瞬间的失态,也正因如此,他才清醒了过来,离开了马车,在街角的阴暗处吹着冷风反思自己。
    夜晚的街道,没有了白天的热闹。
    整个不朽堡垒如同一只沉睡的野兽一般静静的俯卧在黑暗之中,
    热气被蒸腾,恢复了冬日的阴冷。
    街头上人影稀稀,城里的平民们早早的便回到了家中,回到了温暖的被窝中,
    街头巷尾只有忽明忽暗的灯火与寥寥几名卫兵相伴,一起孤独的守望着黎明。
    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又默默的消失在了清风中,无人问津。
    “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尤里安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揉着眼角,感受着有些酸痛的腰背,环视着周围有些简陋的房间,尤里安有些无奈,
    昨夜在下了马车之后,他便独自一人在街头徘徊,一直到夜深时分才陡然发觉了一个问题————
    他在不朽堡垒并没有住处!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不朽堡垒,上一次到来的那天正巧在军部大门处碰到了卡特琳娜,随着她住到了她家的古堡,一直到再度登船前往艾欧尼亚。
    可是这一次,却不再有一个人来为他安排住处了。
    其实如果按照正常来说,负责为他引路的海德里翁在结束任务之后会为他安排一个住处,但是却因为卡西奥佩娅的突然到来而被迫分离,
    而之后的卡西奥佩娅又被他狠狠的得罪了个透。
    他总不好意思前脚刚刚得罪别人,后脚就舔着脸上门入驻,他可没有那样的厚脸皮。
    那么剩下的唯一选择,也就只有在城里寻一个住处了。
    其实硬要说的话,尤里安还是能寻到一个住处的,就比如不朽堡垒东面山区的血色精锐驻地里就有独属于他的房间,
    但是那里距离不朽堡垒距离太远。来时几人骑着马都奔行了半个时辰,而他昨天一天,上午在海上颠簸,下午在马上奔行,一个白天没有闲下来,着实已经疲惫不已,实在生不起再次赶路的冲动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摸了摸腰间小包,在放满杂物的包底勉强翻出了几个铜币,找了一家不朽堡垒外城区边缘的简陋住所对付了一晚上。
    ————这几个钱币他还有些印象,那是他上一次为卡特琳娜买手链时候剩下的。
    除此之外,这么多年来,他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战争,金钱对他而言毫无作用。
    “看来,在不朽堡垒弄个住处是当务之急啊!”
    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尤里安不由得喃喃自语。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扩散的感知中却突然出现了些许异样。
    这让他的意识迅速警惕起来,一个翻身下了床,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房间的门后,屏息凝气静静的等待。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了微不可查的响动,
    这种声音在常人耳中或许比微风吹拂的声音还要轻浅,
    但是在感知极度出色的尤里安耳中,却比雷声还大。
    “人数:一,”
    “腰间有武器摩擦布帛的声音。”
    “从行走的轻重程度判断,体型瘦削”
    “从行走的习惯看,排除扒手,判定为刺客,目标不明,态度恶意。”
    只一瞬间,尤里安脑中便浮现了这些念头,
    双目微眯,尤里安对来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耐心的等待。
    即使中间隔着一堵墙壁,他依旧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在脑中形成了一个淡淡的轮廓————
    那人拿起手中的物什——应该是一个用以开锁的东西,
    然后轻轻的探入了房间的门锁之中,简单的拨弄了两下,简陋的门锁便被无声的撬开,
    大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道足以通过一人的缝隙,没有几秒钟,尤里安就见到一人踮着脚进了屋子,
    那人一袭黑衣,身形又矮又瘦,只到尤里安下巴高,一脸警惕的进了门,目光迅速的掠过左右,目光迅速的锁定了靠在角落的床,床上扑散着一床棉被,却空无一人。
    见到这一幕,那人的脸色陡然一变,手掌探向腰间的同时,身行就要向后翻滚。
    但是他又怎么比得上守株待兔的尤里安?
    还没来得及动弹,他就感觉到脖颈处多出了一抹淡淡的凉意,刺激着汗毛让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缓缓的转过头,那个刺客的眼睛对上了尤里安平静的双瞳,也看到了停留在脖颈处的一柄小巧的匕首。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在尤里安目光的无声逼视下,丢掉了右手的铁线,探向腰间的左手也乖乖的停下了动作,
    看着他这般识相,尤里安平静的开口道:
    “说吧,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