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道祖》 第一章 妖气入体 “嗷!” 黄昏时候,夕照空山,位于大陆中央的宋国境内,颍川郡府城西郊,一声狂吼惊动了半城百姓! 街头上,不少人驻足倾听,在悚然变色中议论纷纷: “又有妖怪出现了?!” “是啊,最近城里接二连三的丢失女眷,听说都与那妖怪有关!” “我可听说了,是个蜘蛛妖,总是趁夜溜进城里,专一掳掠年轻美貌的女子!” “这么可恶啊!” “陈郡丞带人守株待兔了三个晚上,终于发现了那蛛妖的踪迹,暗暗追踪下去,在西郊找到了它的巢穴,天明时候打了起来。” “这都打了一天了啊!” “听声音,那蛛妖像是受伤了。” “还是郡丞大人厉害!咱们颍川郡多亏了有他在!” “是啊,老实说,就连咱们那太守,都不如郡丞大人……” 城外西郊,一个丈余高、通体刺毛的六足巨蛛被数十个重甲武士围在当中,左冲右突,又接连被逼退。 那些重甲武士个个身手不凡,左手持盾牌,右手持大戟,进退有度,攻守兼备,而且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蛛妖不动,他们也几乎不动,但凡抓住机会就朝那蛛妖身上挺戟突刺,一旦蛛妖回攻,他们就用盾牌挡住,往后稍撤。 大戟很长,对付蛛妖有奇效,盾牌外面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猪油,能防备蛛妖的蛛丝黏连,可谓是装备周到。 而外围,另有几十个手持强弓劲弩的武士,一波接着一波的朝那蛛妖猛射! 蛛妖无法突破武士的包围圈,就只能挨射,虽然毛皮坚硬,可还是到了穷途末路。 它有三条腿被戳伤,五只眼被刺瞎,背上还插着十几支特制的铁箭,血流遍地! 距离战场十余丈开外高地上,站着个劲装裹身的中年男子,相貌十分威严。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俊秀少年,也是劲装打扮,手里紧握着一柄长剑,正密切的关注着战局。 “父亲,蛛妖支撑不住了!” “嗯,是到了收尾的阶段了。” 中年男子大喝一声:“变阵!杀!” 众武士立刻齐声呼啸,左右穿插,前后调动,那阵型顷刻间大变,由守变为攻! 二十人持盾围拢,二十人缩身在后,挺进之中,盾阵稍稍散开,二十杆大戟迅猛刺出,蛛妖“嗷”的一声惨叫,腹部又多出了几个血洞,眼也又瞎了一只! 它转动着仅剩的两只残眼,怨毒的看向那个中年男子,蓦地嘶吼一声,然后便发狂似的朝对方狂奔而去! 那中年男子正是颍川郡的郡丞陈泰清,少年则是他的独生爱子陈义山。 “义山,等下灭了此妖,你带人去它的巢穴把受害女子都救出来。” “是!也不知道这蛛妖掳掠女子们是干什么?” “干什么?这些妖孽,都以为采阴补阳能成大道,但——” 他话音未落,突然发现蛛妖拼着又断了一条腿,多了十来个血洞,硬是拼死冲出了重甲武士们的包围圈,朝着自己这边疯狂奔来! 蛛妖自知必死,但临死也要拉上陈泰清做垫背,怨愤之下,速度快的惊人! 重甲武士们追赶不上,纷纷叫喊: “大人小心!” “大人快跑!” 陈泰清冷笑一声,已经抽剑在手! 身为郡丞,整个颍川郡仅次于太守的高官,负责一郡安危,下治群贼,上灭妖邪,他还从未临阵脱逃过! 就这眨眼间,蛛妖已到跟前,陈泰清喝道:“义山退后!” 陈泰清自己不怕蛛妖,却怕儿子有什么闪失! 但父子彼此连心,陈义山哪里肯退?他抽出长剑,紧紧跟上父亲的脚步。 寒光闪处,陈泰清迅疾斩断了蛛妖的一条螯肢,那蛛妖当即滚翻在地,腹下却“嗤嗤”乱响,一道井绳粗细的浓白蛛丝喷溅出来,闪电般缠住了陈泰清的手腕! “不好!” 陈义山见父亲危险,当即纵身跃起,人在半空撩剑挺刺,只听“噗”的一声,鲜血飞溅! 这一剑,精准无误的刺在了蛛妖的头腹交接之处! 紧接着,他足踏蛛妖后背,顺势横削,“啪”的一声,蛛妖的脑袋滚落尘埃! “好!” “少公子厉害!”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 武士们纷纷喝彩,陈泰清也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实在是太猛浪了,如果不是儿子出手,自己这晚节怕是难保了。 他挥剑斩断缠在腕子上的蛛丝,擦了擦脸上的汗,正想夸儿子两句,却猛然看见那根被斩断的蛛妖螯肢倏的弹起,螯牙外露,闪电般咬在了儿子的左臂上! “唰!” 陈义山忍住剧痛,手起剑落,把那螯肢又削成两半! 陈泰清脸色煞白的跑了过去,一把扯住儿子的胳膊:“咬中了?!” 蛛妖一身妖气毒素都在螯肢的螯牙中,被咬一口,非同小可! 陈义山早觉一股气寒彻骨的冷意顺着臂膀涌进了体内,当即打了个寒颤,却仍旧强笑道:“没事,跟被狗咬了一口似的。” “忍着!”陈泰清瞥见儿子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惊惧之下,当即就决定把那伤臂给斩断! 他与各类妖怪交手多年,深知被妖咬中的厉害,妖气一旦进入血脉,后患无穷! 毒蛇噬指,壮士断腕! 但陈义山突然“嘶”的一声,一把撕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颤声说道:“好痒!” 陈泰清一愣之下,但见一股黑气从儿子的左臂贯穿至前胸,隐隐之中,已经有细小如针的黑色毫毛从儿子的肌肤里生出! “妖气已经蔓延到心肺了……” 陈泰清身子一晃,剑掉落在了地上。 “儿子是不是中了妖毒?”觑看着父亲的脸色,再一看臂膀上黑毛渐生,陈义山也惊骇起来。 “没,没事,我马上找名医给你救治!”陈泰清眼圈湿润,强忍着没落泪,扭头吩咐手下:“你们留下两人送我回府,其余的去解救那些被害的女子。” “是!” 目送陈家父子远去,几名武士面面相觑,都叹息了起来,他们知道,陈义山是没救了。 …… 陈泰清带儿子回府,立刻请颍川名医前来会诊。 妖气在陈义山体内已经完全蔓延开来,遍布血脉,涌入脏腑,黑色刺毛生满了左臂、前胸,渐渐连脖颈上也开始发端! 奇痒! 极寒! 陈义山伸手乱挠,却被陈泰清阻止:“忍着,不能抓挠!” “是……” 夫人在旁边看儿子忍得五官扭曲,浑身打颤,整张脸已经没了人样,登时泪如泉涌:“儿啊,儿啊!” 陈义山瞥见,勉力挤出一丝笑:“爹娘不必担心,儿子的身体从小打熬出来的,比一般人都强……” “郡丞大人,借一步说话。”颍川名医之首苍琅先生神色凝重,把陈泰清叫到了外厅,叹息道:“小可无能,请府上早做准备吧。” 陈泰清拳头握紧:“准备什么?” “大人,您跟妖孽打交道已久,应该明白令公子的情况何等凶险!” “请先生明说!” “以小可看来,那蛛妖定是临死之前,把几乎全部妖气尽数汇聚于螯牙之上,然后噬咬!” 陈泰清沉重的点了点头,当时他在场,自然明白苍琅先生所说无误。 “现如今,妖气遍布公子周身,侵入血脉骨髓,就算神仙也难救!小可说句不中听的话,此时公子若是丧命,倒还好说,就怕他成为半妖半人之身,到时候祸及满门啊!” 陈泰清听的手脚冰凉,眼睛死死的盯着苍琅先生,嘶声说道:“你,你是要我杀了他?” “是!” “你——”陈泰清颤声喝道:“虎毒还不食子!” “大人,您也看到了,公子已经有半边身子长出了蛛毛!这样下去,到不了天亮,他就会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 陈泰清身子一软,就势瘫坐在了厅中的椅子上,面如死灰,像是在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半晌无言,只挥了挥手:“先生请回吧。” 苍琅先生摇了摇头,带着名医们,匆匆离去。 夫人从内室匆匆出来:“你,你真要听那个姓苍的话,杀了咱们的儿子?!” “你,都听见了?” “我听见了!我们夫妇活了半生,就这一点骨血,你要是敢下毒手,我也不活了!” “你以为我活得了吗?!”陈泰清伸手捂住了脸,两行清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陈夫人怔住了,自她嫁到陈家以来,也经历过不少风浪,却从未见过自己的夫君流过泪…… “公子,你干什么?!” 内室忽然传出了丫鬟的一声惊呼,陈氏夫妇连忙拥了进去,只见陈义山咬着嘴唇,颤巍巍半坐在床上,丫鬟手里捏着一把匕首。 “公子他要自杀!,刀被我夺下了……”丫鬟面无人色的说道。 “儿啊!”夫人一把抱住了陈义山,大哭起来:“你这是要娘的亲命啊!” 陈泰清也连忙别过去了脸。 “爹娘,儿子不孝,怕是要先走一步了。但在走之前,儿子想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陈义山勉强保持着一丝神智,坚定的说道:“父杀子,必然会落下不义之名,就让儿子自我了结吧!” 原来,他也听到了苍琅先生的话,只是为了不让父母难做,才选择自己动手。 “胡闹!我与妖孽打了半辈子交道,难道还不如那苍琅先生?他徒有虚名,懂个屁!你因为他的话就要自杀,那才是陷你父母于不义!我陈泰清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平生没做半点亏心事,老天他敢让我绝后!你等着——” 说罢,陈泰清双眼通红的转身离去。 陈义山与母亲对视了一眼,都莫名的心安了下来。 父亲要他等着,那应该是有办法了。 “儿啊,你好好休养,千万别再胡闹了,你爹肯定有办法的!” “嗯……”陈义山其实也坚持不住了,寒意已经冰的他全身麻木,倒是不觉得痒了,神智一点点消失殆尽,他往后一倒,晕死了过去。 夫人又哭了几声,吩咐丫鬟把内室的利器全部拿走,然后自己守在儿子床边,须臾不敢离开。 陈泰清匆匆奔往后宅,大门一推,快步迈进陈氏祠堂,手捻三根香,恭恭敬敬的在一众牌位前轰然跪下,再三拜道:“列祖列宗,咱们陈家的最后一点骨血危在旦夕了!还请祖宗们显灵,救救义山啊!若是他没了,我也自绝于宗祠之内!你们就彻底绝后了!” 片刻静默。 “砰!” 忽然一声响,近前的一溜牌位中倒了一个。 “曾祖父?!”陈泰清精神一震,匍匐着爬了过去。 第二章 祖宗显灵 陈泰清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在绝境之中盼望祖宗庇护,所以才来宗祠哀求,没成想,竟然惹得曾祖父牌位倒下,这不管是巧合,还是真的祖宗显灵,都给了陈泰清极大的希望! 可当他凑近了凝神看那牌位时,又没有别的动静了。 但是香炉中的烟袅袅幻化,忽在空中凝成了两个字——不孝! 陈泰清脸色一变,心中却是一喜,随即又重重地叩头在地:“非是泰清不孝,实在是万般无奈!曾祖父既然显灵,还请搭救义山!不然,我现在就自杀!” “啪!” 陈泰清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冰凉刺骨,整个脑袋都有点发木,他急忙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 只有烛火在猛烈摇曳,香烟袅袅不绝。 是曾祖父被自己触怒,显灵来打脸的吗? 陈泰清有点悚惧,但是一想儿子,他又坚定了信念,咬牙切齿说道:“不救就不救,大家一起断了香火算了!” 说话间,陈泰清抽出刀子就准备对自己心窝戳下,宗祠内瞬间烛火爆闪,烟气一变,又幻化出两个字来——等着! 嗯? 陈泰清眨了眨眼,放下刀子,浑身都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但见香炉中的烟一缕一缕凝起,“呼”的断掉了一条,就如根细线般往上急速涌去,钻出屋门,眨眼间,便不知踪迹。 陈泰清出生的时候,他的曾祖父已经亡故,他只听父祖说过曾祖在世之时,为人慷慨,常常接济百姓,是有口皆碑的大善人。 眼下,列祖列宗的牌位都供奉在堂,却只有曾祖父有所回应,但回应的又这样奇怪,着实让陈泰清喜忧参半。 他不知道曾祖父是何打算,又准备如何搭救陈义山,毕竟长到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见识祖宗显灵。 曾祖父既然说让他等着,那就等着看。 一炷香渐渐的燃尽了,陈泰清又赶紧续上了一炷香。 他直挺挺的跪着,等着曾祖父的回应,并不敢离开宗祠,可又心心念着儿子的状况,在度时如年的煎熬中,第二炷香也燃尽了,他又连忙去点燃了第三炷…… 当第四炷香化作灰烬时,陈泰清再也忍不住了,他仰起头来:“曾祖父,你还在不在?” “……” “请曾祖父说句话!” “……” “曾祖父莫不是在哄骗泰清?若是这样,泰清可就活不了啦!” “……” 陈泰清急了,又拿起刀子,准备抹脖子。 “呼!” 一阵寒风骤然卷起,宗祠内的烛火瞬间全部熄灭! 陈泰清悚然一惊,茫然四顾,他曾祖父的牌位蓦地被寒风吹落下来,正巧砸中陈泰清的脑袋,一阵晕眩感袭来,他就地倒了下去。 昏沉中,陈泰清忽然瞧见一个头戴双翅朱冠、身着红色官袍、腰缠玉带的魁伟男子迈步走了进来,生的浓眉晶目,方面阔口,颌下三缕长髯,垂落胸前,十分威严! “孽障!”来人伸手指着陈泰清怒骂。 陈泰清一愣,觉得眼前这人很有些面熟,但仓促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至于对方身上穿的官府官帽官靴,也不像是宋国的打扮。 “你是何人,怎么来我陈氏宗祠?”陈泰清皱眉问道。 “我是你祖宗!”来人横眉怒喝。 “你放肆!你胆敢——啊?你说你是我祖…宗?!” 陈泰清愤愤然正想责问对方怎敢辱骂自己,突然间又心念一动,来人的面目跟自家的曾祖画像是有七分相似! 怪不得一见之下,觉得有些面熟。 “真的是曾祖父显灵?!” “怎么,你求拜半天,要我显灵,我来了,你又不认了?!” “拜,拜见曾祖父!”陈泰清再无怀疑,赶紧磕头:“恕泰清眼拙!” 来人愤然骂道:“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居然敢威胁要我们绝后,陈家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畜生!?” “曾祖父责骂的是!”陈泰清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强忍着内心中的惶恐,说道:“可泰清也确实无计可施了。” “哼!” “曾祖父,您老既然已经显灵,肯定是有办法搭救义山的。这孩子您是知道的,清明、重阳、正月初一、上元,逢年过节他必有香火供奉,就是平时也不断,最是孝顺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 “这么说,曾祖父是来救义山的?!”陈泰清大喜。 来人突然叹息了一声:“你可知道我现在的身份?” 陈泰清摇头。 “我生前做了一辈子的善事,救了无数人,这才被本郡的城隍爷看中,招我做了赏善司的判官,享受此地的香火供奉……” 陈泰清吃了一惊:“真,真有城隍爷存在?” “你说这话就是生造口孽!城隍爷是皇帝钦封,受众生香火,集人间愿力而成的神祇!他老人家庇护一城,怎么会不存在?!” “是是是,那您老人家,也是神了?义山有救了!” “赏善司判官,一介小神而已,你激动什么?既然在城隍爷手下当差,那就不能单独为子孙谋私利。就算是偷摸想着为子孙谋私利,以我现在的神通,对义山所中的妖毒也是无能为力!” “连您也无能为力?”陈泰清恍惚了片刻,难以置信。 “妖气浸入心肺,渗透骨髓血肉,别说我了,就是城隍爷也救不了他!” 陈泰清瘫坐在了地上。 “怪只怪你这个当爹的太孟浪!你们降服蛛妖的事情,日游神已经报告给了城隍爷,当时蛛妖突围,你避开锋芒就行了,结果非要硬拼,害的义山为你受罪!” “我知道,是我的错,可,可您,您要孙儿等着,是什么意思?” “我是让你等一个人。” “什么人?” “昔年间,我曾救过一个叫叶南星的女子,她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修仙者收为弟子,上云梦山学道。我发送香火祷词给她报信,若她还念咱们陈家的恩情,愿意下山来颍川,那义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仙人?!”陈泰清瞬间激动了起来。 他早就听闻世上有修炼仙术的修者,隐于名山大川之间,或居于海外秘境,手段通天! “想登仙门也没那么容易,但她应该早就超凡脱俗了吧,毕竟,已经过去了百年……好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等着吧,再敢用自杀威胁列祖列宗,我就找罚恶司判官惩治你!” “您老要走了?!”陈泰清登时感觉没了主心骨,一阵慌乱。 “赏善司一堆琐事等着我处理,我是在城隍爷那里告了假才来的!况且,这个时候是夜游神当值,我们各有所司,我不能久留,你好生等着吧。” 曾祖父飘然而去。 一个寒噤打来,陈泰清骤然惊醒,发现宗祠内的灯火通明,香炉中烟雾缭绕,自己躺在宗祠的地上,手里还捧着曾祖父的牌位。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但,梦中的事情,应该都是真的吧? 曾祖父身为本郡城隍爷手下赏善司的判官,大小好歹是个神,那肯定是有托梦的能力的!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叶南星了,希望她还念陈家的恩情,能下山救自己的儿子! 陈泰清小心翼翼的把曾祖父的牌位重新摆放好,然后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又重新跪好。 传闻云梦山在千里之外,叶南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来。 拜托了啊! “老爷!” 正在陈泰清忧心忡忡之际,府中管事飞奔而来,隔着老远就喜形于色的说道:“府外来了一个姑娘,说是云梦山修仙者叶南星,知道咱家公子有难,特意下山来解救呢!” “当真?!”陈泰清惊喜交加,慌忙挣扎站起:“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 第三章 不近人情的仙姑 陈泰清狂奔到府门外时,只见一个身形窈窕、眉目清明的秀丽少女站在那里,长发一束,宝剑一口,皂衣飘飘,一股脱俗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您,您就是叶仙姑?!” 陈泰清左顾右盼,见四下里除了这个少女,并无别人,不禁迟疑着问了一句。 怎么看,对方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曾祖父可是说她修炼了一百年啊! 少女神情很不耐烦,声音冷淡:“陈义山是你的儿子?” “是!” “带我去见他。” “好,请叶仙姑随我来!” 大约是修炼仙术的缘故,所以朱颜不老?陈泰清也没时间多想,带着叶南星匆匆赶往后室。 夫人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陈义山还没有清醒过来,但肉眼可见的是,他现在连脖子上、脸上都生出黑色的刺毛了。 乍一看,就是个妖怪披着人类的衣服躺在被窝里,异常可怖! “夫君,这位是?” 夫人被脚步声惊醒,抬头看时,见丈夫带了个年轻美貌的少女进来,不由得疑声询问。 “这位是叶仙姑,千里迢迢赶来救义山的!” “真的?!”夫人喜出望外:“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叶南星连看都没看陈夫人,只近前瞥了陈义山一眼,两道柳眉便蹙了起来。 “叶仙姑,我儿他是——” 陈泰清正要说话,叶南星摆了摆手,陈泰清便不敢再说。 但见叶南星伸出纤纤玉指,捏住陈义山的下颚,“啪”的一声把嘴巴弄开,弹进去了一粒赤红色的丹药,然后推他起来坐住,一手按天庭、一手按风池,两股灵气灌注下去,片刻间,笼罩在陈义山身上的黑气尽数消散,长出来的黑色刺毛也一丛丛的消退了! 陈义山陡然打了一个激灵,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醒了!”陈泰清与夫人喜极而泣! 看着眼前唇红齿白、异香逼人的少女,稍稍恢复了些神智的陈义山眼神猛然一亮:“你,是新来的丫鬟吗?” 陈泰清吓了一大跳,厉声责道:“别胡说!这位是叶仙姑,下凡来救你的!” “仙姑……” 陈义山有些茫然,这么年轻的吗? “上苍保佑啊,仙姑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是义山的再生父母!我,我给你立神位,终生供奉!”夫人盈盈跪倒在地上。 “正是!仙姑这是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陈泰清也跪了下去。 “言之过早了!”叶南星冷冷说道:“他被妖气浸入血脉,深入骨髓脏腑,混为一体…无救!” “啊?!”正喜形于色的夫人瞬间呆住。 陈泰清也脸色骤变:“叶仙姑,你刚才不是已经——” “治标不治本而已。”叶南星皱了皱眉,星眸微闪,淡淡说道:“我只是暂时逼退那些妖气,可要不了多久,他体内就会再次生出妖气来。简而言之,他的脏腑、骨髓、血脉都已经被妖气渗透,是坏在了根上。” “这,怎么会这样?!”夫人无法接受,连连叩头道:“仙姑,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了!” “叶仙姑,求您看在我曾祖父帮过的份儿上,尽心竭力啊!”陈泰清也重重的磕着响头。 叶南星脸上涌起一股厌恶之情,不悦的说道:“你这是挟恩逼我?” 陈泰清脸色一变,慌忙摇头:“不,不敢!” “你们就是逼我,我也无法可施!” “爹娘,你们别给她磕头了。” 陈义山注意到叶南星的表情,又见她这么对待自己的父母,心中顿觉不快,转脸劝慰父母道:“我原本担心神志不清,妖化后害了爹娘,现在我神志清醒,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人谁还不活到死啊!” “儿啊!” “好了母亲,您这样,儿子就算走,也心中不安啊。” 陈泰清早别过去了脸,泣不成声。 本来是绝望,叶南星的出现带来了希望,可谁知道,希望之后仍旧是绝望,父子连心,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磨?! “仙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只要您能救我儿子,我,我给您当牛做马!” “娘!您别说了,人家是仙人,很嫌憎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就算是当牛做马人家也厌恶!就是奇怪,一个仙人居然也曾受过咱们家的恩惠,呵!” “我是受过你们陈家的恩惠,我认!你少风言风语暗讥于我!夜里得到香火祷词,我就下山来了,若真能救你,倒也算是还了你们陈家的恩情,了却我于俗世中的一段尘缘,我何乐不为?只是,你命该如此!” 叶南星一脸淡然,就像见惯了人世间的生死一样。 百年之前,她还是凡夫俗子的时候,人情世故也极浓烈,只是后来上云梦修仙,一心求道,慢慢就变的冷漠寡淡,再也不以人世间的种种俗事为念,这次下山,正如她所说,完全就是抱着了却尘缘的态度,当发现自己对陈义山的状况无能为力时,她就想要一走了之。 “这样吧,你们夫妇另说个别的心愿,我帮你们满足,此后,彼此再不相欠。”叶南星沉吟片刻,目光转向陈泰清夫妇。 “呵!”陈泰清一声惨笑:“儿子性命难保,我们夫妇还要什么别的心愿?” 夫人也泫然道:“只愿跟儿子死在一起罢了!” “算了!”叶南星觉得陈泰清夫妇是在寻死觅活要挟自己,心中厌烦至极:“我把陈义山带走,上云梦山,至于他能不能活命,全看他自己了!” 陈泰清心中又陡然升起一丝希望:“仙姑,云梦山是不是还有别的仙人?” “只有我一个!”叶南星冷冷道:“但上了山,就有可能活命。” “敢问仙姑,为什么上了山就有可能活命?” “这是我云梦派的秘密,你想知道吗?”叶南星森然说道:“我有言在先,知道的人,我们向来是不留活口的。” 陈泰清夫妇的脸色瞬间都变了,哪里还敢追问。 叶南星则愈发不耐烦道:“去不去?速做决定!不去的话,我这就告辞了。” “去!”陈泰清现在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但凡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我不去!”陈义山算是看清了叶南星的态度。 什么仙姑,什么还陈家的恩情,人家压根就不想管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苦苦哀求,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饶舌? 陈义山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 他冲叶南星冷笑一声:“你走吧!让你误入红尘俗世,耽误你修炼,实在是对不住了!陈家跟你从今往后没有任何纠葛,你的尘缘算是了断了,祝你早日飞升,羽化成真仙!” 叶南星瞥了陈义山一眼,心中自然明白对方在讥讽自己。 什么祝自己早日飞升,羽化成真仙,那分明是说自己还没有达到白日飞升、羽化成仙的地步,这恰巧是叶南星的隐痛。 她修炼百余年,虽然早脱离了凡夫俗子的范畴,却还并未真正登入仙门。 “你父母既然答应,那就由不得你了!”叶南星伸手抓住陈义山,往外疾走。 陈义山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却被她像拎猫崽一样提溜着,偏偏陈义山死命挣扎,却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爹!” “娘!” “我不去啊!” “你放我下来!” “闭嘴!再啰嗦,我摔死你!” “臭女人,你放开我,我不让你救!” “我还真救不了你,等你上了云梦山,等你被体内的妖气折磨的死去活来时,看你怎么求我!” “本公子至死不求你!” “嘴倒是够硬!” “哪有你的心肠硬?” “……” 叶南星后背长剑“唰”的出鞘,盘旋在半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 陈义山看的目瞪口呆,有心想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仙术?却又忍着不问。 叶南星冷笑一声:“别眼巴巴看了,上剑!” 她提着陈义山,飘然跃上剑身,心念一动,那剑立刻飞升,片刻间,已经高入云层,飞行速度也是极快,陈义山只觉得风声呼啸,刮的脸颊生疼,遍体生寒。 他心中惊惧,却不吭不哈,叶南星倒也暗暗佩服,想起自己百年前被老师第一次带上飞剑的时候,那是吓得惊呼连连。 “怎么不叫不闹了?”叶南星讥讽道:“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了?” “放屁,我才不怕!”陈义山大声喊道,嗓音近乎被风声给淹没。 叶南星突然伸手推他,他立足不稳,“啊”的一声惨叫,从飞剑上倒栽葱掉了下去。 魂飞胆丧之际,一道流光划过,叶南星又驾驭飞剑,接住了他。 陈义山惊魂甫定,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已经是面无人色了。 “不是不怕吗?不是不叫吗?刚才鬼哭狼嚎的人,是你吧?” “臭女人,你,你蛇蝎心肠!” “还敢骂?信不信我真扔你下去?!” “……” 却说陈泰清夫妇两个追赶到府门外,只听见“嗖”的一声破空之音远去,仔细看时,但见夜色茫茫,却哪里还有儿子的身影? “你就让她这么把儿子给弄走了!?”夫人哭着捶打陈泰清:“她会善待咱们儿子吗?!” “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陈泰清的心也如刀割一般。 “我不管,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啊!呜呜……” 第四章 老祖洞 颍川郡东南千里之外,红阳初升,云霞漫开,一阵悠扬的晨钟传出,响彻谷野,群鸟惊飞,翩翩而去。 在峻极中天、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亭台楼阁相连,金顶悬空,钟声正是从其中传出来的。 一个道人在敲钟,一个童子在洒扫庭除,山上山下,烟云蒸腾,花草树木争奇斗艳,俨然是一派脱尘的世外之境。 突然间,一道流光从山巅划落,一柄飞剑“当啷”入鞘,两个人影从半空中飞下,吵闹声瞬间打断了这山中的安宁祥和: “到了我这云梦山,就给我闭嘴!” “我偏不!” “再吵闹,我拔了你舌头!”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女人!” “你再说一句?!” “中山狼!白眼狼!蛇蝎妇人!” “啪!” 一声脆响响起,骂声终止。 道人和童子都惊愕的看了过来。 一个冷艳的皂衣女子面带寒霜,怒气冲冲,把一个高大瘦削、脸色苍白的俊俏少年打翻在了地上。 这两人自然是叶南星和陈义山了。 千里之地,叶南星御剑飞行,本来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到达云梦,但是加了一个陈义山之后,飞剑的速度就慢上了许多。 更要命的是,陈义山在飞剑上并不安宁,反复要求叶南星放自己回家,叶南星越是呼喝,陈义山越是不听,闹的叶南星心烦意乱,御剑的速度更慢,直到天亮,才飞回来。 叶南星开始的时候还故意恫吓陈义山,把他推下了飞剑然后又接住,本想以此来给陈义山弄个下马威,让他老实点,却没想到反倒是更激怒了他。 陈义山从小到大吃软不吃硬,本就是个不怕死的人,不但没认怂,反而叫骂的更狠了。 叶南星几次都想真的把陈义山给踹下飞剑去,把他活活摔死! 可到底还是念着陈家早年间的那点恩情,唯恐恩将仇报有损自己修行大道,所以强忍着不发飙。 下了飞剑,陈义山仍不听话,叶南星忍无可忍,终于一巴掌扇晕了陈义山。 这下好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那敲钟的火工道人和洒扫庭除的童子早就跑了过来,火工道人恭恭敬敬的对叶南星施礼:“恭迎叶仙长回山!” 童子跪下磕头:“参见师父!” “嗯。”叶南星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十分威严。 童子看了看晕死过去的陈义山:“师父,这个人是——” “一个……贱人!”叶南星看见陈义山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百年来修出的平静祥和,被这小子一夜间给搅闹没了! 要不是……真想掐死他! 她挥挥手,吩咐童子道:“你去把他关到老祖洞里去!” 童子一怔:“老祖洞?可是师姐正在里面闭关啊。” “雨晴的闭关期限已经到了,此时应该出来了,你带这贱人过去吧!” “是!” “什么不明不白的人,都能进老祖洞了,偏偏我没福享用……”童子有些不情愿的暗中腹诽了一句,走上前来,一把揪住陈义山,往金顶下走去。 金顶下方,草木层层遮掩之中,有个很不起眼的山洞,石门与山壁仿佛连在一起,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眼下那石门紧闭,童子拖着陈义山到达的时候,石门缓缓而开,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恭喜师姐出关!”童子满脸笑容的拱手行礼。 “师弟,你这么着急进洞啊?我还没出来,你就守在洞口等着了?怎么,我要是不出来,你还打算进洞赶我?”少女雨晴冷笑着说道,一双妙目瞥了眼陈义山:“他又是谁?” “师姐误会我了。”童子心中暗骂,脸上赔笑道:“小弟才什么修为,哪里有资格进洞修炼?至于说赶师姐出关,就算给小弟十个胆子也不敢啊。是师父说师姐要出关了,然后才吩咐我带这个人过来,让他进洞的。” 雨晴脸色稍稍缓了些:“哦?这个人是师父新收的徒弟?” 她细细打量陈义山,觉得这少年相貌英俊,倒是不招人讨厌,只是气色很差,而且看年龄也不小了,师父会收这么个人做弟子? 童子摇头道:“不像是师父收的弟子,师父喊他贱人。” 雨晴:“……” 童子道:“也不知道师父让他进洞干什么。” “师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雨晴不明所以,摆了摆手:“我先去见师父了。” “恭送师姐。” 雨晴走后,童子冲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心想本事没有师父大,脾气倒是学了十足! 嘟嘟囔囔的,童子满脸不忿的拖着陈义山进去。 那童子年龄本就不大,个头更是十分矮小,而陈义山的身量则相当高大,所以童子拖着他走路就显得滑稽且不便,正拖行之际,一个不留神,那童子把陈义山的脑袋撞到了凸出来的山石上,登时鲜血直流。 陈义山也就此被疼痛惊醒。 “你是谁?!” 陈义山没看见叶南星,只见一个小小童子正冷眼盯着自己,又觉得脑袋生疼,伸手一抹,血肉模糊,不由得惊怒交加。 “我是叶仙长的徒弟水月!奉仙师之命,带你进老祖洞,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听候仙师的仙旨!” “哼!什么狗屁仙旨,她还真把自己当仙女了!” 陈义山哪里把这个小童子放在眼中,起身就往外走,水月劈手揪住他后衣领,一把摔在地上,嘴里骂道: “让你老实待着就老实待着,听不懂人话?!” “小兔崽子你找打!”陈义山一声怒喝,奋然跳起,挥手要打水月,却被水月一脚又给踹翻。 这下踹中腰窝,疼的陈义山倒抽冷气,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站也站不起来了。 水月骂道:“真是,贱人一个!” 陈义山岔着气,说不出来话,只恶狠狠的看着水月。 水月啐了一口:“瞪我?我可告诉你,我们云梦派源自于希夷老祖,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修仙门派,不是你们凡夫俗子眼中的红尘俗境!这个山洞是希夷老祖曾经修炼过的地方,洞中灵气浓郁,又有老祖残存的仙力护持,对修炼者极其有益,是我们云梦派的圣地!你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能进来,敢在这里撒野犯浑,活不耐烦了!” 陈义山此时方缓过一口气来,当即讥讽道:“就这破洞也叫圣地吗?我们家的鸡窝都比它强些!” “呵呵,真是俗子一枚!” 水月伸手指了指后面石壁:“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是希夷老祖的像,可不是刻上去的,而是老祖在这里面壁悟道,经年日久,自然而然形成的一副像!旁边还有老祖亲手所书的七字仙旨,蕴含着极其深奥的大道,寻常人连看一眼都难!连我都没福进洞闭关修炼,你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师父特许进来,就这还敢胡言乱语,亵渎圣地?小心折了你的草料!” “谁爱待在这里就待着这里,本公子不稀罕!” “你少跟我耍公子脾气,在这里你也不是公子,我也不是你家的奴仆。老实待着,再动打断你的狗腿!” 水月冷笑一声,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顺手把石门给掩住了。 陈义山躺在地上歇了许久,这才狼狈起身,暗想打不过那个臭女人也倒罢了,连一个小屁孩子也打不过,对方连打带骂的,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歇了片刻,起身去扯拽石门,却发现入手沉重至极,咬牙切齿憋得满脸通红硬是纹丝不动。 “放我出去!” 他狂拍石门,外面却了无声息。 喊了许久,声嘶力竭,他喘息了几声,扭过头来仔细打量这个洞穴,只见里面空荡狭窄,倒悬着许多钟乳石柱,凉意森森,当中亮着一盏长明灯,烛光如豆,还有一个蒲团静静的躺在地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臭女人,把我关在这里,分明想是要折磨死我!”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臭女人好毒!” “我越喊叫,她肯定越得意,不如节省些力气,等有机会再见到她,自有理会!” “打不过她,难道还骂不过她?” “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哼!” 陈义山自我安慰了一番,平心静气下来,走向洞穴深处,只见尽头有面石壁,光滑如同明镜,上有一道浅浅的人影,侧面而立,身着一条麻衣长袍,生的长发长须,仙风道骨。 人像旁边还有七个矫若游龙般的字迹——劈破旁门见明月! 陈义山突然想了起来,臭女人带走他之前,曾经说过,要把他放在什么老祖洞里悟道,刚才那个水月又说这是本门的圣地,什么灵气充裕,残存仙力,连他都没福进来……这洞,难道真是个好地方? 这幅人像,就是希夷老祖吗? 陈义山虽然是一介凡人,却也听说过各种各样有关希夷老祖的传说—— 陈抟仙师,道号希夷,千余年前得道成仙,诛灭群妖,涤荡群魔,仙法无边!推演易数,著述无极,以至于河出图,洛出书,异象纷呈!那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他骑驴从桥上过,见一妇人挑个担子,一前一后各有一个男孩儿,希夷老祖从驴背上笑翻了下来,言道:“一担两天子,从此天下太平矣!” 果然,两个男孩儿长大,平定天下,开创宋国江山,成为大陆最富庶的国家。 后来希夷老祖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去往了何处,有传言说他一睡五百年,梦中悟大道,只等有缘人度化成仙…… 陈义山端详那画像良久,心想希夷老祖自然是天地间最厉害的仙了,而且是保佑万民的大仙,叶南星、叶明这类云梦派的人,嘴脸可恶,怎么可能跟希夷老祖有关? 还有这七字仙旨——劈破旁门见明月,蕴含极富奥义的大道? 扯呢吧? 七个字而已,能蕴含什么大道? “嘶!” 陈义山正在胡思乱想,一阵刺痛陡然传来,接着便是奇痒无比,还有一股股寒气开始在脏腑之中升腾而起,渐渐游走进血脉,陈义山低头一瞧,左臂上又有黑色的刺毛缓缓长出来了! 妖气又发作了! 他强忍不住,“咚”的一声,栽倒在地,浑身瑟瑟颤抖,难受至极,却紧咬牙关死不吭声。 万一臭女人和小兔崽子在外面听见自己喊叫,必定会幸灾乐祸。 死,也不能让他们小看了自己! 只是地上也好冷啊,他朝着那蒲团缓缓爬了过去…… 第五章 九阳丹 水月把陈义山锁到老祖洞之后,并没有再多做停留,而是匆匆去找叶南星复命。 等他到达师尊修室的时候,听见师姐雨晴正在叶南星的跟前说话: “师父,徒儿还是没能突破第二阶的瓶颈,而且,老祖所留下的那七字仙旨,徒儿仍旧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叶南星瞥了少女一眼:“急什么?真有那么容易突破,修成仙的人还不成一抓一大把勒?至于说老祖仙旨,为师在云梦山上待了百余年了,都没有参悟出来其中的大道,你才入门了几年?” “是,是徒儿心急了。” “别说为师和你了,就连你们的师祖,以养元第五阶的境界,到寿数尽时,也没能参悟那句话!为师的自然寿命只剩下二十年而已,若是这二十年间参悟不了老祖仙旨,再无法突破第五阶,也得尘归尘土归土。” 所谓养元,是修仙的第一重境界,只有进入养元,才能算作入了仙门。 而养元境下又分九阶,第一阶段是通脉,意指全身经脉被打通,可以吸收吐纳天地间的灵气了; 第二阶段是引气,意指可以随意调动体内的灵气运转往复使用,甚至外现出来; 第三阶段是御器,意指可以祭炼法器,譬如飞剑,用精气神来祭炼成为有灵性的法器,既能用之飞行,又能用之杀敌自保; 第四阶段是归海,意指可以把吸收的灵气全部归拢在气海之内,凝聚蛰伏,不用的时候,护体自保,用的时候,喷薄而出,可最大限度的发挥灵气的力量…… 叶南星现在就是养元真境第四阶,雨晴是第二阶,而水月眼下还是第一阶,但其实他距离突破第二阶已经很近了。 普通人的寿命有限,修仙者也不全是长生不老,突破通脉阶段后,自然寿命可达到百岁;以后每突破一个阶段,自然寿命都能增加十二年。 叶南星的修为是养元第四阶段——归海,自然寿命达到了一百三十六岁,而今她已经活了一百一十六年,也处在急于冲入第五阶段的关口。所以她才会说,如果二十年内,无法到达第五阶段的话,就会尘归尘土归土…… 雨晴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说道:“师父天资超人,一定能早日突破的,参悟老祖仙旨也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这句马屁,叶南星不置可否,瞥了眼进来后一直垂首不语的水月,开口问道:“安置好那贱人了?” 水月连忙拜道:“师父,徒儿已经安置妥当。那个贱人确实是个贱人!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雨晴忍不住问道:“师父,那个小子是什么来历,您怎么让他进老祖洞?” 叶南星哼了一声,道:“他就是一介凡人,因为参与围剿半妖,被咬中了胳膊,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那跟师父有什么关系?” “他的高祖在百年前对为师有恩,现如今又在颍川郡城隍座下做赏善司判官,发香案青词求为师救这贱人。所以,为师才带他上山的。” “哦。” 水月不屑的说道:“连个半妖都打不过,还真是个废物!他骂人倒是有力气的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快死的人。” 叶南星冷笑道:“妖气已经侵入他的血脉,深入脏腑骨髓,为师是救不了他啦,除非他自己修仙,且在短时间内突破养元真境第九阶,以脱胎换骨,重启造化,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段时间内突破养元九阶?!”雨晴吃惊道:“他还是个凡人啊,一点修仙的法门都不懂,怎么可能突破九阶?!” “所以就要看他的悟性了,我云梦派自开派以来,就留有传说,凡是能悟出老祖仙旨的人,突破养元第九阶就会变得易如反掌,从而进入修仙第二重真境——成丹!那时候,才能被称为是真仙!”叶南星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之色:“他要是悟不出来,那只能算是自己没本事,或者说上天要灭他,可不是我不救他。” 雨晴和水月面面相觑,都不禁打了个寒噤,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明明救不了人,还不愿意落下有恩不报的骂名,所以把人丢进老祖洞,让对方自生自灭! “估计这个时候,他的妖毒又该发作了……去,把这枚九阳丹给他吃了。”叶南星摸出一抹赤红色的丹丸,丢向水月。 “师父,还是我去吧。”雨晴抢上一步,接住了九阳丹。 叶南星点点头:“嗯。” “多谢师姐代劳。”水月笑嘻嘻的说道,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之意。 …… 雨晴一边朝老祖洞走去,一边心想师父可够狠的,这九阳丹最是烈性的丹药,自己已经修炼到了引气阶段多年,还不敢轻易服用这九阳丹,那小子只不过是个凡人,吃了以后还不得七窍流血,五脏六腑都被烧成灰烬?! 石门一开,雨晴瞧见陈义山坐在蒲团之上一动不动,便冷笑道:“怎么,你还真开始悟道修仙了?” “不说话?好啊,修仙难如登天,第一重境界就是养元,养元又分通脉、引气、御器、归海、洗髓、易经、落齿、换骨、脱胎九个阶段,只有完全突破了九阶,才能被称为真仙,师父说了,只要你悟道成功,修炼到九阶,就可以不死了——” “哎呀!” 雨晴正絮絮叨叨的说着,等走近到陈义山跟前时,才猛然看见他浑身长满了黑色刺毛,整张脸阴郁乌沉,双眼暴突,五官扭曲,不人不妖,极其恐怖! “你,是谁?”陈义山喉中嘶吼着。 雨晴惊怖的往后退却:“我,我是叶仙师座下大弟子雨晴,你这是?” “你,放我出去!” 陈义山咆哮一声,伸手去抓雨晴,雨晴恐惧之余,尖叫着奋起一脚,正中陈义山的下巴,“砰”的踹翻。 不动了。 雨晴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看着吓人,其实还是个废物。 “贱人,还想打本仙姑?快老老实实把这丹药给吃了!” “嗬嗬!” “本仙姑让你吃药,听见没有!” “呃啊啊!” “贱人,非要打你一顿才听话是不是?!” 雨晴骂了几声,陈义山喉咙里只是发出怪叫,雨晴不耐烦起来,过去捏住他的下颚,撬开嘴来,把丹药弹了进去,然后又把他推倒在地上。 一股红气涌上陈义山的面门,就如着火了一样,雨晴笑嘻嘻的看着,心想这小子马上就得七窍流血而死了。 她刚才抢着替水月来送丹药,其实就是为了看这个热闹。 她虽然年龄比水月大,入门也早,但是性格却比水月更加贪玩。 天天在山中苦修,上对着叶南星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下对着嘻嘻哈哈满肚子心眼的师弟,还有个木讷蠢笨只会敲钟干杂活的火工道人,什么仙鹤灵兽的一概没有,只金顶摘星台上天池中有个老鳖,还整天一动不动,她觉得简直要把人闷死! 好不容易山上来个外人,实在是太新鲜了。 现如今,她打骂了一顿陈义山,又逼着他吃了丹药,顿觉神清气爽,想象着等会儿陈义山七窍流血、满地打滚、暴毙而亡的样子,雨晴觉得那一定会有趣极了! 不料,片刻之后,雨晴看见,陈义山面门上的红气消失,连带着他脸上的黑气也没有了,身上那些刺毛居然也都渐渐的褪掉了。 “原来是这样……”雨晴这才明白,师父是用九阳丹来压制他体内的妖气。 没看成热闹,雨晴略觉有些无趣,摇摇头,她问道:“贱人,能说话吗?” 不答。 “贱人,给我讲讲你们凡人的生活!” 依旧没有会回应。 “真是个废物!” 雨晴啐了一口,转身离开,又把石门给重重掩上。 陈义山缓过气来,一阵虚脱,心中对叶南星、水月、雨晴等人的恼恨,又更深了一层。 折辱、打骂还有讥讽,言犹在耳,喂药虽然是救自己,可却像是吃嗟来之食一样令人作呕! 他伸手猛抠自己的喉咙,想着把那丹药给吐出来,可丹药早就入主血脉,哪里还能呕出? 折腾半天,倒是把自己隔夜的饭都弄吐了。 精疲力尽之余,他重新坐回了蒲团,暗暗沉思。 回想着刚才雨晴进洞时说的话,修仙难如登天,第一真境叫什么养元,养元又划分为九阶,只有当自己修炼到第九阶时,才能活下来。 这怎么可能? 自己连修仙的法门都不知道,怎么修炼? 叶南星摆明了是戏谑自己! 可恶的臭女人! 毒女人! 我祖上怎么就瞎了眼,救了这么个白眼狼! 呸! …… 千里之外的颍川郡,巍峨壮观的城隍庙里,从不对外开放的第三层楼宇内,一间挂着赏善司门牌的屋子里,伏案而坐的老者打了个喷嚏,揉了揉眼睛。 旁边一员蓝衣小吏不禁问道:“判官大人,怎么了?” “好像是谁骂我了?你查查赏善簿,看看最近有没有弄错什么事儿。” “呃……是,判官大人!” 第六章 师姐的杀心 “师父,那个贱人果然半妖化了,长出了一身的黑毛,好恶心!还出手袭击我,不过不堪一击。也多亏了师父的九阳丹厉害,这才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妖气!这样一个不人不妖的东西,留着他在老祖洞岂不是玷污了本门圣地?” 雨晴回去复命,免不了添油加醋的诉说一遍洞中的情况。 “别的事情你不用管。”叶南星面无表情的说道:“以后你也不必去了,我让水月一天给他喂一粒。” 雨晴惊讶道:“师父,这丹药可是您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啊,一天喂他一粒也太浪费了吧?” 叶南星瞥了雨晴一眼,道:“救命之恩能值几枚九阳丹?” 雨晴狐疑道:“师父,这个贱人的家里不都是凡人吗?还能对您有恩?” “为师以前也是凡夫俗子。”叶南星秀眉微蹙,似乎是极其不情愿回忆百年前的往事,但沉默了片刻,还是对这个心爱的徒弟说了: “我本是宋国人,十六岁的时候,跟着经商的父亲前往京师谋生计,没想到,父亲沿途感染了恶疾,一病不起。当时,我们父女二人在颍川郡的一家客栈内花光了所有积蓄,又被掌柜赶了出来,以至于露宿街头,无依无靠。我的父亲很快就死了,我也感染上了他的病,朝不保夕……这贱人的高祖叫陈重楼,当时是颍川郡的一个大善人,好心收留了我,还请医生治好了我的病,最后又出资把我父亲的尸骨给埋葬了。这算是一份极大的恩情了,为师不能置之不理。” “凡夫俗子中还有这种好人?”雨晴古怪的看了叶南星一眼:“那个陈重楼不会是看师父您——” 叶南星哂笑道:“陈重楼并不好色,也没有对我怎么样,不然他也当不了赏善司判官。” “是,徒儿明白了!”雨晴脸色一红,小心翼翼的看了叶南星一眼,又说道:“师父,那贱人既然是个凡夫俗子,咱们是不是还要给他送饭送水?” “不必了。九阳丹足够让他续命,送五谷杂粮给他吃,难免要在洞中拉撒,污秽了圣地还成何体统?饿着渴着他,只要不死也就行了。一个半死的贱人,求命而已,难道还要满足他口腹之欲?” “是。” 雨晴心中倒是小小怜悯了一把陈义山,沉默半天,又轻声问道:“师父,您说那个贱人会不会参悟老祖的七字仙旨呢?徒儿是说万一啊。” “万一?那他就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 叶南星冷笑道:“本门数百年来流传下来的门规就是,谁能参悟老祖那七字仙旨,谁就能得老祖衣钵!我云梦派的人也必须要奉之为掌门仙师!那贱人真有能耐,就让他得老祖的衣钵去吧!这云梦派的掌门,我也让给他来做!我当他的徒弟,你当他的徒孙!” “呵呵……”雨晴赔笑道:“师父说的是,是徒儿多虑了,那贱人凡夫俗子一个,烂命一条,怎么可能参悟得透连师父都无法参悟的老祖仙旨呢?不过,以后的九阳丹,还是徒儿给他送去吧?” 叶南星冷冷道:“我说了,以后让水月给他送丹药,你不必去了。” “啊?是徒儿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没有,只是你太懈怠,也太贪玩了。” “徒儿没有啊……” “还狡辩?你抢着去送九阳丹给那贱人是为什么?别以为师父不明白你的心思!你就是贪玩成性,想戏谑于他!” “徒儿……” 叶南星面色一沉,忽然严肃的说道:“本门的规矩,你应该清楚,每一代只能留存一人执掌云梦门户。水月年龄虽小,但是天分却比你强,性子也比你勤勉,这样下去,他迟早有天会超过你!为师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所以为师平时更疼你,老祖洞让你进去闭关修炼了几次,都没有让水月进去,他始终对此抱有微词,你难道不知?!” “徒儿知道,师父对徒儿向来关照。” “可等有朝一日,水月的修为又超过你了,你怎么办?” 雨晴强笑道:“他,他也没那么容易超过徒儿。” “我看要不了半年,他就超过你了!等到为师寿尽而亡的时候,你觉得水月会容得下你吗?以他的心性,到时候要么杀了你,要么让你成为他修炼仙法的人炉,日夜供他吸收元阴之气!” “徒,徒儿明白了!徒儿这就去修炼!”雨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拜别了出去。 …… 一连三天过去,陈义山的妖化基本上每日都要发作一次,叶南星也不去见他,每每都让水月去送九阳丹。 陈义山的神智时清时昏,昏迷时还好说,一旦清醒过来,就变得无比煎熬,无比痛苦,如果不是他性格坚韧能忍,换作旁人,早撞山壁自杀了断生命了。 老祖洞中本来就十分阴寒,再加上空间逼仄,不见天日,只有一根昏黄的灯烛陪着,对云梦派来说是圣地,可对陈义山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而且更难受的是,陈义山没有吃的食物,也没有喝的水,全靠九阳丹续命,几天下来,面容枯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嘴唇干的起了一层又一层白皮,陈义山感觉腹胃都不是自己的了,像是被挖空了一样。 他快要疯了! 这天傍晚,水月又来送丹,陈义山双目通红,怨毒的骂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不给我吃的,不给我喝的,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折磨我?!如果是折磨我,还不如痛痛快快把我杀了!” 水月笑道:“给你吃喝,让你在圣地拉屎撒尿吗?想要活命,就得空乏其身,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还想什么活命?” 陈义山大怒道:“你告诉你师父,我不要她救我!你们马上放我出去,让我下山,我自生自灭,绝不怪你们!如果不放我,我就自杀在你们这破洞里!” 水月不屑的说道:“你想死就去死,没人拦着你。我师父宅心仁厚,可是要给你们陈家还恩情呢,不然你以为你你能天天待在这里?我还替师父疼她辛辛苦苦炼制的九阳丹呢,一天被你浪费一枚,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还宅心仁厚?呸!你们,你们蛇鼠一窝,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简直是没有人性!” “笑话,凡夫俗子才讲人性,修仙者哪有那么多七情六欲?” “就你们这样的人能修炼成仙,那老天也太不长眼了!” “可我们就是修仙者,你就是凡夫俗子,我们活得好好的,你却半死不活,不人不妖,这找谁说理去?”水月笑嘻嘻的道:“我倒是觉得,勤修苦练如果还不能成仙,那才是老天不长眼呢,师父天天派我来给你送丹药,不知道耽误我多少时间了,你不知道感激我倒也罢了,还埋怨我?你才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东西!” 水月不等陈义山再说话,拂袖而去,掩上石门,耳听得陈义山在洞中的怒吼怒骂声,只是冷漠的一笑,然后直奔金顶观星台,去修炼仙法。 …… 金顶本就是云梦山最高的一处峰峦,而观星台则是金顶上最高的位置,入夜观天,往往会感觉手可摘星辰。 这里是除了老祖洞和叶南星修室之外,整个云梦山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了,极其适合修行仙法。 观星台上有一汪自然形成的水泊,清澈见底,被唤作天池。 天池里面有只老鳖,形体大如磨盘,已经存在很久了,久到连叶南星都说不准它活了多少年。 每次有人在天池旁修炼,老鳖都会无声无息地游过来,凑到近处趴着不动,也不出声,像是在观摩,又像是在睡觉。 就比如现在,水月在天池旁边修炼,老鳖又悄悄地凑过来了,眯着眼睛盯着水月,一动不动。 水月瞥了老鳖一眼,心想这老鳖到底是蠢还是灵呢? 天天来看,看得懂吗? 之前的某天夜里,水月还看见老鳖伸出脑袋,对着月亮呼哈有声。 水月心中感慨:不管能不能看得懂,不管是蠢鳖还是灵鳖,这都是只有追求的老鳖啊。 跟自己一样。 他入门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年时间,全靠天赋聪慧和修炼勤奋才弥补了与师姐雨晴之间的差距,眼下距离养元第二阶引气只剩半步之遥,只要追平师姐,他就也能获准进入老祖洞闭关修炼了。 在他看来,雨晴除了长了一张好脸蛋之外,别的也都平常,心性、天赋远不如自己。 甚至师父,也比不上自己。 哼!都是师父偏心!师姐之前还是通脉阶段的时候,就已经进过老祖洞,可轮到了自己,师父就拿门派规矩说事,声称必须达到引气阶段才能进…… 如果自己能早日进入老祖洞,安安静静的闭关,领悟老祖仙旨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水月师弟,你可真够勤奋的啊。” 就在水月心绪不明,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一声带着寒意的嗓音突然传来,吓得他浑身一颤,连忙睁开眼睛去看,却见师姐雨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师,师姐?”水月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赔上了笑脸:“您怎么来了?” “我也来修炼啊。我要是再不勤快些的话,就被你超过了,等到若干年后,师父寿终正寝,你是会杀了我,还是留我做人炉啊?” “啊?!”水月吓了一跳:“师姐,您,您说笑啦。” 雨晴冷哼一声,“嗖”的拔出剑来,森然道:“师弟,你的修为确实不错,都快赶上师姐了,但是剑法却不怎么样。师姐念在同门情谊上,不敢藏私,现在就好好指点指点你的剑法!” 水月脸色大变,他分明看出雨晴那一张俏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意! 这哪是指点自己剑法啊? 这多半是借着指点自己剑法的名义,要杀了自己啊! 到时候,她只要在师父面前说刀剑无眼,教自己的过程中不小心伤了自己,那自己死了也是白死! 不但水月心下惶恐,就连天池中的老鳖也似乎兴奋了,它睁开了一双腥黄豆眼,目光幽幽闪烁。 又要上演同门相残的戏码了啊…… 第七章 老鳖反水 水月的年龄虽然不大,但为人却极为伶俐,眼瞧着师姐目带杀意,他哪里还敢不知死活的“学剑法”? “多谢师姐的好意,但是小弟这点微末水平岂敢劳烦师姐指点?说实话,小弟刚才修炼挺长时间了,可心绪一直不宁,这会儿也疲乏了,得回去休息了,正好也把观星台让给师姐修炼。小弟告辞,告辞。” 说完,水月就准备开溜。 “站住!”红影飘动,雨晴一闪身,拦住了水月,喝道:“师姐的话,你敢不听?!快点拔剑!” “师姐,小弟这会儿实在是精神疲惫,身体也疲惫,您难不成还要逼小弟跟你学剑法吗?”水月嬉笑着说道:“还是饶了小弟吧。” “我替师父分忧,你少啰嗦,赶紧拔剑,教你两招,你就精神了!” “这……小弟要是不肯呢?” “不肯?呵呵,你不拔剑也好,那师姐就先给你演练一遍!”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寒芒一闪,雨晴已经持剑刺向了水月,水月惊怒交加,又无可奈何,也连忙拔出了自己的剑来。 他咬牙切齿,硬挤出一脸的假笑:“师姐待我可真好!” “那当然,师父就咱们两个徒弟,当大师姐的,不向着小师弟,还能向着谁呢?” “那我可真是有福啊!” “知道就好!”雨晴娇笑一声,师姐弟俩瞬间就斗在了一处! 剑气纵横,寒芒如雪,片刻间,两人就互刺了十几剑! 因为师出同门,学的剑法完全一样,所以段时间内两人只打了个平手。 但趴在天池边上兴奋的观看战局的老鳖,已经瞧出,水月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额头、鼻尖上都是湿漉漉的,汗滴晶莹可见,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而雨晴的神色则轻松不少。 小家伙还是不行啊,老鳖暗暗的想。 水月确实支撑不住了,有苦难言,有怒难发。 不过雨晴也暗暗心惊:“这贼小子果然厉害,比我晚入门几年,剑法就已经练的跟我差不多了!看来师父说的没错,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这贼小子就得比我强了!师父的自然寿命只剩二十年,到时候,师父一死,我可就要倒霉了。不行,必须得今早解决这个祸害!不杀他,也得废了他的仙根!” 所谓仙根,凝聚头顶百会穴之上,似气非气,如云非云,是花非花,肉眼难见,唯有灵眼可观,但利用仙法,却可以削去。 削去仙根之后,一身仙法修为化为流水不说,以后也休想再入仙门,便是悟性、智慧都能生生降低一大截! “师弟,这一招你可使的不对,你应该这么刺!” “师姐教的好啊,你看我这么刺可对?” “很好,再看师姐这一招!” “……” 两人的手不停,剑不停,嘴也不停,说的话听起来都客客气气的,可下的都是死手! “嗤!” 一声轻响,水月肩头挂彩了。 他眉头凝成了疙瘩。 雨晴的脸上却绽放了笑意。 因为叶南星之前说过的话,她确实对水月起了浓烈的忌惮之心,今晚,就当是指点师弟练剑,一不小心误伤了他的仙根! 到时候,师父顶多也就是责骂自己一两句,连打都不会打的。 毕竟,师父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徒弟,而且师父还很偏向自己,废掉一个,再责罚另一个,云梦派岂不是要绝后了吗? 眼瞧着水月挂彩,雨晴心中得意,手上的剑则是越攻越急,越刺越快,只等着把水月彻底打倒,再从容削掉他的仙根! 她的修为本来就比水月高出一些,剑法也熟练上那么一点,水月短时间能守住门户,可打斗时间一长,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当下已经是狼狈危险至极! 就连老鳖都看出来了,水月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废在雨晴的剑下! 同门相残,好啊。 老鳖在云梦山存活了数百年之久,已经见惯了历代云梦派修仙者的自残场景,它分毫不觉得这场景残忍残酷,反倒是很怀念曾经的岁月。 满满的,都是回忆啊…… 只不过,今夜这一场的对手,都格外年轻罢了。 “师父,您来了!救我啊!师姐要杀我!” 眼看水月胳膊又被刺伤,雨晴正欣喜,想要一鼓作气彻底拿下他,却猛地见对方收了剑,朝自己的身后呼救。 雨晴吃了一惊,还以为真是师父来了,当即也收了剑,往后扭着头解释:“师父我没有,我不是,我——嗯?!” 但见一片空旷,哪里有半个人影? 再回头,水月已经飞身下了摘星台,跑远了。 “好个奸猾的小无赖!”雨晴跺了跺脚,还剑入鞘,恨恨骂道:“今天算你走运,不过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雨晴也走了。 老鳖叹息了一声,缓缓的朝着天池中央爬去。 没过足瘾啊。 它潜下了水之后不久,天池旁就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嗯? 又有人来了? 老鳖凝神倾听,它能辨认的出来,那是水月的动静。 那小子,又偷偷溜回来了? “老鳖?老鳖?”有人在天池旁边喊。 老鳖早就通了灵性,是能听懂人言的,只是还不会说话,耳听得水月呼唤自己,十分急切,不由得好奇,它浮上水面,看向来人,果然是水月。 水月去而复返,看见老鳖浮上水来,心中也是一喜,暗思道:“这老鳖果然是通灵的,能听懂人话,那今晚,我可不算白忙活!” “你过来。”水月招了招手。 老鳖迟疑了片刻,还是游了过去。 这小子,是要喂自己吃东西吗? 可平时可都是火工道人喂自己的啊…… “老鳖啊,你天天看我修炼,也总该还我点恩情吧?” 老鳖正奇怪水月为什么找知己,冷不防水月嘀嘀咕咕说着话,袍袖突然一翻,抛出一张大网来,罩住了它,奋力一拉,竟把它给扯上了岸! 老鳖大惊,目光幽幽的盯着水月,这是要干什么?! “老鳖,对不住了,师姐一心要杀我,我只能尽快提升修为。” 嗯?那跟老鳖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还按部就班的修炼,短时间内肯定是赶不上她了,所以,只能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老鳖还是不明白,我怎么助你? 难道你看穿我是个不寻常的老鳖了吗? 想让我帮你对付那个丫头片子? “你天天在天池中采纳灵气,还吸收日月精华,又活了不知道几百年了,既然通灵,肯定是大补之物!我只能是吃了你,来补自己了!” 我去! 老鳖急了! 亏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吃了我?! 水月提着剑,小小的脸蛋上,闪烁着狰狞凶狠的神色。 他胳膊上还流着血,但剑却握的很稳,他上下打量着老鳖,思忖着从哪里下手,才能一击毙命! “啵!” 一声破空之音骤然传出,却是那老鳖张开嘴来,喷出了个拳头大小的气泡,直冲水月面门而去,速度快的惊人! 水月见惯了老鳖平素里温柔和蔼、满脸慈祥的模样,哪里料想到它还有这一手?不加提防之下,被那气泡打了个正着! “砰!” 一声响,水月当场被击晕,翻身倒地。 老鳖从网中爬出来,湿淋淋的一步步爬到了水月身前。 想吃我吗? 不如我吃了你吧! 血食,修仙者的血食,对我来说,也是很补的哇! 老鳖脖子猛然一伸,张嘴咬住了水月的咽喉! “呃!” 水月因痛而惊醒,睁开眼看时,但见一双鳖眼通红如血,而自己浑身的血气都在朝一个地方迅速的流逝而去! 是老鳖在吸取他的血气! 这个老鳖,要成妖了! 水月吓得魂不附体,更后悔莫及,想要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第八章 福祸之根 随着火工道人敲响晨钟,新的一天到来了。 云梦山水雾弥漫,奇花异草遍地生香,叶南星走出修室,飘然而至观星台上,立在天池旁边,远眺红日初升。 很快,雨晴也到了。 每天清晨,都是这个样子,叶南星观日出,雨晴和水月也都陪着,谓之曰:早课。 叶南星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师父说过的话:何为大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河灿烂,若出其里! 如果悟性强了,揣日摩月,观天望星,都能得道,一草一木,风雷雨雪,莫不蕴含道法自然。 雨晴看着师父临崖而立,衣袂飘飘,长发如瀑,背影玲珑,纤腰一束,侧颜绝秀,倾国倾城,真是美貌不可方物,心想自己哪天也能有师父这样的气质和容貌就好了。 “水月呢?” 叶南星看完日出,转过身来,发现只有雨晴在,却不见了水月,不由得微微皱眉,心下不悦。 连早课也不来? 以往,水月可是都比雨晴还要早到,从未缺席过一次。 “不,不知道啊。”眼看师父注视自己,雨晴有些心虚,她暗暗盘算着,水月大概是因为受了自己的剑伤,所以才没能露面吧。 “你怎么了?”叶南星一眼便看出雨晴的神色有些慌张,不由得狐疑问道。 “没,没什么。”雨晴低头慌乱的看着天池之水,突然间灵机一动,说道:“徒儿就是觉得奇怪,水月今天不来早课,池子里的老鳖也不见了。” “嗯?”叶南星定睛观瞧,天池水清足可见底,果然是不见了老鳖! “去叫火工道人来!”叶南星的脸色有些变了,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水月难道叛逃了? 他如果叛逃,云梦派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原来,世上修仙的门派众多,云梦派只不过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弱小门派而已,真正的大门派都远离世俗之国,甚至缥缈在海外仙山或孤岛之上。 而云梦山地处大陆宋国境内,免不了沾染红尘俗世的气息,其实并不利于修仙者的心境塑造。 云梦派的创派始祖本是个采药的童子,经常往返于云梦山,有一日,恰逢须发极长的希夷老祖从洞中出来,童子不认识老祖,以为老祖是流浪山野的可怜人,便送老祖了几枚山药,老祖感念童子心地善良,便指点了他几日修仙的法门,随后飘然而去。 那童子却因此超凡脱俗,修为甚至达到了成丹境界,道号云梦子,由此开创了云梦一派。 云梦子开宗立派之后,也知道云梦山并非天下一等一的名山,可山上有老祖洞存在,老祖洞中还留有七个字,那是他闭关一生都没能悟出来的仙旨,他不舍得离去,后世弟子也不舍得…… 可以说,老祖洞就是云梦派的立足根本! 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老祖洞虽然是云梦派的立足根本,却也是云梦的祸根。 有实力的大门大派,修为高深的仙者都看不上这座山,可一旦他们知道山上有希夷老祖悟道过的老祖洞,那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修仙者都尊希夷老祖是仙界第一人,谁不想得到他的衣钵传承?一旦知道云梦山上有老祖的七字仙旨,还不争先恐后来抢吗? 这也是云梦派每一代只留下一人执掌门户的原因,避免人多口杂,泄露机密。 今天,水月不来早课,老鳖也不见了,这让叶南星很不安。 一旦水月叛逃下山,把老祖洞的秘密说给别的仙派,甚至是勾连妖魔,那可为祸不小! 还有老鳖,叶南星一直觉得那老鳖不是蠢物凡品,应该早就有了灵性,只是看它恭顺,而且从不出天池才没有起杀心,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太仁慈了…… 火工道人平素里会来天池投喂老鳖,所以叶南星叫雨晴去唤他来问话。 这火工道人是叶南星之前下山救上来的一个凡人武士,相当可靠。 雨晴匆匆地去了。 不多时,火工道人上来,恭恭敬敬的对叶南星参拜:“仙长,小人正要寻您。” “嗯?”叶南星眉头一皱,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回仙长的话,有人上山来了,已经攀爬到了金顶之下。” “有人上山?”叶南星大吃一惊,瞬间脸色发白:“多少人?有没有说是什么门派的?” 叶南星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祖洞的秘密已经泄露了出去,有别的仙派找上门来了! 火工道人却道:“禀仙长,是个凡人,独自一个。” “放肆!”叶南星惊魂甫定之余,又勃然大怒,喝道:“云梦山有仙人修炼,整个宋国境内无人不知,哪个凡夫俗子敢来攀登?!” 火工道人连忙躬身答道:“那人随身带了一包金银珠宝,说是来送给仙长的。” 叶南星一怔:“通报姓名了吗?” “说是颍川郡陈泰清,还说是仙长您的故人。” “哼!什么狗屁故人?!”叶南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假托送金银珠宝给我,还不是不放心他的儿子?!我已经带他儿子上山了,他还不放心,既然不放心,之前又何必求我搭救?!我这云梦山金顶是他一介凡夫俗子想上就上的?!” “师父,我这就去赶他下山!”雨晴自告奋勇,要教训陈泰清。 “给他些教训,不许重伤他,也不许害他性命!”叶南星吩咐道。 “徒儿明白!” “记住,更不能让他知道老祖洞的事情!” “是!” 雨晴兴冲冲的去了。 叶南星回过头来,又问火工道人:“你可曾见过水月?” “回仙长,昨晚上见过,他问小人讨要了一张渔网。” 叶南星愕然道:“渔网?” “是,小人在山溪里捕鱼用的那张网,被水月给拿走了,他也不说是干什么用,至今未还。” 叶南星怔了半天,心想水月如果叛逃下山,带渔网干什么?或者说水月并未叛逃,只是也开始贪玩了,拿着渔网去捕鱼了? 嗯,渔网,老鳖,水月不会是网走了老鳖吧…… 不对,总觉得哪里奇怪。 叶南星又问火工道人:“这天池中的老鳖不见了,你可知道?” 火工道人摇头:“小人不知道,今天还没有来喂过它。” “嗯……好了,你下去吧。” “是。”火工道人告辞。 叶南星心中越发不安,思前想后,“嗖”的一声,飞剑出鞘,她跳了上去,心念一动,飞剑盘旋漫游,在云梦山里巡视了起来…… 第九章 辱父 却说那陈泰清自从儿子被叶南星带走之后,就始终放心不下,尤其是只要想起叶南星的冷漠态度,他就无法心安。 再加上妻子终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茶饭不思,他也无心再待在家中了。 带了些金银财物,骑着快马奔波了一日两夜,辗转千里,总算是来到了云梦山下。 陈泰清打算的是,送些金银珠宝给叶南星当做谢礼,然后盼望着能见上儿子一面…… 云梦山虽然是大的修仙门派看不上的俗世之山,但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却还是峻极中天的巍峨仙山! 尽管陈泰清的武功不算低,在凡夫俗子中也是屈指可数的高手,可当他背着重重的包裹攀爬到金顶之下的时候,仍旧不免累的精疲力尽,几乎是不能动弹了。 那时候,火工道人发现了他,过来责问,陈泰清说了自己的来历,并请火工道人代为转达。火工道人狐疑着,让陈泰清暂且等候,不许乱走,火工道人自去找叶南星禀告…… 陈泰清哪里还有力气乱走,双腿灌了铅似的只想瘫着不动。 好巧不巧,他瘫坐的地方,就在老祖洞石门外。 父子二人一门之隔,却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呼!” 一声风响,红影掠动,雨晴如飞般赶了过来,一双妙目在陈泰清脸上扫了几眼后,冷哼一声,喝道:“何人敢来闯我仙山?!” 陈泰清连忙起身,只见个明眸皓齿的美艳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不远处,正横眉冷眼的盯着自己,气质不俗,他连忙拱手说道:“小可是颍川郡的郡丞陈泰清,千里奔波至此,并不敢闯山,实是为了给叶仙姑奉上一点薄礼。冒失之处,还望海涵。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是叶仙师的大弟子雨晴!” “哦,雨晴小仙姑有礼了。”陈泰清举着包裹:“这是一些金银珠宝首饰,送给叶仙姑的,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雨晴不屑道:“我们才不稀罕这些劳什子黄白之物,你也不是来送礼的,不就是想见你的儿子吗?” 陈泰清尴尬的一笑,道:“小仙姑看在小可奔波千里的份儿上,又确实带着一片心意来的,能否让小可见上义山一面?” 雨晴冷笑道:“你既然不放心你儿子跟着我师父,又何必求我师父救他?” “放心,放心,我一直很放心的。” “既然放心,那就赶紧下山!” 陈泰清踌躇道:“我,我就见他一面好吗?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行了。求您了……” 雨晴声色俱厉道:“不能!” 陈泰清兀自不死心道:“这是叶仙姑的态度吗?我要见叶仙姑。”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小的郡丞,浑身上下都是俗世的脏臭味,我师父也是你想见就见的?让你速速下山,不许玷污我们仙境圣地,这就是我师父的态度!” 陈泰清羞愤交加,脸色涨红:“那,那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好?” 雨晴道:“等他修炼成仙,自然就好了!” 陈泰清一怔:“修炼成仙?那,那得多久,才能修成?” 雨晴“噗嗤”一声讥笑了出来:“他呀,可能得五十年一百年的,不过,他得能先活那么久。” 陈泰清身为颍川郡郡丞,在郡中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尊者,向来受人敬仰,而今辛辛苦苦来到云梦山,先是被一个火工道人诘问盘查,而今又不见叶南星,只被她的徒弟,一个少女连番呵斥讥讽,实在是憋屈到了极点。 陈泰清低三下四了半天,只为了儿子的安危才忍辱憋屈,可眼下听雨晴说出这种话来,陈泰清再也忍不住了,脸色铁青! 他已经知道,叶南星不是真心实意要救自己的儿子,整个云梦山上下也不会有人对自己儿子好的。 也是,自家夫妻父子都是凡夫俗子,在人家修仙者的眼里就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哪有什么地位?哪有什么分量? 既然这样,还不如带儿子回去,就算是死,也死在家里,埋在祖坟之地! 他不再和颜悦色理会雨晴,而是把那包金银珠宝扔在了地上,张口大声喊了起来:“义山!你在哪里啊?!父亲来接你了!” 陈义山其实早就知道父亲来了。 在陈泰清跟雨晴说第一句的时候,他在洞里面就听见了。 只是他现在又处于妖气发作的边缘,浑身发抖,奇寒彻骨,整个人缩在蒲团上,根本无法动弹。 “父,父亲,儿子要,要回家……” 他哆哆嗦嗦的说,声音微弱至极,又隔着厚重的石门,陈泰清哪里能听得到? 外面的雨晴怒了:“我们世外仙山,不许你大声喧哗!” “义山,义山!” 陈泰清撕破了脸皮,不理雨晴的呵斥,继续喊叫。 雨晴“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厉声骂道:“不知死活的蠢物,你敢再叫一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陈泰清见雨晴拔剑,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当下拂袖道:“你们这样跋扈,岂会有救人的慈悲心肠?我的儿子也不用你们救了,我要带他下山!” 雨晴冷笑道:“你以为这云梦山是你家的,想送人上来就上来,想接人下去就下去?我告诉你,你儿子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他死也得死在山上!” 陈义山既然进了老祖洞,那就是知道了老祖洞秘密的人,无论如何,云梦派也不会让他下山的。 这一点,叶南星虽然没有说过,可是雨晴心里也清楚。 “你们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陈泰清脸色煞白,气的浑身冰凉,手脚发抖:“既不让我跟儿子见面,又不让我带我儿子离开,你们凭什么?!” 雨晴不屑道:“人情值什么?!是你求着我师父救你儿子的,又不是我们上赶着要救他的!赶紧下山,别在这里打搅我们仙境圣地!” 陈泰清喝道:“我死也不走!” “要不是师父吩咐不能杀你,你以为你不死?!”雨晴长剑一抖,剑气纵横,只听得“嗤嗤”两声,陈泰清袍袖尽裂,双臂之上各自多了一条伤口,鲜血直流。 陈泰清大惊失色,那少女是隔着丈余远的距离随意抖了两剑,便伤了自己臂膀,亏自己还是武学高手,可连躲都躲不及,凡人与修仙者的差距就这样大吗? “滚不滚?”雨晴森然说道:“再不滚下去,我把你头发、胡须全都割了,让你变成个秃头秃脑的血葫芦再丢下山去!” “唰!” 剑气掠过,陈泰清的发簪、头巾一起飘落,头发散披了下来。 “你,你小小年纪的姑娘,怎么这么歹毒?!” 雨晴嘿然道:“说我歹毒?好!我师父不让我杀你,可没说不让我杀你家里人,你再啰嗦,我就去颍川郡,杀你满门,我看你回去不回去!” 陈泰清惊怒交加,几乎气的吐血,可又恐惧不已。 他不敢再停留了,对方蛮不讲理到了极点,言谈举止对自己也是极尽羞辱,自己死并不可怕,可连累了儿子怎么办?而且真要是被这恶毒的少女杀去颍川郡,灭自己满门,那可如何是好? “嗬嗬!” 无可奈何之下,陈泰清恸哭了两声,仰天说道:“儿子啊,为父无能,为父害了你啊!只盼你早日痊愈了吧!” 说完,陈泰清怨毒的看了雨晴一眼,转身踉踉跄跄的又下山去了。 “呸!也是个废物!” 雨晴啐了一口,还剑入鞘,心满意足之余,还觉得有些不大过瘾。 老祖洞内,陈义山已经是气的目眦尽裂,感觉胸膛都快要炸开了! “可——恶!” “我,我要杀了你们!” 他奋力挣扎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要奔石门而去,可刚迈动半步,人就又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双腿已经冰的麻木了。 黑色的蜘蛛刺毛一片片、一丛丛的从身上各处往外冒,他的神智又渐渐接近于混沌。 他努力睁着眼睛,不愿意闭上,目光恨恨的看向石壁上的老祖像。 希夷老祖! 修仙圣地! 就这个不出三尺宽八尺长的地方,昼不见日,夜不见月,低头不见草木虫鱼,抬头不见星河沧海,一日三餐都不是人间烟火,而是服用所谓的丹药……这算什么圣地?希夷老祖,这真的是你修仙待过的地方吗?! “呃啊!” 他愤懑至极,狂吼一声! 石壁如镜,映着陈义山的瞳孔,在绝望中渐渐变大,让他在刹那间有了些恍惚。 他猛回过神来,突然诧异的发现,自己的两个瞳孔在石壁上缓缓晃动,竟重合成了一个,正好又贴合在了老祖侧颜上的眼睛里,幽邃深远,看起来,隐隐竟像是一道门——石洞的门! “劈破旁门见明月?!” 陈义山悚然动容,竟连神智都忽而清晰了一些! 破门! 砸碎了这劳什子! 他匍匐着往前爬去,用尽浑身力气,抬起右手,挥掌如刀,轰然朝着石壁上那扇“门”劈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石壁真的像镜子一样,碎裂了! 老祖像化作无数个幻影碎片,消失不见…… 第十章 劈破旁门见明月 老祖洞石门外,雨晴也听见了洞里面的声响,还听到了陈义山的狂吼叫骂,她皱起眉头,暗暗的想,那贱人的妖毒又发作了吧。 今天的九阳丹还没有送来,那贱人会不会暴毙在洞里? 师父应该已经找到水月了吧。 嗯,我就在这里等着,如果水月来送丹药,我就警告他,不许他把昨晚“比剑”的事情说出去,谅他也不敢不听我的话! 可是万一他已经说了,师父会怎么惩罚我呢? …… 洞内,老祖像所在的石壁消失不见了,但是却有一条雪白的麻衣长袍和一个乌黑如铁的钵盂凭空出现在了陈义山的眼前。 他怔怔的看着,恍惚间忘了自己还在发病。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那钵盂中耀射出来,把陈义山给笼罩在了其中。 瞬间,他体内弥漫的妖气如同潮水般退却,那些黑色的蜘蛛刺毛,也迅速消失。 寒凉,慢慢消失,麻木,渐渐不觉,神智,完全恢复了正常。 陈义山晃了晃脑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麻衣长袍和乌黑钵盂。 “自绝于洞中,如何见得着月缺月圆?”一道声音悠悠传出,就像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 陈义山在惊悚中抬头环顾四周:“谁在说话?” “修仙之人,自号希夷者的便是我。” “希夷老祖?!”陈义山惊喜交加:“真的是你么?你在哪里?!” “你不见我,我也不见你,你所闻听者,不过是我留下的一缕魂念。” “只是,一缕魂念?”陈义山登时有些失落。 “不破不立,数百年来,第一个看破这迷局的人,居然是个被妖气浸染脏腑无药可救的凡夫俗子,真是可笑也可悲啊……” 陈义山愕然片刻,随即冷声说道:“那有什么可笑且可悲的?叶南星、雨晴、水月是你的徒子徒孙吗?” “非也。云梦山不过是我众多修行过的地方之一,云梦派的弟子与我无关。” “那他们都说与你的渊源极大,而且这老祖洞——” “是有些渊源。云梦子当初是个采药的童子,虽然被我指点过几天仙法,却并非我的亲传弟子。他开宗立派,将这座山洞据为己有,然后自认为跟我有莫大的渊源罢了……其实,绝情而不仁者,如何能成真仙?” 陈义山原本以为叶南星等人都是希夷老祖的嫡系传人,因此对这希夷老祖也有些不满,耳听得他这么说,才知道是误会了。 当下,他又恭恭敬敬的说道:“希夷老祖说的对极了!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知道,为人处世要慈悲,要仁义,可叶南星等人却不以为然,还说什么修仙要绝人性,要无情,简直是可笑!仙者,以人为傍,绝了人性,何谈修仙?!” “很好,很好,你有这种觉悟,以后的成就绝非他们可比了。” 陈义山苦笑一声,心中暗暗忖道:“我还能有什么以后?” “他们守着这山洞数百年,反复揣摩劈破旁门见明月这七个字,却没有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而且满怀戾气,自相残杀,怎么可能入我仙门?你能打破石壁,也并非都是天意,也有你自己的福报啊,凡夫俗子,却比修仙者看的更清更透彻更长远,我赐你慧眼如炬吧……” 陈义山只觉得目中猛然一阵火热,刺的他急忙闭上双眼,等再睁开时,视野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烛灯照耀下的洞穴多处黑暗,可他现在却看清楚了一切,而且是明察秋毫之末的那种清楚! 洞中空气里,盘旋着一丝一缕清澈透亮微微闪烁着灵光的气流,看的陈义山目瞪口呆,那是什么?! “灵气!” 瞬息间,那些气流全都一古脑的涌向了他,疯狂的从他的口鼻目耳七窍以及周身四万七千毛孔里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轰! 脑海中一声炸响,他感觉整个身体都沸腾了起来,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血流在加速,经脉在扩张,穴道在一个接一个的响应,如同过电一般! 他惊愕的看见那些钻入自己体内的气流,包裹挤压着一丝丝的黑气,渐渐游走入气海之中,成了指肚般大小的一块漆黑如墨的凝脂。 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感觉骤然袭来,陈义山有种错觉,自己竟好像与四周的空气融为了一体,彼此通透了一样。 “老祖,这——” “我用残存的魂力,调动了洞内的灵气为你做了通脉。修仙者,先养元,而后成丹,养元境界下又有九个阶段,其中通脉为第一阶段,也是修仙者的根基阶段,通脉成功后,才能进一步修炼到引气、御器、归海、洗髓、易经、落齿、换骨、脱胎,然后攀往成丹境界!” “多谢老祖!”陈义山喜出望外之余,又问道:“那气海处的黑色凝脂是?” “灵气涌入你的体内,把你脏腑血脉中原本的妖气压制到了气海中,可保一年不再游走。但是一年之后,你若达不到养元境界的第九阶段——脱胎,妖气就会再次弥漫,妖毒卷土重来,发作的更加厉害!” “一年之内达到养元境界的第九阶段?”陈义山惊道:“老祖,我对修仙法门一概不知啊。” “呵呵……”老祖笑道:“有了慧眼,还怕不懂修仙法门吗?” “……” 陈义山不大明白希夷老祖的话,拥有慧眼,跟懂不懂修仙法门有什么关系? 自己现在这眼睛,无非是能看到灵气,看的更远,看的更清楚了些,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乌月钵是我当初所用之物,可保你在成丹真境修仙者的手下无虞,但若非到九死一生关头,不可轻用,以免邪魔外道觊觎,引火烧身!至于麻衣,你穿上吧,等你衣结百衲之时,便是你道行大成之日!” 那声音渐行渐远,陈义山惊愕之余,连忙追问道:“老祖,何为衣结百衲?!” “广结天地间的善缘,日后自知……” 灯影一晃,那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陈义山看着眼前的百衲麻衣和乌月钵,一时间有些恍惚,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亦真亦幻,倒让人不敢相信了。 一年之内,修炼到养元境界的第九阶段,自己就能得救了? 有了慧眼,就不怕不懂修仙法门了? 衣结百衲,就能成就大道了? 他呆呆的,沉默了许久,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 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不管是真是假,先去做了再说吧。 绝望之中,好不容易又有了这么一丝希望,便已经是老天待自己不薄了。 他拿起麻衣,感觉入手轻柔至极,薄如蝉翼,几乎没有任何重量。 穿在身上,精神陡然一阵,暖意袭遍全身。 这就是仙人穿过的衣服啊! 再拿起乌月钵,沉重且温润。 希夷老祖说,这乌月钵不要轻易示人,否则会被歪门邪道所惦记……陈义山犹豫着,正想怎么把这乌月钵藏起来,心念动处,那乌月钵自己就消失了。 “咦?去哪里了?” 陈义山心念又一动,想要乌月钵出现,那乌月钵就真的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惊喜不已,不愧是希夷老祖用过的法器宝物,真正是通灵! 回头看看石门,他心中暗想现如今我也算是成了修仙者,而且还是养元境界下的通脉阶段,应该能打开石门了吧? 他大步走向了石门,伸手去拉,这一次,果然轻而易举的就把石门给拉开了。 而门外,正站着正在胡思乱想的雨晴。 她久等水月不来,正百无聊赖,患得患失,没想到老祖洞的石门由内而外开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惊愕。 “你,你怎么能打开石门?!”雨晴脸色一变,再仔细看看陈义山,更觉奇怪:“你,你这身麻衣从哪里来的?” 第十一章 慧眼如炬 此时的陈义山一头扎进外面的世界,还有些茫然。 眼下还没有到中午,但是灿烂的阳光、湛蓝的天空、五彩的云朵,还有山野之间草木植被的清香,连同鸟鸣虫啼,时隔数日之久,又重新涌到了陈义山的跟前,钻到了他的鼻子里,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久违的自由和欢畅,让他有些目眩神摇! 终于算是重见天日了! 他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冲自己冷目而视的雨晴,面色阴沉了下来:“我父亲呢?” “被我赶下山去了——哎,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能打开石门了?你这身麻衣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言语侮辱我父亲,又出手伤我父亲,这笔账,我会给你记着的!” “哟,记着干什么呀,现在就来报仇嘛。”雨晴笑嘻嘻的说道,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陈义山目中凶光一闪而逝,忍了忍,突然甩手朝着山下奔去。 他要追赶自己的父亲。 本来想打雨晴一顿出口恶气,但是想了想,自己眼下的修为根本就打不过雨晴。 毕竟,自己眼下刚刚入了修仙的门,只是第一重境界养元,而且是养元的第一阶段通脉。 报复的话,也要等到以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一时。 “贱人你干什么去?!” 雨晴一看陈义山要跑,纵身一跃,浮光掠影般一闪身,早拦住了他的去路,呵斥道:“谁允许你下山了?!” 她这一动身,陈义山慧眼如炬,竟立刻看穿了她的底细: “刘芸,道号雨晴,原籍宋国幽阳郡人,修仙者,年龄十七岁,根基为云梦派仙法,修为养元境界第二阶段——引气,身法破绽二十三处,剑法破绽二十六处,击其环跳穴可破其引气关隘,使之一败涂地,击其膻中穴可使之气脉阻胀,顷刻毙命!” 陈义山有些错愕,这,这就是慧眼的威力?! 居然可以看破人的底细,甚至,具体到了真实的姓名、籍贯和年龄?! 还有那些破绽…… “你发什么愣?!”雨晴厉声呵斥道:“说话啊!” 陈义山没有吭声,心中暗暗思索这慧眼看破的信息到底是否可信。 攻击她的环跳穴就能胜过她? 攻击她的膻中穴就能杀了她? 环跳穴那个位置,呃—— 膻中穴那个位置,唉…… 环跳穴是在臀部上的,膻中穴是在胸口位置的,都是些私密且尴尬的部位,陈义山连续瞥了几眼,雨晴已经注意到了,顿时勃然大怒,暗想这贱人居然色胆包天,敢打自己的主意,当即骂道:“下流坯子,你胡乱看什么?!信不信我把眼珠子给你挖了!” 说时迟那时快,雨晴身法如风,两指如钩,闪电般抓向陈义山的双眼! 陈义山站着没动,也来不及动了,但是对方身法中的破绽却在他的慧眼之中迅速放大,二十三处破绽,太多了,陈义山侧身一躲,雨晴的手指顿时抓空! 陈义山心中顿时大喜,慧眼如炬,居然分毫不爽! 不过,也多亏了雨晴是用指头来抠陈义山眼珠子的,如果她是用剑攻击陈义山,就算陈义山看穿了她的破绽,也难以躲避过去,毕竟,她已经修炼到养元境界引气阶段了,宝剑隔空也可伤人。 而陈义山,虽然靠着希夷老祖的魂力帮忙成为了修仙者,却还只是处于通脉的阶段,速度、灵气根基远不能与雨晴相比。 怪就要怪雨晴自己托大,用手不用剑,这才让陈义山捡了便宜。 当然,也不能怪雨晴,毕竟陈义山一直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凡夫俗子,谁能想到他在老祖洞中顿悟而且还开启了慧眼? 雨晴正吃惊对方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躲过自己的攻击时,突然间觉得屁股上一疼,不由得“哎哟”一声惊呼,体内的灵气瞬间运转不畅,两条腿在顷刻间软如烂泥,整个人“啪”的摔倒在了地上! 惊愕之余,她接连运气,却发现体内的灵气竟像是被堵塞了一样,根本无法调动运转。 陈义山惊喜交加,看来,慧眼无错! 他刚才躲过雨晴的攻击,觑看着破绽,趁着雨晴发愣的时候,袭到她的身后,然后一把抓在她的环跳穴上,没想到立时凑效! “贱人,你敢抓我的——你死定了!”雨晴虽然不能动弹,但是看见陈义山仍旧在看自己的臀部,不由得羞怒交加,气的几乎当场死过去。 “呵呵……”他冷笑道:“幽阳郡的刘芸是吧?你也配称修仙者,狗屁!本事也不过如此!”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 雨晴惊呆了。 自己的籍贯和原本姓名,除了师父叶南星知道外,别人一概不知,就连师弟水月都不清楚,这个,这个陈义山怎么会知道!? “很了不起吗?自以为起了个道号就是仙人了?”陈义山俯身过去,凑近了雨晴。 雨晴大惊失色:“你,你干什么?别碰我!” “呸,以为自己很美吗?”陈义山啐了一口,伸手抓起了雨晴的剑,双手一较劲儿,本来想要折断,但是那剑上带有雨晴的灵气和魂念,被打熬的十分坚韧,陈义山奋力之下也折拗不动,不禁涨红了脸。 扭头看看,旁边不远处就是悬崖,悬崖下是一片碧波深潭,陈义山快步过去,把剑给扔了下去。 许久,才传出一身沉闷的落水之音,剑沉的无影无踪。 “你敢扔我的宝剑!?”雨晴急怒攻心,险些再次气的晕死过去。 那剑可是叶南星赐给她的宝贝,自打修炼开始,就一直养在身边,耗费了无数心血,灌注了无数灵气,而且用魂念祭炼,才使得它不同于凡品,且有了一点点的灵性,以后,修炼到御器阶段,踏剑飞行,御剑杀敌,都要指望它,可眼下,居然被这个贱人给扔了! 此处山峦往下,正是云梦山腹地深谷中的云梦泽,泽水深不见底,寒意逼人,就连叶南星都不敢下去,剑落在其中,那是不用指望再找回来了。 可以说,十几年的心血算是付之流水了! “贱人!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刚才用剑伤我父亲,我这算是还了一报!你给送过几天丹药,可又次次打我,骂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敢骂我一句,我就打你一耳刮子,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脸硬!” “你敢!” “你可以试试。” “你这个贱——” 陈义山脸色阴沉如水,伸出了手,对准了雨晴的脸,雨晴嗫嚅着,终于闭嘴,不敢再骂了。 “呵!”陈义山冷笑一声,不再理会雨晴,转身又奔山下而去。 他在洞中狂躁的时候,原本想的是要杀了雨晴,她折辱自己暂且不提,还辱没自己的父亲,甚至动手伤了自己的父亲,还威胁要去颍川郡杀自家满门,着实该死! 但真等到他依靠慧眼,击倒了雨晴之后,反而又没有杀心了。 说到底,他心中还存着仁慈的念头。 而彼此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确实还没有苦大仇深到非要杀人的地步。 既然已经打败了对方,又羞辱了一番,扔了她的宝剑,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眼下,还是先去追上父亲要紧。 …… 陈义山往山下奔走以后,雨晴脸色通红,羞愤交加,她紧咬着嘴唇,调息吐纳良久,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亏是陈义山只是通脉阶段,集蕴不多,体内没有多少灵气,要不然那一把抓下去,雨晴势必要落个残废! “可恶的贱人,敢踢我那里,我饶不了你!” 自言自语骂了一句,她倒是想要下山去追赶陈义山,报袭臀和毁剑之仇,但仔细想想,又不大敢。 之前自己明明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可刚才出手攻击他,他轻而易举地就躲了过去,反过来一把就抓的自己灵气堵塞,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 “太奇怪了,他就是一个凡人啊,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再一想,陈义山自己推开了老祖洞的石门,还居然知道自己的本来姓名,事情就更奇怪了。 老祖洞的石门有仙法束缚,虽不算太高深,但不是修仙者,根本无法打开的。 雨晴心中除了羞愤之外,更多的是惊惧和疑惑。 “难道——” 她突然间心中一动,暗想那个贱人不会是悟了老祖仙旨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念叨着,仍快步冲进了老祖洞里。 刚一进洞,她就觉得不对。 “这,这洞里的气息怎么变得这么浑浊?!” 原本,老祖洞灵气浓郁,呼吸起来不但清凉畅快,而且还有一股奇异的幽香。 现如今,整个老祖洞里的气息都变得难闻至极,像是有股霉味和臭味混合在了一起,雨晴秀眉紧蹙,暗暗嘀咕:不会是那个贱人在这里面大小便了吧?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大可能,他不食人间烟火,每天只用九阳丹维持生命,连水都没让他喝过,哪里来的大小便?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感受不到一丝灵气啊…… “天啊!”当走到老祖洞尽头的时候,雨晴突然间惊呼一声,眼睛瞪得极大,呆在当场。 石壁被毁了! 地上一堆碎石片! 老祖像也没了! 七字仙旨更是不复存在! 壁毁像消,仙旨不在,可谓是灵根断绝,灵气荡然无存了! 雨晴吓得面无人色,许久,才醒悟似的往外狂奔,直冲金顶而去。 她要赶紧禀告叶南星,云梦派的圣地被毁了! 第十二章 回手抓 叶南星在云梦山上下搜寻了一遍,既没有找到水月,也没有看见老鳖,闷闷不乐的回到金顶,心中正焦躁不安,就看见雨晴脸色煞白的奔了上来,没到跟前便大呼小叫起来:“师父,不好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成这个样子,还有一点大师姐的风范么?”叶南星双眉紧蹙,暗忖她去打发陈泰清下山而已,能有什么不好? “陈泰清不听你的话吗?” “不是,是,是老祖像所在的石壁,被,被那个贱人给打破了!仙旨也没了,老祖洞的灵根断了!” “什么?!”叶南星听的头皮骤麻,如遭电击,一颗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来:“你再说一遍!”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盼是自己听岔了雨晴的话。 “老祖洞里的灵气,一丝一毫都没有了,进去之后,一股腐烂霉变的臭味,陈义山那个贱人也跑了。”雨晴带着哭腔说道。 叶南星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险些晕厥过去。 云梦派的创派始祖云梦子之所以在这里创建仙派,就是基于老祖洞的存在,而能否成为大仙,得证大道的唯一希望也就在七字仙旨的奥秘之中,可以说,洞在派在,洞毁派灭…… 叶南星怎么也不会想到,传承了数百年之后,本门圣地,仙派根基居然会毁在自己的手里! “师父!”雨晴连忙上前搀扶叶南星。 “啪!”叶南星反手一巴掌就抽飞了雨晴,戟指骂道:“那小贼毁了圣地,你,你居然不拦着?!” “师父,我,我进洞的时候,才发现被毁掉的。” “那你为什么又让那个该死的贱人跑了?!你一个引气阶段的修仙者,难道拦不住一个凡夫俗子中的废物?!”叶南星嘶声而问,神态狰狞的像是要吃人。 “徒儿,徒儿本来想要抓住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莫名其妙抓了一下,正好抓在了我的屁股上,然后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体内的灵气运转随之阻塞,浑身不能动弹,好久才恢复过来……” “抓你的屁股?”叶南星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了。 云梦派的仙法存在一个破绽,那就是环跳穴,一旦被袭击,体内的灵气瞬间就会运转不灵,这秘密只有历代掌门知道,她还没告诉过雨晴和水月,那个陈义山一介凡人,更不可能知道的,怎么会袭击雨晴的臀部呢? 一定是耍流氓,才误打误撞的吧。 她突然间看见雨晴没了随身携带的宝剑,不由得又是一怔,问道:“你的剑呢?!” “徒儿不能动弹的时候,被那个贱人趁机扔进了云梦泽里。” “简直是个废物!”叶南星怒不可遏,伸手指着雨晴,抖的不成样子:“我,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废物当大弟子!陈义山往哪里跑了!?” “他去,去山下追赶陈泰清了。” 叶南星心下惊疑不定:“这个时间点,他的妖毒该发作了啊。” “他现在看上去好端端的,徒儿也觉得奇怪。” “不要说了,追上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南星伸手一抓,提起雨晴,往外疾走,背上的飞剑早“嗖”的出鞘,半空中迎风变大,叶南星提着雨晴飞身踏剑,呼啸声中,直奔山下而去。 刚到半山腰,叶南星眼尖,已经看见了一道正在缓缓蠕动的人影。 那人披着一身麻布长袍,衣白胜雪,走路有气无力,十分缓慢,去向正是山下。 “师父,那个贱人在那里!”雨晴也看见了那人影,当即伸手指骂。 叶南星心中稍稍狐疑,这贱人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不过,此时她那里还有心情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驾驭飞剑,瞬息间已至陈义山跟前,“呼”的落地,拦住去路。 陈义山吓了一跳,抬头看时,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阴魂不散的臭女人!” “不知死活的小畜生!” 两人倒是异口同声的对骂了一句。 陈义山慧眼凝视:“叶大妞,道号南星,宋国江夏郡人士,年龄一百一十六岁,修仙者,根基为云梦派仙法,修炼至养元境界第四阶段归海,仙法破绽二十七处,剑法破绽四十五处,击其环跳穴可使之……” 陈义山脸上渐渐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叶大妞,原来她以前叫这个名字。 仙法破绽和剑法破绽倒是比雨晴少得多,可师徒俩都一个毛病,屁股摸不得,胸口当然也摸不得。 这云梦派是搞什么?难道仙人打架,不能攻击这两个部位的吗? “你看什么!”叶南星也发现了陈义山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忽而扫视自己的胸口,忽而瞥看自己的臀部,顿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可是洁身自好了一百多年的黄花大姑娘了,被一个少年小子这么看,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又羞又怒。 陈义山干咳了两声:“没看什么。” “那你笑什么!” “我笑——叶大妞这个名字,很别致。” 叶南星脸色瞬间大变,如见鬼魅般的看着陈义山:“你,你说什么?” “师父,他刚才说叶大妞。”雨晴在旁边嘀咕道。 “你闭嘴!”叶南星脸色涨红,如同充血了一样,吓得雨晴浑身一颤,差点跪下,但随即又暗暗狐疑:“难道师父的本名叫叶大妞?这,这比我的本名还俗啊。” 陈义山笑的更是一脸便秘样。 “你怎么知道——”叶南星嘶声追问,但是瞬间又明白了,陈义山的高祖陈重楼是知道自己闺名的,保不齐是告诉了家人后代,所以陈义山才知道。 但这个名字算是她的隐晦,毕竟太俗了,一喊出来,就破坏了她修仙者的那份仙气和威严,实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她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了。 “说,为什么要毁了圣地?!”叶南星满脸阴郁,杀气弥漫,看的陈义山心中惴惴,暗想今天倒霉,还没来得及追上父亲,就先被这个蛇蝎女人给赶上了。 他也是太虚了,几天不吃不喝,全靠九阳丹吊着一线生机,如果不是打破石壁,得希夷老祖魂力帮忙通脉,吸收了些灵气,那是连动都不能动的。 这种状态下,想要从叶南星手里逃脱,难如登天。 毕竟,叶南星不是雨晴,不可能拱手送屁股让自己抓。 除非使用乌月钵,可希夷老祖交待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 “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叶南星又阴测测的看向雨晴:“他是怎么抓到你屁股的?”” 雨晴脸色一红,羞中带怒的回道:“他耍流氓,一直盯着徒儿的私密地方看,徒儿气不过,就说要挖了他的眼珠子。就在徒儿伸手挖他眼睛的时候,他碰巧躲开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抓到了。” “是么?”叶南星冷笑道:“有这么邪乎?我也来试试!” 陈义山形容枯槁,精神萎靡,凝神细看,浑身上下一丝灵气都没有,叶南星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当下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弯曲成钩,闪电般朝着陈义山攻了过去。 陈义山先是一惊,继而大喜,本以为死里逃生不大容易,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拱手送屁股让自己抓啊! 对这一招破防并反攻,自己可是熟悉的,而且还有实战经验! 叶南星的速度比雨晴快得多,可破绽在陈义山的慧眼之中也放大的快得多! 我躲! 哎,躲过去了! 回手,我抓! “啊!” 一声娇呼,叶南星打了个寒颤,浑身都麻了。 腿一软,她踉踉跄跄,歪在了山壁上,脸色绯红,用惊愕且娇羞的目光看向了陈义山。 第十三章 老鳖成精 陈义山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如痴如醉的叶南星,暗暗咂舌:我这一招对付云梦派,可以说是神乎其技,大小通吃啊! 而且,似乎当师父的,更有弹性…… 雨晴也惊呆了。 如果说自己被袭击的那一抓,是陈义山误打误撞弄出来的,可师父呢? “叶大妞,现在立刻对我赔礼道歉,以前的事情可以——嗯?”陈义山正准备上前也卸掉叶南星的飞剑,却不料叶南星身子一晃,又站直了,而且反手就抽出了剑。 “你还能动?”陈义山吃了一惊,急往后退。 叶南星确实恢复正常了。 她的弱点跟雨晴一样,环跳穴被袭击,确实会灵气阻塞,浑身瘫软,近乎处于任人宰割的地步,可她的修为毕竟要比雨晴高出两个段位来,同样的攻击,雨晴承受之后,会瘫软一刻钟,而叶南星承受之后,顷刻间就能恢复。 说到底,还是陈义山的修为太低,还难以对叶南星形成有效攻击。 “唰!” 叶南星挥手凌空一划,如虹般的剑气闪过,“轰”的一声响,在陈义山脚下的山道上立时被劈开了一条三尺多长的深沟! 陈义山从小练剑,剑术在武士之中也算是拔尖的,可仍旧无法激荡出剑气,更不用说手一挥,立时能在山石铺就的山道上劈出一道如此宽阔深刻的沟壑来。 若非亲眼可见,简直无法相信! 这条沟,就像是横亘在凡人武士与修仙者之间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一样! 陈义山心惊肉跳,脸色煞白。 他以慧眼虽然能看出叶南星剑法上的诸多破绽,可是以他眼下的修为,根本无法去破,连接近都接近不了对方。 就好比你告诉一个三岁小儿,说那个壮汉的弱点在裆部,三岁小儿也无法破防一样。 “说,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叶南星含羞带怒的喝道:“怎么躲开我的攻击,又怎么抓到我,我那里的!” 陈义山沉吟着,本想找个说法糊弄过去,可叶南星又已经准备挥剑了,陈义山连忙说道:“我能看出你仙法的破绽,自然知道怎么躲开你的攻击,至于抓你的环跳穴,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的弱点。” “你知道环跳穴是我的弱点?”叶南星根本不信。 在她看来,陈义山明明是一点灵气都没有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看穿自己的仙法破绽所在? 她不知道的是,陈义山已经不是凡夫俗子了,而且仅有的通脉阶段修为,也被那身麻衣长袍遮掩住了。 不要说是她叶南星了,即便是再来一个修为更高阶的修仙者,也绝看不穿陈义山的底细,只会把陈义山当成是个凡夫俗子来对待。 “我不但知道环跳穴是你的弱点,也知道那是刘雨晴的弱点。我还知道,你们的膻中穴就是你们的死门!”陈义山索性豁出去了,大声说道:“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杀你们两个易如反掌!” 叶南星瞬间头皮发麻,脸色煞白,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良久才喃喃问道:“这些事情,你,你都是听谁说的?” 云梦派仙法的弱点,历来只有掌门仙师才知道,绝不可能外传,陈义山却知道的这么清楚,简直可怖! 雨晴也悚然的看着陈义山,从师父的神态来看,她已知道陈义山说的没有错,进而也能说明陈义山之前抓她臀部根本不是耍流氓,也不是莫名其妙凑巧抓住的,而是,人家就是冲着你的弱点来的! 一把抓下去,灵气阻塞,浑身瘫软如泥,就这样,还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死门在膻中穴! 人家没有袭胸,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用人说吗?我能看的出来。”陈义山冲着叶南星冷笑道:“到现在你还没明白?我悟了老祖洞的七字仙旨,修为已经远胜于你!我体内的妖气,你无可奈何,却被我自己给祛除了,不然,我如何能安安稳稳的走出老祖洞来,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 “不可能!”叶南星尖叫了起来:“你一个凡夫俗子,一个下贱的武士,怎么可能悟出老祖仙旨里的奥义!?” “石壁上明明白白写着,劈破旁门见明月,所谓旁门,其实就是老祖像和仙旨所在的石壁,老祖像和仙旨都是障眼法,只要眼中无障,就能劈破旁门。至于下贱,呵呵,当年江夏郡的叶大妞,可能比我这个出自名门的武士更下贱!” “你胡说!劈破旁门见明月,这是一道蕴含无限奥义的仙旨,怎么可能只是让你劈破石壁!?” “那是劈破什么?” “劈破旁门!旁门,旁门代表的可能是心障,也可能是欲望,也可能是七情,总之,绝不可能是石壁!” “不,旁门就真的只是一道门,一道你不忍心劈破的门,一道你误以为是至宝的石壁而已。你看不破,我看破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陈义山,现如今已经是希夷老祖的衣钵传人!” “你,你胡说八道!你到现在还仍旧只是个没有半点灵气的凡夫俗子,你怎么可能是老祖的传人?!贱人,贼小子,毁我圣地,还胡言乱语,我要是不把你碎尸万段,便不姓叶!” 叶南星浑身发抖,在破口大骂中,带着不甘,带着屈辱,带着难以置信又恐慌的复杂情绪,她杀心暴起! “你不要逼我!”陈义山眼见叶南星发狂,心想也只有拿出乌月钵保命了。 “砰!” 就在叶南星动手,陈义山情急之下准备拿出乌月钵保命的时候,半空中陡然升腾起一道巨影,接近着又骤然坠落,砸在众人跟前。 三人都吃惊不小,纷纷往后散开,定睛看时,竟是个巨大的青石磨盘?! 不对! 陈义山慧眼如炬,当即看出,那是个活物! 是个,大鳖! “云梦泽中老鳖,原本沉沦云梦泽底,不见天日。后来,希夷老祖在此山悟道,下云梦泽沐浴发肤,受此鳖哀求,便将其带出云梦泽,留之于金顶天池。寿数已八百一十七年,早生灵性,血食修仙者而又开一窍,可口吐人言,已入妖道……” 慧眼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陈义山心中既喜且惊,喜的是,慧眼不但能看破人的底细,还能看破妖的底细,厉害如斯! 以后天下之大,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自己的这一双眼? 惊的是,这老鳖来历不凡,曾经是希夷老祖从云梦泽里带上来的,现如今却成了妖怪,而且它还居然血食修仙者…… “老鳖!?” 此时,连叶南星也看了出来,这不是什么石盘,而是那只消失的老鳖。 只是,天池中的老鳖似乎没有眼前这么大啊。 而且,它突然从天而降,闹什么鬼? 难道是被水月逮住了,从金顶上扔下来的? 也不知道摔死了没有? “嘿嘿……找你们了好久,原来在这里啊。” 一阵刺耳的阴沉笑声突然传来,难听至极,激的陈义山、叶南星、雨晴都头发发麻。 叶南星、雨晴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陈义山。 你特么浪笑什么?! “是它笑的!”陈义山看得出那一对师徒误会自己,便伸手指了指老鳖。 “它笑?你怎么不说它还会说话呢!”雨晴啐道。 “雨晴小姑娘,确实是我在说话。”老鳖的脑袋缓缓从壳中钻了出来,一双通红的血眼,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如刀一样,刺在了雨晴的身上。 它贪婪的舔了舔舌头。 “啊!?” 雨晴惊呼一声:“你,你怎么会说话了?!” “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伤了水月,水月也不会想出要吃我以补他修为的蠢法子。” “水月?”叶南星从惊愕中恢复镇定,抽剑在手,森然问道:“老鳖,水月的失踪与你有关?!” “他要吃我,却因为受了雨晴的剑伤,仙力锐减,反过来被我吃了他,嘿嘿!只能算是活该。” 听见这话,雨晴惊得魂飞胆丧:“我师弟他,被,被你给吃了?” “先吸血,后吃肉,连带骨头都嚼了,一点都不剩!我可是消化了一夜啊……” “呕!” 雨晴面无人色的冲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陈义山也恶心的想吐,但可惜胃里没什么东西,再看老鳖的时候,他已经觉得是毛骨悚然了。 水月那个童子,虽然可恶,但,但好歹是活生生的人,落这么个下场,也太惨了。 “吃掉我的弟子,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叶南星脸色也难看的吓人,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我当然知道。”老鳖阴测测的笑道:“吃掉一个修仙者的血食,后果十分的奇妙!我默默修炼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开窍,虽然平时能听得懂你们说话,却无法口吐人言,直到我吃了水月之后,才发现自己,开窍了,居然能说话了!所以,我又来寻你们了。嘿!修仙,修仙,你们能修,我自然也能修!” 第十四章 嘴遁 叶南星面带寒霜,眼神中竟惊且怒,她没想到平素里养在天池中的吉祥物会在一夜之间吃掉自己的徒弟变成一个妖怪,更没想到,它吃了一个还不满足,居然还把主意又打到了自己身上。 她跟妖怪打过交道,那种纯粹个头大,却不能飞腾的兽妖最弱,只相当于修仙者养元境界下的通脉阶段,凡夫俗子中的武士们就能联合起来将之剿杀。 能飞腾的兽妖,就比较强了,相当于引气阶段的修仙者。 而能口吐人言的妖怪,则相当于第三阶御器阶段的修仙者,甚至可以媲美第四阶段的归海。 这只老鳖刚才是从半空中飞落下来的,又能口吐人言,对付起来并不容易。 叶南星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被杀死,但也不敢大意。 “你来是打算把我们也吃掉?!”她一边问话,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的地势、环境,盘算着暴起冲突后如何做到万无一失的将对方击杀! “他是个凡人,我不感兴趣。但是你们师徒两个,得留下。”老鳖瞥了一眼陈义山,不屑一顾的说道。 陈义山突然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你个鳖眼看人低的东西! 本公子现在也开始修仙了! 本公子已经是养元境界之下通脉阶段的修仙者了! “雨晴,你退后。”叶南星吩咐了一声,长剑“唰”的出手,逝若流星般朝老鳖斩落! 剑芒笼罩的地方,正是老鳖的脑袋所在! “当!” 一声脆响,叶南星的剑被磕飞了。 老鳖毫发无损。 刚才在飞剑斩落的瞬间,老鳖缩颈藏头,身子略略悬空,迅速转动起来,如陀螺般飞旋,硬碰硬的磕上飞剑! 飞剑被击飞的同时,老鳖的脑袋又弹簧般弹了出来,嘴巴一张,“啵”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一颗鹅卵大小的气泡裹挟着惊人的风声直冲叶南星的额头攻去! 叶南星脸色大变,心念急动,飞剑回转,立时横在自己跟前,去挡那气泡。 “砰!” 气泡消失,没有打到叶南星的额头上,但是她的飞剑竟然被折为两段,跌落尘埃。 叶南星“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晃了两晃,往后趔趄着摔倒,雨晴连忙赶上去扶住她的后背,惊呼道:“师父!” “嘿嘿……”老鳖目光猩红,阴笑道:“我修炼的年数,可是比你久远太多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叶南星此时才知道,到底还是自己小看了这老鳖。 它居然比自己这个归海阶段的修仙者还要厉害! 眼下,她体内灵气翻腾,虽然是归海阶段的修仙者,却根本无法从气海之中调度灵气,飞剑是自己从小耗费精神气血祭炼而成的,被老鳖一口气泡打断,遭受的反噬之大,远超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看来,是逃不过被吃掉的厄运了…… 陈义山在旁边观瞧,慧眼之中,早看破了叶南星的破绽,也看到了老鳖的弱点。 叶南星的破绽虽然不像雨晴那样,动辄好几十处,但也有十多处,至于老鳖,因为几乎不动,身重壳厚,弱点倒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尾椎。 尾椎薄弱,是鳖怪修炼所难及的地方,但一气通连,却直达鳖头。 若刺其尾椎,则鳖怪必然伸头,在它伸出脑袋的一瞬间落剑,可立时斩杀! 不过,还是老问题,陈义山虽然看得出来鳖怪的破绽所在,却仍旧没办法实现击杀鳖怪的实际操作。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出手是绝无可能击中鳖怪的尾椎的。 鳖怪的速度太快,刚才它略略悬空,急速旋转磕飞叶南星的剑,快的都几乎没影了…… 而且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他能击中鳖怪的尾椎,可鳖怪探出脑袋的时间只有一瞬间,那一瞬间,想要斩断它的头,万难实现! 不但是他无法实现,就算是说给了叶南星,以叶南星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无法实现。 看破,不等于打得过。 …… 老鳖一步一步的朝着叶南星、雨晴师徒二人爬去,叶南星面如死灰,想要自杀都没有力气了。 她目光艰难的看向雨晴,示意她逃走,可是雨晴早已经吓得腿软脚酥,只抱着叶南星动弹不得,浑身打颤,媚眼垂泪,哭的梨花带雨。 陈义山也惶遽,鳖怪虽有言在先说不吃他,但眼看着叶南星和雨晴危在旦夕,自己能见死不救吗? 虽然这两个女人都很可恶,但,她们总是罪不至成鳖怪的腹中餐吧。 罢了,豁出去了! “希夷老祖带你出云梦泽,就是让你来吃人的吗?!” 一声厉喝,陡然打破了这惊怖的局面。 老鳖止住了脚步,错愕的扭转脑袋,看向那个被它不屑一顾的凡夫俗子。 叶南星跟雨晴也吃惊的看向了陈义山。 那一声厉喝,正是他发出来的。 “你,你是谁?”