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十一二月的风,透过夜幕穿梭在树林之间,轻轻叩响荒秃的枝桠,卷走了最后一片发黄的落叶。
    芮尔微微抬起头,望着深邃隆布里那一道飘渺恍惚的身影,下意识的加快了些许步伐,
    纤瘦的双腿越过低矮的木丛,拂过带着几分杂乱的深绿,裸露小腿处传来的些许针刺感让女孩精神一振————
    都到了这一步,结局如何还要再多做纠结么?
    作为学院的第一名,芮尔深深知晓自己的实力上限,
    而她更清楚的,是前方两丈外的那飘忽在昏暗月色下身影中隐藏的力量,
    那个人,如果他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那么就算自己孤注一掷赌上一切,结局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可不知为何,目光追寻着远处的阴影,芮尔心中却没来由的泛起一个念头————“他不一样。”
    那个男人,与别的人不同,不只是与芮尔在学院中见过的那些诺克萨斯教员与导师不同,甚至与她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要不同。
    回忆着从两人见面起到如今短短不到一天的全部经历,虽然芮尔没有任何的凭据,心中却始终有这般感觉————
    对方一定不会再伤害她。
    这也让原本心有惴惴的女孩心中安定了许多,
    追逐着前方的人,两道身影在寂静的树林间穿行了约莫十分钟,才在一处静静的涓流旁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人影脚步一停,芮尔也紧接着停下了脚步,目光平视前方,迎上了回神看过来的灰色双瞳。
    “你似乎…很平静?”幽幽的声音响起,尤里安一抬眼便对上那双泛着金红色的眼眸,对方脸上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未曾脱离过他的感知,
    可不知为何明明一分钟前还流转在脸畔的些许不安,在这一刻的对视中却再难觅见了。
    “嗯,我知道您不会杀掉我的。”
    “哦?”这样的答案让尤里安微微有些惊讶“虽然当着那个孩子的面,我说过原谅你的话,但————”
    望着娇瘦的女孩,在那张金发掩映下的娇小脸畔上停留半天,尤里安依旧没有找寻到任何慌乱,这让他略微有些不爽的皱起了眉头:“以你的危险程度,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为了帝国的安危食言而肥?”
    “甚至是…”手腕翻了个花儿,一柄短匕无声的出现在了尤里安的掌心中,暗哑的灰色光晕流淌,惊起了一涟微风:“即使是不杀你,单是将你押解回诺克萨斯,以你犯下的罪行,也足以在大地牢的深狱下囚禁至死。”
    “您不会的。”
    如果说,在尤里安开口前,芮尔心中或多或少的还有一些不安的情绪残存,那么当带着几分威逼的话语从对方口中淡淡响起的那一刻,芮尔的心便彻底的放了下来,
    迎着尤里安的注视,女孩仔细看着面前的男人许久,而后微微摇头认真道:“如果是学院的那些杂碎,他们或许不会饶过我,可如果是您的话,您一定不会违背自己说过的话。”
    “哦?是赌么?”眉头微皱,尤里安不太清楚对方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不,是您的眼睛。”
    “我的眼睛?”尤里安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微妙。
    “嗯。”芮尔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抿住嘴角微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轻声开口道:“我的母亲曾告诉我,人的一切情绪表情或是肢体动作都可能骗人,但唯独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我看过很多人的眼睛,但唯有您的眼睛,是最特别的。”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和那些混蛋们不一样,你是一个…一个有坚持的人。“”
    轻轻歪了歪头,芮尔想了片刻说出了一个让尤里安些微感觉有些怪异的词来,
    “不管是赌还是所谓的眼神告诉你的答案,我都要说一句你赌对了,”
    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三步的瘦弱女孩,在这个距离上,尤里安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在对方将那一身堪称恐怖的力量爆发出来前划破那纤白的脖颈,可对方口中的话却让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将手中的匕首缓缓插回了腰间。
    “坚持什么的,我不甚在意,不过我确也没有再要对你出手的想法。但对于上午发生在学院中的那些事,或许你应该给我一个完完整整的解答。”
    “那是当然。”在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之后,芮尔心也随之放下了心来,而对于尤里安的提问,芮尔心里本就有了和盘托出的想法,
    即使尤里安不问,她也会想办法将一切通通告诉对方————这是在刚刚那一瞬间女孩心中突然涌现出的想法,
    甚至随着这个想法的诞生,看着身前的男人,女孩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他可以……’
    而随着这个大胆想法跃出脑海,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那些杂碎…”
    在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内,芮尔便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讲给了尤里安听,从魔法学院的秘密,到她无意在阁楼下发现的秘室,
    虽然在早些时候的篝火旁芮尔便已经为尤里安讲述过一遍,可那时的她心里还抱有对尤里安的戒心,
    而这一次意有所图的她却是将她知道的一切都统统说了出来,就连那个兀自出现的手上带着黑色玫瑰花的神秘女人,芮尔也没有隐瞒,
    芮尔想的很好————她与那个女人亲自交过手,可一边倒的碾压却给了她巨大的挫败感,而尤里安这边,虽然也是失败,但对方却没有像那个女人一般羞辱了她的灵魂又粉碎了她心中唯一的依靠,
    “那个混蛋…”
    一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悲剧,再想起自己那惨死的母亲,芮尔心中好似有千万座火山齐齐崩发,
    那咬牙切齿的语气,甚至不需要特意去感知,尤里安也依旧能察觉到其中的深深恨意。
    也就在这一刻,尤里安面的女孩深深望了他一眼,突然膝盖一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突然单膝及地跪在了男人的面前:“尤里安先生,请您做我的师傅吧!”
    那一瞬间,空气突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