老鳖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陈义山,怎么看,对方都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气的波动,可他,他这么知道自己是被希夷老祖带出云梦泽的? “八百一十七年时光弹指一挥间,你大概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了吧!”陈义山冷笑道:“你也忘了当年沉沦云梦泽水底,不见天日的痛苦了吧!” 这话一说出来,老鳖吓得眼神都涣散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昔年,希夷老祖在此悟道,下云梦泽沐浴发肤,你苦苦哀求于他,他见你可怜,才把你带上了金顶天池。我说的不错吧?”陈义山负手而立,麻衣袍袖迎风飘动,飒飒作响,再加上他本就长得英俊,虽然饿得面黄肌瘦,可仍旧有股另类的气度。 老鳖看的有些晃眼,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得此奇遇,是何等的宝贵!八百余年来的默默修行,也让你早早通了灵性,你兀自不知足吗?!如果你按部就班,遵循正道,不出数年时间,便能脱胎换骨,修成人形!可如今,你居然自甘下贱,血食修仙者,去往妖道堕落!你对得起希夷老祖的提携之恩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勤修苦练的八百一十七年时光吗?!” 这一声声质问,一声声责难,犹如一道道霹雳,全都击在了老鳖的身上。 虽然不疼,却惊的它骨肉发软,头脑发昏。 它眼睛里的残忍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恐怖。 因为,能知道这一切事情的人,只有自己和希夷老祖! 再看对方穿的那一身麻衣长袍,好熟悉啊,分明就是当年希夷老祖在这里悟道时穿过的——百衲麻衣!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了出来…… 不对! 老祖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他的气息,也不像是当年老祖的气息啊…… 陈义山凝神看着老鳖的动静,早觉察出它眼神的惶恐不安与怀疑猜忌,当即不慌不忙又加了一剂猛药: “你以为自己血食修仙者,就能加速修行?蠢材!那是饮鸩止渴的做法!你的尾椎本就不堪一击,血食修仙者会使得你体内气息冲突,破绽反而越发明显!我若出手,一指可取你性命!” 老鳖听见这话,心态瞬间就炸裂了。 尾椎不堪一击…… 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的致命弱点,如果不是老祖开启的慧眼,怎么可能发现? 眼前这白衣胜雪的少年,纵然不是老祖本人幻化所成的,也肯定是老祖的亲传弟子啊! 自己看他是个凡夫俗子,只能说明他的修为深不可测,根本不是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能看出来的! “砰!砰!砰!” 老鳖朝着陈义山急爬了数步,伸长了脑袋,在地上猛磕起头来。 “小鳖错了!小鳖愧对老祖!昔年老祖走时,曾留有仙旨,让小鳖不可主动伤人……时过境迁,小鳖居然忘了,小鳖该死!这些年来,小鳖在金顶观星台天池之内,常年见云梦派同门相残,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了戾气,渐渐坠入妖道,也是该死!小鳖自作孽不可活,请仙长惩戒吧!” 磕头忏悔之中,老鳖已经是泪如雨下。 叶南星和雨晴都目瞪口呆,这,这是在做梦吧?! 那个贱人居然靠着嘴遁,把鳖怪给说哭了?! 第十五章 掌门仙师 陈义山也暗暗出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他只是不忍心见到叶南星和雨晴被这老鳖给生生吞吃了,所以才大着胆子,出言恫吓鳖怪,原想着凭借自己慧眼看破的信息,能唬住鳖怪让它不敢骤下毒嘴,拖延时间等叶南星复原之后,然后指点叶南星出手,击败鳖怪……可是没想到,这一番扯虎皮做大旗的说教,效果居然如此之好。 这鳖怪,显然是怕了,它不但幡然悔过,而且吓得都糊涂了,居然把自己当成了老祖,还要求自己惩戒它。 自己怎么惩戒?一出手就露馅了! 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一昧的打打杀杀,岂是修仙者的风范? 他一挥手:“罢罢罢,你这次也不算是是主动伤人,是水月害你在先,你反噬在后,情有可原,而且,你刚才说不吃我,还算你有一点良知,当免你死罪。。” 老鳖神色一喜,又重重的磕头道:“多谢仙长!”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陈义山心想就这么一点不惩罚的放了它,它反而会疑心我虚张声势吧?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它还摸不清状况的时候,彻底解决后患,杀是杀不掉的,不过…… 略一沉吟,陈义山又正色说道:“你贪血食已成性,我不杀你,却怕走后你不能真正悔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 老鳖一惊:“仙长的意思是?” “回你的云梦泽中去!有朝一日,你得悟正道,自会解脱,重见天日!”陈义山目光森然道:“怎么,你不愿意?” “小鳖岂敢?”老鳖一眼觑看到了陈义山脸上的杀意,当即心惊肉跳,颤声说道:“谨遵仙旨!” “去吧。”陈义山拂袖转身,背朝老鳖,留下一个孤独而伟岸的背影! 当然,也防备被老鳖看出自己的心虚。 “小鳖还想请教仙长一件事,仙长是老祖的化身,还是老祖的传人呢?” “啰嗦!”陈义山突然发怒,厉声骂道:“快滚!” “是!”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老鳖那偌大的身躯便盘旋而起,如飞般冲下悬崖,“噗通”一声,坠入了云梦泽中。 整个过程快的连让陈义山有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落入云梦泽中的老鳖,却还一边沉底一边暗自侥幸: 开玩笑,我老鳖活了八百多年了,太精明了,一看老祖真正发怒,那还等什么?不立刻马上主动跳,还等着被老祖拿走煲汤呢? 老鳖可是记得,当年老祖可是个资深吃货,虽然是仙体,不用食人间烟火,可对美食的那个馋啊…… 山上,陈义山彻底放松,遥望水波渐渐平息的云梦泽,他只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恍若一梦。 山风拂岗而过,吹得他遍体生寒,他这才惊觉自己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好险! 不过,结果总是好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战斗的最高境界,自己竟然做到了。 说到底,妖怪未能彻底幻化成人之前,脑子还是不够用的啊。 他揉了揉发麻的腿,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准备赶紧走。 回转身,叶南星和雨晴那惊愕中带着敬畏,敬畏中带着敬仰的复杂目光一起朝他看了过来。 陈义山一惊:“你们——” “掌门仙师!”叶南星忽然一把推开了雨晴的手,颤巍巍的匍匐跪来,朝着陈义山磕头道:“弟子叶南星叩拜掌门仙师!” 雨晴也连忙跟着磕头:“徒孙雨晴叩拜掌门仙师!” “……” 陈义山呆在当场。 这,云梦山的人和鳖,是都喜欢磕头的吗? 掌门仙师又是什么鬼?!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叶南星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个被自己百般折辱的少年,刚才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悟了七字仙旨,而且得到了希夷老祖的衣钵传承! 他身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麻衣长袍,多半就是希夷老祖衣钵传承的象征! 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云梦派仙法的漏洞和致命破绽?又怎么可能说出老鳖的底细,指出老鳖的弱点,凭着只言片语,就吓得那只正在行凶的得道老鳖自行跳进云梦泽里去? 要知道,那只老鳖现如今可是打遍云梦山无敌手啊。 “你们叫我掌门仙师?”陈义山往后退了一步,心中防备,冷声问道:“你们准备捣什么鬼?!” “您是悟了七字仙旨的人啊!” “怎么,刚才不行,现在信了?” “那您就是我们的掌门仙师了!” “这……我不明白。” “您有所不知,云梦派传下来的规矩是,谁悟了希夷老祖的七字仙旨,得了老祖的衣钵传承,谁就是云梦派的掌门仙师。”叶南星低着头解释道:“您既已悟了老祖的仙旨,那自然就是我们的掌门仙师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不得不臣服在对方脚下的羞愧感,还有种白活了一百多年的失魂落魄感,更有种事情原来如此简单我却想不到的懊悔感。 谁能料到,劈破旁门见明月的奥秘,竟然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劈破石壁? 希夷老祖他,他未免也太随便,太坑了吧! 自云梦子创派以来,云梦派的历代传人,都把老祖洞当做圣地,把老祖像当做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物,别说去劈破了,就是摸都不敢摸的,越是如此,就越是无法悟出仙旨的奥秘…… 真是天意啊。 雨晴也垂头不语,连带着懊丧和恐惧,连看都不敢看陈义山。 想想自己之前是怎么打骂他的,怎么打骂他父亲的,他现在又会怎么对付自己? 连那只老鳖都对他怕得要死,主动跳下云梦泽还跟捡了大便宜似的……他,他已经把自己的剑扔进了云梦泽,又让老鳖跳进去,他好像对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泽有种古怪的执念,他不会让自己也跳进去吧? 想到这里,雨晴浑身瑟瑟发抖。 那可是奇寒彻骨、深不见底、跳进去就出不来的禁地啊! 雨晴越想越怕,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陈义山一眼,发现他正在发呆。 “掌门仙师?” 叶南星轻轻呼唤了一声。 “哦。”陈义山沉吟了片刻,总算是明白了叶南星话里的意思。 看着跪在自己跟前一脸恭顺的叶南星,再看看浑身瑟瑟发抖的雨晴,一时间,他有种恍若隔世的莫名快感。 数日之间,强弱之势异也! 报应来的未免太快了些吧。 该怎么收拾这一对如花似玉的师徒呢? 第十六章 血气方刚 想起来叶南星、雨晴、水月这三个师徒对自己以及自己父亲的各种凌辱,陈义山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叶南星,还有刘雨晴,你们之前百般折辱于我,眼下又迫于规矩而不得不尊我为掌门仙师,心中想必是大不服气的吧?” “弟子不敢。”叶南星脸色立时发白,颤声说道:“掌门仙师不计前嫌,从鳖怪口下救了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岂有不服之理?我和雨晴是真心实意拜服掌门仙师的,之前对掌门仙师多有不恭不敬之处,请掌门仙师尽情处罚!” “是是是!”雨晴也连忙附和道:“请掌门仙师责罚!” 陈义山深深的看了她们几眼。 在这片刻间,他已经想到了一百种报复她们的法子—— 让她们互相称呼对方为贱人?呃,有点太便宜她们了吧。 也动手打她们几巴掌,踢上几脚?嗯,动手打两个女人如花似玉的脸,显得自己太不君子了,万一再激怒她们,动手反抗,搞不好还弄巧成拙。 让她们住进山洞,不吃不喝也空乏其身几天?嗯,她们好像本来就不食人间烟火。 割掉她们的头发,撕烂她们的衣服,拿剑划上几道,让她们也变成血葫芦?呃,这样做,好像太变态了些…… 胡思乱想了片刻,陈义山低头看见叶南星和雨晴脸色煞白,显然是对自己畏惧至极,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止住了那些邪恶的念头。 水月已经死了,叶南星也受伤了,雨晴从小祭炼到大的宝剑被自己扔进了云梦泽里,这一对如花似玉的师徒还都被自己“打”了屁股…… 现如今她们战战兢兢的跪在这里,喊自己掌门仙师,还要怎么惩罚她们呢? 从小父母就说,人要有天空一样广阔的胸怀,才能做成天大的事情,若是小肚鸡肠,就只能做鸡毛蒜皮的小事。 修仙,是天大的事情,修仙者岂能仅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胸襟? 算了吧。 他摇头说道:“没有你逼着我进老祖洞,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奇遇,没有你的九阳丹,我可能早就死了,我们之间,扯平了吧。处罚你们,没有必要。” 叶南星愕然的看向陈义山:“掌门仙师?” 她没想到,陈义山居然会这么轻易的饶恕自己和雨晴。 在她心中,这少年,正如水月所说的,那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带他来山的路上,他百般跟自己作对,说自己是白眼狼,是中山狼,恨不得要跟自己拼命,现在,他悟了希夷老祖的七字仙旨,仅凭只言片语就能吓得鳖怪跳入云梦泽,一出手就能制住自己和雨晴,还清楚自己的死门……结果,他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恩怨两清了? 难道,之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 他本就是个,心胸豁达的少年? 叶南星一时间百感交集,雨晴也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狐疑的看向陈义山。 真的不处罚吗? “我不想做你们的掌门,也没兴趣做你们的仙师,我要回家去了,这云梦山,不是我的,它是你们的。”陈义山摆了摆手,道:“你们也赶紧起来吧,别跪我,我不舒服。” “门派规矩不敢违背。”叶南星固执的说道:“您就是我们的掌门仙师了,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至于您想不想住云梦山,全看您自己的心意,我们都听掌门仙师的吩咐。” “是啊,掌门仙师,您去哪里,我和师父就去哪里。”雨晴也连忙表示忠心。 她对陈义山的畏惧,比叶南星更深,尤其是想起之前陈义山抓自己的翘臀,扔自己的宝剑—— 对了! 他之前抓自己的屁股,他还在自己胸口上瞄来瞄去…… 雨晴莫名的脸一红,神情有些忸怩的偷瞥了一眼陈义山,他,他不会对我有点什么邪念吧? 毕竟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啊。 想到这里,雨晴心中一阵纠结,随后便决定豁出去算了:“掌门仙师,我,我一定会好好侍奉您的!” “嗯?”陈义山古怪的看了过来。 叶南星也是一怔,诧异的看向雨晴,侍奉? 雨晴耳根子都红了,呐呐道:“总之,掌门仙师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至于师父,师父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说罢,雨晴还冲叶南星使了个眼色。 叶南星心中“咯噔”一声,恍惚中明白了些什么…… 她暗暗打量了一眼陈义山,暗想:“雨晴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他是个好色之徒?是了,他修为深不可测,想要制服我和雨晴再简单不过了,却偏偏要抓我们的屁股,这肯定是有意的……可他要是真的对我那个,我是从还是不从?” 想到羞愧处,叶南星的脸也通红起来。 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难为情,臊的不敢直视陈义山。 陈义山觉得莫名其妙,这俩女人的脸怎么突然间都变得跟猴屁股似的? 不时瞥看一眼自己的那种目光,隐隐透着点看色狼的意思? 陈义山自忖我也不是什么登徒子,孟浪人啊。 叶南星虽然宛若少女,明艳动人,但陈义山却知道她是个实打实的老女人,年轻的皮囊里住的是一百多岁的老灵魂,跟自己高祖一个辈的,自己对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邪念; 至于雨晴,这个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一双眼含烟带雾,狐媚无比,目光闪烁不定,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全是世故,没有一点少女的天真烂漫和纯情干净,根本不是陈义山喜欢的类型……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陈义山皱眉道:“我不会勉强你们干任何事情的。” “掌门仙师不用勉强我们。”雨晴觑看着陈义山的脸色,连忙说道:“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是吧,师父?” 她又冲叶南星使了个眼色。 叶南星咬着嘴唇,带着点不情不愿又不甘的神态,说道:“是,掌门仙师高过一切,但有所命,我们莫敢不从。” 陈义山:“……” 他算是瞧出来了,这是有种逼良为娼的气氛在弥漫啊。 “你们真误会了!我不是那种人!” “掌门仙师当然不是那种人,我和师父都是自愿的。” “……” 陈义山简直无语,也懒得辩解了,摇摇头,转言说道:“我真的要下山去了,我父亲来见我,被你们一顿打骂赶走了,不定心里怎么想。我得回家,就此告辞!你们之前怎么过的,以后还怎么过,不必扯上我,这样大家都清净。” 叶南星与雨晴面面相觑,这一定是气话,或者反话! “掌门仙师要是回家,我们自然也跟着,就像,就像雨晴说的,我们二人会好好侍,侍奉您的,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叶南星面红耳赤的说道。 第十七章 结衲 人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心性揣摩他人。 修仙者也不例外。 叶南星自认不是心胸豁达之人,谁得罪了她,她一定不会手软,想方设法也要报复,而且是用尽手段的报复。 以己度人,她觉得陈义山无论如何也不会饶了自己和雨晴。 虽然他现在说的不以为然,但大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和雨晴的态度。 一旦自己和雨晴没有表露出足够的敬服之意,他肯定会翻脸,用厉害的手段折磨自己和雨晴,凌辱自己和雨晴! 让自己和雨晴做他的人炉都有可能是小事,他甚至还让自己和雨晴跳进云梦泽里去陪那个老鳖! 太可怕了…… 叶南星已经用丰富的人生经验脑补出了无数阴暗邪恶的画面。 而站在她对面的陈义山,仍旧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根本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心中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一阵头疼,已经告诉她们不当什么掌门仙师,也不留在云梦山了,她们怎么就听不懂?还非得跟着自己回家? 之前还骂自己贱人一个,现在就成香饽饽了? 以前还说红尘人间俗不可耐,现在就变成掌门仙师去哪里,她们也去哪里? 这修仙的女人看来跟世间的普通女子一样,也是够善变的。 难道是觊觎自己得了希夷老祖的衣钵,指望着能指点她们一二? 还是说,她们真的觉得自己英俊异常,所以死缠烂打的非要侍奉? 不至于吧…… 眉头紧锁,他思量着该怎么决绝的离开,彻底打消她们纠缠自己的念头,突然间心中又一动,他暗想道:她们现在不知道我只是处于养元真境的通脉阶段,还以为我继承了希夷老祖的衣钵,吓跑了鳖怪,修为深不可测呢。自己如果再三拒绝,她们会不会心中生疑? 而且,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家给父母报平安,可是自己又没什么脚力,若是靠着两条腿走路回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哪能回到千里之外的颍川郡? 更何况自己身上一枚铜钱都没有,沿途大概率还要靠乞讨为生…… 如果有叶南星相助,她驾驭飞剑,用不了几个时辰,就到了啊。 既然如此,那自己何不顺水推舟答应做她们的掌门仙师? 收下一个弟子,一个徒孙,出远门了能蹭飞剑,修仙时能旁敲侧击询问法门,遇到危险了,还有两个冲锋陷阵的打手,怎么想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情。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想到这里,陈义山瞥了叶南星和雨晴一眼,肃容问道:“你们两个是真心要拜我为掌门仙师吗?” 叶南星、雨晴对视了一眼之后,心中都暗暗的想:刚才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试探我们的啊,好在我们经受住了考验! 师徒二人当即举手盟誓,异口同声的说道:“弟子是真情实意要奉义山公为掌门仙师的,若有二心,甘愿受天道惩罚,身魂俱灭!” 以天道起誓,以身魂俱灭为后果,对修仙者来说,这已经是最重的誓言了。 “那,好吧,既然你们以天道为惩罚下了毒誓,我也不为己甚,勉为其难答应你们算了……”陈义山皱着眉头,摆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 “弟子叶南星,徒孙雨晴,参见掌门仙师!”叶南星、雨晴的神情全都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再次齐齐拜了下去,正式行礼。 成了他的弟子,他肯定不会再下毒手报复了。 至多可能会牺牲下色相,但那都是身外之物,性命是安全了…… 陈义山看着盈盈而拜的两女,又瞧着她们如释重负的神态,一时间觉得世上之事,真是古怪奇妙。 就在昨天,还在遭受她们的折辱呢。 “起来吧。” “多谢掌门仙师。” 叶南星和雨晴缓缓起身。 陈义山见她们的神色放松,竟有种死里逃生的悻悻之情,总算是明白过来,她们还是怕自己报复她们,所以才死缠烂打非要当自己的弟子不可。 自己成了她们的掌门仙师,总不至于再下毒手了。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我既答应做你们的掌门仙师,就先叮嘱几句有言在先的话。”陈义山决定再敲打敲打她们,免得她们以为成了自己的弟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为所欲为了。 “掌门仙师请吩咐。” “修仙修仙,不是断绝人性,更不是要无情无义,仍要以仁义慈悲为怀,以济世救民赏善惩恶为本心,否则,修的便不是仙道,而是妖魔道!若是你们以后再不恤人命,自认修仙者高人一等,便视凡夫俗子为草芥,那我便将你们逐出门去!” “是!” “我不要你们敷衍答应,这是我在洞中悟出劈破旁门见明月时,希夷老祖魂念出现,亲口告诉我的,修仙,也要以人为根本!如果你们做不到,还是趁早不要认我做掌门仙师的好。” 叶南星和雨晴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羞惭和畏惧。 “怎么?不愿意听我的话?” “弟子岂敢?谨遵掌门仙旨!” 陈义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正把她们两个当做是自己的弟子。 自己的修为虽然比她们低,但教之以正道,也不算辱没了“掌门仙师”的身份。 “你们修炼的仙法有极大的漏洞,我以后会告诉你们怎么修正。你们的根基不错,只要为善去恶,修正仙法,境界提升并非难事。”陈义山在教育了她们一番之后,又大言不惭的许下诺言。 驭下之道,他还是很熟练的,教训打压之后再给点甜头,才算是高明的上位者。 就算没有实质的甜头,空口许愿也是好的,最起码能让人感觉跟着你有奔头。 这是他从小跟着陈泰清耳濡目染学来的,毕竟身为郡丞的陈泰清也是个封疆大吏,是仅次于郡太守的二把手,没两把刷子,如何服众? 而且,陈义山自认为教育弟子跟驾驭下属没有太大的区别。 果然,叶南星跟雨晴听了他的话之后,都大喜过望。 本来,她们奉陈义山为掌门仙师明面上是基于云梦派的规矩,可实际上是害怕陈义山的报复,除了这些,她们还都有一点期盼,期盼获得老祖传承的陈义山能指点指点她们的修为,让她们更进一步! 尤其是叶南星,她的寿命只剩下二十年了,再不突破第五阶段,就得香消玉殒了。 陈义山的话,无疑是给了她们极大的希望。 一眼能看出仙法破绽和死门的人,指点进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多谢掌门仙师!” 这次,二女的拜谢是完全心悦诚服的,连陈义山都听的出来。 他也彻底松了口气,看向二女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徒孙,肩上的责任突然就重了很多啊…… 正想再说句结束语,以给这次草率的收徒训话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身上那件麻衣突然无风自动了! 长袖微微飘拂,蓦地一个补丁凭空出现在了袖口处,熠熠生辉。 “咦?!” 陈义山慧眼看的分明,却见叶南星和雨晴毫无反应,心中便明白,她们看不到这补丁。 他伸手轻轻一抚,那补丁触若无物,但慧眼可见,自己体内的灵气却瞬间如涓涓细流涌动了起来,如一条小溪,不缓不慢的从周身血脉里穿行而过,须臾间运转周天! “呼!” 他不觉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来,精神一震中,他感受到了修为上的变化——还是通脉阶段,但更稳固了些。 灵气在体内的运转畅通无阻,甚至显得充实有力! 周身脉络,也变得坚韧无比! 这补丁…… 他不觉伸手又抚摸了一下,那补丁须臾间化作一缕明悟:此为衣结第一衲! 结一个善缘,就结一个衲,要结成百衲,只须广结善缘就行了。 何为结善缘? 劝人向善,救危扶弱,惩恶罚罪,传道众生,都是结善缘。 如此说来,衣结百衲又有何难? 一年之内,修为踏破养元第九阶段,也并非不可能! 自己的命,有救了! “走吧,我们去颍川郡。”陈义山心中高兴,挥了挥手,冲二女潇洒的说道。 “是,掌门仙师。”叶南星看见陈义山刚才凝思不语,片刻间,眼中忽有异光璀璨,整个人的神态陡然间就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看上去渊渟岳峙一般,气度恢弘,不可琢磨! 叶南星不由得又惊又羡,掌门仙师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啊! 晃了一下神,她说:“掌门仙师,雨晴现在还不能驾驭飞剑,可否由弟子带她飞行?” “当然。”陈义山心想,连我还得让你带飞呢。 “是,那弟子在前面为掌门仙师开路。” “嗯?” 陈义山一愣之际,叶南星的飞剑已经出鞘,半空中迎风变大,还没等陈义山说话,叶南星已经携雨晴上了飞剑,“唰”的破空而去。 很快,便只剩下一道残影在云丛中越变越淡了…… “叶南星,你,你大爷的啊!” 陈义山当场傻眼了。 为什么不带我?! 为师也没有飞剑,也不会飞啊! 为师只是通脉阶段的修仙小白啊! 你们就是这么侍奉我的?! 第十八章 要饭的修仙者 数里之外的高空,飞剑正风驰电掣的在云中穿行,速度太快,以至于修为在引气阶段的雨晴根本睁不开眼睛。 叶南星说:“雨晴,忍着吧,咱们得加快速度,以掌门仙师的修为,他肯定会比咱们先到的,让他等咱们,不合适。” “我知道,师父,您尽管以最快的速度飞行就是了,我没事。” “嗯。” “师父,依您来看,掌门仙师会是什么修为?” “他妖气侵入脏腑血脉,本来无救,而今却好端端的,不吃九阳丹也没发作,说明他已经获得新生,修为至少是养元境下第九阶段——脱胎!甚至有可能,到了修仙的第二重境界——成丹!只是不知道是内丹阶段还是外丹阶段,或者是混元阶段……” 雨晴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不就是真仙了吗?” “嗯,养元境界中的修仙者,只能算是半仙,到了成丹境界,才能算是真仙。掌门仙师,已经是真仙了。” “好厉害啊。”雨晴悠然向往了片刻,忽又问道:“师父,你说,掌门仙师对咱们有那意思吗?” 叶南星:“……” 雨晴忧心忡忡道:“咱们之前对他那么过分,他会不会变着法子,那个咱们啊?” “唉,听天由命吧。”叶南星也充满了对前途未卜的忧郁:“阿嚏阿嚏!奇怪了,怎么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 陈义山大骂了叶南星一顿,望眼欲穿的盼望着叶南星回来捎带上自己,可等了许久,云都散开了,也不见剑影,情知叶南星是不会回来了。 “蠢材弟子,回去就革出门去!” 恨恨之中,陈义山只好徒步下山。 刚走了几步,他就顶不住了。 太饿了! 被关在洞里的那几天,滴水未进,好不容易出来,没来得及吃饭,也没来得及喝水,倒是白话了不少,修为是增加了,精神是矍铄了,体肤却更空乏了。 他蹲在山溪旁,狂饮了半天,想着把肚子撑起来好抵消一下饥饿的感觉,可没想到喝了水之后反而觉得更饿了。 山道上的野果倒是不少,可他都不认识,也不敢吃,体内的妖毒还没有解决,再误食几个毒果岂不糟糕透顶? 就这样,他忍受着肚子里“叽里咕噜”的乱响,一路上打着饿出来的嗝,暗暗的想念老鳖——是炖汤好呢,还是清蒸好呢…… 已经沉入云梦泽水底的老鳖忽然打了个寒噤,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与这大泽阔别了几百年了,猛一下来,还是不适应它的寒凉啊…… 因为不熟悉山路,陈义山走的艰难无比,途中摔跤跌跟头就不必说了,还多次遭遇无路可走的困境,不得不从荆棘丛里挤出去,弄得是鞋子也烂了,裤子也破了,头发也乱了,脸也脏了,浑身上下,除了那身麻衣长袍,没有一处是好的,狼狈至极! 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更让他惊愕的是,山下居然下雪了。 明明山上温暖如春啊,怎么会上下之隔,两重天地呢? 回首望去,整个云梦山被一股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雾气笼罩着,漫天飘零的雪花根本无法落入其中。 是仙法封禁了山体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暗暗感慨这些修仙者可真够煞风景的,大雪封山,那也是人间圣境啊! 就像是这山下,白皑皑一片,千里冰封,银装素裹,难道不好看吗?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后悔了自己的想法——太冷了! 千里之外的颍川郡和云梦山这边完全是两个时令,叶南星带他来云梦山的时候,他穿的就很单薄,下山途中裤子、鞋子又都烂了,被凛冽的寒风穿裆一吹,冷的他想哭。 要不是还有个能蔽体的麻衣,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冷的狠,饿的也更狠了,饥寒交迫之下,疲惫感随之袭来,冒着风雪走了大约一两里地,他就累的双腿发软,心里暗恨剩下的千里路程该怎么走啊,叶南星啊叶南星,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要不,还回金顶去? 叶南星和雨晴到了颍川郡之后,发现自己没回去,应该会回山再看看的吧? 陈义山思量着,可回头再看看云梦山的高度,再想想下山过程中遭遇的艰辛,立时又打消了回金顶的念头! 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吧,希望能遇到人,或者遇到村庄民居,借个宿,暖和暖和,再吃点东西。 …… 夜里子时,叶南星跟雨晴已经到了颍川郡府城之中,一道流光消失,她们师徒二人在陈府门前落剑。 两人看了看紧闭的府门,都有些犹疑。 这要是放在以前,两人早穿墙进院里去了,可现在,她们不敢。 “师父,要不要叩门?掌门仙师应该已经在府中了吧?”雨晴问道。 “呃,掌门仙师肯定是已经在府中了,但是这大门紧闭,多半是掌门仙师还不想咱们进去,不然,肯定就给咱们留门了。”叶南星揣摩着陈义山的心思,自作聪明的说道:“掌门仙师要和家人团聚,分享祛除妖毒的喜悦,肯定是不想咱们去打搅的吧。” “师父说得对,那咱们就在外面等着,等掌门仙师召见咱们。” “嗯。” …… 此时的云梦山下,陈义山已经完全虚脱了。 实在是走不动了! 低阶的修仙者饿着肚子也是要死的啊! 他现在满心悔恨,早知道下山之前,先吃饱饭再说。 火工道人那里,应该有食物的吧。 也有厚衣服的吧。 “铃铃……” 忽有一阵铃声响起,近乎绝望的陈义山一个激灵,连忙扭头去看,只见是两匹高头大马驾着一辆马车,“吱呀吱呀”的踏雪而来。 从外观上看,马车被装饰的十分华丽,车厢被包裹的极为厚重,棉质的门帘子一看之下,就让人觉得浑身起暖。 左右车辕上各挂着一盏灯笼,灯笼上大写着一个“徐”字,照的雪地一片清亮。 赶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穿着褐色短衣,相貌粗犷,却有几分武士的气度。 陈义山大喜之下,连忙伸手打招呼:“大哥,大哥!能劳烦捎我一程吗?” 男子扬起马鞭喝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滚开!” 陈义山一愣,他是下山途中连滚带爬摔了几跤,弄得面带污垢,头发脏乱,鞋子也踩踏破了,手里还拄着根折的树枝……可以说浑身上下除了那件麻衣长袍之外,再无像样的东西,看上去确实像是个叫花子。 愣神之际,车已经走远了,陈义山紧追几步,拼命喊道:“求你了!” 话没说完,陈义山便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他也实在是,饥乏透了。 完全昏厥过去之前,他心中迷迷糊糊的想道:“我怕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因为饥寒交迫而死的修仙者吧……” 第十九章 人皮裹雪 “停车!” 在陈义山栽倒之后,马车车厢里传出来一声呼喝。 马车停住了。 一个长须白面,身穿紫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从车内探出脑袋来,冲着晕厥过去的陈义山回望了一眼。 “主人,那就是个叫花子。”赶车的男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紫衣男子迟疑了片刻,“回去,把他带上车吧。” 赶车男子皱眉道:“主人,一个叫花子而已,遍地都是,管他干什么?” 紫衣男子不悦的瞪起了眼睛,道:“不管是不是叫花子,那总是一条性命!我带你出来是干什么的?想要积点德,就不能见死不救!” “主人责备的是,小的明白了。” 赶车男子极不情愿地兜转马车,返回程去,把陈义山给拖上了车,弄进了车厢里。 “还是个少年呢,穿这么薄,在雪地里躺一夜,还不冻死?”紫衣男子吩咐道:“把饭团掺热水搅和均匀,喂他吃下去。” “是……”赶车的男子虽不愿意,却还是依言而做。 食物入腹,温热满胃,前所未有的舒坦充实感瞬间涌遍全身,昏厥中的陈义山陡然醒转,终于算是缓过来了啊。 还是人间烟火好啊,修仙,修仙,修的不吃饭,那还有什么乐子? 他嘴唇动了动,紫衣男子凑近了:“什么?” “能否再来一碗?” “……” 一连吃了三大碗,直到腹部高高隆起,陈义山才算是心满意足。 他打了个嗝,这次是饱嗝。 “多谢,多谢相救。呃——”声音却依旧虚弱,因为撑的。 紫衣男子连忙后仰,内味有点大啊。 陈义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冲紫衣男子说道:“请教尊姓大名,一饭之恩,容在下日后相报。” 紫衣男子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何以言恩?敝姓徐,草字泰来。” 陈义山点点头:“泰来先生,在下记住了,日后一定报答。” “你这小叫花子的口气还不小!”赶车的男子不住的冷笑:“你以为我家主人是谁啊?我家主人乃是堂堂河东郡徐家庄的庄主,世代缙绅,豪富之家,你还日后报答,你怎么报答?你报答得起吗?!” 徐泰来喝道:“就你多嘴!继续赶路吧!” 赶车男子应声“是”,钻出车厢,继续扬鞭喝马了。 徐泰来冲陈义山说道:“我这个下人出身乡野,自小口无遮拦,其实心性不坏,请不要见怪。” “无妨,庄主言重了。”陈义山笑了笑,也并不在意。 “看阁下谈吐不俗,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徐泰来原本也以为陈义山是个乞丐,但是听他说了几句话,彬彬有礼,举止文雅,而且脸上虽脏,却掩盖不住眸子里的晶亮,眉宇之间更有股逼人的英气,鞋裤虽然破烂,可是也能看出原本的材质贵重……这绝非是一般人物,所以奇怪的询问。 陈义山苦笑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了。在下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嗯,让在下好好想想——” 马车继续走着,陈义山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对徐泰来诉述自己的经历,然后好蹭车蹭饭,毕竟,千里路途,山水迢迢,总不能真的要饭回去啊。 忽然间赶车的男子一声“吁”,把车又停住了。 “徐强,怎么了?”徐泰来在车内皱眉问道。 徐强却把门帘一掀,脸上带着笑,伸手往前方指着,努努嘴说道:“主人你看那边——” “什么啊?”徐泰来顺着徐强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是条三岔口,道旁有一株落满了雪的老槐树,树下站着一个人。 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月光映雪,地面透亮,徐泰来仔细看时,那确实是个女子 而且美极了! 身材窈窕,黑发如瀑,肌肤比雪还要白上三分,一张小嘴,红润柔嫩,穿着件淡蓝色的长衣,看起来很单薄,站在那里微微有些颤抖,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徐强忍不住心里嘀咕了起来:“真他娘的好看啊!” “人间绝色!”徐泰来心中大赞一声,在恍惚之间,也咽了口唾沫,说道:“徐强啊,我一直教导你要济危扶弱,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咳咳,你去问那位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怎么下雪天大晚上的站在这里?” 徐强早等着这句话呢,当即应了一声,兜头一鞭子赶车近前,笑问那女子道:“姑娘,大下雪天的,这么冷的夜,你怎么不回家,一个人站在这里?” “奴家是从外县来投亲的,不知道亲戚家已经破败,人去屋空,我只好打道回府。可是走到这里的时候,盘缠用尽,奴家饥寒交迫,又没了力气走路,站在这三岔路口,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说话间,女子凄凄惨惨切切,已经是落下两行泪水。 徐强扭头去看徐泰来:“主人,这姑娘也是怪可怜的。怎么办?” 徐泰来此时距离的更近,看那女子的相貌越发觉得倾国倾城,早忍不住意乱情迷起来,当即说道:“大雪夜的,她站在那里迟早得冻死,咱们不能见死不救,你跟她说明我的身份,让她上车来暖和暖和。” 陈义山此时也在打量那女子,一双如炬慧眼仔细盯着,凝神看时,脑海中一行信息显露出来:无骨无肉,一张人皮裹雪,妖气微弱,乃是无主之妖物…… “嘶!”陈义山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这才下山没多久,就又遇上了妖孽?! 徐强正跟那女子搭讪:“姑娘,我们可不是什么歹人坏人,我主家那是河东郡的三代豪富之家,最是殷实的!我们徐庄主现在就在马车上,他老人家大发善心,说要你上车来暖和暖和!你要是没有去处,不如跟着我们,随我们庄主回家,日后保你吃喝不尽!咋样?” 那女子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脸色一红,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奴家就多谢了。” 徐强咧嘴一笑,当即扭头冲陈义山努了努嘴,说道:“主人,成了!姑娘愿意上车来。就是车厢里地方太小,这小叫花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精神头也上来了,也该挪挪屁股了吧,不然那姑娘可上不来!” 陈义山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急忙说道:“徐庄主,不可让她上车!” 徐泰来一愣,徐强已经不耐烦道:“你个臭叫花子废什么话,要么出来跟老子一起坐前头,要么滚下车去!” 陈义山没理会徐强,而是压低了声音对徐泰来说道:“徐庄主,她,可不是人啊……” 第二十章 雪主 陈义山用慧眼看的再清楚不过,那女子空有一张人皮,浑身邪气纵横,眼中赤裸裸就是吃人二字,是为妖物! 妖物以色相迷人,上了车之后会有什么后果,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但是徐强离陈义山很近,听见了他的话,当下一愣,随即便骂道:“人家姑娘怎么不是人了?!你这臭要饭的才不是人!平白污人的清白,不就想多蹭我们顿饭,多蹭段车程吗?赶紧给老子滚下去!” 徐泰来也眉头紧皱,心想原以为这小子谈吐不凡,大概是个人物,所以才以礼相待,却没想到嘴脸这样可恶,救了他一命还嫌不知足,想蹭吃蹭喝也倒罢了,居然还说人家姑娘不是人。 “小兄弟,做人要厚道点。”他冷冷说道。 陈义山一愣,又劝道:“徐庄主,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她真的不是人啊。” 徐泰来听陈义山言辞恳切,心下稍微一犹豫,扭头再看那女子——实在是太过于美貌动人了! 这怎么会不是人呢? 女人也脉脉含情的望向了他,星眸可剪秋水。 徐泰来身子都酥了半边,急欲一亲芳泽,当即对陈义山冷了脸,说道:“同乘情谊已尽,你还是赶紧下车去吧。” 陈义山道:“可是她——” “小女子怎么了?”那女子的目光朝着陈义山扫了过来,两道猩红的血芒一闪而逝,脸上涌起了一股似笑非笑的邪气。 陈义山心中悚然,看来对方也发觉自己在搅和她的好事了,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警告了。 怎么办? 自己的修为不过是刚入养元境界,而且还处于最弱的阶段,强出头大概率是要倒霉的,可徐泰来对自己毕竟有一饭之恩,同乘之情,岂能见死不救? 再看看,这妖物的破绽弱点是什么呢? 慧眼凝视那女子: “弱点,妖气极为微弱……” “给老子滚蛋吧!”徐强早不耐烦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把他给薅了出来。 陈义山踉跄下车,那女子已经缓缓地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他看得清楚,女子从雪地上走过,无声无息,脚下也了无痕迹! 两人对过,女子站住,陈义山也站住了,彼此凝视! “呵!” 一声冷笑,女子的喉中骤然发出诡异低沉的声音:“你,别多管闲事,非要找死……” 陈义山毛骨悚然,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呵呵,姑娘请!” 眼瞧着徐泰来探出身子,伸手要拉那女子上车,而那女子也已经背对自己,陈义山蓦地一咬牙,抖了抖身上的麻衣,心想:“拼了!” 极为微弱的妖气而已,直接上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猛然冲上前去,贴住那女子后背,双臂从女子的两腋之下穿出,反转腕子扼向她的脖颈! 那女子吃了一惊,当即挣扎,但陈义山武士出身,惯会擒拿,他用的这种贴背穿腋驾臂姿势最难破防,嗯,就是看上去十分猥琐而已。 “哎呀!你这贱种下流胚子!”徐强怒骂了起来,提起马鞭子朝着陈义山劈头盖脸打来:“放手!” 一鞭子抽落,正打在陈义山头上,生疼! 这猪队友! 陈义山冲徐强怒目而视。 “还瞪我?!赶紧给老子松开!敢跟我们庄主抢女人,你疯了?!” 可陈义山没有松开手,仍旧是狠命的掐! 那女子挣扎的也越发厉害,陈义山体内灵气激荡,震得麻衣飒飒作响,与那女子身上弥漫的妖气正面相抗! “啊嗷!” 忽听那女子尖叫一声,如同夜猫子厉吼,凄厉无比,惊得徐泰来、徐强都愣在当场。 槐树上的积雪簌簌扑落,陈义山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恐惧,唯恐自己不敌,忽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女子的脑袋猛然往后拧转,目眦尽裂,面容扭曲,吓得陈义山立刻松手,往后退却。 “我,吃了你!” 那女子嘶声叫着,紧赶上来,陈义山连连后退,腿肚子都转筋了,眼看拿女子就要赶上,却“噗”的一声摔倒,一阵“窸窸窣窣”乱响,身子塌陷了下去。 “雪主会来找你的……” 良久,不动了,女人归于静默,四周一片死寂。 徐强张大了嘴,揉了揉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泰来也是脸色煞白,不敢动弹。 最后还是陈义山大胆,上前去看,只见地上一片冰水,那女子已经变得干瘪如纸,陈义山伸手去捏,轻轻的就提了起来,果然是一张浓墨重彩描绘的人皮。 “娘啊!”徐强吓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徐泰来也面无人色,颤声道:“是,是妖怪?!” 陈义山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麻衣,心有余悸,暗暗思忖道:我这通脉阶段的修仙者,倒也不是百无一用。 “我说了,她不是人。”陈义山瞥了徐泰来一眼,道:“这是个人皮裹雪,专门以色相迷人的妖物。” “哎哟,原来是个仙长!小的猪油蒙了心,吃屎迷了眼,不识好歹!”徐强屁滚尿流地从马车上跳下,跑过来朝着陈义山就是跪下一阵猛磕头。 徐泰来也连忙下车,一并跪在旁边,磕头如捣蒜道:“多谢仙长救命!多谢仙长救命!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长,请恕罪,请恕罪!” 陈义山连忙伸手搀扶起两人,道:“两位赶紧起来,不必如此。” 徐泰来和徐强主仆二人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生出了一个想法:堂堂仙长怎么会饿得半死要蹭车蹭吃呢? 是了,这肯定是仙长故意的,幻化成叫花子的模样,游戏人间,看到好心人了,就出手救危解难!传说都是这样的。 徐强还多了个别的想法:到底是主人厉害,又是让仙长搭车,又是给仙长喂饭的,这样才感动了仙长,以至于出手搭救! 想到这里,徐强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自己之前说的话,实在是太欠了。 不但嘴欠,手也欠,把仙长从车里薅出来了不说,居然还用马鞭子打了仙长的脑袋! 这舌头跟手,会不会保不住啊? 想到懊悔处,徐强连给了自己几个大耳瓜子,打的格外卖力。 陈义山看的都脸疼,诧异道:“这是干什么?” “小的自我惩罚。”徐强干笑道:“给仙长出出气。” 陈义山:“……” “仙长,请上车!”徐泰来躬身搀扶陈义山,连连想让。 正客气的时候,突然间“呜”的一声响,风声大作,一阵暴雪平地卷起,呼啸有声,地面积雪瞬间冰封,“咔嚓嚓”乱响如山崩地裂,那大槐树也开始猛然摇曳起来,在黑夜中宛若一道魅影! 两匹马也受惊似的乱踢乱叫起来! “这,这又是怎么了?!”徐强吓得筛糠般颤抖。 “快上车,离开此地!”陈义山也觉得事情不妙,刚才慧眼中观瞧那女子妖气微弱,而且是无主之妖物,那么,它背后的主子呢?! 临死前,那女子可是说雪主会来找他的,雪主又是谁?! 在它背后控制它的妖怪吗?! 这报复不要来的太快啊! 第二十一章 这个妖怪不好哄 徐泰来跟徐强早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陈义山也麻溜的挤了进去,三人都坐在马车内,塞得满满当当。 徐强扭过脸来看陈义山:“仙长,你——” 他本想说仙长不应该在外面扫荡妖物的吗?怎么也躲了起来? 陈义山也古怪的看着徐强:“你怎么不在外面驾车?” 都说了赶紧走,你一个赶车的也躲进来算怎么回事?! 徐强:“……” 小的不敢啊! “仙长你听!”徐泰来颤声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却听风中一阵“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像是有个极其高大的人在雪地上重重的行走,连带着一阵“呜呜”的声响,如同野兽发出重重的喘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彻骨的寒意如刀一样刺进车内,四周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之下! 徐强快哭了,也快吓尿了。 就怕夜路走多了会遇到妖怪,还特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泰来抱着车里的小桌子缩在角落里,也是牙齿打颤,“咯咯蹦蹦”响起来如同爆豆,陈义山纵然胆大,此时也头皮发麻,徐家主仆经历这种事少还好说,只是一昧的害怕,并不知道厉害,但陈义山从小跟着父亲没少参与围剿妖怪的大战,听声辨风就知道外面来的是个不同寻常的厉害妖怪! 刚才对付那个人皮裹雪的妖物还算有点把握,眼下来的这个,可是半点胜算都没有! 若到紧要关头,只能用乌月钵保命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徐家主仆…… 他身上的汗也是一阵一阵的出,把衣服都湿透完了。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紧接着,风声也停住了。 夜,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外面变的一片死寂。 嗯?! 马车内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说话。 就算一切归于静谧,可是谁都能感觉得到,四周的气氛仍旧压抑的可怕! 陈义山还好点,惊惧虽惊惧,却头脑清醒,身体也正常,徐泰来跟徐强则感觉胸腔堵塞,如压重物,近乎透不过气来了,脑袋也是一阵一阵的发昏。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着脖子,快要窒息了啊! 他俩绝望的看向了陈义山。 仙长,你是不是该下车去看看啊…… 就在徐家主仆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一道冷厉的女人声音骤然响起:“是何方神圣,看破了我用妖气附着的幻化之相?!” 徐泰来跟徐强都面如死灰的看向陈义山。 仙长,外面有姑娘问你话呢! 陈义山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心想:这妖怪能乘风而来,且口吐人言,大概跟老鳖是一个级别的厉害家伙,不好对付啊。 不过,对方先礼后兵,倒不是上来就打打杀杀的粗鲁野蛮之妖,嗯,看看能不能再次凭借一张利口,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妖怪的脑袋都不好使…… 他冲外面断喝一声:“陈义山,修道之人!” 因为是鼓足了勇气喊出来的,声音大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在徐泰来跟徐强听来,这却是仙长有恃无恐的表现,当下还都缓了口气。 有仙长在,稳多了。 外面的女人似乎也是一怔,半晌才说道:“陈义山?没听说过。” “我乃云梦派掌门仙师!座下大弟子叶南星,徒孙雨晴、水月!还有……老鳖!” “嗯?!” 外面的女人又是一怔。 云梦派她是听过的,毕竟她就在这附近活动,不可能不知道附近的厉害势力。 叶南星她也是知道的,听说是个达到归海阶段的修仙者,实力不低,但是没听说她还有个师父啊。 她师父早死了吧? 至于雨晴、水月什么的,没怎么听过,但应该也是修仙者,可是老鳖…… 这是修仙者的道号,还是真的是只鳖? 此时也无暇多想,那女人漠然说道:“原来是云梦派陈仙长,失敬。” “客气。” “敢问陈仙长与我有什么冤?” 陈义山一愣,摇头道:“无冤。” “有什么仇吗?” “无仇。” “那你为何帮两个好色之人,毁我分身,坏我好事?!”女人的声音猛然尖锐狠戾,吓得徐泰来面如死灰,差点晕死过去,徐强一咧嘴,哭了,裤裆里更是一阵湿润,使的马车中有股怪味瞬间飘荡起来。 陈义山的头皮也是一炸,但随即便强按心神,镇定下来。 他知道此时不进则退,示弱则危,对方没有强行破坏马车,杀人取命,显然是对自己之前的手段以及云梦派掌门仙师的名号有所忌惮,不敢硬闯。 于是,他倒是越发淡定了起来,当即提足中气,略带一丝傲然之意,说道:“无他,本来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这方圆百里之内,还算没有外出我云梦山地界,你在这里杀人取命,岂不损害我云梦派的仙名?更何况这马车之内的人,与我有一饭之恩,我修道问法,欲泽被苍生,又岂能见死不救?!” 这话说完,外面又静谧了下来。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心想对方搞什么?不会是被我一番言辞吓住了吧? 比老鳖还怂? 徐泰来跟徐强则是度秒如年,连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外面才传出一阵冷笑:“你云梦山的地界?呵呵,说实话,叶南星的名头我倒是听过一些,可也还知道她足不下山,不管红尘是非。没想到她的掌门仙师倒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至于说泽被苍生?陈仙长你多大道行啊,就有这么大的口气?!” 陈义山的心提了起来,暗想要坏! 这妖怪不笨啊,打起嘴仗来还是有一套的。 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杠! “南星修为低微,所以足不出山只为修炼,陈某欲布道天下,当然要多管不平之事!你问陈某多大的道行?呵呵,你我好有一比,天地之别,云泥之判,萤火之比皓月,滴水之比汪洋!” 有时候,打嘴仗也是能极大的增强自信心的,陈义山越说越顺嘴,越顺嘴就越有自信,连带着气场也出来了,不觉间,夸下的海口连自己都想信了,那种睥睨众生的劲头还感染了徐家主仆,差点忍不住喝声彩! 外面那女人也是悚然,这家伙这么厉害? 沉吟片刻,她又说道:“你修道,我也修道,难道你还比我高明多少?!虽非同族同种,可我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你到底有多大手段,就敢夸下这等海口?既然修为那么高,又为什么藏身在车内不敢露面?是不屑于见我,还是怕见我?!” 这是要逼着面谈了。 陈义山的脸色有些惨白,这个妖怪不好哄啊,可有必要这样吗!? 隔着车帘子不挺好的么…… 沉默。 死寂。 陈义山屁股沉的很,根本就没动。 嘴也严了起来,不说话。 须臾过后,不但外面那所谓的雪主起了疑心,就连徐泰来跟徐强也心中狐疑的看着挤在最中间的仙长。 我们两个凡夫俗子害怕情有可原,可你堂堂仙长也躲进马车里,跟我们挤成一团,那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仙长的脸看起来比我们还白,不会是吓的吧? 车里骚哄哄的,仙长也不嫌弃吗? 呸呸呸,不能质疑仙长! 仙长一定在憋大招! 陈义山内心挣扎了片刻,也知道如果再不露面,前面的托大就彻底露馅了。 出去就出去,有什么啊! 本公子还从没有被吓死过! 第二十二章 半师之恩 陈义山有乌月钵打底,倒还真没有怂。 要不是担心乌月钵救人的能力,他早出去看看外面的女妖长什么样子了。 以前是武士的时候还敢正面跟妖怪硬刚,更何况现在? 只是刚得过还是刚不过就未可知了…… 他“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小小妖孽,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愿与你见面还当是陈某怕了你?!” 雪女娇叱道:“那你出来啊!” 就是啊,仙长,那你出去啊。 徐家主仆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哀求,唯恐这位仙长豪气干云,喊出一声:“那你上来啊!” 那就悲剧了。 陈义山觉得自己被雪女小看了,而且还被徐家主仆质疑胆量了,当即脸上一红,冲外面说道:“不与你见面,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修道是救人,你修道是杀人,我修道是成仙,你修道是为妖!亏你还敢提‘高明’二字!不知所谓!你若非要见我,我又岂会吝啬一面之缘?!” 不管了,豁出去了! 陈义山伸手一把扯开马车帘子,利索的跳下马车,雪地里站定,凝神看向对方。 只见雪花漫舞,当中立着一个浑身雪白的年轻女子。 不,准确来说,那不是个女子,而是一个勉强算是有了点人形的——怪物,躯干也不清晰,就像是堆出来的雪人,没有腰身,没有腿,只有上半截身体,脑袋还算正常,只是那银盘也似的脸上,五官并不清晰。 倒是一双眼睛,圆润明媚,十分清澈好看。 这,是个什么东西?! 陈义山惊愕之中,慧眼猛地一亮,看出了对方的底细: “雪女,源自西域高原雪川,享雪族人供奉香火而得一灵,集愿力三百余年,方可口吐人言,至今尚未完全修成人形。去岁凛冬之际流窜至宋国境内,以妖气灌注美貌妇人皮,描绘妆抹幻化美人,专一迷惑精壮男子,吸食元阳精气进益修为,本可以成为神祇,却坠入妖道,妖力尚小,一身妖气尽在双眼之中凝聚,破绽也在于双眼,灌注灵气刺之可杀……” 原来是这么个来历啊。 因为受人香火供奉三百余年而成的小神祇,不忿修行速度过于缓慢,流窜到了宋国境内,搞男人来了。 破绽在她的双眼,得需要灵气袭刺,嗯,如果自己到达引气阶段,那就完全没问题,至于眼下,通脉阶段的自己只能让灵气在体内血脉中运转,还不能外现,更不能用来刺妖破防。 有点棘手了…… 在陈义山打量雪女的同时,雪女也在打量陈义山。 这,这一脸无垢、一头鸟窝的,身材虽高却瘦削的像是营养不良,年纪约莫只有二十岁出头的人,居然是叶南星的师父,云梦派的掌门仙师?! 雪女也知道,世上的修仙者虽然修为高低不一,但大多数精通仙术,厉害非常,不能招惹,所以她刚才一直不敢冲进马车车厢,只敢在外面打嘴仗。 只是那些仙长几乎个个都是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哪像眼前这个家伙,除了那身麻衣长袍干净白亮些……整体倒像是个叫花子,而且是偷了人家新衣服的叫花子,嗯,还没来得及偷裤子和鞋,穿的怪模怪样的! 再凝神看他的修为,这,什么也看不出来,身上连半点灵气的波动都没有啊! 雪女愣住了:这家伙的身份,是假的吧? 但她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分身可是凝聚了自己不少的妖气,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这小子给硬生生的消灭掉了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 眼见雪女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陈义山当机立断,先发制人道:“我既露面,你还有何话说?!你刚才所言也不错,天下苍生,有教无类,你也是其中之一,我并未小觑你!你我今日有缘,也算看在你从西域高原雪川远涉山水而来,十分辛苦,我有几句良言相劝,还望细听!” 雪女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从西域高原雪川来的?!” “这很难看穿吗?” 陈义山一阵冷笑,道:“你名为雪女,乃是因为雪族人的香火供奉而侥幸得了灵念,修炼至今三百余年,不过是能口吐人言罢了。你一心一意想要炼成人形,可惜始终无法突破,至今仍旧法力微弱,于是才想到来我宋国,在人气鼎盛之处,迷惑精壮男子,杀人取命,吸食元阳之气,以此进补修为……呵呵,你也当真胆大妄为!本可以继续享受香火供奉而修成一方神祇,却偏偏要坠入妖道!” 雪女惊呆了。 刚才还怀疑这少年有问题,但现在,她满心都是惊恐! 这少年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可自己却一点也看不透他! 只有一种解释——对方的修为远远高于自己! 想到这里,雪女哪里还敢造次,当即恭敬说道:“方才不知道仙长修为高深,小妖冒犯了,还请恕罪。仙长刚才所说分毫不错,小妖若是老老实实待着雪川,继续享受雪族人的香火供奉,日积月累,终有一年能成正位神祇,可小妖贪心不足,觉得香火之情太慢,这才远涉山水,来到这里……敢问仙长,小妖眼下该怎么办?” 一听对方服软,而且还转言求教自己,陈义山当即完全松懈了,妖怪的脑子果然还是不好使。 略一沉吟,他便组织好了语言:“杀人取命,吸食元阳,固然会让你的修炼速度加快,可这是歪魔邪道,是要遭天地嫉恨的!你以为你炼成人形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明白告诉你,就算我不收你,你再这样下去,等你修炼成人那一天,就是天道惩罚你的时候!” “天道惩罚?” “天道雷罚,天道风罚,天道火罚,天道冰罚!总有一种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觉得到时候你躲得过去吗?!”陈义山信口胡诌,却说得信誓旦旦,末尾一句最为致命:“你那一双眼睛很亮,凝聚了你一身妖力吧,可别被摘了去!” “……” 雪女一阵悚惧。 自己的眼睛是一身修为凝聚所在,最最要紧也最最致命的地方,对方一言点破,显然是早看出了自己的破绽。 大仙啊!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怀疑了,满脸惶恐的说道:“仙长说的是,小妖知错了,小妖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陈义山彻底松了口气,满意的说道:“今日相逢,即是有缘,我看你也不是残忍好杀之辈,所以暂且饶你。” “多谢仙长!”雪女大喜。 “别着急道谢,我话还没有说完。”陈义山有对付鳖怪的经验在前,当然知道眼下还不能结束,他说:“以后若是再伤一条人命,我取你那双眸子!” “小妖不敢……”雪女浑身一颤,片片雪花飞舞,带动的周围温度都是一降,她瑟瑟说道:“敢问仙长,小妖以后还能回归正道吗?”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想一想你是如何得到灵念的,以后还要秉承宁静之心,多行善事,莫问前程,福祸自知。” 雪女一阵茫然,许久,才又问道:“仙长能不能指点的再详细些?” 嗯? 再详细一点? “就是,仙长能不能给一点仙法,让小妖去修炼呢?” 还要仙法?! 我还没有呢! 真是妖心不足啊,如果不是现在没把握灭掉你,哪儿会跟你这妖孽废这么多话! 陈义山厉声喝道:“孽障!我对你网开一面,说的已经够多了!岂不闻贪多必有失!你如果连这些话都不能自悟,那就还回你的雪川吧!速速退下!” “是……” 雪女一看仙长震怒,吃惊之余,不敢再问,当即行了一礼,恭声说道:“今日受仙长指点,实有半师之恩!小妖当铭记在心,不敢忘却!有朝一日若能得成正道,必然再来寻师报答!小妖告退!” 说罢,风起雪拥,那雪女如潮水般退却,瞬间消失不见。 陈义山呆了片刻,擦了擦脖子里溢出的汗水,暗想:就这么,给哄走了? 妖怪,其实还是,很好哄的啊。 第二十三章 渴望妖怪 徐泰来、徐强主仆二人是彻底服了! 两人从车里爬出来,滚翻落地,匍匐跪在陈义山跟前,磕头如小鸡啄米:“多谢仙长再次救命!仙长真真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起来起来,举手之劳而已,不值一提。”陈义山神色淡然,挥一挥衣袖,表现的相当谦虚。 这风采,又着实让徐泰来和徐强感慨不已。 鞋底都掉了,裤子还烂那么大的洞,那鸡窝,啊不,那头发都快成脏辫了,但腿是真白啊(这句感慨收回),依旧有股仙风道骨的做派。 这就是气质! 之前陈义山挤进马车里,徐家主仆二人对他的实力还有所怀疑,但现在算是完全拜服了,而且还脑补出了合理的解释: 仙长挤进马车里,纯粹是懒得搭理那个妖怪,毕竟实力不对等,妖怪太弱了,不值一提。这不,仙长一露面,根本就不用出手,骂就骂走了妖怪! 谁要敢说这不是大仙,我们两个老徐敢跟他急! 至于说仙长为什么不出手消灭妖怪? 开玩笑,没听仙长说,有教无类,网开一面? 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能有什么前途?! 那妖怪都拿仙长当老师了…… 对了,仙长,您还收徒弟吗? 徐家主仆看向陈义山的目光中,充满了某种狂热的渴望,尤其是在他的大腿上扫了好几眼,这让陈义山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暗暗提防,心想这俩货的目光怎么比妖怪还可怕?! “两位,继续赶路吧?”陈义山干咳一声。 “是是是,听从仙长吩咐!”徐家主仆乖巧的不像话。 此时,天已经亮了。 马车继续前行,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少,渐渐的,走出了雪野,周围的气温也稍稍暖和了些。 “雪女似乎是走了,连带着周遭的天气也变化了些……” 陈义山坐在车厢内,暗暗思量着,突然间有所感悟,在麻衣袍袖的颤动中,一个补丁凭空出现在了袖口处。 “第二个补丁了。” 陈义山眼前一亮:“居然再次结衲了?!” 上一次是因为从老鳖口下救了叶南星和雨晴,这次,是因为从雪女手下救了徐泰来和徐强吗? 嗯,上一次,叶南星和雨晴拜自己为掌门仙师,这一次,雪女也奉自己为半师。 看来结衲结缘,不单单是要救人,还要教化啊…… 嗯?! 陈义山正在感悟,突觉精神一震,周身的毛孔全都张开来了! 风从车厢外涌进,“呼”的盘旋起来。 正在打盹的徐泰来猛然惊醒,定睛一看,只见陈义山坐在那里端然不动,肉眼依稀可见有股旋风环绕着陈义山,猎猎作响,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而陈义山就处在漩涡当中。 麻衣飒飒,长发飞舞,双目微闭,似笑非笑,像是要羽化登仙一样。 徐泰来连滚带爬的就钻出了车厢,坐到了车辕上。 徐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主人,怎么出来了?” “仙长在施法呢,不能打搅。”徐泰来虔诚的说道。 “什么法术?!”徐强激动的两眼放光。 “嗯,御风之术吧。”徐泰来也不懂,假装很明白的说道:“别偷看,好好开车!” “是!” 此时,陈义山在车厢内端坐静默,虽然没有捏什么诀,也不懂什么咒语和修炼秘法,但是天地间的灵气,一丝一丝的都汇聚了过来,包裹着行驶中的马车,一点点渗透进车里,钻入了陈义山的体内。 周身四万七千毛孔,就像是全透开了一样,被贯通的经脉鼓胀,灵气在其中游走流动,暖洋洋的舒适感觉涌遍周身! 不但陈义山感觉舒服异常,就连坐在车辕上的徐泰来、徐强主仆二人,都受了灵气的滋养,分毫不觉得寒风凛冽,倒是精神抖擞,异常清爽! 便是那两匹高头大马,此时也兴奋不已,根本不用徐强鞭策,自发的抖动马蹄,甩尾狂奔,还不时高昂的嘶鸣一声。 “主人,仙长这御风之术也太厉害了吧?”徐强满面红光的说道:“小的我现在觉得像是有股暖风在托着咱们!你瞧瞧这俩畜生,叫的跟发春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嘘……”徐泰来微眯着双眼,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好好感受!” “是!”徐强也连忙学家主,把眼睛微微眯着,好好熏陶,好好感受一番—— 感受了许久,徐强忍不住睁开眼道:“主人,到底熏陶啥?感受啥?” “熏陶就是——嘁,朽木不可雕也!”徐泰来“哼”了一声。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熏陶,又能感受到什么。 总之就是,舒坦! “主人,你说,有这么一位仙长跟着咱们,咱们还用去找无垢道长吗?” “怎么不用找,哎?!”徐泰来猛然睁开眼睛:“你是说——” 徐强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嘀咕道:“咱们家里遭灾的事情,估计仙长早就看出来啦!主人你忘了,刚遇上仙长的时候,仙长说一饭之恩,容后相报?” 徐泰来点点头:“我记得啊,仙长说完这话,当时就被你这蠢材给骂了。” 徐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主人,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啊。” “看你那出息!仙长又不跟你计较。” “那是,现在怎么会跟我这个凡夫俗子计较呢。”徐强挠挠头,又嘀咕道:“小的意思是,如果求一求仙长,让仙长出手帮咱们解决家里的问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泰来若有所思:“嗯,能让仙长出手帮忙,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就怕仙长觉得咱们事儿多,刚救咱们了两次,还要再来一次?你说,仙长喜欢什么东西呢?咱们投其所好,是不是就能请仙长帮忙了?” “也是,要不,主人你问问仙长饿不饿,再给仙长喂点粥?”徐强很认真的给主人出谋划策:“我看仙长挺喜欢饭团的!” 徐泰来:“……” 夏虫不可语冰! 此时,马车内的灵气已经稀薄了很多,大部分都进入了陈义山的体内。 他也渐渐摸到了门路,凭着意念,可以引导脉络中的灵气游走。 如臂使手,如手使指,指哪里,到哪里! 一圈又一圈的循环往复,一次又一次的清爽通泰,高潮一波接着一波…… 蓦然间,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如同晨钟暮鼓,他再次明悟! “养元境界下第二阶段,引气,成!” “呼……” 陈义山睁开眼睛来,摊开手掌,心念动时,一股灵气游聚掌心,继而往指尖进发,片刻间,隐隐外露,戟指! “嗤!” 一声轻响,莹莹灵气,从指尖透射了出来! 陈义山长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以引气阶段的仙力来说,对付那人皮裹雪妖物的时候,根本不需强抱硬拼,一指就能消灭对方! 就是雪女,引气外现于指尖,刺她双目,也有把握将其毙命。 阶段与阶段之间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他思忖半天,又暗暗想道:“莫非是结衲两次,修为就能提升一个阶段?如果这样,不用衣结百衲就能突破养元境界的第九个阶段,彻底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祛除体内的妖气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陈义山突然前所未有的渴望遇到妖怪…… 第二十四章 喜闻乐见的家灾 “徐庄主,你怎么坐车厢外面了?快进来。” 陈义山憧憬着与妖怪再次邂逅,突然发现徐泰来没在车厢内,连忙招呼,徐泰来答应着,又钻进了车厢里。 “徐强,路上留神,看能不能再遇到什么妖怪。”陈义山殷切的说道。 “啊?!”徐强吓了一跳,心想这仙长真是,一点也不考虑我们凡人的安危呢,但嘴上还是应声道:“是!” “仙长您,您——”钻进车厢里的徐泰来目瞪口呆的盯着陈义山。 “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 徐泰来是被陈义山的模样惊住了。 也就一个时辰没见面,仙长这脸——怎么还带上潮红了,看上去还粉嘟嘟的,让人有点控制不住去捏一把的冲动。 就像是被那个过了一样…… 他也不敢问,也不敢说,只是双手十指绞着,讪讪的笑道:“仙长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陈义山微笑道:“打搅徐庄主了一路,实在是不好意思。徐庄主是有要紧的事情去办吧?等到有人烟的地方,就请停车把我放下吧。” 徐泰来失落道:“仙长是准备走了?” “嗯。”陈义山其实也是委婉的表达一下,我要走了,但其实我舍不得走,我还想蹭车,还想蹭饭,就看你有悟性没有了。 “仙长……”徐泰来果然是有悟性的,眼圈微微一红,表现的十分不舍:“我们都还没有熏陶感受够呢,您就要离开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陈义山感慨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重点词——千里,希望徐庄主你能抓住哦。 送够一千里了,咱们再分别。 徐泰来郁闷了,他没有抓住仙长话里的重点,只是心里在纠结:家里遭灾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仙长呢? 怎么样才能不招人厌的请仙长再救自己一次呢? “仙长,你还吃饭团吗?热水泡开的那种!”徐泰来鼓足了勇气,决定采用徐强的建议。 陈义山一愣,古怪的看着徐泰来:“呃,不,不吃了。” “这样啊……”徐泰来怅然若失,看来徐强的主意果然是不靠谱的啊。 “怎么?”陈义山早看穿了徐泰来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觉得这庄主实在是难以领会自己的潜台词,索性主动问道:“徐庄主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 “这个——”徐泰来扭扭捏捏道:“仙长神通广大,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小人,小人家中有灾了。这一次,小人带着徐强冒雪远行,其实就是为了找高人解灾。” “你家里有灾?!”陈义山精神一震,两眼放光,顿时激动了起来。 如果说现在什么事情能让陈义山最高兴,那肯定就是别人有灾了,哦不,是能帮别人解灾! 救一次人,麻衣结衲一次,如果能天天救人,那不很快便能衣结百衲了? 徐泰来看着陈义山兴奋激动的样子,有些无语:我说家里有灾,仙长你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兴?! 搞得跟喜闻乐见一样,这是好事么? 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咳咳!” 陈义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神态有些不对,当即收敛笑意,说道:“咱们相识一场,彼此投缘,分别也不必太过匆匆。你家中有灾,我不至于不管不问的。” “真的?仙长能帮我?”这次换徐泰来精神振奋,两眼放光了。 陈义山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嗯,你我缘分未尽。” “太好了,我代表徐家庄所有人,万分感谢仙长!”徐泰来兴奋的像是个满脸胡须的孩子。 我老徐一定是德行高远,所以仙长才这么给面子! 居然说跟我缘分未尽! “不过,我还有些私事在身,想要回家一趟……”陈义山踌躇着说道:“徐庄主能不能先陪我回趟家,处理完私事之后,再去徐家庄帮你解决问题呢?” 嗯,蹭车也要蹭的有理有据。 想来,这个时候,叶南星跟雨晴早就已经到颍川郡自己的家中了吧。 父亲,也该到家了吧? 他们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呢…… 却听徐泰来诧异道:“仙长的家不是在云梦山吗?” 陈义山收回神思:“呃,我说的是我俗世中的家。” “敢问仙长仙乡何处?” “在颍川郡的郡府。” “那感情好!”徐泰来兴奋道:“此去颍川郡,必经河东郡,也就是敝人的家乡所在。以仙长的仙法来说,消灾不过是举手之劳,肯定不会耽误仙长归家的行程的。” “嗯,也好……”陈义山想了想,觉得就算是晚回去几天,应该也没什么,叶南星和雨晴畏惧自己畏惧的要死,断然不敢冒犯自己的父母。 于是他说道:“那就先去河东郡吧。” “徐强,调头!”徐泰来狂呼道:“咱们打道回府!” “主人——” “仙长答应跟我们一道回去,帮咱们消灾了,不必再去洛川郡找无垢道长了!” “好咧!”徐强也兴奋了起来,当下一勒缰绳,止住了正在撒欢中狂奔的两匹马。 “等等。”陈义山心中一动,道:“你们说的无垢道长是?” “哦,回禀仙长,无垢道长是整个洛川郡境内名望最高的大法师。” 徐泰来解释道:“小人家里遭灾,祸害的比较厉害,小人和家人都无法解决,只能是到处求人帮忙。我们河东郡原本也有几个名声在外的道士、和尚,精通些法术,小人都高价请了过去,结果伤的伤,残的残,都还是束手无策,他们后来告诉小人,说我们徐家的祸害不是一般的祸害,只有仙人才能解决,可小人在遇到您之前,哪里认得什么仙人啊!他们又说,如果请不到仙人,就只好去请无垢道长出山试试了。所以,我和徐强才会冒雪远行,前往洛川郡啊。” 陈义山知道,洛川郡是宋国的京畿之地,京师就在洛川郡境内。 法师,是凡夫俗子眼中的异能之士,又是修仙者眼中的凡人,可谓是介乎两者之间的存在。 他们虽不修仙,却修异术,能攘凶解灾,甚至也有法力能对付一些低等的妖孽,不可小觑。 无垢道长的名声,是连陈义山都听说过的——洛川郡天宝观主持,精通奇门遁甲,善识吉凶休咎,甚至能独力降妖,在民间威望极高。 陈义山暗思:徐泰来要请整无垢道长去家里消灾,说明徐家遭遇的不会是小事,要不然那些和尚道士也不会建议他请仙人帮忙了。 自己不明白事情的缘由,就贸然答应出手,万一马失前蹄,自己倒霉不说,再连累徐家人…… 想到这里,陈义山便说道:“先不忙调头走,那个,徐庄主,你家里到底遭的是什么灾?” 第二十五章 亡父归来 一问起这个,徐泰来就愁眉苦脸道:“说来惭愧,是家父在闹事。” “你父亲在闹事?”陈义山愕然道:“这,这算什么灾?” 徐泰来苦笑道:“仙长有所不知,家父已经死了十年了。” “啊?!” “家父十年前病死,早已经下葬在祖坟之中。但是在今岁中秋的那天夜里,我们阖府上下喜气洋洋过节的时候,家父突然归来,昂首入席落座,把我们全家人吓了个半死!” 陈义山眉头微微跳动,这搁谁都得吓个半死。 “就在我们恐慌无比的时候,父亲却说他之前并没有真的死亡,而是蒙一位仙人收走为徒,现如今学艺归来了,要跟我们团聚,好好过日子。” “这……” “仙长也觉得奇怪吧?我当时跟您一样,感觉事情可疑,但是那人看起来毕竟是在下生身之父的模样,而且看他的言行举止,确实跟家父生前没什么区别,甚至我有意无意的问起他以前的事情,他也都回答的准确无误,小人这才消除了疑虑,重迎家父回来。” “然后呢?” “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我们全家人也都很高兴,但是一入冬,就不对劲儿了。家父突然暴躁起来,非要独自一人搬到早已经搁置不用的后院去居住,还不准我们任何人进他的屋子,也不再露面跟我们相见。” 陈义山心中狐疑,暗暗忖道:“难道真是个修仙者,把自己关起来不见旁人是要闭关修炼?” 只听徐泰来继续说道:“他每天清晨都要一只活鸡,每隔三天都要一个暖床的丫头。” “活鸡?”陈义山怔怔的,暖床的丫头他知道是啥意思,感情这父子俩一个德性,都好色,但是要活鸡干什么? 徐泰来眉头凝成了疙瘩,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我们开始也不知道他要活鸡干什么,但很快就发现,清晨送进去的活鸡,不到午时就扔了出来,变成了死鸡,气管被咬断,鸡血全没了!” 陈义山悚然一惊,瞪眼看向徐泰来,你爹吸的? “还有那些暖床的丫头,送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直到一个月后,十个丫头被他全部撵了出来,好家伙,无一例外,精神恍惚,皮包骨头,就像是被吸干了一样,而且全都疯了!那可是十个活生生的人啊!”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徐家老爹是个大变态啊。 “家父这个样子,我们都意识到不对头了!” 陈义山意味深沉的瞥了徐泰来一眼,心想你送鸡送了一个月才觉得不对劲,也太后知后觉了。 “后来有一天,我实在是忍不住,就派了一个护院的武师过去后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那个武师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又让另一个武师去,结果他也没回来。家里两个最厉害的护院武师,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说到这里,徐泰来打了个寒噤,脸色早已经变得煞白,显然是心有余悸至今未消。 陈义山倒是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我哪里还能坐的住?我徐泰来在河东郡也算是个人物,大小也有些面子,所以前后请到了不少的道长、和尚来家里,结果,有两个重伤待死,一个残废,还有三个疯疯癫癫的出来……家父,不,那个人直接跳上房顶,声色俱厉的警告我们徐家所有人,再敢胡来,就让全家人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了,徐泰来用袖子擦了一把泛红的眼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恐惧时啊。 陈义山沉默,心想,这徐家老爹铁定是个妖孽了。 而且是个又暴戾又疯狂还高调的妖孽,跟老鳖、雪女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能脱化人形,妖力显然很高,根本不是自己能硬抗得过的。 继续靠嘴遁的话……对方听起来智商也在线啊,不然也不会变成徐家老爹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进一个豪富之家,骗吃骗喝,还骗人炉来修炼。 怎么办? “仙长,小人是昨天中午偷偷带着徐强跑出来的,一家妻小还在宅子里担惊受怕,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咱们快些回去?”徐泰来巴巴的望着陈义山。 陈义山咽了口唾沫,他倒是很迫不及待的想去会会这个冒牌的徐家老爹,用慧眼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可实力不对等,一旦火拼起来,自己仗着乌月钵能保命,徐家一门老小可惨了。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徐庄主,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请无垢道长出面更稳妥些。其实,我刚刚入仙门,道行还很低,万一降服不住你家中的那个人,后果不堪设想。丢我自己的小命事小,激怒了它,祸害你满门可就是我万死莫能赎罪了。” 徐泰来听得一愣:“啊?仙长莫非是,在说笑?” “没有说笑。”陈义山神色凛然道:“你们一路喊我仙长,我都坦然而受,着实惭愧。对付弱小的妖孽,我这点微末道行还行,可是那种已经脱化人形的,我实在是半点胜算都没有。” 徐泰来呆呆的看着陈义山,许久,眼睛突然一亮:老徐我明白了! 他脑补出了仙长的弦外之音——仙长这是在试探我老徐啊! 仙长要看我老徐的心诚不诚! “仙长,我相信你的实力!”徐泰来笃定的拍着胸脯子:“你放心吧,我是坚决不会去请那个无垢道长的!” 陈义山:“……” 这脑补能力,也是够让人难为情的。 徐泰来喝道:“徐强,赶紧调头回家!” “别!”陈义山连忙制止:“我说的都是实话,徐庄主还是去请无垢道长吧!” “仙长,我是坚决不会请他的!” 陈义山哭笑不得:“徐庄主,你要是不请无垢道长,我就也不去了。” “啊?”徐泰来这次脑补不出仙长的弦外之音了。 “还请徐庄主放心,我会一直跟着你们的,咱们先去请无垢道长,然后共同去徐家庄。等到贵处的时候,我先出面对付那个人,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再让无垢道长出手,这样更稳妥些。你说呢?” 徐泰来眼睛又是一亮,我老徐终于又明白了—— 仙长这是反话! 什么我先出面,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再让无垢道长出手…… 仙长肯定是听说无垢道长的名头很大,想看看对方有没有真本事,到时候让无垢道长先出手,他不行了,仙长才会出面解决! 仙长这是要指点晚辈啊。 毕竟,连昨夜那个妖怪都指点了,仙长也是心胸宽广,有教无类,爱惜人才…… 嗯,一定是这样! 徐泰来当即吩咐:“徐强,继续去洛川郡,到天宝观去请无垢道长!” “是!”徐强一抖缰绳:“驾!” 俩马又撒欢似的狂奔起来。 陈义山总算是松了口气。 就老徐你这自以为是的理解能力,是怎么当上家主的?那个疑似妖孽的家伙为什么假冒你的老爹,去你家里作祟,你可得好好反思反思了。 反思不出来? 呵呵,就是因为你傻! 第二十六章 死路一条 看着陈义山神态松弛的样子,徐泰来对自己十分满意,看看咱这悟性! 小心翼翼地看着陈义山,徐泰来憋了很久,终于又忍不住说道:“仙长,你真的不打算收我为弟子吗?我家,那个饭团管够!” 陈义山一阵沉默。 收你当弟子的事情就算了吧,至于饭团…… 真把我当成吃货了吗? 而且还是只吃饭团的那种? “其实,如果有肉的话,我也是不介意的。”陈义山平静的说道:“弟子的事情,我连徒孙都有了,近期并不打算扩招。” 徐泰来一阵失落。 看来还是自己不够优秀啊,居然没能让仙长动心。 突然间心中一动,老徐我注意到了仙长话里的一个词——近期! 这两个字是重点啊,圈起来,要考的(呸呸,说的都是说什么啊),仙长的意思是近期不扩招弟子,以后仍有机会! 老徐你一定要继续好好表现啊! 徐泰来虔诚的暗下决心。 在外面驾车的徐强,也默默的许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心愿…… “两位,以后当着外人,就不要叫我仙长了,我姓陈,草字义山,直呼我姓名就可以了,毕竟,叫我仙长的话,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是!那我们以后叫陈先生?” 陈义山点点头:“可以。” 徐家主仆也都明白,仙长这是不愿意招摇过市。 一个仙人在红尘俗世所能引起的波澜实在是太大了,说是万千老少爷们外加大妈姑娘为之疯魔也不为过。 徐强还另外多了个念头——普通的凡夫俗子哪有资格遇上仙长?也只有我徐强,才配给仙长驾车! 马车走的不慢,但总要休息,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次日下午,马车终于驶进了洛川郡境内。 三人都饿了,途径一个热闹的镇子时,便停了下来。 此镇叫驿马镇,是通连南北的交通要道,往来的客商大多都会在此处打尖住店,因此规模很大,东西南北三纵三横有六条大街,客栈、澡堂、酒楼、青楼、马市、铁铺、钱庄、布行、米面行、胭脂铺、医馆、药行……各类商家应有尽有,繁华程度可抵得上大多数县城。 徐强驾车刚入主街,早有个店小二早一溜小跑迎上来:“同福客栈百年老店哎!能做南北大菜,酒藏陈年佳酿哎!有上房有雅间,还有唱曲儿的姑娘,人不好看不要钱,曲儿不好听倒赔钱……” 一连串吆喝声说的徐强忍不住笑骂道:“老子活这么多年没见过比你更贫嘴的!过来牵马!” “哎!”店小二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边伸手接过缰绳,一边瞅着徐强扶徐泰来下车。 眼见徐泰来相貌堂堂,衣着不俗,店小二便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阔主,再看车里又下来个人,呃,鞋也烂了,裤子也破了,头发不知道多少天没洗……店小二呆住了。 这是拐了个叫花子押在车里吗? 不过很快,店小二就恢复了正常,笑嘻嘻问道:“三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 徐泰来看向陈义山,让他做决定,陈义山则问道:“这里距离天宝观还有多远?” 店小二察言观色,心中暗暗称奇,这穿的阔的人,反而要瞧叫花子的眼色。 只听徐泰来说:“这里去天宝观好像不算远,前些年我来过洛川郡,还记得路程。” 店小二插嘴道:“三位贵客是要去无垢道长坐镇的那个天宝观吗?” 陈义山点头。 店小二道:“那贵客今晚得在咱们同福客栈歇脚了。” 徐泰来皱眉道:“为什么?我记得路途不远了。” 店小二赔笑道:“客官是最近几个月都没从咱们这驿马镇过吧?” 徐泰来“嗯”了一声:“那又怎么了?” 店小二神神秘秘的说道:“从咱们这里去天宝观要途径凤凰岭,凤凰岭最近几个月都不怎么安生,三位贵客最好还是在小店住下,等到天亮之后再启程不晚。” 陈义山急着回家,想尽快找到无垢道长,然后帮徐家解决麻烦,再取道回家。一听徐泰来说距离天宝观已经不远了,便不想住店,对店小二说的话也不在意,当下跟徐泰来商议道:“徐庄主,咱们吃点东西顺便歇歇脚,给马喂一些草料,就继续赶路吧。” “是,陈先生。”徐泰来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三位,凤凰岭的夜路真不能走的!”店小二又急劝道。 “你小子是找骂呢吧?”徐强不悦道:“夜路怎么不好走了?你这号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让我们住店嘛。告诉你,我们不是一般的行路客人,再怎么难走的路我们也走得!我们就不住店!” 开玩笑,守着一个仙长我们怕什么?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就算小的没说。”店小二悻悻的引着三人进店,呼喝道:“三位,就不住店的贵客哟!” 陈义山听了忍不住好笑,道:“小哥也莫生气,我们虽然不住店,但等会儿也不少吃你的东西。是吧,徐庄主?” 他闻见酒肉香气,早已经是肠胃高鸣、食指大动了。 徐泰来也笑道:“那是,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席面上一桌来,酒也要最贵的,我那两匹马也喂最好的料!”说完又丢了一角银子给店小二:“喏,拿去花。” 店小二喜笑颜开:“得咧!保管酒、菜、料都是最好的!说实话,就冲这赏钱,小的还是得拍着良心给三位贵客提个醒,那凤凰岭的夜路真是不能走,这几个月里都传遍了,说凤凰岭夜里有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打住!”徐强早不耐烦起来:“你这狗才少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吓唬谁呢?赶紧报菜去,报完了菜去打酒,打完了酒去喂马!再啰嗦一句,把赏钱还还回来!” 店小二瞥了徐强一眼,捂着嘴走了。 “这狗才,净会吓唬人!”徐强忿忿道:“早知道不来他这家店了。” “你也少说点吧,跟一个店小二置什么气?”徐泰来瞥了他一眼,道:“收收你的狗脾气,咱们是出来办大事的,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是……” “三位客官,那小杀才虽然嘴碎招人厌,可是却没有吓唬你们。”客栈掌柜观察陈义山等人半天,已经是笑着走了过来:“你们来不来我们这同福客栈,我们都得提醒你们,凤凰岭的夜路不能走。那是死路一条!” 第二十七章 死亡告示 客栈掌柜说的话比店小二还要危言耸听:“凤凰岭的夜路有去无回,这几个月来,南北来往的客人都是宁肯在驿马站住一夜,也要等天亮了,凑着人多才一起过去,绝不是小人们要赚钱,刻意吓唬贵客。” “又来了!”徐强讥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掌柜就有什么样的伙计,我们偏要走夜路,偏要从凤凰岭过,偏不住你的店,你还能强留不成?” 掌柜的急道:“三位贵客哟,真不是我们财迷,非要留你们住店,实在是凤凰岭有东西作祟,但凡是入夜之后走凤凰岭的人,都把命丢进去了,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要是不信的话,我给你们拿官府的告示!” “还有官府的告示?”徐强不信。 掌柜的一溜小跑去柜台取来一张告示,递向了衣着打扮最豪华的徐泰来。 徐泰来瞥了一眼,又连忙递给陈义山,陈义山先看告示左下角的官印,只见落款是“洛川郡凤城县县衙”。 他父亲是一郡郡丞,他自小也在官府里混迹,官印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这告示上的官印是真的。 再看告示内容,写的果然是凤凰岭夜间不宁,疑有野兽出没或是邪物作祟,已有数十人在山中失踪,过往客商不可夜行云云…… 陈义山的神色凝重起来。 他开始也以为店小二是玩弄把戏,想要留客才故意说凤凰岭有问题,眼下看了官府告示才知道确有其事。 他把告示递给徐泰来,趁着徐家主仆看的时候,他问店掌柜道:“凤凰岭夜里到底有什么危险,居然闹的有数十人失踪,官府就没有去查吗?” “有人说是野兽伤人,也有人说是妖怪作祟,官府也派差役去查了,可白天过去,屁事儿没有,但凡是入了夜,进山就再没有出来的,邪门极了!” 徐强看了半天告示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因为他不认字。耳听客栈掌柜说的吓人,他拿手往桌子上一拍,道:“管他娘的怎么邪门,我们不怕!” 掌柜的一愣,打量了徐强两眼,暗暗不屑:“一个赶车的家奴,居然这么豪横?” 再看徐泰来,却是拿眼觑看陈义山的态度,他心思比徐强缜密些,做事也小心,不像徐强那么粗鲁。 陈义山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是有心去看看凤凰岭在闹什么古怪的。 毕竟,他现在就指着解灾救难来结衲呢。 如果真有野兽或者妖物伤人,就趁机解决掉,一来为民除害,二来也为自己结缘。只是不知道对方底细,在凤凰岭作祟的若是野兽还好说,如果是妖怪,可不能贸然行事。 最起码,不能带着徐家主仆一起去冒险…… “这店里没人招呼客人吗?!” 陈义山正在沉吟,突然听见一声呼喝,掌柜立刻满面堆欢的跑了过去:“对不住,小店这会儿客人多,照顾不周了!几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 陈义山瞥了一眼,见来的是一群人,男女共四个,模样都很年轻,衣着都是劲装,带的家伙事可不少,有刀枪剑戟以及弓弩,还有绳索、挠钩等捕具,走路的时候虎虎生风,顾盼之间睥睨自雄,就连同行中的那个女子,也英气勃勃…… 宋国太祖皇帝马背上平天下,国风任侠尚武,民间习武者众多,浪荡江湖,被称为“游侠”,游侠之中也有受聘于官府的,被编为武士团。 陈义山暗暗思量:也不知道这四人是浪荡江湖的游侠,还是受聘于官府中的武士。 “打尖!”四人中的一个高瘦汉子大声说道:“切十斤熟肉,烫四壶酒来!馒头只管上,别问多少!” “是,是!”掌柜的陪着小心,一边吩咐人去准备酒肉,一边又细声问道:“几位贵客要走夜路?经不经过凤凰岭啊?” 高瘦汉子眼睛乜斜着,语气不善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贵客勿怪,小人也是为了诸位贵客好,凤凰岭夜里不安宁,有东西作祟,县府出的告示,让过往客商不要走夜路……” 高瘦汉子不等掌柜说完,便先笑了起来:“我们就是冲着凤凰岭来的,它要是夜里安宁,我们还不来了。” 掌柜的吃惊道:“贵客这是?” “我们是洛川郡孟太守麾下的武士,你们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县府却没有本事管,只好我们郡府出面了。” “吴二哥,不要再说了。”四人中的少女低声嘀咕了一句。 高瘦汉子眉头一轩,道:“怎么了?” “阿云让你别说,你就别说了。”四人之中,看起来年纪最大,长得也最精壮的黑脸大汉扫了高瘦汉子一眼,面色阴郁。 “好好,我们田老大不让说了,那就不说了。”高瘦汉子笑了笑。 掌柜的见状,知道这伙人不好惹,也识趣的走开了。 “肉上来了,酒也来了,两位哥哥和妹妹都吃好喝好啊,反正我是饿了。”四人中矮胖的男子笑嘻嘻的伸手去抓肉。 田老大皱了皱眉头:“刘老三,用筷子夹!你他娘的不嫌脏,我们还嫌呢!” “好好好,用筷子夹!”刘老三挤眉弄眼道:“老大就是事儿多,嘿嘿……阿云,来,三哥给你夹肉。” “……” 接下来,四人就是闷头吃肉,大口喝酒,包括那个叫阿云的少女在内,食量都是极大,片刻间就已经吞了一大半的肉和馒头。 他们喝起酒来也是海量,偌大的碗倒满了,对碰之中一饮而尽,不但掌柜的看呆了,就是徐泰来、徐强也看的目不转睛。 “庄主,这几个家伙看起来不地道啊。”徐强嘀咕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有老大还有老二老三,还有个压寨的漂亮妞,又都带着家伙事,怎么看也不像是官府中人,庄主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江洋大盗?” “闭嘴吧你!”徐泰来低声骂道:“祸从口出!要真是江洋大盗,过来先割了你的舌头!” 徐强尴尬的一笑,也不敢再说了。 陈义山则是神色怔怔的,目光反复的打量着那四个人,心中暗暗嘀咕着:这四个人难道是—— “喂,你个脏小子一直盯着我们阿云妹子看什么?!”姓吴的高瘦汉子忽然扭头,目光森然盯住了陈义山,呵斥道:“脏小子一双眼珠贼溜溜的,不像是个好人,再看就把招子给你挖了!” 第二十八章 四大高手 陈义山一愣:“啊?” “啊什么啊,就是说你呢!”高瘦汉子伸手指着,骂骂咧咧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副叫花子样,也配看我们阿云?!” “抱歉,抱歉。” 陈义山正看的起劲儿,没想到还惹了事,当即面红耳赤的拱拱手,道声歉意,转过头来,不再看。 “你这厮——”徐强却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就准备为仙长出头,却被陈义山给拦下了。 “哟呵,老子怎么了?”姓吴的高瘦汉子行事特别高调,似乎是巴不得跟人发生点什么冲突,眼见徐强要闹却被陈义山拦下,顿时满脸讥笑的看过来:“小瘪犊子刚才议论我们是江洋大盗是吧?来来来,你个瘪犊子爬过来,老子告诉你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徐强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一听这话,顿时就准备暴走,陈义山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要是挨打了,我可不管。” 徐强立刻又坐下来了:“哼,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边,阿云也埋怨那个高瘦汉子道:“吴二哥,你别老惹事行吗?” “不是我要惹事,我是觉得那三个人古怪,你们看,两个衣着干净整齐的人却陪着一个脏兮兮的人吃酒席,你们说怪不怪?” “那也不关咱们的事情。” “阿云,你是没看见,那个脏兮兮的贼小子一直盯着你看上看下呢。” “我看人家也不是那种人。” “嘁!”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今夜事关重大,不要节外生枝!”田老大开口了,他神色凛然,低声说道:“我们代表着孟太守的脸面,半点闪失都不许有!都给我吃饱喝足,养好精神,今夜务必要旗开得胜!” “田老大你多虑了。”姓吴的高瘦汉子笑道:“我们四人在宋国武林之中排名前十,在没有受聘于洛川郡官府的时候,就都是名动天下的游侠,入在孟太守麾下以后,又是洛川郡的四大高手,咱们一起出面,横行天下都没问题。” 田老大冷冷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老三笑道:“放心吧老大,保管没问题。” “你们还是听田大哥的话吧,毕竟还不知道今晚会遇到什么对手呢。”阿云秀眉微蹙道:“县府里可是说这凤凰岭在夜里邪的很。” “县府里一群酒囊饭袋,屁大点事情都摆不平,听他们的干什么?”吴老二一脸不屑道:“不管是豹子老虎还是熊罴,也不管是精灵还是妖怪,咱们今晚给他们打个样瞧瞧!” “……”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陈义山却听得清清楚楚。 在进入引气阶段之后,他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明显增加了,听力早非常人可比。 耳听得四人议论,陈义山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啊。 在颍川郡的时候,他就常常跟随父亲,和一帮武士们出生入死,猎杀吃人的野兽,抓捕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剿灭伤人害命的妖孽……可以说,他也是宋国境内官府下辖武士团中的一员。 对于宋国境内的武林高手,尤其是排名前十的绝顶高手,他们的姓名、籍贯、武器甚至性格特征,陈义山从小都记得异常清楚。 毕竟这些人可是他曾经的崇拜对象啊。 眼前这四个人,为首的叫田老大,木讷寡言,带的武器是两杆戟,那肯定就是“飞天戟”田青了。 拿枪的高瘦汉子姓吴,话多性子傲,那多半是“神枪侠”吴阳了。 背刀的矮胖男子姓刘,总是笑嘻嘻的,肯定是“笑面刀客”刘胜。 至于叫“阿云”的少女,相貌秀丽,脾气温和,更好猜,宋国境内排名前十的高手中,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流云剑”林美云。 从小到大,陈义山听武林掌故听的很多,对那些排名靠前的武林高手甚是崇拜和敬仰,常常抱怨颍川郡请不来一个坐镇,还总是央求父亲去招募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高手……没想到今天居然一下子见到了四个! 纵然他已经开始修仙,本事远非凡夫俗子可比,但心中仍旧充满了激动,要不然刚才也不会一直盯着他们看。 他暗暗盘算着:这四个人在武林中算是绝顶高手,本事都不低,比得上父亲手下四十名武士也不止,对付一般的山中野兽足够了,对付弱小的妖孽也成多败少,但如果遇到稍微厉害的,就凶多吉少了。 嗯,他们为了百姓冒险,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观! 论起根上来,自己是颍川郡的武士,他们是洛川郡的武士,彼此之间还算是同袍呢。 “徐庄主,我想了想,赶路也不急于一时,咱们今晚还是在这里住店为好。”陈义山打定了主意,扭头询问徐泰来:“休息一夜,明早再出发,你觉得如何?” 徐泰来听见这话,脸色倒是一喜:“都依你的,陈先生。” 徐强还想询问怎么回事,被徐泰来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吭声了。 徐泰来原本也是睥睨众生的人物,但是自从家里遭灾之后,就变得小心翼翼,谨慎起来。 尤其是遭遇雪女的事情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他知道这世上能害能杀自己的存在实在是太多了,纵然是豪富之家的家主,可在天地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的再不能渺小了,纵然是有仙长在身旁,凡事也得小心,能不冒险,当然还是不冒险的好。 徐强去订客房,掌柜的不禁笑道:“这就对了嘛,听人劝吃饱饭,更何况,还是为你们好。” “你懂什么?”徐强冷笑道:“我们陈先生那可是——算了,我堂堂一个赶车的,跟你区区一个掌柜说得着吗?” 店掌柜:“……” 你堂堂一赶车的,我区区一掌柜的? 谁给你脸了还! …… 酒足饭饱之后,陈义山、徐泰来、徐强三人各自回房间休息,陈义山却另有打算,只瞒着徐家主仆。 眼见天色昏沉下来,客栈大堂里早已经安静下来,住店的都回房去了,店小二跟着店掌柜在柜前盘账,只剩下田青一伙人还在。 陈义山本来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可又唯恐耽误时间,错过大事,便决定忍过这一夜再说。 他隔窗窥视田青等人的动静,不多时,便瞧见他们都收拾了武器行囊,趁夜色默默出门而去,陈义山精神一震,也悄悄的推门而出,趁着夜色尾随了上去。 “唉,这四个男女也是有去无回啦。”客栈掌柜头也不抬的说道。 “掌柜的,刚才是不是有个人也跟出去了?”店小二揉揉眼睛,又瞪大了,往外面张望。 “跟个屁啊,占便宜的事情有人跟,送死的事情你跟啊!”掌柜的吩咐道:“赶紧打烊关店,这天一黑,我心里就发毛……” 第二十九章 夜行凤凰岭 苍茫的夜色里,重峦叠嶂的山影显得黢黑一片,如同一个个凝立的怪影。 稀疏的星辰和唯一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幕之上,时有时无的风卷起轻微的呼啸,一阵马蹄缓缓践踏地面的“哒哒”之声随同夜风远远的传了出去。 凤凰岭下,蜿蜒的山道上,四匹高头大马越走越慢。 马上坐的人,正是田青、吴阳、刘胜和林美云四人。 “吁——” 田青突然拉动缰绳,唤住了马。 林美云等三人也一起停住,目视田青。 吴阳问道:“老大,有动静?” 田青冷冷道:“咱们身后有尾巴,跟了老长时间了。” 众人一起回头,远远的一望,果然瞧见在月影之下,有个身着白色麻衣长袍的人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头发邋遢,鞋子好像还丢了一只,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 “是客栈里那个一直盯着阿云看的贼小子!”吴阳立刻骂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有色心!” 跟上来的人正是陈义山。 他原本想悄无声息的尾随在田青等四人身后,如果四人没有什么危险,他就不出面,如果四人有危险,他就出手帮忙,坐定了高人姿态,却没想到一出客栈就失算了。 人家四个都骑的有马,他却只有两条腿。 而且,脚上穿的一双鞋还烂了。 裤子也漏风。 深夜跟着四匹骏马狂奔入山,那感觉别提多酸爽了。 更何况,自从中了妖毒之后,到现在满打满算,他也只不过是吃了两顿饱饭而已,身体还虚着呢。 也亏得他修为到了养元境界第二阶段,不然早就被四人四马给甩丢了。 但想要隐藏行迹,以高人姿态出现的愿望,那是痴心妄想了。 刘胜嘀咕道:“老大,这小子可是徒步啊,能从客栈跟过来,能耐可是不小。” “我看他是抄了近路!”吴阳啐了一口,道:“从客栈到这里三十余里,就凭一双脚能跟得上咱们的马?” 刘胜笑道:“也是,咱们也没那能耐。” 田青努了努嘴,示意刘胜过去盘盘道,吴阳已经抢先一步兜转马头喝问起来:“贼小子,巴巴的跟在我们后头捡屁吃呢?知道我们是谁吗,就这么色胆包天?!我们阿云也是你这狗东西能惦记的人?!” 林美云闻言,脸色稍稍一红,埋怨道:“吴二哥,你胡说什么呢!” 陈义山摆摆手,赔笑道:“各位误会了,我只是有事,急着要从凤凰岭过,可是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听四位大侠说要进山灭怪,我就跟来了,并无别的心思。” 吴阳哪里肯信,只乜斜着一双眼,冷笑道:“真的?” 陈义山道:“当然是真的。” 吴青森然道:“这凤凰岭夜路吃人不吐骨头,你不怕死?” 陈义山笑道:“有四位绝顶高手在前面趟路,我跟着走就是了,还怕什么?” 吴阳被这话奉承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扭头看看田青:“老大,这小子怎么处置?” 田青眉头微蹙着,还没有说话,林美云在旁边低声道:“田大哥,这凤凰岭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一个普通人,还是别让他跟着咱们了,万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咱们自顾不暇,谁也护不了他。” “嗯,阿云说的是。”田青目视陈义山,道:“小子,你回去吧,这里不是闹着玩的!” 陈义山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会拖你们后退的,真要有什么危险,我会自己逃的。” “贼小子不知道好歹!”吴阳骂道:“你自己逃?真要是遇到了吃人的猛兽,或者恶毒的妖孽,你跑得掉吗?!我们可不要累赘,赶紧滚!” 林美云也温声说道:“连我们都不知道待会儿会遇上什么害人的东西,你还是回去吧。” 陈义山苦笑道:“各位只管忙自己的,真不必理会我。是生是死,都不会连累各位。” “老大,别管这小子了。”刘胜在旁边说道:“办正事要紧!他想自寻死路,就让他跟上算了。” “走!”田飞也懒得再理会陈义山,呼喝一声,招呼众人继续前行。 林美云扭头又看了陈义山一眼:“真的,你还是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陈义山笑道:“多谢阿云姑娘提醒,你看起来不比我大几岁,你尚且不怕,我也不怕的。” 林美云摇摇头,觉得这小子真是不可理喻。 她心中暗想:我是宋国境内排名前十的绝顶高手,是名满江湖的女侠,你是什么人?居然跟我比年龄大小,还说出我比你大几岁的话来,真是,讨厌! 当下也催马赶上众人,不再理会陈义山。 陈义山不紧不慢的跟在四人四马后面,不着痕迹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众人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山道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没有风声,没有虫叫,静的要死。 山道绵延曲折,放眼望去,黑黢黢的不见尽头。 嶙峋的山石在夜幕下投出来的影子,如魑魅魍魉一样,瘆人至极。 “大家下马步行,我打头阵,老二、老三左右分开,兵器在手,捕具随身,阿云在后,准备弓弩,留神四周,都小心些。”田青一边吩咐,一边把双戟从马背上取下来,一手持一个,当先而行。 “是!” 林美云等三人也都纷纷下马,吴阳握紧了枪,刘胜抽出了刀,一左一右,都挎着绳索、挠钩,小心翼翼地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朝山道两侧观望。 林美云也取下弓弩,背着剑,走在最后面。 陈义山也慢慢跟上。 林美云被一身短打劲装裹勒的窈窕至极,那倩影就在陈义山眼前头晃悠,惹得陈义山一阵胡思乱想: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流云剑女侠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 此时,一阵“嘎嘎”的乌鸦叫声从空中传下,几道鸟影盘旋飞去,惊得田青等人都是浑身一震,各人越发的小心起来。 陈义山瞪着一双慧眼,心想,如果这山里真有什么古怪的话,应该逃不过自己这双慧眼吧。 视黑夜如同白昼,明察秋毫之末。 可放眼望去,除了黑黢黢的夜,蜿蜒曲折似无止境的山道之外,这四周仿佛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看了。 好在,在这谨慎慢行之中,陈义山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完全恢复了过来。 刚才一路跟马较劲儿,差点累的脱力。 随着田青“嘘”的一声,众人立刻警戒,停下脚步。 刘胜缩了缩胖乎乎的身子,低声问道:“田老大,怎么了?” “你们看前面——” 田青伸手往不远处指去。 吴阳、刘胜、林美云都引颈观瞧,片刻间,四人都呆住了,眼睛渐渐变得发直,神情都如痴如醉起来…… 第三十章 千年枫妖 在田青的眼中,前面不远处是一片山坳,山坳中树影丛丛,水声淙淙,一座偌大的庄园巍巍然矗立在山壁之下。 庄中灯火通明,隐隐还有狗吠声传来。 月色如洗,再加上庄中火光的映衬,能粗略的瞧见庄园门头上写着四个大字,像是“庞氏山庄”。 “庞氏山庄?!”田青蓦地惊喜起来,站直了身子,收起了双戟,满脸堆着难得一见的笑,如痴如醉的说道:“我,我家的基业还在,没有毁掉,没有被毁掉啊!” 田青的身世很神秘,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侠客,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是踽踽独行的奇男子。 可他实际上不姓田,而是姓庞,出自豪富之家,曾祖、祖父在世时并列为朝中重臣,父亲虽然没有为官,却是家产遍天下的巨商,只因祖父恶了先帝,一纸诏书,两代人被贬往蛮荒之地,客死他乡,豪富之家被抄的七零八落,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他当时年少,躲过一劫,从此改名换姓,流落江湖…… 眼下,居然在这个地方又看到了自家的庄园,这让他如何不兴奋激动?! 簇拥着庄园密密麻麻生长的,是大片大片的桃林、竹林。 树叶的绿虽然在夜里显得有些发黑,但田青仍旧凭着过人的目力,判断出了那是自己小时候,自家门前种的最多的两类树。 夜风阵阵,吹动树叶如浪般摇曳,又好似无数人在鼓掌拍手,在说欢迎少公子回家! 风声中,几道婉转的丝竹之音悠扬动听,间或还混杂着清脆悦耳的少女欢笑。 一股股酒香、一阵阵肉香从庄园里传了出来,惹得田青禁不住的吞咽口水,本来已经吃饱喝足的他,肚子居然变得不争气起来,开始“咕咕”作响。 他觉得此时又饿又渴,又累又困。 温柔乡就在眼前,该回家了啊! “老二、老三,阿云,我请你们去家里做客。”田青脸上洋溢着无法克制的得意和兴奋:“喏,庞氏庄园就是寒舍!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我其实姓庞。” “庞氏庄园?田青你傻了吧,那是我的家!”吴阳也痴痴的看着前方:“你们没瞧见,我爹娘都站在门口跟咱们招手呢,唔,我姐姐也回来啦!” “嘻嘻,田老大、吴老二你们两个可真会开玩笑啊。”刘胜嘿然笑着,表情古怪至极:“你们没瞧见那是我们疯刀门的总舵吗?啊,本座已经是疯刀门的总舵主了,来,我带你们看看我疯刀门的气象!” “明明是仙人居!仙人要收我为弟子了,我,我以后要跟诸位哥哥告别了,呵,呵呵……”林美云也傻笑着。 四个人,忽然争先恐后的往前蹒跚走去。 跟在最后面的陈义山,听着他们说的话,再往不远处定睛观望,不由得心惊肉跳! 哪有什么庞氏庄园? 哪有什么吴阳的爹娘和姐姐? 自然也没有疯刀门的总舵,更没有什么仙人居! 只有一片山坳! 阴沉的山壁,极茂盛的一片枫林,潺潺而响的流水,环抱着一座耸立的门阙,门阙下是一座巨大的,长满了郁郁青草的坟茔! 但他隐约也听到了狗吠声,听到了丝竹演奏出来的婉转乐声,听到了女人银铃般的悦耳笑声,还嗅到了诱人的酒肉香味,也隐约听到了父母呼唤儿子,姐姐呼唤弟弟的声音,还听到了一群人叫喊“总舵主”的呼声,甚至还听到了仙人威严的话语…… 他倒抽一口冷气,坟茔之中,怎么会有这些声音,怎么会有这些色香味的?!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枫树上,生着不计其数的枫叶,不但绚烂,而且红的鲜艳,鲜艳欲滴!欲滴鲜血! 在那可怕的鲜红里,如同烟雾萦绕般,盘旋着一张张五官模糊的人脸! 这分明是,遇到妖孽了啊! 所谓的庄园、家人、师门还有仙居,以及那些声色香味,全都是幻觉! “都站住!” 他冲田青、林美云等人喊道。 但是田青等四人谁也没有理会他,仍旧是如痴如醉,傻傻呆呆的往前蹒跚走去。 陈义山急了。 他上前一把扯住林美云的胳膊,叫道:“林女侠,别过去,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幻觉!” “唰!” 林美云面孔狰狞,伸手抽出剑来,恶狠狠的朝陈义山的手腕斩落! 陈义山连忙松手,林美云便没有再理会他,提着剑,跌跌撞撞的继续前行。 “疯了,都疯了!”陈义山喃喃说着,眼见四人越走越远,已经快要接近那片山坳了,陈义山只能是快步赶上,拦在四人身前,伸开双臂恳切道:“四位,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那是一片不归地!” 四个人都目光古怪的盯着他。 “你们看到的绝不是真的!”陈义山被他们盯的有些发毛,但还是继续劝告。 “别挡老子的路!”吴阳阴沉着脸,双手持枪,猛然刺向陈义山! 陈义山略一闪身躲了开来,觑看着吴阳动手时露出的破绽,运转灵气,凝于指尖一点,轻轻朝着吴阳眉心一按,刹那间,吴阳如遭电击般浑身剧颤,双手松开长枪,俩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陈义山心头一喜,看来可以用灵气点醒他们! 旁边,刘胜也持刀扑了上来,陈义山如法炮制,也是伸手一点,戳在刘胜的眉心,刘胜顿时泄气一般,丢了刀,瘫坐在了地上。 林美云的剑破风而来,陈义山依葫芦画瓢,仍旧是伸指点眉,林美云嘤咛一声,往后便倒。 陈义山回转身再去寻吴阳,咦,吴阳人呢?! 猛回首,一道魁梧的人影如疯似狂般冲进了那片山坳,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坟茔之中——是田青! 陈义山急要追去,山坳中那密密麻麻的枫叶突然集体摇摆起来,发出阵阵“哗哗”的响声,就像是无数人在黑夜中大笑一样,月光下,枫叶上隐约可现的人脸也越发清晰起来,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密集的盯着陈义山,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他睁大了眼睛,慧眼之中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枫妖,年岁逾千,吸收天精地华而有灵,依星傍月结幻象蛊惑人心,吸食数百人元阳精血而妖道已成,可脱为人形,苦于三灾未过,不敢擅离生身之地。地上身化万千,地下根基万千,只有其一为真,择其断而可除之。” “去它娘的吧!”陈义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一千多岁的枫树成精,已经吃了数百个人了,而且还能脱化成人,这级别太高了! 除掉它的唯一方法是断它的千年老树根,可它在地下有成千上万个根基,每个根基都在地上又长出了一棵枫树,简而言之,那山坳中的整片枫林其实就是一棵树,颗问题是,哪个是真的?! 慧眼也没看出来啊! 第三十一章 世外高人 没奈何,只能是拿乌月钵了! 陈义山一咬牙,心念动处,乌月钵在掌中显现,他提步就准备奔山坳里救田青,可蓦然间,夜幕中乌云漫开,光亮的月色洒落山野,田青那高大的身影在枫林中一闪而逝,紧接着,又骤然出现。 “咦?!”陈义山惊愕的看着他。 他似乎是往回走了。 陈义山默默地把乌月钵又收了起来。 月影下,只见田青一步步从山坳里走了出来,速度还不慢,只是身法很奇怪。 陈义山看着他,心猛然沉了下去。 周围的风声,还有山道草丛中夜虫的鸣叫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偏偏这个田青快步回来的时候,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 他之前走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再仔细看,他在月光的照耀下,居然没有影子! 陈义山微微颤抖起来,这个人不是田青! “站住!”陈义山低喝一声,伸出手来,引灵气幻化为剑,凝聚在指尖,指向了田青:“你敢再近前一步,我对你不客气!” “嘿,嘿嘿,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吧,我不惹你,你也别惹我。”田青勾着头,目光阴鸷的盯着陈义山。 “田青人呢?!” “我就是田青啊。” “好你个妖孽!” “嘿,嘿嘿……” 两人正在对峙,身后的吴阳似乎是清醒了过来:“怎么回事,老子怎么坐在了地上?”他揉着眉心,缓缓站起,狐疑的看向四周。 “我的头好疼啊!”刘胜也捂着脑袋爬了起来。 接着是林美云,秀眉微蹙,也盈盈起身:“田大哥呢?” “我在这儿呢。”田青把目光从陈义山身上移开,扫向了吴阳等三人,脸上似笑非笑,道:“吴老二、刘老三,还有阿云,快跟我走吧。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在凤凰岭夜里作祟的是个小妖怪,就在前面,刚才你们中了它的妖法,被恍惚了一下,只不过它实力很弱,妖法难以为继……我们去联手把它除了吧。” “妖怪?”林美云神色凝重道:“那是个什么妖怪?” “去看看就知道了。”田青转身就走,一副要在前面带路的样子。 “走,看看是什么妖孽敢在老子面前作怪!”吴阳啐了一口,和刘胜当先跟上,林美云提着剑,也准备跟过去。 “别听他的话!”陈义山断喝一声:“他不是你们的田老大!” 众人一愣,都站住了。 吴阳回头骂道:“你他娘的说什么?!” 刘胜和林美云也都目色含怒的看了过来。 “我说他不是田老大,不是田青!那个妖怪也不弱!”陈义山嘶声道:“你们跟他走,是送死!” 田青的脸色变了,眼底之中闪过一抹猩红之色,脸颊也机械的抽动了几下,嘴角更是有晶莹的液体溢出:“你再胡说,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前面山坳里有树妖,是千年枫树成精,绝非一般的小妖,你们是打不过它的!”陈义山森然说道:“田青刚才冲进了山坳中,可能已经被树妖给吃了,站在你们眼前的这个田老大,根本不是人!他是要引诱你们去成为树妖的另外三个牺牲品!” “这小子还真是会胡说八道啊。”田青狞笑着:“你们信他的话吗?” 吴阳先是一怔,继而把长枪一抖,冲陈义山耍了个枪花,骂道:“你个贼小子,信口他娘的胡说!信不信老子一枪捅死你!?” 刘胜看看田青,又看看陈义山:“千年树妖?嘻嘻,好笑!他不是田老大?嘿嘿,真他娘的好笑!你这小子,真有意思。” 相较于初次见面还形迹可疑的陈义山,吴阳、刘胜他们当然更信任田青。 倒是身为女人的林美云感觉敏锐些,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个田老大确实有些不对劲儿,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 “你们三个刚才不是觉得好像做了场梦吗,那是因为你们中了树妖的障眼法,绝不是仅仅恍惚了一下那么简单,也不是因为那妖怪妖力难以为继而让你们自动清醒的,你们是被我给点醒的!”陈义山沉声说道:“在我点醒你们三人的时候,田青被障眼法所蛊惑,冲进了山坳中的枫林里,性命恐怕已经丢了。” 这话说的吴阳、刘胜面面相觑起来:“你点醒了我们?” 林美云闪烁着一双妙目,惊疑不定的看着陈义山:“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救你们!”陈义山冷声说道:“仔细想想你们之前看到的情形,父母亲人、门派总舵还有仙人仙居,都忘了吗?!” 吴阳、刘胜、林美云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隐隐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幻觉,刹那间头疼欲裂! “想起来了吗?”陈义山幽幽问道。 此时一股冷风掠过山道,吴阳等人都觉得遍体生寒,浑身起栗。 他们都想起来了…… 再看陈义山渊渟岳峙的站在那里,麻衣飒飒作响,神色肃穆,浑身上下隐隐像是被一股莫可名状的气息包裹着,恍惚若世外高人一般,就连那破鞋烂裤邋遢头发都在无形中染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 吴阳、刘胜、林美云三人不自觉的朝着陈义山靠拢了过去,仿佛只有挨着他,才会感觉到安全。 尤其是林美云,时不时的觑看着陈义山,心中暗暗思量:“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感觉他身上的气势比师父还要强呢?” 田青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盯着陈义山,眼中的血红之色更甚,脸颊抽搐的幅度也更加严重,他嘶声道:“你说我不是田青,那我是谁?!” “你不但不是田青,你根本就不是人!” “我不是人?哈,哈哈!简直是太好笑了。” 陈义山喝道:“你若是人,为什么会没有影子?!” “我——” 田青一下子怔住了。 吴阳等人也纷纷看向他的脚下。 果然没有影子! “嘶……”吴阳等三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不约而同地再次朝着陈义山靠拢,各持兵刃,惊骇的看着那个假田青。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或有意或无意的,都已经对陈义山的话深信不疑了,而且,也不由自主的把陈义山当成了主心骨。 就连一直对陈义山看不顺眼的吴阳,在此时也默默认定,这个破鞋烂裤头发邋遢的贼小子,一定是个高人,是故意伪装的不起眼的世外高人! 第三十二章 风华绝代 月光如瀑,倾洗之下,只见假田青面色幽幽,那目光,如同饥饿多天的饿狼,贪婪狠毒且凶残! “你们,宁愿信他,都不信我?!” 假田青蹒跚着双腿朝着众人走了过来,步伐诡异,如同一具被牵线而行的木偶。 “别过来!”吴阳厉声喝道:“你站着不许动!” 假田青直勾勾的盯着吴阳:“吴老二,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再过来,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刘胜挥了挥手中的刀,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招牌似的笑容。 “连你也敢这么对我了?!”假田青勾着脑袋,又看向了林美云:“你呢?阿云,你总不会也不认我了吧?” 林美云一张俏脸煞白,轻咬着嘴唇,忽然连声问道:“你籍贯何处?授业师父是谁?何时娶妻,何时生子?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我们的?什么时候在孟太守麾下效力的?上一次我们联手御敌是什么时候?吴二哥、刘三哥还有我的生辰又是什么时候?如果你是田大哥,这些问题你都能回答出来的。” 这一连串的质问,显得很有水平。 假田青勾着脑袋,目光一闪一闪,血芒越来越明显,许久都没有吭声。 他分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义山冷笑起来,妖孽幻化出的田青,所知信息有限,这下,不用自己再多说一句话了。 林美云美目闪烁,看向陈义山:“这位,这位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这种状况,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诡异程度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是求问不明觉厉,一派高人风范的陈义山。 “走!”陈义山毫不迟疑的说道:“你们不是那妖孽的对手,及早抽身,速速离开此地!” “走?”林美云一怔,犹疑道:“可田大哥他——” “我说过,他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对于没能及时阻止田青涉足险地,陈义山也一直很自责,可眼下,不能让林美云等三人再去送命了。 对上完全没有胜算的敌人,最聪明的做法当然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逞匹夫之勇的都是傻子! “不能丢下田老大不管。”吴阳脸上闪过一抹凶悍的神色,压住了原本的恐慌,他抖了抖枪,说道:“我们四个来之前说好了,同生共死,决不丢下任何一个人!” “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刘胜又绽开了招牌似的笑脸。 “唰!” 林美云持剑,默默无言,但目光坚定。 “你们——”陈义山有些惊愕,但更多的是感动。 这才是真正的侠义精神,是所有武士团队都应该有的。 陈义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救下他们! 三人从陈义山身后走了出来,布成了一个互为犄角的品字形战队,把假田青给围了起来。 “该死的妖孽!”吴阳骂了一句,喝问道:“我们田老大呢?!” 刘胜也嘶声道:“交人不杀!” “嘿,嘿嘿……”假田青浑身上下像是被罩在了一层血红色的光晕之中,他五官渐渐扭曲,抽搐着嘴角,淌下两滴晶莹的口水,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你们,都得死!” 笑声中,假田青猛然跳起,朝着吴阳扑来,吴阳眼疾手快,挥臂甩枪,“唰”横扫出去,喝声:“给我倒!” 假田青无声无息的侧滑出半丈多远,鬼魅般躲了开来,守在左翼的刘胜立时出刀,“哗”的一声力劈山河! 假田青缩了缩身子,再一次如鬼魅般滑了出去。 “嗖!” 守在右翼的林美云出手了,她轻轻拧动纤细的腰肢,双足蹬着地面,略一屈腿,顷刻间便如离弦之箭一样飘了出去,动作流畅美妙如同天边之云,兔起鹘落间,手起剑过,数道剑芒势若穿云流星,从她手中剑里迸射而出,化作繁星点点,直袭假田青的胸口! “好剑法!”就连陈义山也忍不住在心中喝彩起来。 不愧是流云剑女侠林美云,人美就不说了,仪态也美,姿势更美,可偏偏又不是花架子! 说她是穿花蝴蝶钻云燕也不为过! 想起自己以前也练剑,可那练的都是什么啊,但凡有林美云这种轻功,这种剑法,也不至于被蜘蛛妖咬上一口了。 假田青终于狼狈了起来。 随着吴阳一声断喝:“着!” 长枪呈横扫千军之势,裹挟着破空的风声,“唰”的正中假田青的脸! “噗!” 一道如击败革的声音响起,假田青倒飞了出去,跌落尘埃。 陈义山在旁边看的心中暗暗佩服,吴阳、刘胜、林美云这三人不愧是大宋国排名前十的高手,配合起来默契十足,威力无穷,之前感觉他们能抵得上四十名颍川郡的一般武士,实在是小看他们了。 更可怕的是,用慧眼观瞧,他们动手时的破绽竟然极少。 也就是说,单纯以凡人的武技来看,他们无愧于巅峰强者之称! 只见刘胜快步上前,用脚踏在了他的肩膀上,啐了一口:“你这厮到底是什么狗东西!?” 骂声中,刘胜反扣着假田青的双臂,将他给提了起来。 “不要碰他!”陈义山连忙出声提醒:“直接杀了他!” 作为身中妖毒的他,最深刻的体会就是一定不能太过于接近妖怪!能斩杀消灭就务必尽快且彻底的完成,万万不可有片刻的姑息! “咦?”刘胜已经讶然道:“这厮怎么这么轻?” 话音未落,只听“咔叽”一声骨骼扭转的脆响,假田青的脑袋猛然往后旋动了一百八十度,脸和刘胜的脸正面贴合! “日啊!” 刘胜吓了一跳,赶紧松手,不料假田青的双臂也倒扭过来,反而死死的抱住了刘胜! 陈义山脸色一变,暗叫一声:“不好!”人已经冲了上去。 “直娘贼,给老子放开!” 吴阳大声呼喝,也挺枪往前刺去,林美云持剑从一侧包抄,假田青却嘿然一笑,抱着刘胜往一旁跳开,灵活的躲过了吴阳刺出的那一枪,脑袋稍稍侧歪,又避开了林美云那一剑,然后张开了嘴,露出上下两排牙齿,白森森一片,猛地化齿为刃,咬向了刘胜的脖颈! “不要!”林美云吓得花容失色,吴阳也脸色煞白。 “嗤!” 一声轻响,一股黑烟浓浓升起,假田青定住了,他那满口化为利刃的白牙,距离刘胜颈侧的大动脉只差毫厘之距! 在他身后,站着陈义山,而陈义山的指头正戳在了他的后脑上。 一个焦黑的洞孔赫然显现! 引气为剑,一指定乾坤。 风声呼啸,白衣如雪,月华如瀑,乱发飞舞,陈义山弹弹指,潇洒的站在那里,吴阳和林美云都看呆了。 就这么轻轻出了一根指头,便制住了那个妖孽?! 真是高,高人啊! 也太强了吧! 这本事,就连天下排名第一的“无双老人”也弱爆了! 对比起来,自己这边三大高手舞枪弄刀耍剑吱吱喳喳的,蹿高蹦低的,看起来打的好热闹,结果全都是花架子,连个屁用都不起啊! 吴阳和林美云已经心生羞愧,对自己的本事产生了浓重的质疑…… 第三十三章 真正男子汉 死里逃生的刘胜更是惊得汗流浃背,面如死灰! 他是身在其中的当事人,最清楚刚才的情形有多危险,如果陈义山出手稍微慢一点,自己半边脖子都得被假田青那满口利刃似的牙给咬断,然后血溅三尺,死无葬身之地! “刘胜你还不走?!”陈义山喝道。 浑身瘫软的刘胜这才缓过神来,奋力挣开假田青的束缚,在吴阳和林美云的扶持拉扯下,跌跌撞撞逃离假田青的魔掌。 陈义山引气化为掌刀,恶狠狠的朝着假田青的脖颈削去! “啪!” 假田青的脑袋被生生砍落,咕噜噜的跌落尘埃,在山道上滚了几圈,但是,却没有一丝血迹从他的腔内喷出! 直到数息之后,假田青的尸身才噗的倒下,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萎干瘪起来,顷刻间,化作了一根枯木。 那假田青的脑袋,也变成了一块木疙瘩。 林美云等三人在惊愕中,更加佩服起陈义山了。 这是什么神仙本事啊! 林美云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唯恐人家跟着添乱,反复劝说让他走人,谁成想人家才是力挽狂澜的绝顶高手,添乱的反而是自己。 更惭愧的是吴阳,之前屡屡出言辱骂恫吓陈义山,现在简直就是无地自容,人家是真人不露相,自己算是有眼无珠,蠢到家了! 但陈义山心中却满满的都是畏惧和沉重,用一截木头幻化成为田青的样子,还能跟天下排名前十的三大高手过招,这千年枫妖的实力真是强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注目向远处的山坳,看着那些鲜艳如血的枫叶,陈义山头皮发麻。 此地,不可再留! 刘胜突然直接抢上几步,朝着陈义山跪倒:“多谢恩公救命!以后,咱刘胜就是恩公的人了。” 陈义山一愣:“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吴阳目光闪烁了几下,也跟着跪倒:“恩公,我吴老二有眼不识泰山,言语无状,行为粗鲁,冲撞了恩公,可恩公还大人不记小人过,暗中跟随我们,又出手救了我们数次,恩公这,这份恩情,比天还打,比海还阔!咱吴老二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现在就拔掉舌头,再剁掉一只手,权当是为恩公赔罪!” 这吴阳也是莽,说完就真个伸手去拽自己的舌头,一使劲儿,揪出来老长。 “呕!” 舌头没拔掉,倒是干呕了起来。 陈义山吓了一跳,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连连摆手道:“行了,吴大侠,我也没怪罪你,你要是自残,倒显得我是小肚鸡肠的人了,那我可就真的怪罪你了。” “那好吧,多谢恩公宽恕咱的罪过。”吴阳伸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口水,冲着陈义山连磕了几个头,说道:“从今往后,咱吴老二也是恩公的人了!” “两位请起,太客气了。”陈义山连忙伸手去搀扶。 但刘胜和吴阳都没有起身,反而都把目光看向了林美云。 “阿云,你怎么不感谢恩公对咱们的救命之恩?”吴阳质问道。 林美云俏脸通红,欲言又止,大为忸怩,陈义山一怔之间,早明白了些什么,赶紧说道:“林女侠千万不要再客气了,我承受不起!吴大侠和刘大侠也赶紧起来,不然,我就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无期!” “别别别,恩公千万留步啊。”吴阳跟刘胜赶紧起身,目光还是炯炯的看着林美云:“阿云?” 林美云窘迫的瞥了陈义山一眼,声如细蚊道:“多谢恩公救命,从今往后,林美云也,也是——” 最后的话,林美云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陈义山也脸色涨红:“林女侠言重了,不必多说。” 林美云如释重负,回头恨恨的瞪了吴阳一眼。 “我是冲着几位的侠名才出手相助的,感恩的话不可再提!”陈义山安慰了林美云几句,扭头也白了吴阳和刘胜一眼,心中暗想:“你们这两个粗鲁汉子,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人,还非逼人家林美云也这么说,哪个正经姑娘会这么说?!” “恩公,我田大哥真的救不回来了吗?”吴阳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已经在林美云和陈义山心里都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他拍拍身上的土,乖巧的站在陈义山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义山眉头紧皱,他不是不想救田青,是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真凭乌月钵冲进山坳枫林中硬刚千年树妖吗?希夷老祖说过,乌月钵可对付成丹境界以下的修仙者,千年树妖的妖力到底有多高,还不确定,若是比成丹境界的修仙者还要厉害,自己去不是送死吗? 救人也需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去救,不然就是莽夫,所以他摇摇头,沉声说道:“此地不可久留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再想办法。” 吴阳还不死心:“可是我田大哥他——” “嘘!”陈义山猛然间看看见山坳中的枫林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郁郁葱葱一片林子如潮水般消退,眨眼之间,便只剩下一棵! 一棵遮天蔽月的枫树! 树上的枫叶每片都有蒲扇大,一张张人脸如描似绘般显现在枫叶之上,浓烈的血气笼罩了整个山坳。 随着夜风吹动,枫树的细枝小丫缓缓摇摆,枫叶上的人脸也一个个晃动起来,浮现出各式各样的表情,有的像是在笑,有的像是在哭,有的极度痛苦,有的无限狰狞…… 活了两辈子,陈义山都没有见过这样大只的枫树,更没有见过这样可怖的枫树! “快逃!” 陈义山大喝一声,伸手推了吴阳和刘胜一把,两人踉踉跄跄的上前,林美云瞪着一双美目还在犹豫,陈义山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就跑。 田青等人来时乘坐的四匹骏马还在山道上等候主人,陈义山扯着林美云一路狂奔,望马跑去。 林美云也不敢挣开陈义山的手,只感觉这位恩公的手心满是汗水,寒凉似冰,脚下奔行的速度快的惊人,便是自己身负绝顶轻功也远远不如,可笑之前还说人家是抄近路才赶上自己这帮人骑马,其实人家的身法本就快逾奔马! “你先上马!”林美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陈义山已经把她拉扯到了马下。 “吴二哥和刘三哥他们——”林美云转身看见吴阳和刘胜还在远处,不禁忧心忡忡。 “我去带他们回来!” “我等着他们和恩公一起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陈义山焦急万分,也懒得多说,当即伸手搂住林美云的腰,臀下一托,干脆利落的放在了马背上。 林美云轻呼一声,脸色已经潮红。 陈义山反手朝着马屁股用力拍了一下,林美云那马立刻在山道上奔驰开来。 她扭头回望陈义山,发现他已经又折身朝落后的吴阳和刘胜跑去了。 “恩公……”林美云心中终于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大侠,真正的英雄吧。 第三十四章 与恩公共进退 陈义山折回去跑到吴阳和刘胜身边的时候,发现这俩货还在张惶四顾,尤其是吴阳嘴里兀自嘀咕着:“老三,咱们真的不管田老大了吗?”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陈义山一手抓住一个,喝道:“再不走,死无葬身之地!” 吴阳和刘胜也被陈义山带的飞起。 “沃日沃日!”吴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恩公,你练的是什么武功?!” 刘胜心中也是一万个佩服,暗骂自己是什么狗屁天下十大高手,跟人家一比,简直毛都不是! 这个恩公,以后是跟定了! 陈义山把吴阳和刘胜扯到马下,语无伦次的教训道:“再说一遍,不走会死!自己的命自己爱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能救你们一次,不能次次都救你们!我先走了,跟不跟随你们!” 说完,他自己翻身上了田青的马,一抽马鞭子,那马嘶鸣一声,扬蹄而去。 吴阳咬了咬牙,对刘胜说道:“咱们的命都是恩公的,那就听恩公的话,先走!回头邀集高手,再来收拾那树妖!” “说的是!”刘胜附和了一声,和吴阳翻身上马,急匆匆的追赶陈义山、林美云去了。 眼看四人四马越走越快,渐渐凑拢,一股怪风突然呼啸着从山道上追袭而来,瞬间飞沙走石,那风中还有无数凄厉的哭叫! 紧接着,便是一道红光平地掠起!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突如其来,坚硬的山道竟如波浪般翻滚起来,一条十余丈长,巨蟒也似的黢黑树根从地下钻出,狂舞乱甩。 只听“啪”的一声响,吴阳大叫一声:“沃日,什么鬼东西!” 他整个人立刻凌空从马背上跃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胯下乘坐的那匹马发出一道响彻夜空的惨叫,随即便从脑袋到尾巴,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血像雾一样弥漫开来! 活生生的马碎裂一地,吴阳在半空中也被那树根的根稍扫中了屁股,裤子当即裂开,露出了红红的底裤,他伸手捂着被屁股蛋,感觉自己的重要部位好像是被扫中了,火辣辣的疼痛直击灵魂深处! “沃操你祖宗十八代!” 在暴怒的狂骂声中,吴阳摔在了山道上,本就受伤的屁股再次遭受重击,痛的他眼冒金星! 刘胜叫声:“二哥!”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回身去救吴阳。 “他娘的,老子的屁股好像摔成了八块!”吴阳骂骂咧咧的说:“老三,快帮哥摸摸看,还能粘上不能?” “啊?!”刘胜吓得不起,拉他起来的时候,忙中偷闲伸手摸了一把,然后又惊又好笑道:“二哥,你的屁股还是两瓣,赶紧走吧!” 吴阳夹着腿,忍着疼痛,“半推半就”的跟刘胜跑,嘴里叽叽咕咕道:“还好,还好,只是屁股成了两瓣,老子的人没有被劈成两瓣,沃操它姥姥的!” “唰!” 呼啸声中,那树根再次袭来,巨大的黑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裹向刘胜和吴阳。 “没完没了,干它娘的!”吴阳咆哮了起来。 刘胜连忙松开吴阳,双手举刀,朝着那狂蟒乱舞一样的巨根砍去! “砰!” 两下相交,竟爆出一串火星子,树根稍稍回缩,刘胜的刀则远远的飞了出去,良久,才传来一声落地的动静。 刘胜感觉着双手剧痛,两膀酸麻,低头一看,双手虎口上全是鲜血! 他面如死灰,喃喃说道:“日他先人的,这是什么妖怪啊?!” “你们先走,我不用骑马了!”陈义山不得已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再次回身去救两个二货。 吴阳感动的双眼湿润,松开屁股,上前紧握住陈义山的手:“恩人啊,我——” “滚!” “是!” 两人不敢再啰嗦,乖乖的继续跑路,刘胜上了自己的马,吴阳上了田青的马。 林美云在前面不远处也勒住缰绳,扭过头来观望,只见陈义山让过吴阳和刘胜,让他们先走,而自己则独身断后。 那颀长的双腿,高瘦的背影,连带着一身随风舞动的雪白麻衣,在月色下显得极为瞩目! 林美云莫名的一阵羞耻:恩公好帅啊! “呀!” 她忽然惊呼一声,伸手捂住了嘴。 因为她看见,一团巨大的黑影从空中盘旋落下,怪蟒一样的黢黑树根,蜿蜒扭曲,恶狠狠的砸向了恩公! “嗤!” 一缕类似剑芒一样的气,瞬间迸射出来,与袭向陈义山的树根短兵相接! 瞬间便有浓浓的黑烟蒸腾而起,那树根就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样,急速回缩,又盘绕在了空中。 “呼!” 林美云松了一口气,差点冲出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恩公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了。 虽然之前,她那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情跟吴阳、刘胜是一样的。 毕竟,恩公救了自己一次、两次、三次啊…… 女人算账是比较奇怪的,或许在陈义山看来,今晚出手救他们至多就算是一次救命之恩,吴阳和刘胜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林美云心中,恩公出手破了树妖的障眼法,让自己从幻觉中清醒过来,那就算是第一次救命之恩了; 紧接着,恩公识破了假田青的身份,阻止自己前去山坳枫林中送命,那自然是第二次救命之恩了; 然后,恩公灭掉了假田青,没有让自己遭受毒手,那当然是第三次救命之恩啊; 后来,恩公送自己上马,让自己先走一步,没让树妖追袭自己,那毋庸置疑就是第四次救命之恩; 现在,恩公独自一人断后,让自己安稳逃离险境,毫无疑问,是第五次救命之恩了…… 吴阳和刘胜策马赶来,瞧见林美云怔怔的发呆,忍不住问道:“阿云,发什么呆,赶紧走啊!” “啊?”林美云从计算救命之恩的实际次数中回过神来,她慌张的看了吴阳和刘胜一眼,道:“你们先走,我,我等恩公。” “别给恩公拖后腿了!”吴阳现在是有切肤之痛的,他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明白无误的认识到,自己不跑就是给恩公添麻烦! 他当即训斥起林美云来:“恩公会被咱们连累死的!” “不,你们先走,我,我要跟恩公共进退!”林美云固执的说道。 “你这妮子!”吴阳愠怒着,还要再责备林美云几句,刘胜忽然讶然一声,道:“你们快看!” 吴阳扭头看去,只见陈义山修长的身影泥塑木雕一样立在山道上,空中盘绕的巨大树根也一动不动,那情形,古怪极了。 第三十五章 风疏影 陈义山没动,可是浑身已经出满了冷汗。 刚才,他用慧眼觑看出树妖攻击时的破绽所在,然后间不容发之际,引灵气化指剑,从破绽里出击,这才阻止了妖树的一记重击,死里逃生。 眼下,那树根虽然不动,可仍旧盘绕在半空中,距头三尺之处而已,危险尚未解除,他不敢大意,更不敢转身离开,留后背给树妖。 所以,他才泥塑木雕一样的站着,让林美云、刘胜、吴阳觉得异常奇怪。 虽情势危急,但陈义山的心态仍算镇定,他暗思:树根不动,说明树妖也在忌惮自己。 这种对峙,谁先怂谁就死! 他做好了对抗到天亮的打算。 凤凰岭夜路有去无回,但是白天却是安全的,这说明树妖在白天很安生,只是趁着夜里阴气浓郁时,有利于它发挥妖力时,才卯足了劲儿兴风作浪。 现在,距离日出天亮也没剩多长时间了…… 耗吧,看谁耗得过谁! 就在陈义山发狠劲儿的时候,却见一道微弱的光芒在树根末端幽幽亮起,渐渐凝成一团光晕。 光晕之中,无声无息的飘落一个面容艳丽的绝色女子,小小的一双脚并不挨地,而是临虚御风,浮在半空中。 她身着红衣,神态清冷,飘飘然有股遗世独立的风采,一双如含烟又带雾的朦胧妙目,静静的注视着陈义山。 “好美的姑娘!” 陈义山看的一怔,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不过随即就晃过神来,对方是那千年树妖幻化的人形,自己着什么迷?! “你是修仙者?”绝色女子言语冰冷,眼眸中,水雾消尽,变得森森然,死盯着陈义山。 陈义山凝神看去,如炬的慧眼之中,他能看出这女子身影浅淡,如一层雾气,不过是那枫妖化出的一道幻象而已。 本体仍旧没有出现。 好谨慎的树妖啊! 但是对方既没有动手再行杀戮,而是出言询问,便说明事情尚有转机。 还是那句话,妖怪应该都是好哄的。 最怕的是不动脑子,只会打打杀杀的二百五妖怪,只要开口,只要肯面谈,那就好办多了…… 他提了提精神,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在心中谨慎而迅速的盘算着该如何搭话。 田青、吴阳、刘胜、林美云他们都是侠客,是武士高手,被这树妖不由分说的穷追猛打,非要杀他们而后快,更不用提之前在凤凰岭夜路上殒命的几百名过往之人了。 这说明千年树妖跟报复性吃人的鳖怪以及愿者上钩的雪女都不一样,是心性残忍且意志坚定的人类杀手! 而到了自己临危站出来对付她的时候,这树妖攻击受阻便立刻停了下来,幻化人形来询问自己的身份,而且张口就问自己是不是修仙者,她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虽然这个近乎开场白的问题也被雪女问过,可是意义并不相同——雪女妖力尚弱,因此畏惧修仙者,要问清楚了好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以眼前这千年树妖的实力,远在雪女之上,不至于会畏惧一般的修仙者。 所以,她此问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自己回答是修仙者,可以想见,她多半还会有下一个问题,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回答? “你为何不言不语?!” 枫妖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身形还往前飘了一步。 “我当然是修仙者。”陈义山也不敢再胡思乱想,更不敢后退,硬着头皮努力沉着冷静,缓慢而有力的答出了几个字。 这一句话蕴含着十足的灵气,郎朗传出,在蜿蜒的山道上回响起来。 远处的林美云、吴阳和刘胜也全都听到了。 吴阳脸色一变,心想恩公这副德性,居然是传闻中的,难以稽考的修仙者?呸呸!恩公,不是我吴老二腹诽你,你的穿衣打扮品味,确实有待提高…… 刘胜不禁失笑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自己连人家的毛都比不上,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凡人啊! 林美云那双美目瞬间就亮了起来,整张俏脸都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她从小到大最为强烈的愿望就是能遇见仙人,被仙人收为徒弟,学习仙法啊! 恩公居然是仙人,天啊,一定是你大发慈悲,才把恩公送到了小女子的身边的吧! 她默默的打定了主意:要拜恩公为师,无论如何都要拜恩公为师! …… “你是哪个境界的?养元第九阶段脱胎吗?”枫妖又继续问了。 这个问题让陈义山有些傻眼。 哪个境界的? 难道自己要告诉她,俺只是个刚刚入门的菜鸟,昨天才修炼到了养元境界下第二阶段引气? 不,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这枫妖能这么问,说明她根本就看不透自己的修为! 或许是因为身着老祖麻衣的缘故吧,总之不管怎样,她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自己却知道她的底细! 那就开始“大言不惭”吧!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难道你是成丹境界的?!” 陈义山接着她的话便说道:“对,我就是成丹境界的!” 这话说的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人分辨不出其中有任何水分。 “你真的到了成丹境界?!”枫妖一愣,有些狐疑的喃喃说道:“怎么可能?红尘俗世之中,居然有成丹境界的仙尊?!” “呵!那是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而已!” 陈义山发出一声冷笑,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敢对你这个千年枫树成精的妖怪出手?” 枫妖悚然一惊:“你知道我的修炼年限?!” “我还知道你不过是吸收天精地华而有灵,依星傍月结幻象蛊惑人心,吸食数百人元阳精血而成气候的小妖而已!” 枫妖更为惊讶:“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梦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 他见自己三言两语已然唬住了枫妖,当下心态越来越稳,说话也越来越顺:“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未来该何去何从?你虽然可以脱为人形了,但三灾还没过吧?不敢擅离生身之地吧?你在山坳中幻化出那么多的枫树,只是为了掩盖你藏在地下的万千根基而已吧?啧啧,你那唯一的一条根基可得藏好了,不然断了根,千年修为化作流水啊!” 枫妖那绝色的脸瞬间变得没有一丁点血色。 像是惊吓过度而变呆滞了一样,眼睛里的森然凶光消失殆尽,那冷艳的神态也变成了蠢萌,悸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能看穿你的所有。”陈义山像是在诉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一样,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修成了外视仙法?!”枫妖终于彻底绷不住了,眼中完全是震惊和恐惧了。 她知道,修仙者修炼到养元境界脱胎阶段时,能够内视,也即看透自己一身脏腑血脉,窥视修炼根基不足之处,查漏补缺; 而修炼到成丹内外俱成阶段时,便能够外视,可看透旁人的修炼根基。 当然,外视仙法对修为境界高于其的强者使用是无效的。 陈义山还不知道什么是外视仙法,但是看枫妖震惊的模样,他便顺杆爬的点了点头。 “很震惊吗?那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小成就之一罢了。”陈义山云淡风轻的说道:“你知道外视仙法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你的障眼法对我完全无效,那意味着从你那万千条假树根里找出一条真的来,易如反掌!不知,你想不想试试啊?” 树妖的身影微微颤动,不着痕迹往后退却了半步:“小女子唤作风疏影,之前不识陈仙尊大驾,贸然出手,无礼冲撞了,还请恕罪。” 第三十六章 指点迷津 实力是上下尊卑最客观的评价标准。 一听说陈义山修炼出了外视仙法,修为毋庸置疑是成丹境界的巅峰了,枫妖立刻收敛起傲慢的神色,恭顺有礼的自报家门。 “恕罪?”陈义山暗暗松了口气,神情却越发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森寒:“那丧命在你手上的数百名无辜过路商客,他们又何罪之有呢?!” “仙尊这是要替那些人讨还公道吗?”枫妖的目光蓦地一闪,再度凝神打量起陈义山来。 一个修为达到成丹境界巅峰的仙尊,却穿着破裤烂鞋,头发凌乱邋遢,身上也没有什么仙剑仙具,难道,仙尊就是这副尊容吗? 她脸上渐渐起了一丝诡谲的笑意:“小女子听说修仙者斩七情,断六欲,方能仙道大成,不舍得,不放下,难养道心。仙尊不以万物为刍狗,反而要为不相干的凡夫俗子出头,这样也能修炼到成丹境界,也能练出外视仙法?难道仙尊就不怕被红尘俗事所耽搁吗?嗯?” 陈义山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这树妖要起疑了!” 他暗暗后悔自己话多,本来前面聊的好好的,这枫妖风疏影已经对自己心生惧意,没想到多余责难她了一句话,反而露出了马脚。 是啊,这天地间的修仙者绝大多数都是主动隔绝红尘,不理俗事,心性几乎都如叶南星、雨晴之类冷漠寡淡,不讲人情人性,又会有哪个修仙者闲的蛋疼来替百姓出头? 也唯有保护一方生灵的神祇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吧。 眼见风疏影目光幽幽,神情似笑非笑,陈义山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恐慌,把一腔惊惧化作一声冷笑:“呵呵,一个连窝都不敢挪的小小树妖也敢教我如何修仙了。仙道万千,不知凡几,我取其慈悲罢了,但以善念养我道心,何惧红尘俗事重重烦扰?!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管尽天下不平事,结无穷缘以证大道!” “仙道万千,取其慈悲?以善念养道心,便不惧红尘烦扰?”风疏影听了这几句话,一时间有些发怔,嘴里喃喃道:“管尽天下不平事,结无穷缘以证大道?” 陈义山一愣,暗想这树妖什么毛病,学我的话干什么? 风疏影抬头凝视:“仙尊,您的意思是,大道万千,却不必拘泥于一格,只要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坚定自己的心,就也能殊途同归?” “那是当然,嗯?你——” 陈义山猛的醒悟:风疏影必定是在修行道上遇到了瓶颈无法突破,畏惧三灾难躲劫数以至于不敢挪窝移根,可以说,她在修炼一途上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了,听了自己的话,便受到了启发! 这恐怕也是她今晚询问自己是否是修仙者,又修炼到了什么境界的原因! 她是要偷师啊! 这个狡猾的女妖! “怎么,你准备用我的仙道来补你妖道上的不足?用我的道心来移你的道心?”陈义山想明白了风疏影的心思,便很快又组织好了新的说法,他摇摇头,惋惜道:“你的想法虽然很好,但可惜啊,你杀伐太多,杀心太重,罪孽太深,恐怕是不成了。” “仙尊明察,小女子虽然杀戮人命,可也不是滥杀无辜。” “嗯?” 风疏影款款一笑,道:“小女子有三不杀的规矩,白昼不杀,老弱妇孺不杀,无欲无求者不杀。那些死在小妖手上的人,全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壮年男子。他们昼伏夜出,本就不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道,在我的障眼法里又自动坠入无穷欲望中,或贪权或贪财或贪名或贪色或贪寿,可以说都是死有余辜吧。” 陈义山垂首沉默了半天,心想这女妖的所作所为倒也有些自圆其说的规矩。 就是那些昼伏夜出又贪心的壮年男子可倒霉了,话说回来,哪个壮年男子不贪心呢? 血气方刚的年岁,就是不贪权利钱名,也得贪色吧…… “田青呢?”陈义山不想再跟风疏影纠缠下去,毕竟说得越多,露出的马脚也就越多,搞不好最后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他抬头问道:“他是死是活?” 风疏影幽幽说道:“他还活着,日出之后,用他骨肉做我树根的肥料,用他魂魄滋润我的妖力。” 陈义山心下凛然:“把他交出来吧。” 风疏影秀眉一轩:“凭什么?” 陈义山冷冷道:“如果你想以慈悲为道,用善念养心,就从此刻开始吧。” 风疏影俏脸凝滞良久,突然说道:“仙尊今晚显露手段不多,难以令小女子心服口服,就此一句话,便想要人,小女子大概难以从命。” 陈义山心头一惊,森然问道:“你什么意思?是要迫我对你出杀手吗?!” “不敢!” 风疏影神色一变,她到底还是畏惧陈义山的“外视仙法”,再加上实在看不透陈义山的修为,并不敢彻底激怒陈义山。 微微一笑后,她又轻声说道:“小女子有自知之明,以目下的妖力来说,与仙尊相比,那是会一败涂地的。但若是生死相搏,小女子占据生身之地的地利,又占据阴盛阳衰的天时,与仙尊殊死一战,胜负,也未可知呢,您觉得呢,陈仙尊? 这话说的也是相当厉害了。 意思是,你虽然是成丹境界的仙尊,厉害非常,可我也不怕你,逼我太急的话,咱们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陈义山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其实就算她不这么威胁,陈义山也是不敢打的,虚张声势还行,真打真干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人家不怕成丹境界的修仙者,自己那乌月钵拿出来也是摆设。 他“哼”了一声,见好就收道:“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了田青?” 风疏影眨了眨眼:“如果仙尊能再为小女子指点迷津一次,小女子便可以放了那个田青。” “你问。”陈义山知道风疏影要问的肯定还是与修炼相关的问题,毕竟,她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如何移根挪窝,还能躲避三灾天劫。 “小女子一直有个问题,为何这世间的飞禽走兽修炼更易,而我等花草树木修炼起来却极难?” “嗯?”陈义山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问题? “你再说具体点。”他努力稳住心态。 “我生在此间已经一千余年,也不过是能幻化潜行而已。虽然已经能脱为人形,可畏惧三灾天劫,至今不敢移根。想要自由自在行走世间,还不知要再经历多少岁月。” “嗯,修炼一途,道阻且长,何须心急?” “可这凤凰岭之中,原有一只狐狸,不过修炼了五百年时间,便已成人形,说人声,还能入世间,躲三灾。前些时间她回来,与我说起她游走人间的事情,真是快活无比,小女子实在是羡慕非常!常言道,世间万物各具其灵,难道我等花草树木的灵性便天生不如飞禽走兽吗?” “这,这个……” “还请仙尊教我!” 陈义山听的头都大了。 这种成精的事情自己怎么知道?! 自己又不是妖怪,也不是禽兽,怎么教她啊?! 第三十七章 帝流浆 陈义山思来想去,风疏影又等得着急了,忍不住问道:“陈仙尊是不愿意作答吗?” “不是我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是我有意藏私。只是——” “只是什么?” 陈义山强打精神,斟酌着言语,缓缓说道:“只是这个问题太过于简单了,你既然修炼有成,便不该还有这种疑问啊。” “简单?” 风疏影先是一愣,暗怒陈义山讥讽她,但随即又大喜起来! 简单便意味着仙尊知道答案啊,只要他肯说出来,那对自己的修行肯定是有极大的好处! 一千多年了,自己苦于无法移根挪窝而死困此地,这山坳中的地水岩土之气几乎已经被自己吸收的干干净净,再无养分可言,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至于冒险去频繁屠戮人命,食骨肉聚魂魄以养妖身妖力,毕竟,这种事情离经叛道,迟早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这个瓶颈如果迟迟不能突破的话,再过几年,这山坳中的水土之气彻底耗尽,自己就只能硬着头皮移根挪窝,去承受天威难测的三灾了,如果侥幸躲得过去还好说,可躲不过去呢? 在凤凰岭生长这一千多年的岁月里,她也曾见过一棵松妖移根挪窝的悲惨下场! 那棵松树活了一千三百年之久,早得妖道,号称“十八公”,在修行上还是她的前辈,可就在移根挪窝的当天,被一道滚滚天雷劈落,当即化成了灰烬! 殷鉴不远,这种险,她怎么敢冒? 天幸自己运气好,竟于今夜遇到了仙法深远的陈仙尊! 风疏影不由得激动起来:“在高人眼中,此事当然是简单的,可是在小女子眼里,此事却难如登天!若能得陈仙师指点一二,小女子定然感激不尽!” 陈义山顿时有些汗颜。 对方居然连对自己的称谓都给改了,从“仙尊”呼为“仙师”,如果自己不说出点什么来,不但愧对“仙师”之号,怕是之前说过的所有话,装的所有逼都前功尽弃! 田青的小命彻底葬送那是不用想了,自己大概率也得危险。 陈义山深吸了一口气,思来想去,自己以前在颍川郡跟父亲以及父亲手下的幕僚、武士闲谈世间怪力乱神时,也曾听来不少奇闻怪谈,眼下搜肚索肠,寻一些话头来敷衍她好了。 他思量片刻,徐徐说道:“花草树有性无命,飞禽走兽本自有命,无命则无灵,有命则有灵,所以花草树木的修炼之道,比飞禽走兽更难。” 也就是说,花草树木是有雌雄性别的,但是却没有灵魂,可谓是有性无命,飞禽走兽不但有性别,也有灵魂,可谓是性命皆有,修炼起来当然更容易些。 风疏影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陈义山的观点,随后又问道:“如此,可有什么弥补的方法?”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陈义山觉得后背一片冰凉,可表面上还是要维持自己的高人风范,假装很不满道:“说好问一个问题,你不要得寸进尺!” 风疏影心中一凛,眼看陈义山面色不善,像是要翻脸的态势,不由得就打了退堂鼓。 可转念间,她又一想,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能解答自己疑问的,错失良机就后悔莫及,哪怕是拼着对方翻脸,自己也要试试! 想到这里,风疏影欠身道:“不是小女子得寸进尺,实在是我等草木修行,难如登天,还望仙师垂怜,不吝赐教,小女子定然会感激不尽的。” 陈义山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点干货怕是送不走这个瘟神了。 好在,提起这个话头的时候,陈义山就有后续的准备。 “你知道帝流浆吗?”陈义山沉声问道。 风疏影摇了摇头:“小妖不知。” 陈义山冷笑道:“连帝流浆都不知道,难怪你会有这样简单的疑问。” 一句话说的风疏影暗自惭愧,对陈义山更增添了些许敬畏。 “凡草木成妖,必须受月华精气,但非庚申夜月华不可。” 陈义山朗声吟道:“因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 风疏影听得目瞪口呆,继而又欢喜的浑身颤抖。 这可是天大的修炼秘密啊! “庚申夜月华,那么说,明年就有?” 陈义山故作高深道:“你明知故问!” 风疏影喜形于色:“高人还有何指教?” 只听陈义山继续说道:“草木有性无命,流浆有性,可以补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你只贪恋人类精血,却忽略了帝流浆的进补时机,妄自修炼千年,却也只能困守死地!呵呵……我明白告诉你,杀戮不止,死期不远,如果再乱伤人命的话,即便没有天降三灾灭你,你也会自绝于走火入魔!” 风疏影喜不自胜,又心惊胆战,暗暗想道:“幸亏我刚才没有继续对他出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这等机密的修行之秘,不是他说出来,我哪里知道?” 当即,风疏影盈盈下拜,谢道:“上仙的一席话,令小女子茅塞顿开!请上仙放心,小女子以后再也不会残害人命了。” 这次称谓又改了,从“仙师”变成“上仙”了。 陈义山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一番说辞是让风疏影满足了,自己的性命无忧矣! “很好。”他赞扬了一声,道:“日后你就会知道,我绝不害你。” 只见风疏影沉吟了许久,把陈义山的话暗暗在心中品味了半天,再凝视陈义山,道:“上仙,多谢你相告小女子这许多事情。若是小女子来年真能脱离此地,躲过三灾,自当奉你为师。” 陈义山也不置可否,道:“回去吧,把田青送还给我,以后莫再行凶杀人,就算你对得起我告诉你这许多事情了。” “咯咯咯……红日东升,小女子自当退去,田青稍后送出,再奉上千年叶菁一片,敬谢上仙解惑了。”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响起,刹那间,气卷尘扬,风疏影化作一团烟雾,凭空消失,黢黑的巨大树根潜入地下,滚滚而退,山道土石卷动,眨眼之间便又恢复原状。 一片晶莹剔透的红色枫叶却缓缓落在了陈义山的肩头上。 第三十八章 三次结衲 陈义山看那枫叶并不怎么大,奇在色泽浓郁鲜红,莹润如玉,触之一片沁凉,手感十分舒服。 风疏影说是千年叶菁,想来是比较珍贵的。陈义山虽然不明白它有什么用,但暗思收下应该不至于吃亏。 自己刚才对风疏影说的那番有关“帝流浆”的话,完全是从父亲等人嘴里听来的谈资,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还未可知,但好歹是说服了风疏影。 能让她答应放归田青,并承诺以后不再害人,也是无上功德一件。 只是,好悬啊。 “恩公!” “恩公!” “……” 林美云、吴阳、刘胜三人大呼小叫的奔到近处,滚鞍下马,全是一脸无限钦佩外加些许畏惧的神色,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的恩公不是凡人了。 近距离接近一个活生生的仙人,他们已经自动去除了江湖大侠,国武前十的名头,把位置摆在很低了。 “你们都没走啊。”陈义山刚才凝神对付风疏影,根本无暇去管林美云他们三个,并不知道他们一直在远处观望,更不知道林美云固执的要跟自己共生死。 “恩公,直娘贼的树妖被你老击败了吗?”吴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陈义山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当下只微微应了一声,道:“你们田大哥也没死,树妖会放他出来的。” “真的?!”吴阳、刘胜、林美云无不喜形于色。 此时,山间晨曦微露,日气蒸腾,陈义山远远望了一眼,山坳中那棵巨大的枫树回归平静,枫叶之上,猩红血色不见,万千冤魂人脸也消失无踪,可见树妖的真身已经沉入地下,以避朝阳初升。 一道人影从山坳中奔了出来。 正是田青! 陈义山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他也怕风疏影食言,好在没有。 冲着林美云等三人笑了笑,他说:“你们田大哥出来了,还不去接他?” 三人引颈而望,当然都一眼看见了田青,可谁也没动,反而是彼此面面相觑,脸上都现出一副古怪的神色。 陈义山诧异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美云俏脸微微一红:“恩公,我们怕这次出来的,还是假的田大哥……” 陈义山哑然失笑:“放心吧,这次是真的,不会有假了。” “恩公说是真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吴阳欢呼一声,抢先冲着田青跑了过去:“老大,沃日你真是命大啊!” 刘胜也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唯有林美云站着没动,只一脸温馨而甜美的笑意。 “林女侠,你不过去迎迎吗?”陈义山问道。 “不用。”林美云腼腆的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半天,才似鼓足了勇气问道:“恩公,你是修仙者吗?” “嗯,是的。”陈义山点了点头,这倒也不必瞒着他们。 “恩公,我以后能跟着你吗?”林美云声如细蚊。 “啊?”陈义山诧异的看向了脸色通红的林美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我想拜你为师!”说话间,林美云“噗通”就跪了下去,一脸虔诚。 此时,田青、吴阳、刘胜三人已经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见此情形,吴阳笑呵呵道:“看来阿云夜里是被吓傻了,那时候没跪咱们恩公,现在倒是跪了。老大,你的命全靠恩公击退了那树妖才能保住,你也给恩公磕几个头吧!” 田青本身不苟言笑,为人也甚是倨傲,但昨夜里历经的种种危险,此时全在脑海中,他被活蟒一样的树根缠着,吊在树荫中,周围血红的枫叶上全是一张张可怖而狰狞的人脸,入耳的也都是各种凄厉的鬼哭狼嚎,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直到天亮时,他忽然听见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奉陈上仙法旨,饶你不死!”这才被松了绑,出了山坳,等看见吴阳和刘胜前来迎接自己时,他觉得自己还像是在梦中一样。 吴阳和刘胜又说起夜里陈义山施展的各种手段,田青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被自己视为累赘的贼小子,居然就是树妖也要言听计从的陈上仙! 他快步抢到陈义山面前,纳首便拜:“田某有眼无珠,不识仙容,一路上多有冒犯,死罪!恩公几次提醒田某,田某都没有听从,结果酿成大祸,可恩公仍旧不计前嫌,出手相救,田某实在是感激万分,也惭愧至极!若蒙恩公不弃,田某日后当效犬马之劳!” “田大侠快快起来!林女侠也起来!” 陈义山想要伸手去搀扶他们,但身子一晃,竟然差点摔倒。 他心中吃了一惊,暗思跟树妖耗神耗力了一夜,看似渊渟岳峙似的站在那里,不动声色间就吓退了树妖,可其实早就支撑不住了啊。 “恩公你——”林美云看出了陈义山的神色不对,关怀之下,心思便乱了,忙起身搀住了他。 陈义山陡觉一双温软滑腻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一阵幽香也直透鼻翼,不禁心神稍慌,耳根子也热了起来。 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一个女人如此亲近过。 “我,我没事。”陈义山强自镇定,笑了笑道:“我坐着歇息片刻就好。” 说话间,他已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 林美云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的“失礼”之处,不由得也满面通红,想要恩公收为弟子的愿望一时间也不敢提了。 陈义山冷汗出了一身,双腿软的打颤,头脑晕的发昏,根本没有力气再照顾林美云、田青等人的情绪,他虚弱的说道:“容我休息片刻……”慢慢坐到了地上。 林美云小声嘀咕道:“恩公累了,他的嘴唇好干。” 田青瞥了一眼,果见陈义山嘴唇干的发白,心想还是阿云心细,当即小心翼翼递上了自己的水囊,低声问道:“恩公,要喝点水吗?” 陈义山没有吭声,他靠着山石,闭着眼睛,已然假寐起来。 林美云摇了摇头,田青便不敢再问。 吴阳、刘胜也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相互示意,连大气也不敢出。 至于自己说话陈义山没有理会,田青也不觉得奇怪,心中只是敬畏:“恩公是上仙,怎么会用凡夫俗子的水囊喝水?自己也是孟浪了。” 至于陈义山那破烂不堪的裤子和烂成两半的鞋,乱如鸡窝的头发,此时此刻在田青等人眼中,也显得高深莫测。 大概仙人就是不拘小节的,也只有凡夫俗子才追求鲜衣怒马吧…… 默运灵气的陈义山,在恍惚之中,心念一动,暗想:终于来了!第三次结衲! 第三十九章 御器 清风拂山岗,麻衣飘飘,新的一个补丁结在了陈义山的胸襟处,略一闪耀,又隐没了去。 嗯,还是因为救人。 看来等帮徐泰来解决家灾之后,就能第四次结衲了。 到时候,修为也能提升到养元境界的第三阶段,可以御器了。 正想之间,麻衣又是一阵微动,陈义山心中讶然一声,慧眼睁开,竟瞧见胸口处又结下了一个补丁! 这—— 他惊喜交加。 之前逐走鳖怪,救下叶南星和雨晴是结了一次衲,上次吓走雪女,也是结了一次衲,这次为什么能结两次?! 难道是因为风疏影妖力太深? 又或者是自己救了四个人? 眼瞧着第四个补丁隐去,陈义山突然有所明悟,这第四个补丁是传道补丁! 也就是说,自己教给风疏影以仁慈为仙道,以善念入道心,静候帝流浆以移根挪穴的说法,是正确可行的修行之道!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呼——” 一声轻响,草木低头,凤凰岭漫山遍野中零星的灵气像是自发的凝聚了起来,形成了缕缕清风,从四面八方朝陈义山拢去。 他周身四万七千毛孔,已经自发的张开,做好了欢迎新的灵气入体的准备。 陈义山知道,这是修为又要提升的征兆。 前两次的经验告诉他,只要结衲,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次一共结了两个补丁,修为大概率是要提升到第三阶段了! 他也顾不上身体的虚脱和精神的疲乏了,凝神运转体内的灵气,使之迅速在周身游走起来,与外界涌进来的灵气交融汇合,在经脉中缓缓壮大…… 一阵“叽叽喳喳”的清脆叫声云集而来,林美云、田青等四人抬头望天,只见数百只五颜六色的鸟如云一样飘了过来,齐刷刷的落在了恩公身后的岩石上,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恩公。 田青悚然道:“这是怎么回事?恩公招来的吗?” “这,这是百鸟朝凤啊!”吴阳瞪圆了眼睛,惊愕的说道。 “吴二哥,这是百灵朝仙。”刘胜笑嘻嘻的纠正道。 林美云也看呆了:“好,好漂亮的鸟……” 山坳中,本来已经休息的风疏影此时也突然惊醒,巨大的枫树缓缓摇曳,她那张精美绝伦的脸悄无声息的在枝头出现。 远远的张望了一眼,看见这种奇景,她也惊愕异常,心中暗暗忖道:“十八公曾经说过,厚德广福者,得百灵相助,看来陈上仙是厚德广福之人,他以慈悲为仙道,以善念入道心的修行之法是受上天眷顾的啊。” 悄然隐去之后,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听陈上仙的话,以后决不再残害人命,静等着来年月华帝流浆的降临…… 被百灵朝仙的奇景所震惊的田青忽然“咦”了一声,他听到空气中有微弱的“嗤嗤”声响,一阵又麻又痒的舒服感觉瞬间遍布周身,体内真气竟自发的迅速涌动起来! 他瞬间惊喜交加,这,这是师父生前说过的,毕生难得一遇的天人合一,内外交感啊!对武学内功修为可是有极大裨益的! 回头看林美云、吴阳、刘胜三人,也都是满脸震惊和喜悦的神情。 “快练内功!”田青在四人中武学修为最高,功力也最深,他知道这奇遇必定是跟恩公有关,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抓住机会,能抵得上苦修十年! 他当即捏着内功心法,依着口诀,盘膝坐地,默默运转起内息真气。 林美云、吴阳和刘胜也都慌忙坐了下来,各自练功,谁也不愿意白白浪费了这番奇遇。 一时间,整个山道上静悄悄的,包括陈义山在内,五个人都坐在山道上,不动也无声。 数百只各色的鸟儿,也都乖乖的聚拢在陈义山身边,享受着灵气涌动带给它们的愉悦。 而这其中,有一只蓝羽的美丽小雀闪烁着一双璀璨的明眸,张开了嘴,竟开始一呼一吸吐纳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见红日攀升到了山巅,在若有所思中,陈义山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扫向了自己的掌心,在那里,一团若隐若现的漩涡出现了,是灵气汇聚而成的漩涡! “呜!” 一股狂风平地而起,环绕着陈义山,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林美云、田青等四人修炼内功已经完美运转了一个周天,此时被狂风掠动,一时俱醒,只感觉内功修为大大增加,无不欣喜若狂! 火辣辣的热烈目光一起投向了陈义山,他们像朝圣一样看着自己的恩公,都想立刻再跪下去,感谢他所带来的这人生奇遇! 但是陈义山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缓缓伸出了右手,浮光掠影般在地面上平平的划过,山道上散落的几十粒石子立刻悬浮了起来,他反手挥舞,只听“唰”的一声响,几十粒石子齐齐迸射了出去,击在对面山壁上,颗颗没入,竟留下一排密密麻麻的洞孔! 左手又捡起来一根枯枝,灌注灵气,随手抛往空中,只听“唰”的一声,那枯枝迎风变大,眨眼间便形成了一根巨大的粗木,在半空中往来盘旋飞舞,似乎等着有人踏上去。 陈义山微微而笑,他知道,养元境界的第三阶段——御器,成了! 狂风骤止,呼啸声逝,那根巨木也落了下来,重新变成枯枝,百鸟“叽叽喳喳”的离开岩石,飞向天际,又各自散开了去…… 陈义山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林美云、田青等四人从兴奋变成了惊骇,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看地上那一截枯枝,片刻后,又难以置信的看向对面山壁上那一排可怖的洞孔,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这就是仙人和凡人的差距?! 化腐朽为神奇,拿一截枯枝就能幻化巨木,还能在空中飞行? 随手就能打出几十粒石子,而且造成如此可怖的杀伤力,对比之下,宋国武林中第一暗器高手的本事就好像是过家家一样!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啊! 亏自己刚刚内功进步了些,就欢喜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真是,没见过世面,惭愧啊。 第四十章 拜师 陈义山舒适的活动着四肢和肩颈,心想用枯树枝当御器还是不行,灵气消散的太快,材质也不能适应高空高速飞行,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得祭炼飞剑。 飞剑炼成,出门远行可就方便多了。 但是飞剑具体是怎么祭炼成的,还需要套路一下叶南星,这老姑娘现在应该在颍川郡等自己等的不耐烦了吧…… 一扭头,他看见林美云、田青等四人如见鬼魅般呆呆的出神,不由得诧异道:“四位大侠,你们怎么了?” “哦,恩公,你,你休息好了?” 四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毕恭毕敬的神态。 林美云偷偷觑看着陈义山的面庞,陡然发现夜里没看清楚恩公的模样,其实恩公长得异常俊俏,剑眉星眸,精光内敛,一张脸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的无可挑剔,纵然是披着一头脏乱差的长发,也难掩他那十二分的俊朗! 而且,林美云还发现,恩公居然如此年轻! 想起来昨天夜里,恩公说的那句话:“你看起来不比我大几岁……”林美云有些莫名的烦恼起来。 自己的年纪是活到狗身上了吗? “林女侠,你之前说想拜我为师,是玩笑话吧?” 她正在胡思乱想出神,不料陈义山忽然目光灿然的朝她看了过来:“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林女侠流云剑的名头,你是我的前辈,我哪里能做你的师父啊。” “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林女侠……” “你是我的前辈……” 林美云喃喃嘀咕着陈义山的话,好像听见自己胸膛里发出了“咔嚓”的一声脆响,那是心碎的声音啊。 “恩公,你是仙人啊。”吴阳看着林美云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由得帮腔说道:“阿云一直想要拜入仙门的,你就收她为徒吧,她很聪明的,天赋比我们这几个当兄长的都厉害!” 林美云感激的看了一眼吴老二。 吴二哥虽然平时为人粗鲁,嘴碎脏话也多,还总是不洗袜子,可说到底,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啊。 陈义山沉吟了起来:“修仙吗?呃,其实对于修仙的功法,我也不大清楚的,我倒是有个徒弟,她懂一些。” 林美云的神情彻底黯淡了下来,恩公你不想收我可以直说,讲这种话,是哄小孩子吗? 你怎么可能不懂仙法?! 你徒弟懂,你当师父的不懂?! 陈义山还在絮絮叨叨的解释“而且我门下的徒弟、徒孙都是女人,还有个女雪妖也尊我为半师,当然,我不是说女人不好,可门下全是女人,我又是个年轻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恩公,咱理解你的苦衷了!女人太多了确实不好!”吴阳一副了然的神态,拍拍胸膛,大声说道:“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既然恩公门下有个女弟子,有个女徒孙,再多一个就是三个女人了,所以阿云确实不适合做你的弟子,那我就毛遂自荐一下,恩公收我为徒弟吧!” 陈义山:“……” 田青、刘胜也都一阵无语,心中暗暗腹诽:这家伙,把我想说的话抢了,我怎么办? 林美云也恼羞成怒的瞪了吴阳一眼。 吴老二你等着! “我这一年之中还有至关紧要的事情要办,实在是无心收徒,这样吧,你们的身手我都见过,我可以指点你们一下。”陈义山见四人都巴巴的看着自己,知道如果一旦开了收徒的口,就没法扎住了。 这四个人肯定都得拜自己为师,想想都头疼! 同福客栈里还有徐泰来、徐强主仆俩等着自己呢,他们也心心念念的想拜自己为师呢…… 妖毒一年之内不除根,自己的性命就没了,哪有时间浪费在教育徒弟上呢? 再说,收这么多,怎么可能教的过来? 更何况,自己是真的不懂仙法,总不能把麻衣长袍脱下来给他们,一人轮流穿一天去救人传道结衲吧? 陈义山说道:“四位的武功其实都已经登峰造极了,只不过昨夜遇到的妖怪实在是太过强大,凡人武者与之相比绝无半点胜算,所以败了也不必气馁。你们的武学破绽很少,我现在就一一告诉你们。” “恩公,刚才你帮我们提升内功,已经胜过我们自行苦练十年啦!”吴阳满面红光道:“说真的,咱吴老二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练功练的这么舒坦,还提升那么大!真他娘的痛快!恩公,不管你收不收咱老吴当徒弟,咱都认你是师父啦!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咳咳!”田青威严的咳嗽了几声,道:“吴老二,恩公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有你这么老的儿子?再说,你姓吴,恩公姓陈,你上赶着要当恩公的儿子,也不怕你家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扁你?!” “就是!”刘胜应声附和。 林美云也冷笑一声:“说话颠三倒四,还想做恩公的徒弟,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吴阳见触犯了众怒,一阵懊恼,也不敢再吭声。 却见田青回过头来,满面堆欢的对陈义山说道:“恩公,其实有个秘密被我压在心底很久了——我不姓田,我原本姓陈的,我可以恢复本姓,投入到你的门下!恩公如果实在不收弟子也行,收为义子,我也是很满足的。” 陈义山:“……” 林美云:“……” 刘胜:“……” “沃日田老大,你太不像话了!”吴阳怪叫了起来:“你的岁数比咱老吴还大,你刚才怎么有脸说我?!还有,你本姓好像是庞吧?你什么时候又姓陈了?” “好了好了,四位大侠别开玩笑了。”陈义山也被弄得哭笑不得,当即打住话头,转而说道:“内功的事情,既然四位方才提升甚多,我也就不说了,讲讲你们的武技吧。” “林女侠,你的剑法几乎无可挑剔,但‘云鬓花颜’那一式,你的剑锋从鬓角处反出平刺,角度精奇,确实令人出其不意,可若是对手太强,或者看破了你的剑招去向,只须借力打横,便能削掉你半边脑袋,所以我觉得平刺可以改为斜刺。你觉得呢?” “还有‘浮云遮眼’那一招,也有个破绽,你拿剑来,我给你演示……” 陈义山娓娓道来,又亲自拿剑做演示,林美云倒是有些不大上心,她一直对本门的剑法引以为傲,也认定自己的剑法可算是天下最为精妙的剑法了,哪能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破绽! 她暗暗狐疑,不会是恩公说错了吧? 毕竟,恩公是仙人,懂仙法未必懂凡人的剑法…… 咦,这一招,恩公指点的对啊。 等等,这一招怎么回事,恩公指出的破绽竟是致命的!这是我一直修炼的剑法吗? 她越听越心惊,越看越害怕! 她自小天赋过人,剑法之高,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越了她的师父乃至师祖,对剑法的认知也是武林中罕有的天才,所以,略一推敲,她就明白了,恩公刚才说的全都没错! 这些破绽,本是她以前连想也想不到的,而今被恩公指出,竟个个都是致命的破绽! 而陈义山提出的改进方法,竟然又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林美云惊心动魄之余,对陈义山算是彻底倾倒了,恩公,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一定要追随你! 第四十一章 蓝羽小雀 “田大侠,你的双戟独步武林,天下罕逢敌手,其实破绽也不多,只有十处吧,第一处是……” “吴大侠,你的枪法神乎其技了,破绽也不多,只有十一处,你瞧这一招……” “刘大侠,你的刀法深得个中精髓,破绽只有十三处,譬如这一式……” 不但是林美云,陈义山用慧眼也看出了田青、吴阳、刘胜武学中的不足之处,有兵器上的,有身法上的,总之,他都一一指出,并给了弥补的方法。 毕竟,慧眼能看出破绽,就能看出弥补的方法,而且这弥补的方法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最优解。 也亏得林美云、田青等四人武学造诣极高,身为名满江湖的大侠,国武前十的绝顶强者,他们武学中的破绽并不算太多,加起来不过四十余处,饶是如此,陈义山也整整讲了一个多时辰。 除了林美云被折服的死心塌地之外,田青、吴阳和刘胜也尽皆叹服不已! 吴阳欣喜道:“经恩公这么一说,才知道以前练枪练的跟耍猴戏一样!咱老吴以后再也不出去吹了!” “吴二哥,很快就要京师大比了,你去吗?”刘胜笑嘻嘻的,满面红光。 “去啊!只要咱回去按照恩公说的法子好好练习,等到京师大比的时候,我们四人必定包揽武林前四!”吴阳信心满满的说道:“什么无双老人,天命侯,统统都得给咱靠边站!” 刘胜嘿然道:“吴二哥刚才不还说以后再也不吹牛了吗?” “这不叫吹牛!”吴阳拍着胸口中气十足道:“这是说实话!田老大,你说,咱拿不拿得到前四?!” 田青也难掩激动之情,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们的内功修为已经提升了那么多,恩公又指点了我们的武技,把破绽全都消弭了,天下,还有谁是咱们的对手?” 刘胜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胖脸,悠然道:“我现在比我师兄更有资格做疯刀门的总舵主了,不过,那总舵主的位置,我也不稀罕了,要是能追随恩公,我连京师大比都不去了,皇帝钦封天下第一刀的虚名我也不要了……” 这话算是说出了他们四人的心声。 京师大比是宋国境内每三年举行一次的武学盛事,江湖高手排名因此而生,所谓“天下第一刀”、“枪王”、“剑神”的御赐皇封称号更是由此而来,天下习武之人莫不把这件事看作是生命中的头等大事,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练武的,哪个不想在刀枪剑戟上拔得头筹? 更何况,在京师大比中,只要赢的皇帝青睐,日后荣华富贵、家族崛起都会变得轻而易举,那是习武者光宗耀祖的最大捷径啊,所谓一步登天也不外如是了。 可是如今,这些事情在田青他们心中已经不如能成为恩公徒弟,追随恩公左右更重要了。 见过大江大河的鱼,还会留恋池塘的温馨宁静吗? 见过天高海阔的鸟,还会留恋金丝笼的精致美丽吗? 仙人在侧,手眼通天,谁还会留恋红尘俗世的功名利禄? 只可惜啊,恩公不收徒。要是能追随他左右,那该多好啊…… 陈义山看了看喜形于色又自怨自艾的众人,目光忽然停留在林美云的腰上,来回几眼,始终没舍得移开。 林美云也已然感觉到了,心中登时变得极为羞臊,但是又有点莫名的自傲——她的腰肢本来就很纤细,弱柳扶风一般,更何况现在穿的是贴身劲装,更是衬托的身材玲珑,极为好看。 只是没想到,恩公对自己是这种心思…… 是了,在客栈的时候,恩公就一直在看自己,吴二哥也说了,恩公对自己有“贼心”。 恩公后来一路跟随,出手救难,会不会就是冲着自己呢? 所以,他不肯收自己为徒弟,难道是怕碍于师徒名分,以后不好那个吗? 可自己比他大啊,哦,是了,仙人怎么会在意年龄呢? 仙人是长生不老的啊,他能让人容颜永驻的啊。 林美云越想越乱,一颗心“砰砰”跳,几乎要蹿出胸膛。 “林女侠,求你点事。”陈义山终于开口了,一脸难为情。 “恩,恩公,你说吧。”林美云也很难为情,还不知道恩公会说出什么话呢,到时候是答应呢,还是婉拒一下再答应呢? “那个,我能喝点你的水吗?”陈义山指了指她腰上挎着的鹿皮水囊。 “我愿意——啊?什么?水?好,好啊!”林美云又慌又羞,脸上火热的红从脸蛋上蔓延到了整个耳后根。 那边,田青郁闷极了。 恩公啊,一开始我就问你喝不喝水,你不搭理我,我还以为你不用凡人的水囊呢,没想到你是不用我的! 难道阿云的水囊里的水能比我的甜吗? 气死了! 在陈义山接过林美云水囊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鸟鸣,接着,一只蓝羽的美丽小雀飞落在了陈义山的跟前,盘旋飞舞,欢叫不停。 陈义山有些惊奇,不知道这蓝羽小雀是什么意思。 之前结衲的时候,他闭目凝神,并未留意到自己身旁百灵朝仙,更没有看见这只已经能吐纳修行的雀儿。 林美云、田青等四人虽然看到了百灵朝仙的奇景,但那时候数百只鸟聚拢在一起,五颜六色,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不会对其中的某一只印象深刻,所以也不认得这蓝羽小雀就是之前朝仙中的一员。 吴阳还道:“这凤凰岭就是邪性,连鸟都他奶奶的不怕人,怪不得树也能成精作怪呢。回头跟太守说说,放把火,把这山烧了算他娘的!” “千万不可。”陈义山吃了一惊,心想这吴阳可是个粗鲁憨货,别到时候惹出什么大祸事来! 他忙严肃说道:“那树妖已经答应我以后不再伤人害命了,我也允她继续在这山中安安静静修行到来年,你们若是放火烧山,激怒了她,后果可不堪设想!” 吴阳赔笑道:“恩公,咱说着玩儿呢,这么大的山,周遭还住不少人,哪能烧啊。” 田青道:“恩公不用理他,他就是嘴碎话多,平时有我看着,他也做不出什么傻事。” 陈义山这才放心,回头又看那只飞来飞去的蓝羽小雀,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种鸟,漂亮自不必说,连叫声都如此清脆悦耳,如同天籁,想来不是凡种。 他不觉伸出手来,那蓝羽小雀立刻飞了上去,用小嘴在他掌心中划拉起来。 感受着掌心中的痒痒,陈义山突然明白了,蓝羽小雀居然是在写字! “多谢?”陈义山诧异的看了小雀一眼:“谢我?” 众人目瞪口呆。 那蓝羽小雀快活的叫了一声,“日”的飞走了。 吴阳慌忙拔枪,嚷嚷道:“这只鸟成精了,要变为祸一方的妖怪啦,先弄死它吧!” “别。”陈义山连忙制止,看着蓝羽小雀在空中渐飞渐远,微微笑道:“它不会为祸一方的。” 第四十二章 分别 陈义山已经看出,那蓝羽小雀是因为自己,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初悟仙道,开了明智,此去山深水远,寻一处幽静之地,亦能修成精灵。 只要不沾染污秽邪祟之气,就凭它临行之际绕飞不舍,再三拜谢这心性,陈义山也断定它不会为祸人间的。 所以,为什么要杀掉这个可爱的生灵呢? 这也是结下了一桩善缘啊。 只是此缘尚浅,还不足以在麻衣上结衲罢了。 陈义山感叹了一番,回顾田青、林美云等人,道:“此间事情已经了结,我也该回客栈去了,那里还有两个等我的人。” 林美云怅然若失道:“恩公就要走了么?” 陈义山道:“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受了洛川郡孟太守之命,特为平息凤凰岭夜路不宁之事的。风疏影既然已经应允我不再害人了,你们也可以回去复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四人听见这话,都感觉极其不舍,可是再想些什么说挽留的话,也无从说起,一时间都默默无言。 田青垂首不语,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黑了些,刘胜的脸上早没了招牌笑容,就连一向嘴碎话唠的吴阳,也只是搓手。 林美云更是眼圈发红,一双纤纤素手紧紧握住那个刚刚被恩公喝过水的鹿皮囊。 陈义山见他们如此不舍得跟自己分离,心中也觉感动,当下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四位大侠不必如此。我们风云际会,在此相聚,可见缘分不浅。你们的姓名来历我都了解,我的,就也告诉你们吧。我姓陈你们是知道的,名义山,是颍川郡郡丞之子,四位大侠日后若是得便,可以到颍川郡府城来找我。” 四人闻言,这才转悲为喜,吴阳又耍笑道:“恩公这么大本事,咱还以为是天生地长出来的,没想到跟咱一样,也是父母生养的。这下可更亲近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四人心中打定主意,回到洛川郡孟太守那里复命之后,就立刻辞行,奔赴颍川郡去找恩公,以后就挂靠在颍川郡了。 反正,在哪里谋职不吃公家这碗饭呢? 田青牵过自己的马,对陈义山说道:“恩公,你要回客栈,还有不短的路程得走,就骑田某这匹马当脚力吧。” “不用,安步当车,也是人生一大快事。”陈义山见他们就剩下了三匹马而已,回洛川郡府城还有数百里远的路程,本就很不方便了,自己哪能再要走田青的马。当即摆摆手,潇洒而去。 一晃之间,他的身影就已经隐没在了山道拐角处,林美云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田青叹息了一声,道:“阿云,你的眼窝子可真浅!” “别说阿云了,连咱也想哭!” 吴阳揉揉鼻子,又深吸了一口气,喑哑着嗓子道:“人家是仙人,挨了咱们的骂也不恼,连夜跟着咱们就为了救咱们的命,降服了树妖也不居功,说话和和气气的,帮咱们提升内功修为,又帮咱们指点武技缺陷,临了就喝了咱一口水!亲娘嘞,连我师父都没对我这么好!我爹死得早,没感受过父爱,恩公给咱的就是父爱吧,咱一定要认干爹!” 本来很严肃很悲伤的气氛,被吴阳杂七杂八的一说,林美云、田青和刘胜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纷纷骂起他起来。 四人闹哄哄了片刻,田青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去是正事,于是吴阳和刘胜同乘一匹马,林美云、田青各自骑一匹马,回奔洛川郡府城,找孟太守复命去了。 …… 陈义山本来要回客栈,唯恐徐泰来、徐强等得着急,一路疾行,没想到刚走出不足三四里地,便听见车轮滚滚、马鸣铃响,遥望见山下烟尘乱起,有辆马车在快速奔行,他心想莫不是徐家主仆来了? 等马车走得近了些,他又引颈远望,果然看见徐家主仆二人都坐在车辕上,赶着马在山道上飞驰呢。 陈义山便站在道旁等着,远远听见徐泰来在责骂徐强:“都是你这狗才,说话难听,就好惹是生非,肯定是你恶了仙长,这才不告而别,舍我们而去!” 徐强分辩道:“主人,你这就错怪小的了,先前的事情不说,不知者不怪罪嘛!自打知道仙长的身份后,小的就差当孙子了,何曾怠慢过啊,怎么会恶了仙长?小的猜啊,肯定是仙长嫌咱们烦,救了一次还不知足,居然让人家再救一次!世上没这个道理啊。要说是请仙长帮忙,总得有什么谢礼吧?偏偏咱们是凡夫俗子,还没什么好东西来感谢仙长!主人,你那饭团也不行啊。” “住嘴,你这狗才,你懂个屁!仙长之前还说跟我有缘哩,还有意以后收我当徒弟哩!” “主人,你怕是夜里做梦还没醒吧?” “真正是狗才,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徐泰来恨不得一脚把徐强给踢下车去,忍了忍,又道:“以后你给我机灵点!仙长走了,只能去找无垢道长,你要是再粗鲁无礼,行止不端,惹怒无垢道长不帮忙,咱们两个直接找个歪脖子树上吊死在外面算了!” “……” 两人吵闹的起劲儿,竟没留意山道一旁侧立着陈义山。 陈义山潇洒的弹了弹衣角,刚准备华丽现身,不料徐强目不斜视,根本没看见他,一抖马鞭子,打马就过去了。 一阵烟尘滚滚而起,把陈义山淹没在了其中…… “真是,狗才啊!” 陈义山连吐了几口土,在心里也暗暗骂了一句,飞身赶了两步,一跃而起,轻飘飘便落在了车上。 他原本就有习武的底子,虽说比起田青、林美云等四人差得远,可此时转为仙道,修为进境到了御器阶段,体内灵气充沛丰盈,滋润的神清气爽之余,连身子骨都觉轻了许多,赶上马车,蹿高跃低,对他来说,哪里还是什么难事? 这一下如翩飞之惊鸿,落下去时半点声息也没有,端的是飘然如仙。 徐泰来正要继续教育徐强,突然感觉眼前白影一晃,接着便看见有团白色的物事轻飘飘落了下来——近来家里闹灾,出门又遇到妖,他早就是惊弓之鸟了,眼下也不及分辨到底是什么落下来了,下意识就毛骨悚然的高喊一声:“鬼啊!”当即就要纵身跳车。 徐强也吓得一个激灵,苍白着脸跟着要跳,陈义山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一手扯住一个,喝道:“是我!” 两人痴痴呆呆的看过来,见是陈仙长,不禁又惊又喜,唯恐看错了,又连忙揉揉眼,定睛再看,还是陈仙长。 徐强咧嘴大笑:“我的好仙长啊,你可吓死我家主人了,早上起来不见你老仙踪,他哭了好几回呢!” “胡说八道,掌你的嘴!”徐泰来老脸通红:“我早就知道仙长是一诺千金的天人,怎么会不辞而别呢?都是你这狗才大惊小怪。” “是是是,都是小的说的,也是小的哭的。”徐强嘿嘿直乐:“仙长,你老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刚才从天而降呢?你瞧瞧,差点吓得我家主人跳崖,我就说大白天哪里会遇到鬼?主人还是胆小啊!” 徐泰来杀人的目光扫了过去,徐强当即闭嘴。 陈义山忍住好笑,道:“凤凰岭夜路不安生,我昨晚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为非作歹。没有告知你们二位,也是怕你们担忧。” 徐泰来和徐强一时惊住:“是,是什么野兽在兴风作浪吗?” “不是野兽。”陈义山轻描淡写的说道:“是个修炼千年的树妖在作祟,吃了几百个壮男子,骨肉肥沃根基,魂魄滋润妖力。” “千年树妖?!” “吃了几百个壮男子?壮男子……” 徐泰来和徐强都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强烈的尿意冲击上来,差点失禁。 好容易憋回去,徐泰来呐呐问道:“仙长,那,那我们现在还要从这个地方过去吗?” “哦,树妖已经被我降服了,以后不会再害人了,咱们但过无妨。” “降服了?!”徐家主仆二人又是一阵惊悚。 那可是千年树妖啊! “仙长,怎么降服的?”徐泰来忍不住问道。 “说来也简单,动了一下手,后面又聊了几句,她服了。” “噗!” 徐泰来和徐强差点没从马车上栽下去。 这过程听起来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大前天晚上遇到的雪女也是,动了一下手,后面又聊了几句,人家也服了。 难道这天下的妖怪都这么听劝? 不,当然不,听劝是基于对手的实力的。 仙长,你老到底有多大本事啊! 徐泰来和徐强一时间都想到了大海的深不可测,想到了苍天的辽阔无垠,还有宇宙的浩渺无尽! 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默哀:我们,相比仙长而言,都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小尘埃啊…… 第四十三章 无垢道长 马车在山道上“嘎嘎吱吱”的行驶,时间已经临近午时。 “我闻着车上有肉香,有酒香,徐家主是从客栈里带吃的了吗?” 陈义山早就觉得肚子饿了,但是没好意思说,可眼见徐泰来和徐强都只是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根本不知道主动“犒劳”下自己,便只好厚着脸皮点拨他们一下。 “哦,哦,是,是的!”徐泰来如梦方醒,心里暗骂自己没眼力劲儿,嘴上连忙说道:“仙长,请车厢里说话。” 两人钻进车厢,果然酒肉丰盛,都摆在小小方桌上。 那同福客栈的手艺确实不错,陈义山食指大动,当即笑道:“徐家主,叨扰了,我准备大快朵颐了。” “仙长请!” 徐泰来也很高兴,仙长能这么赏脸吃我的东西,那是拿我当自己人了啊! 家里的那个假爹,还能不解决? 现在,徐泰来对陈义山的实力是充满了信心,再无半点疑虑了! 开玩笑,千年树妖也不过是聊几句就摆平了,家里那位假爹还算个屁啊。 陈义山吃肉喝酒,畅快淋漓,徐泰来吩咐徐强把车开慢点,免得颠簸太过,影响仙长的旅餐体验。 不过陈义山吃的快,风卷残云一般吃干抹净,然后道声抱歉,要下车方便方便。 徐泰来心里乐了:“原来仙长也跟咱凡夫俗子一样,是要解手的啊。” 而且也会跑到路边草丛里,站着滋。 这一下,就拉近了距离,别提多亲切了。 他哪里知道,修仙者是只有经历了养元境界的洗髓、易经阶段之后,脏腑才会发生改变,与常人不同,从那以后,便不必再食用五谷杂粮、菜肉果蔬了。 陈义山方便完,刚回转身要上马车,忽听见身后一阵疾风扑来,不禁吃了一惊,忙扭头看时,只瞧见一道残影正迅速逼近! 慧眼如炬,陈义山已看清楚,那残影之中原是一个道人在奔行,而且他左右肩头竟然还各扛着一个童子,只因为奔行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看起来恍若是道残影! 道人从陈义山身边掠过,却因为徐家的马车挡住了山道,而倏的停住,他放下两名童子,目光朝着陈义山等人扫视过来。 “呀!什么时候来的这三个家伙!”徐家主仆才看见来人,都惊愕起来。 陈义山已经开始仔细打量那道人了—— 看样貌,还很年轻,像是个中年男子。 身着一条蓝色道袍,袍袖宽松,裤子紧劲,上下打理的整整齐齐,长着一张国字脸,长眉长须,目光森然,神态极其威严。 两相对比之下,陈义山的打扮装束可算是糟糕极了。 慧眼中看透其人信息: “付如河,男,五十五岁,宋国南海郡人士,少从天宝观学道,苦修异术,历三十年而有大成,道号无垢,时人尊称‘天宝大法师’,擅卜术,亦精通符箓秘术,通天时地利,晓阴阳五行,知奇门遁甲……” 陈义山心中暗暗惊讶,这也是太巧了,他跟徐家主仆本来就是去天宝观找无垢道长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 这下倒是省路程了。 只是没想到,这无垢道长的异术如此奇妙。 那样快的奔行速度,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陈义山绝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凡夫俗子所能施展出来的! 无垢所施展的这种术法当然是归于异术一类,并不同于养元境界的仙人御器而行,也不同于成丹境界的仙人临虚御风而行,但效果也委实可怖! 陈义山暗暗思量,自己若是单纯依靠双脚奔行的话,是决计追不上无垢的。 无怪乎,这无垢道长的名声会那么大,人称“天宝大法师”,享誉宋国境内三十六郡,他应该是已经做到了凡夫俗子所能做到的极限! 等目光扫向对方的双脚时,陈义山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无垢道长一双脚面上,都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繁琐难懂的符号,慧眼之中,能看出符纸上有些异样的气息浮动。 陈义山心中猜测,对方大概就是凭借这两张符纸才能奔行这么快的吧。 符箓之术,嗯,也不能小看啊。 之前被无垢道长扛在肩头的两个人是道童,看模样大概都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类若水月,脸色很是稚嫩,他们身着粗布青衣,一人手中捧着柄三尺长的七星铁剑,一人手中捧着柄白毛的拂尘,想来是无垢道长的法器。 两个道童的背后还各自负有一柄短铁剑,那应该是他们自己的武器了…… 徐泰来之前只是听说过无垢道长的名声,还没有见过本人,因此不认得眼前这位就是他要找的大法师,眼见对方直勾勾的打量己方三人,便拱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道长请了,敢问有何指教?” “你们几个不要再往前面走了。”无垢道长开口说话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容置疑,表情也十分冷峻:“贫道要在此处做事,闲杂人等一律退避,不然福祸难测。” 陈义山心中一惊,暗忖道:“这天宝大法师不会是要来对付风疏影的吧?” 那边徐强见无垢道长脸色不好看,眼神睥睨,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早就不高兴了,耳听他说话也难听,登时就火了:“牛鼻子老道你谁啊!谁是闲杂人等?你们才是闲杂人等!这山是你家开的吗?这树是你家栽的吗?你做事关我们屁事!我们凭什么要给你退避?!” “放肆!” “住口!” 无垢道长没吭声,身后的两名道童不干了,冲出来指着徐强连声喝骂:“狗才说话小心些,这是我们恩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敢对我们恩师无礼,小心折了你的草料!” 两个小道童牙尖嘴利,骂人一套一套的,倒是把徐强给弄懵了,半天,他才“呀嗨”一声,冷笑道:“两个小牛鼻子,好的不学,专跟坏人学歹!毛还没扎齐,谱摆的还挺大!你们恩师怎么了?又不是老子的恩师!你们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你们才吃草料呢!对,你们是牛鼻子,所以吃草料!” “好个粗鲁汉子!” “给他点颜色瞧瞧!” 两个童子一跃上前,冲徐强怒目而视。 “好狗不挡道,再挡,老子就动鞭子了!”徐强自觉对付两个孩子还是很有底气的。 “徐强!”徐泰来喝道:“跟两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忘了我怎么交代你的?咱们还要赶路呢!” “是,主人。”徐强瞥了无垢道长一眼,故意使劲挤过去,想要把无垢道长给挤倒。 徐强也是刚才没有目睹无垢道长的疾行之术,否则他一定不会做这个动作的。 因为下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用力一挤之下,无垢道长稍稍一侧身,轻轻把脚勾起,徐强扑了个空,本来就没刹住的脚步,又被无垢绊了一跤,当即“哎呦”一声,扑的摔了个狗吃屎。 “牛鼻子你敢伤人?!”徐强羞臊加气愤,满脸通红的喝骂。 “哈哈,蠢材!” “嘻嘻,活该!” 两个道童嬉笑着拍手叫好。 徐强跳将起来就准备大打出手,徐泰来大喝一声:“徐强!你还没闹够么?!去驾车!” 徐强这才忿忿的忍住,绕过无垢道长,去驾马车。 “三位施主,贫道没有在开玩笑。”无垢道长却再次闪身上前,拦住了马车的去向,语气森然道:“贫道上山的时候已经派遣弟子们把守路口,将山下的道路封禁,不许人畜通行!你们许是上来的早,所以拦住,但遇见了贫道也一样!还是原路返回吧!” 第四十四章 变态仙人 无垢道长这么一说,不但徐强生气,就连脾气好不愿意惹事的徐泰来也动了性子。 咱老徐可以不要面子,但是陈仙长的脸往哪儿搁?! “这位道长,你好不讲道理!”徐泰来冷声道:“你要做事,我们也要做事,凭什么我们就要让着你?” 无垢睥睨道:“因为贫道做的是大事!” 徐泰来冷笑道:“我们的事情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比几百人的命还要大吗?”无垢道长哼了一声,道:“这凤凰岭不安宁,夜路难行,已经死了几百人了,贫道特来消灾解难,你又有什么大事,大的过贫道这件事?” 陈义山在旁边听了半天,一直没法插嘴,他也不能张口就告诉徐家主仆二人,这位道长就是咱们要找的无垢,毕竟他之前说过,不认识无垢。 他也不能对无垢说道长别吵了,树妖已经被我降服了,毕竟,他还不断定无垢口中所谓的“做事”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无垢这么一说明来意,他便好开口了:“这位道长,凤凰岭已经没有什么麻烦了。敢问道长尊号?” 只要无垢表明自己的身份,纷争就可以立马结束,不料无垢连看都不看他,目中无人道:“凤凰岭白天当然没有麻烦,有麻烦的是夜里!贫道来,就是为了还凤凰岭昼夜安宁!” 陈义山:“……” 你倒是说一下你的尊号啊! 徐强“嘿嘿”冷笑起来:“牛鼻子想捡便宜就直说,还吹什么消灾解难,还凤凰岭昼夜安宁!我呸!凤凰岭上的千年树妖,已经被我们家陈仙——先生给降服了,你浪催的又巴巴跑来?” “千年树妖?”无垢一怔,狐疑道:“被你们家陈先生降服了?就他?” 无垢把目光扫向了徐泰来。 徐泰来的衣着打扮不俗,所以无垢认定他是徐强口中的“陈先生”,对于破裤子烂鞋脏头发的陈义山,无垢直接选择忽视了。 “你瞎啊!”徐强傲然的指着陈义山,道:“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才是我们陈先生!是他老人家动用无上仙法才降服了千年树妖!” 无垢道长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仙风道骨? 老人家? 还无上仙法? 贫道可去你姥姥的吧! 无垢感觉徐强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是故意戏弄自己,指个叫花子说是仙长,当即黑了脸,道:“真是张口就来!还千年树妖,还真正仙人,你怎么不说两开花?贫道没时间跟你们闲磨功夫,如果再不走,贫道就不客气了!” “道长,千年树妖真的已经被降服了。”陈义山苦笑道:“她已经答应我,不再害人。” “还在戏弄贫道?!” “道长不信可以看看这个。”陈义山拿出风疏影送的千年叶菁,递向无垢:“这是那树妖送我的千年叶菁,以此表示她的诚心。” “随便弄个东西就能糊弄住贫道?!”无垢看也不看,便冷笑道:“什么千年树妖,什么千年叶菁,真以为贫道是三岁孩童?!就算有什么千年树妖,又岂是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能降服的?你们三个招摇撞骗,必定心存不良!遇上我无垢,算你们倒霉!明镜,你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是!”两个道童中的一个应声答应。 “你这牛——哎?你说什么?”徐泰来和徐强本来还恼怒这道士对陈义山出言不逊,正准备喝骂,突然间听见“无垢”两个字,顿时惊住了:“你,你是无垢道长?天宝观的无垢道长?” “是贫道又如何?!” “哎呀,这,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都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啊!”徐泰来失笑起来:“道长,我们是河东郡徐家庄人士,小可徐泰来,奔波到此,就是为了求见道长你啊,实在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刚才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得罪了。” 无垢狐疑的看着徐泰来:“你们来求见我?” “是啊,是啊!小可来为道长介绍陈仙长!”徐泰来极为热情也极为恭敬的引荐陈义山道:“这位就是陈仙长!他可是真正的仙人!千年树妖真就是他老人家降服的!” 陈义山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他是想结识无垢道长的,所以并不介意对方知道自己是修仙者。 “真正的仙人?”无垢上下打量了陈义山一番,眉头紧皱:这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还有那一条是脏的、破的连是什么颜色都分辨不出的裤子,还有一双疑似鞋的东西踢在脚上,来唯一干净整齐的麻衣长袍怎么看怎么像是偷来的……这是什么造型?! 还仙长? 连妖怪都比他干净吧! 他的道号是“无垢”,所以平时极其注重仪表的干净整洁,眼见陈义山这么狼狈肮脏,更增添了恶感。 “少来这一套!”无垢认定了徐泰来、徐强和陈义山是一伙骗子,根本不由他们分说,当即一摆手:“你们一听贫道的道号,知道难以为非作歹,就说是特意来找贫道的?又说这个乞丐是什么仙长?嘿!滑天下之大稽!” 两个道童也是忍不住讥笑: “从来没有想过仙人是这种模样的。” “是啊,原来叫花子都比仙人干净!” 徐泰来急了:“这,这位真是陈仙长啊!” 陈义山也是无语,看来真得赶紧换换造型了。 别说旁人误会,这样子回到家,父母也不认吧。 只听无垢森然道:“等贫道办完此间事,再来跟你们算账!” “道长!”徐泰来目瞪口呆:“这,这真是误会啊,道长——” “明台,走!”无垢道长从明镜手里取过七星剑,拂袖便走,另一个道童明台连忙捧着拂尘跟上。 明镜却留下来看住了陈义山他们三个。 “无垢道长且慢!”陈义山正想阻拦,明镜却伸手拔出了自己身后的铁剑,冷笑道:“别动啊,师父让我看好你们,我就得看住!谁要是不听话,小心我这宝剑不长眼!” “嘿,你这个小牛鼻子,信不信我以大欺小揍你?!”徐强捋了捋袖子。 “秤砣虽小压千斤!以为我年纪小就想欺负我?呸!想瞎了你的心!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 陈义山没有理会明镜的豪言壮语,身子一晃,早如烟云般从明镜的身侧滑了出去。 “咦?怎么跑的?你站住!”明镜大呼小叫的赶了过去。 陈义山追上无垢,正言相告道:“我知道你天宝大法师的赫赫威名,也听说过你的手段,但是仍有一言相告,道长还是不要去惹那树妖的好。一来,她已经答应不再伤人害命了;二来,她的妖力非同小可,极难对付!若是惹恼了她,恐难收场。” 陈义山不知道无垢的异术到底有多厉害,但他见识过风疏影的厉害,这一道一妖如果真起了争执,大概率会是无垢倒霉。 毕竟,风疏影敢硬刚成丹境界的仙人,无垢说到底不过是个异术超常的凡夫俗子罢了。 不料他这番好心却让无垢更加恼怒:“我看难收场的你们!起开!再来搅三闹四,贫道就对你不客气了!” 陈义山听见这话,不禁摇了摇头。 这无垢道长的脾气也未免太大了些。 大概是一直顺风顺水,千人夸,万人抬,惯出来的毛病吧。 这种人,有时候吃点亏也是好事。 “得,一片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吧。”陈义山突然伸手摸向无垢的胸口。 无垢一惊,下意识的拂袖便打,嘴里喝道:“你干什么?!” 陈义山已经笑嘻嘻的躲开了。 无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这家伙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变态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道长的胸肌很发达,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陈义山微微一笑,让开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无垢心中一阵恶寒,越发觉得这几个人不正常,尤其是这个乞丐! 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留意另外一个男人的胸肌发达不发达,还要上手试试真假? 更何况,人家是出人家哦。 还仙人,我呸! 大变态! “对了道长,如果你等会儿激怒了树妖,无法收场,她要杀你的时候,可以提一下我的名字。我叫陈义山。” “笑话!能伤我无垢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无垢厉声叫道:“明镜!你干什么还不看好这几个人?!” 第四十五章 异术 后面明镜挥舞着手里的铁剑,大呼小叫、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冲陈义山呵斥道:“刚才一不留神就让你给跑了,你别得寸进尺啊,再乱跑乱动,我可就真对你不客气了!” “好,好,我不跑了。”陈义山冲明镜笑了笑,也不恼。 他可不像徐强,逮谁跟谁吵架。 跟个小屁孩儿置气有什么意思? 刚才陈义山摸无垢的胸口并非是他有什么恶趣味,他也不是真去试试无垢的胸肌发不发达,而是因为他用慧眼看出,无垢的致命破绽就在胸口处。 如果待会儿无垢跟风疏影打起来,输了,风疏影要取他性命,多半是会朝着他的胸口下手! 所以陈义山趁着拍打无垢胸襟的时候,悄然放了一个救命的东西在他的胸前衣袋里,只是无垢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眼见无垢道长雄赳赳的带着明台往前走,陈义山心想:老道啊老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下面可就看你自己发挥了。 徐泰来、徐强跟着凑到陈义山的跟前,神色尴尬道:“仙长,咱们现在怎么办?无垢道长好像恼了咱们,咱们还要再请他吗?” “请,怎么不请?”陈义山道:“等会儿解释清楚就好了。” 徐强一脸不情愿道:“仙长,我看这个无垢的为人也不怎么样,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连对仙长你都那么不敬!咱们干什么非要请他?有你老在,咱们还怕谁?” 陈义山瞥了徐强一眼,心想谁知道你们家那位假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位天宝大法师到底有多大本事,万一人家真的有些手段,咱们多个帮手难道不好吗?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他也不解释,只是说:“咱们先上马车歇息吧,看看他的手段再说。” 徐强嘀嘀咕咕道:“跑几百里路来找他,没想到老牛鼻子这么难相与……” “你嘴里放干净点!”明镜听见了“老牛鼻子”,顿时恼怒。 “嘁!管天管地,管不住说话放屁!”徐强优哉游哉的跳上了车辕。 明镜冷哼道:“等我师父办完了事情再来收拾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跑!” 徐强没好气道:“你还是盼望你师父别有个三长两短吧!万一出师不利,你这个小娃娃不成孤儿了?” “放屁!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才三长两短呢!”明镜勃然大怒:“等会儿你们就知道我师父的手段多厉害了!小心吓死你们!” 陈义山心想:“还不知道谁吓死谁呢。” …… 只见那无垢带着明台徒步前行,须臾间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很接近风疏影落根处的山坳了,无垢袖中藏着的罗盘已经嗡鸣起来。 那是他专一用来寻灵觅煞的阴阳罗盘,是天宝观代代相传的秘宝,屡试不爽,最是灵验的宝贝! 拿出来看时,盘中的黑针正在剧烈的颤抖,而海底针头,则笔直的指向山坳中,对准了那株巨大的枫树! “嘶……这枫树好生邪门!” 无垢倒抽了一口冷气。 收好罗盘,他又手取两枚铜钱,由金线穿着——这两枚铜钱也有说法,唤作“见钱眼开”,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邪性的东西,也见利眼开,其实是能观气的宝贝。 无垢把钱罩在眼上,继续往前走,渐渐到了山坳边缘,距离枫树也只剩下咫尺之遥了,透方孔而凝视,他喃喃自语道:“这枫树周围涌动着一股好厉害的邪气啊,它身处绝地,本该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的啊……” 回望了陈义山一眼,无垢暗忖道:“那变态乞丐说作祟的是千年树妖,倒也说着了。难不成他真是什么仙长?嗯,不会,修仙者岂会跟两个俗不可耐的人逗留在一起?又岂会是这副模样?还喜欢摸人家胸肌?呸呸呸!一定是他们看见这棵枫树巨大无朋,所以胡诌一个‘千年树妖’的名头来,倒是让他给蒙对了……” 陈义山坐在车厢里,扯开门帘,露着一双慧眼,也在仔细观察无垢的种种做派,心想:可以啊,这道长还真有些异样的本事,虽不用仙术,但也确实能找出“真凶”所在。 明台仰着脸看那枫树粗壮参天,遮空蔽日,不由得暗暗咋舌,问道:“师父,是这枫树成精了吗?” 无垢本来想说“是的”,但一想刚才陈义山等人就口口声声说什么“千年树妖”,却被自己驳斥,现在自己如果认了,那不就打脸了吗? 他“哼”了一声,道:“还不能妄下定论,待为师仔细看看再说。” 此时,正值午时,山中烈阳普照,阳光洒满山野,本该是温热的环境,但却有阵阵凉风过道,吹得无垢、明台只觉遍体生寒。 “也是作怪,难不成这邪气厉害的能遮天蔽日?”无垢喃喃说道。 “师父快看!”明台惊叫道:“这棵枫树好像在动,它,它又变大了!” “胡说!” “真的!” 无垢吃了一惊,凝神看去,只见那枫树像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花一样,一片片鲜红的枫叶舒展了开来,叶子背面居然完全翻转,朝向了如日中天的烈日。 一丝丝灿烂日华洒落,在密密麻麻的枫叶上照出片片诡异的白。 “哗!” “哗!” 枫树那密密麻麻遮天的枝杈轻轻晃动着,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水浪拍打岸石,又像是有无数的人在一起鼓掌。 一缕缕灰白色的雾气在枫树周围氤氲而生,将整个山坳都笼罩在了其中,仿佛那里是个巨大的蒸笼! 无垢和明台也被包裹在内。 疑似是人的笑声,还有人的哭声,间杂缠绕,从那“蒸笼”中飘了出来。 “师,师父,真的是树妖啊!”明台头皮炸裂,害怕的浑身起栗,哆哆嗦嗦,上下牙齿打颤,连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怯懦什么?!为师还在这里呢!我们又不是没有除过妖孽!”无垢呵斥了明台几句,彷徨四顾,其实心中也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是既然已经说下了豪情壮语,又岂能半途而废? 更何况,现在打退堂鼓回去,必定让那个乞丐还有那两个徐家庄的人讥讽,面子上又怎么过得去? “为师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入我门中,最要紧的就是一身正气!正气凛然,诸邪不侵你怕什么!?” “弟子知道错了。”明台惭愧的低下了头。 “随为师来!” 无垢道长抖擞精神,将拂尘别在腰上,一手持七星剑,昂首挺胸,穿越雾气,当先朝着枫树大步走去。 明台也连忙跟上。 而千年树妖风疏影,其实早就已经被惊动了…… 第四十六章 五雷诀 灰白色的雾气渐渐散开。 无垢道长带着明台用罗盘和铜钱在山坳里一阵鼓捣,风疏影通过枫叶上的人脸人眼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她没怎么在乎。 这一大一小两个道士,都是凡夫俗子,对她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要不是仙术仙法,她根本不怕的。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主动上门来骚扰自己,风疏影不会介意变化出幻境,蛊惑他们,然后采食他们的血肉。 但她既然夜里已经向陈仙师明确保证了,以后不再伤人害命,那自然是作数的。 修仙悟道,最忌讳的就是轻诺寡信,自己许下的事情又不遵守,必定会遭上天厌弃! 所以,风疏影今天没什么害人的心情。 她还忙着自己的修炼,享受着太阳菁华的洗礼,巨大的枫树上,枝枝丫丫,每片叶子都要照顾到啊。 她甚至没有瞧见远处山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有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在猥琐的偷窥着这边,正是她的陈仙师…… 无垢道长已经走的很近了,眼瞧着十来人都未必合抱住的粗壮树干,色泽如同生铁一样的树皮,鲜艳欲滴的血红色枫叶,他又有些口干舌燥,看看手里的七星剑,无垢突然觉得,似乎带把锯或者斧头来,更适合除妖。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贴个符吧! 无垢道长左手从怀中取出符纸一张,右手伸出一指,在齿间咬破,而后念念有词,行云流水般在那符纸上指走龙蛇! 一张血符在顷刻间画成! “着!” 大喝声中,无垢道长捏诀将那血符按在了树干之上! 风疏影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臭道士在干什么,还怪痒痒的。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这臭道士是作死啊—— 无垢道长在贴完血符之后,便开始持七星剑朝着树干猛刺! 大胆! 树干猛然抖动了起来,枫叶上浮现出无数张人脸,一起阴恻恻的看向无垢,嘴角都带着一丝冷笑。 “好妖孽,敢取笑本法师?!”无垢道长在瞬间头发炸裂,手也抖了一下,可他仍然笃信自己的实力! “我刺!我再刺!嗯?刺不进去?” 七星剑和血符看来无用,无垢道长在惊骇之余,迅速的把剑插回鞘内,暗思道:“直接上绝招,五雷诀!” “咻咻!” 他后退两步,脚踏天罡,手捏雷诀,嘴里念念有词,片刻间,他的额头上便渐渐有汗珠溢出,头发上也开始冒出稀薄的白烟了。 在旁边掠阵的明台瞧见,知道师父要发大招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兴奋的直搓手。 远处,明镜也忍不住对陈义山等人炫耀道:“快看,我师父要发雷了!竖起耳朵听好,吓死你们!” 蓦然间,只见无垢道长袍袖一挥,红、黄、黑、白、青五张尺余长的大符飞了出来。 “疾!” 无垢道长手持拂尘一甩,五张纸符如流星赶月般齐齐坠入那山坳之中,占定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尤其是那黄色的纸符还贴在了枫树上。 陈义山呆呆的看着,正暗暗思量这符纸对风疏影到底有用没有,却听“轰”的一声响,半空中砸落一道晴天霹雳,“咔嚓嚓”不偏不倚正劈在枫树上! 立时便有一股浓烟滚滚而起! “呵呵,不管你是千年树妖还是万年树妖,遇上贫道,就是你的劫数到了!”无垢道长凝视浓烟,冷笑道:“今日,我无垢就让你断根!” 徐泰来和徐强头皮都麻了,这道长确实厉害啊! 还真是发雷了! 明镜得意洋洋道:“怎么样?闪瞎你们的狗眼!” “不错,不错,呵,呵呵……”徐强干笑着。 陈义山却眼皮子蓦地一跳,暗道一声:“不好!” 但听“哗”的一声响,山道如波浪般翻滚开来,巨大的黑黢黢的,如同蟒蛇蛟龙一样的树根山洪海啸般从地下钻行出来! 风疏影终于被激怒了! 刚才那雷,让她感觉到疼痛了! 一个凡人,能做到这一点,还真挺不简单啊,也值得自己亲自出手取他性命了! “乖乖!” “沃日!” 徐泰来跟徐强看见这可怖的情形,顿时煞白了脸,争先恐后地钻进了车厢里,拥作一团,不敢再露头。 “嗖!” 那树根闪电般扫落,眨眼便到无垢道长的面前! 无垢道长大吃一惊,急忙双足蹬地,朝着一侧急纵而去! 守在近处的明台见师父身手敏捷,不由得大声喝彩:“好!” 远处的明镜唯恐落后,连忙也高声奉上马屁:“师父太厉害啦——” 但是“啦”的尾音还没有落下,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树根的尾稍如鞭一样击在了无垢道长的脑门上! “噢!” 无垢道长痛呼一声,眼冒金星飞了出去,左臂触地,“咔嚓”一声立时摔断! 明台:“……” 徐泰来、徐强一起扭头看向明镜:“真的是,好厉害啦……” 明镜脸色涨红,心中腹诽:“师父啊,你有必要被打脸打的这么快么,这还让我怎么吹?!” …… “糟糕了。” 无垢道长胳膊折断,痛的浑身冒汗,心中更是惊骇不小,七星剑配血符对树妖无用,五雷诀居然也没能伤到对方根本,大招放完,不济屁用,自己反倒先折断一臂,接下来还怎么打? “他娘的,群殴它!” 无垢道长动了出家人的怒火,大吼着爆了粗口,忍痛招呼两个弟子:“你们两个都过来,咱们师徒一起上!” “是!”明镜和明台齐齐应声。 无垢道长性子强悍,也不顾伤臂的疼痛,挣扎着就从地上一跃而起,丢掉拂尘,只单手拿着七星剑,再次朝着枫树冲去! 明镜也顾不得监看陈义山等三人了,和明台一起,各持短剑,如猿猱般着跃起,一左一右,朝着枫树包抄。 “呵呵呵呵……” 一阵冷笑从地下传出,两条粗如儿臂的根须如活蛇般钻地而起,“唰唰”两声,击在两名道童的脸上! 就这一个照面,明镜和明台的短剑一起飞了出去,刺骨的疼,以及触目惊心的血痕让这对儿难兄难弟软成一团! 更多的根须从地下钻出,缠的两名童子如同粽子! “师父,救我……” “好妖孽!放了我徒弟!”无垢道长惊怒交加,持七星剑猛砍,只听“叮叮当当”的脆响,火花四溅,枫树的根须未损丝毫,无垢道长的虎口却震出了血! “当!” 一根粗壮的枝丫甩下,无垢道长持剑横削,劲风过处,手臂麻木,掌中鲜血淋漓,七星剑更是飞落山下,不见踪迹! “我的剑啊!” 无垢道长惊骇万分,不提防又一根枝丫扫来,正中他的右臂! 剧痛传来,无垢道长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右臂也断了。 “这不可能!”无垢道长在狂怒之下,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我乃天宝大法师!降妖除——” “嗖!” 一根细细的枝丫缠住了无垢道长的脖颈,使得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闭嘴吧,不自量力的臭道士!” 一团光晕绽放开来,绝艳女子风疏影从中轻轻飘落。 第四十七章 莫失莫忘 无垢道长看的一呆,竟瞬间忘了疼痛,也没了愤怒,这就是树妖的模样吗? 好美啊…… “臭道士,我不惹你,你反倒来惹我,肉眼凡胎,凭着一把破剑就想断我的根?呵!不如送你到地下,你仔细去翻翻看,成千上万条根基,哪个是真的,咹?!” 风疏影冷笑着,眼中杀气如血雾般弥漫开来。 无垢心如死灰。 身上的疼痛,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精神上受到的打击才是最为致命的! 自己精通异术,颠倒阴阳,摆布五行不在话下,揣星摩月,使罡斗煞也属寻常,在宋国境内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豪富之家常请,官宦之家屡邀,就连皇室也视自己为座上宾,攘凶去恶,也曾降服许多妖孽,可今天,为什么会在这小小的树妖跟前,如此不堪一击?! 难道,自己以前遇到的妖孽,都太弱了? 无垢的眼角滚落出热烫的泪水。 这大概是他在临死之前,最痛的领悟。 快要窒息了! 但脖颈处的束缚感却猛然一松,气息透上,无垢剧烈的咳嗽起来。 “奇怪,你是在哭吗?”风疏影饶有兴致的问道:“明明是你来杀我的,怎么,打不过便伤心至此?” “请你,不要杀我的两名徒弟。”无垢看向风疏影,喑哑着嗓音说道:“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是我叫他们跟我来的。” “不用你求我,我自有规矩,原就不杀老弱妇孺,这两个道童看起来年纪还小,便先饶了。我以前也不在白天杀人的,但是你这臭道士实在可恶,须饶不得!” 风疏影面容冷厉,话音落时,她身后一条黢黑的根须猛然探出,朝着无垢的胸口刺去! “师父!” 两个道童齐声呼喝。 眼看无垢就要死于非命,却听“啪”的一声轻响,有东西从他身上跌落,掉在了地上。 刺到他胸前的根须戛然而止,随后调转向下,卷起了那跌落的东西。 无垢也低头看去。 “千年叶菁?!” 风疏影一阵错愕,目光森然看向无垢:“你从哪里得来的!?” 无垢本是等死之人,此时却心头一震,这东西是那乞丐的! 他曾说是千年树妖给的什么信物……可怎么会在自己身上? 对了! 那乞丐摸过自己一下胸口,还说自己的衣襟很别致来着,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把千年叶菁放进来了? 自己竟一无所知! “对了道长,如果你等会儿激怒了树妖,无法收场,她要杀你的时候,可以提一下我的名字。我叫陈义山……” 对方的话言犹在耳,无垢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是陈仙长给我的!是陈仙长!” 风疏影幽幽道:“是叫陈义山吗?” “是的,是的!”无垢粗重的呼吸着,他感觉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风疏影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起来:“是他叫你来断我的根?!” 在这一刻,风疏影感觉到了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 自己送陈义山的千年叶菁,莫名其妙到了一个臭道士的身上,而这个臭道士是来杀自己的。 陈义山一副仙尊模样,还为自己传道解惑,转眼去,就变成了这副嘴脸?!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那他所说的话,还有什么可信之处!? “不,不是的。” 无垢感知到了风疏影的愤怒,他连忙小心翼翼的解释道:“陈仙长再三劝告小道不要来找你的麻烦,但是小道没有听。大约是陈仙长算准了小道会死在你手上,所以他把这宝贝悄悄放在了我的身上,陈仙长还说危急的时候,可以提他的名字,或许可能救小道一命。” “原来,是这样啊……”风疏影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许久,她才又喃喃嘀咕了一句:“陈仙师,果然还是什么事都能未卜先知啊……” 无垢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全然是后悔,他本来异常坚定的认为陈义山、徐泰来等人都是骗子,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陈义山他们不是骗子,是自己眼瞎,有眼不识真仙。 根须完全松开,风疏影缓缓说道:“既然陈仙师不想让我杀了你们,那我自然是不会杀们的。” 无垢大喜过望,两名童子也怀揣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跑到了他身边,师徒三人抱在一起,又激动又惶恐的瑟瑟发抖。 眼看风疏影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无垢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说道:“得罪了,我们这就离开。” “等等!”风疏影骤然质问道:“你是在哪里遇上陈仙师的?” “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和两个姓徐的人同行。” “嗯,那他现在还在吗?” “在,那边就是他们的马车。”无垢回头一望,马车还在山道上停着。 风疏影点点头:“我去拜见仙师。” 巨大的树根如暴雨梨花般破裂开来,散成千丝万缕,将无垢师徒三人包裹在内,拖入地下…… 无垢从信心满满被打击到心如死灰的全过程,被陈义山看得清清楚楚。 陈义山是意料之中,而且还想着如果千年叶菁不起作用,风疏影要真的再开杀戒,那自己就得硬着头皮再强出头一次了。 徐泰来和徐强却早已经吓得魂飞胆丧,缩在了车厢里根本不敢露头。 当巨大的树根从山道下虬龙般钻出,三个大“茧子”自行剥开,两条臂膀都折了的无垢,还有留着血淋淋的伤痕的两名道童一起跌落了出来,陈义山叹息一声,何必呢? 风疏影从淡淡的光晕中走出,仍旧是一层幻影,没有实体。 陈义山从车厢里从容站了出来,微微笑着看向了风疏影。 嗯,要神色如常,露出八颗牙齿,保持淡定。 “陈仙师,小女子送给您的东西您纵然是看不上,可也不该随便送给他人吧?”风疏影大胆的盯着陈义山,语带嗔怪。 陈义山淡淡的说道:“一片叶菁能救三条人命,既是我的福报,也是你的。” “仙师,你叫小女子不要随便杀人,小女子听懂了,也记下了,可是他们来杀我,小女子也不能反击吗?” “因人而异,视心而异。” “小女子不懂。” “山中有狼吃人,人捕狼而杀之,是对还是不对?” “对。” “山中有妖害人,人来除妖,对还是不对?” 陈义山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心已经捏满了汗水,如果风疏影恼怒,骤然翻脸发难,那自己就只有等死了。 可事到如今,除了凭借强势的态度来维持自己“仙师”的风范,陈义山已别无他法。 如果让风疏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修为深不可测的仙师,而是一个刚刚晋升到第三阶段的修仙者雏儿,那自己会死得更惨。 风疏影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小女子懂了,他们来除妖,是秉着公心,不是为了私利,所以,小女子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明白这个道理,胜过你苦修十年!” 陈义山轻轻的笑了起来,觉得该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他说:“消杀心,生共情,记好这六个字,你便会越来越像人。先修心,再修形,心成则形亦能水到渠成。明年,你定能离开这山坳绝地,脱化成为真正自由的人,而不仅仅是只能幻化眼下这等残影。” “消杀心,生共情……先修心,再修形,心成则形亦能水到渠成……小女子明白了,小女子知道了!多谢仙师再度赐教!” 风疏影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第二次重逢陈义山,居然又得他指点了天大的道理! 消杀心,生共情! 先修心,再修形,心成则形亦能水到渠成! 原来如此! 悟了! 风疏影强捺心中激动,但禁不住巨大的树根已经簌簌颤抖起来。 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去吧。”陈义山见状,故作欣慰道:“你我有缘当可再见。” “陈仙师,等小女子离开了此地,一定再去找你,到那时候,小女子要看看你有没有留着我的这片心意。仙师,莫失莫忘!” 千年叶菁随风飘来,又落在了陈义山的手中。 “莫失莫忘?”陈义山不由古怪的瞥了一眼容颜绝丽的风疏影。 风疏影已经笑着消失。 巨大的树根风卷残云般退去,山道复归原样。 山风吹来,陈义山一身冷汗化为虚无,他几乎快要瘫了。 能保住这条命,可是全凭忽悠啊。 到底是妖怪好骗。 尤其是能听懂人话,还能自行脑补的妖怪,最可爱了…… 但明年风疏影到底能不能真的移根挪穴,帝流浆到底有没有用,他哪里能保证,他捏着那千年叶菁,只暗暗的期盼:“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第四十八章 不能错过的异术 陈义山救下无垢师徒三人,原以为麻衣能再次结衲,却不料等风疏影离开之后许久,麻衣都毫无反应。 陈义山也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跟无垢的缘分结的还不够深? 也是,到现在,无垢跟他的两个徒弟还都处于晕死状态呢,怕是连自己有没有得救都不知道。 “徐家主,你们出来吧,妖怪已经走了。” 陈义山见马车在一颤一颤的晃动,心里一阵恶寒。 徐泰来和徐强都还在车内抱成一团,也亏是陈义山知道他们俩是因为害怕在发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呢。 “走了?”徐强和徐泰来这才颤巍巍的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吓,吓死我了!”徐强擦了擦冷汗。 “无垢道长这是怎么了?”徐泰来看着血葫芦似的无垢师徒三人,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不由得颤声道:“这是,都被打死了?” 徐强打了个寒噤:“亲娘啊,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三条人命啊,就这么没了,苍天啊,大地——” “他们还没死呢。”陈义山白了这对活宝一眼。 “嗯?” “啊?” “他们只是晕厥过去了而已,性命倒是无碍。不过无垢道长受伤不轻,两条胳膊都被折断了,这两个小家伙轻得多,只是皮外伤。徐强,你去附近折几根树枝来,记住可千万别去折枫树。徐家主,借你的腰带一用。” 主仆二人都忙不迭的答应。 陈义山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无垢道长的伤势,纯粹是骨折,这倒好办了。 接骨复位,对于从小习武的他来说,自然并非什么难事,他手法娴熟,接的干脆利落,可即便如此,剧烈的疼痛感还是惊醒了无垢。 他做噩梦似的一声惊呼:“不要!” “好了好了,没事了。”陈义山一边在他胳膊上缠树枝,帮他固定,一边说:“你这两条胳膊得静养一段时间了。” 无垢如梦方醒,呆呆的看着陈义山:“树,树妖呢?” “走了。” “走了?没,没杀我?我那两个弟子呢?” “都活着呢。”徐强在旁边没好气道:“如果不是我们陈仙长在,你们三个早就已经了账啦!” 无垢盯着陈义山,良久,终于嗫嚅道:“多,多谢你。” 陈义山淡淡道:“客气。” 能态度端正的对自己说声“谢”,看来风疏影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领悟。 “你,你真的是仙人?”无垢近距离审视陈义山,才发现这个“乞丐”其实面目极为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璀璨夺目,亮的吓人。 “废话!”徐强冷笑道:“我们陈仙长如果不是仙人,那树妖能这么听话?” “是,是的,是这个道理,是贫道太愚蠢,太愚蠢了。”无垢挣扎着,就要给陈义山行礼,却被陈义山阻止了:“你的伤势不轻,别来回动弹了。” 他帮无垢固定好两条胳膊,在肩膀处系了两个蝴蝶结,算是完工。 站起来端详片刻,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美观又实用。 徐泰来和徐强都忍不住偷笑,本来一派威严气度的无垢道长,俩肩膀上一边一个蝴蝶结,怎么看怎么沙雕,就像是随时要起飞似的。 “咳咳!”陈义山友好的提示了一下徐家主仆,让他们注意自己的表情管理。 徐强连忙忍住笑意,改作叹息:“无垢道长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没有几个月肯定是好不了啦,这样子,还能帮咱们什么忙啊?” “帮忙?”无垢目光一闪:“三位真的是有事来找贫道帮忙的?” “到现在你还以为我们是骗子啊。”徐强摇了摇头:“我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啊。” 无垢脸色涨红道:“既然有陈仙长在,还有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呢?当然,陈仙长但有所命,贫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这样子,还怎么赴汤蹈火?”徐强撇着嘴,心里说声:“吹牛就数你厉害!” “好了徐强,对道长客气点!”徐泰来呵斥了徐强一声,又对无垢笑道:“道长,不知者不罪,我们冒昧来访,你有些怀疑,那也正常。不过眼下,你伤成这样,依小可来看,还是找个名医好好治疗治疗吧。” “这些外伤其实好治,不用找什么名医,贫道观里就有疗伤圣药,正骨之后敷上,一二日就能见好。” “是么?”陈义山心下一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送道长回天宝观,然后再作打算吧。” “岂敢劳累仙长?”无垢摇头道:“贫道自行回去吧。” 陈义山道:“你还能使用你那疾行术?” “仙长说的是贫道脚上贴的奔雷符吧?”无垢摇了摇头,苦笑道:“伤成这样,是用不成了,也扛不住两个徒弟了。” 陈义山点点头:“那我们就送你回去,等你养好伤,我们还有事情要道长帮忙呢。” “仙长,真的要他帮忙?”徐强嘀咕道:“有这个必要吗?” 徐泰来也没吭声,他的心思跟徐强一样。 这无垢的名声那么大,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初次见面,就看到他被树妖惨虐的凄凉下场! 打的那个脆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就这水平,给陈仙长提鞋都不配,还让他帮什么忙? 但陈义山却对无垢的那些异术却极其感兴趣,打定了主意非要跟无垢结下一场友好的缘分不可。 他对修仙法门一窍不通,也没掌握多少仙术,灵气外现只能近距离御敌,用处有限,至于御器,那也只是辅助,所以他现在极其渴望学习一切可以学到手的技能,包括异术! 不说别的,就只无垢用的那些符纸,若是教给自己,灌注以灵气,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呢? “奔雷符”还有“五雷诀”,可是让陈义山很是心动呢。 凡人施展出来就有这种效果,若是仙人施展呢? 那五雷诀的效力但凡能增大一倍,风疏影就不好受了,增大三倍,就能让风疏影产生性命危急。 还有奔雷符,如果不只是用来走路,而是用在身法上,用在闪转腾挪上,那御敌之时,身体的灵活度何止能提升十倍?! 所以,陈义山怎么可能舍得让无垢就这么走了。 第四十九章 奔赴天宝观 “无垢道长今天只是不了解对手,大意了而已,再加上树妖占据了地利优势,所以才让道长吃了一点小亏,其实道长的异术非常厉害,若是发挥好,树妖未必能伤得了道长。”陈义山诚恳的说道:“所以,我还是想请道长跟我们一起。” 徐家主仆二人心中腹诽:道长人都被树妖打成菜瓜了,你还说他只是吃了点小亏……这仙长也是会睁着大眼说瞎话啊。 但陈义山这么说,他们也不敢反驳,还只能是附和: “仙长说得对,是我们肤浅了。” “仙长看的深,我们肉眼凡胎,远远不及!” 日常马屁,娴熟的对仙长奉上。 无垢道长自己也感动坏了,差一点就流下坚强的泪水! 陈仙长实在是太好了哇! 自己之前对人家出言不逊,人家一点仇都没记,还暗送千年叶菁给自己保命,现在还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而帮自己说话,还这么看得起自己,让自己帮忙,呜呜,实在是忍不住了。 无垢道长触动衷肠,失声痛哭起来。 明镜、明台先后惊醒: “师父,咱们是下地狱了吗?” “肯定是下地狱了啊,不然师父这么猛男的人会哭嘛?” “哇,好惨啊!我们不是好人嘛,怎么会下地狱啊?” “神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我再也不信啦!哇!” 两个道童也跟着哭了起来。 “住口!”无垢道长连忙收住哭声,冲两个丢人现眼的徒弟喝骂道:“谁说我们下地狱了?陈仙长救了我们师徒的命!还不跪下磕头拜谢!” “啊?” “真的吗?” 两个道童大眼瞪小眼,一起愣在那里。 乞丐似的那个家伙,真的是仙人? “快磕头吧,亏不了你们。”徐强冷笑道:“小牛鼻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净会吹牛,现在知道谁厉害了吧?” 两个道童眨巴眨巴眼,看看周围,果然还是在凤凰岭的山道上,是人世间。 在无垢道长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眼神凝视下,明镜和明台再无怀疑,咕噜噜爬起来,冲着陈义山就磕头: “多谢仙长的救命大恩!” “仙长就是我们的再生之父!” 无垢道长心中涌起一丝苦涩,他记得两个小家伙一直对自己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换干爹了…… “起来吧,不必客气。”陈义山摆了摆手,道:“既然三位都醒了,咱们就快些赶路。道长受伤不轻,就坐车里吧。” “明台,你去找明日、明月、明星,让他们不用再把守路口了,都回观里吧。”无垢道长吩咐道。 “是,师父。” “明镜,你随我回去。” “是,师父。” 陈义山又叮嘱了明台一句:“不要把千年树妖的事情说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仙长!” 两个道童现在听话的很,他们受的伤是皮外伤,很轻,倒是不影响行动。 于是,仍旧是徐强驾车,明镜跟着坐在了车辕上,陈义山、无垢道长还有徐泰来挤进了车厢里,一起奔天宝观而去。 途中,徐泰来忍不住问道:“道长,你怎么会突然来凤凰岭啊?” 无垢道长叹了口气:“唉,都是观里来的香客们,捐钱许愿求平安,他们说凤凰岭夜路不安宁,贫道听得多了,也算是存了一桩心事。更何况,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啊,所以贫道这就来了。只是没想到,那树妖厉害如斯,贫道算是丢人现眼了。如果不是陈仙长在,贫道连同两个徒弟就得死亡葬身之地了。” 徐泰来心中腹诽:“你那是死有余辜!陈仙长跟你反复说树妖厉害,你不是对手,可你就是不信,明知山里有大妖怪,还非要找大妖怪的麻烦,你不死谁死?” 无垢道长又看向陈义山:“仙长,你为什么不除掉那个树妖呢?” 陈义山心想我不是打不过她么……但脸上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状:“她历经千年的修行,才有今时今日的结果,实在是不容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忍心毁了她啊。” 无垢道长说:“可她毕竟是个妖怪啊。” 陈义山摇摇头:“在我的心中,人和妖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只有善恶之别。” 无垢道长很坚持:“可她毕竟害死了那么多人,还不算恶吗?” “非也,非也。”陈义山再次摇摇头:“她幻化迷境障人耳目,有人贪慕其中的靡靡之音,有人贪慕其中的酒醇肉香,有人贪慕其中的美人佳色,有人贪慕其中的权力,有人贪慕其中已逝的情义……因此前往送掉了性命,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这当中的是非对错,其实也很难说啊。” 徐泰来闻言,忽然想起了雪女的事情,觉得陈义山像是在说自己,不由得惭愧的低下了头,自我反省道:“仙长说的是,我和徐强被美色迷惑,又不听劝告,是自作孽无疑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义山伸手想要捋捋胡须,以壮高深莫测的声势,摸到下巴时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胡须,一时间有点艳羡起无垢道长了。 无垢道长仍旧很固执己见:“那树妖以后如果再害人呢?” 陈义山道:“那风疏影听了我的劝告,已经答应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害人了。就像道长你们师徒三人前去除她,最后不也被她放走了吗?” 无垢道长摇头道:“那不一样,这次是全靠仙长的威慑,没有仙长,我师徒三人必死无疑!” “道长也是为民除害,出于公心,如果道长心怀恶意,就算是我在,也救不了你们。” “是,仙长说的是,只是贫道还是觉得,放任那树妖继续修炼,日后会不会生出更大的祸端?就算是她答应了不再害人,可妖怪的话,能信得过吗?” 陈义山心中一股怒火涌上来,恨不得打死这个杠精! 见过能抬杠的,没见过这么能抬杠的,这会儿是胳膊不疼了吧? 他没好气的瞥了无垢道长一眼:“道长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等回去之后,修养好身体,再上山除一次妖?” “啊?”无垢道长一愣,随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贫道打不过她,以后是肯定不敢惹她了。” 陈义山哼了一声,那你还哔哔个屁啊! “枫妖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她如果再作恶,我自然会来收割她的妖根!你们最好也不要把这些事情宣扬出去,既是为你们好,也是为旁人好。” 陈义山觑看着无垢道长和徐泰来:“她既然已经答应我不再滥杀无辜,那肯定是能做到的,毕竟修炼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你们如果宣扬出去的话,难保不会有好事者上山,或不信而猎奇,或不自量力而除妖,到时候,反倒会惹出更多的人命案来。” “是!” 无垢道长和徐泰来见陈义山的神情相当严肃,都连忙答应。 不知不觉中,车已经驶出了凤凰岭,沿途走的倒也顺利,平安无事。 明台、明日、明月、明星都从后面追赶上来了,除了明镜之外,那三个弟子都二十多岁年纪,骑的有马,当下又捎带上明镜和明台也坐马上,马车重量减轻,走的也快了许多。 临到傍晚,明镜在外面喊道:“仙长,师父,天宝观快到啦!” 无垢道长脆弱的心再度受了点小小的刺激,自己的弟子居然先叫仙长,再叫自己,看来,师父已经不香了,师父的威望降低了啊…… 蓝瘦,香菇…… 第五十章 邪神出没 陈义山掀开门帘,遥望见一座海拔不算甚高的山,形貌却十分峻秀,山上山下,郁郁葱葱,绿叶半掩处,有一座道观矗立在其中。 “仙长,师父,我们到家了!” 明台和明镜都很兴奋的喊着,这次跟师父出趟门,装比不成功还差点把命给丢掉,能回到道观,着实是不容易啊。 “陈仙长,看见那座山了吗?那是天宝山,贫道所掌的天宝观就在半山腰!几代经营下来,还算是个清幽的好地方。”无垢道长看见自己的根据地,心情也好了许多,当下给陈义山介绍起来自己的地盘。 “真是不错。”陈义山遥望见山清水秀、草木青葱,建在半山腰的道观如悬空一般,蔚为壮观,不由得赞了一声,心里又想,到了观里之后无论如何也得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徐强也抖擞精神,快马加鞭的赶车,眼看到了天宝山下。 山脚下明晃晃的蜿蜒流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四周杂树森森,百花艳艳,走上石阶,曲径通幽,陈义山的心情完全畅快了起来。 确实是个好地方啊! 道观看上去不小,楼阁亭台一应俱全,着实气派,大概是香火旺盛,访客众多,所以观里也不缺钱,才能经营成这般风貌。 “这天宝观,是贫道的祖师爷天宝真人所创,五代经营,前后数百年时间,已经是洛川郡治下的第一大观了!”无垢道长一边走,一边自豪的介绍道。 陈义山问道:“你们这天宝观,总共有多少人?” “天宝观被称为玄门正宗,门中历来收徒严格,所以道观虽大,人却不多。贫道的几个师叔以及几个师兄弟都流散四地,到别的郡府中开设分观了,观中只剩贫道和徒弟们,除了这几个之外,还有个大徒弟,叫明空,他留在观里看家。” 在无垢道长的介绍中,一行人已经进了山门,观内静悄悄的,毫无动静,无垢道长犯了嘀咕:“咦,明空呢?怎么不见他人?” 明镜笑道:“大师兄肯定是趁着师父不在家,偷懒不练功,去睡觉了。” 无垢道长“哼”了一声,吩咐众弟子道:“你们去把明空找出来,到为师跟前回话!然后该去做饭的做饭,该烧水的烧水,把平时的拿手好菜都摆置出来!明月、明星你们两个去收拾出来三间上房,今夜,仙长和徐庄主要在咱们观里下榻。” “是!”众弟子齐声答应。 无垢道长又特意叫过明星,附耳说道:“你去把为师那套不曾穿过的新衣服和新鞋找出来,以备仙长沐浴之后更衣。” “是。”明星在路上听明镜、明台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树妖和仙长的事迹,惊心动魄之余,对陈义山十分好奇。 只是明镜、明台在对付风疏影的时候,一个照面就晕死过去了,根本不知道陈义山是怎么出手的,又是怎么降服树妖的,所以讲述起来就难免靠着想象去胡编乱造,毫无逻辑的大肆吹嘘一通,听的明日、明月、明星心中都各有无数疑窦。 毕竟,明镜和明台还只是两个孩子,编谎话也难以自圆其说。 明星心中还暗暗思量:这个陈仙长的穿着打扮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仙人,师父可千万别被人骗了…… 虽如是做想,但是众弟子对无垢道长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当下就告个辞,各自去忙活了。 陈义山现如今的耳力远超超人,刚才无垢道长吩咐明星的时候,耳语声虽小,可也被陈义山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心中不由得对无垢道长大起好感:“这道长看起来像是个粗鲁之人,却没想到心思还挺细腻的。” 四人闲庭散步般,继续往观中深入,穿房过院,走过二祖殿之后,陈义山骤然间心中一凛,体内灵气像是受了某种刺激,猛地流窜起来,刹那间,竟有些外现的迹象! “什么情况?”陈义山心中暗暗觉得古怪,不着痕迹的握住了手掌。 他睁开一双慧眼,逡巡四顾,缓缓扫视,只觉得这偌大的道观看起来有些古怪。 可到底是哪里古怪,又说不上来。 静是很静,可又有些过于静了。 一点热闹的气息都没有…… “仙长,这边请。” 无垢道长的话打断了陈义山的愣神。 他和徐家主仆跟着无垢,继续往天宝观深处走去,一路上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仔细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无垢道长也沿途介绍着观里的布局。 “入了山门之后先是经过二祖殿,供奉的是我太师父和师父,然后便是供奉贫道老祖天宝真人金身的真人殿,过后是论经殿……” 徐泰来感慨道:“道长这天宝观的格局可算是不小啊。” 无垢道长不无得意道:“那是自然,老祖天宝真人在此坐镇的时候,也没有如此规模,现如今可是郡内第一大观,说是宋国第一大观也不为过!” …… 突然间,有一股微弱的血腥味钻进了陈义山的鼻子里。 他心中稍稍一惊,皱起了眉头,止住了步子,仔细的环看四周,嘴里说道:“有些不对劲儿,大家要小心了。” 无垢道长与徐家主仆都不禁愕然:“怎么了仙长?” “你这观里,不太平啊。”陈义山喃喃说道。 无垢道长愕然道:“仙长何出此言!?” “你刚才说你那大徒弟明空在观里看家,可是这整座道观里似乎都没有丝毫人的气息啊。反而有股血腥味。” “血腥味?!”无垢道长悚然道:“那,那怎么会?” “很微弱,我也只是在不经意之间嗅到了一丝,现在又没有了。”陈义山摇了摇头,暗思会不会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也可能是我嗅错了。” “小心无大错。”无垢道长也觉得哪里不对,可也说不上来,想用阴阳罗盘探探,但两条胳膊都不能动,“见钱眼开”也用不成,只能是干瞪眼。 徐家主仆面面相觑:“仙长,那咱们还进不进了?” “进啊。”陈义山心想自己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吧,一路上天天都能遇到妖怪?这可是天宝观,虽不是仙门,可也是天下玄门正宗,不至于有什么邪物作祟吧,他笑道:“这是天宝大真人的地盘,洛川郡第一大观,我想肯定不会有事的。” 无垢道长苦笑道:“仙长就莫要再取笑贫道了,请!” 徐家主仆心想无垢道长虽然不靠谱,可有仙长在,怕什么?于是便继续往里面走。 穿过一道花围,众人走到了天宝观中最大的一处殿堂前。 “这处大殿就是真人殿了,供奉的正是天宝观的创观始祖。”无垢道长介绍道。 陈义山慧眼如炬,一眼望见那巍峨耸立的大殿之中,有座金身仙塑坍塌在案下,满地狼狈,却半个人影都不见,隐隐中,一股黑气在其中游荡: “邪神之气,微弱,某类邪神所留……” 慧眼看到的信息很有限,但是却让陈义山悚然一惊。 这个天宝观中怎么会有邪神存在?! 对于修仙者,陈义山所知有限,但是对于“神”,陈义山却知道很多。 毕竟,神是和普通老百姓生死依从,息息相关的。 天下神祇如城隍爷、土地爷、山神、河神等,都是经历代中央朝廷敕封,于人间正式建庙立祠,官员和百姓四时祭奠,以香火供奉不断,集愿力而成神通,保佑一方平安,是为正神…… 而邪神,则完全不同于正神,是未经中央朝廷敕封,也没有正式的得到官方认证的祠堂或庙宇,他们享受香火的地方被称为“淫祠”,祭祀的规矩也多残暴无道,譬如献祭童男童女。 这些邪神不是保佑一方百姓平安的,而是作威作福,只要老百姓不满足它的献祭需求,它就兴风作浪…… 可天宝观,宋国境内首屈一指的大观,天下玄门正宗,异术祖庭,供奉的也是创观始祖天宝真人,怎么会有邪神游荡呢? 陈义山想不明白,他伸手一指:“那大殿里有古怪,快去看看吧。” 第五十一章 封神井 众人小心翼翼的奔赴大殿,刚到门口,无垢道长便愣住了。 大殿之中原本供奉的天宝真人金身,完全坍塌崩倒,脑袋被砸的稀碎,香火散落,满地狼狈! “这是哪个混账干的!?”无垢道长气的浑身发抖,大声叫道:“明空!明空!你死哪里去了?!” 陈义山凝神看着,刚才远望见的缭绕黑气,此时已经消失了,可是身处大殿之中,仍旧能感觉到一片阴寒! 无垢道长的大吼大叫没有唤来明空出现,反而是明日、明月等弟子们听见了之后,都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见祖师爷金身被毁成了这样子,也都惊怒交加。 “这,这是谁干的?”众弟子义愤填膺道:“太过分了!” “去找找你们的师兄!”无垢道长冲弟子们发火道:“找到之后立刻给我带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们刚才找了找后院,宿屋、灶房、柴房、磨坊、茅房里都没有见大师兄在。” “那就到后山去找!” “是!” 众弟子战战兢兢的去了。 徐泰来看看沉默不语的陈义山,又看看怒发冲冠的无垢道长,忍不住问道:“道长,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啊?” “不知道!”无垢道长愤愤的说道:“天宝观威名赫赫,分观开遍天下,此观中又有贫道坐镇,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人敢来撒野,这次,这次竟不知道惹了哪个挨千刀的杂碎,敢如此作践祖师爷!如果让贫道查出来是谁干的,贫道非要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徐泰来劝慰道:“道长暂且息怒,等找到明空之后问问清楚再作打算吧。” 无垢道长又咒骂了明空几句,然后猛地想起“仙长”还在旁边呢,顿时觉得自己失态,连忙冲陈义山说道:“贫道无礼,让仙长见笑了。” “没事。” 陈义山的心中其实非常不安,他觉得这天宝观中一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危险大概就藏在暗中。 自己也是倒霉,到哪里,哪里就出幺蛾子。 无垢道长怒归怒,但是到底不敢冷落了陈义山,真人金身被毁,也不是一时就能修好的,徒留无益,他又怕观中别的地方也遭破坏,当即说道:“陈仙长,徐庄主,咱们到后面去吧。” “好。” 好在,后面的论经殿没有什么毁坏,门也仍旧是锁着的,没有被强开的迹象。 无垢道长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而陈义山在随后的一路上也再没有看见什么黑气,嗅到什么血腥味,心中不安的感觉也渐渐消退了去。 眼瞧着后山门到了,无垢道长突然间一愣,又是一阵大骂:“简直是无法无天,连门神也敢毁了!” 陈义山看见后山门下一地撕碎的纸屑,料想那原本是后山门上贴着的门神画像。 从撕碎的纸屑上来看,门神的模样难以分辨。 真是撕的稀碎! 徐强笑道:“道长,我看你肯定是惹了什么人了,趁着你不在家,过来砸金身,撕门神,不知道砸锅倒灶了没有。不过也有好的,毕竟人家没有放火烧观,要是放把火,那可就是绝户计了……” “你闭嘴吧!”徐泰来瞥见无垢道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呵斥了一声,又对无垢道长赔笑道:“道长勿怪,这狗才没有别的意思,他是安慰你呢,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出来的不像是人话。” “没事。”无垢道长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 但仔细一想,徐强说的话倒也确实有点道理,虽说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把道观毁成这个样子,但对方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要真是一把火……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嗯,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好了些。 从门洞里走出去,入眼的便是后山,郁郁葱葱,一派灵秀的风光,很是养眼,那山顶上有座八角亭子,精致美观,无垢说那是整座山的最高点,叫做“望月亭”。 山下有一口井,六角石岩黝黑如铁,盖着一个磨盘大的井盖,旁边立有一座石碑,刻着三个大字——封剑井。 “封剑井?”陈义山愕然道:“这井里难道还有剑?” “回仙长,井里存放的是蔽观祖师爷天宝真人生前用过的玄英宝剑。”无垢道长说:“他老人家生前游历江湖,除暴安良,行侠仗义,死在他老人家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后来才出家为道。出家之后,感念生前杀戮太多,恐损天道,所以封剑于此井之中,立誓不再杀人。” “原来如此。”陈义山心下好生感慨,又问道:“那你们平时吃水,从哪里取啊?” “贫道和弟子们用水,都是取自山溪的。这口井就算不封,也没法用水,因为它是一口枯井,” “枯井?”陈义山一愣,道:“可是,我听见井中有水声啊。” “仙长兴许是弄错了吧?贫道的师父在世时说,这口井从老祖封剑的时候起,就已经干了,算来已经数百年了。” “是么?”陈义山耳力远超常人,他明明听见井下有暗流涌动,可无垢道长说这是一口枯井,他便也不再吭声,只是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有些重了。 “师父!师父!” 明镜、明台从山上奔了下来,气喘吁吁禀告道:“我们俩找遍了后山,都没看见大师兄的身影!” “原指望他继承贫道的衣钵,没想到这么不堪重用!观里被祸害成这个样子,他却跑的无影无踪!这个蠢材,等找到了他,我非把他的皮扒下来不可!”无垢道长恨恨的骂道。 “师父,大师兄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被强人给掳走了吧?” “胡说!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强人掳走他干什么?!” “那是有人来抢劫,大师兄奋起反抗,被害了?” “更胡说,哪个强盗敢到咱们观里撒野?咱们是出家人,观里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何况整个观内连一片血迹都没有,也没见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明空的本事又不低,怎么可能是遇害了?!” “那大师兄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我看那厮肯定是下山鬼混去了,早就听人说他看上明溪村的一个丫头了,哼!” “师父,大师兄看上了明溪村的哪个丫头啊?” “关你们两个屁事!我告诉你们,别学你们大师兄,敢学他的话,打断你们的腿!明天一早,你们就去明溪村,如果他在那里,就给我绑回来!” “哦……” 徐泰来悄悄扯了扯无垢道长的衣袖,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道长,你请陈仙长来你的观里,不说好好招待,尽忙你自己的事情,恐怕不好吧?你看天色已晚,真人金身容后再修缮,明空明天再找也不迟,总不能冷落了陈仙长啊。再说了,你的胳膊不疼了?不打算敷药了?” “对对对。”无垢道长也发觉时间不早了,连忙说道:“陈仙长,徐庄主,贫道一时乱了方寸,失礼了,明星怕是把沐浴汤水准备好了,仙长要沐浴吗?” 陈义山道:“正有此意。” “道观里条件简陋,陈仙长多多包涵啊。” 陈义山笑道:“道长太客气了,天宝观已经够好了。” 无垢道长脸上也有了笑意:“仙长请!” …… 徐泰来、徐强陪着无垢道长去敷药,众弟子们行动起来也是很麻利的,明星、明月迅速给陈义山等三人安排了住宿的房间,烧好了水,拿来了崭新的道袍,明日、明镜、明台也早就去收拾灶房,洗涮果蔬,准备晚饭了。 陈义山丢掉了那一身脏臭不堪的旧衣服,跳进木桶里连泡带洗,清理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直到水凉了才出来,换上了无垢道长为他准备那身衣服,当然,麻衣长袍还是穿在身上的。 “太舒服了!”他慨然叹息。 至少是搓掉了三层泥吧。 现在的自己可以说是身轻如燕,还香喷喷的,嗯,自从修仙之后,这身体是一天天的都在变化,肌肤摸起来,吹弹可破啊。 “喂,明星,你说这个陈仙长到底是不是神仙啊?” 屋外,明星和明月说悄悄话的声音传进了陈义山的耳朵里: “怎么不是?你没听明镜和明台在路上怎么说的吗?” “他们两个毛孩子懂什么?说的漏洞百出,相互矛盾,我看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你难道不觉得陈仙长很普通么?咱们找不到大师兄,他为什么不用仙术帮咱们找找?” “嗯?” “还有呢,仙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吗?为什么陈仙长还要吃饭?而且他真的好脏,洗澡的时候换了三遍水呢!” “嘘,三师兄,你小心让仙长听见。” “……” 陈义山已经听见了,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陈仙长,师父叫我们请你去吃晚饭了。”明星在外面叩门说道。 陈义山应了一声:“好的。” 明星和明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但他们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还在传来: “明星,我有个主意,试试陈仙长。” “三师兄,你准备要搞什么把戏?” “在他的碗里下点泻药,看他会不会拉肚子。”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是仙人,那吃了也不会有事,如果不是仙人,正好让他现原形!” 陈义山:“……” 两个熊孩子,老子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 第五十二章 药膳 陈义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想看看熊孩子们怎么作死。 他优哉游哉的走到前院,无垢道长和徐泰来、徐强已经坐在那里了,看见陈义山过来,都连忙起身迎接,正待行礼,突然间都愣住了,各自都是满脸惊艳的神情! 月下看陈义山,剑眉星眸,唇红齿白,顾盼之间皆有颜色,颀长的身材披上那麻衣长袍,灿然雪白,衣带飘飘,再加上乌黑发亮如瀑一样披在脑后的长发,真真是仙人下凡了! 仙长原来是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啊! 徐泰来在心中感慨了一声之后又赶紧祈求赎罪,可不能亵渎仙人! 无垢道长喃喃道:“仙长,仙长这——” 徐强还揉了揉眼睛。 陈义山不知道他们三脸懵逼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穿上无垢道长的衣服不大合身,但是只觉也还行,当下微微一笑,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多谢道长赠衣,穿上,也还蛮合适的。” “没有没有,仙长客气了,仙长请上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让座。 无垢道长又吩咐弟子们道:“快给仙长上粥!” “是!”明月和明星挤眉弄眼的盛粥,陈义山都看在眼里,只不做声。 “道长,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我看已经是能动了。” “多亏仙长正骨的手段好,徐庄主又帮贫道敷了药,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也能勉强使力。”无垢道长自己端起了碗,拿着筷子给陈义山演示。 陈义山有些惊诧,忍不住赞叹道:“看来道长的药真的是疗伤圣药。” “这药是老祖天宝真人传下来的方子,确实灵验,不过,那枫妖下手其实也不重,想来是还是看在陈仙长的面子上,没有对贫道下死手啊。” “道长客气。” “陈仙长请尝尝这粥,这可是用这天宝山上特有的草药熬出来的药膳!”无垢道长热情的说道。 旁边明月、明星都屏住了呼吸,一脸期待的神色。 陈义山瞥了一眼盛在自己面前满满当当的一碗粥,微笑道:“道长,我修仙之后,对人间烟火食量有限,用不了这么多,一汤勺足够。” 徐泰来跟徐强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心想之前仙长猛吃饭团子的时候,还有喝酒吃肉大叫痛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哦,这是贫道的疏忽,仙长对人间烟火肯定是不贪多的。”无垢道长连忙吩咐明星。明月:“再给陈仙长盛一碗,只要一汤勺的量啊。” 明月和明星一愣,随即都争着上前,去抢陈义山的碗,陈义山早伸手端了起来,冲他们两个笑吟吟的说道:“这碗药膳也别浪费,你们两个分了吧。” “仙长,这粥赐给我吧!我跟我家主人分了吧。” 陈义山本来是想让明月和明星作茧自缚,自己吃自己下药的粥,没想到徐强亟不可待的从他手里抢过了那碗粥。 迅速的给徐泰来倒了半碗,又给自己留了半碗,徐强心里还沾沾自喜:“嘿嘿,陈仙长端过的碗,咱用了!这多少也得沾点仙气吧。” 陈义山:“……” 无垢道长眼巴巴的看着徐强分粥,一时间有些嫉妒:“啊啊啊,这厮居然用了仙长的碗!怎么我就没想到?!” 徐泰来看在眼里,哪还不明白无垢道长心里在想什么?他当即瞪了徐强一眼,喝道:“你这狗才懂不懂规矩?把那半碗给道长!” 徐强顿时委屈:“主人——” “快点!” “是……” 徐强不情不愿的把自己那半碗粥递向了无垢道长。 “这怎么好意思呢?”无垢道长眉开眼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却早迫不及待的去接那个沾了仙气的碗了。 陈义山:“……” 道长,你这可是自找的啊。 明星和明月站在那里有些傻眼了。 “师父——”明星有心提醒一下,可当着陈义山的面,又不敢明说,只是给无垢道长挤眉弄眼,希望师父能领会自己的深意。 “挤眉弄眼的干什么?!你也想吃这碗粥?想瞎了你的心!”无垢道长瞪了他们一眼:“快给仙长盛饭啊!” “哦,是,是……”明星急的抓耳挠腮:“师父,你那半碗不够吧?要不,还是徒弟吃了,再给你老盛一碗新的?” “放肆!敢跟师父抢?!”无垢道长像恶狗护食一样紧紧的抱着那个“沾了仙气”的碗,生怕被人给抢走了。 明月和明星也不敢再说,一脸忧郁的去盛饭。 陈义山接过新盛的粥,瞥了明月、明星一眼,他们两个都有些慌张,各自端了碗筷,逃也似的跑了。 “这两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无垢道长一边嘟囔,一边吞粥,还劝陈义山和徐泰来: “仙长,尝尝这道菜!我们这里特有的一种山芋!” “徐庄主,来来来,这个菜保证你没吃过!” “仙长,这道野草绝了,能吃出肉的味道来!” “……” 山珍野味,让陈义山食欲大开,他夹菜的筷子是一刻都没有停,但是那药膳粥他却不敢多喝,虽然已经祸水东移,把碗给让出去了,但到底心有余悸。 “这些个兔崽子,也不知道过来收拾碗筷!” 无垢道长吃饱之后,摸着肚子骂了几句徒弟,突然间眉头一皱,急匆匆起身,拱手道:“陈仙长,徐庄主,贫道——” 话还没有说完,无垢道长就如离弦之箭一样蹿了出去。 “这个老道,太无礼了!”徐强还因为无垢道长强了自己的“仙碗”,十分不满,现在便趁机给他穿小鞋。 徐泰来也觉的奇怪,怎么无垢道长连礼数都不讲了,他摇摇头,道:“仙长不要见怪啊,我看无垢道长是——嘶!” 徐泰来话说到一半,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瞬间憋出了一片鸡皮疙瘩,只见他噌的站起,大腿夹紧,小腿急动,也如飞般去了。 徐强目瞪狗呆。 陈义山暗暗发笑,心想徐强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刚放下筷子,陈义山就看见无垢道长晃悠悠的回来了。 “道长刚才怎么了?”他明知故问道。 “啊,没事没事,只是突然间想到——哎哟!”无垢道长刚落座,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惊呼一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逃命也似的跑了。 然后是徐泰来,白着脸过来,片刻之后,落荒而去。 徐强已经懵了:“仙,仙长,道长和我家庄主这是干什么?” 陈义山摇摇头,云淡风轻:“不可说,不可说啊。” 一连四趟,到最后,无垢道长两股颤颤,徐泰来脸色煞白。 两人在茅房门口交流经验。 徐泰来颤声说道:“道长,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无垢道长孱弱的点头:“徐庄主但说无妨。” “你这药膳粥是不是有清理肠胃的奇效?” “呃,似乎是吧……” “那有没有止住这种势头的良药?” “这个,徐庄主稍等片刻,待贫道找找那几个兔崽子!” 灶房里,明日、明镜、明台都在吃饭,唯有明月、明星不吃,在角落里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明日诧异道:“三师弟、四师弟,你们两个干什么不吃饭?” “呃,我们不饿。” “奔波了一天,不饿?” “嗯嗯嗯!” “那你们等会儿把碗筷和灶台收拾一下吧。” “好好好!” 等明日、明镜、明台出去之后,明星埋怨明月道:“三师兄,都是你出的骚主意,这下好了,师父跟那个徐庄主怕是要拉的虚脱了。” “谁知道会弄成这样,是师父非要用那个碗的。” “我猜陈仙长肯定看出那碗有问题了!偏你不信陈仙长有本事!” “你开始也是赞同我这主意的,怎么现在反倒又数落起我的不对了?” 明星和明月正在争执,门外偷听多时的无垢道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砰”的一声踹开木门,大喝一声:“混账东西,还不快去拿解药!” “是是是!” 师兄弟两个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夺门而出。 “站住!”无垢道长突然神色诡异,倒抽着冷气,缓缓道:“顺便给为师找一条干净的裤衩来!” “呃……明白!” 刚才他一声断喝,用劲儿大了,以至于气不打一处来,走了幽门,偏偏他又大意了,以为是个屁,没想到—— 从此,无垢道长总结了一个经验之谈:拉肚子的人,千万不能对屁掉以轻心啊…… 第五十三章 倾国倾城的叶仙师 一刻钟之后,喝了解药的无垢道长跟徐泰来都觉得舒坦多了。 “仙长到底是仙长啊。”徐泰来感慨道:“同样都喝了药膳,陈仙长到现在都云淡风轻,稳如泰山。徐强这厮体格倒是也健壮,居然没有如厕。” 无垢道长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骂道:“蠢货,要不是你非要把那个碗让给我,道爷我也没事!” 回过头来,又见陈义山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无垢道长心中一慌,心想仙长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说道:“仙长,贫道已经罚明星、明月那两个兔崽子面壁思过去了!” 陈义山微微一笑道:“我没什么。不过,道长以后还是要约束好弟子,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嘛。” “是!”无垢道长连连答应,顺便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冷汗。 陈仙长虽然没有责怪自己,但是管教不严的坏印象肯定在仙长心中留下来了。 两个小畜生真是害人不浅,无垢道长临时决定,要再给明星、明月加罚七天禁闭! 徐泰来却不明白陈义山跟无垢道长在说什么,茫然问道:“明星和明月又怎么了?” “他们,嗯,犯了点错误,算了,不说那两个小畜生了。”无垢道长含糊其辞,转言道:“仙长,徐庄主,夜里游赏后山,上高台观月也是很不错的一桩消遣乐事,要不,贫道带你们去看看?” 陈义山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道长你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原,还是早点歇息为好。徐庄主舟车劳顿,怕是也很疲乏了,不如改日再说。赏月也不急于这一夜。” 徐泰来连连点头:“是,仙长说的是。” 能不疲乏吗? 不说舟车劳顿,就说今晚这来来回回茅房里跑了四五趟,一泻千里,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没死就算不错了,好汉还架不住三泡稀呢! 现在腿软的跟棉花一样,还游赏后山,登台观月,游赏个屁啊,登台个屁啊,能登上坑就不错了! “早点休息,早点休息,小可实在是挂念家里,明天想起个大早,尽快回去呢。”徐泰来说道。 陈义山知道他的心思,当即允诺道:“放心,明天一早起来,咱们就去你的徐家庄。” 徐泰来大喜道:“哎呀,有仙长这句话,小可的心就放进肚子里去了!” 徐强则是根本就没有赏月的爱好,他从来都不明白月亮有什么好赏的,吃饱了躺着难道不爽吗? 他今晚吃的痛快,打了个饱嗝,对陈义山拱拱手:“仙长,那小的就回去睡了。” “嗯。”陈义山笑了笑,目送徐泰来和徐强主仆二人回房休息。 “仙长也早点歇下吧。”无垢道长也准备道安。 陈义山却突然说道:“道长稍等片刻,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长能否应允?” 无垢道长一听陈义山这么说,顿时肃穆起来:“仙长太客气了,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我想到论经殿,看一看归派收藏的典籍,还望道长允许。”陈义山觉得提这种要求有点唐突,可是无垢道长的符箓之术实在是让他心动,所以唐突就唐突吧,反正他们师徒的命都是自己救的,这点要求总不至于让他为难。 “论经殿?”无垢道长一愣,道:“论经殿里收藏的那些典籍,记载的都是凡夫俗子的修炼功法啊。仙长要看?” “嗯。不知道方便与否?”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仙长要是想看,随时都可以去。”无垢道长心想论经殿从来都不对外人开放,但陈仙长是外人吗?人家若是想看,那自然无任何不妥。 毕竟,没有陈仙长,自己连同明镜、明台都死在凤凰岭了,这天宝观本观也算是要到倒闭了,还论什么经? 人家对自己有救命的大恩,进个论经殿还能不允许? 再说了,论经殿不对外人开放是怕外人偷学天宝观的异术,可这些异术对于陈仙长来说,哪能看得上眼? 仙长大概是是无聊了吧,随便看点东西,长夜漫漫,消遣而已…… “我能现在去看吗?”陈义山心中有些亟不可待,但神情还是很淡然,如叙家常般说道:“我的作息与你们不同,这个时间点还早,就算是睡,也睡不着,不如看些有意思的东西,聊以慰藉这漫漫长夜。” “好,贫道这就带仙长过去。”无垢道长心想仙长果然是因为无聊啊。 陈义山欢喜道:“有劳了!” …… 论经殿要比陈义山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上下两层都是木楼结构,墙壁上挂着几幅人物图像,是天宝观历代观主座师的画像。 底楼中央,有一条书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地上散落些蒲团,除此之外,纵横交错排布的就全是书架了,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则是各种材质的典籍。 有成捆成捆的竹简,有成摞成摞的雕版纸书,还有拓文,兽皮,布帛…… 根据无垢道长所说,这里面的典籍是天宝观历代主持以及弟子们搜罗来的,前后绵延数百年积攒而成,所以十分浩繁。 典籍的内容涵盖了身法修炼、筋骨修炼、内功修炼、技击之术、养生之术、丹药之术、符箓之术,还有刀法、剑法、枪法等武器的修炼法门,以及阴阳五行、奇门遁甲等等,不一而足,放眼望去,实在是蔚为壮观。 当然,这些典籍中记载的全都是凡人的修炼之法,并不涉及仙术仙法。 “无怪乎天宝观威名赫赫,单单这份集蕴,就足够令人惊叹了。”陈义山由衷的说道。 “这些凡人看的东西,恐怕难入仙长的眼。” 陈义山微微一笑,道:“在没有修仙之前,我也是个凡人啊。就是修仙了,在未能完全脱胎换骨之前,仍旧是肉眼凡胎嘛。我一直都觉得异术很有意思,尤其是道长修炼的异术,其实并不容小觑。” 无垢道长苦笑道:“仙长不用再给贫道留面子了,贫道那点子微末伎俩,实在是拿不上台面。” “你觉得我是在帮你留面子?不是这样的。”陈义山摇了摇头:“你的异术确实很厉害,并非是我刻意替你拔高。只是,那树妖比你更厉害而已。强中自有强中手,你完全不用沮丧,就是修仙者,也多得是不如风疏影的。” 无垢道长心中感动,忽而鼓足了勇气,问道:“仙长,你还收徒弟吗?” “没有这个打算。”陈义山赶紧截住了无垢道长的话头。 这些天,自己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都想拜自己为师啊…… 无垢道长失落的“哦”了一声,又问道:“仙长对别的修仙门派有了解吗?” “知道一个,云梦派。” “云梦……贫道听说过!”无垢道长兴奋了起来:“云梦山是咱们宋国境内为数不多的仙山,上面有仙人居住!仙长你认得那些仙人?” “嗯,认识。” “关系深吗?” “呃,还算可以。” “那就是能说上话了?” “能。” “太好了!” 无垢道长的脸色涨的通红,神情有些忸怩道:“仙长,小道这辈子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想学仙法,想修成仙人。毕竟,异术练的再厉害,也还是凡夫俗子,就算练到贫道祖师爷那般厉害,迟早有一天也还是要死。可如果能修成仙体,那就能长生不老了啊!天幸让小道遇上了仙长,小道本来是想拜仙长为师的,可惜仙长不收弟子……小道斗胆,想拜托仙长引荐一下,若是能让小道上云梦山,小道这辈子都为仙长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这个……”陈义山挠了挠头,一阵苦笑。 “仙长如果觉得为难的话,就算了。”无垢道长见陈义山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便彻底泄了气。 他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就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在他看来,陈仙长虽然很厉害,可是却没听说来自什么仙派,大概是修仙界中的散修,类似凡夫俗子中修炼异术的旁门左道,而云梦派就不一样了,那是有据可查、有稽可考的著名仙派! 山上可是有鼎鼎大名的叶仙师啊! 倾国倾城的叶仙师啊! 叶仙师肯定是要比陈仙长厉害多了,陈仙长怕是在叶仙师面前没什么太大的面子,也无法替自己引荐吧…… 第五十四章 神奇的符箓之术 却听陈义山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倒是可以让云梦派上一任的掌教仙师叶南星收你为徒弟——” “真的?!”无垢道长惊喜交加:“倾国倾城的叶仙师吗?御剑飞行、日行千里的叶仙师么?!真的可以吗!?” 陈义山一脸古怪:“御剑飞行、日行千里也倒罢了,倾国倾城是什么鬼?你还听说过她,见过她?” 无垢道长兴奋道:“叶仙师很有名啊,虽然她老人家仙踪难觅,但也曾在皇宫露过一次面,那一次,可是全城轰动,贫道也有幸见过那场面!” 陈义山诧异道:“她还在皇宫露过面?她去皇宫干什么?” 在陈义山的印象里,叶南星不是这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啊,她对红尘俗世不屑一顾,对人情世故嫌弃至极,居然还去过凡人最热衷最向往的所在——皇宫? 却见无垢道长大点其头,说道:“是啊,那是因为叶家有人考中了状元,据说是叶仙师的同族本家,所以叶仙师才短暂的露了一次面表示赞赏。” “哦,然后呢?” “当时,叶仙师御剑凌空,在皇城上高高俯视人间,那真是仙容仙颜,倾国倾城,惊诧京师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多少美人,都被叶仙师比的如土鸡瓦狗一样!连大宋皇帝都看呆了!说实话,就连贫道,贫道都嘿嘿……当时,叶仙师就冲状元郎说了一句话——你很好,是我叶家的人。然后便一纵即逝,不见了踪迹……” “好吧。”陈义山见无垢道长一脸怅然若失,眼中满是对叶南星的敬慕之情,心中暗道:“你怕是没见过叶南星没有人性,不讲人情的样子吧。” “陈仙长,你真的能让叶仙师收贫道为徒弟吗?”无垢道长搓着手,心痒难耐的问道。 “能是能,只是我跟你平辈论交,如果叶南星收你为徒弟了,咱们俩之间的辈分就差的多了。你不介意吗?” “贫道怎么可能介意呢?贫道——”无垢道长正陶醉在美好的憧憬中,突然间又愣住:“等等,陈仙长,你,你跟叶仙师是什么关系?怎么听起来,好像你的辈分还比叶仙师高?” “呃,她喊我掌教仙师,是我的弟子。” 无垢道长:“……” 目瞪狗呆! “真,真的?仙长不是在开玩笑?”无垢道长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玩笑好开的?我当初是不想收她为徒弟的,是她死乞白赖非要求我当她师父的,我也很无奈啊。” 无垢道长:“……” 死乞白赖?! 你还很无奈?! 靠啊! 那是叶仙师好不好!? 咱不带这么装比的好不好! 无垢道长一脸便秘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聊了半天,感情你才是云梦派的老大啊! 大名鼎鼎的叶仙师,贫道的偶像,京师皇宫万千男女老少为之疯魔,连皇帝都甘愿俯首称臣的冷傲绝美仙女,居然是你的弟子?! “这样吧,到时候我让叶南星传授你一些修仙的法门,你也不必拜她为师。”陈义山斟酌着说道:“你可以叫叶南星师姐,但不必叫我师父。” “那,那实在是太,太好了!”无垢道长激动的眼泪哗哗的,直接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陈仙长,你的大恩大德,贫道无以为报,只能感谢你十八辈祖宗了!” 陈义山:“……” 怎么觉得这道长疑似在内涵自己? “道长快起来,不必如此。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嗯嗯!那贫道就不打搅仙长看闲书消磨时间了。” 陈义山:“……” 无垢道长留下几盏明灯,兴高采烈的就离开了,陈义山关上门,还能听见无垢道长在院子里欢呼的叫声,跟闹鬼似的。 “至于么?”陈义山摇摇头。 算了,看秘籍! 在书架之间徘徊了片刻,他满意的吁了口气。 别的什么养生之术、阴阳风水秘术、颠倒五行、奇门遁甲之术倒也无所谓,但符箓之术是必须要看的。 只是太多了,想一夜之间全部看完,怕是不可能了,陈义山望洋兴叹。 等解决完徐家的事情,再回趟颍川郡,见过父母之后,看能不能还来天宝观,多住一段时间,好好研究研究。 嗯,到时候,带叶南星一起来,就说是让叶南星传授无垢道长仙法的,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蹭住蹭看了…… 陈义山走到专放符箓之术的架子前,拿起一册《三山符箓正宗》,信手翻了起来。 书页中的文字记载不多,占据大量篇幅的都是图。 一张张符箓,印在上面,看起来复杂难懂至极! “这都是怎么画出来的啊?” 陈义山盯着其中的一个“封镇符”,有些傻眼。 图形复杂不说,线条走向完全看不明白,还有符图旁边配的咒语,这是字吗? 陈义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文盲。 看来自己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啊,这异术虽然是凡夫俗子都能修炼的,可自己没有师父领进门,看也是白看。 苦笑一声,他准备还书入架,突然间目光一动,他有些诧异的发现,书页上的符图动了!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执笔画符,从无到有,顷刻间挥洒而成! 陈义山震惊之余,立刻明白了,是慧眼的缘故! 自己这双慧眼,看透了符的画法! 而且,还似乎是记住了。 他立刻奔到书桌旁,取来笔墨纸砚,试着画下那道符,果然,符的画法就像是印在了脑海中一样,下笔毫无凝滞,行云流水一样就绘了出来。 再看那些天书一样的咒语,居然也都懂了! 陈义山狂喜,没想到慧眼的厉害,一至于斯! 简直是过目不忘,下笔如有神助! 再看一张,又记住了,下一张,记住了……陈义山翻书翻的飞快,顷刻间,那册《三山符箓正宗》已经被他看完,里面所记载的一百余种符箓也被他记进了脑海中。 洗刷掉那些慧眼自动识别为无效的、错误的、漏洞太多的、效力太鸡肋的,仅仅只剩下五种对陈义山来说可以收为己用的符! 二十取一,这收获已经算是很大了。 陈义山并没有失望。 譬如封镇符,是专一对付妖孽、邪神、魔道用的,对于刚刚成精通灵的小妖怪、神力微弱的邪神、魔力淡薄的魔道,用封镇符就能制住; 再譬如说护灵符,是专一加强防御力量的符,把该符藏在贴身衣物内,能免疫一些怪力邪神魔道的术法攻击; 还有加持符,是专一强化攻击力量的符…… 当然,还有陈义山垂涎不已的奔雷符,穿山越岭、登萍度水简直如履平地,关键是速度还! 但就是有一个问题,如果使用这些符箓,都需要用笔墨纸砚画出来,或者是咬破指尖用血画符才能发挥效力,那就有些鸡肋了。 过程繁琐,而且还要随时带着笔墨纸砚,或者随时准备咬手指。 陈义山暗思,能不能直接试着用灵气来代替笔墨,直接画符,而且不必落于纸面上——就像奔雷符,直接在脚上画,也不知道能行与否? 想到就开干,陈义山坐在地上脱掉袜子,右手食指外现灵气,在脚底板上直接画符! “嗤嗤……” 一阵微弱的破空之音响起,那奔雷符顷刻而成,在陈义山的脚底板上熠熠闪耀。 一股奇异的力量陡然间传来! 陈义山起身,蓦地一拧脚,“唰”的一道残影出现,他人已经站在两丈开外的地方,再稍稍一蹬地,“唰”的又是道残影出现,他人则站在了二楼! “我简直就是个天才!”陈义山心中狂喜! 用灵气画符不但完全可以,效果更是远比笔墨纸砚做符要好得多! 他刚才根本没有用多大的力量闪转腾挪,可速度之快,幅度之大,已经近乎瞬移了! 比无垢道长的奔行速度还要快! 这在临敌之际,绝对是巨大的优势啊! 太好了,太好了! 陈义山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不舍得浪费时间,又赶忙去翻下一本记载符箓之术的册子。 照这个速度,怕是用不了一夜,这论经殿里收藏的有关符箓之术的典籍都会被自己看完,到时候整理出来几十个有用的,就算是满载而归了! 过于兴奋和喜悦的他,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不能自拔。 他却不知道,在天宝观后山,那口枯水重生的封剑井里,此时此刻,正有一股黑气咕嘟嘟的冒了出来…… 第五十五章 众神聚首 天宝观里的房屋不少,不但无垢道长有自己的一个小院,连明日、明月等成年弟子也都是一人一屋,唯有明镜、明台两个未成年的道童是共睡一间的。 夜色已深,众人都已经熟睡,包括徐泰来和徐强。 只剩下陈义山,还在论经殿里废寝忘食。 而明空,自始至终都未出现。 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此起彼伏。 此时的真人殿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出,一股阴风打着旋,忽的平地卷起。 一个形貌矮小枯瘦的老者,从风中钻了出来,一双豆般大小的眼睛看向殿外月台。 很快,一个身着绿色流水衫的清丽女子飘然落下,身后还跟着一个长满绿毛、双手过膝、面目如同古猿的高大男子。 “两位来了?”老者嘶哑着声音说道。 “土地神,什么事情火急火燎的找我们来?这几天山下人祭祀,我正忙着享用香火,提升神力呢!”高大男子还没有进殿,就先不满的质问了一句。 “嘘——”被称作土地神的老者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嗓子说道:“山神你小声点!都进来说话!” “哎呀,什么人把天宝真人的金身给打碎了!?”山神进了真人殿,看见满地碎裂的塑像,不由得大为惊骇。 “还能是什么人?白大王!”土地公冷笑了一声:“封剑井里枯水重生,水神你没有感觉吗?那个家伙又出来了!他打碎了天宝真人金身,还杀了无垢的大弟子明空!不然,我岂能急着召唤你们来?” “白大王,他,他怎么会出来的?!”山神骇然而愤怒道:“土地,今年轮到你当值,结果你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情?你罪责难逃!” 土地公道:“与我无关!是明空那小子开了井,拿走了玄英宝剑!你们也知道,白大王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井下,最主要是靠玄英宝剑的封镇,剑一被摘走,其他的封镇符根本就控制不住他!” 山神兀自恼怒:“那你呢?你为什么不阻拦明空那混账东西摘剑,你眼睁睁看他摘剑还不管?!” “我怎么阻拦?!你是要我杀了明空吗?!”土地公也被怼出了一肚子气。 “不要吵了!”清丽女子娇叱一声,又问土地公道:“明空为什么会摘剑?” “明空也只是好奇,一直都想看看封剑井中封的是什么剑,这次趁着无垢外出,就擅自开了井。当我知道他开井取剑的时候,立刻赶去施法,可是已经晚了。白大王醒了,一出手就击杀了明空,顺手夺走了玄英灵剑,然后就开始挣脱所有的封镇符!我拼了一日一夜,差点累死,也没能阻挡那家伙出井!他出来之后,我们又打了一架,我打输了,只能跑路,他在观里大肆破坏了一番又走了……所以,山神你哪只眼看见我不管了?我是有心管,却无能为力!” 山神冷哼一声道:“反正你就是没看好!”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门神兄弟呢?”清丽女子在震惊之余,目光迅速地在殿内扫了一圈,发现只有土地神之后,便蹙了蹙眉,开口发问。 “他们俩兄弟啊,跟着我一起阻拦那家伙,但是差点被那个家伙给打死,是我豁出了命用土遁救他们走了,他们现在正在我那里养伤呢,来是来不了啦。”土地公一脸苦闷的说道。 清丽女子又问道:“那个家伙现在跑哪儿了?” “还在井里。他挣脱了所有封镇符,又跟我和门神兄弟打了一架,损耗不小,现在应该是躲起来恢复元气去了。但是我估计,今晚它就会再出来,大开杀戒。无垢那小子带着徒弟们回来了,今晚一个不慎,天宝观就是满门被灭的惨祸啊!” “门神两兄弟来不了,那咱们还开什么会?”山神眉头紧锁,瓮声瓮气道:“就凭咱们三个,去对付白大王就是去送死!当年,天宝真人也是因为封镇白大王,油尽灯枯才早死的!” “山神,你的法力可是我们之中最强的,连你也说这种话?”土地公不满的瞪着他,虽然眼睛看起来还是很小。 “我的法力跟你们比起来是强点,但是相比那个家伙,就差多了!”山神嘀咕道:“本来算上门神兄弟俩,咱们五打一,还有点胜算,现在门神兄弟俩重伤缺席,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更棘手的是,连玄英灵剑也落在他手上了!水神,你说。你们谁敢下井?!” “唉……”清丽女子叹了口气:“打不过也得打啊,如果没有天宝真人当年提携我们,帮我们建庙立祠,我们也不能被敕封为神祇。天宝真人临走的时候,交待我们要监视好白大王,不能再让他出来祸害人间。咱们也要护住天宝真人留下的这份基业,保护好他的徒弟徒孙啊。” “那是自然,我们当然要打,打不过也得打!”土地公发了一回狠。 山神还在犹豫:“我看最好的法子是到洛川郡郡府,找大城隍求助,让大城隍率领全部司神帮咱们,那才有胜算。如果就靠咱们三个,哼哼,反正我是不会去白白送死的!” 水神冷冷道:“山神,你要是能离开封地,你就去府城报信,我和土地绝对不拦着你。” “那你说怎么办?”山神哼了一声,道:“明知道打不过,还要去送死吗?” “要不,去找找无垢?”水神沉吟道:“他修炼异术也有所成,虽然比不上当年的天宝真人,可也算是个厉害人物。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对付那个家伙,应该有些胜算吧?” 土地公苦笑道:“不用指望他了,我今晚原想找他,结果看见他在房间内让人帮他上药,原来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竟身受重伤,两条胳膊都断了。所以,别说让他助咱们一臂之力了,就是半臂都没有!”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水神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那等会儿去通知一下他们,让他们连夜离开天宝观吧,至于咱们三个,香火就享用到今夜为止吧。” 山神脸色铁青:“该死的白大王!再过几天,本神享用完这一次的香火,就能晋升一个段位了,他偏偏这时候出来!” “别说话了。”土地公忽然伸手指了指殿外夜空,喃喃说道:“那家伙,要出来了。” 山神和水神一起朝殿外看去,只见一片巨大的乌云在空中飘动,渐渐遮挡住了月亮,殿内洒进来的皎洁瞬间消失,后山之中,更是漆黑如墨! 井里,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砰”的一声响,井盖被掀翻在地,一道黑影破水而出,“砰”的落在了井沿上! 井旁树上“扑棱”作响,一只乌鸦从巢里蹿了出来,惊叫着飞远。 乌云裂开一道狭窄的缝隙,洒下一抹稀疏的月光,映照在那黑影之上,但听“嘎吱嘎吱”作响,那影子渐渐伸展成了一个人形! “呼!” 风声乍起,那人影消失不见,只在井沿上留下一片湿哒哒的水痕。 土地公伏在地上,神色凝重:“那个家伙是奔论经殿去了。” 水神蹙眉道:“你们两个到论经殿先埋伏起来,我去通知无垢,让他带着徒弟们尽快撤离!” “好!” “事到如今,只能是拼了!” 话音落时,土地公、山神、水神三道身影一起消失…… 第五十六章 倒霉蛋 无垢道长怀揣着跟叶南星一起求仙问道的美梦,带着满脸笑容,甜甜的酣睡着,突然间浑身骤凉,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还以为是徒弟们捉弄自己,破口大骂道:“你们几个混账东西,都学会消遣师父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无垢,噤声!”一张清丽的脸庞从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接近,与此同时,屋子里亮起了几束幽明的火光,无垢道长惊愕的看见一个身影窈窕的绿衣女子站在自己的床前。 “你是什么人?!”无垢道长骇然之中,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抓自己的拂尘和剑,但是动作太剧烈,一不小心牵扯到了臂伤,登时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不要慌,我是天宝山境内的水神清络!”女子说道。 “水神?” 无垢道长呆了片刻,借着火光仔细一看,这清丽女子果然是跟水神娘娘庙里的神祇塑像有七八分相似,衣着打扮也一样! “呀!”他惊呼一声,登时睡意全无,跳下床来,躬身说道:“不知水神娘娘驾到,贫道有失远迎,还望——” “好了!”水神清络打断了无垢道长的话,摆摆手道:“客套的话不用多说,我来是告诉你,今夜天宝观会有大祸临头!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徒弟们,火速离开天宝观!” 无垢道长茫然道:“啊?什么大祸?” 水神清络语速极快的说道:“后山封剑井里封镇着一个邪神白大王,你知道吧?不知道也没关系,现如今,他挣脱封镇,出来了!他杀了你的大弟子明空,重伤了门神两兄弟,打败了土地公,还击碎了你祖师爷天宝真人的金身,对了,天宝真人的玄英灵剑也落在他手上了。当初,是天宝真人封镇了他,所以他一定会杀你们来报复的。” 无垢道长听的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封剑井里不是封的是剑吗?怎么会有邪神?明空真的被杀了?” “你难道不信我的话?”水神清络语气严厉道:“我现在没时间谈论细枝末节的问题了!我只能告诉你,那个邪神白大王非常厉害,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此时此刻,天宝山山神还有掌管这方圆的土地公都在设埋伏,一旦动起手来,我们也只能阻挡他一时!你不快点跑,就跑不掉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无垢道长也慌了起来:“那,那我这就去叫徒弟们起来。” “嗯,等逃出天宝观之后,你要马上去洛川郡的府城,进城隍庙,找大城隍,上香祷告,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只有大城隍才有可能对付白大王!你听清楚了吗?” “贫道听清楚了。”无垢道长被水神清络说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再加上双臂有些不得劲儿,闹的一时间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提上鞋子,却又突然醒悟,一拍脑门:“慌什么啊?有陈仙长在观里呢!水神娘娘——哎?水神娘娘哪里去了?” 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火光也早就熄灭了。 水神清络说完话就急匆匆走了,根本没有听见无垢道长最后的话。 因为她知道,一旦动起手来,土地公和山神都无法阻挡白大王,自己去的晚了,那两个同伴就都会有性命危机的! …… 论经殿外,土地公和山神已经埋伏起来了。 殿内,上下两层楼,均是一片黑暗,安静异常。 山神小声嘀咕道:“土地,那个家伙来论经殿干什么?” “不知道。”土地公也心中狐疑,暗想那邪神白大王最喜欢处子童男了,天宝观里的道人几乎个个处男,白大王不先摸到宿屋里去搞事情,跑论经殿干什么? 山神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难道论经殿里也有处子童男?不可能吧。” 土地公冷笑道:“可能是封镇的时间久了,脑子坏掉了吧,来论经殿想看看书,养养德行!” 山神嘿然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个糟老头子还开玩笑?不过,但愿如此!” 土地公脸色忽然一变:“嘘,他来了!” 二神立刻噤声,隐匿在黑暗中,目光都直勾勾的盯着论经殿大门外,一道湿漉漉的影子晃了过去。 …… 殿内,陈义山猛然从梦中惊醒,他一头大汗的坐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他看书看困了,不知不觉打了个盹,竟做了个极其恐怖的噩梦,梦到自己坠入到后山中的枯井深处,被淤泥吞没。 无边的黑暗和窒息之中,他猛地惊醒,然后发现论经殿里的灯全都灭了,而且,窗外竟然连半点月光都没能照进来。 他有些诧异,屋子里的灯是什么时候灭的? 还有,这本是月明星灿的夜啊,为什么会骤然变得一丝光亮都没有了? 他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 虽然灯都灭了,但是他慧眼如炬,当然能看得到黑暗中的一切,只是这种能力并不能消减他内心深处莫名涌起的一丝惊悚。 他突然想到了真人殿中那缭绕的黑气,那被砸碎的金身,那被撕毁的门神,那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血腥气,以及那汩汩冒水的枯井。 不对! 这个天宝观肯定有大问题! 自己大意了,不该这么没心没肺的啊! 他神色凝重起来,起身又去把殿内的灯给重新点着了。 火苗蹿动,给人平添了些许安全感。 但是在论经殿外面,看见殿内灯火骤然亮起,土地公和山神一下子都惊住了。 “糟糕,里面有人!”山神低声喝道。 土地公也着急了:“我们这就动手吧!” “等等!”水神清络的身影骤然出现:“你们现在动手干什么?等无垢他们准备撤离的时候,我们再动手不迟!” 土地公跺脚道:“可是论经殿里有人啊!” 水神清络愕然道:“谁在里面?” 土地公摇头:“不知道!” 山神焦躁道:“到底动不动手?!那个家伙马上就要进去了!” “算了,别动了。”水神清络哀叹一声:“里面的人是死定了,远水不解近渴,我们现在去也救不了人,反而会提前暴露。还是把重心放在无垢那边吧,只要他能带着更多的人逃走,我们也算是积了大功德。我还嘱咐了无垢,让他逃出去后,去府城找大城隍报信。” 山神恨恨的骂了一句。 土地公脸色煞白,却没有再说话。 因为他们两个都知道,水神分析的对,安排的也对。 论经殿里的人,无论是谁,想要活命都不可能了。 只能怪他是个倒霉蛋吧…… 第五十七章 邪神白大王 论经殿外,土地公、山神、水神分三路埋伏,各自紧张兮兮,都密切的注意着论经殿里的动静。 殿内人的死活,他们也很在意,可没办法,实力不允许他们冒险,所以只能用这个倒霉蛋的命来争取些时间,让更多的人逃生。 突然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三个神祇都吃了一惊,心想什么人这时候跑来这边? 循声望去,却见是无垢道长,双臂不动、姿势奇怪、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而且是独自一人,要往论经殿的台阶上走。 三个神祇都愣住了。 “这小子要干什么?!”山神愕然道:“我们在这边埋伏,不正是要给他争取时间么,他跑来添什么乱?!” “土地神,快拦住他!”水神清络低声喝道。 土地公一咬牙,双手猛然拍地:“土遁,缩地成寸!” 倏忽间,他便与无垢道长剩咫尺之遥了! 伸手一钩,土地公抓住了无垢道长的腿,低声喝道:“你小子站住!” “谁?!”无垢道长吓了一跳,扭头看时,只见是个矮小的秃顶老头,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大腿,一张脸煞白煞白,后面还冲出来一个脸色铁青的高大丑陋汉子,满脸晦气的盯着自己:“你干什么去?!” “邪,邪神白大王!?”无垢道长下意识的就惊呼起来:“两个?!不是说一个么!?” “放屁!”山神啐了一口:“老子是山神,他是土地公!” 旁边水神清络也出现了,怒道:“无垢,我让你快点逃下山去,你怎么不听?干什么来这里?!白大王现如今就在附近,你是要来送死么?!快走!” “哦,水神娘娘啊。”无垢道长看见水神清络,才算是把受惊的心给压了下去,当即满脸堆笑道:“贫道来是想告诉你,不用担心那什么邪神白大王,陈——” 话刚说到一半,论经殿内陡然传出一声惨叫,凄厉无比,令人毛骨悚然! 三个神祇连同无垢道长都吓得浑身一颤。 远在宿屋里睡觉的徐泰来、徐强、明日、明月、明星、明台、明镜等人也都被那叫声惊醒,在黑暗中睁开眼来,悚然的望向窗外,惊疑不定! …… 时间回到半刻钟前—— 陈义山在论经殿内把灯烛点燃,上楼巡视了一遍,并无异样,于是又下到底楼,准备推门到殿外看看。 “哒哒、哒哒……” 一阵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地的声音骤然从外面传了进来,重重的叩击在了陈义山那紧绷的神经上。 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点击在了论经殿门外的台阶上。 “哒哒、哒哒……” 这,是脚步声? 好诡异的动静啊!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门缝和窗扇中透了进来,陈义山屏息凝神,果然,有作祟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那个在天宝观中留下黑气的邪神么? “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靠近?! 出现啊! 只要用慧眼一看,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安静了。 突然间的安静。 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就像刚才古怪的响动都是幻觉一样。 陈义山呆了半天,难道对方发现了自己,又离开了? 嗯?窗扇怎么没有关严?露出那么大的缝隙,明明记得,自己送走无垢道长之后,特意把门窗都关好的啊。 陈义山思量着,缓缓朝着窗户走去。 走到窗前,伸出手来,刚摸到窗扇。 “呼!” 一道黑影猛然趴在了窗口,窗扇“砰”的大开,一张白兮兮、木生生、湿漉漉的脸贴在了陈义山的眼前! 没有一点点热气,没有一丝丝的呼吸。 黏腻,腥臭,冰冷! “哎哟!” 陈义山吓得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哒……” 那黑影从窗口跳了进来,完全落在室内。 陈义山往后退开,打量对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居然还穿着一身道袍! 跟明星、明月等人穿的一模一样样式的道袍,只不过尺寸大些。 他的五官很奇怪很奇怪,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鼻孔,没有嘴唇,只有一个嘴洞,一双细的近乎看不见的眼缝里,射出两道红芒,死死的钉在了陈义山身上。 一双滴着水珠的手抬了起来,那手指干瘪细长,如同鸡爪! “处,男,呵呵!”那人直勾勾的看着陈义山,嘴里发出了古怪而猥琐的话语。 陈义山顿时觉的浑身恶寒! “处,男?” 这特娘的什么变态东西!? “邪神,白大王,原本是前朝时期的山贼头目,啸聚山林,靠打家劫舍为生,后来被官府所擒拿,割鼻、削嘴、斩首示众。死后尸身被部下收敛,建庙立祠加以供奉,四时祭奠,渐有灵验之名,庙宇愈来愈多,信众愈来愈广,受香火七百年而成邪神,索要百姓中处子者献祭,为害一方,四百年前,被天宝真人联合山魈、水魅、大头僧以及两名侠客,联手将其封镇于枯井之中,因神力强悍而未能被彻底杀灭,能敌修仙者养元第五重天。畏惧天罡之雷、地煞之火……” “嘶……” 陈义山看穿对方的底细,不禁心中惊悚,这是实力堪比养元第五重天的邪神啊,自己与之相比差得可太远了! 也是倒霉,怎么进个论经殿,看个书都能遇到变态,而且还是这种级别的变态! 畏惧天罡之雷、地煞之火,哎? 陈义山突然间心中一动,自己刚才翻看的秘籍中,不就有天罡雷符、地煞火符吗? 符是怎么画来着? “吼!” 那邪神白大王咆哮一声,双眼血红,如饿虎扑食般蹿了起来,黑洞一样的嘴,朝着陈义山的嘴凑来。 陈义山吃了一惊,既恶心且害怕,从来没见过这么猥琐的攻击方法啊! 他急往后退避,白大王却再度往前扑击,嘴角已经有晶莹的口水溢出,仍旧是奔着陈义山的嘴来。 陈义山头皮发麻,心中大乱,他本就退到了墙上,此时已经无处可再退,只能是把脸扭向一边,双手毫无章法的挥舞着,想要阻挡那邪神白大王的靠近! “滚开!” 混乱之中,他的右手食指戳在了白大王的额上,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黑烟滚滚而起,一股被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全屋! 那邪神白大王如遭电击,浑身剧颤,“嗷呜”的一声惨叫,忽然转身便往殿外逃窜! 陈义山一怔,刚才自己在慌乱中,似乎是下意识的画了一个“地煞火符”啊。 居然真的凑效了? 嘿,趁你病要你命! 看你以后还索不索要处子,敢不敢强吻了! 陈义山弹指疾划,在脚下连画两道奔雷符,然后旋风般的追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天罡雷符 论经殿外的三个神祇连同无垢道长,还有沉睡中的徐泰来、徐强、明日、明月等人,都是被那一声“嗷呜”的凄厉惨叫所惊动的。 无垢道长悚然道:“什么声音?!” “殿里的人,遇害了。”水神清络叹息一声,脸色黯淡的说道,随即又咬牙切齿地伸手推向无垢道长:“我们就是为你争取时间,所以才没去救他的,你还不赶紧逃!” “等等,殿里的人遇害了?”无垢道长吓得魂飞胆丧:“不,不可能啊。那可是陈——” “别废话了!”水神清络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牛鼻子:“赶紧带你的徒弟们离开!” “咦,快看!”土地公突然怪叫一声,伸手前指:“白大王出来了,他,他头上是冒着烟火吗?” “这,这家伙搞什么鬼?”山神愕然道。 水神清络眼尖,隐约瞥见白大王身后有一道人影快如闪电般跟了出来,嘴里还叫道:“哪里跑!?” 接着,山神和土地公也都看见了。 殿里的人,没,没死? 而且,还在追着白大王打? 三神懵逼! 这追出来的人,当然就是陈义山! 白大王脸色狰狞,跑的更快了。 “嗖!” 一声破空之音,陈义山后发先至,以近乎瞬移的速度掠到了白大王的身前,挡住了白大王的去路! “嗬嗷!”白大王恶吼一声,口中一股浓烈的黑气如烟般滚滚喷出,迅速的冲着陈义山笼罩而下! “邪神噬魂之气!” 三个神祇都失声惊呼,这种黑气是邪神凝聚自己信徒的各种贪欲愿力而成的神通,触之神魂俱灭! 却见那人—— 脚下一滑,闪电般避开了白大王的噬魂之气,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不可思议的速度掠到了白大王的身后! 伸出一根手指,灵气外现,在空中疾画! 天罡雷符,成! 印! “咔嚓嚓!” 巨响声中,数道霹雳在他掌中凝聚而成,倏忽间又网织于半空,刺眼的光亮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天宝观! 三神再度懵逼,呆如白痴! 这,这是什么神通?! “天啊……”无垢道长在满天惊雷的威压之下,膝盖一软,情不自禁的,跪了! 后院宿屋里,明台和明镜抱成一团,簌簌发抖,明日、明月、明星面如土色,缩在被窝里不敢露头,徐泰来头皮发麻的从床上掉了下去,隔壁的徐强裆下一湿,尿了…… 天宝山东南八十里,洛川郡治下汝城县,夜游神正在晃荡,猛然间听见远处雷炸,接着又看见天宝观上空电闪如网织,经久不灭,不禁大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天宝观里有人渡劫?!难道是无垢道长突破了当年天宝真人化异为仙的瓶颈?!不行,得快去禀报城隍大人!” 天宝山下方圆五十里内的百姓,更是有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后山,土地庙里,两个身穿盔甲的魁伟大汉互相扶持着走出了庙门,仰望着空中电闪雷鸣,满面惊悚。 他们身后,吓得面无人色的土地婆颤声问道:“两,两位门神爷,这,这是什么动静?我家土地爷不,不会有事吧?” 门神兄弟对视了一眼:“去看看?” …… 而刚刚使用近乎九成灵气画出来天罡雷符的陈义山,也被这惊人的效果吓了一跳! 这么猛的吗?! “轰!” 一声炸响,白大王虽然已经拼尽全力从雷下逃生,可仍旧有半边身子被击中! “啊噢!” 凄厉的惨叫再度响彻夜空! 白大王已经完全不白了,从脸到脚,一片焦黑,肚子还好像漏气了,此时,正“嘶嘶”的怪响,一缕缕黑气如雾般弥漫了出来。 这邪神体内积郁的信徒贪欲念力,开始外泄了。 惨不忍睹! 陈义山打完收工,往后轻轻一跃,极为潇洒飘逸的立在了论经殿前的台阶上,侧身于汉白玉栏杆旁,一袭麻衣胜雪,一头长发如瀑,颀长的身形挺拔玉立,一张俊秀绝伦的面容与月辉映,盯着被轰的外焦里嫩的白大王,嘴里发出一声轻笑:“呵,不跑了?” “你,到底,是谁?!咹?!”白大王愤怒至极,也恐惧至极,“哗”的抽出一柄剑来,颤巍巍对准了陈义山。 月影之下,只见那把剑寒光如水,锋芒毕露,烁烁闪着几缕动人心魄的青芒! “玄英灵剑?!”三个神祇都认得那把宝剑。 当年,天宝真人锁镇白大王所用的最大依仗! 百炼成宝,已生灵性的异兵利器! 但是他们更关心白大王问出的那个问题。 身穿麻衣的俊俏少年郎,你,到底,是谁? “我是灭你的人。”陈义山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们无冤,无仇,何必赶尽,杀绝?饶我,感激不尽!” 白大王似乎是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这几次开口,言辞之间都停顿的非常古怪,听起来更是让人觉得难受。 “邪神白大王,看来天宝真人封镇你封镇的不够彻底啊。”陈义山负手而立,他在大殿台阶上,任凭衣带随夜风飘飘,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白大王,冷冷说道:“你作恶多端,还想让我饶了你?选吧,是自绝于天地,还是要陈某亲自动手?” “果然是陈仙长啊!”无垢道长此时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长出了一口气,脸现喜色:“我就知道你老人家不会有事的!” 刚才,听水神清络说殿内的人遇害了,无垢道长着实吓得不轻。 而陈义山追白大王出来的时候,身法又太快,无垢道长根本就看不清楚是谁。 等陈义山打出天罡雷符之后,无垢道长又在浩大的声势下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直到此时,陈义山站定身形,又开口说话,无垢道长才算是看清楚了,也终于放心了:仙长果然不可能出事的! 也果然只有仙长才这么厉害啊啊! “陈仙长?”三个神祇一起朝着无垢道长看了过来,水神清络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说那个俊俏郎君是仙人?!” “嗯呐。”无垢道长不无得意道:“所以贫道过来,就是想告诉诸位神明,有陈仙长在,邪神白大王又何足为虑?” “靠!”山神惊喜交加。 “真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仙人愿意插手此间事!”水神清络喜形于色。 “怪不得如此厉害,原来是仙法!”土地公喃喃说道,心里却还有一丝疑虑,刚才那阵雷鸣电闪,依稀与数百年前天宝真人所施展的异术天罡雷符有些相似,但昔年天宝真人施展异术时的威力却根本无法跟眼前的这位陈仙长相提并论啊! “还愣着干什么?”山神急不可耐道:“白大王已经受重伤了,就别劳烦人家再出手了,咱们一起上吧!” 第五十九章 进击的众神 三个神祇确实等不及要虐菜了。 身影闪掠之际,三个神祇瞬间逼近白大王,山神一马当先,厉喝一声:“作死的邪神,休得猖獗,你家山神爷来了!” 陈义山一愣,刚才他还没有注意到三位神尊,眼下骤然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的清丽女子,一个矮小的秃顶老头,还有一个高大的丑陋晦气男,各持兵刃迫不及待的围拢上来,不由得有些愕然,什么东西这三个是?! 他往后稍稍一退,慧眼如炬,哦,原来是庇护天宝山这方圆五十里平安的水神、土地公、还有山神啊。 嗯,这水神,原本是天宝山下明溪中的一个通灵的水魅,这土地公原是在天宝后山结庐苦修的一个大头僧人,这山神原是游荡山中修炼成精的一个山魈,数百年前,他们因为跟天宝真人联手对付且封镇了白大王,才得以被敕封成神。 当然,昔年参与围殴白大王的,还有两个葛城县的侠客,后来成了门神。 眼下,三位神尊呈半月形,把白大王围住之后,又冲陈义山拱手行礼,客气而恭敬的说道:“不知仙长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多谢仙长出手相助!” 陈义山也连忙还礼道:“山神大人、水神娘娘、土地公公客气了,陈某来到贵宝地,应当先行拜访三位神尊的,三位神尊何罪之有?至于出手灭此邪神,乃因扬善除恶,本就是我辈应有之分,三位神尊又何必称谢?” 三位神尊面面相觑,觉得对面这位陈仙长更高深莫测起来。 刚打了个照面,人家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厉害啊。 更兼这份谦虚且客气的性格,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啊! 不都说仙人眼高过顶,最难相处的么? “陈仙长,我们先灭邪神,稍后再叙谈!” 土地公觉得先办正事要紧,收拾完白大王,再来跟陈仙长多聊聊,一定要结交下来。 “好说。”陈义山点点头。 三位神尊再度进击,山神厉喝一声:“白大王,还不束手就擒!?” “山魈,水魅,死秃驴,滚开!嗬嗷!” 白大王根本没有在意他们,而是手持玄英灵剑,怒吼一声,朝着陈义山恶狠狠的劈了过去! 白大王很清楚,能对自己造成致命伤害的人,只有眼前这个“陈某”,至于山神、土地神、水神,数百年前就打过交道,只是三个弱鸡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陈义山眼见白大王朝自己冲过来,心想这厮还真是不知死活,事到如今不束手就擒,居然还胆敢反击?而且还是找最强的反击?! 作死! 凝神看着,眼见白大王袭到,陈义山脚下拧动,早暴掠了过去,闪在白大王身后,屈指疾画,乃是一道专门对付邪神用的“封镇神符”,“呼”的印在了白大王的后背上。 “滋!” 恍若一道电流贯穿白大王的全身,他骤然打了个剧烈的冷颤,身子一滞,体内的愿力似乎不流转了,手中的玄英灵剑也掉了下来。 陈义山顺手抄起,闪向旁边,远远的躲了开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三位神尊了,他不打算再出手了。 一来,自己刚才接连用灵气施展了“奔雷符”、“地煞火符”、“天罡雷符”、“封镇神符”,损耗的实在是厉害,九成灵气都消耗掉了,肯定是不能再浪下去了。 二来,三位神尊也都着急立功呢,自己一个人把这邪神给收拾了,让三位神尊干看着,也不好。 多结善缘,不单单与人结缘,与妖结缘,与神祇结缘也不错啊。 “仙长!”无垢道长朝着陈义山飞快的跑了过去,殷勤见礼:“道观里出来了这么个东西,贫道也是始料未及。听水神娘娘说是来自后山的封剑井中,看来仙长之前说井里枯水重生的时候,就已经有古怪了,贫道还是肉眼凡胎,不知道厉害。今夜,吵到仙长了吧?” “没事。”陈义山笑了笑:“看着吧,这个邪神要被灭掉了。” 果不其然,陈义山一退下去,山神、土地公、水神清络就迫不及待的围住了白大王。 赶山鞭、遁地桩、分水刺,三样神器一起冲白大王身上招呼,霎时间,论经殿前明光闪烁,水起雾升,风雷呼啸,飞沙走石! 白大王被陈义山的“天罡雷符”、“地煞火符”打出了两道极重的伤害,玄英灵剑又被夺走,其实已经没有能力再对抗三位神尊了。 他想要逃走,可惜被陈义山那一贴“封镇神符”印的浑身僵硬,好不容易快要挣脱,土地公的遁地桩就下来了,当即固定住了他的双脚,深埋土下! “着!” “啪!” “呃啊” 白大王嘶声惨叫,他身上被山神的赶山鞭打出了一条深刻的血槽! “噗!” “嗷” 在奋力挣扎和凄厉惨叫中,白大王又被水神清络的分水刺给戳中。 “砍死他!” “捅死他!” 又有两声怒吼由远及近,惹得陈义山抬眼望去,只见群殴现场又出现了两个浑身甲胄,手持开山大刀和书雌雄双剑的神祇,没头没脑的朝着白大王劈砍了上去。 正是昔年的两个侠客,如今的两尊门神到了。 本来受伤的他们,在土地庙里休整养伤,但又被陈义山的天罡雷符惊动,然后实在不放心土地公等人,所以出来偷窥战局,一见己方大占上风都不禁喜出望外,有便宜不占对不起香火钱,当即就都冲了上来,刀砍剑刺,唯恐落后。 五位正神实打实的群殴一个邪神,现场,真是一片惨不忍睹,令人发指…… 无垢道长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等残暴的场景,看的是惊心动魄,浑身发抖。 扭头再看看陈义山,人家根本就没有注意战局,而是在把玩手里的玄英灵剑,摸摸,敲敲,弹弹,听听,哈口气,再吹吹。 仙长,不愧是仙长,好淡定啊! “呃啊嗬嗬嗬噢!” 白大王喉咙中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喑哑难辨,整个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淡薄,目中的怨毒神色却愈发浓厚。 “我不,甘啊!” “胆敢砸碎天宝真人金身塑像,还杀人,叫你神魂俱灭!” “饶命,嗬嗬再也,不敢了,呃” “臭邪神,昨天打的我们兄弟好惨,还把我们神像给撕毁,今天弄不死你,我们兄弟俩以后还怎么在门神界混!” “呜” 五大神尊齐声叫骂,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争先恐后,神器如雨点般砸落,论经殿前,一片轰鸣之音,其中还夹杂着白大王鬼哭狼嚎的叫喊,响彻山野。 宿屋之中,徐家主仆,无垢道长的众弟子们咬指头的咬指头,钻床底的钻床底,抱团的抱团,蒙头的蒙头,一个个,感觉天要塌了…… 第六十章 好剑 这场可歌可泣的诸神之战—— 不,这场有点无耻的以多对一的群殴之战,毫无悬念的,以白大王完全被碾压,最终遭受五大弱神联手海扁,至死而落幕。 享用七百年香火的一代邪神,好不容易得到机会挣脱锁镇,逃出枯井,本以为即将重见天日,却在一夜之间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陈义山暗暗的感慨,这个白大王如果不是非要在夜里采花,跑到论经殿里去骚扰且妄想强吻自己,以至于激起自己的激烈反抗,恐怕也不会落到这般惨烈的田地。 因为他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自己之前用“地煞火符”和“天罡雷符”重创了白大王,就凭山神、土地公、水神还有那两个身上带伤的门神,他们根本就打不过白大王。 五个群殴一个受重伤的,还打了将近一个时辰! 这些神祇的实力如此孱弱,倒是出乎陈义山的意料之外。 想起来之前在颍川郡府中,每次跟随父亲带领武士外出降妖,众人都要庄重肃穆的先祭拜一下土地、山、水正神,以求庇护,然后才出发……他有些好笑起来。 看来这些神祇对付一些恶人容易,对付有实力的妖孽、魔头、邪神就全然不行了。 正在胡思乱想,他突然看见,打完收工的山神、土地公、水神还有门神兄弟都朝着他走了过来。 目光炽烈,神情兴奋。 这是要干什么? 陈义山有些心虚的把手中的玄英灵剑藏在了身后。 他们不会是要拿走这把剑的吧? 陈义山现在可是很中意这把剑。 他习武出身,剑法不弱,原本就是识剑的行家,第一眼看见这把玄英灵剑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把好剑! 等他从白大王手中夺走这把剑之后,细细把玩一番,果然,这把玄英灵剑无论是从质地、重量、外观上看,还是从长度、宽度、锋锐程度等方面考量,都是上上之选! 弹指间,铮然有声,月下看,剑身光滑明亮如同水流。 好剑! 拿它来祭炼飞剑,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千万不能要走啊! 谁也不能抢啊! 却见众神走近,在他身前三步开外的地方站住,成一排,列队整齐,鸦雀无声,像极了等待他检阅的部队。 陈义山愕然:“诸位神尊,这是干什么?” 诸神这才有了反应,以土地公为首,纷纷低头弯腰,深深一揖:“天宝山山域内山神、土地、水神、门神,再谢仙长出手相助!” 哦,不是要拿走大宝剑的啊。 虚惊一场,陈义山松了口气,微笑道:“诸位神尊客气了,陈某不敢当。” “仙长当的起!说来惭愧,如果没有仙长,小神等必然会被那白大王所杀。”土地公真诚的说着,然后带着众神又是深深一揖。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陈义山连忙摆手:“好了好了,诸位神尊不必如此。” 众神这才停住。 他们打完白大王的痛快劲儿已经过去了,当然明白这个时候要对“陈大仙”答谢报恩,还要想办法抱紧陈大仙的大腿。 尤其是对土地公、山神和水神而言,他们都不过是掌管天宝山附近方圆五十里地域的一方小神,平时根本就没有机会跟仙人搭上关系的。 今夜,如果能跟陈大仙搭上关系,攀龙附凤,从城郊的小神升到县府中神,甚至郡府大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仙长对小神有救命之恩,小神理应竭尽所能来报答仙长,可是小神位卑力弱,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仙长,只能在此发下重誓:以后陈仙长但有所命,小神万死不辞,刀山火海,必效犬马之劳!”土地公情绪激烈,很是能说。 “俺也一样!”不大能说的山神赶紧附和,情绪更加激烈。 “俺们也一样!”同样不善言辞的门神兄弟自然不甘落后。 水神清络闪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的看着俊俏小郎君——啊不,看着陈大仙:“清络这条命,以后便是仙长的了。” “这——”陈义山感受着众神的热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五双火辣辣的眼睛都盯着他,他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味呢? 众神说是拜谢自己,其实是想抱自己的大腿,想上自己的贼,嗯,仙船。 可惜,盛情难消受啊。 陈义山正不知如何回话,旁边的无垢道长受到感染,也跪了下去:“仙长这次又救了我们天宝观师徒众人的命,贫道真是无以为报,刚才五位神尊大人所说的话,深深的感动到了贫道,贫道想说,俺也一样!” “好了,道长你就不要客气了,起来吧。”陈义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 他们不是非要答谢自己么?好说,口头的感谢就算了,送个礼物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这礼物是现成的。 陈义山说:“今夜的事情,对陈某来说,举手之劳而已,实在是没有放在心上。但诸位神尊如此盛情拜谢,陈某如果不受的话,也太过无情无礼,但诸位神尊把命交到陈某手上,却是万万不可的,诸位都是庇护一方的正神,陈某何以克当?嗯,这样吧,陈某收下这把玄英灵剑,就当做是诸位神尊还有天宝观的谢礼。以后,咱们两不相欠,诸位都休要再提报恩二字,如何?” 这话说的诸神连带无垢道长都是一愣,感觉琢磨不透仙长的想法。 救命之恩,就值一把剑吗? 这陈仙长未免也太谦逊和气了吧? 那柄玄英灵剑确实是一把利器,而且上面有天宝真人刻下的符箓,是略略通灵的异兵,放在凡人手上,算是如虎添翼,可是在陈仙长手里,几乎等同于废铜烂铁吧? 没看见白大王手持宝剑去刺陈仙长,却被陈仙长正面骑脸,当场卸剑? 哦,是了,陈仙长肯定是怕我们心理负担太大,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好让我们以后放松心情,不要觉得欠他什么天大的恩情……众神心中如是脑补。 仙长未免也太好了吧! “仙长,小神——” “好了,就这样吧。”陈义山眼见土地公哆嗦着嘴还要再说,心想就你啰嗦,当即转过了话头,问道:“昔年,天宝真人还有你们联手封镇了这个白大王,却又为什么一直不杀他,留他到现在?” “回仙长的话,不是不杀,是我们无力去杀啊。” “嗯?” 土地公苦笑一声,解释道:“当年,小神只是在这后山苦修的一个僧人,因为与天宝真人交好,屡屡论道,受益匪浅,所以才参与了围剿白大王的战斗。结果,那一场大战下来,白大王固然是被封镇了,可是天宝真人也受伤极重,一身异术几乎全部丧掉,以至于事后只能隐退江湖,不久,他就谢世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杀掉白大王。至于我们,在那时候还没有被敕封为神祇,当然也没有力量去彻底灭掉白大王。” 无垢道长听了之后,在旁边暗暗寻思:“师父说祖师爷当初封剑是因为杀戮过重,所以才金盆洗手,看来是替祖师爷美化了。” 陈义山心想原来如此,这几位后来被封为神祇,想必实力还是不行,别看白大王被封镇了,要杀要剐还由不得他们几位。 这就好比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被锁住了手脚,一个三岁的孩童想要弄死对方也是难如登天。 “那你们怎么不求助神通更大的神祇呢?”陈义山仍觉有些奇怪,放任这么一个危险的邪神在枯井之中,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斩草除根,除恶务尽的道理,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吧? 这几位弱鸡神祇做不到,为什么不去求助职位更高、本事更大的神祇帮忙呢? 譬如就近的葛城县县府城隍爷,甚至是洛川郡郡府的大城隍,他们应该是有能力彻底灭掉白大王的吧? 第六十一章 城隍爷的面子 对于陈义山的疑问,土地公尴尬的一笑,回顾其他同伴了一眼,才扭头对陈义山说道:“仙长是世外高人,不在红尘俗世之中,对这其中的关节看不清楚也是正常。其实说起来不值一哂,就是因为面子的问题。” “面子的问题?”陈义山愕然:“谁的面子?” 土地公挠了挠自己的秃头,欲言又止,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但是面对要抱大腿的“陈大仙”,土地公终于还是说道:“仙长也不是外人,说了也无妨。数百年前,白大王在天宝山附近兴风作浪,葛城县县府城隍大人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没有动手去除掉白大王,任由白大王坐享信徒的香火和供奉近四百年,神力越来越强,说到底,就是面子问题。” 陈义山眉头一皱,表示无法理解,道:“这算什么面子问题?这分明是姑息养奸啊!” “唉,一言难尽啊。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白大王实力还没有那么强,但县府城隍大人心思谨慎,不确定自己能否降得住白大王,以至于不敢贸然出手。这万一打不过,败阵事小,丢命事大,坏了县府城隍的名声,事儿就更大了!传出去,说一个堂堂县府正神城隍爷,被一个山大王草寇邪神打败了,这话不好听啊。因此,县城隍大人犹犹豫豫,竟坐视白大王变得越来越强,到最后,县城隍大人就更不敢出手了。”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他这样做城隍,未免对治下的百姓也太失责了吧?郡府大城隍就不管?” “郡府大城隍的地位更高,神通自然也更大,可他与县府城隍之间并没有上下隶属关系,只是各自负责各自境内的事情,县府城隍不主动求助,郡府大城隍也不会越境管辖的。” 陈义山倒是不知道这些神祇之间的关系,今天尚是第一次听说,诧异道:“还有这层挂碍?” “是啊,结果,白大王被天宝真人联合我们封镇了,仙长请想,县城隍大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不是滋味?”陈义山有些明白了。 “对,很不是滋味。”土地公冷笑道:“那时候的我们算什么?我和天宝真人是会异术的凡人,在神祇面前还算是能说上话的,可水神和山神呢,你们自己对仙长说说你们的来历。” 山神“呵呵”笑道:“回仙长的话,那时候,小神其实是游荡在这天宝山里的一个山精,也叫山魈。” 水神清络微笑道:“小神在那时候是这天宝山山溪谷水中的一个水魅。我们二位,算起来与妖怪更近些,根本不入正神的法眼。只是因为受了白大王的欺压,心中恼怒。后来又得了天宝真人的照顾,自然站到了天宝真人这边。后来,天宝真人邀我们共同对付白大王,我们自然是不会拒绝了。” “我们两个,当时也只是葛城县里的两个侠客。”门神兄弟“嘿嘿”笑着说道:“就是会点武技的凡夫俗子,因为游历江湖时受过天宝真人的恩惠,所以那时候就一起来帮忙打打下手了。” 陈义山这才算是彻底了解了这五位神祇的来历。 “我们这群乌合之众,打败了县府城隍爷多年来都束手无策的白大王,这不等于是打县府城隍爷的脸吗?他面子上是过不去的。”土地公总结道:“所以,等我们封镇了白大王之后,他也不会出手去杀灭白大王的,因为那样会显得他是在捡我们的漏,是占我们这帮乌合之众的便宜。” “呵呵……”陈义山冷笑了起来:“所以,这位县府城隍爷,不念你们的功劳,还怪你们害他丢了面子?” “怪是肯定怪罪的,功劳倒也没有不念,赏罚分明,这一点如果做不到,他的城隍神位也做到头了。”土地公无奈的一笑:“他把我们的功劳报到了洛川郡府城大城隍那里,大城隍托梦给郡太守,太守上报给宋国皇帝,给我们记了功。” “这功劳的赏赐,就是封为神祇?” “对,山精和水魅在当时就被敕封为天宝山周遭五十里内的山水正神,允许建庙立祠,享用百姓拜祭。我在死后,接替了上一任的土地公,被敕封为新的一方土地神。这两位兄弟也得以被封为门神。所以,我们的功劳,还是没有被昧掉的。” 陈义山点点头:“这倒还算说得过去。不过,如此一来,县府城隍还有郡府大城隍就更不会出手灭掉白大王了,他们仍旧是怕落人话柄,说他们是捡便宜的,这个面子,他们是不能丢的。于是,白大王就一直被锁镇着,没有被灭掉。如果不是明空惹祸,白大王可能还是一直被锁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仙长说的全对!”土地公笑道:“明空惹祸是个意外,我们原以为今夜大祸临头,难以避免,谁成想我们还是有福的,关键时候承蒙仙长出手,一举解决了这个悬而未决数百年的隐患!不但是我们,这天宝山方圆五十里内的百姓,都要感念仙长的恩德啊!” “好吧,全明白了。”陈义山啧啧叹道:“原以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还牵涉如此烦乱的内幕。看来,神祇之间,也未必就是一团和气啊。” 众神嘿然。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 神祇又怎么样?跟凡夫俗子相比,七情六欲那是一点也没有少。 地位低的想高位,香火少的想旺盛,地域小的想阔绰…… 陈义山又问道:“对了,你们都被封为神祇了,那天宝真人呢?我看这天宝观中也有他的金身塑像,他也享用香火供奉,应该也是成神了吧?可是为什么这次没有跟你们一同出现?”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个天宝真人都是个厉害角色! 一介凡夫俗子,修炼了些异术,就能把山精、水魅笼络到手底下,喊上一个大头和尚,叫上两个江湖游侠,就敢去围剿连县府城隍爷都不敢惹的邪神。 他创立的天宝观这份家业,绵延至今还是洛川郡的第一大观,分观都开遍天下了,论经殿里的秘籍藏本,算是天下符箓之术的集大成者。 还有这把玄英灵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踅摸来的,硬是给打磨成了绝世利器…… 这可是一个绝顶牛人啊! 其他的人都被封了神祇,这么一个牛人的成就会是什么呢? 陈义山是充满了好奇。 第六十二章 魂封符 不料陈义山一问天宝真人的去向,土地公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有些阴郁下来,迟疑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天宝真人,没有办法被封为神祇。” 陈义山吃了一惊:“那是为什么?” 功劳最大的没有受赏,功劳小的却都各自成神,不至于会有这种道理吧? 只听土地公说道:“因为天宝真人生前修炼异术,无比执迷,到最后竟然想要化异为仙,我劝他说此事难成,他却固执不听,到最后果然失败,魂魄因此残缺不整,以至于死后无法享用香火,凝练神身。” “化异为仙?”陈义山听的一怔:“这是什么路子?” 土地公说:“小神昔年听他说过一些道理,简而言之,他认为,凡人想要成仙,只能修炼仙法,先改造肉身,脱胎换骨,再改造魂魄,成就元神。内外兼修,才能成仙有望。小神也不知道他这些理念对不对,只是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嗯,差不多是这样,修仙确实要脱胎换骨。”陈义山认可道。 土地公痛心道:“可是天宝真人想不用仙法,而只单纯的想是用异术锤炼自己的肉身,以期同样达到脱胎换骨的目的,然后再用异术改造魂魄!这,这实在是天方夜谭啊……最终,他那法子不灵,反而炼坏了魂魄。要不然,在封镇白大王时,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以至于后来死那么早的。” 无垢道长呆住了,心中暗忖道:“原以为我自己是个愣子,没想到祖师爷比我更愣!这种异想天开的法子,他居然也想得出来,而且还真敢干!” 陈义山却听得心中一动,暗暗赞叹:“那天宝真人还真是个人才!不论别的,就他这种敢于突破修仙桎梏的创举和胆略,就足够令人敬佩了。而且,他的那种理念,似乎也说得通……” 在陈义山看来,凡是敢于突破桎梏用于创新的都值得称赞。 比如自己,就用灵气代替原来的笔墨纸砚画符,结果不但成功了,效力还更猛,竟然击败了一个实力在自己之上的邪神! 这何止是人才,简直是天才啊! 想到这里,陈义山觉得来天宝观这趟真是物有所值,假以时日,那些符箓之术在自己手里应该还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不行,还得再仔细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琢磨出新花样来。 趁着天还没有亮,再去论经殿里翻翻,既已身入宝山,还不想方设法满载而归? “多谢土地公告知内情,陈某都知道了。”他稍稍拱手:“诸位神尊,还有事情要做吧?” “仙长客气了。” 土地公很精明,一眼就看出陈义山有送客的意思了,当即识趣的说道:“时间不早了,小神等也确实还有事情要做,该告退了。仙长今夜辛苦,要保重仙体,早些休息。” 陈义山点点头:“嗯,诸位神尊也辛苦了,咱们再会。” 众神纷纷又说了一通谢辞,这才恋恋不舍的退下。 “道长,你也回去吧,抓紧时间再休息片刻,天马上就亮了,咱们还得动身启程去徐家庄的。”陈义山瞥了一眼还在旁边磨蹭着不走的无垢道长,心中很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打玄英灵剑的主意。 好在,无垢道长没有提剑的事情,只是关怀的问道:“仙长难道不回去休息吗?你老人家从白天到现在可都没有睡觉啊。” 陈义山说:“我休息,不过就不回宿屋里了,在这论经殿里稍作调整即可。” 无垢道长这才辞别:“是,那贫道告退了!” 目视无垢道长离开,陈义山转身又进了论经殿。 得抓紧时间了! 先以记录符箓为主,错的对的都扫一遍,等闲暇之后,再仔细研究整理。 …… 这一翻,不知不觉就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论经殿里的所有记载符箓之术的秘籍,算是被陈义山看完了,内中的符箓也被他记下来了。 他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点发涨的眼睛,起身走动几步,散一下筋骨。 这一夜,确实闹的有点疲惫。 但是物有所值。 嗯,现在还是回宿屋,躺床上眯一会儿吧。 他甩甩手,正准备去拿玄英灵剑,离开论经殿,突然间,心念一动,骤觉有股风从四面门窗里透了进来,刹那间,满屋书架上都“哗啦啦”作响起来。 “又要结衲了?” 他心中大喜,早先的几次结衲经历早让他有了预知的经验。 看来,自己出手对付白大王,与众神结缘果然还是有所回报的。 书页、竹简、布帛在被风掀动的过程中,溢出一丝丝的灵气,朝着陈义山汇聚而来。 入毛孔,进经脉,行遍周天。 一枚晶莹剔透的补丁,在那麻衣长袍的肩袖上结了出来…… 通宵研读符箓之术,耗费仙力对付白大王的疲惫,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损失的灵气全部补足了不说,还更加充盈了一些。 四肢百骸,懒洋洋的,被一丝丝灵气滋润着,通体舒泰。 陈义山轻吐浊气,暗想着,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下一次结衲的时候,自己的修为会达到养元境界的第四个阶段——归海。 距离第九阶段——脱胎,那是越来越近了。 照着这个速度,似乎要不了一年时间,自己便能突破养元境界,进入成丹,然后将体内的妖毒尽数祛除! 他心满意足的拿起了玄英灵剑,朝着论经殿外走去。 出了殿门,下了台阶,他稍稍仰望,只见当空一轮明月渐渐隐退,朝阳尚未东升,但已有光华透过云层洒落丝丝点点。 那玄英灵剑受此日月同辉相映,刻在剑柄上的封镇符骤然间一亮,竟似是活了一样,轻晃如水起涟漪。 “咦?!” 陈义山发觉剑上的异象,不由得吃了一惊,凝神看那封镇符——封镇符共计有十二种,细分下来,有神封、邪封、魔封、妖封、血封、力封、气封、魂封…… 这是一枚专一针对魂魄的封镇符,也即“魂封符”。 他原以为是对付白大王所用的。 用慧眼细看之下,只见那符箓上笼罩着一层极为浓郁的青气,青气包裹之中,有一柄拇指般长短的虚幻小剑,在左冲右突,只是逃不出青气之外。 丝丝冰冷寒气袭来,他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他喃喃说道:“还以为着剑柄上刻画的封镇符,是天宝真人专门为了封镇白大王而设的,可现在看来,有些不然了。” 忽然间心中一动:“难道,这符箓封镇的不是白大王,而是这青气之中的小剑?!” 第六十三章 剑中恶魂 用慧眼看出魂封符困住的东西之后,陈义山就明白了,这柄玄英灵剑的诡异之处可能远远超出自己的意料。 魂封符,毫无疑问,封镇的就是魂魄之类的东西。 那青气的浓郁程度,代表了封镇符的符力大小,青气越浓郁,意味着封镇符的效力越强,同时也意味着被封镇的东西越厉害。 所以,那柄被笼罩在青气之中的、拇指长短的、漆黑如墨的虚幻小剑,极有可能是某种魂魄! 而且,青气如此浓郁,说明该魂魄异常厉害。 可问题在于,它是谁的魂魄? 又为什么会被天宝真人所封镇? 因为有一层魂封符营造的青气笼罩,陈义山用慧眼一时也看不透那虚幻小剑的底细。 把魂封符毁掉吗? 似乎有些鲁莽了。 天宝真人刻意封剑,又把剑丢进枯井之中,并传下规矩给天宝观后世弟子,不得擅自开井……显然是对这被封镇的魂魄重视至极。 毁掉魂封符对自己来说自然容易,只是对天宝真人稍显不大尊敬了。 斯人已逝,又是一派高人风范,自己学了人家的符箓之术,又得了这玄英灵剑,不稍存些敬畏之心怕是不妥的。 但是,若不弄明白这虚幻小剑究竟是什么东西,就算使用玄英灵剑也会于心不安啊。 陈义山陷入了沉思: 土地公言之凿凿的说,玄英灵剑是天宝真人特意留在枯井中,用以封镇白大王的,而且还是所有封镇符中最重要的环节。就因为明空手贱开了井,又动了玄英灵剑,这才使得白大王重见天日…… 所以,这柄虚幻小剑其实是白大王的魂魄? 之前被自己和众神消灭的,难道只是白大王的肉身? 可是,无垢道长却说,天宝真人是因为在晚年时候悔恨自己杀戮过重,所以才封存了自己的武器…… 所以,莫非这柄虚幻小剑是天宝真人自己的魂魄? 不对,土地公说天宝真人因为想要化异为仙,硬生生炼坏了自己的魂魄,是不大可能再把魂魄封到剑里的。 更何况,天宝真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魂魄离体,就意味着死亡,而他在封剑的时候,明明还没有死…… 陈义山越想越糊涂了。 他又思忖了片刻,暗想:实情到底如何,还得自己去探个究竟。 他持剑匆匆朝着后山奔去。 封剑井已经开了口,磨盘大小的石盖歪在地上,陈义山伸手把它翻开,凝神去看,只见在石盖内侧,刻着一圈淡淡的、密密麻麻的符箓,依稀可以辨认出是“邪封符”,正是专一对付邪神用的。 只是,这神封符黯淡了许多,像是快要消失了一样。 陈义山用慧眼观瞧,隐约可见符箓上沾染着些血迹,仔细去嗅,还能闻到一股腥气,很显然,正是这血迹污了邪封符,导致其中蕴含的符力所剩无几,只剩下了一屡淡淡的青芒而已。 陈义山明白了:封镇白大王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并非是玄英灵剑,而是这个石盖,只要石井盖上的邪封符效力犹存,白大王是不可能重见天日的。 而明空极有可能是在掀开石盖的时候,弄伤了自己,把自己的血染在了石盖上,以至于无意中污染了邪封符,导致符力大减,白大王由此解脱封镇…… 以此看来,虚幻小剑并非是白大王的魂魄。 当然,它更不会是天宝真人的魂魄。 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啊—— 天宝真人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剑里封镇一道魂魄呢? 而且还把剑丢进枯井里,与白大王为伴? 这一道魂魄,到底是谁的魂魄? 被好奇心和穷究欲折磨的陈义山终于决定了—— “天宝真人,非是陈某不敬,只是这虚幻小剑到底是为何物,陈某须得弄清楚。若它是恶魂,陈某就出手将其解决掉,不能让它像白大王一样,只封不杀,以至于酿成今夜之祸!” 喃喃说完,他虚空拜了一拜,然后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摒而引气,一股灵气激荡出来,冲击在魂封符上,只听“轰”的一声闷响,符箓崩碎,青气消散! 他毁掉了剑柄上刻画的封魂符! 那把正在胡乱游走的虚幻小剑蓦地一滞,凝住片刻,突然间,“嗖”的一声,笔直冲向天际! 陈义山急忙用慧眼去看,却只见一道漆黑如墨的流光钻入了云端,然后便无影无踪了,他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楚! “坏了!” 陈义山心中一阵懊悔,千算万算,想到了如果虚幻小剑是恶魂就由自己动手灭掉,却没有想到魂封符被毁掉之后,那虚幻小剑会直接逃走! 如此一来,等于说是自己放出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魂魄,这万一真的是道恶魂,逃出去危害人间,岂不是自己铸成的大错? 刚起了这个念头,却见月影之下黑芒一闪,那柄虚幻的小剑又从云中倒转下来,如电般刺向了他自己! 陈义山吓得一个激灵,脚下疾滑,慌忙闪身躲避。 那虚幻小剑扑了空,却再次调转剑头,“咻”的一声,重新朝着陈义山的天灵盖激射而来! “真是一道恶魂啊!” 陈义山骂道:“是我放了你,你还要杀我!?” 再次闪身躲开,凝神去看,却又不见了踪迹。 此时是黎明之前,那虚幻小剑又漆黑如墨,速度又快,踪迹实在是难以捕捉。 他警惕着,逡巡四顾,那恶魂哪里去了? 突觉小腹一凉,陈义山急忙低头去看,却见那虚幻小剑不知何时竟然刺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而且,刺的部位正是气海穴! 封存在他体内的妖毒,许久都没有反应了,此时骤然间发出一阵异动! “混账东西!” 陈义山脸色大变! 祸从手出啊,千不该万不该手贱,破坏符箓,放出祸害,反坑了自己! 万一妖毒发作,自己前功尽弃不说,想要活命,也是不可能了! 他惊怒之下,伸手去抓那虚幻小剑! 虚幻小剑连刺了数次,都没能穿进陈义山的肚子,到底是御器阶段的养元境界,灵气护体,早就已经不是寻常肉体可比了。 那虚幻小剑连魂封符都抗衡不了,却想要刺穿陈义山的身体,也是妄为。 似乎感知到了陈义山的手朝自己抓来,它又准备逃走,但是这一次,来不及了。 因为离得近,陈义山的手速也快,一把就将其抓在了掌中,同时,灵气迸发,御器阶段的威力瞬间显露出来! 心念起处,灵气渐渐凝聚成了半球状,把虚幻小剑倒扣在了他的掌中。 但看那虚幻小剑奋力冲突,却哪里能逃出陈义山的手掌心? “混账东西!”陈义山冷笑:“这次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控制住了虚幻小剑之后,陈义山又细细感觉了一番自己体内的妖毒,天幸,没有再生异动。 他松了口气,转眼朝掌中的虚幻小剑怒目而视。 这次非要看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剑魂,乃天宝真人所用玄英灵剑滋生。此剑原本是凡品,只因天宝真人屡用异术锤炼,又杀伐无数,饮人、兽、妖血,积怨而成魂,使得此剑威力大增,但同时也戾气深重、杀心难制,常常与天宝真人相抗。天宝真人用之不祥,毁之不忍,特刻魂封符于其上,将其封镇。后藏剑于井,使之不见天日……” 陈义山这才明白,这混账东西,居然是玄英灵剑的魂魄啊。 剑,居然也可以生出魂魄来?! 陈义山惊愕异常。 第六十四章 活过来了 天宝真人用异术锤炼玄英灵剑,又靠它纵横江湖,斩杀过不计其数的恶徒、猛兽甚至是弱小的妖孽。 剑锋饮血无数,所屠戮的族类又复杂,终被怨气缠绕,经年累月无法消解,竟然渐渐滋生了一丝灵智,并最终孕育出了一道剑魂。 有了剑魂之后的玄英灵剑,威力比从前更为强大,但杀心也更加深重,戾气也更加剧烈,甚至到了一天不饮血就一天不痛快的地步,而且还开始与天宝真人产生摩擦。 到最后,天宝真人发觉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武器了,反而还有被剑魂侵噬心性的危险! 天宝真人既不敢再用它,也不舍得毁掉这把陪伴自己几乎一辈子的神兵利器,不得已,只好动用魂封符,亲自封镇了剑魂,然后把玄英灵剑丢进了枯井之中,与同样罪恶深重的白大王作伴,并下令不许开井…… 弄清楚了缘由之后,陈义山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玄英灵剑确实是一把好剑,自己已经到了御器阶段,正好可以祭炼飞剑了,用玄英灵剑来做飞剑,以后御剑飞行,日行千里,不是难事。 所以,他舍不得将其丢弃。 只是这剑魂也确实太过于恶毒了,自己帮它破了封镇符,为它恢复了自由,可它解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杀了自己! 简直是忘恩负义,暴虐成性的混账! 若是留下它,以后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祸害。 毕竟,祭炼飞剑,是要用到自身魂血的,陈义山可不想自己的魂血沾染上一丝恶魂的污秽。 算了,留剑不留魂吧。 陈义山催动着掌中的灵气,缓缓挤压那虚幻小剑,想要把它给彻底消融掉! 只听“嗤嗤”声响,掌心中黑烟滚滚而起,那虚幻小剑感受到了陈义山的意图,开始拼命的颤抖、挣扎,甚至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如同夜枭怪啼,又像是恶鬼哭笑,尖锐难听至极! 陈义山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运转灵气,消融着它。 一缕缕黑烟消散,虚幻小剑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原本漆黑如墨的色泽一点点褪去,须臾间,便只剩下一缕飘摇欲散的清澈剑锋,完全不成剑的模样了。 它也不挣扎了,也不颤抖了,就连叫声都变得孱弱起来,如同婴儿啜泣。 陈义山停手了。 他动了恻隐之心。 看样子,剑魂中的墨色尽退,它所集蕴的戾气、杀心应该是都没有了吧? 要不,试着放手,看看它的表现? 陈义山收敛了灵气,不再外放。 已不成样子的剑魂在他掌心中轻轻浮动了一下,如风中残烛一样,摇摇欲坠,没有再逃离,更没有攻击陈义山。 看来,是真的变好了? “一把剑,能滋生出剑魂,也着实不易。我若饶你,你该当如何?”陈义山缓缓说道,他相信剑魂能听得懂。 若是听不懂,也不配叫魂了。 那孱弱的剑魂在陈义山掌心中晃了一晃,似乎是想要参拜陈义山,但由于太过孱弱,这一拜,竟险些倒下消散! “罢了,你且回到你的剑身上去吧,日后我用灵气慢慢滋养你,不会让你消散的。”陈义山把玄英灵剑从黑色剑鞘中拔了出来,凑到剑魂跟前。 “咻!” 那剑魂离开他的手掌,飘然钻入了玄英灵剑之中。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嗯?” 陈义山一愣,就这? 整把剑看起来毫无变化。 不对啊。 身魂归一,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反应? 难道是剑魂太过于孱弱,一回到剑身里去,就眠息了? 陈义山想了想,记起自己在论经殿里看到的秘籍中,有一种符箓是专门用来炼器的,叫“如意符”。 所谓如意符,是指“如臂使指,用器如意”。 昔年,天宝真人用异术炼化玄英灵剑,大概就是频繁使用了“如意符”,只是天宝真人画符多以血为之,让剑饮血,滋生戾气是难免的,最终也导致了他对剑魂的失控…… 现在,自己用灵气试试? 单指引气,画符如意,道一声:“疾!” 灵气画就的如意符瞬间凝印在了剑身之上,如水渗土一样,渐渐隐去不见。 陈义山凝视玄英灵剑,怎么,好像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呢? 他失望的把剑插回了剑鞘。 摆弄了这么长时间,好像是把剑给玩废了。 唉,看来,这把剑,到底还是跟自己无缘—— “嗡!” 陡然间一声嗡鸣之音,吓了失落中的陈义山一跳,低头看时,只见那把玄英灵剑剑锋之上,正爆闪着一片异亮惊人的璀璨光芒! 陈义山大喜,看来起效了! “嗡嗡” 铮铮剑鸣之音接连清脆震响,玄英灵剑在陈义山的手上颤动不已。 “兴奋了?” 陈义山隐隐能感受到它的心情,甚至能看出玄英灵剑整个气质都变化了。 原本它只是宝剑,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黑鞘银锋,“玄英”当之无愧,但冰冷死寂,毫无生气,却对不起它名字中的那个“灵”字。 现如今,剑魂回归剑身,又有灵气画就的如意符加持,就好比一具行尸走肉被注入了灵魂一样,它终于活了过来! “天宝真人用你当杀器,锋芒出,群雄束手,风光无限,可惜却无法帮你洗涤怨戾,终使宝物变恶物。如今,我还你清澈初心,以后视你为朋友,如何?” “嗡嗡嗡!” 玄英灵剑发出一连串的铮鸣之音,就像是在说“好好好”。 “答应了啊,很好。”陈义山满意的笑了:“以后我会把你祭炼成为飞剑,让你不但灵,而且仙,穿云过海,攀山访岳,一日千里,任你遨游。” “嗤!” 一道道剑芒竟然不可抑制的从剑鞘之中迸射了出来,陈义山伸手拔剑,还未挥动,便听“哗”的一声,锋芒如瀑,自发的掠了出去! 枯井周遭,方圆六尺之地的草木,尽数为之披靡! 陈义山大喜过望,禁不住赞了一声:“好剑!” 玄英灵剑一震,从陈义山的手中脱落,剑尖触地,竟然自行在地上弹跳了两下,俏皮异常,惹得陈义山大笑:“好了,不要再显摆了,快回你的鞘中去吧。” …… 祭炼飞剑,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自己已经到了御器阶段,可以自行炼器了,但是对于如何炼器的具体细节,陈义山还不明朗。 简单粗暴的使用灵气灌注到武器之上,也可以使得武器威力暴增,甚至可以飞行,但效力却是一时的。 就如之前他在凤凰岭上,驾驭石子、枯木那样,一次性使用罢了。 玄英灵剑可不能如此浪费。 得,还是等回到颍川郡,见到叶南星以后,再向自己这个大弟子请教请教吧。 东方天际已经泛出了鱼肚白,陈义山把玄英灵剑背在身上,大踏步朝着前院走去。 是时候出发了。 对于徐家庄的那个“假爹”,他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第六十五章 水神一诺 经过一夜鬼哭狼嚎、雷鸣电闪洗礼的众弟子,还有徐家主仆二人,显然都没有睡好。 其实是在后半夜,他们根本就没敢再睡。 清晨,听见观里公鸡打鸣,他们才敢露面。 一个个都盯着巨大的黑眼圈,蓬头垢面,小心翼翼的出门,因为夜里不敢去茅房,憋尿憋的走路哆嗦,连站都站不稳了。 陈义山神清气爽的走过来,遇上众人,不禁愕然:“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一看见陈义山,每个人都抑制不住劫后余生的喜悦,啕嚎大哭,尤其是徐强,跟陈大仙哭诉自己已经没有可以换洗的兜裆裤了…… 无垢道长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说:“徐强你又尿裤了?是不是经常憋尿导致的肾虚啊?” 众弟子一听,赶紧去茅房。 之后个个神清气爽的出来,纷纷询问无垢道长,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垢道长把后山井里封着一个邪神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陈仙长是如何如何牛掰,一出手,天雷勾地火,霹雳加持,打的那个邪神屁滚尿流,外焦里嫩! 又说什么土地公、山神、水神、门神齐齐现身,给陈仙长打下手,集体把邪神围殴致死,听的众人是目瞪口呆,神驰不已,又暗暗后悔昨天夜里实在是应该大着胆子出来看看热闹的。 尤其是徐泰来,暗想自己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有见过土地爷、山神爷、水神娘娘的真容。特别是在听无垢道长称赞水神娘娘明媚动人后,懊悔不已,以后又少了个可以吹牛的谈资。 无垢道长说了明空的死讯,众弟子都大为唏嘘。 徐泰来感觉天宝观是个不祥之地,吃顿饭差点拉肚子拉死,睡个觉又遭遇邪神暴走,还是及早离开为妙。 更何况,几天没回家了,放着一个假爹在,他也实在是焦虑,当即央求陈义山快点动身。 陈义山虽然一夜没睡,但是修为提升,精神反而比众人都好的多,自无不妥,只是问无垢道长:“道长的臂伤怎么样?能远行吗?” “可以,骑马都不成问题了!”无垢道长甩甩胳膊,展示着他那灵丹妙药的强大威力。 陈义山又后悔了,夜里只看了有关符箓之术的秘籍,没有看医药方面的…… 徐泰来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擅受苦,所以来的时候即便是忙着赶路,也要坐在马车内,免受风吹日晒。不过这几天的遭遇倒是让他的富贵病消磨掉了许多,竟主动提出回程时能否各自骑马,这样会走的快些。 陈义山表示赞同,无垢道长刚吹完牛,也无不可,徐强自然更不会反对。 这一次,无垢道长没有带弟子随行,而是吩咐明日,说从今以后,他就是大师兄了,要随时做好接管掌教一职的准备。 明日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想不明白自己的师父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断了两条胳膊就起了退隐的心思,更何况,那两条胳膊也差不多算是好了。 他哪里知道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师父暗中有多鸡贼! 无垢道长是因为找好了下家,要追随倾国倾城的叶仙师去修仙了,小小的天宝观岂能成为羁绊自己的地方? 明日对师父满口承诺,一定会带好师弟们,把天宝真人祖师爷的金身重塑,然后目送无垢道长随同陈义山等人下山而去…… 众人行到山下,沿途明溪的水泠泠作响,水面越来越宽绰,无垢道长说这明溪就是水神娘娘的封地,养着山域内不少百姓……话音刚落,一道窈窕的人影分水而出,站定水波,冲着马上的陈义山就是盈盈一拜。 徐泰来和徐强还以为是水里钻出了什么妖怪出来,吓得差点坠马,等听见陈义山说:“水神娘娘不必多礼。有什么事么?”主仆二人这才稳住。 偷眼打量水神娘娘的模样,徐泰来不禁呆住,暗想无垢道长说的不错,真是身材曼妙,容貌清丽,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一片,如秋波横溢,看的人失神。 徐强也咬着指头暗想回去可以多吹一个牛了! 却听水神清络说道:“敢问仙长是要走了吗?”言下十分不舍。 陈义山道:“陈某还有事情要办,不及与诸神尊告辞,恕无礼了。” “真的要走了啊。”水神清络黯然道:“那以后,小神还能得睹仙颜吗?”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暗想这水神是一方水域正神,神仙殊途,各有修行之法,总不至于也想跟着自己学什么仙吧? 哦,是了,她和山神、土地、门神都不受这里的城隍待见,大概是想挪挪窝吧,可自己又能帮她挪到哪里去? 自己也没有这个资源啊。 思忖了片刻,他说:“水神娘娘以后若遇到难处,可以到颍川郡府城陈郡守家里寻我,我叫陈义山,但凡能帮得上忙,我都会帮的。” “可是,小神的封地就是这条溪流,而且小神神力弱小,无法离开封地远行。”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陈义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本就不善于拒绝旁人的恳求,更何况水神清络娇滴滴的一个女子,神色楚楚可怜,眼神充满期盼,他实在是不忍,沉吟半天,终究还是说道:“你是想去更大的水域吧?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帮衬你的。” “仙长说的是真的?!”水神清络激动坏了。 “陈某从不轻易许人,更不失信于人。” “多谢仙长!” 水神清络高兴极了,她从昨夜里回来,就在苦思冥想怎么样才能跟陈大仙这样的高人处的关系更近一些,以求日后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她不想再终日看县府城隍的脸色过活,苦守着这一条小小的明溪,受用那点微薄的香火度日,只是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求见陈义山而已。 直到清晨,陈义山等人沿着明溪下山,她在水中遥望见,猜测陈义山可能要离开天宝观,知道这个时候再不现身搭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所以她才厚着脸皮出来拦马叩拜。 没想到陈仙长真是好说话,居然几句话就答应了以后要帮衬自己,她心中自然是欢喜不尽。 当下她又是一拜:“恭送仙长!” “有劳了。”陈义山点点头,心中一阵酸涩,这答应是答应了,以后怎么帮呢? 苦恼着自己嘴贱,他带着众人扬鞭催马而去。 徐泰来在路上忍不住啧啧叹道:“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在这一年里,仙人也见了,神祇也见了。跟着仙长,真是不枉此生啊。” 徐强插嘴道:“妖怪也见过了,就是还没见过魔鬼。” 徐泰来脸色一变,啐了几口,骂道:“狗才,闭上你的鸟嘴!要见你去见!呸呸呸,跟我没关系!” 陈义山本来因为对水神有许诺而忧郁,此时却忍俊不禁,和无垢道长一阵“哈哈”大笑…… 第六十六章 日游神 水神清络踏在水波之上,直到望不见陈义山的背影,才怅然若失的一叹,准备回到水下神府,却忽然瞥见一个皂衣白面,身形魁伟的男子从远处飘然而来,径直朝天宝观奔去。 水神清络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披头散发,手举一块扇面大小的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日游。 水神清络吃了一惊,知道那是县府城隍爷座下的日游神,立刻迎呼:“天宝山水神清络,参见日游大人。” “是水神娘娘啊,不必客气。”日游神飘然落在水面上,激起了一圈水纹涟漪,他面相凶恶,说话倒是恭敬有礼。 “上差是要到天宝观去吗?敢问所为何事?” “我奉县府城隍大人差遣,特来天宝山询问一些事情。” “上差请讲,小神或许知道。” “哦,也好。昨夜里,当值的夜游神看见天宝观有天罡雷动,电芒震铄竟及于方圆八十里之地!县府城隍大人得报之后,十分惊讶,所以今早就派我来这里查探缘由。请教水神娘娘,你可知道夜里发生何事吗?” “回上差的话,小神刚巧知道,那是一位仙长在夜里作法,施展仙术。” “仙长?”日游神心中惊讶,暗想天宝观里果然出了仙人,昔年天宝真人化异为仙,下场惨淡,难不成他的后世徒子徒孙竟能成功?如果是这样,可是惊天动地啊! “敢问是哪位仙长,又因何做法?” “是一位姓陈的仙长,夜里是以霹雳手段降服白大王。” “姓陈?降服白大王?”日游神愕然了半天,才又问道:“白大王不是被封镇了么?” “是,但是因为天宝观弟子明空误开封剑井,放出了他,险些酿成大祸,多亏了那位陈仙长与天宝观的无垢是朋友,且夜宿观中,出手给白大王以重创!而后小神与山神、土地以及两位门神勠力同心,将白大王给彻底消灭。” 日游神呆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白大王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他的顶头上司县府城隍都无能为力,还曾有言说即便是郡府大城隍出面,也未必手到擒来,所以才拖了这么久,一直放任那邪神被封镇而置之不理…… 那位姓陈的仙长好大的本事! 他惊疑不定道:“那位仙长法力如何?” “很厉害,对付白大王如戏小儿,举手投足便能勾动天雷地火,弹指间就予邪神以重创!白大王被打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要不然,小神等也无法消灭白大王。” 日游神彻底惊了:“有劳水神娘娘引荐,小神想去拜会一下这位陈仙长。想必县府城隍大人还要拜见。” 水神清络听见日游神口中说出“小神”、“拜会”、“拜见”等字眼,不免心中有些得意,暗想你们不是高高在上么?听了陈大仙的事迹还不一样要屈身? 可惜了,你们见不着啦! 她摇摇头:“上差来的不巧,陈仙长已经走了。” “走了?”日游神又愣了片刻,心想这没头没尾的,回去怎么跟城隍爷交待? “敢问水神娘娘,那位陈仙长出自何处仙门?” “小神不知道,只听陈仙长说有事可以到颍川郡陈郡丞家里寻他。” 日游神深深的瞥了水神清络一眼,有些难以置信道:“颍川郡陈郡丞?那位仙长竟然把自己的籍贯和家人都告知水神娘娘了?” 要知道,神与仙殊途,前者是享受香火,汇聚愿力而得神通的;后者是吸纳天地灵气,修法术而成仙道的。前者要保境安民,庇护一方百姓;后者要远离人世,不理红尘俗事…… 可以说,神与仙是少有交集的两类存在,世人把神仙并称,是因为不知道其中区别。 而且,由于种种缘由,在高层面上,神与仙甚至相互看不起,相互存有敌意,所以,一个仙人怎么会告诉一个神祇自己的籍贯和家人信息呢? 更何况,这个水神清络只不过是很低微的一个小神。 日游神很难以置信。 “是啊,陈仙长还告诉小神他的名讳,唤作义山,还说以后要帮小神如何如何的。”水神清络看着日游神惊愕的样子,心中更是畅快。 让你们平时看不起我们这些地处穷山恶水、辖域偏狭的小神! 位卑力小怎么样?不也能结交到大人物么! “多谢,告知了。”日游神被打击的有些心乱,当即也不再问了,拱拱手:“我这就去回报城隍大人。” “恭送上差。”水神看着日游神有些狼狈的离开,再也忍不住愉悦弥漫,“咯咯”娇笑起来。 “水神娘娘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说来也与咱土地分享分享?”土地公的秃脑袋突然从地下钻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水神清络。 “喂,还有我,我在想,咱们是不是找个由头,去拜见一下陈仙长啊?”瓮瓮的闷声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山神到了。 “唉,我们两兄弟去给陈仙长看门也成啊。”门神兄弟也联袂出现。 “你们,来晚了!”水神清络十分得意,把刚才如何送走陈义山,又如何跟日游神交谈的事情说了一遍,完了,又笑。 众神听的呆住。 土地公突然一跺脚,脸带冷笑:“呵呵,恭喜水神娘娘了,以后高升,指日可待啊!” 山神“哼”了一声,本就长得难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瓮声说道:“水神,你只想着自己啊!我们大家伙你就不提?!” 门神兄弟也似笑非笑的,默不作声。 水神清络一愣,心下立刻明白了,这是众神在嫉妒恼恨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自己只顾着得意,忘了他们的感受了。 她也是心思晶莹剔透的人,当即一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以为我是为自己求的?我一大早就守在水里,唯恐陈仙长悄然离开而咱们没有察觉!我在陈仙长跟前只提我自己,不提你们是为什么?还不是怕陈仙长觉得咱们贪得无厌,心生不满?你们以为如果有朝一日,陈仙长提携我的话,我会忘了你们?!” 众神一听,这才回嗔作喜。 土地公“呵呵”笑道:“我就说,水神娘娘最聪明伶俐,且心地善良!咱们是一伙的,哪天水神娘娘高升,我们就算是原地踏步,也脸上有光啊!” “嘿嘿,反正我拿水神你当妹子,你肯定是不会忘了你山神哥的。”山神笑的像是个大傻子。 门神兄弟也附和道:“我们俩就不指望别的了,要是能守个城门就心满意足了,总好过在后山后门当值啊。” 众神都笑了起来,明溪水畔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对了水神。”土地公笑了一阵,突然神色严肃起来:“你其实不该说那些话刺激日游神的,你知道咱们县府城隍爷的心胸不大,日游神回去如实禀告,他会怎么想你?以后不更得给你穿小鞋?” 水神清络其实痛快过后也后悔了,当下一咬红唇,露着一排小细白牙,说:“反正也不是穿了一年两年了,随他便!别的地方的神祇,做的好了,辖域都能扩大些,咱们呢?几百年了,就守着这几十里,还是山域!这山上山下,总共有多少百姓?满打满算也不够一万人!就这,还拖了天宝观的福,要不然,进香的人更少!这样下去,我们何年何月能出头?” 土地公凄凉的点了点头:“是啊,但愿陈仙长不会把你忘了吧。” 第六十七章 悲情仙女 葛城县城隍在听了日游神的汇报之后也是一阵惊愕。 举手投足便能勾动天雷地火,轻飘飘就予白大王以重创,打那个邪神犹如戏弄小儿? 这是什么道行?! “不可能吧?” 县府城隍阴郁了半天,呐呐说道:“我们宋国境内人口繁多,欲望横流,素来为修仙者所不喜,因此仙门很少。据本城隍所知,国内有名的修仙门派也就云梦派而已。可是自从云梦派上一任掌教仙师谢世,天下就没有什么厉害的仙人了。就是云梦派的现任掌教叶南星,也不过是四阶水平而已,她出手,也未必打得过白大王。” “是啊,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日游神挠了挠头:“可是水神清络言之凿凿,应该不至于哄骗属下吧?而且,昨天夜里的动静也确实太大了,方圆近百里的百姓都被惊动了。” “所以,很奇怪啊。白大王的厉害,在四百年前本城隍就有所知,那时候,本城隍对外说对白大王无必胜把握,其实还是为自己挽尊了。就连郡府大城隍都无必胜把握,更遑论是我?” “大人谦逊。” “不是谦逊,是实情。这邪神被封镇了几百年,虽说不再享受香火供奉了,可神力也被封镇,没有消减,五阶仙人对上他也不过是半斤八两,本城隍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陈上仙到底是何方来客,竟厉害如斯?” “大人,会不会是海外仙山仙岛的高人莅临本地,而我们不知?” “不可能!”城隍断然否定,道:“海外仙人久不履足中原,怎么可能突然会去天宝观做客?天宝观在凡人眼中是大观,是有道之士修居之地,可对于仙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无垢修炼异术有点成就,但也比不上当年的天宝真人,即便是天宝真人都没能得到仙人的垂青,他无垢又有何德何能?” “那属下就不明白了……” “水神清络不是说那个仙长是颍川郡的吗?我去找洛川郡大城隍通报一下此事,再让大城隍联络一下颍川郡,看那边到底有没有这个叫陈义山的。” “大人,属下听那个水神清络言语之间,似乎跟陈仙长很熟,而且,陈仙长还答应以后提携她,这……” “痴心妄想!”城隍不屑的说道:“神仙殊途,陈义山若真是仙界高人,怎么可能会垂青一个小小明溪水神?她也就在你面前吹嘘一番,聊以自慰吧。话说回来,就算是陈义山真是仙界高人,也真的垂青于她,又有什么办法去提携她?我们神界职位,难道还能轮到一个仙界中人插手分派?” “城隍大人说的是。”日游神赔笑道:“天宝山那几个家伙,是不安分惯了。” “不安分?那就让他们凄凄惶惶下去吧!等到香火供奉难以为继的时候,看他们怎么来求我!到时候,我上报大城隍,转告郡丞,撤了他们封地,毁了他们庙宇,消了他们神位,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去找天宝真人作伴!” “大人威武!” …… 颍川郡府城,陈府门前,一个十七八岁的明眸皓齿小姑娘正在叩门。 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浑身青衣的清冷美艳女子。 门开了,陈泰清家的老门子缓缓出来,一见她们,便叹息一声:“还是你们呀,你们怎么又来了?” “我叫雨晴,那是我师父,姓叶,你认得我们吧?”小姑娘眉开眼笑,十分动人。 但老门子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有些不耐烦道:“认得认得,你们天天来,我又没失忆,怎么不认得?” “我们想求见掌教师祖,也就是你家公子,麻烦你老去通报一下吧。” 老门子无奈道:“我告诉你们多遍了,我们家公子不在家,他被仙人带走治病去了,一年半载回不来的,你还是别再来敲门了。还有,你也别再诓骗我这个老头子了,说什么我家公子是你的师祖,开什么玩笑,我家公子和你年纪一般大!” 雨晴苦笑一声:“我真的是你家公子的徒孙啊!” 叶南星也忍不住了,说道:“就是我接你们公子上云梦山的。” “你说我家公子是你接走的,又说我家公子是你的师父,这天底下哪有师父让徒弟接走给自己修仙治病的?你们别想绕我老头子,我是老了,但是不糊涂!” 叶南星那个暴脾气几乎绷不住,强忍怒气,嘶声说道:“我来接你家公子的时候,是你开的门吧,你见过我的啊!” “你?呵呵,你跟我那天夜里见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老门子冷笑一声:“那天夜里,我看的清清楚楚,来接走我家公子的仙女,跟月里嫦娥长得一样!至于你?长得也就一般。” 雨晴:“……” 叶南星:“……” 你个死老花眼,怎么就不是一个人了! 还跟月里嫦娥一样,你个老不死的还见过嫦娥? 白天和夜里光线不同,两次穿衣打扮风格不同,发型不一样,那次施了淡妆,这次用了裸妆而已,你个死老直男,这都认不出来! 还居然说我长得也就一般?! 一般你大爷! 气死我了! 雨晴拉住快要暴走的叶南星,耳语道:“淡定淡定,师父,这是掌教仙师的家人。别跟他一般见识,也不用跟他一般见识。让徒儿再跟他聊聊!” “老大爷,你只要告诉你家公子,他的徒弟和徒孙在外面求见,就好了,他肯定知道我们是谁。”雨晴劝退叶南星,自告奋勇上前,和颜悦色的道。 老门子摇摇头,不禁惋惜道:“你这女娃娃,天天来求见我们家公子,是思春还是犯花痴了啊?生的模样也还过得去,要是不犯花痴病,说不定还能配上我家公子。再不济,做个侧室也是可以的。” 雨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芊芊素手手开始颤抖。 思春? 花痴? 模样也还,过得去?! 你瞎么?! 还有,我特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仙女,你让我给人做小?! “咦?你这姑娘怎么还抖上了?嘴唇也紫了?”老门子吃惊的看着在狂怒边缘徘徊的雨晴,突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你这不是花痴病,是失心疯啊!我们府城有个名医叫苍琅先生,最会治失心疯了,你还是去找他看看病吧!啧啧,失心疯的女人可没人敢要啊,做妾也不行啊。” 雨晴伸手去抽剑了。 你这糟老头子,你才失心疯,你全家都失心疯! 你才没人要,你去当大茶壶都没人要! 咦,什么是大茶壶?我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女怎么会知道这个职业? 呸呸,不管了,老娘特么的要一剑捅死你个糟老头子! 叶南星见情形不对,赶紧上前拉住徒弟:“淡定,淡定,这是掌门仙师的家人,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第六十八章 你就是心大 不是叶南星和雨晴生气,实在是因为她们两个已经来了好几天了。 陈义山在外面浪了多久,她们两个就在颍川郡吃闭门羹吃了多久。 每次来求见陈义山,都会被拒之门外,那个老眼昏花的门子始终声称陈义山根本就没回来。 当然,陈义山也确实没有回来。 只是叶南星和雨晴不信。 堪破了希夷老祖的七字仙旨,得了老祖的传承,修为连叶南星都看不透,脚程会慢? 两个女人同乘一把剑都到了,掌教仙师会没回家? 最开始,叶南星还以为陈义山是要先和家人团聚,不愿意让自己和雨晴掺和他们的天伦之乐,所以老门子说公子不在家是托词,可后来连续几天仍说不在家,叶南星和雨晴就慌了。 是掌教仙师没有原谅自己呢,还是在考验自己的诚心呢? 无论如何,叶南星跟雨晴也不敢闯府,只能是在外面租了间客栈先住下,每日来拜访求见,客客气气,彬彬有礼,老门子只要说公子不在,她们就走,绝不纠缠,以此来向掌门仙师表示,我们很乖,我们很听话。 但是直到昨天,情况发生了变化——陈泰清狼狈不堪的回来了。 据说是身上有伤,马也丢了,沿途没少受罪,多亏了有官身在,还能一路打点秋风,否则,就被拐跑了。 消息传出,吓得叶南星和雨晴在客栈里诚惶诚恐了一夜! 要知道,陈泰清能混到这么惨的地步,可全是她俩害的啊。 人家带了一大包金银珠宝,被叶南星拒之不见,跟雨晴理论,还被打伤,云梦山那么高,那么难走,岔道那么多,人家一介凡人,全靠一双手一双脚,硬是爬上爬下…… 细想一下,师徒两个都觉得自己太恶毒了。 叶南星还脑补说,这几天掌教仙师不露面,肯定是因为他父亲一直没回来,以至于仙师心里憋着火呢。 万一陈泰清有个好歹,那掌教仙师就不单单闭门不见她们那么简单了,那是要她们提头来见啊! 天幸,陈泰清总算是回来了。 不管狼狈不狼狈,人能回来就好,听说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这让叶南星和雨晴稍微心安了些。 可即便如此,这一早过来,两人也是胆战心惊。 心想总躲不过这一劫,还是主动点为好,先去找陈泰清赔罪,该挨打挨打,该挨骂挨骂,只要陈泰清原谅了,掌教祖师应该也就不会处罚的太重。 只是没想到这个老门子说话越来越气人,就他这种情商和交流水平,就没有人想过要打死他么?! “掌教仙师不在,那掌教仙师的父亲,陈郡丞在吗?能见见他也是可以的。”叶南星把暴走的雨晴劝到旁边,自告奋勇,又上前问道。 老门子却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们家郡丞大人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而且因为思念公子,忧愤成疾,所以特意吩咐下来,闭门养病,谁也不见。郡太守来也不见!” “这——” “别这也那也了,回去吧,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天天抛头露面要见男人,小的见不着,就见老的,也不害臊?告诉你们,我家郡丞不纳妾!”老门子很傲娇,把门“砰”的关上了。 叶南星和雨晴望着门,哭了。 作为堂堂宋国现存最知名的仙人,吃闭门羹也就算了,居然被冠以妄想给人做妾的恶名?! 陈义山,你不是男人啊,不见就不见,为什么要派个糟老头子这么羞辱我们师徒?! 我们可都是堂堂正正的仙女啊! “雨晴,你别拦着我,为师要大开杀戒!” “师父,我没拦着你啊,我还想劝你别拦着徒儿呢,徒儿也准备大开杀戒!” …… 河东郡永安县的官道上,骑着马的陈义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暗暗狐疑:自己也没着凉伤风啊,我堂堂一个养元三阶仙人,灵气护体,还能染上风寒? 嗯,肯定是父母大人想念我了。 放心,等孩儿解决完徐家庄的事情,就回去给你们二老一个惊喜! 叶南星和雨晴怕是等不上自己,已经离开颍川,回云梦山了吧。 这俩傻妞,都怪她们当初跑的太快,害的自己当了好几天乞丐,要不是遇上徐家主仆,说不定刚开始修仙就得被饿死,成为史上最倒霉最凄凉的仙人…… “仙长、道长,到了!” 跑在最前面的徐强兜马回来,伸手往不远处指着一片庄园,笑嘻嘻道:“徐家庄恭迎二位大驾光临!” “已经到了啊,骑马果然快多了。”陈义山看了看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心想这一次的行程走了还不到一天,途中竟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接连几次遇到妖怪、邪神,都让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扫把星转世了,以至于沿途不出事都有点惊奇了。 “仙长,现在进庄吗?”徐泰来忧心忡忡的问道。 陈义山努了努嘴,示意徐泰来把目光投向无垢道长。 只见无垢道长已经下马,站在一处高地,拿出了他的阴阳罗盘,放在掌中,对准了那一片偌大的庄园,凝神看着盘中的海底针。 “嗤嗤……” 阴阳罗盘中发出阵阵异响,海底针飞快的转了起来。 隐隐间,开始有黑气盘绕。 陈义山饶有兴致的看着无垢道长摆弄,知道这也是玄门异术的一种。 “有妖怪。”顷刻间,无垢道长收了阴阳罗盘,惊叹一声,回头对陈义山说道:“仙长,庄子里头确实有妖怪,而且妖力还很强!” 徐泰来的脸色苍白了下来。 徐强也不嘻嘻哈哈了。 “真的是妖怪?”徐泰来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原本他还存着点念想,万一那位假爹真是自己的父亲,只不过是在遭受了某种奇遇后,性子变了而已,又修炼了一些歪门邪道的本事,所以行为怪诞,抑或是被祟物附体,行事魔怔,找厉害的法师破破也就好了……眼下,无垢道长这么一说,让徐泰来无比心凉。 “当然是妖怪,这阴阳罗盘不会出错!” 无垢道长盯着徐泰来道:“徐庄主,你也真是心大!妖怪进了庄子,就住在你家里,你居然不带着家人逃跑,还敢留下家眷,自己带着徐强出来搬救兵?!” 徐泰来叹息道:“他是我父亲的模样啊,除了要鸡吸血,要丫鬟暖床之外,也从来没有主动害过我和家人啊。” “妖怪从来居心叵测,你就是心大!” “我让家里的武师去后院,又找了些和尚、道士等法师去探他的底细,他虽然愤怒,却仍旧没有对我和家人做出什么事情来。要不然,我早带着家人跑了,也不敢留下家眷,自己带着徐强出来请援兵啊。” “你这还是心大!” “他说只要我不再做过分的事情,他是不会对我和家眷下手的。” “妖怪的话你也信?贫道觉得还是你心大!” “靠!”徐泰来怒了,脾气好不代表人家不会发飙:“无垢,你能换句话说么?!妖怪妖怪,万一你看错了呢?万一真是我父亲,只是被什么祟物附体了呢?还没有见到人,就用你那个盘子看了看,就确定是妖怪?” “哟,徐庄主这是不相信贫道?要不,让仙长说!” 陈义山本不想插嘴的,此时只好无奈道:“徐庄主,你不是也觉得令尊有问题才外出求援的么?怎么现在援兵到了,反而又犹疑了?” “他是有问题,可,可如果他真是妖怪,为什么对我和家人如此手下留情呢?”徐泰来心情很复杂:“还有,在他没有住进后院之前,言谈举止真的就跟我父亲一模一样!这又是什么缘故?” 徐强也在一旁点头称是,表示不解。 无垢道长思量着,也觉得莫名其妙,扭头看向陈义山,陈义山没有吭声。 在没有见到正主之前,自己能知道什么? 要不说非要带着无垢道长来呢,人家靠异术,在远距离就能判断出些有用的信息来。 自己是只有用慧眼近距离看了,才清楚底细。 第六十九章 父慈子孝 四人正在观望,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便有三四个猎户模样的汉子骑着马,提着弓箭、刀、叉,钻了出来。 马背上托着几只野兔、野鸡、獐子,甚至还有一头狼,算是满载而归。 徐强看见他们,先是一愣,继而便大声呵斥起来:“好啊,徐豪、徐杰、徐英!你们几个混账东西,不好好看家,居然跑出去打猎?!” 几个人匆忙围拢上来,朝着徐泰来纳首便拜:“小的参见庄主!” 徐泰来的脸色也很难看:“我临行时不是交待过你们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要好生看护夫人和少庄主?为什么擅自出来打猎?!” “禀庄主,不是小的们不听话,是因为庄子里的鸡已经没有了。你走之后,后院老爷要鸡又要的勤,以至于咱们连打鸣和下蛋的鸡都没了。夫人没办法,就吩咐小的们出来打些野鸡回去。小的们只是顺道捕了些野兔和獐子。哦,还有这头狼,是跟我们抢猎物,被射死了,小的们想着带回去剥了狼皮,给少庄主做个垫子用。” “哦。”徐泰来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问道:“夫人和少庄主还好么?” “好,一切安好!” “后院老爷呢?” “除了要鸡,也没什么动静。” “现在每天要几只?” “六只,清晨三只,傍晚三只。” “丫鬟呢?” “上次送去的,还没送出来呢。” “你们没有去后院打搅他吧?” “上次老爷闹过一通之后,再没人敢去了。更何况,庄主走的时候也交待过,小的们怎么敢犯禁?” “那就好。” “不过小的们这次出来,只打了三只野鸡,明早老爷如果再要,就送不上去了,也不知道野兔行不行?老爷喜不喜欢兔子血?” “明早再说。” 徐泰来心想有陈仙长在,还怕什么鸡够不够的问题,只要老婆孩子没事,就心安了不少。 他扭头对陈义山说道:“让仙长见笑了,这几个都是我们徐家从小养大的人,跟徐强一样,最是忠心不二的。” 又吩咐徐豪、徐杰、徐英等人道:“这位是陈仙长,是我请来的仙人,都过来拜过!” “仙人?!”几人惊疑不定,呆呆傻傻的,胡乱朝陈义山拱手行礼,旁边徐强一脚踹了上去:“磕头参拜!” 几个人慌乱跪了一地:“见过老神仙!” 陈义山忙道:“不必客气,快快起来。”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徐强得意洋洋的把众人揪起来。 徐泰来又介绍无垢道长给他们认识,众人也拜了一番。 有了仙人在前,面对天宝大法师的时候,众人反而不那么震惊了,这让无垢道长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徐泰来愁眉苦脸道:“仙长,现在怎么办?你听听,家里的鸡都吃没了,连打鸣和下蛋的鸡都没有了。” 陈义山听了这话想笑,鸡除了是公的就是母的,公的打鸣,母的下蛋,难道还有别的鸡? 他干咳了几声,扭头问无垢道长:“道长,既然确定是妖怪了,那此妖比起风疏影来,孰强孰弱?” 旁边徐豪等人惊愕起来:“老爷真是妖怪?!不是中了邪或者犯了痰气?” “都闭嘴,别乱插话!”徐强摆起了家奴老大的架子。 众人诺诺,然后噤若寒蝉。 只见无垢道长沉吟了片刻,又摇了摇头:“跟风疏影相比,谁强谁弱,贫道难以判断。” 陈义山道:“怎么讲?” 无垢道长说:“庄子里的妖怪,应该不是草木之妖,而是禽兽之妖。草木之妖虽然厉害,但弱点在于难以移根挪穴。禽兽之妖纵然不是十分厉害,却因为擅于腾挪幻化,行动伶俐快捷,也难对付。贫道曾经降过禽兽之妖,但都是些还未能脱化人形,也不能开口说话的半妖,跟这庄子里的妖怪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贫道说,难以判断。” 陈义山好奇道:“那你怎么确定这庄子里的妖怪是禽兽之妖,而不是草木之妖?” 无垢道长笑道:“贫道不敢在仙长面前卖弄了,贻笑方家。” 陈义山摇头道:“没有,我是真的在请教道长。” “贫道哪里敢当!” 无垢道长吓了一跳,见陈义山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也不敢再卖弄关子了,当即说道:“贫道师承下来的说法,把妖怪分为五类,一为禽兽之妖,如狼妖、狐妖、鸡妖、鹰妖;二为草木之妖,如槐妖、花妖、杏妖;三为鳞虫之妖,如鱼妖、鳖妖、蛇妖、蜘蛛妖、蜈蚣妖;四为自然之妖,如山精、水魅、雪妖、石妖;五为器具之妖,如笔妖、画妖、琵琶妖。这五类之中,以禽兽之妖最为狡猾,草木之妖最难得道,鳞虫之妖最为狠毒,自然之妖最为善良,器具之妖最为孱弱。” 陈义山听的入神,回忆自己这段时间遇上的妖怪,还真能对得上号。 鳖怪是鳞虫之妖,确实狠毒,受过希夷老祖的熏陶,还天天接受云梦派的饲喂,吞了有心害它的水月不说,竟然还要吃掉叶南星和雨晴!还有那个临死还咬了自己一口的蜘蛛妖,更是凶残; 雪女、山精、水魅都算是自然之妖出身,山精、水魅摆脱了妖道成了神祇,雪女原本也在雪川接受人类供奉,只不过不是正神,因为感觉修为进步太慢,才弃了神道,改入妖道,但害人居然要靠美色引诱,而且被自己三言两语打发了,心性确实不算太坏; 风疏影,算是草木之妖,千年的道行,却仍旧困守凤凰岭,也确实修行很难…… 他不禁点了点头,对无垢道长说:“请道长继续讲下去。” “是。” 无垢道长见陈义山脸上并没有什么不以为然的神色,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听自己说话,不由得心下佩服,暗想仙长的胸襟气度果然常人难及,那么大的本事还愿意听我一个凡夫俗子聒噪,于是也更加严肃了起来: “贫道之所以判断这庄子里的妖怪是禽兽之妖正是基于五大妖类的特性。徐庄主你说那妖怪幻化成令尊的模样归家,并告诉你们是他生前有奇遇,得蒙仙人收为弟子,死是假死,骗的你们都信了,对不对?” 徐泰来点了点头:“是啊。” “这就是狡猾的表现!” 无垢道长言之凿凿道:“自然之妖还有草木之妖,因为根性秉直的缘故,没有这种弯弯绕绕的脑子,就算是假冒旁人,也绝不可能把这人的言谈举止学到一模一样的程度!” “哦。” “至于鳞虫之妖,不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和善心,以它们残忍的个性,只要能潜入庄子,又没有人防备,怕是要不了一天,它们就能把所有人袭击个遍,徐庄主别说出来请援兵了,能活着都不易。” 这话说的徐泰来和徐强、徐豪等人都面如土色,徐强差点又尿湿一条兜裆裤。 “而器具之妖,又太弱了,纵然能幻化人形,也只是一时,不可能成年累月保持形态不变,而且,一般精通异术的人都能降服它们。徐庄主说先前请过一些法师来,都被打败了,这说明对方不弱。” “嗯。” “总结下来,贫道判断,庄子里的妖怪大概率是禽兽之妖。只是——” 无垢道长挠了挠头:“这个妖怪为什么会一直没有对徐庄主和家眷们下毒手,这一点,贫道也想不通。按说,徐庄主让家里武师去后院探查,又请了法师到家里,那妖怪早就该恼羞成怒了,也该明白徐庄主对他起疑了,就这样,它还留着一家大小的活口,未免也,也太善良了吧?难道是因为徐庄主心大,放着一家大小都不跑路,陪着妖怪生活,感动了妖怪?也不至于吧?” 徐泰来古怪的看着无垢:“道长,什么仇什么怨啊,我们一家大小全被灭口了才好吗?什么陪着妖怪生活,感动了妖怪,你是想说我傻吧?靠啊,他看起来跟我爹没什么区别,我能怎么办?” “不是,贫道不是这个意思。贫道就分析分析,徐庄主你别多想啊。” 无垢道长赶紧转话题,他指了指阴阳罗盘,对陈义山说道:“仙长,根据海底针感受妖气的程度,这个妖怪比贫道以前遇到过的所有妖怪都厉害,当然,跟风疏影还是很难对比的。仙长,贫道不是它的对手,还得靠你老人家了。” 陈义山忍不住苦笑,早知道就不听无垢道长分析了,本来自己不怎么紧张的,听无垢道长分析完,倒是有点紧张了。 禽兽之妖,会是什么禽兽呢? 喜欢喝鸡血?难道是黄鼠狼成精? 至于妖力强横,呃,别说比风疏影强了,就算跟风疏影一样厉害,自己都打不过。 关键是按照无垢道长说的,禽兽之妖又狡猾,弯弯绕绕多,凭自己的嘴遁,说得通吗? 看来,关键时候,只能是乌月钵了。 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呢。 这次要是用了,应该不属于是轻用吧? “徐庄主,刚才徐豪说那妖怪现在傍晚还要鸡,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晚这三只,我去送。”陈义山想到了一个不打草惊蛇还能看出对方底细的主意。 “啊?”徐泰来吃了一惊:“怎么能让仙长去送呢,不行不行!” “贫道去送!”无垢道长自告奋勇。 “算了,你去肯定得先打起来。”陈义山说:“你们放心,我是借送鸡的名头,看看那妖怪的底细。就这么定了。我送鸡的时候,道长在后院大门外面守着,以备不测。徐庄主你和徐强、徐豪等,最好是把庄子里的人全都转移走,不要惊动那个妖怪。” 徐泰来说:“仙长放心,我们走,他是不拦着的。” 陈义山摇摇头:“还真是个奇怪的妖怪呢。” 无垢道长嘀咕道:“徐庄主也很奇怪呢,心大不说,还迷之自信,认妖做父,还父慈子孝。” 徐泰来:“……” “老牛鼻子,你总是内涵老子,你特么打个树妖弄折两条胳膊,你才迷之自信!说我认妖做父?感情妖怪没变成你爹!还父慈子孝,你大爷的,你爹难道不慈,你难道不孝?老子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无垢道长愣住:“疯了,疯了,徐庄主不会也是妖怪变的吧?待贫道用见钱眼开照照他。” 陈义山:“……” 眼见徐泰来要上手跟无垢道长拼命,陈义山赶紧呵斥一声:“好了!都别闹了,依计行事!道长,你准备好奔雷符,若是妖怪强横,保命要紧!” “是!” 第七十章 兔兔辣么可爱 众人悄无声息的进庄,徐强、徐豪、徐杰等人迅速组织徐家的仆役、丫鬟、护院武师,徐泰来带上老婆、孩子,开始不动声色的往庄外转移。 陈义山换了一身徐家仆役的打扮,短衣小帽,把麻衣长袍勒在里面,手里提着串起来的三只野鸡,直奔后院。 无垢道长在脚上贴了奔雷符,跟到了后院门口处,便不再往里面进。 陈义山指引灵气,也在自己脚下画了一道奔雷符,然后才在屋外伸手叩门,嘴里朗声说道:“老爷,你叫的鸡来了!” “放进来!”里面传来一声暴躁的嗓音:“磨蹭到这个点才来,作死么?!” 陈义山刚伸手推开门,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呕吐出来。 强忍着恶心,屏住呼吸,他定睛往里面看去,只见室内黑洞洞的,窗帘都拉的很严实,几无光线照进,明处看暗处,一时间头昏,什么也看不清楚。 “乱看什么?!我挖了你眼珠子!” 厉喝声中,一张酷似徐泰来的老脸从黑暗中探出,猛然凑到了跟前,陈义山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我叫的鸡呢?!” 老头子须发皆张,目光通红。 “这里呢。”陈义山扬扬手里的野鸡,用慧眼凝神打量老头子。 还没看仔细,老头子已经一把扯过鸡,顺手把门“砰”的关上了。 “呃” 陈义山捂着鼻子往后退。 “居然给我野鸡?!还是半死不活的?!” 门突然又开了,老头子咆哮一声,把一串野鸡朝着陈义山的脸砸了过来。 陈义山一闪身,躲了过去,心头不禁火起,骂道:“老东西你挑剔什么?!家鸡被你吃光了,有野鸡就不错了!就这三只,你爱要不要,等到明早,你只能吃兔子!还是野兔!” “兔子?!”老头子的面孔扭曲了起来:“你们打了野兔?!” 此时离得近,陈义山慧眼看他看的清楚: “兔妖,穴居于徐家祖坟之中……” 只这一个信息,就让陈义山有点慌了。 麻蛋,这居然是个兔妖! 刚说让他明早吃兔子…… “兔兔那么可爱,你让我吃兔兔?!我特么咬碎了你!” 老头子的眼中快要滴出血来,“嗖”的蹿起,半空中裂开嘴来,化为三瓣状,两颗门牙刹那间暴长,变得又尖又大,犹如两把匕首,寒光闪闪中朝陈义山当头咬下。 “当!” 陈义山反手抽出玄英灵剑,灵气御器,拼尽全力,在间不容发之际,一道寒芒撩了上去! 刀锋磕上兔妖门牙,爆出一阵火星子! 养元三阶的修为,配合上身魂一体的灵剑,效力非同小可! 兔妖吃痛,“嘶”的一声,感觉两颗大兔牙都麻了,它翻身落地,惊讶的瞥了一眼陈义山,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玄英灵剑,吱声道:“你是何方神圣?!” 只这一下交锋,陈义山心中已是大定,眼前这个兔妖没有风疏影那么强,自己完全可以和它硬刚! 他索性一把扯掉奴仆的衣帽,露出自己雪白的麻衣长袍,冷笑一声:“呵!好你个兔妖,在人家祖坟里修炼成精,反过来又祸害人家的子孙,你这该当何罪啊!?” 兔妖大惊失色,颤动着三瓣嘴:“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兔妖?又怎么知道我是在徐家祖坟中修炼成精的?!” “你自己看看你的红眼睛,再看看你的大门牙,还有你这三瓣豁子嘴,还有你那两只快要竖起来的耳朵,你说你不是兔子,有人信么?” 兔妖:“……” “要不是在人家祖坟中修炼成精,你也不至于把人家的底细了解的这么清楚吧?” 兔妖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阁下是仙人?” “不错!” “徐泰来也真有本事,居然能请来仙人!可兔爷我对他不错,他竟还要害我,这是何道理?!” “你要当人家的爹,还把人家庄子里养的鸡都吃光了,又祸害人家的丫鬟,这叫对他不错?” “我修炼了几百年,比他太爷爷出生的都早,叫他一声儿子也不算辱没了他吧!鸡我只拿来喝血了,肉还不是他们自己吃了?至于丫鬟,我也没要她们的命,只是采阴补阳而已。跟谁睡不是睡?在妖怪里,我这种算是心地善良的了!” 这话说的陈义山一时有点语塞。 是啊,这兔妖的所作所为,似乎,在妖怪里确实能算是一股清流啊…… 呸呸呸,不对! 为什么要在坏蛋里面挑不那么坏的做正面典型? 差点被这只狡猾的兔子绕进去! “你当人家爹就是不对!你采阴补阳更是不对,虽然没害人家姑娘的命,却弄得人家姑娘精神恍惚,以后还怎么正常做人?!还有,你是只兔子,吃白菜萝卜就行,为什么要喝鸡血?!兔兔可爱,难道鸡鸡就不可爱了?!” 兔妖:“……” 这特么到底是个仙人,还是个沙雕? 鸡鸡有我们兔兔可爱?! “这位仙长,小妖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往日无仇近日也无冤,所以咱们何必生死相搏呢?仙长既然是徐泰来请来帮忙的,那小妖给你个面子,走就是了。”兔妖拱拱手,还冲陈义山鞠了个躬。 咦?! 这么彬彬有礼的妖怪,还是第一次见啊。 陈义山心中狐疑起来。 只见兔妖缓缓抬头,脸上突然多了些似笑非笑的狰狞面容,通红的双眼之中,陡然一闪,竟迸射出两道细线也似的血芒,凝如实质,朝着陈义山闪电般纵横交织扫去! 陈义山刚才就怀疑兔妖捣鬼,心中早有防备,眼见如此,脚下一动,身影如奔雷般掠了出去,瞬息间已到兔妖的身后,嘴里喝一声:“妖孽你找死!” 玄英灵剑华光闪烁,“嗤”的一声中,兔妖的耳朵落下一只,跌落尘埃! “吱唔噢!” 兔妖惊的魂飞魄散,惨叫声中,就地一滚,已现出了原形,乃是一只如牛犊般大小的肥硕灰兔子。 毛茸茸的,倒也确实可爱,想撸…… 却见它四腿蹬地,“嗖”的蹿起,兔妖快成一道灰影,朝着院门外急急逃去! “呵!” 陈义山冷笑一声,引气御器,玄英灵剑脱手而出,“嗡”声之中,灵剑已然化作一道青芒。 兔妖刚逃到后院门口,还没出门,便陡觉屁股后面一凉,忙中偷闲,扭头一瞥,屁股上鲜血迸溅! “啊啊啊!” 本来就不长的尾巴竟然被削掉了! “混蛋,兔爷我跟你势不两立!你等着!”兔妖痛心疾首的叫骂着,也顾不得去捡自己的尾巴,撂下一句狠话,急匆匆跳出门去。 原以为自己速度快,这一出去,就逃出生天了,藏在暗处修炼几年,再回来报削耳断尾之仇……不料,刚发完狠心,门后就突然飞出了一团黑漆麻乌的东西,朝着自己的大兔脸打来。 兔妖吓了一跳,麻蛋这门口还埋伏着一个?! 忙低头躲避,哪里还来得及,那黑漆麻乌的东西不偏不倚,正砸在它那两颗大兔牙上。 那牙,实在是太大了,好辨认,好打靶…… “砰!” 火星四溅,两根兔牙,掉了。 “呜呜呜!” 兔妖伸爪子捂着嘴,疼的跺脚呜咽。 那黑漆麻乌的东西又飞了回去,落在一个道士手上,满脸坏笑的看了过来:“原来是只肥兔子啊。” 正是无垢道长,用阴阳罗盘捡了个现成便宜。 本来那兔妖的牙坚韧异常,就凭无垢道长的本事,是砸不掉的,怪就怪兔妖刚才用牙与陈义山的玄英灵剑硬拼,被陈义山一剑磕动了牙根,于是就活泛了,无垢道长又是偷袭,那阴阳罗盘也不是凡品,不给它盘下来都对不起祖宗。 疼痛之余,兔妖愤怒已极,耳朵掉了一个还有一个,尾巴没了至多露着腚,放屁还舒坦点,但是门牙掉了可怎么办?! 本来就是三瓣豁子嘴,没了门牙,丑上加丑,说话还漏风,以后怎么勾搭母兔子?! 还有,血眼剑牙,是自己修炼几百年才修炼出来的大杀器,就这么着被毁了一个?! “内个粪蛋佛不鸟啦!” 兔妖怒骂着,目中血芒再次迸射出来,朝着无垢道长交织而去。 因为说话漏风,一句好端端的“你个混蛋活不了啦”,硬生生被兔爷说成了那个鬼样子。 无垢道长见势不妙,想着陈仙长的交待,打不过就跑,立刻启动奔雷符,“咻”的往远处逃窜。 兔妖一蹦一跳,身影如风,速度也是快的不可思议,跟着就追了上去,非要把无垢道长给弄死不可。 后面陈义山也提剑追了出来。 一道一兔一仙,眨眼间便追出了庄子。 徐泰来带着家眷、奴仆早已经出了庄子,此时黄昏,都站在高处张望,猛然瞧见夕阳余晖中,庄子里有三道残影闪过,接着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徐泰来叹息一声:“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的青春啊……” 第七十一章 城隍亲临 追在最后面的陈义山,连续御了几次玄英灵剑,竟都没有刺中兔妖,不禁暗暗感慨:这兔子确实狡猾,跑的够快,闪的也厉害! 无垢道长用着奔雷符,竟也不敌那兔妖的速度,眼看就快要被追上了。 陈义山与那兔妖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眨眼间,只听“砰”的一声,一团灰影撞在了无垢道长的腰窝上,无垢道长惨叫一声,直挺挺的飞了出去,那灰影一闪,掠向山野草丛中,瞬间就消失不见。 陈义山赶上前去,先把无垢道长搀起来:“怎么样?” 无垢道长龇牙咧嘴的捂着后腰:“贫道没事,可能是岔气了。逮住那该死的兔子要紧!” 陈义山点点头,提剑往草丛里找,慧眼仔细观瞧,但见那团灰影几丈几丈的闪现,瞬息间奔向一片坟地,再次隐匿。 兔妖把身形缩小了,如此一来更难寻觅。 陈义山心想毕其功于一役,不能就此罢手,当即跟了过去,后面无垢道长也追随了上来。 “是徐家祖坟?” 两人望着一片高高矮矮的坟茔,眼见明月初升,一片阴气蒸腾,四下里静谧无声,煞是瘆人。 陈义山说:“这妖孽就是在这里穴居的,俗话说狡兔三窟,妖怪进了老窝,可不好找了。” 无垢道长一手捂着老腰,一手拿出阴阳罗盘,咬牙切齿的说:“仙长放心,找得到,今晚非要扒了那孽畜的皮不可!” 陈义山心想带上无垢道长真是明智之举,用慧眼一个坟茔一个坟茔去判断,势必要累死自己不可。 而无垢道长在就不一样了,他用阴阳罗盘寻妖定位,自己做好准备伺机下手,就算狡兔三窟,也管叫那兔子无处可藏! 陈义山暗暗伸指引灵气,迅速画符,只等无垢道长出结果。 但见罗盘海底针滴溜溜的转动,突然黑气滋生,针头停摆,无垢道长伸手一指:“找到了!” 陈义山毫不迟疑,一挥手,天罡雷符,印! “轰!” 一道霹雳从半空中滚落下来,击在三丈开外的一处坟茔上,坟茔无损,却有一道灰影“嗖”的蹿出,在地上翻了两翻,不知又钻到哪里去了。 “在那边!”无垢道长手持罗盘,一找一个准。 地煞火符,印! “嘭!” 一道幽火从地下蹿出,连带着还有个灰影也跳了出来,惨叫着,又逃向别处! “嘿嘿……”无垢道长满脸淫笑,说:“让你跑,非把你弄熟了不可,宵夜就吃红烧妖兔!” 当下,一道一仙,一个指,一个炸,彼此都很兴奋,乐此不疲,倒是苦了兔爷,吓得魂飞胆丧,在各处窝里蹿进蹿出,眼看着天上闪电、地上花火,生生把瘆人的墓地搞成了大型坟头蹦迪现场。 …… 站在庄子外高地上的徐家众人,也早看见了徐家祖坟中的动静,有的吓得面如土色,有的惊得目瞪口呆,有的兴奋不已,指指叫叫。 徐强大喇叭似的喊道:“瞧见了么?!那就是陈仙长在降妖!我在路上都见过好几次了,跟你们说了你们还不信!” 徐泰来揪着儿子,并排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惊扰了你们,不为别的,只为降妖,还望恕罪,恕罪啊……” 河东郡永安县城中,一个身着皂衣,手持木牌,上书“夜游”二字的人,飘在空中,远远看见这一幕,也吃惊不小。 观望了片刻,这夜游神便立刻飞奔城隍庙去了。 庄子附近,不少农人匆匆抱走了在外玩闹的孩子,回家紧闭门户,连饭都不敢做了。 胆小的,早早藏进了被窝,蒙着脑袋打摆子。 还有老人家趁机教育子女:看见了没有,那就是老天爷用雷在劈忤逆不孝的人呢! 也有幸灾乐祸的,嫉妒徐泰来家大业大的,乐不可支跟家人分享:早就听说徐家闹祸事,现在连祖坟都遭雷劈了,这是要败家啦! …… 其实徐家的祖坟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天罡雷符和地煞火符都专一针对妖魔鬼怪的,并不劈草木土石,更不可能炸坟烧棺,只是声势太大了而已。 局外人都吓得不轻,更不用说身在其中的兔爷,此时它是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外面的厉害如斯,就好好说话,不该惹怒他啊。 陈义山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用符的时候,都省着灵气,一缕一缕的用,省的兔子没打着,自己先累趴下了。 兔子这会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满以为逃进老窝,凭着自己多年经营的狡兔三十窟,怎么着也能让那个刺头仙人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连老窝都快炸完了! 娘的,这仇不共戴天! 只要让兔爷躲过这一劫,回去一定杀徐泰来满门! 做妖,千万不能太善良了啊! 这都是血泪的教训! …… 陈义山和无垢道长正在忙的不亦乐乎,突觉周围阴风阵阵,数道呼啸之音如飞而至,陈义山吃了一惊,罢手环顾。 无垢道长也愕然仰望。 只见徐家祖坟四周,沾满了人。 不,是空中飘满了人。 在正东方位,空中飘着一前两后三个身影,站在最前面的,身穿朱袍,头戴朝天翅乌纱帽,腰缠蓝玉带,手持白玉圭,相貌十分威严,陈义山慧眼如炬,立时认出,那是永安县府的城隍! 城隍身后立着的两员随从,都是青衣打扮,一人手持判官笔,一人手持断魂刀,陈义山看出那是城隍座下文判官、武判官; 正南方位,空中站定两尊神祇,一个身穿皂衣,一个身着白袍,都是披头散发的打扮,手中各持一枚蒲扇大小的木牌,上面分别写着“日游”、“夜游”,不用说,就是城隍手下的日游神、夜游神了; 在正西方位,飘着三个身影,为首的一个相貌十分狰狞,半边脸黑,半边脸白,正是阴阳司公,乃是城隍手下第一辅吏!他身后两个分别是速报司公、纠察司公,也是城隍手下的辅吏,手中分别拿着勾魂索、打魂鞭、穿魂钩; 正北方位,也有两尊神,站在左面的,相貌比阴阳司公还要吓人,眼睛暴突,獠牙外露,青灰的面色,神态狰狞,头上戴着金箍,身上穿着红绣袍,正是城隍手下神将中的金枷,也称大鬼;另一个人长得跟他如孪生兄弟一样,只不过穿的是蓝绣袍,是城隍手下神将中的银锁,也称小鬼。 好嘛! 陈义山看呆了,合着永安县城隍带着全府的部署神官神将都来看热闹了!? 第七十二章 搂草打兔子 无垢道长也呆住了,他是吓的。 咱天宝大法师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打过强盗,收拾过恶霸,攘凶辟邪,也对付过妖孽,见过神祇,京城里去过,皇宫里坐过,可就没见过眼前这么大的阵仗! 不说陈义山呆住,无垢道长惊悚,永安县府城隍看着陈义山也是心头震动! 他得夜游神通报,说徐家祖坟有天雷地火勾连,像是有人在做法,声势极大,便知道是高人莅临,当即出城远望。 一看之下,他心中更是骇然,只见那边天雷一个接着一个劈落,地火一团接着一团暴起,徐家祖坟中,两道残影来来往往,其中一个还能看清楚,是个道人,另外一个根本看不清,快如瞬移,那得是什么修为啊! 能在徐家祖坟弄出如此大手笔,肯定是为了那个兔妖来的,城隍想明白之后,不敢怠慢,当即召唤全府的部署,有头有脸的一个不落,摆不上台面的一个不带,穿的正正经经,带齐全副家伙,前来拜会大仙。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藏在地下的兔爷猫了半天,不听动静,心想着难道那两个刺头累了,走了? 要不要露脸出去看看? 算了,万一对方使诈,故意假装离开,其实就等着自己冒头,然后一个雷劈下来,那自己不是找死么? 就猫着,在兔爷的地盘上,看谁耗得过谁! 正打如意算盘,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永安县城隍,携文武判官、三司公、日夜游神、金枷银锁将,见过仙长!” 兔爷一个激灵打遍全身,整个兔儿都不好了! 怎么,城隍那老东西也准备来捡便宜,痛打落水兔了?! 却听陈义山说道:“城隍有礼,修仙者陈义山在此降妖,无意惊动贵府。” 城隍问道:“仙长是为了那个兔妖而来吗?” “正是。”陈义山眉头一轩,暗想:你既然知道有这么个妖怪,居然还放纵它在你的辖地内为非作歹? 城隍似乎知道陈义山心中所想,忙说道:“惭愧!在小神的治下出来这么个妖孽,本就是小神的罪过。其实小神曾经抓捕过它四次,只因它心性狡猾奸诈,又善于奔逃藏匿,而且精通幻化妖术,所以每次都让它逃走了,属实是小神无能,贻笑仙家。” 陈义山脸上带了些冷笑,问道:“那它在徐家庄兴风作浪,你知道吗?” “小神知道,但是不敢管。”城隍苦笑道:“三年前,它在城中一户人家里为祸,小神获悉之后,前去降它,但是却被它给逃了。事后,小神离开,它又回去报复,将那一户人家老小全给害了。所以这一次,小神虽然早已经收到消息,知道它在徐家庄逞凶,可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还望仙长见谅。” 陈义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今夜,有仙长援手,当是此妖死期!”城隍冲着陈义山行了一礼,转身一挥手:“文武判官、三司公、日夜游神、金枷银锁听令!” 众神应声:“在!” “依现行方位,将此地围拢,各尽全力,不许走脱了那兔妖!东南西北四方,何方出纰漏,何方领罪!届时休怪本府不讲情面!” 众神拱手:“遵命!” 兔爷听见这话,感觉凉了。 不但心凉了,身子也凉了。 这特么还打个屁啊! 不带这么欺负兔子的啊! 虽然咱是个流氓兔…… 娘的,也不知道徐家还能请来这么厉害的援兵啊,早知道,兔爷也不去你家啊。 正悔恨之中,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厉喝:“在这里!” 兔爷叫声:“不好!” 想也没想,它麻溜的就往外蹿。 果然,刚动身,屁股地下就是“轰”的一声,地煞烈火蹿起一丈多高,一撮兔毛化作飞灰去了。 它刚蹿出地面,便听见“嗤”的一声响,青芒爆射,那柄割了它耳朵,砍了它尾巴的小贱剑,兴奋的刺了过来! 跳! 不愧是兔爷,瞬间暴跃两丈地,仓皇躲过了小贱剑。 “嘿嘿……” 熟悉的淫笑声传来,一手捂着腰,一手捧着阴阳罗盘的无垢道长猥琐的靠近,不由分说,反掌就砸! “咻!” 兔爷大喘着气又蹿了。 “嗖、嗖、嗖!” 一阵密集的破空之音响起,正西方位上,三司公手里的勾魂索、打魂鞭、穿魂钩争先恐后朝着兔子袭来! 原来,兔爷跑到了西面,镇守在这个方位的三司公唯恐担责,当下都拼尽全力,有兔没兔,打三杆子试试。 兔爷心惊胆战,奋力一跃,朝着东面狼狈蹿出! 嘴里骂道:“亏你们还是仙,还是神,以多欺少!不算——” 话音未落,空中一座小山似的白玉圭轰然砸落! 守在东面的城隍爷亲自出手了! 后面文武判官一个手持判官笔,一个手持断魂刀,飞身过来,准备近战。 兔爷扭头就蹿。 城隍冷笑道:“跟你个妖孽,还讲什么道理么?!” 兔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往南刚落地,两面牌子就打了下来,像拍苍蝇一样,快、准、狠! 自然是日游神、夜游神出手了。 兔爷堪堪躲过,颤巍巍往北而去,早就等着的大鬼、小鬼狞笑着,扔枷的扔枷,落锁的落锁,搂草打兔子哟! 兔爷实在是无处可躲了,真个是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它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往地下猛钻,却觉身前疾风一闪,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怎么回事,浑身就硬了。 被封镇了…… “让你跑!”陈义山拍了拍手,“妖封符”不偏不倚的印在了兔爷的脑瓜上。 两行热泪从兔爷眼中滚滚落下,这一刻,它竟有了种解脱的感觉,终于,不用再奔跑了,也不用再东躲西藏了,那简直不是兔子干的活儿啊! 众神靠近,城隍再次向陈义山行礼:“陈仙长,这妖孽可否交给小神处置?” 陈义山心想着对方到底是一府城隍,对自己又恭敬有礼,结交下来,也算一缘,当即说道:“当然可以,本就是尊神治下的妖孽,该由尊神处置。” “多谢!”城隍大喜,回头冲属下众神喝道:“拿下它!” 三司公和大小鬼上前动手,勾魂索先套出了兔子的妖魂,穿魂钩又刺了进去,接着金枷银锁上了妖身,兔爷痛苦难耐,嘶声惨叫:“饶命啊!小妖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想的倒多!”城隍冷笑道:“带走,送到河东郡大城隍那里,让它尝尝罚恶司的手段!” “且慢!”陈义山突然说道:“先不急带走。” 第七十三章 城隍邀茶 城隍一愣,还以为陈义山反悔了,当即赔笑道:“这兔妖留给仙长其实也没什么。小神带走,只是想让它受些惩戒,以惩罚它之前犯下的罪过。” 陈义山道:“我有些话问它,问完你带走就是。” “多谢,多谢!”城隍这才放心。 对陈义山来说留下不留下兔妖都没什么,但是对城隍来说,抓捕兔妖可是一件大功劳,他自然舍不得放下。 只听陈义山问那兔妖:“你每天喝鸡血,是什么缘故?” 兔妖冷笑道:“你想套兔爷的修道方法?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兔爷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义山一愣,还没有吭声,城隍在旁边已然是大怒,喝道:“抽他!” 守候在一侧的三司公立刻举起手中的打魂鞭,朝着兔妖的妖魂如雨点般落下,第一下兔妖还能忍受,随后便发出阵阵凄惨的嚎叫:“啊!呃嗬嗬!噢啊小妖知错了,不要再打了,呃” 城隍骂道:“仙长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敢耍滑头,送你到大城隍罚恶司时,本府定然交待他们叫你上刀山下油锅,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是是是……”兔妖浑身如同筛糠,抖得不像样子,原本“视死如归”的气焰消失殆尽。 “还不快说?!” “是,小妖喝鸡血,是因为鸡擅食蜈蚣、蝎子、蚰蜒、蜘蛛等毒物,鸡血可以补小妖的妖力。” 陈义山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对徐家老主人的事情了如指掌,言谈举止也模仿的惟妙惟肖,以至于徐家人都难以辨别真假,这是因为什么?总不至于就是因为你住在徐家祖坟中吧?” “这是因为徐家老主人在的时候,小妖与他是好友。” 兔妖叹息了一声,不胜感慨道:“小妖原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昔年,小妖见徐家老主人在田间围猎,遇到有孕的雌兔便不忍杀害,因此心中对他大有好感。后来,小妖幻化成人形,托名涂先生,与徐家老主刻意结交,彼此时常品茶弈棋,饮酒论诗……只是后来他过世了,小妖失去了一个好友,本就心情愤懑,混迹红尘时,又见人类多杀戮,多贪欲,以至于心生怨气,变得越来越狠戾。再后来,小妖畏惧神祇降罪,所以才不择手段,加紧修炼……” 陈义山心中恍然:“所以,你对徐泰来一家还算心慈手软,也是因为与徐家老主人的交情吗?” 兔妖颔首:“是的。” 陈义山又问道:“那些被你祸害的丫鬟,还有救么?” 兔妖沉吟片刻,说道:“小妖能开方子,能治那些人的恍惚癔症。” “把方子说出来。”陈义山吩咐了一声,又对无垢道长说:“道长你记下。” 无垢道长深明药理,当即答道:“是!” 于是,兔妖说方子,无垢道长用心默记,一人一妖前后对验了三遍,确保药方无误,无垢道长才对陈义山点了点头:“贫道记下了。” “好的,我问完了。”陈义山想了想,也没有别的事情可问了,便对城隍说道:“这兔妖你可以带走了。” “还请仙长手下开恩啊!”兔妖哀求道:“仙长,小妖对徐家没有作恶太过,又供了方子作为弥补,还求仙长在城隍爷跟前替小妖美言几句!以免去小妖上刀山下油锅的苦楚啊!” 陈义山瞥了城隍一眼,城隍连忙说道:“等把这妖孽送到河东郡大城隍那里之后,功过司自然会对这妖孽详加清算,是功是过都会如实记录,它该受什么罚,就受什么罚,确保公允。” “嗯。”陈义山没再说话。 “带走!”城隍一声令下,文武判官、日夜游神、三司公、金银将带着兔妖呼啸而去。 “仙长若有空闲,可以到小神庙中叙谈一番。”城隍得了一件大功劳,心中十分美丽,笑吟吟说道:“几日前,县府百姓拜祭小神,供物之中有极妙好茶,小神特请仙长前往品鉴。” 陈义山对城隍那里的茶并没什么兴趣,本想婉言拒绝,但突然间心中一动,暗想城隍身为一城正神,手底下说不定真有些好东西,不为品茶,为了多学点本事,也该去。于是便改变了主意,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陈某明早便去贵府拜会。” “多谢仙长赏光,那小神就先告辞了!”城隍拱手致意,然后兴冲冲的去了。 “咱们也走吧。”陈义山和无垢道长离开了徐家祖坟,往庄子里回去。 徐家众人听闻作怪的是兔妖,已被降服,无不欢喜! 徐泰来对陈义山和无垢道长自然是千恩万谢,当即带着众人回庄子,又命徐强、徐豪等去好好安排,连夜里大摆筵席,款待陈义山和无垢道长。 席间,陈义山问徐泰来道:“令尊大人在世的时候,是否有一个朋友,经常在一起品茗弈棋,饮酒论诗?” 徐泰来思量半天,恍然说道:“有!那个人是先父的忘年交,好像叫做涂先生,说也是河东郡人,谈吐很是不俗,只是在家父故去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 陈义山笑道:“出现是出现了,只是你不认得,涂先生就是那个兔妖。” “啊?!”徐泰来悚然动容道:“这么说,从,从家父在世的时候,那妖怪就盯上我们徐家了?” “也不算是吧。”陈义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道:“这也算是一段缘分,孽缘还是善缘,且不好说。” 徐泰来愕然良久,喃喃道:“实在是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些故事。” 无垢道长把兔妖说的方子写下,交给徐泰来,让他按方抓药,治疗那些受害的丫鬟,徐泰来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席后,徐泰来提议去赏月,说道:“仙长,道长,在天宝观那里的时候,咱们没能赏月,今夜仍是满月,而且还是十五,正日子,不如到庄后飞来山甘露亭上去看看。” “好啊。”无垢道长吃的太撑,正想走走。 “嗯。”陈义山嘴上称是,但是心中却一直有一丝阴郁。 明明已经降服了兔妖,为什么没有结衲呢? 难道,是因为把兔妖交给了城隍的缘故?最终的功劳不算自己的? 如果是这样,明天就去把兔妖要回来。 第七十四章 飞来山甘露亭 且不说陈义山心中胡思乱想,只说徐泰来引着他和无垢道长,一路缓行,绕到庄后,见那里有一处土堆的假山,十来丈高,植满了花木,有松柏,有银杏,郁郁葱葱,虽不巍峨,却也青秀,山顶上造着一个亭子,正是甘露亭。 徐泰来对无垢道长笑道:“小可这里原本是一马平川,没有这么精致,后来经过风水名家指点,特意在庄后造了这么一处假山,叫做飞来山。山下又打造了一条水渠,环庄而过,寓指前有明堂,后有靠山,腰缠玉带,青龙环抱。道长你精通阴阳五行,熟知风水堪舆,看看这山水如何?” 无垢道长张望了一番,撇了撇嘴:“也就一般吧。” “一般?” “贫道觉得,风水都是小术,福祸吉凶还要看人。要不是令尊大人生前厚道,那兔妖能饶了你全家?你要不是良善之辈,能请来仙长给你除妖?” 徐泰来并不服气,心想这牛鼻子又内涵老子,嘴上却笑道:“说的也对。” 陈义山在旁边笑而不语,心想无垢道长说的也算实情,如果不是徐泰来让自己搭车,给自己饭吃,哪里有后来的缘分? 三人徐徐上山,到了甘露亭中,夜风飒飒送来,漫山遍野松涛涌动,当空一轮满月华光洒落,无数星辰闪耀,照的遍地如同生霜,陈义山顿觉胸襟开阔,心情大好。 “这飞来山造的不错。”陈义山由衷赞道。 “听见了没有,道长?连仙长都说不错。”徐泰来十分得意。 无垢道长嘿然笑道:“不错也只是不错,仙长又没有说很好。” 徐泰来“哼”道:“你就是喜欢挑刺。” 无垢道长道:“有刺当然要挑,不然扎着多难受?” …… 陈义山坐在亭子里的长凳上,听着无垢和徐泰来拌嘴,又看天上的月亮,浑圆如饼,刹那间,他不禁想起了风疏影,明年帝流浆降落之时,她能突破瓶颈吗? 忽的心中一动,麻衣猎猎作响,陈义山忙垂眼去看,却见左前襟上悄然结出一个补丁,莹然璀璨。 “结了!”陈义山心中大为兴奋,降服了兔妖,果然又得一衲! 这一次,该提升到归海阶段了吧! 忽的一声轻响,风声骤减,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松柏银杏竟然都整齐划一的晃动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叶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一股股青气从繁茂的枝间萦绕开来,然后在徐泰来、无垢道长惊愕的目光中,水一般倒漫向山顶,奔着甘露亭中的陈义山而来! 陈义山也吓了一大跳,他连忙从亭中的长凳上站起躲避,慌乱之中,陈义山骤觉头顶沁凉,浑身发麻,那青气早已经从他的天灵盖百会穴上灌顶而下,涌向他的周身! “仙长——” 徐泰来惊骇至极,刚喊了一声,便被无垢道长给捂住了嘴! 四目相对,徐泰来和无垢道长都看到对方的脸满是煞白! 彼此眼中充满的,也都是惊惧,更是激动! 无垢道长朝着徐泰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他往后退却。 两人一小步一小步,缓缓的退到了甘露亭之外,站到了数丈开外的地方。 陈义山仍旧是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如泥塑木雕一样,凝立在甘露亭中。 “陈仙长他这是怎么了?”徐泰来惊诧的问道:“你干什么拉我出来?” “你没有看见那些异象吗?”无垢道长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是满月星辰和万壑松涛的灵气啊!” “你是说刚才那些青气——” “那是灵气!” “灵气?” “贫道听先师闲谈的时候说过些修仙的逸闻传说,仙人修炼的时候,都是要采集灵气进行修行的。” 徐泰来惊愕半天,记起来之前第一次遇见陈义山的时候,在马车上就感受过类似的情形,只是那一次的规模与现在相比,实在是差得远了……徐泰来突发奇想:“无垢道长,你说,我们能采集那些灵气吗?” “我们?想瞎了你的心!”无垢道长冷笑一声,道:“你我都是肉眼凡胎,天地间的灵气虽然很多,但是你我连看都看不到,还谈什么采集?” 徐泰来不解道:“但是刚才那么多青气,哦,灵气涌上甘露亭,咱们都看到了啊。” 无垢道长说:“那是因为贫道和你都站在了陈仙长的身边,借了他仙力的光,再加上那些灵气实在是太过于浓郁,所以咱们也都看见了!现在,你再回头瞧瞧,还看得见吗?” 徐泰来扭头望去,瞪大了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什么青气弥漫回潮了,只能看见自山顶甘露亭以下,山坡上的花草树木,全都呈现出一幅朝陈义山俯首称臣的奇特景象! 它们拱卫的中心,就是陈义山所在的甘露亭! 徐泰来无限敬畏,喃喃说道:“这,这就是仙术吗?” 无垢道长点了点头,不胜感慨道:“是啊,陈仙长这就是在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啊。” 徐泰来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相信还有这种事情呢?!” 无垢道长艳羡至极,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可惜啊,我们终究不过是凡夫俗子。” 徐泰来喉头滚动,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却听无垢道长又说道:“不过,贫道听师父说,仙人在吸收天地间灵气的时候,需要捏仙诀,行仙仪。那可不像陈仙长现如今的这副模样,随意的站在那里,自然而然,什么都没有做,就直接让草木诸灵臣服,星月来华,主动供给灵气了。” 徐泰来深深的瞥了无垢道长一眼,道:“好想修仙啊。” “修个屁,做梦娶媳妇,想想怪美就行了。” “呵!既然道长对仙术这么感兴趣,为什么没有投拜到仙门,而是学了异术?” “你以为仙人很容易见到吗?”无垢道长冷笑道:“咱们能遇到陈仙长,那是三生有幸!还有,就算遇到了仙人,你觉得自己能蒙受垂青,被收为弟子吗?贫道自负天分还算不错,人品也还过硬,如果早几十年遇到陈仙长,说不定还有机会拜陈仙长为师。至于徐家主,你,你能跟陈仙长做个朋友,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嗯嗯,那是!” 徐泰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但是到最后又品味出无垢道长话里的意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道长,不用这么踩我吧?” “呵呵,没有没有,贫道一向拿庄主当朋友的,怎么会踩你呢?其实贫道有个小秘密,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今晚可以对庄主你说说。” 徐泰来见无垢道长神秘兮兮,挤眉弄眼的样子,也觉好奇:“什么秘密?” 第七十五章 炉成而归海 无垢道长伸手一捋长须,砸吧了砸吧嘴,说道:“陈仙长答应让贫道追随,跟着他老人家的弟子叶仙长学学仙法。叶仙长你知道吗?就是叶南星叶仙姑啊。啧啧,你说说,这人啊,一不小心就走运了,可能还是人品的问题吧。唉……其实啊,跟庄主你说句交心的话,天宝观那份基业,贫道也是很放心不下的,毕竟明日他们还小嘛,有些事情未必处理得好,还需要贫道拿拿主意。可是呢,陈仙长这么盛情邀请,叶仙长又国色天香,哦不,叶仙长又仙法广大,非要贫道追随,贫道也很是为难呢……对了,这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贫道做事一向都是很低调的……” “靠!” 徐泰来看不惯无垢道长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丑恶嘴脸,骂了一声,拂袖远离。 他心中,当然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暗想道:“陈仙长能对这牛鼻子老道垂青,难道就看不上我?不管了,无论如何都要再求求仙长!” “哎,徐庄主,贫道还没有说完呢,这秘密只对你一个人分享哦。” “滚!” …… 此时,位于甘露亭中,看似渊渟岳峙的陈义山,并不像无垢道长想象的那么轻松。 事实上,陈义山近乎处于混沌茫然的状态,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原本认为,这一次结衲,自己就该顺理成章的再晋升一个阶段,到达养元境界下的归海阶段,可是现在,反应好像有点太大了! 在他的四肢百骸以及经络之中,灵气汇聚成流,如溪水般淙淙游走,分开又汇合,凝聚又离散,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这个过程其实很快,但是在不能动弹的陈义山感觉中,却进行的极其缓慢! 他周身四万七千毛孔,都完全张开了,正贪婪的吸收着外界的灵气。 上到夜空中的满月和星辰,中到空中的风云,下到飞来山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再到山下的土地流水,甚至连隐匿在草木土水中的鸟兽虫鱼,无一不具备灵气,正所谓万物生灵! 只是,万物有别,灵气蕴含多少,各自不同罢了。 除了月亮星辰和风云之外,单论一花一草一木一水一石一兽等个体,灵气都非常稀薄有限,有些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汇集起来,就又变得相当可观了。 现如今,这些灵气就像是找到了归宿一样,它们如万川归海般,都涌向了陈义山,从他身上张开的毛孔里,灌注入他的体内…… 他只是被动的接受,直观的体验并不是舒服,而是煎熬,是膨胀。 生理上的那种膨胀。 他体内的经脉、脏腑,都在承受灵气的疯狂“入侵”,但就好比吃饭,嘴虽然能不断咀嚼,但是肠胃的容量有限,根本不可能无限制的接受食物的狂轰滥炸! 对比灵气,也是如此。 陈义山的身体吸纳灵气过多,几近于饱和状态! 他已经吸收不下了! 可他周身的毛孔并未闭合,就像是嘴巴不知道肠胃的痛苦一样,仍旧贪吃! 外界的灵气依然是一丝丝、一缕缕的汇聚过来,争先恐后的往他体内进发! 而汇聚来的,还没有进入他体内的,正等待着被“接纳”的灵气,更多! 它们一圈圈,一层层,如同涟漪,在甘露亭的上空形成了一大片肉眼不可见的漩涡状气浪,半径已达数丈开外! 无垢道长和徐泰来肉眼难见,却早已是身处其中,他们只感觉自己好似处在巨大的风暴之中,又像是泛舟飘荡在看不见边际的汪洋之上,身如浮萍,随波逐流,半点都不能自主! 但是他们又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 内心之中,全是祥和安稳。 这种奇妙的感受,在他们此前的生命中,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他们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只是贪婪的感受。 在复杂的情绪里,他们以敬畏的目光望向陈义山,仿佛看到了一个浑身都在发光,正准备羽化登仙的天人! 而陈义山,却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别再进来了,够多了! 不要了…… “当!” 随着一声清越之音鸣响,如同击磬般在脑海中回荡,陈义山眼前猛地恍惚,一个无边无际的苍茫天地出现了,将他纳入其中。 飞来山不见了,甘露亭不见了,无垢道长和徐泰来也不见了……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有一鼎巨大的紫金丹炉缓缓出现,悬于空中。 灵气疯狂入体,撑得快要爆炸的感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空空如也。 陈义山惊愕的看着那丹炉,只见炉盖正在缓缓打开。 十余丈高的炉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显得渺小不堪,但是在陈义山眼中,却又高不可攀,硕大无朋! 一股股灵气弥漫而来,丝丝缕缕的汇落其中,掩盖了炉底,并继续升腾—— 一厘、五厘、一分、五分…… 仿佛是过去了很长时间,也仿佛只是眨眼之一瞬,灵气不再进来了。 炉盖也缓缓闭合。 陈义山看见,十余丈高的炉体中,灵气覆盖近乎尺余高了。 算起来,整个丹炉被灵气填充了大约百分之一。 这是什么? 慧眼凝视——气海! 陈义山愣住了,气海不是一处穴道吗? 怎么会是一鼎丹炉?! 恍惚间,他有所明悟,此气海非彼气海,这丹炉是气海外现的状态。 当四肢百骸、经脉脏腑无法容纳过多的灵气时,气海就会油然而生,成为储存灵气的地方。 而灵气归于丹炉,就是归海! 换而言之,自己已经到了归海境界?! 惊,喜,疑! 外界,涌动的灵气,也终于到了衰竭的边缘,不再往他体内灌注。 刹那间,斗转星移,天地翻覆,丹炉消失,陈义山的意识从苍茫中退出,重新回到了甘露亭里。 “呼……” 一口浊气吐了出来,陈义山晃动着脖颈,只觉周身上下,既暖又清爽,实在是舒服至极。 远处的无垢道长和徐泰来都觉一股疾风从亭中弥漫而下,瞬间消散。 他们相视一眼,都慌忙迎了上去! “仙长,刚才我们没有打搅到你吧?”无垢道长小心翼翼的说道。 “没有。”陈义山微笑着,感受着自己已经迥然变化的状态,说道:“刚才我很爽,很爽……” 第七十六章 神界的秘密 香炉精致,一缕烟袅袅升腾,点心、干果、蜜饯摆放整齐,两杯茶热气扑面,旁边伺候的小神差悄然退下,城隍端起杯子,冲陈义山抬手敬茶:“仙长,请!” 陈义山微微颔首,也端起了杯子。 轻轻一啜,啧啧,果然是好茶。 他一大早就来城隍庙赴约,本来志不在茶,可仍旧被那汤中的醇香给吸引了,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却见城隍只是隔空对着茶杯,用鼻子深深一吸,那清亮的茶汤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对于碟子里摆放的点心、果子也是,城隍用鼻子深深一嗅,点心便即发霉,水果也变得干瘪起来。 陈义山被城隍搞得实在是没心情再吃吃喝喝了,只吞其味,不食其质,真是浪费。 “陈某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贵府,还望贵府不吝指点。” 他放下茶杯,决定先闲聊几句,然后再切入正题,以达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城隍说:“仙长客气,请讲。” “昨日听贵府说,要把那兔妖发送到洛川郡大城隍府下的罚恶司,还提及了功过司。但是在降妖的时候,陈某见过贵府的部署,三司公只有阴阳司公、速报司公和纠察司公,却没有罚恶司、功过司,难道,在贵府之中,没有设立这些职司吗?” “确实没有。”城隍笑了笑,说道:“神仙殊途,仙长可能对神界职位的分属不大清楚,且听小神细细说来——县府城隍只是小城隍,职司有限,昨日仙长所见到的,已经是小神府下的全部司神和神将了,其余如小神差役等,当然不在其中。小神这里,只有三大司神,也就是仙长刚才所说的阴阳司、速报司和纠察司。郡府大城隍那里,是八大司神,比之小神这里多了赏善司、罚恶司、财神司、注寿司和功过司。” 陈义山“哦”了一声,示意城隍继续说下去。 城隍又说道:“除了司神多出五个来,郡府大城隍那边的神将也多,既有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金枷银锁,还有牛马将军、范谢将军。牛马将军也就是百姓常说的牛头马面,范谢将军则是民间传言的黑白无常,又称七爷、八爷。” 陈义山大感兴趣,他在修仙之前也是彻头彻尾的寻常百姓,对于城隍爷、日夜游神、牛头马面、大鬼小鬼、黑白无常的认知还停留在传说之中,见是从未见过的,当然,他也不想见。 毕竟,他从小听来的说法都是人只有在寿命到了的时候,才会遇见这些神祇,亦或者是某某人作恶多端,罪大恶极,要遭报应,以至于被这些神祇清查勾魂…… 而今,能跟城隍爷面对面的坐着聊天品茶吃点心,如叙家常般,把原本神秘莫测、闻风丧胆的神祇们当做谈资,也是一种奇妙的经历见闻。 他问道:“兔妖在贵府这里,也能受刑吧?为什么非要送到郡府大城隍那里?” 城隍笑道:“在小神这里,确实也能受刑。只是郡府大城隍那里有八大神司,分工更为明确,职司也更为清楚,刑罚名目众多,断然不会有所纰漏。再者,小神也存了私心,送到郡府大城隍那里,可以让大城隍给小神记录这一次的功劳在案。如此,对小神以后在职位上的提升,有很大好处。” 陈义山心想,这城隍爷也倒是坦诚,他对自己殷勤有加,怕就是冲着这个功劳来的。 他问道:“陈某之前听说,城隍与城隍之间,虽然有大府小府之分,却没有上下统辖之说,难道洛川郡这里的大城隍还可以提拔任免贵府?” “城隍之间确实没有上下统辖之说。大府对小府也只是记功和上荐,但是能记功和上荐就已经很不错了。” “上荐给谁呢?” “上荐给京师首座城隍神。唯有京师首座城隍神托梦于国朝皇帝,才能对全国各城的城隍进行敕封,以此或升或迁。” “哦,那京师首座城隍的府衙之大,又在郡府大城隍之上了?” “是的,京师首座城隍府下有二十四大司神,是郡府大城隍的三倍之多,麾下神官神将除了配备有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金枷银锁、牛马将军、范谢将军之外,还有甘柳将军,是部署最为齐全的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那想必京师首座城隍,是天底下最大的正神了吧?” “非也。”城隍笑了笑,说道:“京师首座城隍可以说是普天之下,城神中最大的正神,却不是所有神祇中最大的正神。天下之大,河湖遍地,山川相连,神祇何其多也!有门神、土地神、山神、水神……山神之中,以五岳神君为尊;水神之中,以河神江神为首,他们的地位都在京师首座城隍之上。就连八水正神,洛、淮、颍、济、泾、渭、汉、白,地位也都十分尊崇,更不用说还有五湖四海龙宫的存在。只是,神祇与神祇之间,并不互相隶属罢了。” 陈义山呆了片刻,道:“陈某不知神界中事,孤陋寡闻,让贵府见笑了。” “仙长言重,小神也不知仙界中事,更是孤陋寡闻。就譬如,仙长是来自哪个仙门仙派,小神都不知道。” “陈某乃是云梦一派。” “云梦?”城隍愣了片刻,狐疑道:“云梦派由仙娥叶南星执掌门户,小神还是知道的,但是叶仙娥的修为,似乎并不及陈仙长吧?陈仙长与叶仙娥莫非是师兄妹?” 陈义山道:“叶南星是陈某的弟子。” “啊?!”城隍大吃一惊:“之前听闻云梦五阶仙师在多年前就已经故去了啊,难道是假消息?” 陈义山笑道:“贵府说的没错,叶南星的授业师父确实是已经故去了,陈某是最近才收她为弟子的,也是在她的请求下才暂时执掌云梦门户的。” 城隍呆了半天,忽然起身,冲着陈义山深深一揖:“宋国境内有陈仙长这样的高人坐镇,实乃宋国百姓之福分!” “贵府过誉了,陈某愧不敢当。”陈义山离席谢礼,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又重新各自落座。 城隍的心情甚好,各种高帽信手甩出,给陈义山戴的不亦乐乎,到最后,陈义山接都接不住了,满脸骚红,心想再这么奉承下去,我非找不到北不可。更何况,闲聊了半天,也该切入正题了。 他清清嗓子,收敛心神,正容问道:“贵府,陈某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陈某见过只统辖几十里地的土地公,只掌管一条小溪的水神,也见过贵府这样的一城正神,但无论神位高低,法力大小,都能不借外物而直接飞升,这是什么神通?” 第七十七章 荡妖志 城隍一愣,万万没想到陈义山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飞升? 这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做为一个神祇,谁还不会飞呢? 陈义山见城隍目瞪口呆,居然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上不禁也是一红,暗想我问的这个问题不会是太白痴了吧? “贵府要是不便回答就算了,陈某也是随口一问。” “哦,那没什么。这,这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没有肉身的缘故吧。只有泥塑木胎身,以魂魄成神,自然就能飞升了。” 陈义山道:“所有的神祇都没有肉身的么?” 呃,又是一个白痴问题。 但城隍还是很有耐心的解答道:“也不尽然,只有我们城隍府下所有神祇是没有肉身的,山神、土地、水神,有些有肉身,有些则没有。” “有肉身的,为什么也能飞?” “这个……”城隍很怀疑陈义山是不是没话找话,怕气氛尴尬才问自己这种问题,他说:“那些以肉身成神的,法力多半都很高深,如洛川郡内的洛神,腾云驾雾完全不在话下,这种神通,小神是望尘莫及的。” “洛神啊。”陈义山心中暗暗盘算着,有机会得认识认识,腾云驾雾这种本事,学会了可比御剑飞行厉害的多。 他又问道:“陈某看大多数妖怪也会飞,它们又是基于什么道术呢?” 城隍终于忍不住古怪的瞥了陈义山一眼,心想这个陈仙长手段通天彻地,法力无边,天雷地火都能信手拈来,居然却全关心一些不入流的问题,反复询问,也是古怪……嘴上还是答道:“妖怪大多是乘风借势。” 陈义山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个乘风借势法?” “呃——” 城隍被聊的卡壳,心想好嘛,你刚才还说随口一问,信你我就是个鬼! 他挠了挠头,苦笑道:“小神其实说不通透。这样吧,小神府里有本《荡妖志》,内中记录了一些常见的妖术修炼原理和破解方法,专攻我们降妖使用。仙长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那太好了,多谢贵府!”陈义山大喜过望,来就是要搜罗好东西的,不然不是白来一趟么。 “仙长客气。”城隍问道:“仙长是在徐家住吧?小神差人给你送过去。” “不必,我就在你这里看就行,看完书就得走了。” “如此,小神这就差人送来。” “有劳有劳!” 城隍唤来小神差给陈义山取书,心中却暗暗腹诽道:“那《荡妖志》内容繁多,你在这里得看到什么时候?” 却见陈义山取过书之后,“唰唰”的一阵乱翻,眼睛发直,像是痴呆了一样,片刻之后,忽然把书合上,放在了桌子上,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嘀咕:“原来是这样啊……” 城隍吃了一惊,怎么看个《荡妖志》还魔怔了? “仙长?陈仙长?你没事吧?”城隍连声呼喊。 “啊?叫我呢?哦,我没事,没事。”陈义山睁开眼来,把书又还给了城隍,起身拱手行礼道:“多谢贵府了!” “仙长不看了?” “我已经看完了。” “啊?!”城隍愕然的看着陈义山:“看完了?” “嗯,看完了,好在内容不算多,也找到了我想看的内容,不错。” “这,这,呵呵……仙长还真,真是快哈。”城隍打着“哈哈”,敷衍的说道。 他根本不相信陈义山刚才胡乱一翻,眼睛发直着,一副痴呆样子就看完了《荡妖志》,就算是会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夸张不到这样快的程度! “原来仙人也会吹牛,倒不是我们神界的日常癖好。”城隍在心里暗暗的想。 “那个,书中有一处错误,大概是误写了吧。”陈义山忽然说道:“第一百二十九页处,左首第九纵,言道‘蜘蛛妖蛛丝中蕴含妖毒为全身之最’,这话不对,蜘蛛妖的蛛丝中是没有任何妖毒的,螯肢中才有,尤其是就算蛛妖身死,螯肢也能单独存活片刻时间,遇到蛛妖的时候,要千万谨记这一点,莫要被它死后还反咬一口。” 这可是陈义山用命换来的真理,再没有谁比他更有发言权了。 城隍初时还不以为然,随手翻书,等翻到一百二十九页,左首第九纵,看见那句“蜘蛛妖蛛丝中蕴含妖毒为全身之最……” “嘶!” 城隍悚然的倒抽一口凉气,如见鬼魅般看着陈义山。 好家伙,真的看完了?! 把原文记住也还罢了,他居然连书页、行数都记住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他只看了这一页,然后故意在本府跟前装高深莫测? 如此伎俩,稍显低端,未免有损他仙人风范吧…… “对了,还有第二百一十七页,右首第三纵,说‘凡鳖、龟、鼋类成妖,降服时以破其壳为致命手段……’此类说法也有问题,这类精怪,攻击其尾椎是最有效的,攻击壳,难破防,还容易遭受反噬。”陈义山又补充道。 这个记载,城隍是有印象的,但是具体在哪一页那一行,他是完全不知道的,当下匆忙翻书,到第二百一十七页,看向右首第三纵—— “凡鳖、龟、鼋类成妖,降服时以破其壳为致命手段……” 果然有这条记载! 内容一模一样! “啪!” 《荡妖志》掉在了地上。 “贵府这,这是怎么了?”陈义山见城隍丢了书,张大了嘴,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样子,不禁惊问。 “没,没什么。”城隍自觉失态,连忙把书捡了起来,掩饰道:“小神是没有想到,这么权威的书中居然还存在这么多的纰漏,仙长说的太好了!小神一定让他们把错误内容给改正过来!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哦,还有,第三百零一页……” “第三百六十九页……” “第四百二十三页……” 陈义山说着,城隍翻着,到最后,城隍那颗脆弱的心已经被震惊的完全麻木了: “修神的,和修仙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自己生前还是个进士及第的大才子啊,记诵这种事情,对自己来说完全是看家的本领啊!逝后被敕封成神,为了做好一府城隍,当个有责任的正神,自己可是读了整整一年,才把这本《荡妖志》给完全记住的啊!” “可居然,还没有人家胡乱一番记得熟!” “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七十八章 飞行并不简单 对于陈义山来说,有慧眼加持,短时间内记住《荡妖志》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天宝观论经殿上下两层,有那么多关于符箓之术的藏本典籍,自己还不是没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全部翻完,而且全部记住了吗? 不但是记住,还查漏补缺。 慧眼就是有这个优点…… 在永安县府城隍爷那充满了震惊羡慕畏惧的瞩目礼下,陈义山拱拱手,轻言道谢,然后飘然而去。 自己送了他一件大功劳,又帮他指出了不少《荡妖志》中的错误,这番看,总是不白看。 他接下来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到徐家庄跟徐泰来告个别,就该带着无垢道长回颍川郡老家了。 想想阔别多时的父母,还真是归心似箭啊。 昨夜大排筵席的时候,陈义山就表明了自己次日会走,徐泰来也连夜派人安排了,可事到临头,陈义山真要走的时候,徐泰来又不知道怎么的,像是一下次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万个舍不得。 徐泰来非要丢家舍业,抛妻弃子,追随陈义山而去,陈义山当然不会做破坏人家美满家庭的人,再三拒绝,徐泰来就拉拉扯扯,哭哭啼啼,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让人怀疑这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陈义山沉了脸,连哄带喝,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到颍川郡找自己,再这样纠缠不清,之前的情分就一笔勾销……这才勉强让徐泰来收敛住情绪。 那边徐强又“噗通”跪在了地上,抱住陈义山的小腿,哭的如丧考妣:“仙长啊!嗬嗬陈仙长啊,呜呜你就这么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啊啊啊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昂昂昂” 陈义山听的气不打出一处来,这说的像话么?!弄得跟未亡人发丧出殡一样。抬腿一脚把徐强踹翻,无垢道长也上前跟着踢了两脚,这才安生。 两人上了徐泰来安排的马车,瞥见车厢里塞满了东西,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一应俱全,还有几包重重的金银之物,陈义山也没有再让送回去,喝一声:“走!”跟无垢道长匆忙离开这一对过分粘人的徐家主仆。 赶车的人本来是徐强,但是被陈义山打了一顿之后强硬的换成了徐豪,免得分离时再闹一出活出丧的丢人戏码,实在是没眼看没耳朵听。 徐豪把陈义山和无垢道长送到了洛水码头便告辞了。 陈义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与徐泰来这段缘分,算是完满结束。 回颍川郡,走水路比陆路更快,沿洛水顺流东出到虎关,可以直接进入颍川郡的辖地内,再折而向南,继续乘船走颍水,要不了三天时间,就能到颍川府城…… 他和无垢道长乘坐的是长达九丈、宽约三丈的座船,为洛川郡官府特许经营,承载容量可达两百余人,甚是巨大。 船舱设有上下两层,下层是底舱,根本不设座位,票价极其便宜,挤满了风尘仆仆的寒士贫民;上层则设有数量有限的雅座,可供茶饮餐点,还有窗户,开窗可凭高览洛,当然票价卖的也极其昂贵。 因为临近年关,往来客商很多,水陆繁忙,这只船也是满载,如果不是徐泰来在洛川郡有些能力,陈义山和无垢道长还搭不上这条船,更买不到上层船舱的好位置。 即便如此,徐泰来还心中愧疚,觉得愧对仙长,让仙长跟一船的凡夫俗子挤在一起。 无垢道长的心中也很是不安,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虽然陈义山解释过多次,是自己想走水路,想坐船的,但无垢道长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会飞的缘故。 如果是陈仙长自己走,怕不是早就御剑飞回去了…… 陈义山倒是想御剑飞行,但他御使玄英灵剑当武器去降妖打怪还算顺手,让小贱剑飞出去几丈几十丈也还有把握,可如果是做乘具飞行几百里的话——就算是小贱剑敢飞,他也不敢站上去,更不敢带着无垢道长一起飞。 一切还得等见到叶南星再说,关于御剑飞行的具体细节问题还要打听清楚。 他也暗暗惭愧:唉,说来自己也是归海阶段的修仙者了,最精通的居然是凡人中异士修炼的符箓之术,至于说仙术仙法,除了自己摸索出来的灵气外现、以指引气等皮毛,其他的几乎是一概不知,连雨晴还不如。 他也想过走陆路回去,用奔雷符也不慢,可是无垢道长的速度跟不上他,笔墨纸砚画的符根本无法与灵气画的符相提并论,而且他也问了无垢道长,用奔雷符跑七百里会是什么后果,无垢道长说自己会死…… 其实关于飞行,陈义山看了《荡妖志》之后,已经有了些想法。 《荡妖志》里说妖怪飞行大多数“乘风借势”,所谓乘风借势是指妖怪先以妖力摄起一股妖风,然后站在风口浪尖上,裹挟而去,看上去很拉风的样子,大概后世的“拉风”一词也由此而来。 这种举动类似于修仙者御剑飞行,只不过妖怪御的是风,而修仙者御的是剑。 所以,妖怪飞行的时候常常弄出很大的声势,妖风弥漫,飞沙走石,烟尘滚滚……妖怪自以为又狂野又拉风,其实极不雅观。 而且,妖风大多会呈现出某种颜色,妖力低弱者,妖风为黑色,如狼烟起雾;妖力稍强者,妖风为灰色,如大霾弥天;妖力再强一些的,妖风则呈现出黄色,如沙尘暴卷…… 总之,没有半点美观性可言,而且还容易引起恐慌,人类看见这些有颜色的浊风,就知道是妖怪在搞事情,先就有了提防,常常大呼小叫:“妖怪来啦!快收衣服啦!” 为神祇、仙人所不屑。 只有妖力极为强横的妖怪,摄起的妖风才会呈现出无色状态,这种妖怪,即便是高位大神或者高阶大仙也会深深忌惮。 当然,飞禽成精的妖怪,本身就具备飞行的能力,借助风势,速度只是会更快些而已。 陈义山虽然很想尽快学会飞行,也能用灵气直接鼓荡出风来,但还不至于学那些没品的妖怪,弄出黑风、灰风、黄风来借势。 倒是在符箓之术中,有一种“呼风符”,常常配合“唤雨符”使用,被异士施加在奇门遁甲之中。 所以,凡夫俗子认为异士能呼风唤雨,本事极大,因此才称他们为“法师”。 但是,异士修炼符箓之术就算达到无垢道长的水平,呼风唤雨的能力也还是很有限,如呼风,能平地起个小旋风,卷起符纸,吹灭烟火就不错了,至于唤雨,还常常要借助天上的云彩。若是晴空万里无云,那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数十年前,宋国大旱,皇帝请来异士呼风唤雨,结果万里无云,那异士也无能为力,气的皇帝当场下令砍了那个倒霉的异士…… 陈义山暗想,如果自己用灵气画呼风符,再以妖怪“乘风借势”的本事,是不是就也能飞行,而且还不至于搞得很难看那种? 当然,这只是一种设想,他还没有付诸于实践。 一切,都等到回归颍川郡之后,闲暇下来,挑个无人打搅的时间和环境,偷偷实验。 那样,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不至于会败坏自己的高人风范。 …… 到现在为止,无垢道长还不知道陈义山举手投足引雷化火的本事是从他观中论经殿里学来的。 但陈义山觉得无垢道长不是外人,一些秘密,也可以与之分享。 所以,在船上闲坐的时候,陈义山还旁敲侧击的问他:“道长,你有没有想过符箓之术的威力其实极大?” 无垢道长点了点头,说:“确实很大,不过也很难学,要靠天赋和悟性,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会一种符箓。而一旦学成,就能达到凡夫俗子所能为的极限了!只不过,比起仙术仙法,相差不可以里计!” 陈义山又点拨他:“你信不信,用符箓之术也能勾动天雷地火?” 无垢道长断然不信:“凡夫俗子都能修炼的符箓之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陈义山说:“可是在你天宝观论经殿里的藏书中,就有天罡雷符和地煞火符的记载啊。” “虽然有记载,可那都是假的,贫道都试验过,根本不能用!”无垢道长心说谈到符箓之术,这可是贫道的主场,仙长你还是不了解滴! 临了,无垢道长还补充了一句:“还是天雷诀管用!但是遇上大妖怪,还是嗝屁!就像贫道在风疏影跟前献丑那次一样,仙长你是知道的。” 陈义山:“……” 看来用符箓之术勾动天雷地火,甚或发挥更大的威力的说法,别说无垢道长不信了,怕是谁都不会相信。 要不然,陈义山之前出手的时候,也不至于吓倒白大王,还耸动城隍,让一干神祇都觉的他高深莫测。 但是陈义山不甘心,又问道:“道长,你有没有想过,用灵气其实也可以画符?” “什么,用灵气画符?!”无垢道长一脸鄙夷:“呸!能指引灵气的都是仙人,哪个仙人会自甘下贱的去画凡夫俗子才用的符?!仙长你会吗?你肯定不会!” 陈义山:“……” 沉默良久,陈义山淡淡的说:“不聊这些了,咱们还是到甲板上看水吧。” 第七十九章 亵渎神灵 洛水波澜壮阔,陈义山立在甲板之上,迎着凉风,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才按捺住想要把无垢道长一脚踹下去的冲动。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无垢道长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看着洛水还很兴奋,感慨道:“怪不得洛水能称天下八水第一,汇聚伊水冲出三百里洛伊平川,成就宋国京畿大地,通连东西,毗邻济、颍,这规模,这重要性,真是仅次于江、河啊。” 陈义山点了点头,心中倒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永安县城隍说的洛神。 那可是神位丝毫不弱于京师首座城隍的大神,说不定还犹有过之! 天下水神之中,除了河神、江神之外,便以洛神为第一了。 就连宋国皇帝,也四时祭拜,香火供奉从无断绝,毕竟,洛水可是掌控国运的水脉,拱卫京师,充当漕运,供养者数百万生灵。 永安城隍说洛神善能腾云驾雾,也不知道是何等神通,陈义山没见过,也想象不到,只能是心向往之。 他和无垢道长在甲板上看了一阵洛水风光之后,便进了舱内,看水看的口渴,吹西北风吹的肚子空,两人都打算喝点茶,吃些点心。 上层舱位里的人不多,有的是商贾,有的是缙绅,或出差的官员,返乡的士子,总之,非富即贵。 座都是雅座,三三两两的人共居一桌,或静坐或闲聊,或手谈或对饮,或论文作赋,或评点时事,一派祥和,也不吵闹。 陈义山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跟无垢道长要了一壶茶,一碟瓜子,一碟糕点,有的没的说着,倒也不觉烦闷。 无垢道长心中不住的感慨:陈仙长也忒没架子了,想当年,叶仙娥京师露脸,那是何等的排场,相较之下,陈仙长就如俗世中人一样,但却又是叶仙娥的掌门仙师,看来本事的大小,还真不能依排场大小而定啊…… 感慨中,一阵笑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在他们身后,坐着两名年轻的文士,白面纶巾,披着黑衣大氅,打扮相当不俗,桌子上放着一尊红泥小火炉,温着一壶酒,酒香四溢,下摆四碟小菜,吃喝畅聊,虽是两人,却也热闹。 只是刚才他们发出的笑声,略显猥琐了些,让无垢道长不禁想留神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周兄,前方靠岸就是虎关渡口,关上就有一座洛神庙,传闻庙里的洛神像跟洛神本尊极为相似,你想看洛神长什么样子,不如到时候上岸去瞻仰一下神像。” “呵呵,泥塑木胎有什么好看的?得看到活生生的洛神,才知道她是何等绝色!” “见活生生的洛神?咱们一介凡夫俗子,还想见洛神?梦里见吧!” “古时候的曹子建不也是凡夫俗子,他怎么见的?你听听昔年曹子建写的洛神模样——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那是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还有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啊。啧啧,香肩像是削出来的,腰细的就那么一丢丢,脖子白,身上香,嘴唇又红又润,那仪态又柔又媚啊。” “是啊,写的令人向往,你说这曹子建到底见过没见过洛神啊?” “我猜是见过的,要不然,曹子建为什么死那么早?显然是因为见过洛神之后,害了相思病才死的!” “哈哈哈!这个说法妙,不过如果洛神真长的那样动人,能让我一亲芳泽,就是死也甘心啊。” “王兄如此殷切盼望,说不定夜里洛神就来梦中与王兄相会啦!嘿嘿……” “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周兄此言深得我心!哈哈哈,但愿醉后入梦,梦会洛神!来,干杯!” “……” 无垢道长听了半天,只气的七窍生烟,感情这俩货是斯文败类,跟这儿亵渎洛水神明呢! 这他娘的还在洛水上行船呢,就不怕遭什么报应?! 无垢道长正要发飙,突然看见陈义山也是一脸冷笑,缓缓说道:“等上岸了再说。” 显然,陈义山也听到了,也很厌恶。 “是!” 无垢道长暗暗压下怒火,只等着船靠近虎关,上岸了再收拾这两个货。 但是那两人作死的行为竟还没有完—— 那位“周兄”突然起身,揭开窗户,将一杯酒泼向了洛水之中,嘴里亵笑道:“洛神,你若有意,与周某共饮这杯酒啊,哈!哈哈!” 那位“王兄”也跟着把酒泼了出去:“还有我,梦中相会可好?” 两人嘻嘻哈哈,再无正形。 无垢道长脸色铁青,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了,恨不能一手抓住一个,把他们两个都给丢进洛水里喂鱼去。 正愤愤之际,忽听“哗”的一声巨响,船体陡然震动,桌倒碟碎,一道数十丈高的巨浪猛然从洛水中翻出,又轰然砸落! “砰!” “咔嚓嚓!” 令人心悸的响声中,船体骤然倾斜,几欲侧翻! 甲板之上瓢泼雨淋,窗口处也有洛水倾盆而入! 舱内桌椅板凳翻倒,座上之人东倒西歪,已经是人人变色,惊惧呼声四起! 那两名文士摔成一团,桌子上酒洒炉倒,火炭滚落在他们身上,又沾染了酒水,顷刻间便一阵火起。 两名文士登时都惨叫起来。 陈义山和无垢道长还能站稳,但也吃惊不小。 两人彼此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不会是那两个蠢货的言语激的洛神显灵,发怒要毁船了吧?! 再看那两个文士,已经都从窗口翻了出去,“噗通”、“噗通”坠入水中,随着浪花隐没,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陈义山唯恐无垢道长也翻出去,连忙伸手把窗户关上。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跑啊,船要翻了!” “日你娘的,这是在洛水上,往哪儿跑啊!” “快祷告啊,求洛神保佑!” “我看着就是洛神发怒了!” “肯定是谁不敬洛神,触怒了洛神!” “……” 舱内瞬间已经是沸反盈天,各种各样的叫声、骂声、哭声、祷告声此起彼伏,全都“嗡嗡”传入了陈义山的耳朵里。 人仰马翻中,都连滚带爬,争先恐后的往舱外挤涌。 无垢道长也吓得面无人色,开始立足不稳了,他惊恐的看向还稳稳站住的陈义山,颤声道:“仙,仙长,怎么办啊?!” 第八十章 洛神之怒 陈义山也很慌,心中对那两个文士恼恨不已,又觉得自己倒霉,到哪里都能遇到作死的惹事精! 徐泰来惹上雪女吧,虽然说掺杂了些许色心,但好歹也是抱着与人为善的心理;田青、林美云等人惹上风疏影吧,虽然是狂妄自大,可到底是基于为民除害的初衷;无垢道长也是如此。 至于这船上的那两个文士,纯粹就是嘴贱! 而且惹得也不是妖怪,是神祇,是一尊得罪不起的大神! “嘎吱!嗡!” 船又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水浪拍击船身也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舱中不少人已经晕了过去,不知道是吓晕的,还是被晃晕的。 神智清醒的人,开始争相去抢柱子抱,叫骂声、嚎哭声不绝于耳。 陈义山张望了一眼,厉声喝道:“不想掉出去的话,都把窗户关上!也别往舱外去,上了甲板,你们一个也站不稳!” 这一声厉喝,登时惊醒了不少人,纷纷连滚带爬的去关窗户,那些挤到舱口的人,也不敢再往外爬了,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都朝陈义山这边望来。 有人突然认出了无垢道长,立时惊喜交加,喊了起来:“天宝大法师!那是天宝大法师!救命啊法师!” “别叫了!”无垢道长这会儿也吓得面无人色,被人喊得更是心烦意乱,喝道:“都听陈先生的!” “哪位是陈先生?” “谁是陈先生?!” “贫道身边这位!” “……” 舱内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窗户都关严实了,也没有人再掉出去,但是船体仍在剧烈的打摆子,陈义山感觉的出来,这种剧烈的晃动,再来几次,船就彻底毁了。 不是解体,就是侧翻入水! 他从小在颍水附近长大,精通水性,所以并不怕落水。只是眼下这情形,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个人安危问题了,满船乘客,再加上船员和水手,一旦船毁,可是要造成两百多条亡灵啊。 底仓内的呼喊声、哭闹声、惊叫声已经传上来了,陈义山听的浑身冰冷。 下面人多拥挤,如果发生践踏,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从穿上麻衣,下云梦以来,几次历经生死,满打满算才救了十几个人,还不够这一船人的零头! 眼睁睁看他们死,自己逃生,以后还修什么仙?! 就算再救一万个人,也弥补不了今日的亏欠! 想到这里,陈义山也打算豁出去了。 “道长,你小心了,别掉出去。” 说话间,他袍袖一甩,击开窗扇,在无垢道长的惊呼声中,在舱内众乘客的惊愕目光中,他整个人从窗口跳了出去! “天啊,他怎么跳出去了!” “这是去寻短路了!?” “法师说要听他的,这是干什么啊!” “……” 众乘客都伸长了脖子,惊疑不定的朝窗外看去。 临要落水之际,陈义山指引灵气,画下一道“避水符”,脚下数道涟漪荡开,人已经稳稳当当的立在了水面上。 “嘶” 舱内发出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乘客们已经惊呆了。 这位陈先生,居然能站在水面上?! “洛神!还请手下留情!” 陈义山口中饱含灵气,冲着洛水狂吼一声,当即荡开了水浪,声波直透水底! 满船的人也都被这一声震动九天的嗓音惊住了。 一时间,恐慌的情绪倒是少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叫了一声:“这位陈先生是神仙啊!他是来救我们的!” 一些靠窗的乘客,都引颈往外观瞧,只见洛水之上狂风呼啸,浊浪翻滚,波涌波落,那陈先生却立在潮头之上,背负长剑,麻衣胜雪,随水浮浮沉沉,不管风浪多大,他的身躯都始终昂立,岿然不动,只衣袂飒飒,长发飘荡,大有遗世独立的出尘仙姿。 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真是神仙啊!” “有仙人下凡了!” “我们有救了!” “……” 不少人已经喜极而泣,对于摇晃的越来越厉害的船反倒是不再害怕了。 无垢道长半个身子都骑在窗台上,手脚都夹得很紧,胃里都被晃得翻江倒海了,还仍旧勾着脑袋去看陈义山。 “陈仙长威武啊!呕!” 他提着嗓子喊了一声,想要给陈义山助助声势,不料顺带着把刚喝的茶水还有刚吃的点心也带出去了…… 陈义山心中万分焦急,他刚才喝叫那一声,相信洛神是能听见的,毕竟,连那两个文士的猥琐对话都能被听去,自己喊得惊天动地,洛神怎么会听不到? 怕是对方不想回应自己罢了。 这样可不行。 “洛神!两人造孽,与他人何干?你难道要这一船人都葬身鱼腹么!?” 陈义山再次纵声呼喝:“你是庇护万民的正神,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杀人不眨眼的邪神!” “你如果要了这一船人的性命,我保证你从今往后会断了香火,毁了金身!到时候,你后悔莫及!” 这一连串的威胁之语终于起了作用。 狂风止住了,大浪也缓缓落幕,船体渐渐安稳,满船欢呼声暴然而起:“神仙保佑啊!神仙保佑啊!” …… 陈义山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因为他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青色影子,就在水底若隐若现。 船已经够大了,可是相较于那青色的巨影,完全不值一提! 那是洛神的真身吗?! “你,这么爱管闲事啊!”一声冷厉的女子嗓音如箭一样从水底传出,瞬间刺进陈义山的耳内,震得他几乎失神! 可船上的人还在欢呼,显然,他们是听不到这声音的。 洛神,只对陈义山一人发问。 “陈某为了这许多人命,口出狂言,得罪了。”陈义山强摄心神,冲水底拱手行礼。 “得罪了?呵!”水下发出一声冷笑:“就这一句话便想轻飘飘的揭过?他们的命可以留下了,但是你替他们出头,你就得下来!下来!来!” 一连串的回音,震得陈义山脑海中“嗡嗡”乱鸣,在他头痛欲裂的片刻间,水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接着便有一圈方圆数丈的漩涡在他脚下出现! 黑白两种水波递次旋转,内中透出一股磅礴之力,吸扯着他,要往水下拽去。 避水符的符力,只抗衡了瞬息,便砰的失效! 陈义山觉得身子一沉,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要被漩涡吸走! 他大惊失色,为了救人,也不能把自己的命丢了啊! 第八十一章 乌月钵的威力 “风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义山也顾不得自己之前对飞行的设想成熟不成熟了! 指引灵气,呼风符瞬间画就! “呜!” 呼啸声中,一阵旋风从水面上卷起,内中的托举之力与漩涡里的吸扯之力相互碰撞,登时溅起数丈高的水浪! 陈义山趁此机会,蜻蜓点水,奋力一跃,踏上风口,嘴里喝一声:“疾!” 那旋风顺着他的心意指引,托着他的身体,朝船的反方向滚滚而去! 谢天谢地,竟然真的,飞起来啦! 水下传出“咦”的一声,显然是出乎意料。 但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加愤怒的厉喝:“想跑么?没那么容易!” “哗!” 巨响声中,一股浊浪从水底冲出,半空中一阵扭曲盘旋,霎时间,已化作一条墨绿色的水龙,尾随陈义山狂追而去! 陈义山试验乘风借势成功,心中欢喜无限,暗想自己真是个天才,利用符箓之术和妖术结合,修为处在小小的归海阶段就能飞行……猛然听见身后动静极大,还夹杂着船上众人的惊呼:“龙!龙出来了!” 尤其是无垢道长的嗓门最大:“陈仙长,小心背后啊!” 陈义山扭头一看,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条几十丈长的墨绿色巨龙,不知何时已然临近,两下相距不足六尺远! 飞快点! 陈义山心下焦急,他也不敢往船上跑,只能是往岸上去,但第一次飞行,并不稳当,反而是心中越急,速度越慢。 巨龙又靠近了几尺。 “嗷!” 吼声震天,巨龙咆哮着,身子奋力一蹿,居高临下,骇人的阴影已经完全罩住了陈义山,血盆大口轰然吞下! “砰!” 龙嘴合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响动,水花四溅中,陈义山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可能!” 还骑在窗台上的无垢道长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脸色吓得灰白。 无所不能的陈仙长,被水龙吞掉了!? 满船欢呼的人,也都瞬间陷入了死寂。 “嗤!” 忽然间传出一声轻响,水龙的脑后迸射出一道流光,后面,紧跟着一道白影闪出。 流光黯落,白影止住,竟是一剑一人。 “噢!” “仙长威武!” “仙长法力无边!” “……” 欢呼声瞬间又雷动起来。 连无垢道长都兴奋的喊哑了嗓子,差点从窗户上掉下水去。 “嗖!” 一道绿芒从水底骤然蹿出,如电般缠向了陈义山的脚,船上的欢呼声立时变成了惊呼,无垢道长也瞪大了眼睛,闭上了嘴。 陈义山一直留神观望水底,眼看绿芒靠近,慧眼如炬,已看出来物是什么东西,当即厉喝一声:“斩!” 盘旋在他身边的玄英灵剑“唰”的激射而去,剑芒掠处,那绿芒已被拦腰斩断! 两条巨型水草,落在了水面上。 “好厉害的仙人!好厉害的仙术!” 水底,青影颤动,怒不可遏的声音森然传出:“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啦!” 洛神,是动了真怒。 一股磅礴无匹的神力如飓风般压迫而来,陈义山瞬间就觉得大事不妙! 扭头,一道滔天巨浪,从水底掀起百余丈高,数十丈宽,如一堵遮天蔽日的墙,翻滚着,朝他和船疯狂涌来! 他心下一凉,不行了! 彻底没招了! 要么自己跑,丢下全船人不管,要么就—— 乌月钵! 陈义山咬牙切齿,手掌一翻,那个通体黝黑的钵瞬间显现。 这是到了不可不用的时候了。 打她! 陈义山慧眼圆睁,恶狠狠的瞪着水底的青影,把乌月钵对准了对方。 她应该抵挡不住乌月钵的攻击吧? 陈义山充满了信心。 乌月钵中灿然闪亮,瞬间耀出万丈光芒,照的水面呈现出一片诡异的蓝。 光芒之中,一道幻影倏的闪现,如山似岳,踏空而来。 陈义山惊呆了。 那,那是自己?! 那如山似的巨大人影,身着麻衣,剑眉星眸,正是他自己的样貌! “住手!” 那幻影冲水底发出一声咆哮。 铺天盖地的威势,顷刻间席卷而下! 水下青影吓得一颤,失声而呼:“法天象地?!” 这是一种无上的高妙仙法,高妙到她连见过都没见过,只是在传闻中听过。 据说,能施展出这种仙法的仙人,就连四海之神都不敢招惹,更不用说她这种小小的八水正神了。 对方灭掉自己,就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恐惧之下,那堵遮天蔽日的水浪,立时崩塌。 船上的人也都惊得浑身瘫软,便是无垢道长,也颤巍巍,从窗台上滑落进舱内,止不住浑身筛糠似的颤抖。 人,对于庞大的事物,总是充满恐惧。 见到一个比自己高大威猛的同类都会心生畏惧,更不用说看到一个巨人,一个像山一样大的巨人! 吓尿了好么?! 水上水下,一仙一神也都屏气凝神的看着那巨大的幻影,心态各异! 陈义山狂喜,洛神悚惧。 他们都在观望那法天象地的巨人接下来准备发什么大招! 不管如何,一定都会产生毁天灭地的威力吧! 却见那巨人缓缓附身,低头,冲水底凝视,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脸上居然也出现了笑容,最后,他挥了挥手,和煦的说道:“多谢,再会。” 然后,乌月钵中光芒黯淡,那巨大人影也迅速变得稀薄起来,在陈义山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我,日,啊!” 陈义山瞠目结舌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就这? 他使劲晃了晃乌月钵,再无反应。 眼前不由得一黑,险些从风口浪尖上摔下去,这特么是要坑死我啊! 水底下的青影也是颤了颤。 就这? “咯咯咯……” 大笑声陡然从水底下爆出,洛神是笑傻了。 “喂,这是法天象地么?人家还是一次见呢,多谢,再会?好有礼貌,咯咯咯……” 陈义山羞愤难当,甩手就要把乌月钵丢到水里去!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希夷老祖那句话的深意——不可轻用。 呵呵! 这哪是不可轻用啊! 这明明就是不能用! 说什么保命的法宝,说什么会引起居心叵测者的邪念,这特么分明就是个虚张声势的废物! 弄出一个巨大的幻影,只是出来唬唬人,然后赔个笑脸,挥挥手再见,就没有然后了? 谁要这种劳什子! 陈义山使劲一甩手,却发现乌月钵根本甩不出去。 “咦?!” 他又是厌恶,又是惊诧,忽听水下又传出一声讶然,接着,那巨大的青影突然间消失了。 风起云涌的水面,刹那间变得风平浪静。 刚才惊天动地一切,就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陈义山呆住。 怎么回事? 洛神,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 第八十二章 抱师姐的大腿 “陈仙长,嗷!陈仙长,耶!陈仙长与天同齐!与地同寿!” 无垢道长那破锣嗓子远远的传了过来。 陈义山身形一晃,差点栽进水里去。 呼风符的效力持续不了多久了,他不敢耽误,赶紧引风朝着船飞去。 甲板之上,已经挤满了人,眼见陈义山飘然而至,无不匍匐跪拜: “大仙显灵!” “大仙保佑!” “大仙慈悲!” “大仙威武!” “……” 颂声此起彼伏,喊得陈义山一阵头疼,看着甲板上黑压压的人群,他慌乱的挥挥手手:“起来,都起来吧,不必客气。” 没有人起来,一道道炙热的目光都仰望着他。 掌管座船的船令挤到近前,朝着陈义山连连磕头:“仙长请留下仙号,下官回去奏报朝廷,定然为仙长建庙立祠,塑造金身,享受万年香火!” “不必,修仙者不受香火,不集愿力。”陈义山摇了摇头,说道:“还有,宽恕你们的是洛神,是她饶了你们,而不是我。所以以后,你们还是为洛神敬献香火吧。” 船令一愣:“可是洛神刚才差点——” “没有什么可是,快些靠岸,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也别再说什么亵渎神灵的话,如果洛神再发怒,我也救不了你们。” “是是是!” 船令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的去了,呼喝舵手、水手,赶紧行船,朝着虎关渡口而去。 眼见船客们都朝自己涌来,无垢道长连挤都挤不到跟前,陈义山苦笑一声,也顾不得劳累,指引灵气,又画下一道呼风符,伸手扯住无垢道长,站立风口,朝着岸上呼啸而去。 徐泰来送给他的那些礼物,基本上全都舍弃了。 …… 一直到上了岸,落了地,无垢道长还浑浑噩噩,既因为死里逃生的经历,又难忘“法天象地”的震撼,还有刚刚腾云驾雾的飘忽。 陈义山心中也满是后怕。 乌月钵根本没有能制服洛神的能力,是洛神自己罢手放水了,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现在,单单是望一眼洛水,他就觉得心有余悸。 大神就是大神,实力委实恐怖! 之前还想着怎么结识洛神,跟洛神学习腾云驾雾的本事,没想到却是以这么一种方式结识。 认识是认识了,可结的是仇啊。 他只想快点离开洛水水域,可惜偏偏天公不作美,他跟无垢道长上岸之后没有多久,便有大雨瓢泼而下,两人为躲雨慌不择路,遥望见一座庙宇,不及辨认清楚,便奔了进去。 庙宇不小,两人站在山门中,看见迎面而立的大殿上首挂着一块牌匾,四周雕以水纹涟漪,当中三个大字金光灿灿——娘娘殿。 陈义山心中陡然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娘娘殿?供奉的是哪个娘娘? 他画了一道避水符,越过庭院,朝大殿走去。 无垢道长也连忙跟上。 殿中,一个庙祝歪坐在蒲团上,酣睡昏沉。 香案上,炉香袅袅而升。 一座丈余高的女神金身塑像稳坐神台,左首立着金童,右首立着玉女。 看那女神娘娘,鬓如轻云蔽月,面若东升朝霞,发髻高耸,秀眉如柳,极其的端庄美貌,无垢道长不禁一呆,呐呐说道:“仙长,咱们这是进了洛神庙。这是洛神娘娘啊!” 陈义山心头一沉,真是怕什么就遇到什么! 却见无垢道长张口打了个哈欠,然后摇摇晃晃,坐倒在了蒲团上,靠着那个庙祝,也睡了过去。 “道长!”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呼喊,无垢道长却如昏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本尊要问你几句话,不许有外人在场。” 陈义山猛回头,只见殿外雨中,一个身披青罗衣的女子婀娜上前,香肩微露,纤腰轻摆,瓢泼大雨却似乎是在刻意避开她一样,一滴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淡淡的幽香如兰般弥漫开来,女子已经走到殿内,明眸善睐如水波流溢,缓缓飘落在陈义山的脸上。 陈义山悚然后退,扭头看一眼殿中的娘娘金身,再回看一眼那女子,太像了! 也太美了! 真是瑰姿艳逸,柔情绰态,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见过洛神娘娘!” 陈义山心中惶恐,暗想自己也算是倒霉,冒冒失失进了人家的地盘,又被人家堵在门口,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去了,只能是客客气气,尽量平息些之前的不愉快情绪。 他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方才在水上冲撞了洛神娘娘,还请恕罪。” “你叫什么名字?”洛神似乎并不打算追究他的过错,开口便问他的姓名,声音妩媚动听至极,完全不像是之前从洛水水底传出的那个冷漠嗓音。 “陈义山。” “希夷老祖与你是什么关系?” “希夷老祖?”陈义山惊讶的看着洛神。 一直都是他看穿别人的来历,今日竟然变主动为被动,洛神一口道出了他的师承。 怎么看出来的?! 洛神微微一笑,梨涡浅现,百媚暗生,看的陈义山脸上一热,竟暗暗有点自惭形秽,不敢再直视洛神的目光,更不敢用慧眼去窥视洛神的底细。 “第一眼看见你身上穿的这件麻衣长袍时,我就已经有些狐疑了,只是没有往深处去想。后来,你拿出乌月钵,一切便都明了——你得了希夷老祖的衣钵?” 听见这话,陈义山哪里还有隐瞒的必要,也明白乌月钵不灵的时候,洛神为什么会放过自己了,人家是冲希夷老祖的面子才对自己网开一面的啊。 “是,陈某得了希夷老祖的衣钵。洛神娘娘认得希夷老祖?” “河出图,洛出书。这典故,你不知道吗?” 陈义山猛然醒悟:“我知,知道了!” 他暗想自己也是真笨到家了,希夷老祖仙道大成之时,河洛均有异象,河神、洛神与希夷老祖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 果然,只听洛神说道:“希夷老祖曾在黄河悟道,黄河中有一通灵老龟每日清晨都来听参,还曾驮老祖巡河,大有功劳,老祖后来悟出河图,便刻在了老龟的背上,那老龟得此机缘,一跃渡劫成功,化为龟蛇玄武,屡在黄河两岸显灵,终成河神,且位居天下水神之首!希夷老祖后来又在洛水沿岸隐修,水中有一条蛟龙,也每日来朝拜他,最终老祖悟出洛书,便开恩点化了蛟龙,这蛟龙渡过大劫而成真龙,统御洛水,便是我了。” 陈义山听的满心震动,原以为神仙殊途,可没想到,天下第一水神——河神,还有八水正神中的首尊——洛神,竟然都得机缘于希夷老祖! 布道于天下,结缘于江河,希夷老祖真的是身体力行啊! “在下虽然承受了希夷老祖的衣钵,却不知道洛神的来历,真是孤陋寡闻了,让洛神见笑。” “你是在何处得到老祖衣钵的?” “云梦山老祖洞。” “哦。”洛神点点头:“云梦,我是知道的。如此说来,你可算是我的师弟。” “参见师姐!”陈义山毫不犹豫,当即参拜。 开玩笑,有这么一条大腿,不,有这么一条美腿送上门来,不赶紧抱住了还等什么?! 第八十三章 水神界大佬的秘密 陈义山这一声“师姐”喊得洛神居然笑语盈盈起来,说道:“不错不错,老祖门下,有教无类,大多都是奇形怪状的家伙,你样貌俊俏,比我手下的金童都好看些。” 陈义山脸色涨红,呐呐道:“多谢师姐夸赞。” “不是夸你,确实如此嘛,以后你有机会见到那几个家伙的话,就明白师姐没有夸大其词了。咱们姐弟两个便是老祖门下的颜面担当了。” 说完,洛神不知道是想起了谁的尊荣,禁不住掩嘴偷,陈义山心想河神原是大龟,后来进化成了龟蛇玄武,那模样,确实不会怎么好看的,就算脱化成人形,大约也不怎么出类拔萃…… 又一想云梦山上原来的那个老鳖,伸脖子缩脖子四条腿爬叉着,模样猥琐古怪,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笑声中,师姐弟两个相互对视了一眼,关系,在这瞬间就变得亲密起来。 之前因为动手而产生的那一点不愉快,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师姐。”陈义山亲热的叫着,问道:“本来天高云淡的,可是突然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是师姐施展的神通吗?” “嗯,我行云布雨,就是要让你进我这神庙,好问清楚你的来历,倒没想到,真是应了那句人世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还真就入了师姐这山门,咱们姐弟俩算是有缘极了。” 陈义山暗想这话多半是形容夫妻的啊,师姐你可便乱用。 “这个道士就是天宝观的那个无垢?我听船上有人喊他天宝大法师,你怎么跟他认识的?”洛神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用错没用错俗语,只是高兴,顾盼之间,看见无垢道长,便随意的一指,道:“我把他弄睡着了,是不想他听见咱们说话。” “对,他就是无垢道长,一身异术,很是厉害。小弟跟他也是无意中认识的,见他古道热肠,急公好义,就结交了下来。” “那他算是高攀了。”洛神不怎么看重无垢道长,冷淡的说道:“凡夫俗子修炼异术顶天了也就比些小神、小妖厉害,但名头倒是总闹的很大,就像昔年的天宝真人,沽名钓誉,我素来不怎么喜欢他们。” 陈义山见洛神对凡人有些偏见,心想她到底不是人类出身,便笑道:“师姐是龙族血脉,又怀无上神通,自然看不上他们。可小弟也是凡夫俗子生养,普通门户里出来的呢。” 洛神也笑了起来:“好个师弟,你这是含沙射影,说师姐心中有偏隘。” “小弟不敢。” “师姐对你还是另眼相待的,你跟他们不一样,身上没有腌臜污秽气。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得了老祖衣钵的?” “十天之前。” “十天?!”洛神吃了一惊,瞪着一双妙目,又细细打量起陈义山来,片刻后点点头道:“才十天而已,可是你的修为不低啊,看来,你的资质是老祖门下最高的了。” “都是机缘巧合,也多亏了老祖赐予的麻衣,小弟不敢居功,惭愧惭愧。” “你在师姐面前就不必谦虚了。这世上,敢对洛神出手的人,也没有几个。” 陈义山汗都下来了,讪笑道:“小弟也是孟浪,早就听说师姐的大名,师姐身为八水正神之首,神通广大,小弟原不敢出手的,只是常言道百世修得同船渡,小弟实在是不舍那一船两百多条性命葬身于师姐的手中。” 洛神轻轻一笑:“你这是怪师姐滥杀无辜了?” 陈义山心中稍生惧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小弟不敢腹诽师姐,小弟知道师姐出手是因为事出有因,那两个猥琐之人亵渎师姐名头,自作孽不可活。但是,总归不至于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也丢了性命。” “嗯,今天确实是师姐出手重了些。”洛神秀眉微蹙,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也确实是事出有因,并不全是因为那两个猥琐之人说的下流话,还因为这个——” 说时迟那时快,洛神突然拂袖一挥,立在大殿神台上金身坐塑旁边的玉女雕塑“砰”的一声,立时土崩瓦解,变为齑粉。 陈义山吃了一惊,不知道洛神这突然间发脾气,而且动手毁掉自己近侍的神塑是为什么,当即不安的问道:“师姐这是怎么了?” 洛神冷冷的“哼”了一声,绝美的脸上凝起一股寒霜,恨恨的说道:“师弟你不知道,天下水神一系中,河江不睦,江神不服河神为首多年了,但是河神出自希夷老祖门下,当是你我的师兄,凡事我自然会站在河神这边的,因此与江神也相处不快。我洛神府中的这个玉女,追随我多年了,我把她当成是心腹,她却与江神的儿子暗中勾搭,有了奸情!哼,她出自我蛟龙一族,多修炼几年,就能蜕化为真龙,江神是什么出身?猪婆龙而已!呸,丑的令人发指,也不知道她是眼瞎还是心瞎!” 陈义山听的暗暗咂舌,神界果然不是铁板一块,前有城隍与山神、土地、水神不睦,现在有河江冲突,看来就连水神与水神之间,也有许多派系啊…… 而且,今天听到的神界秘密可太多了,河神是乌龟出道,异化为龟蛇玄武;洛神是蛟龙出道,异化为真龙;江神居然是猪婆龙出道—— 猪婆龙也叫鼍龙,后世称为扬子鳄的,倒也确实丑陋,就自己师姐这绝世姿容,可见蛟龙一族的血脉中就有带着美貌,看不起猪婆龙也属正常啊…… 只听洛神继续说道:“他们的奸情今日败露,我因此心中大怒。再加上那两个猥琐之辈在船上胡言乱语,一时间就恼的师姐我出手不论轻重了。” 眼见洛神面色忿忿,陈义山温声劝道:“师姐息怒,今天少了一个玉女,却多了一个师弟。师姐也该高兴。” “不错,我多了个好师弟,胜过失去一个不听话的玉女。”洛神又笑了起来,又上下端详陈义山,美目如波,芳泽频临,在强大的容颜和令人心旷神怡的幽香加持下,陈义山脸色涨红,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弟弟若是无事,不如去姐姐府上坐坐,姐姐也带你去游览一下洛神水府。”洛神见陈义山面皮子薄,不经看,不由得笑靥丛生,倒是愈发喜欢这个新认的师弟,当即连称呼都改了,自称“姐姐”,口呼“弟弟”,盛情邀请去陈义山自家神府里认认门。 陈义山一愣:“现在么?” “当然是现在。”说话间,洛神瞥了一眼无垢道长,有些嫌弃道:“至于这个道士,一介凡夫俗子,就不要带去了。” 第八十四章 大姐头 陈义山心中一阵犹豫,洛神水府,他当然想去看看,那可是龙宫啊。 从小就听各种各样有关龙宫的传说,那可是水晶打造,奢华超越人间皇宫,珍藏无数奇珍异宝的地方啊! 不过,他还是躬身说道:“禀师姐——” “叫姐姐。” “是,禀姐姐,小弟也万分想去洛神水府开开眼界。只是,唉……小弟还有要事在身。要不小弟改日再登神府,去拜会姐姐?” 近侍玉女背叛,洛神的心情其实很糟糕,认下陈义山这个师弟后,心情刚刚好了一点,所以殷勤邀请陈义山到她的神府做客,她也是多年不曾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只觉意犹未尽…… 没想到陈义山会拒绝,她顿时便觉有些失落,怏怏道:“你现在能有什么要事在身?” 陈义山唯恐惹师姐不痛快,当即把自己是如何如何中了妖毒差点殒命,又如何如何上了云梦山进了老祖洞,最终如何受了老祖衣钵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现在小弟性命无虞,还得及早回归家中,向父母报声平安,免得他们担忧。而且,那叶南星和雨晴在颍川郡,我怕她们与小弟的父母产生龃龉,所以才急急回去。” “原来是这样。” 洛神点了点头:“叶南星的名头我也听过,她的仙术不差,只是性子很招人厌。云梦派的名声在神界也不算上佳,昔年云梦子逼迫云梦山神远走他乡,惹得神界颇有怨言。如果不是碍于他们跟希夷老祖有些渊源,五岳神君早找他们麻烦了。弟弟你现在担任云梦掌教仙师,整顿一下云梦派,倒也是好事。” “小弟明白,以后一定约束好叶南星他们,不能污了希夷老祖的名头。” “嗯,那姐姐就不强邀你去神府了。以后得闲就来看看师姐,有什么麻烦了,也一定来找姐姐,姐姐帮你出头。” “多谢姐姐!”陈义山心中别提多温暖了,当即又是发自肺腑的深深一揖。 “好了,姐姐不耽误你回家的行程,你回去吧。”洛神拂袖一挥,罗衣之中一片霞光冲天而起,空中密集的乌云顿时四散而开,瓢泼大雨眨眼间便止住不落,天空复又晴朗开来。 这份神通,看的陈义山是艳羡不已,他心想早些回家报过平安之后,就赶紧来洛神水府拜上师姐,询问一下腾云驾雾的本事。 用呼风符和妖术结合而独创出的飞行本领,到底还是有些拿不上台面…… “姐姐我可回去了啊。” 洛神颇有些不舍的挥了挥纤纤玉手,然后细腰轻摆,转身步步莲生,袅袅娜娜的往外走去。 陈义山送出大殿,正要说声“恭送姐姐回府”,突然间想起一事来,连忙紧赶几步,喊了声:“姐姐!小弟有个麻烦事想要请姐姐帮忙!” 洛神站住,回首似惊鸿一瞥,顾盼生辉中显得很欣喜:“好弟弟你说!” “洛川郡葛城县天宝山下有条明溪,明溪之中有个小水神叫做清络,她跟葛城县的城隍不怎么和睦,而且因为水域狭小,香火微薄,早想另谋出路。前几天,她求到小弟头上来了,小弟一时自不量力,答应了她,可其实也无能为力。姐姐这边,能不能帮帮她呢?” “明溪水的小神清络啊。”洛神玩味似的一笑,盯着陈义山问道:“姐姐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呢,她是水魅出身吧。” “对,她是水魅出身。” “水魅一般长得都特别好看,妖媚动人,男子难御,这个清络怎么样?” “呵呵,这个,这个清络的模样确实很好看,也算是妖媚动人吧,可是比起姐姐却差得远了。姐姐这样的绝世姿容,嗯,是神媚动人,不但是男子难抵挡,女子也难抵挡。” “你这臭小子!什么神媚动人?什么女子也难抵挡?把姐姐说成什么了,真会胡说。” 洛神笑的花枝微颤,脸上浅浅的梨涡又浮现了出来,含嗔问道:“姐姐问你,你才修仙几天啊,怎么会认识一个小小的溪神?还答应帮她谋出路?你们两个,有什么瓜葛?你别是被她给迷惑了吧?” 陈义山一听这话,就明白师姐是误会自己跟那个清络有不明不白的关系了,当下赶紧解释,把制服邪神白大王的经历说了一遍,洛神这才恍然。 “真是个好管闲事的小弟弟!”洛神摇摇头,道:“我看你以后会给姐姐惹不少麻烦的。那个清络,嗯,我回神府之后就派神使去接她来洛水。我的玉女近侍正好缺位,让她来补,不算屈了她吧?” “那对她可是天大的恩宠,怎么会屈了她呢!多谢姐姐!”陈义山喜出望外,没想到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自己在清络那边总算不会担个失信之名了。 至于说从明溪水神变成洛神的近侍,不但不算屈才,还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自己这位师姐享受数百万百姓的香火供奉,还有朝廷、官府四时正祭,近侍也是要立神塑配享于洛神庙的,跟着喝汤都比在明溪当正神强一万倍! 要知道,洛神身边的近侍如金童玉女,可都是出自她在蛟龙一族中的近亲晚辈,旁人谁有这样的机会? 这个面子给的可真够大了! “只是姐姐,葛城县城隍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陈义山替清络兴奋之余,又隐隐为自己师姐担心:“天宝山的土地、山神、门神还有这个明溪水神清络,他们都被葛城县城隍锁死在冷板凳上了,应该是不想让他们出头的。” “葛城县城隍算什么东西?” 洛神摆摆手,不屑的说道:“就是洛川郡的大城隍来了,姐姐也不会拿正眼去看他!我洛水行经天下六郡之地,还维系宋国京畿漕运便利,一个县的城隍在姐姐眼中,就如神府的虾兵蟹将一般无二!他能给姐姐带来什么麻烦?天宝山的土地、山神、门神既然与你有渊源,那就是与姐姐我也有了渊源,我看谁敢阻他们出头!” “是!”听到师姐这么霸气,陈义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枚龙符你拿着,真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话,捏碎传讯给姐姐,姐姐去帮你摆平。”洛神从袖中拿出一枚龙形玉符递给了陈义山。 陈义山连忙伸手接住,眼见洛神转身离开,陈义山当即再拜:“恭送姐姐!” 洛神聘聘婷婷的走到神庙山门,身影婉若游龙,不,她本就是龙,轻轻一晃,便杳然无踪了。 这神通,又让陈义山羡慕的口水差点流一地。 自己什么时候能学会这种真正瞬移瞬现的本事呢…… 第八十五章 小姐轻生 摸着那枚龙符,陈义山感慨无限,人生际遇,有时候就是恍若一梦。 原本想方设法要结识洛神,不料却阴差阳错动手结了怨,懊悔中柳暗花明,居然又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成了姐弟…… “哎?我怎么睡着了?” 陈义山正感慨着,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扭头看时,只见无垢道长揉着脑袋从蒲团上爬了起来,鼻子深嗅,嘴里喃喃嘀咕:“好香啊,什么味道?咦,雨过天晴了啊,仙长,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呀!这个,这个玉女的神塑怎么毁了?!” 无垢道长吓得脸色煞白,还以为是陈义山下的黑手,心想陈仙长的脾气也怪不好的,跟洛神干仗,拿人家近侍出气,还是在人家的神庙里动手,这万一激怒洛神,弄个水漫虎关,淹没全城可不得了……他赶紧说道:“仙长,咱们跟洛神起了冲突,这个庙可不能久留啊。” “是该走了。”陈义山微微一笑,从案上捻起一缕香,点燃,插入香炉中,又冲着庙里的洛神金身塑像深深一拜,嘴里说道:“姐姐,小弟告辞了。” “对对对,赶紧告辞!”无垢道长跟着陈义山出了大殿,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失声问道:“姐姐?!仙长,你,你喊洛神姐姐?!这,这是——” 为了赔礼道歉,也不用喊得这么亲密吧? 陈义山却解释道:“是啊,洛神娘娘是我的师姐,之前动手,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而已。刚才已经解释清楚,师姐不生气的,你也别慌张了。” 无垢道长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仙长,你老人家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什么什么背景,我就是颍川郡一普通百姓出身。” “呵呵……”无垢道长笑出了一脸便秘的表情。 普通百姓? 有亲爹当封疆大吏,掌管一郡治安的普通百姓? 有弟子是云梦仙女,皇帝见了都得毕恭毕敬的普通百姓? 有姐姐是洛神娘娘—— 算了,越想越生气。 无垢道长走出大殿,回顾了一眼洛神金身,扭头又追上陈义山,问道:“仙长,刚才洛神来了?” “嗯,真的来了。” “在贫道睡着的时候?” “是的。” “洛神的样貌,跟金身神塑像吗?” “像,但是要比神塑好看一百倍。” “唉……”无垢道长深深懊悔,自己也太搓了吧,怎么在最值得露脸的时候,睡着了呢?! 那可是洛神本尊驾到啊! 天下之人谁不想一睹她的神颜?! 自己真是个猪啊! 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中,无垢道长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打的那个脆响,连陈义山都吓一大跳:“道长,你这是干什么?” 无垢道长恨恨说道:“给自己长长记性,免得下次关键时候又贪睡。” “你以为是你自己睡着了么?”陈义山好笑道:“那是我姐姐出手让你去见周公的。她不大喜欢凡夫俗子,不想你听见她和我说话。你看那个庙祝,到现在还没睡醒呢。咱们快些行路吧,再晚会儿,那帮船上的客人怕是也该到了。” 无垢道长一阵心塞,原来,是自己不受待见啊。 在凡夫俗子之中,贫道的威望那么高,没想到,在洛神这里,竟然被嫌弃至斯! 师姐弟见个面,都要先把自己给弄晕,这就是阶层之间不可弥补的差距吧? 努力吧,明天大概就能见到叶仙娥了,如果真如陈仙长说的那样,能跟随叶仙娥修炼仙法,自己终于有天也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吧…… 陈义山与无垢道长出虎关,折而向南,又去颍水渡口寻船,两人心中都暗暗祈祷,颍水之上可不能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毕竟,颍神也不是好惹的主。 …… 接近年关,颍川郡府城中的百姓比往日更要忙碌了些。 小摊小贩忙着趁年前多做几笔生意,烟花爆竹、花生瓜子、果子蜜饯都已经摆上了街头,布料行、针线铺子、胭脂粉铺也比平日里热闹,男人们忙着囤积年货,妇女们忙着做新衣新鞋,孩子们忙着玩闹,就连小偷扒手也在积极“劳动”,好攥一笔钱过年。 城中的气温还算可以,前些日子下过一场雪,随后温度便慢慢回升,虽然不能说是很温暖,但也不至于说严寒。 路太守带着属官们从各县巡视公务回来,看着城中忙碌热闹的景象很是满意,对左右说道:“看这气象,我等今年应该可以过个好年啊。” “是啊太守大人,去年大寒,暴雪压塌房屋无数,还冻死不少人,今年就好多了,气温正适中,咱们可以松口气,不必担心有百姓会冻死了。” “不可掉以轻心。天干物燥,没有雪灾,却还是要小心火灾的。” “是!” “还有就是野兽伤人的事情一定要杜绝!冬天在山林里觅不到食物的猛兽,可是会流窜到百姓家中的。再有就是妖孽,咱们地处中原,人口繁密,物产丰登,让不少妖孽垂涎三尺,一定要严防死守,不可让他们在过年期间祸害百姓。” “太守这个可以放心,咱们附近山林中的猛兽基本上都被郡丞陈大人给清剿干净了,据说连狼都很难见着了。至于妖孽,大妖怪咱们这里没有,就算有也被城隍爷收拾了。小妖怪一般也畏惧陈大人,等闲不敢前来作祟。” “嗯,陈郡丞办事还是很牢靠的,这一年又辛苦了。对了,他前些日子外出,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回来了,但是郡丞大人的身体状况好像有些糟糕,而且因为陈家公子的事情,郡丞大人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听说这几日都是闭门不出,谢绝见客。” “唉……”路太守叹息了一声,说道:“他们夫妻只有义山那一个独子,爱逾性命,这一下闹出了那么大的祸端,他们的日子必定很难过啊。本府得抽时间去看看他。” “是啊,是啊,义山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没想到会出这种祸事。”众属官也都跟着叹息。 但谁都看得出来路太守眼中有些幸灾乐祸的神采。 他没有儿子,嫉妒陈泰清生了个好儿子已经多年了,怕是心中巴不得人家儿子凶多吉少…… “好人当有好报,本府相信义山那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对了,你们准备一下今年献祭城隍爷的贡品,往时都是陈郡丞准备,他现在心力交瘁,就由你们来办吧。一定要让城隍爷高兴,这样才能保佑咱们颍川郡平安过年。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这段时间是颍神净水的日子,不许行船,不许捕猎,一定要监管到位!毕竟,如果真的有大妖孽来我们这里作祟,就只能靠城隍爷和颍神摆平了。”路太守神色严肃的说道。 “是!” 路太守挥挥手:“都回去吧,我也该回府了。” “老爷!老爷!” 路太守正要与一众属官告辞,忽瞧见一道人影飞快的奔来,嘴里大呼小叫,显得十分焦急。 却是太守府的管家路通。 “狗才!”路太守脸色沉了下来,喝骂了一声,道:“大街小巷的,你冲撞什么,叫唤什么?!” “小,小姐又犯病了!上,上吊自杀了!”路通冲到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路太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匆匆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抢了下属一匹马,甩鞭子就准备狂奔。 路通又连忙扯住套绳,道:“又,又救回来了……” “你混账!”路太守气的给了路通一鞭子。 “可,可小姐现在还是寻死觅活的要轻生啊,夫人都劝不住!” “我先回家,你去请苍琅先生来!” “是!” 第八十六章 鱼虾的口粮 陈义山和无垢道长出虎关,南下入颍川郡境内,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昏暗下来,便去颍阴县的渡口找船,结果到了渡口才发现,码头上全是空船停靠,竟没有看见一个船夫艄公。 无垢道长愕然道:“仙长,不对啊,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难道颍水夜里不走船了?” 陈义山也愣了片刻,突然一拍脑门,气恼道:“我竟忘了这一节!临近年关,颍神净水!” 无垢道长茫然道:“颍神净水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就是颍神也要准备过年,净水半月,不许有人在颍水上行船,更不许渔民打渔!” “啊?”无垢道长吃惊道:“还有这种规矩?” “原本没有,自去年才有的。”陈义山望水兴叹,道:“听家父说,是颍神下了神谕给颍川郡大城隍,大城隍又托梦给了路太守。于是,这个规矩就立下了。” “这,这个颍神排场不小啊,别处可没听说还有这规矩。” “据说去岁有人不尊净水令,兀自行船,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船也无影无踪。” “……” “走吧。”陈义山摇头说道:“人家的地盘,就按人家的规矩来吧。咱们只能是走陆路了,先去投个客栈,明早再走。” 无垢道长惭愧道:“对不住仙长,要是没有贫道,你早就到家了。弃船行路,又没有马,徐庄主送的金银财帛也丢在了洛水上,绕路入府,要多走许久了。不如仙长你先回去,贫道随后赶来就是。”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已经入了颍川郡,左右不过是再走两天罢了。”陈义山反过来安抚无垢道长:“你我都相伴走了这许久,没道理现在丢下你不管。” “仙长……”无垢道长感动的又快哭了。 …… 此时,路府中院,名医苍琅先生在厅中摇头。 “太守大人,令嫒这是心病啊,小可之前就来诊治过,确实是无能为力。” “可是小女之前虽然屡有犯病,却也只是痴痴呆呆,过一二日就好了,从没有寻死觅活过啊!”路太守急的嘴角都起泡了。 他比陈泰清还惨,家中只有个独生女儿,路家香火难续不说,这唯一的女儿还害了难以启齿的病。 如果连女儿都死了,那可是真正的绝户! 本来他的声名就不如陈泰清,女儿若死,那郡里的百姓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议论他的长短呢。 苍琅先生为难道:“太守大人,恕小可直言,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令嫒,而且这件事情怕是与当年的变故有关,其严重程度大概也是令嫒所不能承受的。心病还须心药医,打不开心结,说什么都是枉然。” “你们对小姐做了什么事情?!”路太守立刻怒目扫向自己女儿的几个丫鬟。 几个丫鬟慌忙跪了下去,其中一个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路太守早已经看见,当即厉声喝道:“你说!” “是,是阿璋,阿璋说汪少爷被老爷你丢进颍水喂了鱼鳖,小姐听见了,就,就犯了病,而且怎么都劝不住……” 叫做阿璋的丫鬟脸色立时煞白,伏在地上不住的叩头:“老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也是无意中才——” “砰!” 路太守一脚踹在了她的脸上,当场打昏在地,额角已然出血。 “该死的混账东西!”路太守骂骂咧咧中,扭头冲路通叫道:“把这个贱婢也丢进颍水里去喂鱼鳖!” “是!”路通一招手,家奴早涌了上来,抬起阿璋就往外走。 苍琅先生叹息了一声,道:“太守大人,少造杀孽,怕是早就生出儿子了。” “本府身为封疆大吏,管的就是生杀大权,怎么可能少造杀孽?!”路太守最恨别人拿他没有儿子说事,当即就扭曲了脸,语气不善的说道:“更何况,造杀孽就不生儿子了?陈泰清造的杀孽比我还多,不照样有儿子!多拜神,多求神,迟早能得子息。丢他们去颍水,就当是给颍神上供了!怎么,苍琅先生有意见?” 苍琅先生摇头不语,显然是无法苟同,也不愿意再多说了。 这个太守的为人,算是有口皆碑的都给差评。 “心结算是找到了吧?”路太守死死盯着苍琅先生道:“你本来也知道,小女当年跟汪家那小子私会,被本府发觉,恼怒之下,就让人把姓汪的丢进了颍水!这也怪不得本府下狠手,谁让那小子勾引良家女子呢?而且还是勾引我太守家!本府一直没有跟小女说实话,当然也是为了她好,只告诉她那姓汪的外出游历,至今未归。谁成想,不开眼的贱婢把实情说出来了……苍琅先生,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唉,小姐当年就是因为与汪少爷的情事被搅黄而害了心病,现如今听闻汪少爷是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上,这打击之大,可想而知。心结虽然找到了,却没有解法,恕小可无能为力。太守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这庸医!”路太守恼羞成怒了:“陈泰清的儿子中妖毒,你说无能为力,本府的女儿害心病,你还是无能为力!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忝列颍川郡名医之首?!马上给我救治,治不好,信不信我革了你的医名?!” “你,你——” 苍琅先生也没想到路太守说翻脸就翻脸,惊怒交加之下,脸色涨得通红,半天,才愤愤说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治不好你女儿!你不是喜欢把人丢到颍水里么?大不了,你也把我丢进去算了!士可杀不可辱,苍某行医三十年,活人无数,你去问问颍川郡的百姓,看苍某到底是庸医还是名医!?想革我的医名?!你也得问问百姓答应不答应!呵呵,苍某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分明是怕家丑外扬,想封我的口吧?!” “大胆!放肆!好你个狂妄的庸医,你治不好病还有理了?!你以为本府不敢要你的命么?!”路太守狞笑道:“你想死,本府可以成全你!来啊,把这位滥竽充数的名医也给本府丢进颍水里去!” “姓路的,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苍琅先生一边大骂,一边奋力挣扎,不让路通等人捆绑自己。 “呵呵……” 一阵笑声突然从天而降,把路太守、苍琅先生还有跪在地上的丫鬟、冲进屋里的路通等奴仆都吓了一跳。 苍琅先生不骂了,路通等人也不绑了,都朝外面看去。 却见院中飘然而落一道人影,昂首阔步朝厅中走来,灯影里看他,身材颀长,金缕衣长垂,发色微红,面目似乎只有二三十岁,生的丰神俊朗,仪态极其潇洒不羁,嘴里说道:“路太守,何必什么人都往颍水里丢呢?颍水中的鱼虾并不喜欢吃人,尤其是,这种老人。” 第八十七章 有香气的灵魂 “你,你是谁?!”路太守惊愕的看着那金缕衣男子,刚才,对方从空中飘落,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普通的人类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呵呵……你说要用人命孝敬家父,我特来告诉你,不必。”金缕衣男子轻笑道。 路太守呆了片刻,猛地醒悟过来,失声道:“令,令尊大人是,是颍水正神?!” 金缕衣男子微微颔首:“不错。” “哎呀,哎呀,这这这,不知道是小神君驾到,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那个孝敬令尊大人的事情,呃呃呃——”路太守登时手足无措起来,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旁边,苍琅先生、路通等人也都万分惊愕。 他们都在颍神庙中见过颍神的金身塑像,却从来没有见过真身,更没有见过颍神的家眷,没想到,今夜居然见到了颍神的儿子。 这面容,倒是依稀有几分像他父亲的金身塑像……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太守,不必慌张,我是看在你对家父一番孝心的份儿上,特意来帮你排忧解难的。”小神君笑道:“令嫒不就是患了相思病么?小事而已,能有多难治?” 路太守喜出望外:“小神君能治这病?!” 小神君嘴角一撇:“若是不能,我又何必来你府上,沾染红尘?” “哎呀,在下何德何能,居然劳动小神君亲自驾临,为小女治病!这,这可真是我们路家三生有幸啊!” 路太守直接就跪下了。 让他感到万分欣喜的还不仅仅是自己的女儿有救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若能结识小神君,就能进而结识颍水正神啊! 八水正神里排名第三,仅次于洛、淮,实打实的是一尊大神! 如果能攀上颍神做靠山,自己还不是想生几个儿子就生几个儿子?! 这可是自己迄今为止最大的心病啊! “起来吧,不必小神君小神君的叫,称呼我金先生就可以了。” “是,金先生!” 路通等人也都连连跪拜,从未见过神祇莅临的他们,既惶恐又兴奋。 唯有苍琅先生却满腹狐疑的看向金先生:“你真的能治相思病?请问是怎么个治法?” 金先生冷傲的瞥了苍琅先生一眼,轻蔑的一笑,根本就没有答话,转而对路太守说道:“闲杂人等一律退避,金某去给你家小姐治病!” “是!”路太守大喝一声:“没用的东西,都滚出去吧!” 苍琅先生还要再说话,却被路通一扯,冷笑道:“走吧,苍名医!” 苍琅先生恨恨而去。 路太守本来是想要杀了苍琅先生的,可是当着金先生的面在,他倒也不敢落下个残忍好杀的名头,万一在金先生这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再传到颍神那里,可算是得不偿失。苍琅那家伙,上有老下有小,几十口人都住在府城,略微识相的话,就不至于出去乱说的…… 他转身陪起笑脸,引着金先生进了女儿的闺房,路夫人正在床边垂泪,见他们进来,便道了个福:“妾身见过金先生。” 外面说的话,她早就听到了。 路小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是苍琅先生给她服用了安神催眠的药物,帮她稳定情绪的。 “你们两个也出去吧。”金先生说道:“我给她治病,不要任何人在场。” 路太守夫妻俩一愣,面面相觑,金先生已经不耐烦起来了,森然说道:“怎么,你们夫妻还不信我?若不是看在你家敬重家父的份儿上,谁会来管你们这凡夫俗子家里的闲事?!” “是是是,路某告退,有劳金先生了!”路太守赶紧扯着夫人出去了。 到了外间,路夫人就不满的抱怨起来:“他一个大男人,你就放心他单独留在咱们女儿的闺房内?!” “你小声点!”路太守瞪眼道:“什么男人女人的,金先生是神人!” “我觉得不对劲儿,神人怎么会主动上门来给咱家女儿治病?到底是不是神祇,谁说的准?” “陈泰清的儿子中了妖毒,还有仙女主动上门搭救的!我堂堂一郡太守,面子难道还不如小小的郡丞?!我亲眼看见人家从天而降的,不是神祇是什么?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 “……” 路夫人不敢再吭声了。 闺房之中,金先生瞥了一眼酣睡中的路小姐,那是一张憔悴却不失清丽的朱颜。 很美。 即便是昏睡中,仍旧蹙着眉头,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淡忧愁,极其惹人怜惜。 金先生摇了摇头,嘀咕道:“凡夫俗子总是为了情爱死去活来,说到底,不就是那点子俗事么?有什么能比无上神通还吸引人?” 他伏下身子,在路小姐脸上深深一嗅—— “嗯,还是香的。这魂魄,我收了……” 古怪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了开来,金先生的嘴巴撅了起来,口中吐出了一个泡泡,透明的,如气如雾,轻轻飘落在路小姐的脸上,裹住,然后“啪”的一声爆裂开来。 安神催眠药物的效力,解除了。 路小姐缓缓睁开了眼睛。 “路小姐,你这相思病,无人能治。”金先生恢复了之前的那副潇洒俊逸的神态。 “你,你是谁?”路小姐惊声问道。 “为你治病的,金先生。” “我不要治病!我要死!我要去陪他!” “路小姐,你那位朝思暮想的情郎,已经被你父亲派人丢进颍水里喂了鱼虾,这辈子,你都见不到他了,死,也见不到,又谈何陪伴呢?” 在路小姐躁动不安的情绪中,金先生仍旧是平和的说着话:“但恰好,我是颍神之子,还有些神通,你如果真想见你那位情郎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只是你得——” “颍神之子?!真的么?”路小姐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了异样的光芒:“他,他落水之后是不是被你们救下了?!” “每年每月每日,落入颍水而死的人何其多也,我们神府怎么可能去救?” “那,那你一定有办法让他活过来的,对不对?你一定能救活他的,是不是?!” 金先生摇头:“人死不能复生,连我父亲也无法活死人肉白骨,因为那是有违天道的事情。更何况是我?” “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他如果无法复生,那我条小命,也必不久矣。” “你若是这样想的话,我倒是有办法的。”金先生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只是怕你不肯啊。”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肯的,只要能与他再续缘分,我死也无憾!” “你敢发誓?若我帮你见到他,你就算死也无憾?” “我,我当然敢发誓!如果你能让我再见到他,我死也无憾!” “既如此,我便成全你的心愿。”金先生笑吟吟中,手里已经多了一枚莹润如玉的赤色鱼形玉佩,放在了路小姐的额上。 “我送给你的这个玉佩,蕴含着我的极大神通,你佩戴好它,只要入梦,便能与你那情郎再会,甚至还可以共度余生。” 路小姐的神情已经发痴了:“真的可以吗?” “切忌,不可违背誓言,否则,两情永逝。” “宁死,我也不会负心的。”路小姐伸手握住了玉佩,决绝的说道。 “好自为之吧。”金先生长叹一声。 “多谢……”路小姐喃喃说了一句,眼睛便闭上了,眨眼间已经熟睡入梦。 第八十八章 颍神的小嗜好 金先生长眉微耸,目光灿然,将粉样的舌头伸出,舔了舔棱角分明的嘴唇,喃喃自语道:“成了,又一个痴心妄想的俗人啊,你那微薄的精气神,还有你的魂,以后便都归我了。正所谓,一缕香魂随风逝,夜班三角入梦遥啊,呵,呵呵……” 房中一股异风骤起,温度在刹那间降低,金先生招了招手,一缕淡如薄烟、形似轻雾的影子从路小姐的身上飘出,落入了那枚鱼形玉佩之中。 “这样好的皮囊,还有这样香的灵魂可不多见了。”金先生在鱼形玉佩上深嗅一口,然后张嘴一吐,又是个泡泡出来。 只是这次的泡泡不同于之前那个,是浑浊的水泡,很大,飘飘晃晃,裹住了路小姐的整个身体,贴合,渗透,转瞬间消失不见。 “路小姐,你该起来了。”金先生唤了一声。 清丽的脸上,那双柔美的眼睛猛然睁开了,越瞪越大,隐隐已经变得有些外凸了。 金先生冷哼一声,道:“过了!” 那眼睛顿时内缩,片刻间便又复原。 她的脸色已经不如之前那般苍白了,反而带了些诡异的红润。 原本清瘦的脸颊,此时也有些婴儿肥了。 但整体,看上去还是路小姐。 是大病初愈的路小姐。 她起身,朝着金先生跪倒:“小的参见主人!” 这声音带着丝温吞吞的怪响,惹得金先生冷哼一声道:“好好说话,人类的说话方式你不会么?!” “是!”声音变得正常了。 “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路小姐了!言谈举止,都要合乎一个大家闺秀的风韵,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 “嗯?!” “小女子知道了。”强调、神情瞬间就拿捏的很准确了。 金先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但瞬间,他又伸手掩住了口鼻,急转身往外走去,嫌弃的嘟囔了一句:“真臭!半个月之后,你可以回来!” “是,主人……” 路太守夫妻两个还在院中焦急的等候,突然看见金先生掩着口鼻出来,都觉诧异。 “金先生,小女的病情怎么样啊?”路太守迎了上去。 “令嫒已经好了。”金先生放下了手,还微微有些皱眉,道:“以后,她不会再提姓汪的事情了,她已经忘了那些令她不开心的事情。” “真的?!”路太守大喜。 路夫人却不放心女儿,快步冲进了屋内。 “娘。”路小姐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看见路夫人进来,便盈盈起身,十分亲热的呼唤起来。 “好女儿,你,你真的好了?!”路夫人喜极而泣。 “女儿好了呀,多亏了金先生。”路小姐笑吟吟的说道。 “哎呀,娘刚才还胡思乱想,以为那个金先生是——好了,现在可太好了!” …… 外面,金先生对路太守说道:“去年,你执行家父的净水令,干得不错,今年我看也提前布置了,很好。家父还夸过你。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帮你的忙。” 路太守兴奋的脸色通红,搓着小手,晕乎乎的说道:“颍神还夸赞过在下?这,这怎么敢当呢?!都是在下的分内之事,是举手之劳啊!” “你家女儿的病已经痊愈,不过我也不急着回颍水神府。这样吧,我帮你做些功绩。你可以张榜布告,告知郡内百姓,谁有疑难杂症难以治愈,可以来你太守府登记造册,我去帮忙治病。” “啊?!”路太守惊愕道:“这,这些贱民,怎敢劳金先生的大驾?” “毕竟,我们神府也一直在接受百姓的香火情,这一次,就当是我替家父回馈一下他们罢了。” “这,这实在是如天之恩啊,在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快去办吧。” “是!在下一定谨遵神谕!”路太守的思绪已经飘了起来。 这种事情一旦传开,那自己的官声还有威望,怕是能在天下所有郡守里面拔得头筹! 看以后还有谁敢说自己不及陈泰清! “对了,家父还有点别样的嗜好,不知道路太守了解否?”金先生突然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的看着路太守。 “嗜好?”路太守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紧张的浑身发抖:“这个,恕在下孤陋寡闻,实是不知。” “要过年了啊。”金先生淡淡的说道:“你们人类过年,我们神府也过年。你们人类过年讲究什么?年年有鱼,对吧?我们神府过年呢,讲究年年有人。” “年年有人?”路太守愈发的摸不着头脑。 “年年有鱼,意思是年年都有余庆,年年有人呢,寓意年年都不断香火。”金先生嘿然笑道:“家父的这点小嗜好是关于吃的,他最喜欢吃的是,百日婴。” “百日婴?”路太守的脸色变了。 “就是出生不足白天的婴儿。”金先生伸手拍了拍路太守的肩膀,轻声说道:“五十个男婴,五十个女婴,路太守能找来吗?” 路太守惊得浑身发麻,面色如鬼:“这,这个,金先生莫不是在开玩笑?” “神府中人从来不开玩笑。”金先生的脸阴郁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森然:“我听说,路太守你做梦都想要生个儿子。一百个别家的孩子换你一个亲生的,不,连带上我今晚救了你女儿,是两个。路太守觉得划算吗?当然,我们颍水神府也从来不勉强谁做任何事情,路太守觉得为难的话,我可以找旁人帮忙的。为颍神分忧的事情,怕是会有很多人抢着做吧?” 路太守感觉自己的头皮炸开了,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进了脑海中:“金先生能保在下生儿子?!” “我保不了,但是我的父亲可以。堂堂颍水正神,下一道神谕给城隍府,交赏善司,大城隍难道敢不听么?” “在下,明白了!金先生请放心,这件事情在下能办好,不用交给旁人!” “路太守决定了?” “要过年了,该孝敬颍神的断然不会缺!颍神保佑我颍川郡这么多年,一点小嗜好,难道还不能满足吗?!” “好,太好了,我就知道路太守你是个有心人!你家的香火不会断了,你以后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了。哈,哈哈哈……” 金先生大笑着,身影一晃,已在半空中,飘忽中,便不见了踪迹。 第八十九章 赏善司 旧岁将尽,不但城中百姓热闹,城隍庙里也很热闹,在肉眼凡胎看不到的“空中楼阁”里,颍川郡府城大城隍手下两判八司都在加急处理这一年积压的各种公案。 赏善司里,司公判官陈重楼正在核对账目,一边看,一边问手下的神吏:“今年做善事的人比去年多了几何?” “回大人话,多了一百三十二人。” “善事呢?比去年多了几何?” “善事也比去年多了两百二十六件。” “嗯,整体还是好的,这样,本司也好给城隍大人交差。” “大人,今年的大善之人有三位,准备怎么评判他们的赏赐?” “本司记得有一个孙员外,他是出资修建了一条新的颍水大桥,比老桥宽一倍有余,承重也更上层楼,可容四辆马车负重并驰,老百姓对其是交口称赞。嗯,赏善簿上可以注明本司的判词:给他加寿三年。” “是!大人的记性真好!第二个大善之人是高庄主,他免了二十家穷困佃户的租子,还在府学内捐钱,资助了十三个家境困顿的士子读书。” “嗯,此人也不错。他是不是一直想要儿子,结果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么?” “对,就是他。” “嗯,赏善簿上注明本司的判词:给他添个儿子!” “是!第三个大善人跟大人你可有关啊,是你的子孙,郡丞大人陈泰清。这一年,清剿猛兽和妖孽六十余次,救人多达百余名,没有贪污过官府一文钱,没有拿过百姓一颗鸡蛋,也没有徇私舞弊一件事情,郡中百姓对其官声评价尤在路太守之上。还有,陈泰清为了降服蛛妖,亲自带队,与儿子陈义山共同作战,陈义山还为此中了致命的妖毒,当日日游神在场亲眼看见……” “嗯,这个本司是知道的,赏善判词的话,先搁置吧。毕竟是自家子孙,本司依照规矩还是要回避的,届时把赏善簿递交给城隍大人复核的时候,让他再做决定。” 神吏感叹道:“大人真是大公无私啊!” “身处其位就要谋其政,更要守规矩啊。”陈重楼苦笑一声,道:“只是我那义山孩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能换回他一条命,我这赏善司公的神职便是不做也成啊。” “德厚福也厚,大人你那子孙平生多做善事,肯定会有好报。” “但愿如此吧……” “陈司公,在忙啊?” 陈重楼正在发感慨,郡府大城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文武两大判官,均是一身正经官服打扮,看样子便非为闲事而来,惊得陈重楼和神吏们都连忙起身相迎:“参见城隍大人!见过文武大判官!” “不必客气了,本府过来是有事要问你。”大城隍神色肃穆,从袍袖中翻出一张黄纸,轻飘飘的丢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洛川郡大城隍发来的公函,向本府打听一个叫陈义山的人。你看看吧。” 陈重楼吃了一惊,看那公函上密密麻麻写了数百字,从头读下来,还没有看完,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函中提及一个叫“陈义山”的人,说是仙人,在洛川郡葛城县不经通报便擅自开封镇,灭掉了邪神白大王,然后干预神界中的政务安排,竟越过县府城隍、郡府大城隍两处正神,要给一个小小的明溪水神另谋神职…… “这,这个——”陈重楼惊讶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城隍脸色冷漠:“本府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陈义山是你的玄孙吧?” “下官确实有个玄孙叫陈义山,但,但绝不会是这公函中提及的陈义山啊。” “你确定?” “下官那孙儿半个多月前中了妖毒,性命危在旦夕,是被云梦仙师叶南星带走救治了。他,他断然不可能出现在洛川郡,更不可能灭掉邪神白大王啊。” “这公函上说的言之凿凿,那位仙人陈义山就是颍川郡郡丞陈泰清之子,难道洛川郡的大城隍还能弄错?!” “是是,公函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下官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或是重名,或是冒名,也未可知啊。” “最好是弄错了,不然,你这位玄孙的手伸的可够长了!”大城隍冷笑道:“邪神白大王一直处在葛城县的监管之下,那个陈义山却不经告知就打开封镇,强行出头剿灭,事后甩袖就走,连面都不照,这是在打葛城县城隍的脸,也是在打我们整个神界的脸!百姓知道之后,怎么看我们神界?以为我们神界无能?还是以为我们神界尸位素餐?至于后面,这个陈义山还大包大揽,说要帮明溪水神谋职,呵呵……纵然他仙法广大,但我们神界的职务调动,还轮不到一个仙人插手吧?!” “是,城隍大人说的是。”陈重楼脸色通红,嗫嚅道:“大概就是重名之人,张冠李戴了,或者是冒名之人,以讹传讹了。” “张冠李戴也罢,以讹传讹也好,总之,那个仙人是打着陈义山的名头在揽事,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洛川郡城隍府很不高兴,本府的面子上也不好看。陈泰清今年的善事做了不少,本府是知道的,可是被这件事情一搅和,怕是也不用赏他了吧?” 陈重楼一惊:“可是,这,这个是——” 大城隍眼皮子上翻,目光森然:“怎么,陈司公觉得本府的处置不公允?” 陈重楼敢怒不敢言,低下头来:“没,没有,下官明白了。” 大城隍盯着陈重楼看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你明白就好,非是本府对你有什么意见,而是神界的规矩、名望大于一切!有时间的话,你去给陈泰清托个梦,让他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打着他儿子的名义,在外面招风惹雨。别到时候连累了家门,还不知道祸出何方。” 陈重楼苦笑道:“其实,昨夜下官已经托过梦给泰清了,询问过义山的事情,他说,义山还在云梦,叶仙师不允许他下山。所以下官才笃定,洛川郡那边搅事的仙人陈义山,绝非是下官的玄孙……” “若是如此,那便最好,你,好自为之吧!” 大城隍带着文武判官拂袖而去,提了半天劲儿的陈重楼一下子泄了气,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发呆道:“是哪个仙人,打着义山的名头在洛川郡惹事呢?能灭掉邪神白大王,本事可不小啊。绝不会是我那孙儿!我那可怜的孙儿,还不知在云梦受什么罪呢,泰清说叶南星对他不好。唉……” 第九十章 悲催的大城隍 陈重楼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仙法高深的人会说自己是陈义山呢? 难道真是与自己孙儿重名的人? 可他又为什么说自己是颍川郡郡丞之子呢? 是冒名顶替的? 这位仙人到底图什么呢? 赏善司的神吏们也个个面色不快,议论纷纷道: “大城隍这样处置未免也太偏颇了。陈泰清所做的善事为郡内第一,这样的善人居然不赏?!我们赏善司以后还不得被老百姓骂死?!” “是啊,城隍庙里各司都在争老百姓的香火供奉,赏善、罚恶两司历来以秉公执法、不徇私情而为百姓爱戴,香火名列各司之首。可大城隍如此插手干预,咱们赏善司以后的威信何在?!” “洛川郡那边也是小题大做!就算是有仙人灭了邪神白大王,不也是为民除害么?他们自己不灭,本就是无能,是尸位素餐!现在反而怪到了别人头上?” “只是那位仙人插手神界职务分派的事情,确实也有些过分了。” “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洛川郡葛城县的城隍,原本就是咱们这边调过去的,那位城隍爷曾经是咱们大城隍手下纠察司的司公,听说最是心胸狭隘的,谁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好了!”陈重楼打断了众神吏的议论,铁青了脸道:“妄自议论上官,你们也太放肆了!都不许再说了!” “是!”众神吏赶紧噤声,又开始忙手中的文牍了。 陈重楼也调整了一下心情,说道:“陈泰清的赏善之事就不用提了,今年三大善人之名还缺一个,你们觉得还可以提名谁?” “这个,路太守怎么样?”一个神吏犹犹豫豫的说道:“路太守每年给咱们上的香火是最多的,在供奉上也是极为讲究。小人觉得,这个,他每次来祷告,都说想要儿子,这个,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说便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干什么?”陈重楼冷笑道:“怕是连你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说不出口吧!” 那名神吏当即涨红了脸。 陈重楼哼了一声,道:“我们要赏的是真正纯善的人,不是巴结奉承我们的人!怎么,求求神、烧烧香就算是善人了?杀人放火的,也不少求神上香的!他们那是干多了亏心事,想求个心安理得,想要行贿我们,以得庇护,这纯属痴心妄想!以路太守的所作所为,我看该由罚恶司多讨论讨论!” “是!” “本司以为,这第三大善人,由颍川郡的名医苍琅先生补上如何?” “善!”众神吏无不心悦诚服:“苍琅先生每月抽出七天时间对百姓进行义诊,对穷困人家不收诊金,还常常教百姓辨别毒物,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看看他的阳寿还有多久,本司觉得,他去世之后,是可以做一任土地神的。” “是!” …… 在颍阴县通往阳翟县的官道上,陈义山和无垢道长正一路疾行。 他们昨夜在颍阴县借宿,今早出发,又连着赶了快一天的路程,眼瞧着就要达到阳翟县了。 陈义山一身麻衣长袍仍旧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无垢道长却满脸风尘,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 他最是爱干净的人,这模样早就忍受不了了,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沐浴更衣,整发修须。 陈义山也瞧得出来,微笑打趣道:“道长,我看你左抖右筛的,像是浑身长了虱子一样,不就是尘土嘛,何必如此?咱们今夜赶到阳翟县住宿,你好好洗漱一番,明早从阳翟县出发,后天就能到府城,到时候,进我家里,随便你折腾。” 无垢道长也觉不好意思,干笑道:“没事,贫道还好,还好。” 陈义山“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脸色只是有些阴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是离家越近,心情越忐忑。 这并不是那种“近乡情更怯”的忧愁,而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安。 就像是,颍川郡里要出大事了一样。 “哗!” 道上忽有一股狂风卷起,烟尘滚滚,刮的无垢道长接连“呸”了好几口灰,陈义山却拂袖一挥,避过风尘,喃喃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大城隍从陈重楼那里离开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庙里的泥塑木胎之上。 最近庙里的香火很旺,供上来的祭品都不错,颇有些好吃好喝的,现在可以优哉游哉的品鉴享用一下。 神案上,各色水果点心摆满了桌子,大城隍都看花眼了。 他左挑挑,右瞄瞄,还没下决心是先吃个核桃酥,还是先尝尝马蹄糕,突然间有个壮汉满脸愤怒地冲了进来,嘴里大声骂道:“城隍爷,城隍爷,你到底是个什么狗屁大神啊!老子以后再也不给你烧香上供了!” 在庙祝的惊呼声中,那壮汉跳上前来,一脚踹翻了神案,让大城隍眼馋嘴馋的水果点心,瞬间就撒了一地。 大城隍吃了一惊,随即气的浑身发抖,他恨不得马上就显灵砸死这个粗鲁汉子! 那庙祝也恼了,揪住壮汉叫嚷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踢翻大城隍爷的神案,你就不怕遭报应!?” “老子不怕!让他赶紧报应吧!他如果报应老子了,还说明他是灵验的!” “我看你小子是害了疯病!” “你才疯了!守着一个破庙,给这么一个狗屁大城隍爷当奴才!说什么保佑一城平安,全是放狗屁!老子四时节气都来庙里烧香礼拜,也没见他保佑过老子什么!这一盘子马蹄糕还是老子从南方吴郡捎回来的,特意供给他尝尝鲜,结果烧完香回家就发现我儿子丢了!城隍爷就是这么报应人的?!” 庙祝一听这话,气也稍稍馁了一些,道:“你,你儿子丢了,该去报官啊,城隍爷日理万机,哪能家家户户都照顾到?” “老子报了官府,可官府说偷孩子的人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们也查不出来!又说一定是我们夫妻干了什么坏事,所以才遭受这报应,放他娘的狗屁!我们夫妻一辈子也没干过一件坏事啊,我那儿子还不满三个月啊,躺在床上睡个觉,就无缘无故丢了,呜呜……狗城隍,你不是灵验么,你不是保佑百姓么,你快还我儿子啊!” 壮汉说着就哭,一哭骂的便更厉害了,跳上神台,甚至要推倒大城隍的泥塑木胎神像! 第九十一章 摄空术 眼见壮汉要推倒大城隍的泥塑木胎神像,亏得那庙祝死命拉住他,不住的安慰,这才没能得手。 大城隍听的一边恼怒,一边暗自生愧,自己庇护的城中,自己的信民家里,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情? 没过片刻时间,庙里就又涌进来几个百姓,都是哭诉自家孩子丢了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有清晨起来就不见孩子的,有午间发现丢了的,有黄昏时候做饭丢了的,都是一家老小被什么迷香放倒,醒来后孩子就不见了,报到官府那里,也没了下文,只能来求神…… 一时间,城隍庙里凄凄惨惨,闹的大城隍半点心情都没有了,黑着脸驾起阴风而去,又回了神府衙司内。 神差见其脸色不善,陪着小心过来伺候:“大人不是去享用贡品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享用个屁!”大城隍怒吼道:“召纠察司公、日游神、夜游神过来!问问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是!”神差屁滚尿流而去, 大城隍阴沉着脸,眼中几乎能滴出黑水来,心想那个路太守竟是个废物,治下这么多百姓丢了子女,居然不查不问,让他们都闹到了城隍庙里,他这个太守还干不干了?! 颍川郡一日一夜之间,丢失了共计十名婴儿,六男四女,分属四城八坊普通民户,一时间,满城震动。 路太守在明面上也很愤怒,已经连夜下令,派捕役彻查此案了。 大城隍神案被踹,香炉倒地,贡品没享用到嘴里,连泥身都差点不保,还挨了许多臭骂,自然是更加愤怒! 他招来纠察司公和日、夜游神,狂撒怒气,把这几位神官骂的是狗血淋头,然后又喝令日游神在白天查访,夜游神在夜里查访,纠察司全司神官、神吏也都出动,分散下去一并查探,要是弄不清楚是何人所为,就都停用香火! 府城中,人神两界都闹大发了,而远在阳翟县夜宿的陈义山对此当然还是一无所知。 客栈中,无垢道长坐在木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对陈义山说道:“惭愧啊仙长,为了住一间能沐浴的上房,咱们最后的一点盘缠也算是花完了。明天就只能吃干粮了。” 陈义山说:“无妨,明晚到家,再吃些好的。倒是不让你洗这个澡,我看你明早连路都走不好。” 无垢道长嘿笑:“仙长,要不要一起洗?” 陈义山看着无垢道长身上白花花满是块垒的肌肉,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无垢道长遗憾的砸吧了砸吧嘴,还想看看仙长的身体构造跟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他一连换洗了三遍水,才总算是觉得把自己洗白白了,然后换一身新内衬,躺到床上,安然入睡。 陈义山睡眠的时间倒是越发少了,在无垢道长酣息声传出之后,他就飘然离店,寻摸到一处僻静空旷之地,开始练习自己琢磨出来的飞行术。 呼风符加乘风借势,异术配合妖术,虽然拿不上台面,可胜在实用,这种飞行术的一大优点就是没风可以呼风,飞行全靠借势,耗费灵气极少,适合长时间使用。 当然,此术的缺点也很明显,飞的不够高,想要穿云入月那是不可能了;也不够快,想要日行数千里无疑是痴心妄想…… 飞行术练了几遍之后,陈义山听见剑鞘里玄英灵剑“嗡”的鸣响,便会心的一笑,道:“剑兄,你也着急了?出来吧。” 玄英灵剑“唰”的便从剑鞘中飞出,先是在空中飞快的盘旋了一圈之后,然后才落在陈义山手里。 陈义山又开始了日常的磨剑工作。 所谓磨剑,并非是在磨刀石上磨炼剑刃,而是被他以灵气一遍又一遍的在剑身上画加持符,同时给剑魂注入灵气。 这几天打磨下来,小贱剑早就又有了新的变化,“嗡嗡”的铮鸣之音更加清脆动听,剑芒所及之处也更远更阔,剑魂的形状较之几天前更加清晰稳固,完全恢复剑形指日可待,剑身的色泽也更加凝实了…… 若是丢出去,小贱剑也能在飞行数十里之后迅速归来。 这让陈义山都有些羡慕了,小贱剑飞行的速度可是比他自己快上了许多! 而小贱剑自己也十分喜欢放飞自我,每当陈义山练习飞行的时候,小贱剑就在剑鞘里乱动,想要出来。 当陈义山放它出来之后,只要没有明令让它回归剑鞘,它就“嗖嗖嗖”的在空中盘旋呼啸不停,而且还尤其喜欢以陈义山的脑袋为圆心,以十丈之地为半径,一圈又一圈的炫耀自己的飞行技术。 陈义山呢,也懒得管它,自顾自的盘坐在地上,继续琢磨符箓之术还有妖术,吸取其中可以化为己有的精华部分。 符箓之术算是已经被他琢磨透了,几种临敌能排上大用的符箓被他记得滚瓜烂熟,熟到可以保证在瞬间用灵气一蹴而就…… 至于妖术,除了乘风借势被他用在了飞行术中之外,还有一个令他极其感兴趣的正在研究,那就是摄空术。 妖怪擅长近身裹挟,无论是人还是物。 譬如大妖怪抓人,常常是一阵妖风刮过,人就不见了,《荡妖志》中称其为“摄走”。 该术不同于“隔空取物”,隔空取物的话,陈义山指引灵气就能做到,但归根结底,隔空取物的物还是要落在自己手上的。 而摄空妖术中的“摄”是关键,这个摄,就是吸的意思。 也就是说,妖怪是用了某种方法吸附住了人或者物,裹挟着他们随自己而去,根本不必抓在手里,更不必驼在身上,一言以蔽之,虽然带走了人或者物,却基本不耗费自身妖力。 这种术如果学会,带着无垢道长飞上天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那么,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吸附呢? 当然不是用嘴,而是利用某种奇怪的力量,制造出一种无空状态,使得妖怪与被摄者之间不存在一丝丝空气,然后被摄者就会被别处的空气压迫,自动贴合上来…… 此夜,陈义山下定决心,要练会摄空术。 不为别的,就为能让同行的人跟自己一起飞,自己还不必耗费灵气;或者临敌之际,带偏对手;又或者单纯的唬人,所到之处,万物追随,寸草不留,统统摄走! 此术简直可以说是不但实用,且极具观赏性! 必须要弄懂且学会! 他绞尽脑汁,思索再三,先以灵气外现,迫走空气,制造无空状态,倒也能成功,可是耗费灵气实在是太剧烈了,得不偿失! 这就好像是从树上摄来一个果子,耗费的灵气比自己过去爬树摘果子要多上百倍,这要是多吃几颗,还不得耗尽灵气而亡啊。怎么想怎么憨皮,强行装比是不可取的。 妖怪也是肯定不会用妖气施展这个术的,不然摄走个人还没吃到嘴里,就活活累死自己了! 所以,一定另有窍门…… 第九十二章 无辜的塘主 在小贱剑终于飞累了,落下来在地上跳着玩的时候,陈义山也猛然间想明白了! 是用毛孔! 身上四万七千毛孔,在通脉引气又归海之后,吐纳能力已经可以发挥到极大的程度! 若是把毛孔完全调动起来,一部分用来吸气,另一部分用来出气,屏蔽新的空气免使其再补充进来,吞吐之间,只要速度足够快,无空状态便能立刻形成! 控制好哪些毛孔进,哪些毛孔出,就能控制好摄取的方向,可谓是周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都可以摄取! 他试练了几次,终于成功——跑到临近的一处池塘岸边,“唰”的飞跃到对过去,三条活鱼还有一条泥鳅被他从水中摄出来了! “妙!妙啊!”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冲着池塘大呼小叫起来。 池塘中早有鱼虾去通报池中的水神塘主:“报!有人在岸上摄取我水族兄弟!三条草鱼还有一只泥鳅不幸遇害!那人还在不断叫嚣,搅闹的全塘鱼虾都惶恐不安。” 塘主一听,吃了一惊,忙问了详细情况,然后战战兢兢的叮嘱下属道:“告诉所有水族成员,都躲远点!能摄物的,必是大妖怪,我只是普天之下最小最小的水神了,得罪不起他!等他走了之后,再想办法告诉颍神,求他做主。” “是……” 岸边的陈义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吓坏了这池塘里的水族生灵们,还在反复的试验。 屡屡成功,无一次失手之后,他又突然自行举一反三的醒悟出,自己的飞行术也完全可以利用毛孔进行改进啊。 只要吞吐空气足够多,足够快,所能形成的托举飞升之力也会变得极大! 满心欢喜的一试验,果然如此! 不必再用呼风符,也不必用什么妖术乘风借势,就用自身的毛孔便可以了! 如此一来,不但能带无垢道长一起飞上天,还能和太阳肩并肩了! “呼!” 他直挺挺往上飞腾,顷刻间便至百丈之高的距离,遥望见一座山头耸立,怪石嶙峋,便疾飞而去,喝一声:“来!” 一块数百斤的大石,居然被他摄走了! “哈哈哈哈!陈某真是个天才!”他看着跟随自己一起飞的大石,禁不住仰天长笑。 却不妨石头上盘着一条斑斓长虫,被他吓醒,猛然间蹿了起来,吃惊之余,他突觉灵气耗尽,在“啊噢”的怪叫声里,直挺挺的掉了下去。 “砰!” 正巧落入池塘之中。 鱼虾乱成一团,四散逃溃。 石头也随同落下,轰然一声,险些命中在陈义山的身上。 塘主躲进淤泥深处,看着自己那用藕做成的莲花水府被巨石砸的稀碎,欲哭无泪…… 小贱剑好奇的穿进了水中,凑了过来,陈义山憋着气,从池塘水底淤泥里艰难的拔出自己深插进去的双腿,然后浮出水面,爬到岸上,仰面歪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真丢人啊。 他心有余悸的想:如果不是身体比以前强韧了数十倍,这一摔,早死了。 就算摔不死,也得淹死。 就像那只现如今变得很安静,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斑斓长虫一样。 今晚试验太多次数,灵气已经耗尽了。 不能再练了,赶紧恢复恢复吧,不然,得爬着回客栈。 …… 叶南星和雨晴在颍川郡已经住了十天了,迄今为止,这师徒俩仍旧不知道陈义山还没有回来,坚持每天去陈府求见。 虽然每次都吃闭门羹,可她们也不敢不去。 倒是这些天下来,师徒二人竟有点喜欢这熙熙攘攘、纷乱复杂的红尘世界了。 尤其是雨晴,每天穿街过巷,瞧见各种各样的热闹新鲜事,自是觉得比在云梦山修炼有趣多了。 她尤其喜欢街上老李头卖的糖葫芦,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咬一口又酸又甜,简直是绝味。 还有早市的酸辣汤,喝起来那叫一个过瘾,搭配上香喷喷的油条或者热腾腾的小笼包,简直不能更绝,还有午间的蒸面,午后的点心如千层酥、藕丝糖、酱油瓜子、冻米糖、豆酥糖……每天有这么多好吃的,就是不做仙女也痛快! 雨晴再也不坚持什么辟谷了,说什么不吃五谷杂粮,只饮朝露,简直是作孽! 反正还没有脱胎换骨,身体还是人体,不是仙体,仙人仙人,半边是仙,半边是人,又不是真仙,讨那份儿苦吃是何必呢?肠胃最能接受的还是人间美味,而不是露水,为什么要断绝让人魂绕梦牵的美味佳肴呢? 仙人也是要有欲望的,不然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她还喜欢上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凑热闹。 这天傍晚,雨晴又馋街头的烙馍卷羊杂了,打算去买来尝尝,却见街头人潮涌动,不少百姓朝着文庙后街奔去,还有人嚷嚷着:“神仙下凡,包治百病啊……” 雨晴一愣,哪个神仙下凡了? 本大姑娘就是活生生的仙女,当然,师父也是。 呃,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搞鬼。 雨晴跟着人潮,也奔文庙后街而去,大老远,便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挤成了一个半圆,围着几名官差,争先恐后的登记姓名。 雨晴不解其意,连忙问身旁挤得正起劲儿的大妈:“这是干什么呢?神仙在哪里?” “是路太守下了布告,问谁家有疑难杂症治不好的,都可以在这里登记,然后就会有神仙上门治病!” 雨晴惊愕道:“真的?还有这么闲的神仙?” 大妈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神仙不都替老百姓着想么?不然,谁会供奉香火啊。” 雨晴撇了撇嘴,我就是小仙女,可我都没有替老百姓着想,我师父是大仙女,我师父也不会。 “你这小姑娘啊,还别不信!”大妈见她撇嘴,便继续点拨道:“太守家里的小姐,就是被这位神仙治好的!还有王老爷、赵老爷,家里也都得神仙上门了!你家有谁生病,治不好的话,赶紧也过去登记!” “嘁!”雨晴吐吐舌头:“我家里的人都好得很,百病不侵!” 说完,雨晴无视大妈仇恨的眼神,便跑跑跳跳的离开了。 “砰!” 竟迎面撞入一人怀中,雨晴抬头,只见一个身披金缕衣的美男子正冲自己浅笑。 “姑娘,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你确定不要我帮你看看么?”男子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第九十三章 成就真仙的诱惑 雨晴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便觉察出那美男子并非是普通人类。 他是故意让自己撞到他的,而自己竟然也没有躲开。 普通人类绝不会有这样的身法。 当然,也也不会有他这样暗暗发红的头发、深邃且略带金黄色的瞳仁。 她往后退却,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妖孽么?” “妖孽?”美男子“呵呵”一笑,道:“肉眼凡胎的小姑娘,居然知道妖孽,却又不识真神。” “你,真神?” “不是小神,不是邪神,乃是真正的大神!” 在雨晴蹙眉之际,只见那美男子袍袖一挥,刹那间云气蒸腾,漫漫弥空,金缕衣飒飒响动中,那男子浑身上下,都已笼罩在一片霞光之内,顶上天际,也有七彩虹现,如花般层层绽放。 道上的草,本来已经枯萎了,被霞光一照,竟然又离奇般的抽新芽,变青葱了。 街头鱼铺之中吊挂着的几条晒干的鱼,被云气浸染,刹那间竟然也活蹦乱跳起来。 满天的云霞,蒸腾的水雾,七彩的虹光,将府城映衬的如同人间仙境。 雨晴看呆了。 这本事,她是没有的。 不但她没有,就连师父叶南星也没有! “呵呵呵呵……怎样?”美男子笑眯眯的看着雨晴。 “神仙啊!神仙在这里!”一群人呼啸着奔来,神色激动的跪了下去。 “神仙,我家里妻子罹患头疼病一年了,怎么都治不好!求神仙搭救啊!” “我家儿子坏了肚子,拉稀七天了都止不住,求神仙先搭救小人的儿子啊!” “我我我,我最爱的那个小妾害了心痛病,都快死了!神仙救命啊!” “……” 美男子皱了皱眉头,伸手一扯雨晴,雨晴刚喝了一声:“你干什么?!”便觉自己已经轻飘飘的升到半空,身子越过伏地跪拜的众人头顶,腾云驾雾般往远处飞去。 雨晴没有再挣扎,因为她越发的吃惊了。 这男子飞行的本事,太过于惊人,居然不靠御剑,而且扯住自己如同无物! 难道,真的是大神? 已是城外,在无人的空旷处,美男子带着雨晴落地。 “姑娘,你可以叫我金先生,还不知你的芳名是?” “我叫雨晴。” “雨晴姑娘,你的造化来了。”金先生微笑着,凑近了她,鼻子耸动,不自觉的暗暗朝着她身上深嗅,骤然间,他脸色大变,后退半步,惊愕的看着雨晴:“你是修仙者?!” “是啊。”雨晴微微有些得意。 终于,也让你吃惊了? 虽然你的本事很大,可本姑娘也是实实在在的仙女啊。 “怪不得,灵魂如此香甜,真是,令人着迷啊,非凡间女子可比,好,好香!啊啊啊”金先生贪婪的又深深的嗅了一口,不禁手舞足蹈,眉开眼笑,嘴角甚至流出了晶莹的哈喇子。 雨晴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吓得连连后退:“你这是干什么?发疯癫病么?!” “哦,我那是在感知你的仙道高低。”金先生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收起了如痴如醉的怪模样,恢复了正常,只是看向雨晴的目光依旧炙热:“雨晴仙子,你还没有脱胎换骨吧?” “当然没有。”雨晴冷笑道:“脱胎换骨的话,就是真仙了,不必再称是修仙者,也可以摘掉‘仙人’中的人字。那是如假包换的仙体仙魂,成丹成真,内外混元,你不懂么?” “我当然懂,我不但懂,我还可以帮你脱胎换骨。”金先生笑吟吟说道。 “你?你能?”雨晴不信道:“在你身上,我感觉不到仙道的气息,你不是修仙者吧?” 金先生大笑:“呵呵呵……颍神你知道么?朝访四海暮五岳,翻手为云覆手雨,逐浪驱潮三千丈,雷为扈从电为役!乃是有无上神通的大神!” 雨晴听的瞠目结舌:“你是颍神?” 金先生略觉尴尬:“不,我是颍神之子。” 雨晴:“……” “但是我已经尽得家父真传,也有广大神通!虽然总说神仙殊途,可万法同归,真正的得道者,并不拘泥于是仙还是神!我刚才招手云雾起,拂袖满天霞,低头枯草荣,举足死鱼生。你是亲眼看到的,帮你脱胎换骨,又有何难?” 雨晴呆住。 这些道理,她闻所未闻,并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金先生说的也不错,他刚才显露的那些手段实在是太惊人了! 天现云虹,身罩霞光,枯草抽新,死鱼复生,平地而起,腾云驾雾…… “脱胎换骨,仙体仙魂,成丹成真,内外混元,你真的不想要吗?”金先生轻轻说着,声音中极具诱惑力。 雨晴有些痴迷了:“真仙,真仙……” 金先生循循善诱道:“你若想要的话,我便帮你啊。” 雨晴呆呆道:“你,你怎么帮我?” “我自有神器。”金先生手掌翻开,又是一枚精致的赤色鱼形玉佩,他笑吟吟的递向雨晴:“戴上它,就什么都有了。” “戴上它,就能脱胎换骨了?”到底是修仙者,雨晴虽然痴迷,但仍旧是保有一丝灵智的。 “家父身受百万生灵的香火,神通广大无边,我得其真传,又恰与你有缘,白送你一场造化,你居然不想要?好好的想一想吧,真正的凭虚御空,羽化成仙,届时天高地阔,任你飞腾,莽原雪川,随你往复,四海仙岛尊你为上宾,五岳神君敬你为高朋,你真的不要?” 金先生的言语充满了诱惑力,渐渐说的雨晴眼神迷离,如痴如醉起来。 “我要!”雨晴一把抓住了鱼形玉佩。 “真的要?要了可不能后悔。” “不后悔,我就要!”雨晴的眼神炙热,言辞坚定。 “你敢发誓吗?” “发什么誓?” “为了脱胎换骨,成就真仙,便是售授你的灵魂也在所不惜?” “售授灵魂?” “不舍掉你现有的灵魂,如何能得仙魂?” “我怎么不敢发誓?!”雨晴伸出手来,张嘴欲起誓。 “闭嘴!” 一声厉喝如雷般咆哮而来,雨晴娇躯剧震,陡然从浑浑噩噩中惊醒,手中的鱼形玉佩也跌落尘埃。 她惊恐的看了一眼金先生,往后急退。 金先生期盼了半天,口水都流了一地,猛然间却功亏一篑,不由得惊怒交加,嘶声咆哮:“谁敢坏本神君的好事?!” 第九十四章 大小金鱼精 金先生反手隐去了鱼形玉佩,恼怒至极的望向来人时,却见是一个艳若桃李的妙颜女子,站在一把飞剑之上,悬浮于半空。 她手持白毛拂尘,穿一身玄色长衣,窈窕玲珑的身段在风吹衣裹之际若隐若现,肤色胜雪般白皙,如玉般莹润,一头浓密的长发瀑布似的垂在纤细的腰下,衣袂飘飘,猎猎作响,实是无上绝色! “御剑而行,呵呵,敢问这位仙娥的芳名?”金先生的怒气在瞬间就全都消失了,他满脸堆欢着,身影一晃,故作潇洒的也飘然飞起,朝着那绝色女子靠近。 “师父!” 清醒过来的雨晴惊喜的呼唤了一声。 来人正是叶南星。 “师父?”金先生笑嘻嘻的看着叶南星:“这位仙娥是那小姑娘的师父?” 叶南星面带寒霜,杏眼圆睁,红唇微噘,目色森然的打量着金先生,似是想要看出他的修为。 但,凝神观瞧之下,她发现,对方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光芒包裹着,内中修为高低,实是捉摸不透。 “嘶” 一阵倒吸的吞气之音,金先生在凑近叶南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深嗅一口! 他的目光在瞬间就又变得火辣炙热起来,脸色也更加潮红。 “更加香甜的灵魂来了!呵,呵呵……居然一下子遇到了两个修仙的姑娘,哈,哈哈……”金先生咧开嘴笑着自言自语,像是喝醉了酒,整个人居然在半空中就摇摇晃晃,开始癫狂起来。 “云梦叶南星,请教阁下是何方神圣!?”叶南星面带厌憎的往后退却,语气愠怒的质问道:“我徒儿雨晴何事得罪了你,以至于你要对她下此毒手?!今日如果不说出个道理来,休怪我仙剑无情!” “叶南星?云梦?” 金先生稍稍吃惊,连忙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瞬间恢复了平静,拱拱手道:“原来是云梦掌教仙师,恕我失礼了。家父乃是颍水正神,也曾提及过叶仙师的名声。但叶仙师不在云梦山修炼,身入红尘俗世,潜进我颍川辖地内,意欲何为啊?” “途径此地而已,不做逗留!告辞了!”叶南星一听对方是颍神之子,心中悚惧,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当即也不追究他的责任了,驾剑贴地而飞,伸素手一把扯住雨晴,带上飞剑,然后便呼啸远去。 金先生愣了片刻,看着空中渐行渐远的两道倩影,扬声喝道:“叶仙娥何必来去匆匆啊?!可否移芳步到颍神水府,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必客气了!” 叶南星的声音远远传来,随后,便与雨晴彻底消失在金先生的视野之中。 金先生有些失落的一笑,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一圈,喃喃说道:“叶南星,宋国境内有名的仙娥,偌大的名头,却就这么走了?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嘿嘿!你们师徒这一对香甜的灵魂,我是要定了!” …… 颍川郡府城归来客栈,一间雅室之内,雨晴跪在了蒲团上,委屈又可怜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你起来吧,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叶南星脸色依旧很难看,但语气却很软,她瞥了徒弟一眼,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怜惜。 “谢师父!” 雨晴笑着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过去扭着叶南星胳膊撒娇道:“师父,这次多亏有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就被那个恶神给骗了,就没命了!” “呵呵!若不是我陡然看见天上云霞漫开,虹光乍现,惊愕之余到外面观望为何城中现此奇景,也发现不了那厮带着你飞往城外。哼,我屡次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你就是不长心!” “徒儿已经很小心啦,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在人世间还能遇上这种恶神啊。” “你一个修仙者能来红尘中,妖魔神怪当然也能来!你以为这里一片安宁祥和就遇不到什么危险了?!大妖怪,大神祇、大魔头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这里不是云梦山,没有仙阵护卫你!” “是,弟子知道错了,谁能想到,堂堂颍神的儿子,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那厮真是可恶极了!师父,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替徒儿出气?” “你这丫头啊!”叶南星叹息了一声,苦涩的说道:“杀了他?你以为师父能杀得了他?颍神神通广大,不是你我能得罪起的。更何况,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人家那边,咱们师徒俩不占一头,拿什么去讨要道理呢?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这件事情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着?” “好气啊!”雨晴有些不甘的噘了噘嘴,随后又问道:“师父,那个恶神要徒儿出卖灵魂,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他给徒儿那个鱼形玉佩又是什么东西?” “收敛魂魄,吸食精气,会让他的神通提升非常之快,只是强取他人魂魄是妖怪们常干的事情,有违天道,迟早要受劫数惩罚,有火灾、风灾、水灾相加,所以他也不敢直接强取。于是就动了别样的歪心思,让你自己发誓,自愿交出魂魄,出卖性命,这样,便不是他强取了。至于那个鱼形玉佩,应该就是能够存储精气魂魄的神器。”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用脱胎换骨、成就真仙的诱惑来哄徒儿,简直是阴险歹毒至极!”雨晴恶狠狠骂了几句,道:“说不是强取,也是巧取!这能是正神干出来的事情?!” 叶南星冷笑道:“你道颍神是什么?” 雨晴道:“是水神啊。” 叶南星翻动妙目,白了雨晴一眼,道:“我是问你他的出身。” 雨晴嬉笑道:“那徒儿怎么会知道?” 叶南星道:“为师知道,他原本是黄河中的一条金鱼,曾跃过龙门而得道,后来又因为巴结河神而受到提拔和重用,在河神府中任职多年后,调来颍水当水神。如果不是宋国朝廷允许为其建祠造庙,让百姓供奉香火,他就是个妖怪!金鱼精!他儿子自然是小金鱼精!” “原来金鱼啊。”雨晴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个恶神自称是金先生!感情父子俩是一对儿大小金鱼!呸呸呸!” 第九十五章 感觉身体被掏空 叶南星恨恨的说道:“那老金鱼原本在河神府的时候,可能还老实一些,现如今天高皇帝远,他自己独霸颍水流域,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他的儿子,定然是从小被骄纵惯了,仗着父亲的神威,胡作非为,胆大包天!” 雨晴愤愤的骂道:“那我祝他们父子俩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他们两条金鱼变臭鱼干!” 叶南星眉心紧蹙,一脸幽怨道:“让他们自毙是妄想,变臭鱼干更是痴心,今天能从那小金鱼精手下逃走,已经算老大的不容易了。” 师徒两个,大小绝色,坐在一堆儿,都呆呆的发怔,越想越不是滋味。 突然间,师徒俩异口同声的惊呼:“哎,不好了!”脸色都变了。 面面相觑之际,叶南星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雨晴说:“那条小金鱼精在府城到处给人治病,说是所有的疑难杂症他都能治好,很多老百姓都在排队候诊,师父你说这会不会只是那小金鱼精用来骗取人类精气魂魄的手段啊!” “一定是了。”叶南星冷笑道:“凡人无知,总以为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雨晴呆了片刻,又问道:“师父你刚才想到的是什么?” 叶南星忧心忡忡道:“我想到的是,我们师徒二人的精气魂魄比凡人更强更纯,那小金鱼精垂涎三尺,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他邀请咱们去水府便是不安好心,被我拒绝了,极有可能还是要找上门来!” “啊?!那咱们怎么办呀师父?”雨晴一想到自己险些主动交出精气魂魄的情形就心有余悸,恐惧的浑身发颤。 叶南星咬了咬牙,道:“明早,你我再去求见一次掌教仙师,如果他还是不见咱们,那咱们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归云梦山!红尘俗世虽然热闹,却不是咱们师徒能够久留的地方。云梦山有创派仙祖留下来的护山大阵,咱们师徒自保还是足够的。” “真的要回去吗?”雨晴怏怏问道。 一想到回归云梦,就再也吃不到可口的糖葫芦,喝不到销魂的酸辣汤,买不到软糯的绿豆糕,再也没有油条、蒸面、小笼包、羊杂烙馍、千层酥、藕丝糖……雨晴的心里就一阵阵的难过。 叶南星瞥了她一眼,道:“你还是那么贪玩!不回去,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么?!” 雨晴苦恼道:“那但愿明天掌教仙师能见咱们,让咱们留下来。还有啊师父,如果明天那个老混蛋门子还是不让咱们进去,咱们就硬闯进去,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掌教仙师!还有,那小金鱼精如此歹毒,这口恶气徒儿是非要出了的!” 叶南星冷笑道:“怎么,你还要报复那个小金鱼精?” “是啊,告诉掌教仙师,有恶神欺辱咱们,掌教仙师总不会不管吧?” “你总是那么天真!怕是到时候掌教仙师一听对头的来历,自己就躲开了。呵!” “怎么会?” “怎么会?呵呵……”叶南星冷笑道:“颍神就是颍水流域最大的神,在他的地头上,谁敢招惹他?掌教仙师的家还是颍川郡的呢,能不知道颍神的厉害?他怕是会跟你我撇清楚干系的。” “掌教仙师不至于那么势利吧?”雨晴嘟嘴道:“他还从鳖怪手里救了咱们呢。” “那是遇上了他能降服的妖怪,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走的,又不费吹灰之力,何乐而不为?可是现在,对头是颍神父子啊,八水正神中的大神啊!身后还站着水神系的魁首——河神!你知道河神得道多少年,有多大神通吗?便是四海龙君都要忌惮他三分!你觉得掌教仙师敢惹?修仙者都是自私自利的,谁肯为谁出头呢?” “师父你刚才就为徒儿出头,得罪了那小金鱼精啊。” “一来师父并不知道他是谁,二来,师父难以突破第五阶段,也没几年好活了,替你出头就出了,得罪颍神就得罪了,怕什么?” “哎呀师父!你肯定能突破第五阶段的,而且还能一直冲到脱胎换骨阶段的!徒儿还要看你再活五百年,再活一千年呢!” 雨晴见叶南星脸色惨淡,意兴阑珊,知道她又在为自己始终无法晋升到“洗髓”阶段而烦闷,便赶紧抱着她,安慰起来。 叶南星自然看得出雨晴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心中稍稍有些熨帖,但更多的还是失落,她缓缓说道:“本以为掌教仙师得了希夷老祖衣钵传承,会指点我更进一步的,可到底还是恼恨我当初待他不好,至今仍旧闭门不见。为师其实早该死心的啊。” “明天!明天咱们一定能见到掌教仙师!” “见与不见,在我们得罪颍神的情况下,其实已经没什么大区别了。” “师父,你总是说徒儿太天真,可师父你又总是太悲观。万一掌教仙师愿意护着我们呢?” 叶南星不想再跟雨晴争论,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暗暗的感叹:“这世间的事情何其奇怪啊,原本还是他父亲求着我去救他,现如今,我却又巴望着他能保护我和雨晴。唉……” 此时正躺在阳翟县客栈里一动不动的陈义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在床边一直小心陪护的无垢道长忍不住的想:仙长不会是生病了吧?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比较白痴,毕竟仙人怎么可能会生病呢?但无垢道长确实十分担心他敬爱的陈仙长。 本来说好的,今早醒来就出发,到傍晚便能赶回府城,可结果陈义山半夜不知道去了哪里,临到黎明时还不见踪迹。 无垢道长醒来一看屋子空着,吓了一大跳,正胡思乱想仙长是不是觉得他累赘,不要他了,然后就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看见心心念念的陈仙长推门进来了。 “仙长你——” “抱歉,我要休息休息。” 陈义山满脸疲惫至极的神色,走路时连腿都是颤抖的,只对翘首以待的无垢道长说了一句话,摸着床倒头就睡。 无垢道长惊呆了。 啥时候也没见仙长累成这个样子啊。 他也不敢问,更不敢叫醒陈义山,在惊讶和不安的猜测中,他去跟店掌柜说迟些退房,然后又直勾勾陪床到下午,才见陈义山悠悠醒转。 可醒来之后,陈义山只是叹息了一声:“好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样,以后再也不能这么玩了。” 无垢道长一愣,仙长半夜出去玩了? 玩什么累成这个样子? 居然仙体都被掏空了? 难道是—— 啊,罪过罪过! 无垢道长邪恶的想入非非。 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么,仙人也是人,理解,理解…… “道长,我还得再休息一阵,只能是明早出发了。”陈义山歉然说道,他感觉着灵气仍旧没有全然恢复,知道是昨夜试验摄空术透支过度了,也不敢再拿身体开玩笑。 “无妨无妨,仙长只管休息!” 无垢道长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无奈的想:“没钱了,说好的今晚到仙长家里大吃大喝洗白白的,看来是做不到了。还是去老板那里求施舍一下吧。唉,往常化斋这种事情,都是明台、明镜做的,这些孩子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九十六章 神官过境 此时的天宝观里十分热闹。 “明日道长,这是我们山下乡民们凑的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大家伙为真人的金身再塑出一点力,还请笑纳!” 数十个百姓聚在真人殿前,有一名老者手捧托盘,盘中用红布包裹了几串钱,乃是山下百姓们得知天宝真人的金身塑像被毁,自发来捐钱的。 “多谢张老丈,让高邻们破费了。” 明日连忙躬身接过,转手递给身旁的明月,然后又朝众百姓深深一揖,说道:“等真人金身再造之后,当为各位父老立碑,记下捐赠者大名!以后,各位父老有需要天宝观的地方,也请尽管言语。诸位高邻的八字合婚、择日选宅、求签问卦,观里一概免费!如有歹人出没,野兽行凶,邪物作祟,小道也会带领师兄们,全力保乡民们平安!便是寻常的跌打损伤,观中也有灵丹妙药免费供应!” “还是天宝观的道长们厚道啊!” “是啊,从天宝真人在这里坐镇开始,我们几辈人都受观中道长们的庇护,比求神还要管用。” “唉,眼瞧着这又一代的道爷们也长起来了,本事还是那么大,心地还是那么好,咱们山下百姓的下一代,也有福啊。” “……” 明日的承诺让众乡民喜出望外,全都没口子的夸赞起来,闹的明日、明月还老大不好意思。 “明日道长,无垢道长以后不回来了吗?”张老丈突然问道。 “家师追随陈仙长,外出伏妖解难去了,回是肯定要回来的,但是归期还未定。小道也是暂时代替家师,执掌天宝观门户而已。不过诸位放心,家师原本定下的规矩,小道都会遵循,一切照旧。” “那就好,那就好。唉,倒是明空道长可惜了,怎么就被邪神给害了呢?”张老丈感叹了一声,人群里便有一个姑娘红了眼睛。 明日认得那是张老丈的孙女大丫,往常是跟明空关系极好的,据说两人还有点什么儿女情长,眼下算是阴阳两隔了。 “还不是咱们县城的城隍爷只受香火不干正事,放纵邪神不管,才闹出了人命!”张老丈身后一个中年汉子恨恨的说道:“我看就连咱们这天宝山里的土地爷都比那位在城里闲坐的强!” “张全你住口!”张老丈脸色一变,呵斥道:“神明就在举头三尺处,你小心惹口孽!” 张全冷笑道:“我才不怕呢,城里那位坐庙的爷,就是不顶屁用!白享香火还不让人说?什么城隍爷,我看就是坐蜡爷,坐着不动,干等着熬!” “呼!” 一股寒风突然阴嗖嗖的灌进真人殿内,当即吹落高悬的油灯一盏,正砸在张全的头上。 “唉哟!” 张全痛呼一声,额角鲜血迸流,众人都惊呆了。 张老丈连忙拱手团团作揖,四方拜神,口里嘀咕道:“神明恕罪,张全也是有口无心,口无遮拦……” 张全捂着脑袋说道:“三叔,你念叨什么念叨,不就是大风吹落了油灯么,值得什么大惊小怪?!” 明日觉得那风来的古怪,心知有异,深嗅一口,闻到风中隐隐有股香火味,便取了两枚铜钱罩在眼上,使了个“见钱眼开”,赫然看见寒风涌动处,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魁伟汉子,手持“日游”神牌,正冲张全怒目而视。 明日吃了一惊,连忙拱手道:“不知神官过境,恕罪,恕罪!张全有口无心,求神官饶恕!” “真有神祇驾到了?!” 一干百姓本就心下慌乱,又都瞧不见日游神,看见明日那副做派,更是悚惧。 却听半空中有人说道:“张全,我乃日游神是也!城隍爷日理万机,保佑一县生灵平安,岂是你这刁民能妄自菲薄的?!你出言不逊,诋毁城隍大人,可知罪过?!” 张全也是个莽汉,不顾头破血流,跳脚冲着空中就骂:“老子不怕!老子没有诋毁他,老子说的都是实话!有种你让坐蜡爷劈了我!” 张老丈吓得差点晕死过去。 明日也惊得脸色煞白,叫道:“张全你闭嘴吧!” 日游神更是勃然大怒,正待发飙,却听身后一声威严的呵斥:“叫你去召明溪水神、山神、土地神以及天宝观门神,你跟一帮蠢民置什么气?!” 日游神回头看,只见县府城隍脸色铁青的立在风口,身后文武判官左右傍随,连忙应一声:“是,城隍大人!”迅速离去。 “城隍爷到了?!” 众乡民仍旧是只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如痴如呆。 明日也算是被吓坏了,他没想到今天用了一次见钱眼开,不但看见了日游神,就连城隍爷也看到了,他更没想到刚才张全说城隍城隍到,张老丈说神明在神明就在,真是一个比一个嘴壮! 他颤巍巍道:“不知城隍爷驾到,贫道失礼,恕罪!” 众乡民呆了片刻,也都纷纷跪倒,小鸡啄米似的磕头,只有张全冷哼着无动于衷,任凭张老丈死命拽他,他也不跪。 “文判官,把这些人说的话都记录在案,回头递交给速报司,自然有他们的报应!”城隍冷笑着说道。 文判官早拿出了笔,开始记录。 众人听的已经是面无人色。 明日、明月、明星等也都脸色煞白,明日央求道:“城隍爷,张全,张全确实是有口无心……” “本府看他是有口也有心,他本人又不怕,你倒替他求情?”城隍觑看着明日,冷笑道:“你这窥测术叫见钱眼开吧?可真有意思。” 明日浑身一颤,强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呵,呵呵……” “你师父无垢道长呢?” “回城隍爷的话,家师追随陈仙长外出救危解难去了。” “陈仙长?呵,今天本府就是冲着所谓的陈仙长来的!”城隍爷脸色十分难看。 明日不解其故,愕然道:“啊?” 城隍也没做解释,冷冷道:“本府要发落几个不安分的小神,正好有这些乡民在场,本府借你这宝地一用,如何?” 明日哪敢不借,当即说道:“城隍爷请便!请便!” 只是他心中嘀咕:发落几个不安分的小神?哪几个? 第九十七章 赶下神坛 没过多久,日游神便回来了,手持神牌飘然入殿内,对县城隍报道:“回禀大人,五小神已经召至。” 话音刚落,便有一声极为沉重的踏地之音传来,众人循声回望,只见平时在庙里才能看到的山神爷一脸晦气的踏过门槛,迈入真人殿中。 长得是真……一言难尽,大丫和明台、明镜直接都吓哭了。 “咦?怎么还有这许多老百姓在?”山神瓮声瓮气的问道:“城隍大人要见我们,为什么不找个僻静的地方?” “当着他们的面来论论你们做的事情,更好,毕竟他们是你们的信民嘛。”城隍爷冷冷回道。 山神挠了挠头,狐疑的看着面色不善的城隍,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明溪水神清络,参见城隍大人。”一道倩影闪进殿内,顷刻间满室异香,正是明溪水神到了。 众人看的是眼睛一亮,原来水神娘娘比庙里的塑像还要好看一百倍! 清络和山神都是有身体的,所以老百姓肉眼也能瞧见,只是后面来的土地公和门神兄弟都没有肉身,除了见钱眼开的明日能瞧得见他们,明月、明星、张老丈、张全、大丫等人就看不见了。 但饶是如此,众人也觉得今天是大开眼界,不但听见了城隍爷和日游神说话,居然还看到了山神爷、水神娘娘的真身! 有几个人兴奋激动的脸色通红,想着回去怎么在村子里吹牛都快想破头了。 也不知道城隍爷说的要发落他们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支着耳朵,迫不及待的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叫你们五位过来,是议一议邪神白大王处置一事上你们的罪过!”县城隍见众小神已经到齐,便开门见山表明意图。 “罪过?!”山神愕然,瞪着眼睛大声质问道:“我们诛灭了邪神,没有功劳就算了,居然还有罪过?!城隍大人明说,我们这算是什么罪过?!” “放肆!你便是这么对城隍大人说话的吗?!纵放邪神、越界勾连、惊扰百姓,难道不是你们的罪过?!”文判官上前呵斥道:“你们几个不经上报,私放邪神白大王,然后勾结仙界中人,逞一时之快,虽然击灭了白大王,却搅闹的全县百姓彻夜不安,这几日仍然心有余悸!” 土地公忍不住说道:“文判官这话我们听不懂!” “不懂你可以问!” “白大王根本就不是我们放出来的,所以私放这个罪名,我们担待不起!至于勾结仙界中人,逞一时之快,这罪名就更离谱了!邪神白大王重现天日,要杀人害命,无意中招惹了夜宿天宝观的陈仙长,被陈仙长所重伤,这谈何勾结?而我们五位虽然位卑力小,却也不敢放任不管,只能是硬着头皮去对抗邪神,这怎么叫逞一时之快?至于惊扰百姓,我想问问文判官,是放邪神出去害他们好,还是诛灭邪神,让他们受些惊扰好?” “说得好!土地爷是好神啊!”张全突然叫唤了一声,吓得张老丈、大丫等人差点瘫倒。 县城隍大怒,目视日游神。 日游神一牌子打了过去,扇在了张全的嘴上,张全“唔”的一声,竟张不开口了。 “城隍爷处置公务,再有妄语者,依张全例,神牌封口!”日游神厉声呵斥。 除了明日,众人都瞧不见张全是怎么被封口的,但见他“呜呜呜呜”的闷哼,嘴巴就是张不开,憋得脸色血红,都吓得不轻。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静的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县城隍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扭头冲土地公冷笑道:“小小天宝山的一个土地神,职位不大,神通不大,却生了好大一张利口!白大王在你们的监管之下,不管是谁放的,你们都难辞其咎!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么——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也!” 五位神祇中四位都愣住了。 这他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只有山神愣愣的问门神道:“他那话是啥意思?” 门神低声道:“问你笼子里的老虎犀牛跑出去伤人了,盒子里的玉被毁坏了,是谁的罪过?” 山神道:“谁的?” “看管笼子盒子的人有罪。” “……” “至于说到勾结仙界中人,是水神清络亲口承认,要托那位陈义山帮她谋求神职,陈义山也答应了,这不是勾结是什么?!”县城隍懒得搭理山神,只冲清络狞笑道:“神仙殊途,你们不明白吗?!要一个仙人谋你们的神职,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水神清络脸色大变,可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只恨恨的看向了日游神。 那天,不该给他说那么多话的。 县城隍厉声喝道:“文判官,宣布本府的处理结果!” “听神谕!”文判官喝道:“现有天宝山山神、明溪水神、土地、二门神纵放邪神白大王,又勾结仙界中人,触犯神规,特罚没百年香火愿力,赶下神坛,三年之内不许享受百姓祭祀!武判官,先削去他们百年香火愿力!” “是!”武判官当即出列,一手笔,一手刀,虎视眈眈的扫向五位神祇。 五位神祇瞬间就都惊呆了! 罚没百年的香火愿力?! 他们总共才享受了四百年香火而已,罚没百年,等于说是一下子就抽掉了他们四分之一的神道修为啊! 至于赶下神坛、三年之内不许百姓祭祀,这条处罚更是阴毒! 不受百姓祭祀,便不能显灵为百姓做事,三年以后纵然他们还能回归神坛,可百姓谁还信奉你啊! 甚至说,对于门神兄弟来讲,三年之内不受香火,就意味着彻底消亡,因为他们兄弟俩的神通最弱,本来就只是享受天宝观内众道士的香火,减掉一百年,又关三年幽禁,哪里还能存在? 釜底抽薪! 这绝对是赶尽杀绝似的釜底抽薪! 门神兄弟惊怒交加,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山神更是第一个站出来,恶声吼道:“我不服!” 第九十八章 洛神府下小金童 武判官厉声喝道:“城隍大人神谕已下,谁敢不服!?” “县府城隍了不起么?!他的职位虽在我们之上,但是却没有权力剥夺我们的正神之位!我们有庙!有神塑!那是郡府一级的官府同意,老百姓出资修建的!他凭什么把我们赶下神坛!我们就是不服!”山神气的浑身发抖,恶吼如雷。 “本府已经照会过洛川郡大城隍,大城隍会托梦给郡太守说明情况的,你们不服也得服!”县城隍轻蔑的瞥了山神一眼:“知道你是山魈出身,但是在本府面前耍你的鬼气没用,收敛一下,不然罪责更重!” “你这是假公济私!”土地公的面孔也扭曲起来:“我也不服!” “本府秉公办事,从来不知什么是假公济私。”县城隍冷笑道:“一个大头僧人,死后能担任一方土地就该知道满足了,偏偏不消停,你不纯粹是要自讨苦吃么?” “城隍大人,让陈仙长谋远大前程的只有小神我一个,与山神、土地、门神无关,你只处置我一个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罚他们下神坛?!”水神清络咬着一口贝齿细牙,水汪汪的大眼满是愤恨。 “你们五个之中,就数你最不安分!”县城隍讥讽道:“也难怪,你就是水魅出身嘛,妖媚偏能惑人,呵!他们恐怕也勾引不了那个所谓的陈上仙,只有你能,但背后未必就没有他们出谋划策,所以,还是要一体惩罚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清络气愤之极,娇叱一声,愤然问道:“陈仙长仙法无边,城隍大人如此诋毁他,就不怕得罪陈仙长?!” “陈义山是吧,哈哈哈!”县城隍大笑道:“你们真以为他是大仙啊?真以为他能让你们更上层楼?实话告诉你们,本府已经收到了转自颍川郡大城隍处的公函!里面说陈义山确实是颍川郡之人,但却不是什么高人,更非能击灭邪神白大王的上仙!他是一个身中妖毒,性命朝不保夕的凡夫俗子!” “不,不可能!”清络那美丽的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公函可以给你看看,陈义山的高祖陈重楼就在颍川郡大城隍府下任职司公,他亲口所言,难道还能有假?” 五位神祇再度愕然。 县城隍讥讽道:“你们都别做梦了,你们遇到的那个陈上仙,既有可能就是个托陈义山之名的骗子!心怀叵测的孟浪人!呵,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居然会冒充一个身中妖毒、性命难保之人的名头出来搅惹是非……” “你,你胡说八道!陈仙长亲手把白大王打成重伤,怎么可能是骗子?!”山神怒吼道:“他能引来天雷,能勾动地火,能身法瞬移,一根指头就能封镇白大王,那就是大仙!” “对,无垢道长跟陈大仙是好朋友,无垢道长说陈大仙法力无边,无垢道长还追随陈大仙左右,怎么可能会是骗子?!”门神兄弟也恼怒异常的嚷嚷起来。 “修仙者会些障眼法也没什么出奇的,弄出天雷地火的假象也不足为怪。瞬移的身法,怕是连无垢道长都会。至于说降服邪神白大王,呵呵,白大王被封镇了数百年,神通早就弱到了极点吧,打伤他恐怕也不会费什么力气。” 县城隍逐条批驳众神的说法,土地公也是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位爷比自己还能说。 “你们以为法力无边的陈大仙,极有可能是个刚入仙门,学了些皮毛就敢游历红尘,到处招摇撞骗的家伙!仔细想想,有哪个正经的仙人会夜宿在天宝观这种地方,跟无垢那种凡人结为朋友,还管你们的破闲事?偏偏你们自作多情,痴心妄想,还以为翻身的机会来了,呵,愚不可及!” 县城隍直接下了诛心的言论,冷笑连连。 明日、明月等人听的心中不快,我们天宝观这种地方怎么了?这可是天下知名的地方! 跟我师父成为朋友又怎么了?我们师父被称为天宝大法师,天下有几个人不认识?! 不过,他们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土地公、水神清络、山神、门神却被城隍那诛心之论搅闹的心中大乱,纷纷暗思道:“是啊,一个大仙为什么会夜宿天宝观这种凡夫俗子居住的地方?为什么会跟无垢道长那种法师结交?还很热心的管我们的闲事?难不成,陈仙长真的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那一夜,我们都被骗了?” “武判官,还不动手?!”县城隍见五位神祇都痴痴呆呆的不再反驳冲撞自己,便知道自己的言语起效了。 不趁着这个时候削他们的香火愿力,等他们集体反抗起来,倒棘手难办了。 武判官正要动手,却猛然听见一道森寒的声音传来:“住手!” 那声音,似乎是从天边传下的,滚滚如雷,震的武判官浑身一颤,笔和刀两大神器竟然都险些拿捏不住! “谁说陈义山是招摇撞骗的家伙?!又是谁讥讽他不正经?” 声音继续传来,在众神、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少年如幻影般陡然出现在真人殿的门口。 县府城隍、文武判官等竟然都没看清那少年的身法!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似乎是同时到达的。 “好,好俊俏的少年啊。”藏在张老丈身后的大丫突然脸色通红的捂住了嘴。 但她说出了所有人在看到那少年时的第一感觉。 真的是,好俊俏! 一袭青衣,一头乌发,剑眉星眸,玉面长身,宽阔的肩膀下是细细的腰身,挺翘的鼻子下面是一张粉嫩的嘴。 就连水神清络看去,也觉得这少年的样貌完全不输于自己心中的俊俏小郎君——陈仙长。 但是,如此美貌的少年,在县府城隍的眼中却是个极其可怖的存在! 因为,县府城隍在他身上嗅到了极为广阔深邃的香火愿力! 那是连自己都远远不及的! “敢,敢问大神来自何处?” 香火愿力是神通的来源,香火旺盛,愿力深阔,那就是神通广大的象征! 县府城隍也不敢怠慢,立刻放下身段,恭敬的请教。 “洛神府中金童子!”那少年撇了撇嘴,似乎是很不屑于回答县府城隍这个问题。 “洛神?!金,金童?!”县府城隍悚然一惊,这,这可是条蛟龙啊! 第九十九章 小姨娘和小舅舅 洛神,八水正神的大姐头,几乎天下所有神祇都知道她的出身——蛟龙一族血统,得大机缘化为真龙,神通广大,比之河神、江神也不差几许! 她身旁的金童、玉女两大近侍神官,也都是出自她蛟龙一族的翘楚,向来随她一起配享于洛神庙,食万民香火,享朝廷祭祀,比之一般的郡府大城隍还要神道精深! 不要说小小的葛城县城隍得罪不起,就是洛川郡大城隍来了,见到金童也得厚礼相待,以小神自居。 至于水神清络、山神、土地、门神兄弟,听到“洛神府中金童子”这七个字的时候,都几乎立足不稳! 文武判官、日游神也都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的神通太小,职位也太低,根本抵挡不住金童那深阔香火愿力的威压! 唯有明日、明月、张老丈等一干凡人不受金童的香火愿力影响,却被“洛神”、“金童子”等身份而惊得如听炸雷! 今,今天是怎么了?!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大神,以后要是吹牛的话,该从,从哪里吹起才能让人觉得低调谦逊且不失真啊…… 县城隍早已经是满脸堆欢,振衣正冠,双手捧着白玉圭,对金童深深作揖,笑容谄媚道:“小神是葛城县府的城隍,不识上神尊颜,失礼,失礼啦。敢问上神驾临敝境,有何吩咐啊?” “刚才就是你在诋毁陈义山吧?”金童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冷笑道:“别狡辩,我记得你的声音!” 县城隍一愣,心想我说陈义山是骗子怎么了?嘴上也不否认:“是,是小神说的,但是,是实情啊。” “放肆!陈义山也是你这小神能议论的?!”金童厉声喝道:“摘掉你的冠冕,脱下你的袍服,放下白玉圭,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葛城县城隍了!” 县城隍脸色陡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啊什么啊,我说,从此刻起,你不再是葛城县城隍了,听不懂么?!” “你,你——”县城隍只觉得头皮炸裂,一阵眩晕,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金童:“你要褫夺我的神职?!” “怎么?我不够格么?!” “你,你凭什么?!”县城隍猛然间体会到了刚才山神、土地、水神清络、门神兄弟的那种愤怒和惊慌。 “凭我小姨娘是洛神,凭我是金童,凭我比你神通广大,凭我可以随时随地的灭掉你!”金童轻蔑的一笑:“怎么,是我的地位不够高,还是我的信民不够多?又或者,是我的神谕不比你的大吗?” “哈!”县城隍哆嗦了半天,突然神经质似的发出一声怪笑,他五官扭曲着,咧嘴哆哆嗦嗦说道:“你,你们水神,干预不了我们城神的职司!本,本府要告你们洛神府跋扈!对,我要告到郡府大城隍那里去!” 金童嘿然道:“你不用去告,你的大城隍马上就到,我们一起来的,只是他飞的慢,我先到一步而已。” “本,本府到了!” 半空中卷下阵阵狂风,真人殿内的温度再次降低,张老丈等凡夫俗子已经开始抱着膀子瑟瑟发抖起来。 风中传出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接着,风头止住,现出几道人影,为首一人,身着紫袍冲天冠,手持二尺碧玉圭,三缕长髯累累落落飘于胸前,面色黑沉好似锅底,相貌颇有些威严,正是洛川郡的大城隍到了! 他身后,阴阳、纠察、速报三司公一字排开,此时兀自在气喘吁吁,显然是追赶金童追赶的太过于吃力。 “大城隍,这个金童嚣张跋扈,他,他居然要褫夺我的神职!”葛城县城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上前求助。 “上神,怎么,怎么会这样?”大城隍吃了一惊,看向金童道:“来时不是说要,要办别的事情么?” “本来是要办别的事情,可是我在半空中听见他恶言恶语辱没我小舅舅了,这要是让我小姨娘知道了,大城隍觉得后果会如何啊?”金童笑嘻嘻的说道:“反正,我小姨娘现在最在乎我那素未谋面的小舅舅了。” “小舅舅?”葛城县城隍愣住:“我什么时候辱没你小舅舅了?” “陈义山仙长是我小姨娘的弟弟,那就是我的小舅舅!” 县城隍差点晕过去:“陈义山是洛神的弟弟?!这,这从哪儿论的?!就,就那个招摇撞骗,冒名——” 金童哼道:“大城隍你听,这厮现在还在诋毁我小舅舅。” 县城隍:“我,我——” “按照上神说的办!”大城隍心中暗骂蠢货,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喝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担任葛城县城隍一职了。本府会报告给京师首座城隍爷的。” “你,你居然跟他沆瀣一气?!”县城隍惊呆了,也气坏了,怒极了。 本以为找了个主心骨,谁知道主的不是自己的心。 “放肆!小小一县城隍,敢如此对本府说话?!”大城隍的脸色变得更黑了:“看来,你是舍不得自己脱冠了,也好,那本府就亲自替你摘了!” “你,你敢?!你虽然是郡府大城隍,神职比我高,但与我之间只有督导、监察、荐引之权,你无权褫夺我的神职!我是——” “你是个屁!”大城隍也是暴脾气上来了,直接把手中的碧玉圭砸了出去,“砰”的一声击在县城隍的额头上! 县城隍身子一晃,瘫软如泥一样跌坐在尘埃中,官帽也飞了出去。 “大城隍,这——”文武判官一起上前,颤抖着想要劝阻一下。 “滚!” “是……” “剥了他的官服!”大城隍厉声喝道。 早有纠察司公上前,一把扯掉了县城隍身上的朱袍,又“呸”的啐了一口,回身交给大城隍。 县城隍带来的文武判官还有日游神个个浑身发抖如筛糠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用说上前维护“老大”了。 山神、土地公等五位神祇都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太,太刺激了! 明月、明星、张老丈等一干人光听热闹,都听晕了好几个! 郡府大城隍爷亲自下场殴打县府城隍爷,这几百年都遇不着一次啊! 今天见识的场面,一次比一次大,娘咧,回去吹牛肯定是没人相信了…… 第一百章 补丁异变 大城隍赔笑看向金童:“上神,这个不开眼的货已经被拿下了,听凭发落。” “让他滚蛋!”金童满意的“哼”了一声,道:“洛川郡里不许再看见他,看见一次,打一次!” “是!”大城隍冲手下的阴阳司公一使眼色,阴阳司公上前拉起瘫软如泥的县城隍,驾起一阵阴风便走了。 “你就是明溪水神吧?”金童扭头目视清络。 清络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吓的,惊的,慌的,刺激的,她哆嗦了半天,才颤巍巍道:“是,是小神。” “我小姨娘派我来,带你去洛神府,让你担任我小姨娘的近侍,也就是洛神玉女,你愿意不愿意?” “哦”清络身子一仰,直接晕倒了过去。 “……” 金童无奈的伸出手,弹指间,一股清流洒落在清络的脸上,她“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呆呆的看向金童。 金童道:“做洛神的玉女,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说完再晕不迟。” “愿,愿意!”清络几乎是咬着牙,用尽了浑身力气,才把话给说出来的。 说完之后,两行泪水滚滚落下。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也太大了。 洛神的近侍玉女啊,不行,要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 却见金童也吁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舅舅托办的事情,要是办不好,回去我小姨娘肯定得骂我!唉,原本那个玉女妹妹也是瞎,找谁不好,偏偏找个猪婆龙搞对象,真是丢我们一族的龙颜!” 清络兀自沉浸在天大的激动,难以置信:“是,是陈大仙安排的?” “不是他是谁?说起来,我都没见过他,偏偏我小姨娘就让我叫他舅舅!”金童很不服气的问道:“你是不是见过他,他真的很厉害吗?” “厉害!特别厉害!”清络忙不迭的点头。 “好吧,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也见识见识。”金童摸了摸鼻子,神情还是有些不大服气。 旁边的山神突然咧开了大嘴狂笑:“哈,哈哈!陈仙长果然不是骗子!” 土地公也喜极而泣:“水神娘娘,恭喜了!” 门神兄弟擦了一把眼泪,兴奋而又艳羡的看着清络,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懊悔,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抱紧陈仙长的大腿呢? 知道他的腿粗,可没想到,粗到这种地步啊! 居然是洛神的弟弟,随便一安排,就让原本暗无天日的清络一步登天了…… “哦,对了,还有你们几个。”金童揉了揉小脑袋,说道:“我舅舅也提到了你们,我小姨娘说既是我小舅舅的朋友,一个个都得安排好。大城隍,再麻烦你一下,给他们找个妥善的位置吧?” “好说,好说!”大城隍搓着手,笑脸看向土地公:“这个,葛城县城隍的位置刚好空缺,你能委屈一下,去补上吗?” “咚!”土地公也晕过去了。 大城隍又看门神兄弟:“那个,葛城县城隍府里的文武判官,你们兄弟来担任,行吗?” “咚!咚!咚!咚!” 四个神祇一起晕倒。 原本的文武判官是含泪晕倒的,门神兄弟是含笑晕倒的——终于不用再被贴到门上了,好幸福。 颤抖的快要散形了的日游神暗暗擦了一把汗,心中侥幸:看来刚才,文武判官想要替县府城隍求情的时候,我没有插嘴是明智的啊。沉默是金,祸从口出,以后要刻在神牌上…… “山神,这个山神——”大城隍看着一脸亟不可待,也等着要晕倒的山神,有些尴尬道:“洛川郡内的大山不多,况且还都有山神坐镇,在没有过错的情况下,顶替谁也不大好啊。” 山神把流到嘴边的口水又咽了回去,脸色重新变得晦气无比。 难道脸真的会影响前途么? “算了,你跟我去虎关吧。”金童说道:“那里有座香山,是中岳神君的辖地,帮你说一声,香山匀给你怎么样?呃,山域比这天宝山广阔些,有十万信民供奉香火,还行吧?” “咚!” 山神个头出众,晕倒的声音也格外出众。 “原县城隍府下文判官改任明溪水神,原武判官改任天宝山山神。有天宝观群道在,不必再设土地、门神。” “是!” …… 阴阳司公带着原本的葛城县城隍在半空中飞了一阵,按落风头,瞥了眼披头散发、如丧考妣的丧府城隍,阴阳司公也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说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洛神。你也知道,大城隍爷是惹不起洛神的,只能委屈你了,以后,别再涉足洛川郡了。” “我,我怎么知道那个陈义山会是洛神的弟弟?奇怪了,洛神的弟弟怎么会是个仙者?颍川郡那边传来的公函,又明明说陈义山性命堪忧,朝不保夕。” “洛神一族是蛟龙,血统高贵,仙道、神道甚至妖道都能涉足,有个弟弟是仙者也没什么奇怪。至于颍川郡那边传来的公函,八成有误,会不会是颍川郡大城隍坑你?” “不可能,我本就出自颍川郡,原是那里的一司之公,跟颍川郡大城隍关系亲密。” “哦?那你可以去颍川郡投奔他啊。”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你走吧。我也回去复命了。”阴阳司公转身乘风而去。 丧府城隍在空中凄惶了一阵,突然间醒悟过来,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是陈重楼坑了我!原本共事的时候,他就跟我不睦!八成是他无意中见到我发去颍川询问陈义山底细的公函之后,就设下圈套,故意说他的玄孙就是陈义山,又说陈义山性命堪忧,挖了个大坑让我跳!嘿,好毒的心机!堂堂洛神之弟,怎么会是你的玄孙?!陈重楼啊陈重楼,你也闯下大祸了,我饶不了你!” …… 夜色已深,正在客栈中昏睡的陈义山突然惊醒,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地上,但见室内青芒点点,无数灵气汇聚成团,掀动着他的麻衣,哗然作响。 衣襟之上,一块本来隐没的补丁又出现了,而且还变得晶莹剔透,如玉凝脂。 “这是——” 他细细看着那补丁,很快便认出,那是在诛灭白大王之后,与天宝山五神祇结缘的时候,所出现的衲。 “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并且变化了呢?” 他迟疑着,伸手摩挲了上去,刹那间已有所悟。 “原来如此啊。”他微笑了起来。 五神祇全都升了职司,自己所结下的缘,已成大缘! 补丁异变,灵气如泉涌现,耗尽的仙力,不但在这须臾间全部恢复了,隐隐之中,还有提升。 归海阶段,已更进一步! 鼎炉中的刻度,也再次升了一格! 欣喜之余,他扭颈展臂,伸了个懒腰,一低头,只见无垢道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瞪着一双大眼,幽幽的看着他。 陈义山吓了一跳:“道长你怎么了?” “仙长,你又准备出去玩么?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这种事情不宜多啊,不然纵是仙体也难承受啊。” “我明白,昨夜就是摄的太多了,几十次下来,确实无法承受。” 无垢道长:“……” 仙长你说话就这么直白吗? 但一夜几十次,未免太快了吧…… “不过我已经练熟了,以后就不会疲惫了。” “呃,这种事情,练的越熟,越毁身体吧?怎么会不疲惫?” “真的,不毁身体。不信的话,我摄你一次试试。” 无垢道长吓得连忙用被子裹住自己,惊慌失措的看着陈义山,脸色煞白道:“不,不必了。贫,贫道信了!” “嗯,感觉还是挺不一般的,明早吧,明早起来,让你感受一下腾云驾雾,飞一般的享受!” “……” “咦?道长,你哆嗦什么?你怎么掉床了?你准备往哪儿爬?你穿衣服干什么?你回来!” 第一百零一章 元凶现身 夜半,颍川郡府城。 本来是一片宁静,突然间,城南的安乐坊居户中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喊叫:“还我儿子!” 接着又有打骂声和嚎哭声传出,但是很快,所有的声音就又都消失不见了。 寒风陡起,空中一道黑影迅速闪过,手持神牌的夜游神,披头散发的掠向安乐坊! 另有几个纠察司的神吏也循声扑了过去,等赶到的时候,只见安乐坊中,有三名黑衣人裹挟着一个婴儿正急匆匆的逃离。 那婴儿已然是被什么迷药给弄晕了,不动不吭。 黑衣人还在相互责骂: “你他娘的放个迷烟都能被发现!” “还不是因为你下手早了?!没等人彻底晕倒就抱孩子!” “都闭嘴!赶紧走,要是被安乐坊的居户包围可就糟糕了!” “……” 夜游神心中一喜,暗想:“终于找到了!” 这些天,颍川郡府城中丢失的婴儿已经多达十九名,大城隍被百姓戳着金身骂,早就发了天大的火,下令日夜游神、纠察司公务必揪出那些盗婴的恶贼……如今,自己找到了他们,算是立功不小! 他对纠察司的几个神吏说道:“你们快去回报大城隍,本神官继续跟着他们,看他们还有什么接应人物没有!” “是!” 明摆着是夜游神要贪功,可纠察司的司公不在,只有几个神吏,不敢得罪夜游神,只涌起一阵阴风,奔城隍庙滚滚而去。 夜游神心中得意,跟紧了那三个黑衣人。 眼见黑衣人一行直奔太守府大院后门,那里竟有太守府的管家路通带人专门接应,两下里不发一言,似乎是早有安排,路通接过婴儿,看了一眼,挥挥手,黑衣人便悄然离开,路通带人进府关门。 夜游神看的暗暗心惊,也飘进了府中,继续跟了下去。 只见路通把婴儿放进太守府后院的一处闲置屋内,里面似乎还有人在说话,很快,路通出来,把屋门反锁,交待几个仆役在门口守好,便匆匆离去。 夜游神穿墙而入,进了屋内,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屋子里别无他物,只有床,大大小小的数张床上睡满了婴儿,男女加起来居然有二十个! 两个老妈子坐在角落里,看管照料着那些婴儿。 夜游神既惊且怒,怪不得城中百姓丢失婴儿报官却无济于事,原来罪魁祸首居然就是路太守! 这厮偷来这么多婴儿干什么? 夜游神不敢耽误,扭头就走,急急奔城隍府报告。 半道里,便遇上了一脸阴沉的大城隍,带着大爷二爷(文武判官)、三爷四爷(牛头马面)、五爷六爷(金枷银锁)、七爷八爷(黑白无常)一干神将,后面还跟着日游神、纠察司司公以及一众神吏,寒风阵阵的呼啸而来。 “参见大人!见过各位同僚!”夜游神连忙去参拜。 “查到盗婴的元凶贼首了吗?!”大城隍阴测测的问道。 “回禀大人,属下查到了,是路太守!” “什么?!”大城隍也吃了一惊,愕然的看着夜游神:“你查实了么?!” “属下一直追踪盗婴的黑衣人,亲眼看着他们跟太守府的管家路通交接,然后那路通把婴儿带入府中,属下跟进去,在太守府后院一处屋子里找到了共计二十名丢失的男女婴儿!” “竟有此事?!” “城隍大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过去看看!”夜游神极其愤怒的说道:“万万想不到,堂堂一个封疆大吏,百姓的父母官,居然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走,都随本府去看看!”大城隍实在是难以置信,一挥手,夜游神带路,七爷八爷先行,三爷四爷左右护卫,五爷六爷殿后,大爷二爷紧跟,纠察司一众一字排开,裹挟起森森飓风,朝太守府滚滚而去。 太守府中,路通还在前院书房对路太守汇报工作:“老爷,已经凑够了二十个,还差八十个,实在是有点多啊。这两天咱们闹的动静有点大,府城之内人心惶惶,都把家中幼儿看得很紧,想要再去偷,怕是不大容易了。要不然,小的派人到下辖的颍阴县、阳翟县、颍阳县、昌县、灵县、社县去找找?” 路太守皱眉道:“两天才凑了二十个,你们都是饭桶么?!赶紧给我加派人手,按你说的,到各县去弄!三天之内,一定要凑齐!” “是!” “去吧!” “老爷,你这院子里有股怪味,你有没有闻到?”路通本来要走了,突然间又回转身,嘀咕了这么一句话。 路太守皱了皱眉头,说道:“是小姐闺房里传出来的味道。” “啊?”路通怔怔道:“小姐屋里?这,这像是鱼腥臭味啊。” “那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心病好了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喜欢鱼,讨厌猫,把家里的猫都找来打死,又把家里养的金鱼都放到了她的屋里,还叫丫鬟到处找饵料,亲自喂养那些鱼,搞得满屋子腥臭难闻!” “这个,呃……难道是小姐感谢颍神之子救治,所以对水族有了亲近之感?”路通挠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多事!赶紧滚吧!”路太守好像也很心烦意乱。 “是!” 路通刚走到门口,突然间一股狂风平地而起,“呼”的一声涌进屋内,把路通推的连退数步,倒在路太守跟前,烛火瞬间全灭,森寒彻骨的凉意扑面而来,暗中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人影逼近他二人。 那路通身子一晃,“咚”的一声,如木头般栽倒在地。 “怎么了!?”路太守瞪大了眼睛,伸手不见五指,惊呼声中,却觉脖子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寒凉至极! 接着,身子一轻,恍惚间,他已经看见屋子里挤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人! “大城,城隍爷?!” 路太守一眼瞧见郡府大城隍阴测测的站在前头,后面黑压压的也全是各式神官神将,都是庙里见过塑像的,此时均脸色不善的盯着他。 七爷手里的勾魂索正套在他的脖子上,路太守惊慌失措的往后看去,早瞧见自己的身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跟路通紧挨。 眼下的自己,已经是魂魄离体了! “大城隍爷这是何故?!怎么叫七爷用勾魂索套住了本官?”路太守惊得头皮炸裂,他是见过大城隍的,只因常有托梦嘱咐的事情。他也认得七爷,毕竟城隍庙里的泥塑木胎个个都上过香。 “何故?本府还要问你!”大城隍恶狠狠的说道:“你偷盗那么多婴儿干什么?!是作死么?!” “婴儿?” “到现在你还装作不知情?!夜游神前来汇报的时候,本府还不敢相信,但是刚刚,已经在你后院找到了二十名丢失的男女婴儿,方才又听见你跟路通说的话,可谓是人赃并获!” 第一百零二章 徐娘不老 夜风愈发寒凉,路太守在大城隍的逼问下瑟瑟发抖,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的躯壳,他惊恐到了极点,反而索性豁出去了,他“格格”狞笑两声,说道:“不错!是我干的!城隍爷,但是你不能管!” “这话说的奇怪。”大城隍冷笑道:“本府受一郡百姓香火情,就要庇护一郡百姓。你是太守,你不要脸了,本府还要脸!老五、老六,给他上枷上锁!带回速报司,先过一遍油锅,再上报首座城隍,托梦皇帝,由朝廷发落!” “是!”金枷、银锁二位爷应声出列,阴测测的笑着,就准备上前套神器。 “大城隍爷,我是为了你好!”路太守高声叫道:“你知道这些百日婴是给谁准备的吗?!” 大城隍一怔,点点头道:“原来你还不是幕后元凶?我还正奇怪,你要这么多婴儿干什么!说吧,本府倒要看看,是谁能指挥得了你这封疆大吏,做下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是颍神!”路太守不敢再憋着了,叫嚷道:“颍神过年,要一百个百日婴享用!” 大城隍惊住了,一干神官神将也都悚然。 寒风按落,众神好像又变成了庙里的泥塑木胎,个个呆滞,一动不动。 路太守的胆子又回来了,他“嘿嘿”一笑,道:“大城隍爷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发函问问颍神,又或者问问他的公子金先生,金先生这两日都在府城为老百姓治病呢。” 大城隍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但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大城隍爷,路某在太守任上多年了,你也是了解的,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还请高抬贵手吧!说到底,路某还不是为了孝敬诸位神祇?大城隍爷放心,你老人家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又不好动手办的,也可以交给路某,路某帮你办的妥妥当当。” 路太守越说越觉得胆气壮实,原本佝偻的魂影,现今已经站的挺直,还扯了扯脖子上的勾魂索,冲黑无常笑道:“七爷,松开吧。时间长了,身子都凉了,万一回不去,以后还怎么共事?” 黑无常扭头看向大城隍,大城隍颓然的挥了挥手,黑无常当即收了勾魂索,默默无声的站回到大城隍身后。 “你告诉金先生,本府在城隍庙等着他!那些婴儿,你照看好,死一个,本府仍旧不会放过你!至于本府自己,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大城隍脸色铁青的说完,转身拂袖而起,神官神将们结起阴风,簇拥着大城隍,滚滚而去。 “呵!在颍川郡里,天大地大,到底还是颍神最大!”路太守冷笑一声,回头赶紧又钻进了自己的躯壳中。 片刻之后,他从地上窸窸窣窣的爬起来,摸黑点燃烛台,又把路通给踹醒。 路通哆嗦着说道:“老爷,小的刚才出门好像撞到鬼了,然后就做了个噩梦!会不会是咱们缺德事儿干多了,快有报应了?” “你撞到的不是鬼,是神!”路太守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淡淡说道:“大城隍爷刚才带着神官、神将们来了。” “大城隍爷?!”路通脖子一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滴,他老人家知道了咱们做的事情,过来问问。我说清楚了,他也就走了。” “走了?”路通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颤巍巍问道:“他没,没追究?” “追究个屁!他敢管颍神的事情么?!滚吧!”路太守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赶紧去把百日婴给凑齐!要不然,就不是做噩梦那么简单了!” “是!” “回来!要是遇见金先生的话,告诉他,我有要事相商,请他过府一趟。” “是!” 路通一溜小跑出去了,路太守瘫坐在厅中椅子上,仰面闭目,只觉得浑身发软,一头冷汗。 被勾魂索套住脖子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回! “啪嗒!” 院中传来了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动静,路太守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金先生飘然进来。 “哎哟金先生!”路太守喜出望外,主心骨来了。 “看来大城隍把你吓得不轻啊。”金先生瞥了他一眼。 “金先生都知道了?”路太守先是一愣,继而敬佩的说道:“未卜先知,金先生真是神通广大!” 金先生淡然一笑,他倒不是未卜先知,是同院子里的“路小姐”用鱼形玉佩告知他的。 “你把家父说出来了?”金先生觑看着路太守。 路太守脸色猛然一白,随即苦笑道:“大城隍很不高兴,发了大脾气,黑无常的勾魂索都套在我的脖子上了,说是要把我的魂给勾走,还说要送去速报司下油锅!我也是没办法啊。” “嗯,知道了。大城隍还要我去见他?” “对对对。” “他有什么好见的?他也不够格让本神君亲自登庙拜访!若是不服气,还来找你的麻烦,你就叫他到颍神水府去见我爹!” “这个——”路太守一脸苦相,心想:你们神仙打架,我一个凡夫俗子跟着遭殃! “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吧,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金先生嘻嘻一笑,又问道:“百日婴凑够二十个了?” “是的。” “要加快些。” “是!” “对了,我还有事问你,府城中,还有像令千金路小姐这样的人物吗?” 路太守愣住了:“像小女一样的人物?” “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温婉小姐,知书达礼,冰雪聪明的。”金先生双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蹙着眉头说道:“这两天,治了许多蠢人,我烦透了。要有香气的人啊!” 路太守听的摸不着头脑,暗想这金先生治病还要挑人? 要有香气的? 哪个姑娘身上没有香气? “书香门第出来的,知书达礼的,冰雪聪明的,这个确实不多。东城王员外家的——” “去过啦。” “那个,西城赵员外——” “也去过了。” 路太守一连提了几家大户,金先生都说去过了。 到最后,路太守也一脸无奈,摊手道:“那就是没有了。” “呵,还说什么颍川郡地杰人灵,物华天宝,看来也不过如此。”金先生一阵冷笑。 “对了!”路太守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道:“还有一个,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最是知书达礼,也冰雪聪明,但不是个小姐,是个夫人。” “夫人?那是半老徐娘了吧。”金先生嫌弃的说道。 “不老不老,一点也不老!”路太守笑眯眯道:“郡丞陈泰清的夫人,虽说有三十六岁了,可保养得法,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寻遍府城,都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女人!就连生下的儿子,都是城里有名的美男子!她最近思念儿子成疾,正好需要金先生去治病啊。最最关键的是,她香啊,听说未出阁的时候,闺名就叫阿香!” “是么?”金先生眼睛一亮,道:“好,明早我就登门拜访。” 第一百零三章 仙居客栈 天色大亮,阳翟县通向颍川郡府城的官道之上,来往客人络绎不绝,但如果谁在行路的过程中,能仰面往空中张望几眼,或许能看到一个黑点在云层之中来回穿行。 那正是陈义山,摄着无垢道长在飞。 …… 且说清晨,天刚微微发亮,陈义山就坐到了无垢道长的床头,直勾勾的盯着他:“道长,咱们该启程了。” 无垢道长一夜胆战心惊,没敢睡着,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发毛,颤巍巍道:“是啊仙长,咱们该走了。” 陈义山急不可耐道:“那我摄你吧?” 无垢道长毛骨悚然,连连后退,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仙长,不,不好吧?” “很好的,你感觉一次就知道了。”陈义山嘿然笑着,上前蹲下身子,凑近了无垢道长:“你哆嗦什么啊?真的不用害怕。” “不,不,仙长,贫道从来没有跟男人干过这种事情,贫道害怕,贫道还是第一次。”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 “你,你前天夜里不是就——” “那不一样。”陈义山拍了拍无垢道长的肩头,温和的说道:“准确来说,对人是第一次,前天夜里,我摄的是鱼,还有一块大石头。但是对人,我也很有把握,所以,道长请放心吧。” 无垢道长惊呆了:“仙长,对鱼,对石头,你也下得去手?!” “那有什么?”陈义山不以为然道:“试炼而已,活物、死物都要试试。” 无垢道长快吓哭了。 仙人,都是这么彪悍的吗?! “来吧道长!”陈义山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抓起无垢,就往外拖去。 无垢道长尖叫了起来:“仙长,仙长,你要去哪里啊!实在是要对贫道下手的话,也在屋里吧!” 陈义山摇摇头:“在屋里怎么摄,要到空旷的地方去。” 无垢道长一手扯着床腿,一手抠着地板缝:“啊啊啊不要吧!” 陈义山满脸古怪:“我都不知道你害怕什么,道长你一向不是很大胆的嘛。” 无垢道长泪水涟连道:“这种事情谁不害怕啊!仙长,求求你了,就算你非要强迫我,也别在外面,会被人看到的!” 陈义山微笑道:“放心,很快,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就算被看到了,也没什么所谓。大概,还会很敬佩我们两个吧。” 无垢道长快崩溃了:“仙长,你是不是对俗世之人有什么误解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佩服!?” “少啰嗦了,赶紧走!”陈义山彻底失去了耐心,稍稍一用力,无垢道长抓床腿的手也松开了,抠地板缝的指甲也撅了,整个人大摆成一个惨字,被陈义山拖出去了。 “咦,那是陈先生吧,被拖走的不是天宝大法师么?” “就是啊,怎么像死猪一样被陈先生拖出去了?” “大法师好像还在哭哎!” “走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 归来客栈的掌柜跟店小二,还有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客人们议论纷纷,都尾随了出来。 无垢道长伸手捂住了脸,屈辱的泪水溢出指缝。 说好的不会被人看到的啊! 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见人了…… 陈义山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出了客栈,便松开了手,无垢道长像死狗一样趴在街面上,浑身还在抽搐。 “要开始了,别怕啊。”陈义山轻轻说了一声。 无垢道长头皮炸裂,下意识的就准备贴地爬走,却见陈义山整个身影“呼”的一声,直挺挺的升腾而起,竟无风起也无波澜! 惊愕之中,无垢道长只觉一股极大的吸引力裹身而来,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升空而去! “哇,老天爷啊!” “升仙了!” “陈先生带天宝大法师飞天了!” “那,那个白衣的仙人是谁啊?!” “白衣仙人是陈先生!是陈先生!住在我们归来客栈的!” “好,好俊啊!” “……” 地面上看热闹的人发出阵阵惊呼,无数少女、妇女、老奶奶都满眼星星的望着长发飘飘、白衣飒飒的陈义山,看着他渐渐升腾至云端,然后变成了遥远高空中的一个小黑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众人意犹未尽的簇拥着归来客栈的掌柜,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惊讶的,有暗自生气的: “恭喜啊,店里住进仙人了!” “啧啧啧,以后你这地方算是有仙气了!” “家里祖坟冒青烟了吧?还不赶紧拜拜!”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仙人居然会住在他家!我们悦来客栈差吗?” “……” 归来客栈掌柜激动的热泪盈眶,手足无措的给众人团团作揖,说的什么话自己都不清楚,又着急忙慌的呼唤店小二:“快!快!你去请褚员外来,他的字全郡有名,要他给咱们客栈重新题名!” “啊?!” “啊什么啊!咱们店住了仙人了!以后还能叫‘归来客栈’么,要叫‘仙居客栈’!” “对对对,要叫仙居客栈!”店小二听的眼睛大放异彩:“还是掌柜的肚子里有墨水!不过,褚员外架子大,得掌柜的亲自去请吧?” “蠢材!你告诉他,咱们店住进了仙人,当街飞升,看他来不来!我还要沐浴更衣,摆设香案呢!” “是是,掌柜的英明!” “还有,请了褚员外之后,你再去把吴画师请来,要给那位陈仙长还有天宝大法师画像,以后就供在咱们客栈,保佑咱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主仆平安!” “是是是!” 店小二笑的一脸吃屁相,忙不迭的去了。 掌柜的仰着脸子,挺着肚子,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得意洋洋的从众人的环绕中穿过,扭头,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仙人嘛,不稀奇,我家客栈的常客!” “嘁!” …… 空中,无垢道长痴痴呆呆,望着人世间小如指肚的山、城,带子似的川流,感受着腾云驾雾的刺激,脸颊被风刮的生疼而不自知。 许久,他才如梦方醒般的看向了陈义山,呐呐道:“仙长,你说的摄,就是这个意思?” “是啊。”陈义山突然间也意识到了什么,古怪的看向了无垢道长:“你以为呢?” “贫道,哈!哈哈!贫道还以为是仙长要拿箭射我呢。” “……” 无垢道长毕竟凡夫俗子之身,没有灵气庇护,陈义山也不敢飞的太快,眼见他脸上都被风刮出了血痕,浑身也冻得瑟瑟发抖,陈义山当即缓下速度,徐徐而行。 颍川郡府城,已经很近了。 第一百零四章 神君过府 陈泰清这一天起的很早。 自打从云梦山死里逃生归来之后,他就没有起这么早过。 一来是经过这些天的休整,身体彻底恢复了;二来是天色还没有亮的时候,他就听见窗外枝头上有喜鹊在不停的叫唤,似乎是预示着有喜事临门,他那颓唐多日的心情终于有所恢复。 陈夫人倒是每天都醒来很早,只是仍旧沉浸在思念儿子、担忧儿子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对镜贴花黄的时候,她还禁不住落泪了。 “阿香,不必担心。”陈泰清看见妻子脸上的泪痕,心疼不已。 他爱恋的喊着妻子的闺名,温柔的说道:“等大年祭祀祖宗的时候,我会再央求一下曾祖父,让他发香跟叶南星说说,放过我们儿子。无论如何,我都会再去云梦一趟,亲自把儿子接回来。无论死活,咱们一家三口,都厮守在一起!” “嗯,辛苦夫君了。”陈夫人也不忍丈夫为自己担忧,那一声“阿香”也激起了她的少女情怀。 起身,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轻轻依靠在丈夫结实宽阔的胸膛上,温柔一笑,道:“夫君,你也该去衙门报到了。回来这许多日子了,跟路太守不照面,怕是不好的。” “我知道,就是打算去的。” “妾身给你整理衣冠。” 陈泰清看着妻子为自己穿官府,正官帽,心中熨帖,眉头却紧锁道:“这几天,我闭门不出,谢绝见客,也断了外面的消息。刚才却听见几个丫鬟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议论,原来咱们府城里闹大祸事了。” “什么祸事?” “说是咱们府城接连丢了二十多个婴儿,路太守却无能为力,百姓们人心惶惶,闹的厉害,甚至还有人去城隍庙砸供桌,这还得了?!” 陈夫人听的心头一紧:“不会是妖孽作祟吧?” “不管是妖孽还是歹人,我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陈泰清冷笑道:“呵!说起来,老天爷是真是不想让我歇着,才几天而已啊,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路太守啊,路太守,他可真是个废物!” “嘘!夫君谨言!”陈夫人连忙劝道:“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到!” “被人听到又如何?!传到他耳朵里我也不怕!”陈泰清恨恨的说道:“他就是个尸位素餐的东西!敬神他第一,搜刮他第一,妒贤嫉能他第一,残暴不仁他第一,除此之外,无可称道!过了年,如果朝廷再不把这么个东西弄走,我就请辞!” “颍川郡一郡百姓的安危都系于夫君身上,夫君要是辞官不做,那置百姓于何地?” “唉……说归说,我也是愤愤不平,满肚子牢骚,无处发泄罢了!” 陈夫人帮陈泰清理了理鬓角,笑语款款道:“夫君是大丈夫,心胸似海如天,容纳万物,不会放不下一点不平之念吧?快去衙门吧,百姓还等着你为他们排忧解难呢。” “嗯。” 陈泰清正要跟妻子话别,府中管事的却跑到堂外大呼小叫道:“老爷!夫人!喜事啊!天大的喜事!” 夫妇两个一愣,都慌忙出去,只见管事的满脸兴奋,正在院子石榴树下乱窜乱跳,陈夫人张嘴就问道:“是,是义山回来了?” “不,不是。”管事的略显尴尬,但随即又兴奋道:“禀老爷、夫人!是神仙要过府啊!方才老门子通报说,在咱们府城下凡救治百姓的活神仙金先生,来咱们府上了。” “什么活神仙金先生?”陈泰清狐疑道:“哪里来的,别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吧?” “不是骗子,那是货真价实的颍神府小神君!”管事的知道自家老爷这几天断了外界消息,不明所以,连忙解释道:“据说是为了回馈咱们颍川郡百姓多年来对颍神供奉的香火情,小神君特意临凡,为百姓解难!路太守都亲自下了告示,广而告之百姓呢!” “路太守都下告示了?” “是啊!路家的小姐不是害了相思病吗?被金先生治好了!还有东城王员外、西城赵员外、城外的柳庄主,都得金先生过府而病除啊!金先生还在城中施展神通,枯草抽新、死鱼复生、满天云霞、虹光绕身啊!许多百姓都是亲眼看见的!这些天,为了登记姓名,求得金先生上门,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架!” “哦?!”陈泰清吃了一惊:“之前天上出现的异象,就是金先生施展的神通?” “正是我的手段。呵呵……” 一声轻笑,早有个潇洒男子飘然落入庭院之中,一身金缕玉衣,在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淡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双眸子,灿然含光。 “你,你就是小神君,金先生?”陈泰清惊愕的看着来人。 “是我,陈郡丞英雄之名,颍神水府也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愧不敢当!”陈泰清既惊且喜,一眼望去,就知道金先生绝非常人,他连忙说道:“清晨听闻喜鹊叫于枝头,陈某还不知是什么贵客临门,却不想竟是小神君要来寒舍,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说话间,陈泰清连连拱手,又深深一揖。 “郡丞客气了,我是特为郡丞家排忧解难来了。”金先生微笑着上前,目光却早瞥向了陈夫人。 陈夫人避讳,转过脸去,却仍旧露出白皙莹润的脖颈,看的金先生心中一动,再打量陈夫人的腰身纤细,身段玲珑婀娜,果然如少女一般,嘴里说道:“夫人因子生忧,害心病于身,我可以帮忙解治。” “真的?”陈泰清喜出望外道:“我们夫妻确实因为爱子的缘故,郁结于心,但病根在于爱子,却不在我们夫妻身上,如果爱子能保平安归来,我们夫妻又能有什么忧愁?那自然是万病全消!只是,只是爱子他的情况,很棘手的。” “好说,有我在,一切便都好说。”金先生缓缓凑近了陈夫人,深嗅—— “嘶” 好香,果然好香! 比路小姐还要香甜的魂魄,近乎不输于雨晴的纯净精气! “咕叽” 金先生吞咽了一口唾液,兴奋的五官都颤动起来,眼角不住的挤动,嘴巴咧开,涎水已经流了出来。 路太守,诚不欺我啊! 第一百零五章 金先生的大丰收 金先生本来正正经经的说着话,突然间就变得形貌古怪起来,陈泰清大为吃惊,一把将爱妻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金先生:“小神君这是怎么了?” “哦,神道小术,一嗅知荣枯,只是探看一下尊夫人的病因。”金先生连忙收敛行迹,高深莫测的微笑道:“你们是要儿子平安归来是吧,很好办到。” “神君所言当真?!”陈夫人惊喜交加,扯着陈泰清的官服,半露出一张脸来,期盼的看向金先生。 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看的金先生都禁不住一呆。 脸颊白里透着红润,细眉淡淡,明眸清亮如水,真是美丽。 果然是徐娘不老啊! 陈泰清这臭男人不知道修了多大的福分,才娶来如此一位人间妙女子。 “神道不妄语,以颍神府的神通,救回一个凡夫俗子,那是何等容易!”金先生淡淡一笑,道:“只是,陈夫人需要配合我做一些事情,还不知愿意不愿意?” “神君请讲!”陈夫人激动的声音颤抖:“只要能让我儿平安归来,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这块鱼形玉佩,夫人先拿着。”金先生递上来一枚晶莹剔透的玉。 “这是——” “颍神府的神器,拿着吧。” 陈夫人稍稍迟疑着,从陈泰清背后伸出纤纤玉手,接住了。 金先生心中微微得意,看来,又要得手了。 “夫人能否发个誓,为儿子平安归来,即便是身魂两消,也在所不惜?” “妾身——” “且慢!”陈泰清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言道:“金先生,敢问内子为什么要发这种毒誓?” “令公子的事情我已知晓,身中妖毒,性命朝不保夕,被仙人带去仙山救治,是也不是?” “是的,只是那救他的仙人也无能为力,只能迁延时日,勉强续命罢了。”陈泰清说着,又不禁眼圈发红。 “仙人无能为力,金某却有神通。只是——”金先生堆起满脸的严肃,欲言又止的叹息一声后,缓缓说道:“只是,想要救令公子回来,仍然是天大的一桩难事!毕竟,他几乎是要死了,救他,也算是令死人复生了,我虽能做到,此举却有违天道!违背天道,纵然是神祇也会受罚,三灾降临,神亦难抵!所以,必须要其生身之母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如此才可能感天动地,使上苍不降三灾责罚于我。” “是么?”陈泰清还有些不信,道:“那就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来发誓吧!” “你却不行。”金先生心中暗骂,嘴上冷冷说道:“怀胎十月,艰难妊娠的不是你,是她。” “算了夫君,还是妾身来吧。”陈夫人无所畏惧道:“为儿子发个毒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就算这毒誓不发,你我心中不也这么想的吗?为了儿子,咱们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舍得做的?” “好吧。”陈泰清苦笑一声,道:“纵然是无用,我也要跟你一道发誓,咱们夫妻本是一体。” “嗯!”陈夫人紧紧的握住了丈夫的手。 金先生心中隐隐冷笑:我要的是香甜的灵魂,你个臭男人,不知心底何等龌龊,干了多少男盗女娼的猥琐事,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 却暗中悄然对陈泰清嗅了一嗅—— “咦?!” 竟,竟也如此香甜!? 啊啊啊 金先生头脑中一阵晕眩,脚步虚浮,颠倒数步,险些摔倒。 他哪里知道,陈泰清为人向来嫉恶如仇,刚直不阿,平生为国为民做尽好事,大是大非跟前从不含糊,小错虽有,却从没有过奸恶心思,更没有做过什么龌龊猥琐的事情,虽是凡人,却精神纯正,灵魂澄净,犹在其夫人之上! 金先生感觉快要不能自持了! 他恨不得,立刻就吞了陈泰清! 这个人是,天地之间的,至味啊! “金先生,你,你这是怎么了?”陈泰清看他突然目赤神乱,面色阴晴不定起来,心中一个“咯噔”,暗暗已经起了怀疑,思量道:“怎么这个小神君的行止如此失常?” “无,无碍,我只是被感动了……”金先生勉强摄定心神,按下贪婪,又拿出一个鱼形玉佩,递给陈泰清,道:“郡丞大人的这番情义,真是感天动地!尊夫妻二位一起发誓的话,怕是更能感动上苍啊!还请郡丞也手持这枚玉佩。这是我颍神府的神器,可保平安用的。” 陈泰清见爱妻手中有一个,自然是毫不迟疑的也接住了。 “我们夫妻一起发誓,但愿儿子平安归来!”夫妻两个,都一手握着鱼形玉佩,另一只手举起来,要对天发誓。 金先生瞪大了眼睛,嘴角又有晶莹的口水溢出。 快些吧,这对妙人,都归我了…… “且慢!” 眼瞧着陈泰清夫妇要对天言誓,忽然传来一声娇叱,连带着一阵疾风裹来,惊得夫妇二人都愣在当场。 “谁?!”金先生怒不可遏的循声望去。 却见院子里闪进两道倩影,声音清脆道:“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在害人性命!” “叶,叶南星?还有你?!”陈泰清恍惚之下,一眼认出来人是叶南星,还有那个在云梦山上对自己百般折辱的雨晴。 “你们怎么来了?我儿子呢!?”陈泰清既惊且怒,立刻阴沉了脸色,问道:“叶仙娥既然不愿意救我儿子,请还回来!” “掌教仙师他,他没在家?”叶南星和雨晴呆住了。 陈泰清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掌教仙师,我问我儿子在哪里!” “叶仙娥,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吧。”陈夫人也哀求了起来。 叶南星和雨晴面面相觑,合着,掌教仙师真的,根本就没回来? “老,老爷,夫人!”老门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弓着腰,伸手一指叶南星和雨晴,艰难的说道:“这两个女子有失心疯,犯了花,花痴病,天天跑咱们府门口找公子,还找,找老爷!小的就没,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今,今天她们俩又跑来了,小的不放她们进来,她,她们居然硬闯进来了!” 陈泰清目瞪口呆,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啊! “叶仙娥啊,昨日一别,念念不忘,呵,呵呵,还有雨晴小仙女,我们,又见面了啊。”金先生的好事被搅,本来勃然大怒,心中早起了杀机,可一看竟是叶南星和雨晴,顿时转怒为喜,又发了好一会儿癫狂,这片刻间,才勉强镇定下来。 三个美人,一个俊男,两仙两凡,精气魂魄都是极品,再算上之前收集来的,享用之后,神道精进,追上老爹,指日可待! 今天,注定是大丰收啊。 第一百零六章 不许说我臭 “臭金鱼,你离我远点!”雨晴看见金先生,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知道打不过,可嘴上不能输。 金先生愕然,面孔隐隐有些扭曲:“你,你敢叫我臭金鱼?!我哪里臭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也是香甜的!” 雨晴有些畏惧了,一缩身子,藏在了叶南星的身后。 “嗖”的一声,叶南星飞剑出鞘,盘旋在半空中,遥指金先生,金先生嘿然一笑,并不以为意,道:“叶仙娥意欲何为啊?” 叶南星一双杏眼死死的盯着他,满身的戒备,嘴里却对陈泰清夫妇说道:“陈郡丞,陈夫人,掌教仙师原本是跟我们师徒二人一起回颍川郡的,原以为他早就在家了,现今看来,或许是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掌教仙师并未归来,不过你们放心,有我们师徒二人在,绝不会让这金先生祸害你们的!” 她直到现在才明白,掌教仙师并没有一直避而不见她和雨晴,老门子也没有说谎,这让她反而有些高兴。 毕竟陈义山避而不见她,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陈泰清看看金先生,再看看叶南星,又看看雨晴,握紧了拳头,道:“什么掌教仙师,我只问我儿子!” “哦,令公子就是我们的掌教仙师。”叶南星解释道:“我是他的弟子,雨晴是他的徒孙。” “啊?!”陈泰清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可是却看见雨晴忙不迭的点头,还腆着笑脸对自己说道:“按照辈分,我要叫你太爷爷的。太爷爷,以前在云梦山上,雨晴得罪你了,可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陈泰清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懵了半天,伸手抓挠抓挠头发,喃喃道:“你们两个,到底在捣什么鬼?!” 陈夫人也听的莫名其妙,胡思乱想中,心下猛然一阵悚然,她颤声问道:“我,我那苦命的孩儿,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所以你们——” 叶南星笑道:“没有的事情,掌教仙师仙法无边,早就已经自己解除了妖毒,怎么会不在人世了呢?他是比我们更高阶的仙人了。” “这,这怎么可能!?”陈泰清根本不信道:“我,我儿他才上云梦多久,怎么可能变成你们的掌教仙师?” “好了!”金先生在旁边阴沉了脸,吃吃笑道:“你们杂七杂八的说些什么呀,当我不在了么?叶仙娥,你两次坏我好事,这该怎么了结啊?” 叶南星冷冷道:“坏你好事?你做的是好事么?!” “呵!于我而言,自是天大的好事。叶仙娥,你,还有雨晴小姑娘,都跟我回颍神水府吧。”金先生捻指一捋鬓发,故作潇洒,迈步上前。 “你站住别动!”叶南星素手一招,飞剑“唰”的落在身前,悬浮不动,剑尖对准了金先生的咽喉,左手持浮尘,白毛三千,根根绷直,如针一样也对准了金先生,一双妙目圆睁,满脸都是寒霜。 雨晴也跳了出来,手持铁剑,策应在叶南星的身旁。 她原来的飞剑被陈义山丢进了云梦泽中,这把铁剑只是凡品,前些日子才买来的,用来凑数而已。 金先生完全不把她们师徒二人放在眼里,撇嘴,冷笑:“哟,叶仙娥要对金某动手了?” 叶南星森然说道:“叶某的飞剑三年不曾沾染红尘,难免斑驳,若饮神血,倒也可成一快!” 金先生“呵呵”笑道:“叶仙娥,金某对你一见倾心,只想着一亲芳泽,倒没料到,你这么狠心,居然想饮我的血?” 叶南星面色微红的啐了一口:“呸!恶心!” 金先生:“……” 陈泰清夫妇两个却惊在当场,他们今天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思绪完全乱了。 陈府管事的,还有老门子也被唬的面无人色,不少丫鬟、仆役远远望着,都不敢靠近。 叶南星见金先生目中的金芒越来越盛,知道一场恶战大概是避免不了的,她心中忌惮,隐隐又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就头脑一热,替陈泰清夫妇出头了?虽说认了陈义山为掌教仙师,与陈家有了关系,可万一死在这里呢? “雨晴,你带陈郡丞还有夫人离开。”她吩咐徒弟道。 “是,师父。”雨晴伸手扯住了陈夫人的手:“太奶奶,还有太爷爷,你们别站在这里,那个臭鱼最歹毒了。” 陈夫人茫然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奶奶,那个金先生是恶神,他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做的却是收集精气魂魄的勾当。只要是接了他的鱼形玉佩,自愿发誓献祭出自己的灵魂生命,就会死的。” “啊?!” 陈泰清夫妇两个惊得面无人色,手中的鱼形玉佩不约而同丢在了地上。 “嘿,嘿嘿!”金先生一声狞笑:“雨晴小姑娘,你以为你说出来我的神术,就能救他们了么?!凡人欲望深重,唯情唯义,所求者甚多,是最好骗的呀。我甚至都不必用神术蛊惑,他们就能自愿发誓献祭身魂,你以为,你拦得住么?!” 雨晴恨恨的在那两块鱼形玉佩上踩了几脚,碾的粉碎,然后讥笑道:“现在,我不是已经拦住了么?” “好好好!”金先生彻底被激怒了,嘶声说道:“仙道已非人,弱肉被强食,不用诱术,强取了你的精气魂魄,也不受三灾惩戒!” “噗”的一声,金先生口中吐出一个水泡,迎风变大,瞬间便有丈余高低,迅速朝着雨晴裹去! “咻!” 叶南星拂袖一挥,飞剑疾驰而去! “嘭!” 一声爆响,剑芒贯穿,水泡应声而破,空中瞬间弥漫起了一股腥臭之味! “你们快走!”叶南星叫道。 “臭金鱼,真是臭死了!太爷爷、太奶奶,快跑吧!”雨晴在旁边掩鼻而骂,一手扯着陈泰清,一手扯着陈夫人,往远处逃去。 “不许这么说我!”金先生似乎是最忌讳别人说他臭,心态崩掉了。 恶吼声中,他双眼外鼓,眼皮消失,俨然已经恢复了他本相中的金鱼眼,接着“哗啦”一声响,上下唇暴突,一张硕大的鱼嘴也跟着出现! 摇头晃脑中,脸成凸面,耳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片鳃盖在一掀一合,头顶还有个肉球鼓包,双臂化为胸鳍,左右扑扇,唯有腹部以下还是人身,惟其如此,愈发显得恐怖至极! “嘟噜噜!” 一串气泡从他口中吐出来,阴测测的笑声随即传出:“嘿,嘿嘿!还是这样舒服!” 第一零七章 神仙激斗 “妖,妖怪啊!”老门子还有管事的都吓晕在了地上。 远处的丫鬟仆役也都尖叫着一哄而散,陈夫人虽然已经躲在了远处,可看到这一幕时,仍旧险些晕厥,如果不是被雨晴扯着手,连站都站不稳。 陈泰清把爱妻往后一放,伸手拔出剑来,杀气腾腾的就准备过去,却被雨晴一把扯住:“太爷爷,你干什么?!” “我去除妖!” “你打得过我么?” 陈泰清被问的老脸一红,当然是打不过的,不然,在云梦山上也不至于被凌辱了。 “连我都插不上手,太爷爷你也好好待着吧。”雨晴心中也极为恐惧,喃喃道:“掌教仙师如果在的话,就好了。鳖怪都怕他,死臭金鱼肯定也不在话下……” “义山他,他真的没事了?”陈泰清仍旧是难以置信。 雨晴还没有回答,便听见“嗤”的一声破空之音骤起,金先生那金鱼嘴里喷出一道水柱,匹练般的袭向叶南星,半人半鱼的金先生也猛然跃起,裹着一阵劲风,朝叶南星扑去! 叶南星拔地而起,玄衣猎猎作响,“噌”的踏上飞剑,斜斜升空,避开了金先生,那水柱击在地上,轰然而响,炸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深坑! 陈泰清脸色剧变,知道这金先生已经远非自己之前恶战过的任何一个妖孽可比了。 “疾!” 叶南星脚下一蹬,飞剑爆射,化作白芒,已刺在鱼头上!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鱼头上迸出一连串的火花,却连一片鱼鳞都没有削下。 金先生嘿然而笑,昂首又朝叶南星奔去。 飞剑回转,在叶南星将要落地的瞬间又载上了她,迅速拔高。 “呼!” 金先生平地而起,立在风口,扶摇直上去追叶南星! 叶南星在空中瞧见,当即调转剑头,“嗖”的斜飞回来,竟像是要与金先生硬碰硬的对撞! “如此打法,仙娥是不要命了么?”金先生也不敢大意,暂避锋芒,腮帮子里呼出几个气泡,内中都裹着人影,却是路小姐、赵小姐、高小姐等人的精气魂魄,被他一口口吞掉,瞬间,浑身已是金光暴闪,就连鱼头也大了一圈! “嘿!” 他转身冲叶南星迎去。 叶南星见他临阵之际吞噬魂魄,心知不妙,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是硬着头皮死拼。 两下即将交锋之际,叶南星手中拂尘直趋,念声:“疾!” 三千白毛暴雨梨花般射出,化作道道星芒,冲金先生当胸袭去! 金先生胸鳍急扇,左右翻动,三千白毛尽数被挡,根根飘落! “束!” 叶南星心中默念仙诀,三千白毛瞬间又倒飞回来,首尾相连、纵横交错,结成一张大网,朝着金先生迎头罩下! “雕虫小技!” 金先生浑然不惧,鱼眼爆闪,耀在空中,已是万道金芒,白毛化作的大网瞬间被寸寸割裂,化为灰烬。 叶南星心头剧震,险些喷出一口血来,祭炼已久的仙器拂尘算是被毁了! “我来了!” 金先生勾着鱼头,乘风而去,呼啸声中,猛然撞上叶南星! “砰!” 叶南星来不及再施展仙法,只觉脚下一空,飞剑被金先生给撞了出去,惊呼声中,她人已从空中跌落。 “剑来!” 叶南星拂袖急招,金先生却“呼噜噜”的连吐,一串串的水泡爆出,将飞剑团团裹住,叶南星几次御器,飞剑却是毫无反应。 人已经无处凭借的从数百丈的高空坠落。 “啊,是师父掉下来了!” 雨晴一直观望战局,早看见叶南星落败,一边着急忙慌的呼唤,一边飞奔了过去。 她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急坠下来,即便是以师父养元四阶的仙道修为,也会被摔死! 她要接住师父。 陈泰清和陈夫人仰望高空,却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恍惚之中,隐约瞧见一道人影急坠下来,也分辨不出是谁。 但雨晴的喊叫,无疑是告诉了他们,落败的是叶南星。 “夫君,怎,怎么办?”陈夫人紧张的脸上毫无血色,紧紧抓住丈夫的手。 陈泰清也面如死灰,喃喃道:“连我也无能为力,这么大的动静,但愿能招来城隍爷……” 从百余丈的高空跌落,飞剑无法接应,叶南星连施了几个滞空仙术,才勉强把坠势给减弱,遥望见雨晴在地面上张开臂膀要接住自己,她不禁苦笑一声,这傻孩子,真是胡来,能接得住吗? “雨晴让开!” 娇叱声中,叶南星紧咬红唇,拂袖一挥,一股仙风平地卷起,早掀开了雨晴! 叶南星则以拂尘柄冲地,一触即撤手,人横着翻飞了出去,看似安然无恙的落地,但拿拂尘的左手手腕却传出一阵剧痛! “师父!” 雨晴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没事。”叶南星把受伤的左臂背在了身后,瑟瑟颤抖。 说是没事,但手臂受伤,飞剑被困,拂尘被毁,两把仙器尽丧于敌手,怎么可能没事?! “哈哈哈!” 金先生按落风头,轰然落地,大笑着说道:“叶仙娥,你的仙法不及我的神道啊!还是跟我回神府吧。” 叶南星咬着一口贝齿,妙目凶悍:“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雨晴,我们师徒二人并肩作战!” “是!” “真是,不自量力啊。” …… 陈义山带着无垢道长已然飞临府城近郊,正要找个僻静的所在落下去,然后步行入城,免得引起惊扰,毕竟,自己就生于斯长于斯,熟人极多,不同于别处,要是让亲朋好友们知道自己是个仙人,从此之后怕是再也难得清净了。 但忽然间,麻衣急震,一道补丁倏的显现,色泽黯淡无光,陈义山诧异的瞥了一眼,认出那是当初从老鳖口中救下叶南星和雨晴时所结的衲,怎么,会在这时候发生了异变? 慧眼凝视,片刻间,他心中已有所悟——是危险! 叶南星和雨晴此时正在生死关头,此缘,将灭! 陈义山脸色一变,暗忖道:“我结衲如此不易,岂能让它消失?!缘可起,却决不能灭!更何况她们已经是我的徒子徒孙,谁敢对她们不利?!” 俯首,远望,府城之中,一道道神光、仙气纵横交错,竟像是有神祇与仙家在激斗! 陈义山心中一沉,也不落地了,摄着无垢道长,呼啸一声,直趋城中! “仙长,怎么了?”无垢道长意识到不对。 “叶南星有难,我不能徐徐入城了!”陈义山心中不安,脸色阴沉,他还念着另外一桩事,叶南星和雨晴既然还都在城中,肯定是早就已经去陈府找自己了,她们两个有难,那自己的父母会不会也在危险之中? 到底是哪个神祇,跟叶南星打了起来? 那神光庞大,显见是神通不小,难不成是郡府的大城隍? …… 第一零八章 叶南星的决绝 郡府大城隍在神庙之中早已经是心惊肉跳了。 金先生并没有来见他,他也猜出是对方看不起自己,但盗婴的事情不可默许,更不能纵放! 终有一日会动东窗事发,若是自己为虎作伥,事发之日必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盘算着,得亲自去找颍神谈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堂堂颍神又不是邪神,怎么会对自己的信民们下手? 可还没来得及去,日游神就惶惶恐恐的来急报:“大人,郡丞陈泰清家中有神仙激斗!” “什么?!”大城隍吃惊不小,连忙问道:“你认得是哪一路神,哪一路仙么?” “属下在暗中窥探了许久才来禀告,已经听见他们彼此称呼,那神,正是颍神之子,水府的小神君;那仙,乃是云梦仙娥叶南星,还有她的一个徒弟,叫做雨晴的!” “叶南星?!”大城隍悚然动容道:“她,她不是一向不下云梦山的么,什么时候来我颍川郡了?又为什么跟小神君打了起来?” 日游神苦笑道:“大人,那颍神之子不是善类,这几日在城中治病,似乎是诱骗凡人精气魂魄,今早骗到了陈泰清夫妇身上,不知道什么缘故,被突然出现的叶南星阻止,不久,两下便打了起来。” “嘶!” 大城隍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说道:“叶南星跟陈家有些渊源,所以会出头的吧,但是小神君岂是好惹的?” 日游神道:“大人,管不管?” “管?怎么管?”大城隍苦笑一声,道:“小神君和叶南星都不是善茬,这两个,咱们是谁都得罪不起啊。” “但是,如果大人不露面,日后不管谁胜谁败,是不是不大好?” “嗯,你说的是,本府到底是一城之神,如此大事发生在城中,本府若装作不知情,不露面,确实不好。走吧,你去把八大神官神将全叫上。还有阴阳、纠察、速报三司公,也叫上。不管能不能管,露个面算了。哦,对了,再叫上赏善司公,毕竟事关他的子孙,叶南星冲的也是他的面子。” “是!” …… 太守府中,此时却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呼喊哀嚎。 路小姐死了。 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 更可怖的是,路小姐死的时候,人完全变了形,嘴唇暴突如鱼嘴,眼珠外露如鱼眼,面部外凸,两颊之上连鳃盖都出来了,脖颈周围生满了鳞片,双手变成了鱼鳍,双腿缩成了鱼尾,似人非人,似鱼非鱼,伺候的丫鬟都吓晕了好几个,闺房之中,一片腥气,臭不可闻! 路夫人晕死在门口,路太守逃到屋外,呕吐三升,瘫坐在门槛上,看着面无人色的路通,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类似的情形,还发生在别处几个大户人家里。 赵员外、王员外家里,亦是如此。 这正是金先生吞噬精元魂魄之后,引起的连锁效应。 那些被他治过病的人,精元魂魄被他收敛在鱼形玉佩之中,转而用鱼魂代替,使人变成行尸走肉,看似无恙,其实早已亡故。 金先生本来打算瞒天过海,过一段时间之后再享用那些香魂的。 届时,他可以暗中驱使鱼魂寄宿的行尸走肉们悄然离开,投颍水装作失踪,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坏事办了,也不会引起城中的剧变,人们的恐慌…… 但是他低估了叶南星,之前相逢,叶南星匆匆逃离,他还以为叶南星胆小孱弱,不难对付。 可是今天,叶南星居然拼了命,用同归于尽的打法跟他激斗,逼迫他用尽了神通! 更为可虑的是那个雨晴一直都没有出手,虽是个小仙女,但金先生明白,激战到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时,任何一个微小的力量都能改变战局的胜败,他不敢冒险,只能是提前把那些精纯的香魂给享用掉,及早击败叶南星。 结果,如他所愿,叶南星迅速落败,雨晴即便也上阵,也不足为虑了。 可是为此,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想必很快,他治病救人的幌子就会被拆穿,城中原本视他为活神仙的百姓转而会将他认定为恶神,连他父亲颍神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来自父亲的责骂惩戒肯定是跑不了啦……为此,他把一腔怨气都迁怒到了叶南星身上! 原本打算的是挟持叶南星、雨晴到水府里逍遥,体会过神御仙女的快活之后再吞掉她们的精元魂魄,可眼下,他不介意先诛仙,再取魂! 至于鱼水之欢,另觅人选。 叶南星跟雨晴联手,也抵挡不住金先生了。 雨晴的凡品铁剑刺在金先生身上,金先生毫发无损,雨晴的铁剑反而断了。 胸鳍拍动,雨晴倒飞了出去,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叶南星咬牙切齿,仙术施尽,终究是无法重伤金先生。 一个水泡袭来,叶南星再无力阻挡,“嘭”的一声,近乎耗尽灵气的叶南星跌坐尘埃,娇喘不已。 陈泰清忍耐不住,怒吼一声,持剑冲了上来:“恶神,我跟你拼了!” 金先生“嘻”的一笑,鳃盖鼓动,飞出一个气泡,裹住了陈泰清:“郡丞,你是最香的,我可舍不得杀你,还是别闹了吧。还有陈夫人,也听话,别凑这热闹。” “臭金鱼!”叶南星看着金先生逼近,目中闪过一道寒光,恶狠狠的说道:“我会拼尽最后一丝灵气,便是自爆气海,也要崩落你一身鱼鳞!” “是么,那就试试看。”金先生根本不怕叶南星的威胁,都快要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就算自爆气海,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他仍旧是一步一步逼近。 “呵!”叶南星惨笑一声,道:“我便不该下山,红尘中早就没有我的落脚之地了。掌教仙师,南星尽力了……” 她勉强凝聚着最后的灵气,全然迫入气海之内,闭塞周身毛孔与经脉,就这样,爆了吧! “师父!” 雨晴大哭道:“不要!” 叶南星那美丽的双眼中尽是决绝的神色:“徒儿,再见……” 偌大的水泡朝着叶南星裹去,金先生冷笑道:“我让你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 “咻!” 忽有一道寒光坠落,径直穿透水泡,刹那间尘土飞扬,烟尘四起! 水泡四分五裂,化为残影,内中万道青芒迸射,森森凉意迫的金先生悚然后撤,叶南星也惊愕的仰起俏脸。 是一柄剑,流光如水,清澈鉴人的剑! “南星,起来,雨晴,不哭,掌教仙师为你们出气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终于等到你 “掌教仙师!?” 叶南星仰面看见空中两道人影凝立,一黑一白,其中麻衣胜雪者,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陈义山! “终于,等到你了啊……” 叶南星松了口气,俏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刹那间觉得浑身上下连一点力都没有了,可是她内心中却没了丝毫的惊慌和不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真正把陈义山当成了自己的依仗。 “师祖!师祖!你可算来了!呜呜”雨晴伸手擦了一把泪,又哭又笑的呼唤道:“打他!打死这个臭鱼干!” 金先生瞪着一双鱼眼仰望,在艳阳高照的耀眼光芒中,两道人影飘然而落。 黑衣者是道士装扮,已须发皆乱,神色狼狈,正是被风吹乱了发型的无垢道长,落地时,猛然瞧见金先生鼓着鱼眼在看自己,不禁吓了一大跳:“哎哟,好大个鱼头!今天要煲鱼头汤么?!” 说完才觉得不对,因为鱼头下面还有半截人身! 无垢道长立刻自觉的闭嘴,顺便把阴阳罗盘悄悄罩在了袖子里。 金先生微微冷笑,显见这道士只是个凡夫俗子,大概懂些异术,却并不足为虑; 只是那个白衣男子年少俊俏,目色清明,如古井无波,难测深浅,背负一柄古色古香的剑鞘,浑身不染纤尘,以自己的神通,竟然看不透他是仙是神,是妖是魔。 “嘶”金先生倒抽一口凉气:“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呵,一条金鱼,无非活了三百年罢了,依仗着颍神庇护,神道进步快了些,就敢胡作非为?”陈义山冷笑。 金先生悚然而惊,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底细的?! “儿子!” 陈泰清看清楚来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爱子,顿时狂喜,在气泡中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兴奋的像个孩子。 陈义山指引灵气,轻轻一弹,“啵”的一声响,气泡崩碎,陈泰清没了束缚,登时张开双臂,“哈哈”大笑着冲儿子奔了过去。 夫人也不顾女人的矜持体面,稍稍撩起裙摆,如飞般的跑去,夫妻两个死死抱住了陈义山! 亲情在这时候发挥出了极大的威力!两个凡夫俗子居然勒的陈义山差点透不过气! “爹,娘,咳咳!儿子回来了迟了,让你们受惊了,有罪有罪!咳咳!先不要这样……” 陈夫人泪流满面,伸手揪揪儿子的头发,又捏捏儿子的脸,再掰开嘴看看牙口:“真的是我儿!你这浑小子,既然好好的,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娘日日夜夜替你担忧,你想煞为娘了!” “是是是,都是儿子的错,母亲大人先放手,先放手。” “就不放!让娘再好好看看,真的没事了?” “……” 叶南星和雨晴在旁边含笑观望,这俗世之中极其常见的天伦之情原本为她们所不屑,可此时此刻,她们也都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一些过往。 唯有金先生心中惊诧无比: 那白衣少年竟是这一对凡夫俗子的儿子? 不是说他身中妖毒,性命朝不保夕了吗? 金先生在旁边沉吟了片刻,悄然退后,准备逃离。 方才,白衣少年一剑天落,破己神通,威力实在是太过惊人! 更何况此子凭虚御空,腾云驾雾并不依仗飞剑,还能带一个凡夫俗子,举重若轻,修为更是捉摸不透,委实可怖! 叶南星叫他掌教仙师,雨晴喊他师祖,怕是仙界中的大人物,不可轻易招惹。 还是及早抽身为妙啊。 “站住。”陈义山分开父母,冷冷的看了过来。 金先生身形一滞,鱼眼瞪大:“怎么?” 陈义山面无表情道:“你欺辱我徒弟徒孙,险些要了她们的命,又用神通囚困我的父亲,如此作为,还想一走了之么?” “师祖,他,他要害太爷爷、太奶奶的性命,如果不是我和师父来的及时,你就见不到他们了!”雨晴趁机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陈义山略略一怔,才明白雨晴口中的“太爷爷”、“太奶奶”是自己的父母。 这个雨晴啊,真会顺杆爬,他只觉片刻的好笑,随后便是无穷的后怕和天大的怨怒! 是啊,若是自己回来晚了,会有什么后果? 叶南星、雨晴性命垂危,父亲被禁锢,家里丫鬟仆役不见踪迹,只有老门子和管事的晕死在地上…… “很好,不知道我陈家何事得罪了颍神府,以至于你如此相待?!” 嘶声质问中,陈义山浑身灵气暴涨,澎湃如同泉涌,鼓荡的麻衣猎猎作响,插在地上的玄英灵剑也“嗡”的一声跳起,环绕着金先生那颗斗大的鱼头“嗖”、“嗖”旋飞,发出阵阵铮鸣之音,肃杀之气瞬间便弥漫了整个院子! 金先生心底一沉,强笑道:“陈仙长,一切皆是误会罢了,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你我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师祖,这条臭金鱼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在城中装模作样的给百姓们看病,其实是诱骗凡人献祭精元魂魄,这几天害了好多人了!他还骗太奶奶、太爷爷献祭性命呢,你可千万不要饶了他!” 雨晴说完,长吐一口浊气,感觉大仇得报,神清气爽。 臭金鱼,看你还怎么猖狂! 陈义山的目色阴沉到了底,心中原本还存留着网开一面的想法也尽数消退,死盯着金先生,他语气森寒道:“既如此,你,自尽吧。” “你要我自尽?啊哈!哈哈!哈哈哈……”金先生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语言,笑不可遏。 “哗!”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风声将金先生的笑淹没了,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大片阴云遮天蔽日云集在陈府的上空,无边寒意铺天盖地的落下,陈泰清夫妇二人早瑟瑟发抖起来,便是无垢道长也脸色大变:是妖怪么?! 他迅速的掏出两枚铜钱,罩在眼上,用异术去窥看。 “呀!” 一望之下,无垢道长头皮炸裂,那阴云寒风中,竟站着密密麻麻的人,都探头探脑的往下观望。 其中,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金枷银锁赫然在列,这几位爷几乎在各地城隍庙里都是一个扮相,以吓到人做噩梦为目的,不难辨认。 还有个打着“日游”神牌的,不用想,那肯定是日游神。 至于说谁能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只能是郡府大城隍了! 无垢道长有些激动,陈仙长到底是本地土著,一回来,就劳动大城隍率领阖府神官神将,亲自迎接啊…… 陈义山、叶南星、雨晴、金先生也都看见了,心情各异。 “大城隍!”金先生抢先说道:“我乃颍神膝下小神君!与这位陈仙长产生了些误会,你来的正好,还请为我二人调和调和!” 第一百一十章 仙剑诛神 大城隍早看到了底下的阵仗,头皮发麻多时了,他心中深深懊悔:真不该听日游神的话,来趟这趟浑水! 原以为只有云梦叶仙娥和水府小神君激斗,自己过来露个面,能调和就调和,不能调和的话也可以保持中立,双方互不得罪,可谁成想来了之后,却发现底下竟然还站着一个惹不起的角色! 根本不用介绍,见惯风雨的大城隍一眼就能看出,那个身穿麻衣的俊俏少年郎是比叶仙娥、小神君更可怕的存在! 自己的阴阳眼望穿秋水,却看不透人家的修为,这足够说明一切问题—— 对方,不是自己可以撩拨的存在。 看,目空一切的小神君居然开口示弱了,要自己替他求情了。 怎么办? 自己这点薄面,还值钱吗? “大城隍!” 他还没有发话,陈义山就先朗声说道:“陈某乃云梦掌教仙师!你来的正好,这位颍神府里的小神君乃是一位恶神!他在城中兴风作浪,以治病救人为幌子,诱骗百姓献祭性命,他好收集精元魂魄,你身为一城之神,难道不知道么?” 大城隍一阵头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面子就不值钱,还被人家用话堵住嘴了。 本府还能不知道他是恶神,能不知道他在城中兴风作浪? 他不但干了这些坏事,他还在盗取百日婴呢! 可本府能怎么办?他爹是颍神啊! “此子还欺辱我徒弟南星,加害我徒孙雨晴,更意图谋我父母性命!在你的辖地之内,他如此穷凶极恶,你是管,还是不管?!”陈义山继续质问。 大城隍无言以对,陪着笑脸,呐呐道:“这,这,本府……” 挤在众神之中的赏善司公陈重楼听见陈义山说话的声音,不禁心中一惊:“怎么好像是我那个乖乖玄孙儿在说话?” 从神堆里挤出来,往下张望,嚯! 真是我那乖乖玄孙儿啊! 只是,这,这渊渟岳峙的气度是怎么回事?! 这,这涌动着的汹涌澎湃的灵气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这令人看不透底细的修为又是怎么回事?! 陈重楼眨巴了眨巴眼睛,又悄悄把脑袋缩了回去。 活了这么多年,久经沧海难为水的老陈,自以为已经看透了一切—— 那个家伙肯定不是我那乖乖玄孙儿! 对方不是说自己是云梦派的掌教仙师吗?那就是叶南星的师父,一个大仙,幻化成了自己乖乖玄孙儿的样子! 联想到之前洛川郡过来的公函,陈重楼脑补出了很多东西,然后感觉一切都对上号了——神界广为流传的,已经辞世的云梦掌教仙师根本没死,闭关多年突破瓶颈,寿数大增,于是一时心血来潮,起童心要游历世间,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就变成了自己玄孙儿的模样,假托陈义山的身份,在天宝山干掉了邪神白大王,还对神界指指点点…… 麻蛋,仙界高人都是这副德性! 就这么喜欢给人当孙子么? 还是玄孙! 你自己倒是爽了,连累我家泰清做了一年的大善人到头来没有福报,还被大城隍穿了小鞋! 你现在又这么牛气哄哄的跟大城隍说话,作孽啊! 你个为老不尊的坏东西,你是要搞死我们老陈家啊! 不行,得赶紧想个什么办法,撇清干系…… “大城隍!”陈义山一声厉喝,吓得胡思乱想的陈重楼险些从风口云端掉下去。 “你要是不管,我就自己管了!” “本府,本府……”大城隍还是支支吾吾。 “大城隍,替我拦住他,家父定然会重谢你的!”金先生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动用神通,平地掀起波澜,浪花涌动,他身子一晃,便想要借助水遁逃去。 “轰!” 一声雷炸,数道电芒从天而降,瞬息间就劈在了金先生那斗大的鱼头上。 爆响声中,水花四溅,黑烟滚滚而起,一股烤鱼的香味迎风飘荡。 金先生凄厉的惨叫着,从水波之中摔了出来。 无垢道长的口水流了一地。 大城隍和一干神官神将也下意识的深嗅一口,噢好香,这祭品——嗯?不对! 大城隍环顾众神,目光锐利,低声喝道:“都严肃点,那不是祭品!” 众神低头,心中腹诽:刚才就你嗅的深,嗅的陶醉…… “天啊!”叶南星一张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那,那是仙法天罡雷劫么!? 掌教仙师的修为,到底深到了何等地步!? 雨晴嘴里咬着手,“啊啊啊”的欢呼:“师祖好,好厉害!打他,打死他!” “你惹了大祸了!”金先生半边鳃盖都没了,双眼血红,嘶吼着,张嘴猛喷,白花花的水柱匹练飞光般冲陈义山袭来,鱼鳍煽动,一股滔天浊浪冲破地表,从土下涌出。 “你要我死是吧,我就淹了全城,让所有人给我陪葬!”金先生咆哮道。 陈泰清夫妇大惊失色,连踢带打的唤醒老门子和管事的,叫嚷道:“快跑!” 叶南星和雨晴也着急忙慌的挣扎而起,呼唤着:“掌教仙师小心!” 看来金先生是狗急跳墙了,要破釜沉舟,以大神通跟陈义山同归于尽了! 唯有无垢道长云淡风轻的站在旁边,晃着腿不屑一顾,目光睥睨,顾盼自雄:“看你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唰!” 陈义山的身影消失了。 金先生瞪大了鱼眼:“仙法瞬失瞬现?!” “唰!” 陈义山在他身后猛然出现,一指戳去,神封! 金先生只觉神通一滞,周身竟变得僵硬起来。 刚从地下翻腾出来的滔天浊浪瞬间又落了回去,水花连陈府后院都没有溢满,众人只是湿了鞋。 一切复归平静,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泰清夫妇愣住,叶南星、雨晴师徒面面相觑,惊喜交加,大城隍浑身起栗,又是害怕,又是刺激:“大仙,真是大仙!小神君,我让你浪来浪去的!这次打的你亲爹都不认识你!” 金先生彻底崩溃:“不,不可能!就算是打不过你,我也不会,不会这么快落败的!我是颍神之子啊!” “其实,我真未必打得过你,可你已是强弩之末了。”陈义山附耳过去,冷笑着悄悄说道:“更何况,你的破绽,尽在我慧眼之中。” “你,你到底——” “剑来!” 玄英灵剑“嗖”的迫近。 加持符! 陈义山指引灵气,一道一道快如闪电的画在剑身之上,青色的锋芒越来越亮,剑魂也越来越明晰,隐隐已如实质! 他慧眼早已经看透,小神君浑身金鳞,便是仙剑也难刺透,要想让其授首,唯有以量变引起质变了! 数百道加持符画下来,巨大的杀意很快就席卷了整个陈府! 立在风口云端的大城隍顿觉浑身发毛,后颈发凉,众神官神将也已止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一些孱弱的神吏,早已经跌下风口。 “大仙,手,手下留情啊!”大城隍从空中倒撞下来,也不顾体面,爬起来就去劝阻陈义山:“他,他是颍神之子啊!杀了他,会连累全郡百姓的!” “玄英灵剑,为我诛此恶神!”陈义山根本就不理会大城隍的劝阻,一声令下,玄英灵剑青芒爆射! “唰!” 金先生神情凝滞。 众神痴痴呆呆。 叶南星、雨晴、陈泰清瞪大了眼睛。 天上地下,一片死寂。 须臾间,“咕噜”一声响,斗大的鱼头落地,无数水泡从鱼腔子里蒸腾而出,化作残影。 陈义山拂袖一挥,地火幽幽而起,瞬间,便把半人半鱼的残肢断体烧成了灰烬! 第111章 有儿初成 小神君,就如此灰飞烟灭了。 消失的连渣渣都不剩! 目睹这一切的神、仙、人,无不噤若寒蝉,呆若木鸡,感觉刚才所看到的种种,恍若一梦。 尤其是陈泰清夫妇,看向儿子的目光惊多于喜,那是自己的儿子吗?好像,有点不认识了啊。 叶南星和雨晴先是震惊,继而难以置信,但这些情绪很快就都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喜——掌教仙师如此仙法广大,云梦一派,该当笑傲仙界了! 至于自己千辛万苦无法突破的修为瓶颈,又算得了什么?! 有掌教仙师在,就是脱胎换骨也能轻而易举的突破吧! “啊啊啊小师祖!”雨晴狂叫着跑了过来,两眼之中星光大放,如饿虎扑食一样,竟猛然抱住了陈义山。 “雨晴,你,你这是干什么?!”陈义山陡然感受到一股温软包围了自己,吓了一跳,伸手扯住雨晴的头发,道:“快放手!” “人家是高兴嘛!”雨晴撇撇嘴,转身又眉开眼笑的去抱叶南星,继续狂呼:“啊啊啊师父,你看见了么,小师祖好厉害!好厉害!” 叶南星连连点头,难见的笑靥如花:“是,掌教仙师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唯有无垢道长,啧啧叹道:“可惜,那么大的鱼头应该留下来的,麻辣一下,是很下饭的。” 一道道恼怒的目光朝他扫了过去。 这位嘴贱的道长是他娘的谁?! 从他出现之后,就一直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忍他很久了! 要不是看在他跟小师祖一起从天而落,来头不小,雨晴早就动手了。 “弥天大祸!嗬嗬”大城隍陡然发出一声狼嚎似的哀号:“颍神一怒,泽国千里,颍川郡,自此不保了!” “大城隍不必杞人忧天,颍神若要报复,自有陈某去领教,与你无关。”陈义山冷冷的看了过去:“只是,你身为一郡城神,畏首畏尾,连自己的信民都不能庇护,纵容恶神兴风作浪而束手无策,这城隍,你做的心安理得吗?” “呵,呵呵!”大城隍一阵惨笑:“本府这神职,怕是当到头了。” 陈义山丝毫不留情面道:“这件事情过后,即便你不退位,陈某也会去京师见一见你们的首座城隍,让他来评一评你的作为!” “惭愧……”大城隍拱了拱手,面如死灰道:“本府确实无能,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本府实在是是羞于再立神坛之上。只是颍神丧子,必然大怒,本府还想再尽最后一点力,为百姓说说情,最好是,城门失火不殃及池鱼吧。” “大城隍自便就是!陈某还有事在身,大城隍也请回吧!”陈义山拂袖做出送客的意思。 “本,小神……”大城隍在陈义山跟前自觉无颜面也无实力自称“本府”了,当即改称小神,欲言又止道:“仙长如此法力,又如此嫉恶如仇,实是颍川全郡百姓的福分。小神便再告知仙长一件事情吧——府城之中连日丢失婴儿,全是路太守所为。现如今,太守府里已经盗窃了二十余名男女婴儿,说是,要供颍神过年享用的。” 陈义山悚然一惊,难以置信道:“还有这种事情?!” “是的,那些婴儿现今都在太守府里,小神去质问过路太守,可路太守仗着颍神撑腰,并不把小神放在眼里。”大城隍摇了摇头,苦笑道:“此间神界荒唐,让仙家见笑了。小神告辞。” 说罢,大城隍颓然而去,一众神祇也都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灰溜溜的败兴而归。 唯有陈重楼,磨磨蹭蹭的,缩头缩脑的,还隐伏在风中,没有离去。 陈义山早已经看见他,双足微微点地,当即扶摇直上,飘飘然升至云端,纳首便拜:“玄孙义山,拜见高祖爷!” “你,你——”陈重楼惊得浑身打摆子。 陈义山抬头笑道:“高祖爷难道不认得义山了?每年四时祭拜,孩儿都随父亲祭祖的。高祖爷在城隍庙任神职,当识得孩儿啊。” 陈重楼兀自难以置信:“你,你真的是我那玄孙儿?” 陈义山道:“高祖爷说笑了,不是我,还能是谁?” “啊啊啊”陈重楼转惊惧为狂喜,兴奋的满脸通红:“怎么会,天啊!我的好孩子,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机缘?怎么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义山道:“此事说来话长,高祖爷是不是要先回城隍庙呢?过几日孙儿去城隍庙,再跟高祖爷详谈?” “好,也好!对,理应如此。”陈重楼从激动中镇静下来,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跟玄孙子叙家常的时候,大城隍和众同僚都走了,他单独留下来,未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好,真好。”他伸手去拍陈义山的肩头,想要以示亲昵,不提防一股灵气冲撞上来,“啪”的一声,竟将他打翻了个筋斗! “高祖爷!”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去扶,陈重楼惊慌的摆摆手,道:“别,你别碰我了,神仙殊途,更何况我还是阴神,你仙气太足,不能碰的。” “高祖爷你,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陈重楼无尽感叹,道:“乖乖玄孙儿,你给我陈家争了好大一口气!高祖爷先走了,你好好抚慰你的父母,他们应该受惊不小。如果颍神真来报复,高祖爷拼尽这百年的香火愿力,也要跟你共进退!” “是,义山恭送高祖爷!”陈义山再拜道。 陈重楼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去了。 陈义山的脸色迅疾阴沉了下来,大城隍临走时候说的那番话,让他出离了愤怒。 堂堂颍水正神居然索要男婴女婴供自己享用?! 而身为封疆大吏、地方父母官的路太守竟然不知廉耻的为虎作伥,甘为走狗?! 不可否认,大城隍足够滑头,他不敢招惹颍神,故意把这话说给自己听,摆明了是想要“借刀杀人”,让自己揽下这桩大事。 呵!这个大城隍几乎是毫无担当,对金先生纵容,对为虎作伥的路太守也不硬气,他的神职,是该做到头了。 而自己,既然已经灭掉了小神君,也不在乎再多管一管大神君的恶行! 至于管得住还是管不住,已经不是自己眼下该考虑的事情了。 毕竟自己这一身仙法修为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做善事、结善缘才得来的? 更何况,自己纵然不管,自己这个嫉恶如仇的父亲还能不管吗? 第112章 仙娥动凡心 打定了主意,要一管到底,陈义山倒也觉得轻松了。 颍神,未必有多可怕。 打不过,可以用慧眼看透他的破绽,再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到他害怕啊。 慧眼和巧舌头,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 况且,身边还有叶南星、雨晴和无垢道长,尤其是叶南星,仙术并不容小觑…… “爹,娘,让你们受惊了。”陈义山落下来,双膝跪地,对父母叩拜道:“义山不孝,害父母不安,罪该万死。” 陈夫人早迫不及待的一把扯起了儿子,又紧紧搂抱住,揪揪耳朵,拽拽衣服,像是唯恐宝贝儿子又不见了。 陈泰清也笑道:“受惊是受惊了,惊的是我儿竟有这样大的出息!说到不孝,你没有,至于不安,爹娘也没有!说什么罪该万死,那不是一家人该讲的话。” “是。”陈义山不好意思的从自己母亲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道:“娘,我都长大了。那边,还有徒儿、徒孙、朋友看着呢。” “咯咯……都不是外人,你这孩子羞臊什么?呜呜……我儿真是长大了,能为爹娘遮风挡雨了。”陈夫人又哭又笑。 “好了好了,义山这孩子确实长大了,大到连做父母的都要仰望的地步。夫人你再搂搂抱抱的,把他当小孩子看,真是要惹人笑话了。”在陈泰清的劝慰下,陈夫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了儿子。 陈义山连忙逃开,去探看叶南星:“你怎样?” 叶南星是为自己父母出头才险些香消玉殒的,经此一役,陈义山终于彻底消除了心结,把她当朋友看待了。 至于说师徒名分——开玩笑,叶南星一百多岁,自己不到二十岁,做孙子还差不多,做什么师父? 迟早有一天,云梦派的掌教仙师,还是要交给她来做的…… 叶南星背着左臂站在那里,头发衣着虽然有些凌乱,神色也有些疲惫,但仍旧是花容月貌,妩媚异常,听陈义山发问,便柔柔的答道:“多谢掌教仙师关心,南星没事的。” 陈义山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心想她从前说话一直冷冰冰的,现在怎么娇滴滴起来了? 神情也不冷傲了,反而温婉可人? 几天不见,转性子了? 怪! 不过这变化,倒是可喜的变化。 毕竟,谁都不喜欢冷淡孤傲的人,哪怕是美人。 陈义山却哪里知道,再强势的女人但凡有了依靠,都是会化作绕指柔的。 他现如今,毫无疑问,已经是叶南星和雨晴的最大依靠。 当然,也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你的手臂怎么了?”陈义山注意到叶南星背着左臂,料想是受了伤,当即伸手轻轻扯住,道:“让我看看。” 玉臂皓腕陡然被捉,叶南星浑身都是一颤,她矜持冷淡了这百余年,哪曾跟一个男子肌肤相亲过? 尤其是陈义山还捋起了她的衣袖,露出羊脂白玉一样莹润娇嫩肌肤,她更是紧张、羞涩到满脸通红,偷偷瞥看陈义山,陈义山恰巧也来看她,还埋怨道:“手臂伤成这个样子,还说没事?” 陈义山用手指轻轻按压她的伤处,灌注灵气…… 那嗔怪的语气,怜惜且自责的神情,还有不断“抚摸”着她的手,来来回回厮磨在她的肌肤上,一下一下,轰然击溃了叶南星那守护了一百多年的心结壁垒! 被她深埋了百年的少女情怀,在这瞬间,又重见天日。 浑身忽然有些发软,双腿几乎站立不住,心神也有些不宁,娇嫩的肌肤之上,也因为陈义山的轻抚而酥麻难耐,灵气灌注,犹如一丝丝电流叩击她心扉,使得她在片刻间,浑身上下便满是颤栗。 陈义山不明所以,见她雪白的手臂上突然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关切的问道:“冷吗?” 叶南星慌张的摇了摇头。 不远处,陈夫人一直仔细的看着儿子,连带着叶南星的举动也都尽收眼底,她是过来人,女儿家的情怀她如何不理解?当即看出,叶南星这位大仙女是对儿子动了凡心! 儿子也是,女人的胳膊岂是轻易就能上手摸的? 更何况,还把人家的袖子捋了上去,光溜溜的露在眼前,这臭儿子,该打! 她掩嘴轻笑。 陈泰清莫名其妙道:“夫人,你偷笑什么?” “笨啊你!”陈夫人压低了声音,笑道:“你看咱们义山孩儿跟叶仙娥那个样子,像不像珠联璧合的一对玉人?” “像,嘿嘿……”陈泰清瞥了一眼,也笑出了满脸的褶子,随即又触动了一腔老父亲心思: 是啊,以年岁来说,自己的儿子马上二十,要行冠礼了,可婚事至今还没一撇! 从前,儿子尚武,不以儿女私情为念,屡次说婚事不必着急,满颍川郡没有能入他眼的,就连苍琅先生的孙女他都看不上…… 现如今,儿子变成了如此厉害的仙人,怕是眼光要更高了,凡夫俗子都不会看在眼里的吧? 叶南星得相貌自然是万中无一,拔尖的好看;气质更是没的说,超凡脱俗,浑身上下都是出尘的仙气;至于说门户,人家也是仙女,还是大仙女,仙女配仙男不是天仙配么? 原本跟她还有点芥蒂,可是今天,人家拼了命的救自己夫妇,那点子芥蒂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儿子怎么就成她师父了呢? 这辈分有点太乱了啊。 说到辈分,咦,叶南星好像跟自己曾祖爷是一个时代的,那,那她,哎呀,他们两个的岁数差太多了啊! 嗯,那个雨晴的年纪应该不大,相貌、气质都跟叶南星一样无可挑剔,是个天下难寻的小仙女,哎,倒是也跟儿子般配。 性子呢,从前觉得有点歹毒,现今,瞧着也天真烂漫,不像是坏人。 只是,她居然喊自己儿子“小师祖”?! 陈泰清的心里乱糟糟的,猫抓狗挠似的,比妻子操的心还多,再也静不下来了。 夫妻两个却不曾想到,方才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可陈义山和叶南星都是养元四阶修为,耳聪目明远超凡夫俗子,把他们的话听的是一清二楚! 陈义山这才意识到自己跟叶南星“肌肤相亲”的行为有些“越界”了,赶紧松手,呐呐道:“好,好了……” 叶南星更是羞臊的把脑袋深埋胸口,声音纤弱如蚊,几乎微不可闻听:“多谢掌教仙师……” 第113章 冤有头债有主 陈义山脸色通红的走开,雨晴很没有眼力劲儿的迎了上来:“小师祖,你和师父的脸怎么了?红的有些古怪——” “你闭嘴!” 陈义山和叶南星异口同声、恼羞成怒的呵斥道。 雨晴惊愕:“小师祖,师父,我,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咳咳!没有,我们脸红是因为激斗之后,血气还为平复……咳咳,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陈义山用咳嗽掩饰满脸的尴尬:“你叫我师祖就师祖吧,为什么还要加个小?” “嘻嘻,因为你年纪小嘛。” “好了,别嬉皮笑脸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师祖是要去收拾颍神么?”雨晴瞬间就激动的俏脸也通红如血,迫不及待的说道:“小师祖,一定要收拾颍神!那条老金鱼肯定比小金鱼更坏!” “不急,我先给你们引荐一位朋友。”陈义山招呼无垢道长过来,对父母和叶南星、雨晴介绍道:“爹、娘,南星,雨晴,这位是天宝观的主持道长,号无垢子,为人很好,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天宝大法师,失敬!”陈泰清是听过无垢道长名头的,当即深深一揖。 “不敢当,不敢当!”无垢道长着急忙慌的一揖到地,差点给跪下:“郡丞大人要折煞贫道了!” 开玩笑,这可是陈仙长的父亲啊,给贫道作那么大的揖,要贫道怎么还啊! 陈夫人也跟着道了个福,无垢道长又是慌忙还礼。 唯有叶南星和雨晴无动于衷。 不就是个修炼异术的法师么,掌教仙师怎么跟这种人交上朋友了? “道长,南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叶仙师啊。”陈义山笑吟吟说道。 “贫,贫道,见过叶仙师!”无垢道长激动的一颗心猛的狂跳,脸色涨红的看向叶南星。 他多年前在京师只看遥望过站在空中飞剑上叶南星的侧颜,彼时已经惊为天人了,现如今近在咫尺,见叶南星虽是神色憔悴,却仍旧难掩天生丽质,玄衣之下,仙气逼人,莫敢直视! 叶南星方才对陈义山说话柔声细语,温婉娇羞,楚楚动人,但转脸面对无垢道长,便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状态:“在我掌教仙师面前,叶某不敢称仙师。” 无垢道长既自惭形秽,又激动的满脸放光,结结巴巴道:“是是是,贫,贫道参见见叶仙娥!” “唔。”叶南星实在是不想搭理无垢道长,只是碍于陈义山的面子,不得不敷衍一声。 雨晴也嫌弃的看着无垢道长。 这牛鼻子之前那番嘴贱的举动,已经深深烙印在众人的心中,不可磨灭…… “南星,道长有意修炼仙法,我已经答允让他跟你学习,你觉得如何?”陈义山把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暗暗好笑。 “啊?!”叶南星吃了一惊,连忙推脱道:“掌教仙师,这,这个所谓天宝大法师是修炼异术的,再修仙怕是不妥吧?” 陈义山摇头道:“异术与仙术,其实并无冲突。” 叶南星道:“那他的年纪也有些太大了吧?” 无垢道长努力地抻了抻眼角的褶子,说:“贫道其实年纪也,也不算大,就,就是少年老成,看着面色不嫩。” “你还少年?!”雨晴撇了撇嘴,道:“要学仙法的话,最迟也得从十二岁开蒙,看你这岁数,至少是过了四个十二岁了吧?!” “仙长——”无垢道长难过的看向陈义山,快哭了。 陈义山便说道:“南星,我也不是从十二岁开始修仙的,仍旧能入仙道,想来年纪并不算什么修炼仙术仙法的桎梏。” 叶南星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像掌教仙师这种天才绝艳的人,世上能有几个?” 雨晴说:“就是,小师祖是何等样人?!岂能是什么人都能类比的?” “掌教仙师便是放在仙界,也是翘楚般的存在。” “小师祖何止是翘楚?该是鹤立鸡群!” “嗯,一枝独秀!” “旷世奇才!” 陈义山听的连连摆手,汗颜道:“你们两个差不多就行了啊。” 叶南星和雨晴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掌教仙师到底脸皮薄,戴不得这许多高帽。 不过他能怪谁呢? 谁让他弄个臭道士来,一脸长毛,还妄想跟着我们! 无垢道长一脸想死的表情,陈义山实在不忍多看,也怕叶南星、雨晴再说出夸到他难受的话,当即转了话头,道:“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可以回头再说。” 扭头看向陈泰清:“爹,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孩儿得禀报给你。方才大城隍临走时,告诉孩儿说,府城之中接连丢失了二十多名男女婴儿,都是路太守所为,要献给颍神作为祭品享用。此事,你知道吗?” “什么?!”陈泰清先是一惊,继而勃然大怒:“这件事情是路太守干的?” 陈义山道:“大城隍不至于说谎。” 陈泰清气的目眦尽裂,须发皆张,当即从地上捡起铁剑,怒吼一声:“鼠辈敢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去找那姓路的畜生问问清楚,看他是不是要作死!” “父亲稍安勿躁。”陈义山知道自己亲爹的脾气,怒极之下,怕是敢当场把路太守给杀了! “你同为父一起去!”陈泰清现在把儿子当主心骨了。 “让道长陪你同去吧。”陈义山伸手拉住无垢道长,仔细嘱咐道:“要辛苦道长一趟了。” “仙长尽管吩咐就是,说什么辛苦?” “劳烦道长多招呼些百姓,随同家父一起去太守府。一来,让百姓们都知道姓路的所犯罪行,日后也有人证,让他抵赖不得;二来,人多势众,也使路太守不敢轻举妄动。” “是,贫道明白!” “百姓可以动手,法不责众嘛。但是道长要拦着家父,不能让他动手。毕竟,路太守是朝廷命官,在没有撤职查办之前,家父还是他的下属,以下凌上,纵然有理,也会触犯官场大忌,为朝廷所不容。” “嗯嗯,贫道了解。” “若是路太守狗急跳墙,铤而走险,道长要护住家父周全,也要保护百姓安危。” “仙长放心,贫道定不辱命!”无垢道长听的连连点头,又暗暗赞叹陈仙长心细如发,思虑周密。 就连陈泰清、陈夫人听了之后,也觉得儿子所说句句在理,指摘不出任何毛病来。 “好孩子,为父走了。”陈泰清亲昵的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跟无垢道长联袂而去。 雨晴现如今是最好热闹的人,当即忍不住说道:“小师祖,你不去吗?带上我和师父,我们一起去打狗官!” “俗世中事,不宜修仙者插手。”陈义山瞥了雨晴一眼,道:“我不去,你和南星也不许去。我另外有事情要你和南星去做。” “哦。”雨晴有些怏怏,道:“那我和师父做什么啊?” 陈义山道:“南星,辛苦你和雨晴,帮着家母把这庭院收拾妥当。” “是,掌教仙师。”叶南星很是听话,比雨晴看起来都要乖巧。 因为激斗,院子里已经千疮百孔,丫鬟奴仆也都不知道藏哪里去了,自然需要整顿。 “娘,孩儿办一件事情,去去就回。”陈义山向母亲告退。 陈夫人紧张道:“儿呀,你要去哪里?” 陈义山说:“儿子杀了那个小神君,颍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儿子要去见见颍神,告诉他取他儿子首级的人是我!冤有头债有主,纵然他要报复,也不能祸及全郡百姓。” 陈夫人扯着儿子的胳膊,死活不放。 “母亲请放心,儿子不会有事的。”陈义山轻轻挣脱了母亲的手,微笑道:“是福不是祸,躲是躲不过的。” 说话间,陈义山拔地而起,凭虚御空,早飘然去了。 陈夫人遥望空中飘荡的闲云,又是担忧,又是骄傲:“我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啊!” 第114章 颍神庙 却说陈重楼与陈义山分别之后,急急追赶,在城隍庙前撵上了凄凄惶惶的大城隍和众同僚们。 抱着不张扬、不骄傲的态度,陈重楼本想默默的回自己的赏善司,却不想大城隍突然回头,轻轻唤了一声:“陈公?” “嗯,啊?!”陈重楼悚然一惊:“大人怎么如此称呼卑职?折煞卑职了!” “别谦虚了,那位陈仙长,是你的玄孙吧?” “是,是的。” “可之前,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卑职,卑职之前是真的以为,洛川郡那个陈义山,不是卑职膝下的这个玄孙儿。毕竟,义山那孩子确实是命在旦夕呀。更何况,距离他被叶仙娥带上云梦也没过多久,怎么就修炼成如此广大的法力?直到刚才,卑职仍旧是不敢相信他就是卑职的玄孙儿,直到他出口呼唤卑职高祖爷,卑职才如梦方醒。所以此前,卑职实在不是有意欺瞒大人的。”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城隍喃喃道:“如果之前就弄清楚了,知道陈仙长如此仙法广大,或许还能提醒小神君收敛一些,让他不要在郡里胡作非为,也不至于惹上陈仙长,更不至于闹到眼下这般无法收拾的地步。颍神,颍神一定会闹出天大的祸事的,你们都等着瞧吧。” “大城隍爷!大城隍爷!” 众神都在庙里愁容满面的发呆,一连串的大呼小叫陡然传来,众神都皱起了眉头,心想是哪个如此不开眼? 循声望去,却见是个披头散发,连袍子都不穿的疑似神祇兴冲冲赶进庙里。 “你?怎么是你?你不是去了洛川郡葛城县做城隍了么?怎么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来我颍川郡?”大城隍认得他,是原先自己手下的八大司公之一,后来荐举到葛城县担任城隍的。 “一言难尽,卑职给大城隍爷丢脸了!”丧府之神瞥了一眼陈重楼,恨恨说道:“大城隍爷,这个陈重楼不安好心!他嫉妒卑职外放开府升职,故意设套陷害卑职!连累卑职被洛川郡大城隍褫夺了神职,现如今无处可去!” “哦?陈司公怎么陷害你了?” “他说颍川郡郡丞陈泰清之子陈义山是他的玄孙,其实根本不是!陈义山——” “闭嘴!”大城隍的脸瞬间变黑,恶狠狠打断了丧府之神的话头。 丧府之神惊愕道:“大城隍爷这是怎么了?卑职说的都是实话啊,陈义山堂堂大仙,怎么会是陈重楼一个小小司公的玄孙?这是亵渎大仙!这是要向全国百姓谢罪的!” “你给我滚出去!”大城隍急吼。 大城隍现在已经怒不可遏了,都是这个丧门星给害的! 如果不是这个丧门星发来那道公函,自己也不至于给陈重楼穿小鞋,还取消陈泰清的福报。 本来,作为陈重楼的顶头上司,好好关照一下陈重楼,好好给陈泰清弄个福报,等陈义山回来之后,还有不少交情可以客套。 现在倒好,陈义山挟广大仙威荣归故里,自己堂堂郡府大城隍,却连一份薄面都求不来,说的话全被人家当放屁! 人家还当面放话,要撵自己下神坛! 都是眼前这个丧门星害的! 可“丧门星”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茫然的看向众位曾经的同僚,心想是哪个混蛋家伙惹怒了大城隍,以至于大城隍迁怒于我?却发现,众神官神将都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尤其是陈重楼,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丧门星”勃然大怒,伸手指骂:“陈重楼,你个混账东西也配笑老子?!你——” “砰!” 大城隍直接把手里的碧玉圭扔了出去,当头击中“丧门星”,后者惨呼一声,飞的老远。 “呜” 丧门星呻吟着,爬不起来了。 他被洛川郡大城隍砸中一次,损掉了百年香火愿力,如今又被颍川郡大城隍砸中一次,又掉百年香火愿力,作孽啊! “大人息怒。”陈重楼看的过意不去,躬身说道:“卑职与他曾经也算同僚一场,如今见他无处可去,不由的生兔死狐悲之感慨。想我等司官,辛辛苦苦,战战兢兢,数百年香火愿力艰难修成,一旦漂泊天涯,无庙无祠,前功尽弃,神道尽消,天地不容,身魂无归,还请大人留他在此暂居吧。” 如今,谁的话都不好使,唯独陈重楼的话最好使。 大城隍见陈重楼说的真挚,不禁叹息了一声,道:“总是陈公心肠软,待人宽容,怪不得你陈家福报深厚,玄孙能成大仙道。你们都学着点吧!既然陈公求情,就让那丧门星留在你赏善司担任辅判神吏吧。” 陈重楼拜道:“谢大人开恩。” “那丧门星,还不滚进来!”大城隍骂道:“要不是陈公为你求情,本府非用碧玉圭砸消你不可!” “丧门星”凄凄惶惶的进来,心中纷乱如麻,到底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可他不敢再说话了。 因为挨打挨的实在是太疼了! 再笨的人,也该长记性了。 …… 陈义山去找颍神,却没有下颍水。 到人家水府去告诉人家:我杀了你儿子——这是成心作死! 陈义山当然不会蠢到那个地步。 他去的是颍神庙。 庙里很热闹,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有生意人,请求颍神保佑自己来年出远门的时候顺风顺水;有渔夫船家,请求颍神保佑自己来年水上生计平安无事;还有读书人,请求颍神保佑自己也能一跃龙门,逢考高中。 又有求子的、求财的、求官的……熙熙攘攘,远非一般庙宇可比。 进入正殿,更是有一帮男女跪在门口哭哭啼啼,堵住了好大一片地方,惹得其余香客很不高兴,庙祝的神色也极不耐烦。 陈义山悄然靠近,听见那些人是在祷告,竟是请求颍神保佑自己找到丢失的儿女…… 陈义山明白了,这些人就是被盗婴的受害者。 他们找路太守,路太守不作为,他们求大城隍,大城隍不敢管,现如今又求到了颍神庙。 大概是想着颍神神通广大,还在大城隍之上,求求或许有用,可他们那里知道,颍神才是带给他们噩梦的罪魁祸首啊! 陈义山瞥了泥塑木胎一眼,冷笑着隐到了神台后面,纵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陈郡丞已经找到了盗婴的幕后元凶,乃是路太守!你们若是想要寻回儿女,现在就去太守府!” 片刻间,庙里鸦雀无声。 但很快,就“哗”的一声,人群沸腾了。 “是颍神爷显灵了么?!” “肯定是颍神爷在说话啊!” “多谢颍神爷指点迷津!” “天可怜见,神明保佑,陈郡丞终于出山了啊!” “我就说,路太守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遇到大事还是要靠郡丞大人啊!” “快走吧!” “走,咱们也去太守府看看热闹!” “……” 近百人哗啦啦,一哄而散。 其中有丢失儿女的受害者,也有存心去看热闹的闲人。 颍神庙,瞬间冷清了下来。 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香客,在庙祝连连的呵欠声中,继续虔诚的礼拜祷告。 陈义山耐心的等着,藏在神台后面,一动不动。 …… 距离府城百里之遥,浩浩渺渺的颍水突然波分浪开,一个锦袍玉带金冠的长髯老者飘然上岸,腾云驾雾升至半空,径奔颍川府城而来。 第115章 打狗行动 停云落风,长髯老者在府城之下无声无息的临凡坠地。 看着热闹拥挤的城门,长髯老者迟疑了片刻之后,摇身一晃,锦袍变作葛衣短打,玉带变作寻常布条一束,金冠化为一顶遮住颜面的斗笠,他挤入人群之中,毫不起眼的朝城中走去。 守城门的士卒并未注意到他,但如果是谁在此时掀开他的斗笠,仔细验看他的脸,就会发现,这位长髯老者的长相,与颍神庙中的金身神塑有几分神似。 入城之后,他走的并不算快,街头上左顾右盼,似乎要将人间的种种繁华忙碌尽收眼底。 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再这样亲身步入俗世之中了。 这些庸俗却又实在的味道,竟让他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喜欢。 如果真的要毁灭这些,还有点不舍呢。 叹息了一声,长髯老者径奔城隍庙而去。 …… 太守府里,此时是沸反盈天,近百人闯进了院子里,路通惊愕之余,连喝带骂,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几个彪悍的妇女还上手挠了他一脸萝卜丝。 路通鲜血淋漓的跑回后院,率领阖府的仆役和武士来阻拦,仍旧是被潮水一样的百姓们打了回去。 路太守刚从女儿暴毙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又遭遇了这个变故,他立刻猜到可能是谁走漏了风声,百姓们冲撞太守府,怕是来寻觅丢失的婴儿的。 他赶紧吩咐手下转移那些婴儿,但根本来不及了。 躁狂而愤怒的百姓们早就冲进了后院,撞开了藏纳婴儿的屋子大门。 两个老妈子吓得魂飞胆丧,想要跑路,却被几个怒不可遏的妇女揪住,劈头盖脸打成半死,啐了满身的口水,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挺尸。 哭闹的婴儿们被自己的亲爹亲娘抱进怀里,渐渐有了笑脸…… 路太守见势不妙,嗟叹一声,想要从后门溜走,不料,早有百姓堵住,纷纷叫嚷道:“不许走!把事情说清楚!” 路通叫嚣着:“老爷勿慌!小的杀出一条血路去!” 他带着家奴往前冲,反被一堆砖头、石块砸破了头,又被几个壮汉用乱棍敲的屎尿齐流,狼狈不堪的退了回来,家奴们见风头不对,早一哄而散。 吃亏的事情,谁肯出头? 路太守还故作威严的喝道:“大胆!你们敢闯进太守府里闹事,是要造反么?!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片刻的沉默,忽然有一个壮汉上前怒喝:“你少吓唬我们!我们不怕!” 此人姓郭,排行老三,就是之前搅闹城隍庙的那个汉子,走南闯北,最是性情彪悍的,他刚刚在后院找到了丢失的儿子,交给了婆娘以后,便带头横冲直撞,在太守府里见人就打,如入无人之境的发泄怒气。 “大家伙不要怕他,我们丢失的孩子在他府上找到了,他是禽兽,是狗官!”郭三骂道:“打狗官不是造反!” “就是,我们打狗官,不造反!” “狗官,给我们一个说法!” “狗官,为什么要偷我们的孩子?!” 百姓心中的怒火,迅疾被郭三点燃。 郭三振臂发一声喊:“打狗官啊!” 数十人便拥了上去,扯掉路太守的官帽,撕碎官袍,拖拖拉拉带到院子当中,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路通忠心耿耿,扑上去要救出自家老爷,却被郭三一砖头砸晕,丢进了水缸里…… 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进去太守府的,他们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官府武士。 都是平素里跟着陈泰清出生入死的江湖高人。 “都住手!我是郡丞陈泰清!” 百姓加上陈泰清带来的武士,足足有二百余号人,把偌大的太守府前、中、后三院都站满了,就连树上、墙头上、房顶上都趴了看热闹的人。 “是郡丞大人!”郭三喊了一声:“都住手,先听郡丞大人说话!” 陈泰清威望素来极高,百姓们看见是他,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郡丞大人,你老人家终于来了啊!”鼻青脸肿、鲜血淋漓的路通挣扎着从水缸里爬了出来,高喊道:“快管管这帮无法无天的刁民啊!他们闯进府里,打了路太守,是要造反啊!” “去你娘的吧!”郭三又一砖头砸了上去,路通再度昏厥。 “刁民!”路太守哆嗦着叫道:“陈泰清,还不把这些造反的刁民给本官拿下!?” 陈泰清环顾众人:“你们是来造反的吗?” “郡丞大人,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路太守是狗官,他偷盗婴儿!” “请郡丞大人为百姓做主啊!” “我们不是造反的,我们就是为了讨一个公道!” “人赃并获,二十多名男婴女婴啊,路太守简直猪狗不如!” “……” 百姓们的呼声瞬间就把路太守等人的声音给淹没了下去。 “诸位家乡父老,暂且安静。”陈泰清不屑的瞥看了一言狼狈不堪的路太守,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等着百姓们的吵闹声彻底停住,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陈泰清才缓缓问道:“路太守,百姓们说你偷盗婴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你给百姓们一个交待吧。” “本官没什么可以交待的!”路太守目光阴沉道:“陈泰清,本官到现在才发觉,你态度暧昧。这些人,都是你鼓动来闹事的吧?” “下官在家闲居多日,休养身体,今日感觉好转,特来见太守大人报到,并不知道这些百姓为什么会冲进太守府,更不知道太守大人你会做出这等禽兽行径。” 陈泰清确实意外,他和无垢道长只是召集了手下武士,还没有来得及发动百姓,就看见成群结队的人气势汹汹朝太守府涌去…… 路太守冷笑道:“陈泰清,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利害程度!这些无知小民在这里胡闹,你最好还是约束一下!不然,到最后,吃不了兜着走可不是本官,是他们,还有你!” “这狗官到现在还吓唬我们!” “他身为父母官,用下三滥手段偷我们的孩子,还有理了?!” “没有王法了,没有天理了!” “打死他!” “……” 众百姓听见路太守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说这种话,无不愤怒,纷纷叫骂。 “真的,你们根本就不明白,本官为什么会做这件事情。”路太守哼了一声,嘴皮子仍旧很硬:“这背后,有你们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存在!” 陈泰清心中冷笑,道:“路太守,不必危言耸听,你完全可以告诉百姓,那个惹不起的存在是谁。” “快说!”郭三带头怒吼。 “说出来,你们都会没命的。”路太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迷一样的自信和傲娇。 “郡丞大人,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么?打死他吧!”郭三气的上前又踹了路太守一脚。 陈泰清却知道路太守不是故作高深,而是他根本不敢说。 难道告诉百姓,这背后的元凶是颍神吗? 且不说百姓信还是不信,就是颍神,能饶了路太守吗? 陈泰清也多了个心眼,他走到路太守跟前,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路太守你就是为颍神背黑锅的啊。一旦事发,颍神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而事成之后,为了脱清干系,颍神第一个要杀的还是你!我实在是不明白,一向自诩精明强干的太守大人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路太守惊愕的如见鬼魅,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是颍神的?” “放心,你是朝廷命官,又是封疆大吏,在皇上明发旨意之前,我会保住你这条命的。”陈泰清看路太守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条死猪一样,既可怜,又冷漠。 “你,你要干什么?”路太守彻底慌了。 “诸位父老,路太守告诉我了,说指使他做下这件事情的幕后元凶是颍神。”陈泰清起身,朗声说道:“是颍神要享用男婴女婴,所以,路太守就秘密派人做出来了。” “我没说!陈泰清你,你怎么敢——”路太守真没想到陈泰清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把这天大的机密事情给当众抖搂出来了。 还特么的套路自己! 众百姓也是目瞪口呆,拥挤不堪的院落里,房上房下,屋内屋外,静的只闻呼吸声。 “陈泰清你,你死定了!” 良久,路太守才五官扭曲的吼了一声。 陈泰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轻蔑的笑了一声:“呵!陈某是堂堂七尺丈夫,为国为民,并不怕死!” 第116章 信仰崩塌 “郡丞大人,真,真是颍神干的吗?”郭三脸色煞白的说道:“可我们就是从颍神庙里过来的啊。是颍神显灵,告诉我们,丢失的婴儿在太守府,我们才来的啊。” 众百姓也议论纷纷: “是啊,颍神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如果不是颍神指点,我们还找不到孩子呢。肯定是路太守这狗官胡乱攀咬!” “把狗官绑到颍神庙,让他对颍神谢罪!” “……” 陈泰清有些诧异,颍神显灵告诉老百姓到这里寻找丢失的婴儿? 自己揭露自己? 无垢道长一直站在陈泰清身后,冷眼旁观事态发展,他倒是很快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眼见陈泰清卡壳,他便越众而出,朗声说道:“诸位!贫道乃是天宝观主持无垢,贫道有话要说!” “那不是天宝大法师么?” “他居然也在咱们颍川郡?” “想必是被咱们郡丞大人笼络来的吧?” “……” 无垢道长的名头还是有的,人群中议论纷纷,郭三扭头冲众人喊道:“都先别说话,让大法师说!” “贫道可以明白告诉诸位乡亲父老,盗婴这件事情,幕后元凶确确实实就是颍神!” “啊?!” “至于在颍神庙里发生的事情,怕是有所误会。你们说是颍神显灵,贫道请问,颍神是亲自现身了么?” “大法师,颍神没有亲自现身,而是言语告诉我们了。” “那就是只闻其声,并不见其身?” “是啊!” “那贫道再请问,那声音像是出自少年之口,还是出自老者之口?” 无垢道长这一问,人群里一阵沉默,随即又骚动了起来。 郭三抢先说道:“是少年人的声音!” 旁人纷纷附和:“对,就是少年人的声音,清脆爽朗!” “呵呵……”无垢道长笑了起来,道:“诸位乡亲父老试想一下,颍神活了几百年了,说话的声音可能会是少年人的腔调么?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颍神显灵,而是仙人指路!跟你们说话的人,是云梦的掌教仙师!” “云梦掌教仙师?”众百姓目瞪口呆。 那是谁? 无垢道长傲然说道:“云梦掌教仙师是谁,你们可能很快就会知道,也可能很快就会见到,他刚刚诛灭了为非作歹的小神君金先生,现在又去找颍神算账,为你们出头了!” “小神君,金先生……他不是一直在城中为百姓治病的吗?怎么又为非作歹了?” “我想起来了,小神君治病的告示,就是路太守派人贴的,路太守是狗官,小神君会是清白的吗?” “你们谁家有人请小神君治过病?” “还没轮到呢!小神君过府的,都是大户人家。” “……” 众百姓议论纷纷,半信半疑。 毕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颍神就是这片平原流域的最大守护神,在颍川郡老百姓的心中,颍神的威望比朝廷还要高,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路太守!路太守何在?!” 就在百姓们狐疑不定,现场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太守府中突然又闯进来一群人,气势汹汹。 为首的几人,都是锦衣玉带,显见是高门大户里头出来的人,早有人认出,其中一个是书香世家,缙绅赵员外。 另有一位也出自名门望族,乃是富甲一方的王员外。 还有朱老爷、何族长…… “他们怎么也来了?” “也丢孩子了?” “哎,当初小神君去过他们府上!” “……” 赵员外和王员外还有几户大族门头此时进来,放眼一望,也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前院后院,树上树下,屋里屋外,连墙头上、房脊上都骑人了! 水缸里,还有个人,竟像是太守府家里那个骄纵跋扈的路通路管家? 路太守也被打成了一副鸟样,差点没认出来。 郡丞大人也在,呃…… 赵员外莫名其妙,但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一肚子无名火气,正要对路太守发泄: “路太守你张榜布告,说什么小神君金先生擅治疑难怪症,小女有心痛怪疾,请他治了,当时倒是好了,可就在方才,小女突然暴毙,而且死状可怖!简直,简直是成了妖孽!” 王员外也立刻说道:“舍妹也是如此,路太守,请你给个说法!” “对,路太守请给我们个说法,或者,叫金先生来见我们!”其余的大族门头也都义愤填膺。 “路太守给不了你们说法,金先生也见不了你们。”陈泰清说道:“小神君本来就是借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到处害人取魂,连我也险些中他的毒计!” “竟还有这种事情?!”赵员外惊怒交加:“郡丞大人,那,那金先生真的是颍神之子吗?” 陈泰清点点头:“是的,不过,他已经伏诛。” “已经伏诛?!” 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 路太守最为愕然的看着陈泰清。 王员外忙问道:“那金先生是被,被谁诛杀的?” 陈泰清不好意思直言是自己儿子,也学无垢道长,含混道:“是云梦仙派的掌教,嗯,陈仙师。” “陈仙师还在咱们城中吗?我们能见一见吗?” “呃,这个……” 无垢道长见陈泰清实在是不擅说冠冕堂皇的言辞,便又替他说道:“仙踪缥缈,不可捉摸!陈仙师现今已经去找颍神算账了,日后若是有缘,诸位会见到陈仙师的!” 良久的沉默。 路太守突然喃喃问道:“陈泰清,你说实话,小神君,真的被杀了?” 陈泰清冷冷说道:“今天我府上神仙激斗,打的惊天动地,你们之中应该也有人听见动静吧?” 众百姓这才醒悟过来,感情不久前府城中怪风阵阵,电闪雷鸣,光彩异样,还有剧烈的爆响,竟是因为神仙激斗?! “盗婴这件事情,还是城隍爷查出来的。”无垢道长为百姓的情绪又添了一把柴火:“城隍爷查出是颍神干的,但城隍爷不敢管,唯有陈仙师甘冒奇险,为你们出头。” “颍神,真的是颍神干的!我们上当了!”郭三怒吼道:“路太守是狗官,颍神是恶神!” “恶神!可恶!我们世世代代供奉他,他居然这么对待我们?!” “砸了他的颍神庙!” “对,砸了颍神庙,推倒他的金身!” “……” 老百姓们对颍神的信仰,崩塌了。 第117章 贵客进庙 在太守府中大乱的时候,长髯老者出现在了郡府大城隍的庙前。 大城隍庙还是相当气派的,前置仪门,中设大殿,最后一进才是城隍正殿。 仪门前木柱上挂着一副对联,长髯老者瞥了一眼,见上联写的是:世上人行善做恶皆由己;下联书的是:庙里神古往今来饶过谁。 长髯老者微微冷笑,大踏步朝庙里进去。 当值守门的两个神吏觉察出不对,上前拦阻道:“阁下好大的香火气,不过应当是进错庙了吧?这里是郡府大城隍庙!敢问阁下是何处尊神?” 长髯老者摘下斗笠,眼中泛现神光,金灿灿,只扫了两名神吏一眼,两名神吏登时如遭电击,“唰”的一声,齐齐被钉在了门柱上! 穿过仪门,绕过大殿,便是城隍正殿,长髯老者走到门口,看见里面冷冷清清,居然连个上香请愿的人都没有。 自从城里丢失婴儿,郭三等人来闹过一通之后,大城隍爷不灵验的消息便广为流传,以至于堂堂一郡正神在百姓心中“失了宠”,来上香请愿的自然寥寥无几。 城隍正殿门前的木柱上也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着:行善事心安梦安平生诸邪不侵;下联是:为恶者天知地知半夜阴神敲门。 长髯老者又是一声冷笑,迈步进到殿内。 庙祝趴在香案上睡得香甜,鼾声阵阵传来,长髯老者微微蹙眉,随即便凝目而视城隍神塑。 在凡夫俗子都看不到的二层空中楼阁里,大城隍刚刚散了自己属下的一干神官、神将、司公、神吏,让他们各回各属,各安其职。 大城隍自己回到寝舍,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猛然觉得心惊肉跳,如同被锁镇了一样,他当即动用神通,借庙里泥塑木胎一看,早看见有个长髯老者立在正殿之中,神塑之下,与他对视。 “颍,颍神?!”大城隍惊得脸色煞白! 那长髯老者,就是八水正神里排名第三的颍神! 大城隍惶恐无地,他知道颍神会来的,可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小神君也是才被诛灭啊,他怎么就知道了? 正要呼唤文武判官等,一起出迎,颍神就出现在了他跟前。 “大城隍,不必惊动其他神官神将了,你我单独见见就好。”颍神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啊。” “颍神大驾光临,小神府下蓬荜生辉!”大城隍恭恭敬敬的起礼,颍神只是微微拱了拱手。 “守门的值日神吏可恶,颍神驾到,他们居然不通报于我!”大城隍恨恨说道:“稍后我就发落了他们!” “他们没法子跟你通报,因为他们阻拦我入仪门,还问我是谁,被我钉在了仪门的门柱上。”颍神笑呵呵道:“大城隍这里的规矩还挺多。” “啊?!”大城隍吃了一惊,随即便也笑道:“钉的好!这些蠢材,居然连颍神都不认得了,该罚!” 颍神自顾自的坐下,看了一眼桌上刚刚泡好的茶,深嗅一口,在茶汤失色的时候,他摇头道:“不算好茶啊。大城隍,要过年了,竟没有好供品享用么?” 大城隍嗟叹道:“小神小庙,如何跟颍神水府相比?” 颍神一笑了之,又问道:“你这庙里为何这等冷清?我来时,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上香情愿的人。” 大城隍暗暗腹诽:“还不是因为你?”脸上一副苦瓜相:“百姓们都敬重颍神,信奉颍神,好东西都给颍神送去,大香头也给颍神烧了。至于小神这里,无足轻重嘛,香火冷清,倒也是常见的。” 颍神翻动眼皮:“大城隍这是责怪我夺了你的香火吗?” 大城隍连忙起身:“颍神言重,小神岂敢?” “坐下吧,只是一句玩笑话,何必认真?你是城神,我是水神,百姓所求庇护不同,香火皆有,不会厚此薄彼的。” “是是是。” “门前冷清,就说明一定出了什么大事。”颍神目光森然道:“大城隍,近来府城里都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大事?没,没有啊。”大城隍心想终于问到了正题,他努力镇定,强笑道:“哦,若说大事,倒是有一件,但那是好事啊!贵水府的小神君近来在城中为百姓治病,专治人间名医束手无策的疑难怪病,百姓们都交口称赞呢!” “是么?”颍神嘿然一笑,道:“那我儿子他现在在哪里呢?” 大城隍浑身发紧,舌头都有点硬了:“这个,小神君行事高深莫测,见首不见尾,小神并不知道他的踪迹啊。” 颍神冷笑:“城中还能有大城隍不知道的事情?” 大城隍打个哈哈:“小神君目前可能已经不在城中了吧?” “他是已经被杀了吧!”颍神突然拍案而起,怒容满面,双眼已经暴突,两颊隐隐翕合,像是有鳃盖要现出。 大城隍吓得头皮发麻,面如死灰,但仍旧装糊涂:“颍神这,这话从何说起?” “他身上有我的一缕精元魂魄,现如今,我已经不可感知。”颍神嘶声说道:“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死了,而且神魂俱灭!说,是谁干的?!” “小,小神不知道啊。”大城隍索性装糊涂到底:“最近都没听什么动静,不至于吧?” “我跟你废了半天话,是想对你客气点,你却这样不识抬举!”颍神五官狰狞道:“那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拆了你的城隍庙,碎了你的泥塑木胎,打掉你四百年的香火愿力!你尽可以去找京师首座城隍告状,说本尊跋扈!” 大城隍慌了,一揖到地,告饶道:“颍神息怒,让,让小神好好想想。” 颍神面孔扭曲着,恶狠狠的盯着大城隍,突然间心中悸动,他扭头看向神阁之外的虚空,那里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正凝望着他。 嗯?! 惊愕之下,颍神调动神思,瞬间游向自己的神庙,落在自己的神塑之上。 他看见了一个白衣少年,站在神案前,盯着自己。 一神一仙,如此对视。 片刻间,颍神收回了神思,冲大城隍嘿然一笑:“我来你的庙里做客,而真正的贵客却去了我的庙里。大城隍,你太滑头了,这样不好。不过正主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颍神杳然而逝。 大城隍浑身瘫软,突然间感觉再也不稀罕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神职了…… 第118章 神仙辩是非 颍神庙里,也很冷清,毕竟人都去太守府闹腾了。 陈义山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之中,凝视着颍神的塑像,方才塑像上的泥眼灵动,他便知道,颍神看见自己了,马上就要来了。 庙祝很奇怪的乜斜着他,这个少年,进庙也不烧香,也不请愿,又不跪拜,又不祷告,就直勾勾的看着颍神金身,要干什么? 如果不是看他长得太过于俊俏,气度又实在是太过于出尘不凡,庙祝早就要轰这个不敬神明的人出去了。 “庙祝大叔,你该睡了。”陈义山突然笑着说道。 庙祝一愣,心想这家伙说什么疯话,骤觉一阵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呵欠,倒在案旁,倒头昏睡过去。 一个长髯老者迈步进来,凝视着陈义山,陈义山也凝视着他。 死寂! 颍神目中金光璀璨,积累数百年的香火愿力尽情放开,整个颍神庙都被他的神道威压所笼罩,可陈义山仍如泥塑木雕一样,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波澜不惊。 颍神暗暗颔首:此子好风骨,好器宇,好定力! 这少年似乎也没有多大年纪吧,可自己这双金眼,为什么就看不透他的修为呢? “公子身上没有神祇的香火气,也没有妖怪的污秽气,是仙界中人吧?”颍神先开口了。 “云梦掌教仙师,陈义山。” “云梦……”颍神皱了皱眉头,目光深邃,像是在回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须臾间,他说道:“云梦派的掌教仙师好像是叫叶南星吧?我记得在很多年前,就是她了。” 陈义山道:“很多年前确实是她,不过她最近认了我做师父。” 颍神道:“原来如此,我还奇怪,云梦派修仙者并非仙界上流,所以一向不怎么招摇,更不热衷于混俗世染红尘。现如今却换了个喜欢惹是非的掌教,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陈义山淡淡一笑,道:“敝派的福祸荣枯,不劳颍神关照。我登门拜访,也不是喜欢惹是生非。颍神或许不知,我就是颍川郡人士,就住在府城,受颍水给养之恩很多年了,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哦?”颍神稍稍讶异:“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治下的水域里,还出了这么一位大仙,惭愧,惭愧。” “颍神过奖了。”陈义山嗟叹道:“说起来,我从小就很敬畏你,跟着家父还来庙里上过不少香火,献过不少祭品。虽说颍神这两年改了规矩,每逢年关就下令净水,可百姓仍旧把你视为此方最大的保护神,包括我在内。所以,我是真的不愿看到你走上邪路,辜负我们的信仰。” “抬举了。”颍神微微笑着,道:“请接着说吧。” 陈义山点点头:“你的儿子,自称金先生的,让路太守收集百日婴,供你享用,你知道吗?” 颍神颔首:“我知道,本来就是我首肯的。” 陈义山脸色阴沉了下来:“那他在城中诱骗人献祭精元魂魄,你也知道?” 颍神似笑非笑道:“也是我同意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陈义山缓缓摇头,轻声说道:“你应该明白,他犯下这么多条罪过,身死神灭,已是活该。更不用提,他还意图害我父母,差点杀了我徒儿、徒孙。” “唉……”颍神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原来,他是不开眼,惹错了人。” 陈义山诧异的上下打量着颍神,道:“你居然以为他是惹错人才被杀的,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们做的事情该被千刀万剐吗?他即便不来惹我,我也要灭掉他。因为他所做的事情,连妖怪都不如!” 颍神咬着牙,脸颊稍稍一抽,嘶声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陈义山幽幽问道:“不管因为什么,这么做都可杀!” 颍神沉吟良久,喃喃道:“该从哪里说起呢?嗯,我被敕封为正神之后三百年,才有了个儿子,他苦修神道,两次试着跃龙门都没有成功,至多能活一百五十岁。眼看他寿数将尽,做父亲的该怎么办?我只能舍了自己的一部分精元魂魄,供他吸收,帮他延命,就这样,他才活到了三百岁,可眼看,又到尽头了啊。” 陈义山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能活三百岁已经不少了,夏虫秋蝉,不过一季,人为万物灵长,七十古来稀。若不知足,非要强求,天诛地灭!” 颍神冷笑道:“你还没有儿子吧?” 陈义山摇头道:“没有。” 颍神恶狠狠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懂!你若是当了父亲,你若是有了儿子,你也不会让儿子死在你自己前头的!” 陈义山沉默有顷,想起了自己身患妖毒,命悬一线时的情形,父母的焦灼痛苦自不必说,至今仍能感念。 他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这话说的是。之前我也曾性命垂危,家父家母为了救我,丧尽颜面尊严,甚至愿意殒身换我一命。为人父母的心情,我可以体会。只是自始至终,家父家母都没有做出似颍神这般穷凶极恶的事情。” “穷凶极恶?呵,你根本什么就不知道,只是妄自非议我们父子!唯有让我儿继续吸取纯粹的、干净的精元魂魄,他才能苟活下去!而我,因为精元魂魄有亏,近年来神道大损,也有了毛病。我儿是心疼我,才去找百日婴,来补我的亏欠。” 陈义山冷笑:“你们倒是父慈子孝了,可是颍川郡的百姓就活该家破人亡么?更何况,你的儿子是儿子,旁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他们活该被你吃,活该被你儿子坑害?” 颍神哼了一声,道:“我在颍水为正神,庇护这一片水域数百年无涝无灾,沿岸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得我如此大的恩惠,贡献几许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保水域无灾,使风调雨顺,那是你的本分,因为你就是水神,做的就该是这些事,赚的也是这份香火情!”陈义山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一直享受着百姓的香火供奉,没有他们的供奉,你的神通,你的地位,你的寿命,而今安在?!到头来,你本末倒置,反倒觉得百姓应该为你牺牲?错了,你大概以为自己是百姓的父母神,其实,百姓才是你的衣食父母!” “你说我错了?哈,哈哈!”颍神仰面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为正神六百年了,还用一个仙界中人来教我怎么做神?!” 第119章 人心如水 陈义山想了想,说道:“人老糊涂,神祇也会;人久经诱惑,可能会利欲熏心,神祇也可能会;有很多人会忘本,怕是不少神祇也会,这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当然也可以指摘你做神的失误之处,你又何必讳疾忌医呢?” 颍神沉默良久,道:“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有一点你错了。” 陈义山道:“哪一点?” 颍神恶狠狠道:“对一个父亲说杀他儿子是应该的,这点错了!” 陈义山轻蔑的一笑:“灭掉他是应该的,甚至,我还想灭掉你,替百姓行道!” “替百姓行道?呵,呵呵!”颍神阴测测的笑着,言语如同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修仙者,远离人世,不惹尘埃,何曾有你这一号爱管闲事的人物?你修的是什么仙?!” 陈义山道:“我曾对一个妖怪说过我修的是什么,今天不妨再对你说一说。仙道万千,不知凡几,我取其慈悲!但以善念养我道心,何惧红尘俗事重重烦扰?!我就是要管尽天下不平事,结无穷缘以证大道!” 颍神的瞳孔骤然紧缩,金光化作麦芒一样尖锐:“所以,你觉得为那些凡夫俗子出头对付我,是值得的?” “当然值得,因为这就是我的仙道。而你,本该把善待百姓当做你的神道,可你背弃了他们,也背弃了自己,更背弃了自己的道。” “你,有把握对付我?!” 陈义山“嘿”的一笑,道:“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还有些,不然我也不至于来你这神庙与你相见。你想要为子报仇,怕也未必做得到!” 颍神脸上的杀气越来越浓,嘶嘶说道:“是么?” “你看不透我的修为吧?”陈义山笑了:“但是我能看透你的,一朝跃龙门,遍体生金鳞,黄河中为仆,敕封为颍神。” 颍神哂笑道:“我的底细,天下间知道的并不在少数。你道听途说一些传闻,也不足为奇,这就算看透我了?” 陈义山又说道:“你得道七百年,成神六百载,香火鼎盛,信民无数,确实神通广大,可你有一个缺憾——精元魂魄残缺不整。” 颍神脸上的讥讽意味越发浓厚:“精元魂魄残缺不整还是我告诉你的,你知道了又如何?对付魂魄,神祇更在行,你们仙界却不行,因为你们没有阴阳眼。” “是么?”陈义山目光一闪,悠然说道:“三魂之中,你残缺的是命魂,七魄之中,你残缺的是灵慧之魄。” 颍神陡然一愣,刹那间已经生出满身寒意,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你修的到底是仙道,还是神道!?” 陈义山冷笑道:“在你看来,神仙殊途,在我看来,万法同归,只不过是依仗的不同罢了。你依仗的是香火愿力,我依仗的是天地灵气。术、法,都是细枝末节了,我连妖术,凡人的异术都能信手拈来,更遑论神术?能看透你的底细,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颍神死死的盯着陈义山,还没有开口,一片喧闹声便远远传来: “拆了颍神庙!” “砸碎颍神金身!” “恶神当诛!” “……” 颍神的面色瞬间铁青,陈义山也知道这番谈话到了尾声,他伸手一指殿外:“听,你的衣食父母来问你讨债来了。你还要在这里跟我动手吗?” 颍神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道:“人心如水,最是善变。你为他们出头,与我结成死仇,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我只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从敬你变成恨你。” 陈义山摇头道:“是非自有公论,人心并不如水。” “那就试试吧!” “呵,试试吧。” 百姓们潮水般的涌了进来,吼叫着,要冲进大殿,此时却突然有一阵浓郁的白雾蒸腾而起,将整个颍神庙笼罩在其中。 众人伸手不见五指,正惊愕之际,忽然听见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在浓雾深处响起:“云梦掌教仙师陈义山屠戮我儿,此仇不共戴天!以三日为期,陈义山如果自尽谢罪,此仇可泯!如若不然,我定会水淹颍川,到时候泽国千里,寸草不留!” “轰隆隆!” 一道雷声炸裂,半空中早有一道巨大的鱼影掠过,瞬间杳无踪迹。 颍神走了。 他没有选择在自己的庙里跟陈义山动手,既因为他看不透陈义山的修为,又因为陈义山说破了他的底细,还因为他的信民已经背弃了他,颍神庙自此不但不能为他提供香火愿力,反而还会成为他的诅咒之地。 唯有回归自己的神府,占据颍水之利,才有把握报仇! 陈义山目光透过浓雾,直趋高空,冷笑道:“颍神啊颍神,你还真是老奸巨猾,歹毒至极!” 颍神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离间,也是遗祸。 陈义山为百姓除害,本该是英雄,是救苦救难的仙尊,可是颍神只说了那一句话,就让他成了给全郡百姓带来祸害的根源! 挤在浓雾里的百姓果然恐慌了起来: “颍神要水淹颍川了!” “我们该怎么办啊!” “陈义山,陈义山不是郡丞家的公子么?是他触怒了颍神,为什么要祸害我们?!” “三天啊,三天时间,我们往哪儿跑啊,上有老下有小的,几代积累都在这里,我们逃得出颍川吗?!” “……” 大雾之中,一片哀嚎抱怨。 “呼!” 一阵仙风卷起,浓雾顷刻间消散,众人一下子停止了喧闹,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缓缓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麻衣飘飘,鬓发长垂,陈义山用温和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恐的脸,在距离人群还有一步之遥时,他站住了:“我是陈义山,郡丞家的陈义山,诸位父老乡亲有认得我的吧?请放心,颍神奸恶如此,必定伏诛!义山是不会让家乡蒙难的。” “公子是成仙了吗?”一个明眸皓齿的绿衣少女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定定的看着他。 “是雪儿啊。”陈义山认得那少女是名医苍琅先生的孙女苍雪,跟自己原本很相熟的,当即微笑道:“是啊,我就是那恶神口中的,云梦掌教仙师啊。” 苍雪不知怎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低着头,默然不语。 “那公子你,你会自杀吗?”静默中,忽然有人质问道。 陈义山惊讶的看向了人群,这才发现,人群中的绝大多数,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己,目光畏惧且冷漠。 第120章 世代恩泽 陈义山彻底惊住了,面对众人麻木不仁的目光,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害怕,暗想道:难道真的让颍神说中了?人心如水,最是善变?我替他们出头,他们反倒要恩将仇报? “是啊,你会自杀吗?颍神说三天之内你要是不自杀,就把全郡给淹了,寸草不留啊!” “你自己惹下的大祸,可不要连累我们啊!” “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自杀谢罪?” “……” 陈义山的心隐隐作痛,脊背微微发寒,自杀谢罪?我何罪之有?! 我是在替你们出头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陈公子!?”苍雪气的脸色煞白,眼圈发红,她大声说道:“陈公子是好人,他是为了我们才杀的恶神!” “得了吧雪姑娘,谁不知道你们苍家想要跟郡丞家攀亲戚?你当然帮助他说话了!” “就是!不过人家陈公子现在成仙了,可看不上你啦!” “雪姑娘,你这还没过门呢,这就护上男人了?” “……” 人群中立刻有风言风语飘了出来。 “你们,你们可恶!”苍雪气的浑身发抖,眼泪如同断线珠帘崩落。 陈义山怒气遏制不住的往冲上,迈步向前,以身挡住了苍雪,目光冷冷的扫向了众人: “苍琅先生大医精诚,仁心仁术,你们吃的免费药材中,有不少是苍姑娘亲自采摘的,如今,你们就这么回报苍家吗?!恶言恶语诋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知道廉耻么?!” 人群畏惧的后退,但仍旧有人嚷嚷道:“我们不是针对苍家的,就问你,会自杀吗?” “呵!” 陈义山的心情已然低落到了极点,他冷笑一声,道:“你们也不必着急。还有三天时间,到时候,不是我死,就是颍神亡!” 人群再度安静下来。 “雪儿,咱们走吧。”陈义山轻轻说了一声,忽的拔地而起,连带着苍雪,飘飘然腾空飞去。 苍雪猛然升至半空,不由得失声惊呼,恐慌中,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了陈义山的腰,紧紧的趴在了他后背上,动也不敢动。 “别怕,不会掉下去的。” “嗯……” 落日余晖中,数百人仰望上空,但见一道雪白的残影眨眼间消失在了天际…… 低下头来,众人揉着眼睛面面相觑,一时间,又嚷嚷起来: “这陈公子真是成仙了啊,说飞天就飞天!” “还拐跑了苍家小姐!” “你们说陈公子真的能收拾得了颍神?” “他成仙了肯定不怕颍神,但是咱们怕啊。颍神发大水,陈公子会飞天,咱们可不会!” “我说各位,这陈公子是不是跑了啊?”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去他们家堵门!” “对,去陈郡丞家里堵门!不能让他们留下个烂摊子跑路!” “走!” “……” “干什么干什么?!”郭三突然从人群里跳了出来,伸臂拦住众人,叫道:“我看你们谁敢去?!” 众人惊愕道:“郭三,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陈公子就是云梦掌教仙师啊!是他告诉了我们孩子是被路太守偷走的,也是他斩杀了作恶多端的金先生!他是我们的恩人啊,你们现在居然要去他家里堵门,逼他自尽?!” “这……” “什么这呀那呀的,苍雪姑娘说的很对,我们不能这么对待陈公子!”郭三激动的说道:“他们一家可都是好人啊!” “陈公子要是不自尽,那我们所有的人就都得去死!”一个干瘦的男人冲出人群,指着郭三喊道:“郭三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孩子被偷了,我的孩子没有!他对你有恩,对我刘狗剩没有!你郭三不想活,我刘狗剩还想活呢!让开!” “就是!你让开!”不少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呵斥郭三让路。 郭三怒道:“刘狗剩你说这话还要脸么?!上个月你的婆娘被蛛妖掳掠,是不是郡丞大人和公子率领武士们救回来的?!陈公子还因为对付蛛妖中了妖毒,差点死掉!” 刘狗剩脸色通红的低下了脑袋。 “郭三说的不错!”一个葛衣短打的中年汉子也站了出来,说道:“前年,我进山砍柴,被狼群围困,一路逃到山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搬石头堵洞口,差点被饿死,如果不是郡丞大人和公子带武士杀退狼群,我活不到现在!我虽然是个砍柴的樵夫,也知道恩将仇报不算人!” 这话说完,人群里又有不少人默默的垂下了头。 “是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接着说道:“我养的牛在去年被一条大蟒给生吞的了,是郡丞大人和公子斩断蟒头,剖开大蟒肚子,把我的牛给掏出来的。那牛就是我的命,郡丞大人和公子救过我的命,我再去堵门逼人自尽,我也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说完,老汉又看向人群中的一个老妪,缓缓问道:“徐二姑,你祖籍不是颍川郡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祖上是因为家乡闹蝗灾讨饭讨过来的,要是当年没有陈家的重楼老爷子放粮赈灾,你们徐家人早就饿死完了吧?” “咳咳!”徐二姑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我也不去了!四年前我蒙冤入狱,腿都被打烂了,不是郡丞大人替我出头,我侯耀宗能活着出来?!”一个矮胖汉子赤红着脸跳了出来,伸手指着人群:“还有你常宝贵,你儿子怎么当上郡府武士的你不清楚?!还有你程小旺,公子没救过你的命?还有你你你——” 侯耀宗一个一个的指着,叫道:“你们谁没有受过郡丞大人和陈公子的恩惠?!良心呢?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 人群中几乎一多半的人都羞臊的脖子通红,默然无语。 “老侯说的太对了!”郭三索性站到了庙里的石鼓上,居高临下叫道:“你们哪个敢拍着胸脯子说没受过陈府的恩惠,就请站出来!敢昧着良心说一句瞎话的,让雷劈了他!” 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没有人敢直面郭三的目光,直面郭三的质问。 第121章 登徒子 这些年来,陈泰清身为郡丞,大公无私,屡屡冒着生命危险率部除妖灭兽,为郡府百姓救危解难,陈义山从十二岁时也开始跟随父亲四处厮杀,可算是父子英雄,有口皆碑的活人无数…… 再加上陈重楼在世的时候,本就是郡里有名的大善人,屡屡仗义疏财,接济穷人,可谓是积善之家,世代恩泽,所以,郡府之中,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受过陈府的恩惠,还真是没有谁敢发毒誓冒着被雷劈的风险站出来耍无赖…… 许久,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底气不足的从人群里传出来:“陈公子成仙了,他不怕死,可是我们怕死啊,他一个人死,总好过我们这么多人死吧?” “谁说的?!给老子站出来!”郭三破口大骂。 没人应声,也没人站出来。 “有胆说,没胆站出来,做你娘的乌龟王八蛋去吧!”郭三骂骂咧咧道:“连你也知道说这话不光彩,不露脸吧!” “郭三,你别一直骂街啊,你说咱们能怎么办?”刘狗剩哭丧着脸问道。 “陈公子是成仙了,那是因为人家善事做得多,所以福报就厚!这样的人家,我不信能被恶神给灭了!” 郭三拍着膝盖一蹦多高,骂的吐沫星子乱喷:“你们就作孽吧!我郭三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知道如今遇上的这事儿该怎么办,但是我死去的老爹从小就教我,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不然连猪狗都不如!你们要是不怕遭报应,不怕坏良心,不怕下辈子当猪当狗,就去堵陈府的门吧!就去逼陈公子、陈仙长,让他自尽吧!我郭三不做孬种!大不了就是个死么,怕死的是婆娘!” “郭三你嘴里放干净点,婆娘怎么了?我是婆娘,可我也不怕死!我念郡丞大人一家的恩情,颍神是个恶神,他要逼陈公子自尽,我张辣妮子第一个不服!要死我也跟陈公子一起死!” 人群中,一个妇女气势汹汹的说道。 “好!张辣妮子你巾帼不让须眉,从今往后我郭三佩服你!你比你们家男人还强些!”郭三冲张辣妮子竖起了大拇指。 “你跟陈公子一起死,那我算啥啊?再说了,陈公子能愿意吗?”张辣妮子的男人在旁边闷闷的问道,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张辣妮子回身就狠拧了她男人一把:“死鬼你给我等着!看我今晚回去怎么收拾你……” “唉,郡丞一家都是好人啊,别堵门了,堵什么门啊,都各回各家吧。”杨老丈叹息了一声,道:“郭三说得对,咱们不能昧着良心去堵门逼公子自尽,那是要遭报应的!” 徐二姑也扯住了自家的两个儿子:“走,我就不信那恶神能一手遮天!蝗灾都没饿死咱们家人,能叫恶神吓死了?!谁也不许去为难郡丞大人和陈公子!” “我也不去!我信陈公子!” “回家守着!陈公子都已经成仙了,还怕什么?!” “淹就淹吧,算个球!陈公子说了,三天之内,要恶神好看!” “就是,怕什么?死了也得球朝上,千万不能做软蛋人,咱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 “……” 处理完路太守的事情,不放心百姓们的陈泰清和无垢道长也来到了颍神庙,恰在仪门外,听见了这番议论。 陈泰清目光中莹润有光,泫然欲涕。 无垢道长敬服的看了陈泰清一眼,衷心说道:“郡丞大人,人心向背啊,贫道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陈仙长那样宅心仁厚,也是郡丞大人言传身教的功劳啊。” “咱们回去吧。”陈泰清连忙揉了揉眼睛,笑道:“这恶神庙门口的风沙也太大了。” “是啊,贫道的眼睛也被迷到了……” 陈义山带着苍雪直奔苍家。 他们两个落向院子里时,苍琅先生正在收拾晾晒的药材,突然感觉到有团黑影笼罩到了头顶,不禁吓了一跳,他仰面看时,见是空中有人飘落,不由得惊呼道:“妖,妖怪来了?!” “先生,是晚辈啊,我是义山。” “啊?啊!是义山啊,你,你怎么从天而降了?!哦,是了!令尊说你去云梦修仙了,你,你这么快就修成仙了?!都会白日飞升了?!” 苍琅先生惊喜交加,凑近了陈义山正要絮叨,突然觉得不对,义山这孩子的腰上怎么多出来了一双细嫩小手? 伸头往陈义山背后一看,竟有个女人! 苍琅先生“呀”的一声惊呼,喝道:“义山!你,你怎么还背了个女人回来?!你你这成何体统?!谁家的女子这么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快撒开手!老夫看不了这个!” “是啊雪儿,你快放手吧,已经到你家了。”陈义山也被勒的不舒服,嘟囔道:“你怎么这么重?手劲儿也挺大的啊。还有什么东西鼓鼓的、软软的一直顶在我的后背上?” “陈义山!!!”苍雪脸红的像个熟透的番茄一样恶狠狠的吼了起来。 “是雪,雪儿?!”苍琅先生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有想到趴在陈义山背上,“不知廉耻”的搂住陈义山腰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乖乖小孙女。 苍雪之所以一直贴在陈义山背上没松手是因为腿被吓软了,落地半天才缓过来劲儿,此时松开手,恨恨的瞪了苍琅先生一眼,又跺跺脚,瞪了陈义山一眼,快步冲自己闺房跑去了。 陈义山愕然道:“她为什么生气?哦,先生,你又让雪儿采药去了吧,下回告诉她,别塞在胸口了,多不自在——” 苍琅先生已经是明白过来了,提起拐杖朝着陈义山乱舞起来:“你这登徒子,你这孟浪货,你还敢胡言乱语?!” “怎么了这是?!”陈义山吃惊道:“先生干什么打我?我怎么孟浪了?” 苍琅先生的拐杖挥舞的更凶悍了:“老夫打死你!” “晚辈告,告辞了!” 陈义山堂堂仙人,竟感觉招架不住苍琅先生的“拐法”,慌忙把双脚一蹬,拔地而起,狼狈不堪的飞离苍家。 “混账小子!你给老夫回来!你成仙了不起么?!你会飞天了不起么?!你有本事给我下来!”苍琅先生挥舞着拐杖,义愤填膺的在风中怒吼。 第122章 女人心思 “爷爷,你别再叫骂了!”苍雪在屋里喊了起来。 苍琅先生气呼呼的回屋找孙女,一进孙女的闺房,就瞧见她脸色仍旧红的厉害,眼睛里隐隐有泪水,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苍琅先生顿时心疼坏了。 他的儿子苍海先生原本也是一代名医,可在早年间为了配制解毒的药剂,不惜亲身试药,结果中剧毒不治身亡! 苍海夫妻的感情极好,在丈夫死后,苍海之妻不愿独活而自尽,只留下了苍雪跟爷爷相依为命。 可以说,苍雪就是苍琅先生的一切! 眼看苍雪渐渐长大成人,婚事就成了苍琅先生的一块心病。 府城之中,与苍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很多,可是没有一家的男子被他看上。 直到后来有一天,苍雪悄悄溜出家门,独自上山去采药,结果不慎跌入山涧之中,不见踪迹。 恰在那天,陈义山到山中猎兽,瞧见了有人落水,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奋力去追,最终漂流近十里之遥,在瀑布边缘将苍雪给救了上来! 那时候的情形真是凶险至极,与陈义山同行的武士回来后说:“若是陈公子稍迟片刻,苍姑娘就得坠崖身死不可!” 苍琅先生在对陈家千恩万谢之余,自此也看中了陈义山! 他越接触越发现,此子性情豁达,急公好义,为人和善又嫉恶如仇,而且长得也好,本事也高,又是名门之后,简直是无可挑剔。 再加上陈义山救出苍雪之后,脱力而生病,是苍雪跑去照料陈义山的。 等陈义山身体复原之后,苍雪仍旧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见陈义山,苍琅先生看在眼中,会意在心里——孙女这是看上了陈公子。 直到陈义山中妖毒之前,两个孩子相处的都很和睦。 所以,苍琅先生不惜舍下老脸,冒着被人诟病攀大户的坏名声,在陈泰清那里屡屡提起儿女婚事,要撮合苍雪与陈义山。 陈泰清夫妇俩倒是不在意门户之见,只是陈义山自己热衷于武事,无意早婚,苍琅先生为此还沮丧了很久。 再后来,陈义山身中妖毒,苍琅先生是除了陈家人之外,最为痛心疾首的。 他甚至不敢跟告诉自己孙女实情,只说陈义山是被仙人救走了,肯定好,会没事的…… 结果没想到,陈义山确实是没事了,却变成了个坏小子! 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自己的乖乖孙女! 什么鼓鼓的、软软的东西,什么别塞进胸口…… 这等不知廉耻的话也说得出来! “雪儿,你放心,那小子敢轻薄你,爷爷肯定饶不了他!”苍琅先生愤愤的说道:“哼!什么狗屁仙人,我看这小子上了云梦根本就没学好!” “不怪他,他一直都是笨,从前就是这样的。”苍雪脸颊红扑扑的说道。 “什么?!”苍琅先生大怒道:“他从前就这么坏?!你怎么不告诉爷爷?!亏爷爷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哎呀,你不明白的,他才不坏呢,他就是正人君子。” “傻姑娘,他,他流氓成那个样子,还不坏?” “你你你别说了,都怪你!”苍雪突然冲自己爷爷发起了脾气。 “怪我?我怎么了?”苍琅先生愕然。 “你,你要是当初能治好他,他也不用去云梦山了。” “他,他上云梦山是好事啊,可谁知道他不学好啊。” “什么啊!他要是不云梦山,也不会成为仙人!他成了仙人,我,我以后还怎么跟他,他肯定再也……呜呜……都怪你!”苍雪突然埋头哭了起来。 苍琅先生瞠目结舌。 “雪儿,你别哭啊,那小子成了仙人又怎么了?” “他,唉,我跟你说不明白!”苍雪伸手推着苍琅先生:“爷爷你出去吧!呜呜……” 苍琅先生莫名其妙道:“不是,我招谁惹谁了?” “你招惹我了!”苍雪跺脚道:“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也笨死了!你快出去吧!呜呜……” “好孩子,爷爷明白了,你是埋怨爷爷没给你出气是吧!好孩子你别哭了,爷爷现在就去陈府找那个小子算账!郡太守我都不怕,更不怕他爹是郡丞!仙人怎么了?他还能打死我?!”苍琅先生自认为明白了孙女的心思,当即就放出豪言壮语,准备去陈府干架。 “你敢!”苍雪吓了一跳,也不哭了:“你要是去他们家,你要是敢骂他打他,我,我以后就不叫你爷爷了!我就不回家了!我还让山涧里的水把我冲走算了!” “我,你,他——唉!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啊?!”苍琅先生重重的用拐杖顿地,然后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苍雪的心思他确实明白不了。 虽是名医,可也看不透女人的心。 苍雪当然知道自己敬慕的陈公子不坏,更不是登徒子、孟浪人,他就是蠢! 感情这种事情,永远都是女孩子更早成熟一些。 当然,在身体上,也是如此。 男人,往往是后知后觉。 苍雪哭的那么伤心不是因为陈义山说她的手劲儿太大,那个蠢货根本就不明白,女孩子只有在抱着自己心爱的人时才会用尽全身力气。 苍雪的伤心也不在于陈义山说她吃胖了,那个蠢货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属于女人独有的丰腴。 哼! 她只是伤心陈义山变成了仙人,而自己还是个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就算长得再好看,长得再丰腴,能配得上仙人嘛? 而爷爷什么都不懂,自己还不能明说。 …… 陈义山心情郁郁寡欢的飞回陈府之中,那些老百姓逼他自杀,实在是寒透了他的心。 送雪儿回家,本来是一件好事吧,结果又莫名其妙的挨了苍琅先生一顿打,还被骂“登徒子”、“孟浪人”,自己哪里浪了? 这一天,真的是糟糕透了! 他本来是要先给母亲请安的,但是在心绪不佳之下,他又唯恐强颜欢笑被母亲看穿,反而惹母亲担心,所以便没有登堂入室。 在墙角下默默站了片刻,他径直从中庭穿过,走向后院花圃,想要随意溜达溜达,散散心再说。 庭中已经收拾的相当干净了,叶南星正在后院花圃里摆弄被损坏的花木,雨晴则“叽叽喳喳”的在旁边说话。 两个仙子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相映成趣,动静皆妙,陈义山远远的望了几眼之后,便觉得此间甚是美好,心情渐渐好转,不觉已经是少了许多烦恼。 他快步走了过去。 第123章 素心梅开 “小师祖回来啦!” 雨晴看见他,立刻就眉开眼笑的飞奔迎去,扯住胳膊,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那条臭金鱼打坏了咱们家好多花草树木!太奶奶说都很贵的,快心疼死了!多亏了师父,正用仙术救那些花花草草呢,可有些实在是救不过来。哼,臭金鱼坏透了!到时候,咱们打上颍神水府,一定要抢他们一些宝贝回来,最好是有什么玉珊瑚之类的,这样才算够本……” 陈义山听的头大,怎么就成“咱们家”了? 还要抢劫颍神水府? 这死丫头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叶南星微笑着起身,盈盈一拜:“恭迎掌教仙师回府。” “咱们之间没有这么多礼节。”陈义山蹙眉道:“你本来就受了伤,怎么还浪费灵气治这些花花草草?” 叶南星低眉顺眼的说道:“回掌教仙师的话,老夫人说这几株花叫素心腊梅,很是贵重,是掌教仙师当年亲自从陵县移植回来的,好不容易才养活;还有这几株春兰,冬天耐寒,能迎雪开花,都是掌教仙师喜欢的……若是坏了、死了,掌教仙师该伤心了。” 陈义山心中一暖,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柔声说道:“辛苦你了南星。现在你去休息,我来摆弄。” “是。”叶南星虽然答应,但仍旧没离开。 雨晴又扯陈义山的胳膊:“小师祖,先别摆弄花花草草啊,你刚才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咱们什么时候打上颍神水府啊?你去见老臭鱼了么?见到了么?难道已经打过了么?打死了么?我和师父都没有听见动静啊。” “雨晴,你去提些水来,不要井水,要南护城河里的水。”陈义山吩咐道。 “小师祖一回来就使唤我,却让师父歇着!”雨晴嘟嘟囔囔的去了。 陈义山支走了话唠雨晴,心绪渐渐宁静下来,他指引着灵气,一缕一缕的滋润那些折损的腊梅和兰花,扭头看了眼陪在身旁的叶南星,问道:“我母亲在内室吗?” 叶南星说:“老夫人说是掌教仙师许久没有回过家了,怕是会想念她的手艺,所以要亲自下厨了。” 陈义山眼睛一亮:“唔。” 叶南星有些羞惭的说道:“弟子,弟子不擅烹调凡间的餐食,所以,所以没能给老夫人帮忙,只能料理这些花草。” 陈义山道:“没事,我母亲也不会仙术呢,更不敢跟恶神打架呢。” 叶南星偷偷抿嘴笑了。 “以后也别叫老夫人老夫人了,我母亲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她呢,她怕自己被叫老了。更何况,我也没有娶妻,家里没有少夫人,自然就没有老夫人。” “是。” “别这么拘谨,我们是闲聊,又不是对薄公堂,一口一个是,还怎么聊?” “那弟子,弟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陈义山也是心情烦闷,有意要散心。 叶南星沉默了半天,忽然问道:“掌教仙师以后要娶妻吗?” 陈义山一怔,随后摇头道:“不知道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掌教仙师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呢?” “也不知道呢,等娶的时候再说吧。” “掌教仙师可真是随意。” “是么?可这种事情,我毕竟是没有经历过啊。对了,南星你为什么一直没嫁人?” “弟子是修仙者啊!” “仙人不能有眷侣的吗?” “可以有……” “那为什么不嫁?你都一百多岁了吧?” “掌教仙师!!” “怎么?” “哼,我现在不想说话!” “好好好,那不说这个了,谈点别的,嗯,你跟我讲讲我高祖爷的事情吧,毕竟你们俩是同辈人,他生前还没有我呢。” “掌教仙师!!!” “又怎么了?” “我,我是真的不想跟你说话啦!” “……” 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言乱语着,两人竟然都彻底放开了束缚,就此聊了起来。 陈义山阴霾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竟也渐渐变得晴朗起来。 颍神错了,人心并不如水! 就像叶南星和雨晴,刚认识她们的时候,她们既冷漠又无情,可是在自己救了她们之后,她们能舍命去保护自己的父母。 非要较起真来,人心倒也如水,是善变,但是大多数都是向着好的地方变的,只要是真的被感化了。 老百姓们也是最知道好坏的人,不可能会负恩薄情的…… 远处,几个调皮胆大的丫鬟远远偷窥着,嘀咕道:“咱们公子真的升仙了吗?怎么还来摆弄那些花草?” “叶仙娥还是仙女呢,不也摆弄花草么?” “就是,你个小蹄子懂什么呀,这叫夫唱妇随!你们瞧,叶仙娥多像咱们公子的小夫人啊。” “……” 陈义山跟叶南星早又听到了。 瞥了眼脸颊通红的叶南星,陈义山起身大声喝道:“阿彩,再乱说话,我告诉母亲拧你的脸哦!” “咯咯咯,公子的耳朵好长!”几个丫鬟嬉笑着跑掉了。 “你别在意。”陈义山笑着对叶南星说道:“我们陈府里向来没有什么大规矩,所以纵容她们顽皮惯了,什么话都敢说。” “弟子不在意啊。”叶南星咬着嘴唇,似笑非笑的说道:“弟子的耳朵又不长,什么都没有听到。” “哦。”陈义山低头继续摆弄花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弟子的耳朵又不长啊,难道掌教仙师的耳朵长? 抬头看叶南星已经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了,陈义山哼哼道:“胆敢讥讽掌教仙师,看我以后怎么罚你!” 叶南星瞪着一双妙目:“掌教仙师准备怎么惩罚弟子?” “罚你传授无垢道长仙法。” “啊?掌教仙师还是饶了弟子吧,弟子,弟子宁愿下厨去学做饭!” “哈!哈哈!无垢道长就那么招你讨厌么?” “是啊,弟子看见他那张脸,就想把他的胡子都给刮了!还是让雨晴教他吧!” “你只是想想而已,雨晴怕是真的会动手把无垢道长的胡子给刮干净了,人家可是留了好几十年呢,你们不许作孽……” 两人说着笑着,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了,华光洒落满地,如霜似雪,陈义山俯着身子,叶南星俏立在旁,本来相隔尺余,叶南星一抬头,却瞧见地上是两道紧紧依偎的人影。 脸瞬间变得好烫啊…… 陈义山猛回头,看见月下叶南星玉面生粉,娇嫩无比,也不禁一怔:怎么又变好看了? “这,这花还能救活吗?”叶南星见陈义山怔怔的望着自己,不免心下慌乱,还以为他看出了自己的异样心思,连忙问了一句,移开话头。 “已经活了。”陈义山果然不再看叶南星,又专心致志的摆弄起素心腊梅了。 “哦。”叶南星心下有了点微微的失落,随口又问道:“这花什么时候会开,开了以后好看吗?” “你等着。” 陈义山继续以灵气灌注,须臾间,竟有几个蓓蕾缓缓绽放了,眨眼间便开出了一片黄色的花瓣! “开了!”叶南星一阵惊呼。 映着月光,但见那梅花丝丝绒绒,晶莹剔透,芳郁的香气四下里弥漫,叶南星喃喃说道:“好美啊,好香啊。” 第124章 父子密议 “美吧。”陈义山满足的站了起来,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道:“总是有人说女人美的像花一样,那是他们没有见过我这素心腊梅绽放的样子。哪有女人能比它好看?” 叶南星:“……” “我说的对不对?”陈义山还征询叶南星的意见。 “呵,也就,一般吧。” “一般?!”陈义山忿忿的道:“你还是不懂欣赏。” 叶南星哼道:“也不知道是谁不懂欣赏。” 这时候,雨晴提着水回来了,小脸忿忿:“小师祖,你干什么非要护城河里的水啊,而且还是南护城河,害我跑了那么远!” “是么?辛苦你了。” “呀,怎么开花了?哇,这花好漂亮啊!好香啊!比云梦山上的花还要美,还要香!”雨晴一见梅花绽放,顿时又惊呼赞叹起来。 “看吧!”陈义山得意的瞥了叶南星一眼,道:“雨晴才是识货的!” 叶南星噘起了嘴,暗自腹诽:“本仙女现在根本不想说话!” 雨晴道:“小师祖,是要用护城河的水浇这些花吗?” 陈义山摇头道:“不要。它们是耐旱耐寒的,浇太多水反而不易成活。” 雨晴愕然:“那你让我提这些水是干什么?” “呃,方才我是觉得你话太多,说的我头疼,所以就给你找件事情做。嗯,你还是把水倒回护城河里去吧,毕竟这水也不怎么干净,洗衣做饭都不成,没处用。” “小师祖!!!”雨晴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陈义山“嘿”的一笑,闪身远遁。 已经出了后厨,在远处亭子里窥探了半天的陈夫人不禁摇头叹息:这孩子,刚才跟大的说说笑笑,现在又招惹小的,到底看上哪一个了? 突然间心中一动,陈夫人暗自失声道:“坏了!这孩子多半不像他爹那样专一,怕是要大小通吃!臭小子啊……” 陈义山的心情在叶南星和雨晴那里得到了平复,也想明白了,在大难来临之际,恐慌是人类的本性,做出趋利避害的言行举止,不足为怪。 但是陈义山也相信,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纵然是畏惧恶者,也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等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回来之后,对他说了在颍神庙外的见闻,陈义山更是心情畅快,果然,人心是最能分清是非善恶的,也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自己是离开的早了,也难过的早了,其实大可不必。 “父亲,你是怎么处置路太守的?” 一家人用过晚餐后,叶南星和雨晴被陈夫人拉走闲聊去了,无垢道长迫不及待的要沐浴三遍,洗白白,换小衣,陈泰清、陈义山父子二人便在书房谈论了起来。 陈泰清说道:“我已经派遣郡府武士把太守府严密监管,不许任何人进出。一来是怕路太守与外界通连,多生事端;二来是怕路太守潜逃,难以追责;再者,也免让百姓不知轻重,闯府打死了他。我又让郡府别驾写了急报,派快马驰往京师,奏于皇上,让朝廷来定夺。” 陈义山点了点头,认为父亲处理的已经足够缜密,他说:“朝廷肯定是会派专员来处理此事的,届时,路太守大概难免一死吧?” 陈泰清不屑道:“姓路的在朝中虽然有靠山,可干出这种龌龊的勾当,怕是没有人敢再保他了!更何况,激起地方民变,历来都是朝廷最深恶痛绝的事情,姓路的这一次难逃显戮!我看他能保住全尸就不错了!” “朝廷应该也会任命父亲为下一任的郡太守。若真是如此,万望父亲不要推辞。” 对于颍川郡的未来,陈义山自然是希望父亲能担当重任,那样,会是颍川郡百姓的福分。 陈泰清不是虚伪的人,他也自认比路太守更有资格统摄颍川郡全局,当即慨然说道:“如果朝廷真有任命,我自然当仁不让!” 路太守的事情便算告一段落。陈泰清呷了一口茶,问儿子道:“你去见颍神的结果怎样?” “见到他本尊了。”陈义山把自己与颍神的交谈细节对父亲和盘托出,陈泰清听了惊愕不小,忧心忡忡道:“三天之内,他真的敢发大水,让整个颍川郡变成千里泽国吗?这等丧心病狂,就没有更大的神尊来管他?” “据儿子所知,水系正神以河江为首,颍神原本是河神的近侍,所以才受重用成为颍神的,他大概认为河神会保他,所以有恃无恐吧。” 陈泰清拍案而起,怒气冲冲道:“神祇之间,也如此袒护?!” “所以这件事情十分凶险。”陈义山忧虑道:“儿子本来是有一个保命符的,可以请来一尊大神帮忙庇护颍川,但是那尊大神也与河神关系亲密,唯恐请她来也仍旧是袒护颍神。更何况,儿子之前已经麻烦过她不少事情了,没有再三再四劳烦人的道理。所以儿子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还得靠我们自己努力。” “你,能胜得过那恶神吗?”陈泰清看着儿子,满怀期望道:“如果能胜得过,就趁早诛灭了他!” 陈义山苦笑道:“如果不是叶南星拼命,耗费了小神君大量的神通,儿子又有麻衣遮掩修为,有慧眼窥视破绽,恐怕也难胜得过小神君。颍神比起小神君来更要神通广大许多。儿子怎么可能灭得了他?” “那,那你们神庙相会,你不是把他吓走了吗?” “他看不透我的修为,反而被我看穿了破绽,所以才不敢直接动手,决定回神府占据地利优势,水淹颍川来报复我。真要在神庙就动起手来,儿子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陈泰清一阵心悸,脸色煞白道:“那,那你和叶仙娥、雨晴联手呢?” 陈义山摇头:“也是不成,差距太大,难以靠数量取胜。” 陈泰清有点绝望了:“再加上天宝大法师?” 陈义山苦笑道:“父亲,无垢道长只是个凡人啊,他虽然精通异术,能降服些小妖小怪,可对上颍神,那就是天地之别了。” 陈泰清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呐呐问道:“那,那如果有郡府大城隍站在我们这边呢?” 陈义山沉吟道:“倒是可以联络,若是大城隍还有担当,能调集我颍川郡治下所有的县府城隍,合颍阴县、阳翟县、颍阳县、昌县、灵县、社县六处神官、神将、司公、神吏,共同抵御颍神,或许还能有一半的胜算。” 陈泰清倒抽一口凉气,惊愕道:“这样,才有一半胜算?” 陈义山眉头紧锁,幽幽说道:“是啊,毕竟是八水正神排名第三的大神君,七百年前跃过龙门的,又享受颍水流域数百万生灵六百年的香火愿力,远非一般神祇可比啊!所以,父亲你要做好打算。” 陈泰清心头笼罩了一大片阴云,连声音都喑哑了:“你要为父做好什么打算?” 第125章 齐人之福 陈义山一边凝思,一边缓缓说道:“首先,儿子觉得,父亲应该以郡府的名义下达告示,告知全郡一府六县百姓,让他们知道这场祸事的前因后果,也让他们做好洪灾来临的心理准备。” “那样会引起大乱的吧?”陈泰清沉吟道:“一旦此事传开,局面怕是会不可收拾。” 陈义山摇头道:“父亲,瞒是瞒不住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就算官府不出告示,消息也会从府城之中流传出去的。父亲要知道,谣言四起才会酿成不可收拾的最坏局面!唯有开诚布公,才可能稳定民心。毕竟,百姓最怕的不是有灾难来临,而是灾难来临时,官府的态度不明。” 陈泰清叹息道:“你说得对,为父惭愧。我会在出告示的同时,做好安抚工作。” 陈义山知道自己父亲的压力有多大,他有些后悔及早的跟颍神摊牌了,甚至后悔当初没有听大城隍的话,若是留住小神君一命,或许…… 算了,事到如今,并没有任何后悔药可以吃,只能是未雨绸缪,做好最坏的打算,尽一切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说:“安抚是必要的,更要紧的是官府要拿出应对举措。父亲如果能率领全郡百姓在三天之内撤离到安全之地,儿子便没有后顾之忧。即便是与颍神临战失利,父亲和全郡百姓也不至于被洪水殃及。” 陈泰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撤离到安全之地?你是要为父率领数百万百姓拖家带口的离开颍川郡吗?三天时间,怎么可能做到?” 陈义山道:“不必离开颍川郡的,父亲可以带领百姓上山避祸。儿子觉得,颍神即便用大神通掀起滔天巨浪,也不至于能没过咱们郡内的轩辕山、金鸡岭吧?更何况,凡是大山名山,必有山神,他们也不会让洪水淹没自己的山头,颍神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得罪所有的神祇。父亲觉得如何?” 陈泰清思忖了半天,然后说道:“官府的告示可以下达,百姓最好也要撤离,但是为父说过,要与你共进退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道理儿子去跟恶神拼命,当爹的先跑路!” 陈义山动容道:“父亲,你我二人若是都不在了,母亲该怎么办呢?更何况,你以后还要负担起全郡百姓将来……” “傻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我和你母亲还能活吗?至于全郡百姓的将来,也不独独在为父身上。朝廷有的是好官,不缺为父一个。” “可是——” “好了,这件事情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劝,他知道自己父亲的秉性脾气,既然认定了,多说也没什么用了。 不过,陈义山心中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三天之后,一旦被迫无奈必须与颍神决一死战的话,就让无垢道长带走自己的父母! 哪怕是打晕之后带走也在所不惜,绝不能让他们落入死地! 还有叶南星和雨晴,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也要想办法送走她们,不能让云梦一派彻底终结在自己这个半路上山的掌教仙师手里啊。 至于自己,只能是以死谢罪! 但愿自己这一命,能换回颍川全郡百姓的安全。 “儿子当然听父亲的。”打定了主意之后,陈义山假意顺从道:“明早,儿子就去城隍庙拜会大城隍,商议此事。” “嗯。”陈泰清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道:“也不必过于忧虑。吉人自有天相,你中了妖毒都能因祸得福,转危为安,为父相信,这一劫,咱们也能抗过去!” 陈义山握住了父亲的手,深深用力:“嗯!” “儿子,为父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你得跟为父说实话!”陈泰清正襟危坐的说道。 “父亲请问。”陈义山见自己父亲脸色十分凝重,也不知道会问出什么样天大的事情,不由得也坐得端正。 陈泰清道:“如果这一劫咱们躲过去了,你是准备娶叶仙娥啊,还是娶雨晴?” “父,父亲说什么?!”陈义山大吃一惊,差点栽倒,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总不能两个都要吧?”陈泰清瞪了儿子一眼:“男人,要有担当,可不能太花心了!” 陈义山无语道:“不是,爹,咱们正在聊这么正经的事情,你,你怎么突然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们是我的弟子啊。” “你这是什么话?!为父哪里胡说八道了?该打!”陈泰清一脸严肃道:“再说了,婚姻大事怎么就不正经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什么弟子不弟子的,她们没有跟你学过一点本事,而且你母亲还告诉我,你调戏人家两个!这苗头可不对啊!” 陈义山欲哭无泪:“我什么时候调戏她们两个了?!” “你母亲难道还能说谎?!”陈泰清不满的瞥了儿子一眼,起身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精力旺盛,血气方刚,爱慕佳人,倒也没什么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更何况是俩仙女。” 陈义山:“……” “不过为父提醒你,身为男人,要有担当,绝不可以滥情!叶仙娥和雨晴是都不错,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也别打算左拥右抱、一妻一妾的享齐人之福,到底中意谁,你在闲暇之余得好好想想清楚!” 陈义山:“……” “嗯,作为过来人,为父可以给你提一点小小的建议——叶仙娥长得虽然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更好看,可是毕竟她的年龄实在是大你太多了!常言道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三抱金砖,可从来没说过女大九十七岁抱啥的,所以为父建议,你着重考虑一下雨晴,这姑娘虽不如叶仙娥美貌,但胜在心眼更实在,年纪也小。” 陈义山:“……” “这孩子,怎么一直不说话?怕是为父说的太多,你一时间听不明白吧,好好想想。”陈泰清爱抚的摸了一下儿子的脑袋,闲庭散步似的去了。 陈义山彻底凌乱了: “我这也太难了,还,还是让我现在就去跟颍神决一死战吧……” 第126章 真仙不死 这一夜,叶南星和雨晴都住在陈府,无垢道长也在厢房安枕。 陈义山本来回了房间,可因为颍神的事情实在是心思烦乱,根本无法入眠,于是在深夜之中又悄悄溜了出来,独自坐在后院亭子里,抽出玄英灵剑,一遍又一遍的画符加持。 也不知道加持了多少遍,玄英灵剑已经抵受不住,发出“嗡”的颤音,哆哆嗦嗦,陈义山便不再画符,让小贱剑放飞自我。 玄英灵剑在空中一圈又一圈的盘旋,陈义山百无聊赖的看了一圈又一圈。 夜空中繁星璀璨,闪闪熠熠,陈义山却呆呆的思忖着自己看过的典籍中,还有哪些妖术、异术是能为自己所用,届时可以作为抵挡颍神的资本……但反复思量之后,他得出来的结论仍旧是修为不够。 若是自己的修为再更上层楼,气海鼎炉之中的灵气再多出一尺来,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术法,大概也能对付得了颍神。 他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的修为就停滞不前了呢?” 想起来,自己在洛水对洛神姐姐出手,可是救了两百多条人命啊,那该是多大的善缘啊,可是到头来居然没有结衲! 回到颍川郡之后,自己又出手灭掉了小神君,救了叶南星、雨晴,也救了自己的父母,还间接救了二十多名被盗走的婴儿,这也该是极大的善缘吧,怎么也没有结衲? 倒是清络他们被洛神安排高就,自己所结的补丁发生异变,修为稍微在归海阶段又精进了一些…… 难道说,洛神是冲着希夷老祖的面子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所以那一船人获救并非是完全出于自己努力的结果,这才导致了麻衣结衲不成? 至于小神君,莫非是因为幕后有更大的元凶首恶颍神,不除颍神,这衲就结不了? “唉……”他幽幽叹息,原以为有麻衣在身,慧眼在望,修仙会变得很简单,可没想到还是难啊。 这世上似乎就没有什么特别容易的事情。 “掌教仙师,你叹什么气?” 亭外,忽然传来一声关切的询问。 陈义山愣了一下,自己专注于思谋颍神之事居然放松了警惕,身边来人了都不知道。 玄英灵剑“唰”的飞落,立在亭子前头似乎是在给主人警戒。 陈义山抬头看去,只见月下走过来一个女子,秀发长垂,束着一个金环,淡淡生辉,浑身白衣,如雪般光洁倒是与自己的麻衣十分相配,再看那女子的眉眼,俏丽无双,依稀很熟悉的样子,陈义山竟有些发怔:“你,你是谁?” “是弟子南星啊。”那女子嗔怪道:“掌教仙师故意装作不认识弟子的吗?” “是南星?”陈义山哑然失笑,道:“你,你没有束起发髻,又换了一身白纱衣,样子哪点也像是变了些,我没有认出来。” 叶南星也觉好笑:“夜里要休息,自然换身打扮,弟子只不过是洗净铅华,不施粉黛,掌教仙师可就认不出来了,你耳朵是长,但这双眼睛可真是不好使。” “胡说,我的耳朵不长,眼睛是最好使的。你怎么不休息,深夜里出来了?” “雨晴一直缠着我说话,我实在是头疼的很,还不如出来透透气,再说修仙者与凡人体质迥然不同,本来就不必休息多久。” 陈义山乐道:“雨晴话唠,还不是因为你管教不严?” 叶南星撇嘴道:“以前在山上,她也没有这么多话,是下了山之后才成了这样子,红尘俗世真的是能让人焕然一变,连修仙者也概莫能外。” 陈义山指了指身边的长凳,示意叶南星过来坐,嘴里说道:“你自己也变了。” 叶南星“嗯”了一声,已经走进了亭子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到了陈义山的身边,脸颊上微微有些嫣红,轻声说道:“弟子晓得,只是不知道这变化是好还是坏。” 陈义山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并非是脂粉的那种味道,而更像是彻底源起于身体发肤的香,是叶南星的香,每个人身上的味道不同,陈义山早就发现了。 他说:“有变化当然是好的,你变得人情味更浓了,心胸更豁达了,脸上的笑容更多了,这绝算不上什么坏事。” “掌教仙师说好那便是好吧,可是掌教仙师还没有回答弟子的问题呢。”叶南星稍稍歪着脑袋,一双妙目定定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一怔:“什么问题?” 叶南星道:“我问掌教仙师刚才叹什么气?”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三天之后,若是真与颍神大战,我没有必胜的把握。说到底,就是害怕。” “可是弟子不怕。”叶南星微微笑着。 “嗯?你不怕吗?”陈义山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这次,我是真的没有半点把握,或许,你也会死的。” “不怕,死也不怕。”叶南星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掌教仙师在身边,弟子就什么都不怕了,虽然很奇怪,可就是这样。雨晴也是这样想的。” “是,是么?”一股暖意陡然流淌进了陈义山的体内,让他恍惚间有了种血气上涌的悸动。 “是的,掌教仙师本就是差点要死的人了,可最后非但没有死,反而还浴火重生,成了让南星仰望和敬重的人,所以我不相信,颍神那种恶神能杀得了你!”叶南星坚定的说道。 “你——” “掌教仙师先容弟子说完吧。这些日子里,弟子其实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掌教仙师就能堪破老祖洞的七字仙旨,而弟子在云梦山待了近百年都看不破,后来弟子想明白了——大概仙旨的秘密根本就不是掌教仙师堪破的,而是希夷老祖选择了掌教仙师作为他的衣钵传承人,弟子只是不配罢了。云梦派的历代掌教,也都不配!他们只想修仙,只想长生,却从来没有想过济世救民,扶危救难,他们畏惧死亡,死亡反而会一直如影随形。人在山上才是仙,他们自私狭隘冷漠,渐渐忘了如何做人,即便一辈子在山上苦修,也成不了真正的仙!可掌教仙师你不是,你是真正的仙,而真仙是不死的,恶神怎么可能击败你?” 陈义山听呆了,他愣愣的看着叶南星,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已经发现叶南星有了极大的变化,却没有想到叶南星的变化如此之大! 原来只看到的是她外在的变化,竟忽略了她是由内而外的真正蜕变。 刹那间,他既感动,又勇气倍增! 他一把抓住了叶南星的手,霍的站了起来,忧郁的状态一扫而光,朗声说道:“多谢你,南星,我不怕了!” 叶南星小手被握,心中一颤,正不知如何是好,蓦地眼前电光石火般一闪念,灵台骤然透亮,倏忽间风起亭下,掀动她的裙摆,摇曳着长发纷飞,金环“叮”然一声脱落在地,璀璨的月华星芒如瀑般映下,无数灵气朝着她奔涌汇聚而来…… 看着美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叶南星,陈义山倏的放手,喃喃道:“南星,你悟了!你要突破瓶颈,进阶了!” 第127章 你们不冷么 叶南星困在归海阶段已经太多年了,以至于她觉得在自己寿命耗尽之前根本就突破无望。 过于悲观的心态和出于对死亡的畏惧让她陷入了一种困顿的恶循环——越悲观畏死就越无法突破瓶颈,越无法突破瓶颈就越悲观畏死! 基于这种恶循环,她的性格也在变化。 其实她在初上云梦山修仙之前,根本就不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她明媚善良,只是被她授业师父给带歪了而已。 什么人命不足恤,什么仙者为至尊,什么红尘尽恶俗,什么情欲皆是毒……她师父所说的仙界道理,她全部都信以为真,渐渐抛却了温度,斩断了人性。 直到遇上陈义山,以德报怨救她,让她再入红尘,沾染世俗,不知不觉中,她的温度回来了,她的人性也回来了。 对陈义山说的那番话,已是她顿悟的明证。 天地间的灵气受此感念,自发涌入她的四肢百骸经脉气海,在归海阶段困顿多年的她,终于要突破了! “明月照暗室,天暮见南星。无常来何速,不惧生与死。福慧何日足,三生不皈一。见见非是见,无明未能息。若能见非见,见所不能及。昏昏醉梦间,洗髓竟静虚……” 犹如天授一般,叶南星喃喃念叨着,缓缓坐在了长椅之上,捏仙诀,依仙法,循意蹈气,朝着洗髓进发! 陈义山看着她双眼微闭,睫毛长垂,脸上隐隐泛出皎洁莹润的光泽,雪白的手腕上,一道接着一道的青芒浮动,知道那是骨髓被灵气浸透,开始洗涤深埋其中的污垢了。 陈义山悄然迈步,想要退到亭子之外,以免打搅叶南星这来之不易的进阶,可不料刚迈出半步,他便心中一动,慧眼情不自禁的瞥向自己身上的麻衣,然后赫然发现那枚因为吓退鳖怪救了叶南星和雨晴而出现的补丁,正在悄然异变! 天地间的灵气涌动的更加疯狂,一部分朝着叶南星奔去,另一部分朝着陈义山汹涌澎湃。 只不过片刻时间,陈府后院中那座不大的亭子里便出现了两股若隐若现的青色空气漩涡,漩涡的中心,正是陈义山和叶南星。 脑海中轰然一声,陈义山眼前再度现出那白茫茫的一片大世界,在进阶归海时生出的气海炉鼎,此时也重新出现! 其中的青气,一点点攀升! 一尺二寸,一尺三寸,一尺四寸…… 炉鼎周身,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呈现出紫色的纹路,一点点变成了青色…… 陈义山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透,夜风丝丝穿骨入髓,却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自己,也朝着洗髓进发了啊。 陈府中已经熟睡的人,谁都不会想到在后院亭子里,会有两个仙人正在发生极大的蜕变。 唯有那些花花草草,与二仙同在,并没有缺席这场纵享灵气的盛宴! 陈义山所喜欢的素心腊梅,在灵气的包裹中,一朵接着一朵绽放,黄色的花蕊渐渐变成了金黄色,花芯之中,也有光泽透出,本来就沁人心脾的花香变得更加芬馥,熟睡中的人在这异香之中,睡的越发香甜。 花圃外围的一棵桃树,也伸展开了枝叶,贪婪的蹭着吸收灵气。 本该不是这时候开花的它,居然也出现了蓓蕾,蠢蠢欲动的准备招展起来!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天色在一点点变亮。 …… 随着府中打鸣公鸡的一声清啼,陈义山豁然睁开眼睛,两道青芒随之激射而出,洗髓仙阶,成了! 炉鼎中的青气已经攀升到了两尺之高! 也就是说,从归海进阶到洗髓,所需的灵气居然是前四阶段的一倍! 仔细推算,从通脉进阶到归海,是自己以结衲六次的机缘换来的,那么从归海突破到洗髓,至少需要结衲十二次才够,可而今只是一次结衲,两次补丁异变,就换来了这次进阶,可见补丁异变所带来的修为进益比结衲本身更为巨大! 想来,结缘虽然重要,可是让善缘成为大善缘更为重要。 就好比救叶南星很重要,可是让叶南星变成一个更好更强大的人更重要一样。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不久前自己还在感慨洛水救人、灭小神君都没有什么收获,结果跟叶南星一次无意的夜谈,竟促使了她的顿悟! 她自己进阶,使得自己所结的缘分变成了大缘,补丁因而异变,仙阶居然提升了一档! 这缘,真是妙不可言! 陈义山感慨万千,心情复杂的瞥了一眼叶南星,叶南星也恰巧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一双妙目含笑眨了眨,小嘴轻抿,玉面生粉,她的容颜竟似是又漂亮了一些。 “掌教仙师,你陪我了一夜吗?” “南星,恭喜你,修为终于突破了。” “要谢谢掌教仙师啊,没有你,南星永远不可能突破的。” 此时,忽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扭头看时,却见是陈泰清手持铁剑,大步流星的朝着后院走来——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早起来后花园练剑。 “哎?!”猛地看见自己儿子和一个女子肩并肩的站在亭子里,陈泰清吃了一惊。 再一看,那个女子好像是叶南星,只是头发也没有束,金环还掉在地上,一身白纱衣,一看就是睡觉时才穿的衣物,脸颊潮红,目光莹润,像极了生命和谐之后的状态…… 陈泰清只觉一阵眩晕:“你,你们——” “掌教仙师,弟子回房去了!”叶南星已经看出陈泰清是误会了,连忙捡起束发金环,飞也似的逃跑了。 叶南星这一跑,陈义山也才醒悟过来,眼见父亲跺脚捶胸,痛心疾首道:“儿子啊儿子,你,你怎么就不听爹的劝告,偏偏要喜欢年龄大的呢!” “父亲,儿子要去找大城隍,就先告辞啦!”陈义山根本不想解释,急匆匆落荒而逃。 “家里有房有床,非要在凉亭里,大冬天的,你们就不嫌冷吗!?”陈泰清的咆哮声远远传来。 陈义山一个趔趄,差点摔飞出去。 修个仙,容易么…… 府中的仆役听见老爷子咆哮,还以为是抓住哪个丫鬟和人私通了,也都兴冲冲的跑来后院,却猛然嗅到阵阵异香扑鼻,再一看,满园鲜花怒放,恍如人间仙境,那桃,那桃树居然结果了! 满树硕大鲜红的桃子,累累坠坠,压弯了枝头! “老爷,祥瑞啊!” 第128章 当不起一拜 陈义山逃也似的出了府门,径直奔城隍庙而去。 天色尚早,许多人尚在梦中,再加上颍神的恐吓,府城中人心惶惶,大街小巷冷冷清清,空无一人,陈义山索性纵开身形,须臾间便到了城隍庙前。 镇守仪门的值日神吏闲着无事正在聊天: “颍神今天不会再来了吧?” “但愿别来!昨天也真是倒霉,不过是问了句话,就被钉在了门柱上,还是城隍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下来,到现在,我这前心后背都是疼的。” “我也是啊!” “我听说了,都怪一个叫陈义山的仙人好管闲事,好出风头,得罪了颍神!” “我也听说了,那个陈义山好像跟咱们赏善司的陈公爷还沾亲带故呢。” “陈公爷多精明啊,怎么会有这么个蠢货亲戚?你说那陈义山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得罪颍神!” “是啊,咱们俩,就属于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颍神心里憋着火,正到处找撒气的地方,刚巧咱们俩没认出他,就触了霉头。” “那颍神也是不地道,有本事去找陈义山撒气啊,把陈义山钉在门柱上啊!” “就是!” 正聊的火热,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两个神吏一起扭头,只见有个面如冠玉的白衣少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个。 “你,你能看见我们?”两个神吏有些吃惊。 眼前这少年身上没有香火气啊,不是神祇啊,怎么能看见阴神? 少年笑道:“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蠢货陈义山。” 两个神吏大惊失色:“啊?!” “咻!” 陈义山出手快如闪电,指引灵气左右各点,神封符早画到了两个神吏的额头上,再拂袖一挥,两个神吏随风往后飘去,登时又被定在了门柱上。 “……” 陈义山哼了一声,迈步走进仪门。 庙宇很大,但是陈义山从小就跟父亲常来城隍庙祭拜,所以进来后也轻车熟路。 只是以前肉眼看不见阴神,他所能接触到的都是泥塑木胎,而今修仙有了慧眼,故地重游,所见已截然不同,心中自然是另有一番感触。 途径大殿时,看那楹联如故,写的是:“进来摸摸心头,不妨悔过迁善;出去行行好事,何用点烛烧香。”? 殿内八司大神,各有尊位,正中两座神像,乃是阴阳司公、速报司公,阴阳司公神座之下镌刻的批语是:“善来此地心无愧,恶过吾门胆自寒。” 速报司公座下的批语则是:“阴报阳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天知地知,人知我知,何谓无知?” 再往左右两侧看,便是赏善、罚恶两位司公大神了。 罚恶司公的批语是:“要做坏事,请看大奸巨恶怎样收场。” 赏善那边刻的则是:“要作好人,自古忠臣孝子都有善报。” …… 陈义山在赏善司公神座之下逗留良久,之前不知道自己的高祖爷就是赏善司公,也从不会觉得这尊泥塑跟高祖爷的模样相像。 现在再看,居然还真的有几分像似呢。 出了大殿,他直奔后面城隍正殿,见大城隍金身高坐神台当中,左右配享着八位爷——文武判官、牛头马面、金枷银锁、黑白无常。 但唯有这一干神塑空坐,却没有一个人来上香,连庙祝都跑的不见踪影。 陈义山摇了摇头,心中暗思:既然是请大城隍帮忙的,就该放下身段,恭敬一点。之前责备大城隍的言语太重,还不知道大城隍记仇不记,若是记仇,等会儿见面,我先给他赔礼道歉就是了…… 想到这里,陈义山捻起了几根香,点燃之后插进炉里,在香火缭绕中,他毕恭毕敬的冲着大城隍金身以及各位神官、神将的塑像团团深揖,躬身长拜道:“城隍爷,各位神官神将请了,云梦掌教仙师陈义山来拜山门了!” “嗡!”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整个殿里的所有神塑都晃了起来! 供桌都抖的“哒哒”作响。 陈义山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往后避开,还好那些神塑没有砸下来,但是当他抬头看时,只见城隍爷那抹了金粉的泥塑脑袋都裂口了! “这,这是怎么搞的?”陈义山有些傻眼。 在城隍庙上空,看不见的空中神阁内,犹如发生了一场地震,从文武判官到黑白无常,八位爷一起跌坐在地上,个个眼冒金星,目瞪口呆:“怎,怎么回事?!” 正在寝殿休息的大城隍本尊也是悚然坐起,“哇”的一声,竟吐出一大口香火气来,迅疾飘散。 “是哪个大神来拜我了么,这不是坑我么!?”大城隍擦了擦嘴,浑身虚脱的发软,又心疼的要死。这一年的香火算是白享用了!临到年终,居然又全都吐出来了! “大,大人,神阁要崩塌了!”一个神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报告。 “放屁!”大城隍骂道:“神阁怎么会崩塌?!” “真的!刚才八位爷正坐的好好的,在饮茶论诗,突然间神阁发生一阵剧烈晃动,八位爷都瘫倒了!” “就他们几个还论诗?除了文判官认点字,那几个连扁担倒了是个一也认不出来,论个屁诗!” “呃……” “告诉他们,庙里来了大人物,来砸场子了!准备齐家伙什,到城隍正殿!” “是!” 神吏走后,大城隍急纵神通,把阴阳眼附着于正殿的泥塑之上,定睛一看,见殿里站着个少年,正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大城隍,我可没有毁你的金身,是它自己裂口的。可能是我刚才的礼节不周到?那我再拜拜你,再拜拜你——” “陈仙长!?” 眼看陈义山伸手作揖,而且还是要长揖到地的节奏,大城隍吓得魂飞胆丧,急忙叫道:“别别别!不敢啊!” 陈义山“咦”了一声,止住动作,只见大城隍本尊已经出现在跟前了,只是形象有些不大好看——脸色煞白如纸,想是出来的急,连官帽都没戴,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陈仙长,你,你是要毁了小神这座庙啊!” 陈义山愕然道:“大城隍这话从何说起?陈某是专程来拜会大城隍的,恭恭敬敬,并无一丝失礼之处啊。” “就是礼数太周到了!”大城隍苦笑道:“陈仙长别看小神这塑像是金灿灿的,那只是泥塑木胎外面涂抹了一层金粉,连铜铸的都不是,更不是金子浇灌出来的真金身,它不结实啊!陈仙长你诛过神,而且诛的还是神通在我之上的小神君,威压太大,背上仙剑又沾染了诛神杀气,这泥塑可当不起你的大礼啊!你再拜,它就塌了!” 第129章 请神诛神 陈义山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因为自己礼数太周到,会弄得城隍庙鸡飞狗跳,听着大城隍说的煞有介事,他还半信半疑:“不至于吧?” “不至于?”大城隍心有余悸道:“陈仙长刚才是不是还拜了这些神将、神官?” 陈义山呆呆的点头:“是啊。” 大城隍“咳咳”两声,道:“你老人家差点把敝府的神阁给拜塌!小神府下那八位神官神将,到现在怕是还起不来呢!他们比小神更当不起仙长你的一拜啊!” “这,这样严重么。”陈义山擦了一把汗,惭愧道:“不知者不罪,我还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把庙里的神塑都气的颤抖了呢。” 大城隍:“……” 陈义山反手把玄英灵剑给抽了出来,一边擦拭,一边嘀咕道:“就这把剑,还沾染了诛神杀气?杀气在哪里?怎么我也看不出来?” 说话间,他随意挥了挥,大城隍脸都绿了,急叫道:“不要!” “轰!” 叫声已经迟了,陈义山随意挥动了一下,正殿之中瞬间满地狼藉! 八大神官神将的泥塑木胎一起从神坛上跌落下来,碎了一屋子! 陈义山张大了嘴:“这,这——” 大城隍欲哭无泪:“陈仙长,小神知道你对我不满,可,可不至于来毁庙吧?你高祖爷还在府下做司公大神呢。” “大城隍,如果我说我真的不知道,真不是有意的,你相信吗?” “……” 我信你大爷! 我信你高祖爷! 要不是没有带碧玉圭出来,老子早打你了! “还好,大城隍的金身没有问题,到底是涂了一层金粉——” “咚!” 陈义山还没有说完,大城隍的金身塑像也倒了下来。 一神一仙面面相觑,殿里一时间很安静。 “呵,呵呵……”陈义山嘴角抽搐着,笑的比哭还难看:“大城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吧?再换个新金身,肯定比这结实多了吧?呵呵。” 大城隍黑着脸,没有做声,只是心里在滴血。 “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砸咱们城隍大人的神庙?!”一声怒吼,武判官提着判官笔,还捧着碧玉圭,气冲冲的闪进正殿,嚷嚷道:“大人,我把你的碧玉圭带来了!打吧!” 大城隍没有接碧玉圭,只是古怪的看了武判官一眼。 武判官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再定睛一看,陈义山就站在大城隍的身边,手里提着一把剑,还冲他微笑。 武判官瞧见那把剑顿时就想起那天陈义山诛杀小神君的场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武判官心有余悸的哆嗦了一下,满脸堆笑道:“哎,陈仙长什么时候大驾莅临的?” “武判官,这庙里的事情,实在是陈某——”陈义山还没来得及跟武判官解释,殿里就又起了一阵寒风。 “大人,我们来了!谁要砸庙?!” 文判官、牛头马面、金枷银锁、黑白无常也都各持神器,气势汹汹的涌进了正殿。 “日他先人板板的啊!这是,这是要死啊啊!” 看着满地的烂泥脑壳,断木胳膊,文判官惊呆了,也气坏了,浑身哆嗦着口吐芬芳。 “是谁干的?!”牛头嘶吼,马面咆哮。 “弄死他吧!”黑无常拽舌头,白无常扯头发,用自残来表达内心的愤怒。 “砸庙的坏胚子呢,干!”金枷振臂,银锁跺地,枷锁晃得叮当响。 几位爷看见自己的神塑被毁,简直是太激动了,根本就没有发现站在大城隍和武判官之间,尴尬无比的陈义山。 大城隍和武判官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陈义山来。 几位神爷这才发觉,惊愕之余,登时个个面上堆笑: “哎呀,陈仙长什么时候来的?” “许久不见,仙长风采依旧啊!” “什么许久?我们昨天才见过仙长的仙颜!” “……” “各位,真是对不住了,是,是我在无意中弄成了这种局面。”陈义山满脸歉意的说道:“义山向各位赔罪了。” 对于神祇来说,毁了泥塑木胎,几乎等同于人被扒光衣服抽大嘴巴子,等同于去谁家里砸锅倒灶,深仇大恨啊! 陈义山汗颜无比,极其诚心的一撩麻衣,就准备下跪谢罪。 “不要!”大城隍绝望的喊了一声,然后自觉的往后躺倒。 “咚!” 八位爷正在茫然,突然间一阵眩晕,齐齐栽倒! 陈义山一拍脑门,心想又忘了! 这些神祇当不起自己的一拜。 “大城隍,我,我该怎么谢罪才好啊。”陈义山赶紧起身,窘迫的满脸通红。 来是求人家帮忙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陈仙长,陈上仙,陈大仙,小神求求你了,别,别跟我们谢罪,我们不配。真的……”大城隍有气无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挥舞着颤抖的小手,虚弱道:“你再给我们谢罪,我们这些年的香火就算是白享用了。” “好,好,我,那我不谢罪了。”陈义山急忙过去搀扶大城隍,却听“嗤”的一声,大城隍犹如被雷电击中,几乎飞出去,浑身筛糠似的乱抖,嘴里都出白沫子了。 “哎呀!”陈义山赶紧松手。 “对,对不住,我,我又忘了,这个,我的灵气会冲撞到阴神,我高祖爷说过的,我真忘了。” 大城隍差点哭出来:“陈仙爷,你说吧,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我,我是有事来求大城隍帮忙的。”陈义山诚惶诚恐的说道。 “别用求这个字,真的,千万别用!”大城隍捂着心口,恐惧道:“陈仙爷直接说吧,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去干!” 其余八位爷在这时候也都呻吟着爬了起来,你扶着我,我搀着你,个个头晕眼花,像是大病初愈,哪儿还有半点神祇的威严? 就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陈义山擦了把汗,正容说道:“大城隍,是这样的,颍神说要在三天之内水淹颍川全郡,寸草不留。百姓们十分恐慌,但我也向百姓说了,三天之内,会诛了颍神!不过那厮到底神通广大,所以灭他还需要大城隍援手。陈某是请神诛神来了。” 第130章 大城隍的决心 “弄死他!陈仙爷说弄死谁,咱们就弄死谁!”武判官刚才眼冒金星,根本没听见前半截话,只听到了陈义山说“那厮到底神通广大……”,为表忠心,振臂大吼。 旁边文判官却悄悄的捅了捅他。 “老二你用笔捅我干什么?有话就说!” 文判官没吭声,又捅。 “你大爷的,就你有判官笔是吧?!”武判官大怒,准备回捅老二,却听见大城隍“咳嗽”了一声,颤巍巍道:“陈仙长的意思是,要我们帮忙,去灭掉颍神?” 陈义山颔首:“是的。” “什么!?灭掉颍神?!”武判官惊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老二刚才为什么捅自己。 “要杀颍神?”牛头马面也哆哆嗦嗦的往后退。 “唔唔”黑白无常的舌头伸得更长了。 金枷默默的把枷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银锁也悄悄的锁住了自己的嘴。 “陈仙长诛杀小神君时轻而易举,难道还对付不了颍神?”大城隍幽幽的问道。 “我已经见过他了,自认是没有半点胜算的,所以才来求大城隍帮忙。”陈义山本着坦诚的态度,直言无讳。 “那陈仙长是高看我等了,郡府城隍在城神之中虽然也算不小了,可是比起八水正神,还是云泥之判,天地之别!不要说跟颍神为敌了,颍神就是不动手,只用香火愿力释放神威神压,我们就抵挡不住啊。呵呵……”大城隍苦笑道:“我等与颍神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陈义山的心沉了下去:“那如果集合全郡一府六县的所有城隍,以及神官、神将、司公大神呢?” “没用的。”大城隍摇头道:“县府城隍的神通与本府的神官、神将、司公大神相差不大,可你问问他们比起颍神来,可有一战之力?” 文判官说道:“没有,我们比起颍神,就如同三岁小儿对比成年壮汉。” 大城隍道:“至于我,算是七岁小儿吧。陈仙长请想想,在生死相搏时,十来个三岁小儿加上一个七岁小儿,能打得过一个成年壮汉吗?怕是一个照面,我等就形神俱灭了!更何况,颍神水府也有虾兵蟹将鱼先锋啊。” 陈义山沉默了。 自己还是太乐观了啊。 “那大城隍有办法阻止颍神水淹全郡吗?”陈义山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可否报给京师首座城隍知道此事,然后施压给河神,让河神约束颍神?” “这件事情,小神自然会上报的,但是,在颍神真的水淹颍川郡之前,没有谁能指责得了颍神,也没有谁能褫夺他的神职。”大城隍叹息道:“达到八水正神这样的级别,早就不是说动他就可以动了,除非是他犯下弥天大罪,而且罪证确凿!目下,是没有办法的,恕我等无能为力了。” 陈义山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想到了来请大城隍帮忙可能会遭遇推脱,却没有想到大城隍直接说无能为力,而且连上告都不可能起什么作用。 他嘶声问道:“也就是说,他不水淹颍川,就没有罪证,也就没有谁能管得了他。” 大城隍点头:“是的。” 陈义山愤然道:“等他水淹了颍川郡,罪证是有了,可百姓们呢?覆水还能收回去吗?淹死的人还能活过来吗?淹没的良田、庄园还能恢复原状吗?” “陈仙长,我们不能因为说,谁想做坏事,就先杀了谁吧?”大城隍直面陈义山愤怒的眼睛,道:“颍神说他要水淹颍川,可他只是说了而已,他毕竟还没有做,就是京师首座城隍请河神出面,又能怎么办?” 陈义山道:“他要吃百日婴,这不是罪证吗?” “他毕竟没吃啊,而且盗婴的也不是他啊!吩咐路太守做这件事情的是小神君,可小神君已经被陈仙长你给杀了啊,没人能指证他了啊。” “颍神在我面前亲口承认是他授意小神君做下这件事情的,包括小神君诱骗人的精元魂魄,也是他首肯的!” “可问题是,他只对你承认了,京师首座城隍没证据,河神也不知道,就算当面质问,颍神难道不会改口么?” “你——” 陈义山被反驳的哑口无言,他已经弄不清楚,大城隍究竟是真的在就事论事,还是神神相护! 大城隍瞥了他一眼,暗戳戳的道:“陈仙长仙法广大,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谅那颍神也找不到你,何必非要留在颍川郡,趟这潭浑水呢?” “走是不可能走的!”陈义山冷冷说道:“百姓可以走,你们也可以走,唯有我不可以!那恶神是因为我杀了他儿子才威胁水淹颍川的,我若走了,成什么了?” “仙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我就不懂什么叫识时务!若这片土地真的要变成千里泽国,那陈某愿意沉沦淤泥之下!不管如何,我誓死与恶神一战!但愿苍天还行公道,邪必不胜正!各位,再会了。” 陈义山说完,扭头便走,临到殿门口,他又止住了,只是没有回头,声音略带喑哑:“大城隍,各位神官神将,今天的事情对不住了,毁坏各位的神塑确实无意为之。如果与颍神一战之后,陈某还活着,必定会为各位重塑金身!大城隍,你的将会是铜铸镀金,其余各位,就铁铸镀铜吧,真要全用黄金,怕是我家也拿不出来……再会。” 他迈步走出了殿门。 “等等!” 大城隍突然叫了一声:“陈仙长,你,你真的要与颍神决一死战?!你,你有把握赢吗?” 陈义山沉声道:“我说了没有半点把握。” “那,那到底为什么还要打呢?!” “逢遇奸邪,明知不敌,也要拼尽全力的冲上去,这是我身为一个仙者的尊严!” “陈仙长令我等汗颜!”大城隍叹息了一声,道:“陈仙长,我等无力与颍神相斗,但如果他出动水府虾兵蟹将,我等愿意对垒,也算是助仙长一臂之力了!” 陈义山稍稍动容,他明白大城隍能做出这样的承诺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大城隍彻底选择了站在他这一边,即便对付的是虾兵蟹将,也足够表示和颍神开战的决心了。 若是自己最终被颍神击败,大城隍必定也难保全。 堵上了身家性命蹚浑水啊,大城隍终于不再滑头了。 陈义山衷心的说道:“多谢大城隍!” 第131章 塘主哭诉 大城隍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也为自己的最终决定而感觉舒心。 不过结果如何,都不后悔,后悔也晚了。 就当是硬气一次,找回点堂堂大府城神的尊严吧。 被一条臭金鱼压了那么久,也该翻身了! 一旦选定立场,就要为自己的立场多做筹划,大城隍当即说道:“陈仙长,还有一件事情咱们须得事先筹谋,百姓要提前做好撤离的准备吧?” 陈义山说:“家父已经带人在四处布告,并传示各县,通知百姓了,三天之内,由官府安排,带领他们撤离到轩辕山、金鸡岭上,那会是避水的安全之地。如此安排,大城隍觉得妥当吗?” 大城隍道:“很好很好,这样安排最好。在安抚百姓的事情上,小神也愿意尽绵薄之力。小神会通知各县城隍,让他们派出神官、神将、司公正神,或托梦,或显灵,总之,会用尽一切办法安抚百姓,让全郡之民众不必恐慌,以免惹起更大的动乱。轩辕山神、金鸡岭山神与我的私交也还不错,小神会跟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尽力帮忙。” “多谢大城隍,这样可是功德无量啊!”陈义山心中大定,有了阴神们的帮忙,安抚工作就能事半功倍了。 大城隍“呵呵”笑道:“庇护百姓,本来就是小神的职责所在。” “这一劫如果真能躲过去,大城隍的金身就包在陈某身上了!” “好说好说,先共度时艰。” “嗯。”陈义山准备告辞了,但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连忙说道:“对了大城隍,值日看守仪门的神吏被我封镇在了柱子上,还望勿怪。” 大城隍眼睛一瞪:“又被弄柱子上了?!” “主要是说话不那么好听,陈某出去之后就放他们下来。” “……” “大城隍告辞了。” “陈仙长不看看陈司公么?” “等大劫过后再说吧。”陈义山现如今可没有时间去找高祖爷闲聊,为了对付颍神,要精打细算,做好一切准备……不过高祖爷在大城隍手底下任职属官,自己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他下意识的就深深一揖:“还要拜托大城隍多多照顾家祖。” 只是没想到—— “啊” 大城隍在绝望中倒下下去。 文武判官等一干神爷如飞似的逃了个干净! 陈义山一拍脑门,讪笑道:“对不起,大城隍,我又忘了不能拜你。你,你自己站起来吧,告辞!” 大城隍:“……” 颍水神府内,颍神仰卧在水晶榻上已经很久了,他在等属下的消息。 几个神侍都小心翼翼的侧立在旁,凝立不动如同雕塑一样。 谁都知道颍神的心情不怎么好,哪敢招惹。 “报” 一道温吞吞的声音在珠帘门外响起。 颍神稍稍侧翻了一下身子,道:“是年先锋到了吗?进来吧。” “是。” 一个黑面秃头的粗壮男人摇摇晃晃的进来,双眼如豆,大嘴之下留着两条尺余长的须髯,模样又滑稽又丑陋,来到颍神近前,小声嘀咕道:“神君,已经探明了,颍川郡的百姓都拖家带口的往外转移,官府中人引领着,朝轩辕山和金鸡岭去了。” “哦?”颍神目光一闪,道:“躲水灾去了?” “是啊。”年先锋蹙眉道:“他们弄这一手倒是高明,躲到山上,可不就是淹不着了?” “呵呵……”颍神一个金鱼打挺,从水晶榻上坐了起来,笑道:“这是好事啊。” 年先锋一怔:“好事?百姓们并没有为难那个陈义山,宁可自己躲灾,也不肯逼迫陈义山自杀。这还是好事?属下觉得,神君是不是要跟轩辕山山神、金鸡岭山神通个气,让他们发难,不许百姓上山避难?” “这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陈义山没有把握对付本君。”颍神嘿然道:“本君是高看他了,以为他有多大本事,结果也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若是有把握抵挡得了本君的神通,何必发动百姓上山避难呢?本君最怕的是打不过他,可现在,不怕了。” “原来神君想的是这一点,属下倒是没有虑及。” “百姓们上山去躲就躲吧,本君也不是冲着他们去的。真要是把他们都淹死了,以后,谁给咱们供奉香火啊?河神那里也不好交待嘛。” “是,神君深谋远虑,下官不及啊。” “好了,继续盯住府城中的动静,有任何变数都要及时报来我知道。” “是!”年先锋应了一声,又道:“属下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阳翟县松林池塘的塘主,他说要来求见神君。神君见还是不见?” 颍神皱眉道:“松林池塘的塘主?什么东西?” 年先锋赔笑道:“就是松林池塘的一条老泥鳅成精,后来因为救过几个溺水的孩童被百姓尊崇,阳翟县允许在池边给他建个小庙,封为正神,唤作塘主。归神君管辖的。” “屁大一点的芝麻小神,他来见本君干什么?” “说是疑似有大妖怪在他池塘边做法,摄走了几条草鱼和泥鳅,还弄石头砸烂了他的莲藕水府,所以来找神君哭诉,求神君为他做主。” “让他滚蛋!”颍神听的气不打一处来:“鸡毛蒜皮的破事也来烦我?!” “是是,属下这就让他滚。只是属下奇怪,咱们颍川郡什么时候敢来大妖怪了?有神君你老人家在此坐镇,哪个大妖怪不长眼敢来作祟?” “你觉得哪个大妖怪会如此没出息,跑到一个池塘里摄草鱼跟泥鳅?还无聊到用石头去砸一个破塘主的莲藕水府?”颍神冷冷道:“怕是个打秋风的小妖孽吧,保不定是小猫妖烂蛇精什么的,那个塘主也是大惊小怪,担不得半点病,人放个屁都以为是刮大风!赶紧让他滚!本君这时候哪有闲心理会他?!” 年先锋听的暗笑,连忙道:“那属下告退,神君休息。” “等等!”颍神突然又改了主意,道:“叫他留下,总是我水族一脉,来日大战,充个兵将也是用处。要是能立功,我让他做个溪神不强于做塘主?” “大神君真是重视良才,不拘一格啊。”年先锋奉上了今日的马屁,看着颍神心满意足的重新躺下,他也赶紧告辞。 第132章 恶神来了 三天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在陈义山匆匆忙忙各种准备中,悄然过去。 是生是死,终于到了要见分晓的时候! 全郡的百姓在各级官府和各级城隍神府的双重动员之下,除了极个别的老顽固表示死也要死在家里坚决不走之外,其余的几乎都走了。 他们带着口粮,收拾了细软家财,拿走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包括家禽家畜,浩浩荡荡的转移进了轩辕山和金鸡岭,在各处峰峦上安营扎寨以避难。 轩辕山神和金鸡岭山神果然没有令人失望,他们启神通,将山域笼罩在神力之下,使得凛冽寒风不侵,猛兽毒虫也蛰伏不出,对避难的百姓提供了力所能及范围内足够的庇护。 百姓们虽说没有因为恐慌而生乱,但人人心中的畏惧是无法消弭的,他们知道命可能会保住,可是家园呢?田亩呢?祖坟和祠堂呢?万一被洪水所淹没,几代人的辛苦都会付之东流啊! 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本该是阖家团聚、辞旧迎新的时候,突然搞出来这么一桩灾劫,谁都会觉得不舒服。 咒骂颍神的声音此起彼伏,当然,也有埋怨陈义山不该得罪颍神的。 苍琅先生和苍雪倒是比旁人都镇定,反而还趁机在山中采起药来,只有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苍雪才会低声的问爷爷一句:“陈公子能打赢恶神的吧?” 苍琅先生淡淡的说道:“邪不胜正,可就怕那小子不是正人君子。”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苍雪气哼哼道:“你自己采药吧!” “乖孙女,快别使小性子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咱们要未雨绸缪。” “……” 陈义山也没有在府城等着颍神来,而是一早就去了颍水岸边,就是打,也要在城外打,尽量避免祸水入城。 叶南星和雨晴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陈泰清和无垢道长也都如临大敌,死死的盯着风平浪静的水面,紧张的脸色煞白。 半空中阴风阵阵,蛰伏着大城隍以及六县县府小城隍,还有黑压压的一众神官、神将、司公、神吏,也都个个心里发虚。 社县城隍喃喃道:“跟仙界中人联手,对付神界大尊者,传出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声……” 陵县城隍点点头:“是啊,关键是也未必打得过。这么搞,值当吗?” “你们给我闭嘴!”大城隍脸色铁青道:“什么神界大尊者?那是恶神!恶神,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要是害怕,现在可以走!” 两县城隍默然不语。 倒是阳翟县城隍说道:“大城隍说的对,其实咱们应该觉得害臊,神界之中出了恶神,又要残害咱们的信民,咱们是该清理门户的,可正是因为咱们神通不够,才要仙界中人出手。陈仙长这是帮忙给咱们除害的啊,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陈义山早听见了,笑道:“颍神可不是老鼠屎,怎么着也得算得上是一坨大粪了。” 他这一说,众神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了那么一些。 大城隍麾下的武判官还晃了晃手里的判官笔,瓮声瓮气道:“老臭鱼怎么还不出来?我的笔都寂寞难耐了。” “……” 陈义山扭头瞥了叶南星一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一双美目如含秋水,脉脉之中不见半点惶遽,显然是真的不怕。 “掌教仙师,怎么了?” “这个东西你拿好了。”陈义山往她手里塞了一枚温润之物。 “是什么?”叶南星诧异的摊开手来,见是一枚精致可爱的龙形玉符,沉甸甸,凉丝丝,放在掌心十分舒服。 “叶南星,我还是你的掌教仙师吧?”陈义山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森然问道:“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会听我的吩咐吧?” 叶南星一怔,觉得陈义山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肃容答道:“是!你永远都是南星的掌教仙师,南星也永远都听你的话!” “雨晴你呢?”陈义山又扭头看向雨晴。 雨晴俏脸发白,噘着嘴道:“小师祖,你别这么厉害,人家本来就怕,你还板脸色,人家都,都想小解了。” “……” 本来很紧张的氛围,被雨晴这么一说,严肃感荡然无存,旁边的无垢道长都忍不住吭哧吭哧偷笑。 陈泰清的脸色也微微泛红,心里暗暗嘀咕:“这个雨晴,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是叶仙娥稳重,果然年纪大了还是有些好处……” “咳咳!” 陈义山咳嗽了两声,不再理会雨晴,只冲叶南星说道:“这枚龙形玉符你拿好了,若是与颍神激战时,我有什么不测,命令让你和雨晴走,你和雨晴就得立刻离开!若是颍神追杀你们,你就捏碎这枚玉符,到时候自然会有高人莅临,保护你们的。便是颍神,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叶南星听的脸色一沉,咬着嘴唇就把龙形玉符朝陈义山还了回来:“我不要这东西!” 陈义山假意发怒道:“这么快就不听掌教仙师的话了!?” “雨晴你拿着!”叶南星眼圈一红,把龙形玉符塞进了雨晴的手里。 陈义山瞪眼道:“叶南星你——” “弟子说过,有掌教仙师在身边,南星什么都不怕,如果掌教仙师一心赴死,那南星也跟着赴死就是了,没什么可说的!可掌教仙师如果让南星转而去寻求他人的庇护,那南星做不到。除了掌教仙师,无论是什么高人,南星都不会觉得安全,不会觉得安心。” “你啊。”陈义山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伸手一扯叶南星胳膊,拉到旁边,凑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不要使性子,我的父母还要托你庇护。” 叶南星被陈义山说话时的呵气弄得浑身发抖,脸红到脖子根处,呐呐道:“弟子都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 “昨夜里,弟子听到你跟那牛鼻子法师说了,危险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他带走郡丞。一事不烦二主,掌教仙师既然把郡丞还有夫人托付给他了,就不用南星再操心。” “……” 陈义山确实托付无垢道长这件事情了,一时间无话可说。 “来了!”郡府大城隍麾下,在高空瞭望的日游神突然心急火燎的纵风下来,颤声叫道:“颍,颍神出水了!” 第133章 开战 其实根本就不用日游神来通风报信,陈义山早看见一片硕大无朋的乌云,倏忽间从漫无边际的颍水水面上升腾而起,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笼罩高空,随后就遮天蔽日迅速行进! 那自然是颍神的神通! 原本晴朗明媚的天空,眨眼间就已经变得彻底阴暗下来,莫名而起的飓风呼啸着揭地漫卷,数十丈高的滔天浊浪也疯狂涌动,冲着颍川郡府城滚滚而来! 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玉锦袍的长髯老者傲然立于潮头之上,双目之中金芒璀璨,两臂袍袖翻飞,正是铁了心要为子报仇的八水正神中,排名第三的颍神! 颍神身后黑压压排开的则是以年先锋为首的无数虾兵蟹将。 长得黑不溜秋,细高个儿的塘主,也张张惶惶的站在其中,茫然的随波逐流。 这场面,瞬间惊呆了所有神、人、仙。 大城隍伏在阴风中,根本就不敢露头,其余县府城隍、神官、神将、司公、神吏也都遮遮掩掩,瑟瑟发抖。 雨晴俏脸煞白的抓住了陈义山的袖子,紧张到口吃的地步:“小,小师祖,恶,恶神来了!” 无垢道长嘴唇哆嗦着,艰难的叹息了一声:“老天爷啊!真的要让颍川郡变成千里泽国么……”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场面。 纵然是艺高人胆大,纵然是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风浪,纵然是全天下谁都不服只服陈仙长的天宝大法师,此时此刻也已经吓得浑身发软。 至于陈泰清,更是抖的连铁剑都拿不住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胆小懦弱,相反,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向来都是以胆略惊人而著称的,他们眼下表露出来的那种震撼,那种颤抖,那种畏惧,只是他们用精神,用心性都无法压制的自然生理反应! 在如天之大的神通跟前,勇气虽然可嘉,却也别无他用。 叶南星的修为刚刚进阶,本以为这次即便是不用掌教仙师出手,也足够收拾老金鱼了,可是眼下,她咬着嘴唇,一双美目仍旧是无可抑制的看向了陈义山。 就如她所说的,只有陈义山在,而且是一直在,她才会心安,才会真的不会害怕。 唯有陈义山神色如常,就像是没有看见滔天巨浪,也没有看见遮天之云,没有看见颍水战力集群似的,目光淡然,面容波澜不惊,定定的注视着弄潮的长髯老者——颍神。 “陈义山,还我儿子命来!”颍神猛然咆哮,声若九天雷动。 阴风中,数十个神官、神将、司公、神吏被颍神这一声咆哮,给震了下来,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雨晴则直接抱住了陈义山的胳膊,陈泰清的铁剑彻底拿不住了,无垢道长盖在眼上的铜钱也掉了…… 陈义山轻轻扯开雨晴的手,身影一晃,扶摇而上,凝立在风中,平静而冷漠的注视着颍神,语调清晰而缓慢:“走错一步还可以回头,但是如果步步都走错,那就永世都无法回头了!颍神,你难道真的要自甘下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么?!” “废话少说!”颍神森然道:“那天在本君的神庙之中,我上了你的当!本君还以为你有多大仙法,其实,你不过是大言不惭,欺世盗名而已!你如果真的仙法广大,就请在此时此刻止云定水,把本君打落潮头吧!否则,本君必淹颍川全郡!” 陈义山摇头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何苦要连累百姓?” 颍神冷笑:“呵呵呵!是谁说的为百姓出头?你为他们杀了本君的儿子,他们也该付出些什么不是吗?!” 陈义山道:“覆水难收,这一战如果真的开启,你就彻底落实了恶神的罪名,而且是罪大恶极!” 颍神面色狰狞,嘶声说道:“陈义山,三日期限已经到了,你要么自杀,要么杀了本君,哪有这么多废话可讲!” 陈义山叹息一声:“你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么?” “嘿!”颍神阴测测的笑道:“不必惺惺作态了,本君到底是没有看错,你,其实并无广大仙法。” “嗡!” 玄英灵剑从鞘中飞出,杀意如狂潮般弥漫开来,陈义山也将气海之中的灵气完全荡开,直激的长发飘飘,衣袂飒飒。 在瞳孔缓缓紧缩中,陈义山嘶声说道:“那就,与颍神不死不休吧!” “咻!” 叶南星脚踏飞剑,侧立在陈义山的身旁,目凝秋水,死死的盯着颍神。 “不死不休,说得好!”颍神喝道:“是你不死,本君不休!来吧!” “颍神啊!”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大城隍突然从阴风里探出头来,颤声喊道:“求求你老人家,快收了神通吧!要适可而止啊!” “大城隍,没想到你居然敢跟本神君作对!”颍神吃吃笑道:“本君以前还真是看走眼了,以为你就是个怕死怕坠神坛的老滑头,却没有想到,你竟还有些骨气!怎么?是觉得自己做神做到头了么?!” 大城隍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小神还想继续在颍川郡做下去,所以才恳求颍神不要乱来啊。” 颍神冷冷说道:“本君原来还想着留下你那一亩三分地,纵然是发水,也不至于淹没你的神庙,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堂堂一府正神的大城隍,竟然跟仙界中人勾结到了一起!依本君看来,你那小庙也别留着了!” 大城隍苦笑道:“大神君啊,你如果下定决心要淹没全郡,就算是给小神留下神庙又有什么意义?你如果执意不听小神劝的话,呵……小神纵然位卑力小,也只好为了香火情,替百姓出头,站在你对面了。” “你是作死!给本君水灌颍川!” 颍神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声,水面上的浪潮立时又暴涨了数丈高,风车般席卷上岸,朝着府城摧枯拉朽似的高歌猛进! “去,给我诛神!” 陈义山也喝了一声,盘旋飞舞在高空中的玄英灵剑立时便化作一道青芒,如流星般朝着颍神坠落! 颍神仰面瞧时,那剑已刺上他的左颊! 第134章 化鲲 却听“叮”的脆响,火花四溅,玄英灵剑竟然没有刺进颍神面颊分毫! “呵,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颍神冷笑间拂袖一挥,玄英灵剑顿时被磕出去数十丈远。 陈义山指尖灵气加持,又喝了一声:“再去!” 玄英灵剑铮然鸣响,再度朝颍神面颊刺了过去。 却听“嗤”的一声响,颍神目中金芒爆射,直撄玄英灵剑锋芒,两下相碰,玄英灵剑连颤三颤,无法突破,须臾间就落回了低空,缓缓盘旋着,呜咽有声,不敢再进。 陈义山不由得心下骇然,他早已知道颍神神通广大,却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 连加持过无数次的玄英灵剑都无法奈何他! “本君的左面颊乃是神力防御薄弱处,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可惜啊,你纵然能看破却也无力击破!”颍神嘿然冷笑道:“陈义山,你不出手也倒罢了,这一出手,你露底啦!” 说时迟,那时快,颍神倏的离开潮头,化作一道长虹,飓风般疾驰向陈义山! “化虹神通?!”大城隍失声说道:“没想到颍神的神道修为已经高到了这般境界,不是说他魂魄有亏,精元不足么?这,这还怎么打?!” 所谓化虹神通,是指身化虹光,以绚烂光华迷惑敌手的眼睛,并将进攻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同时将法术隐匿其中,是能一击必杀的大神通! 对于阳神来说,必定是神道修炼至阳虚阴实的境界,才可能学会这一神通。 而对于阴神,如大城隍等来说,化虹神通是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噗!” 在众神惊心动魄的仰望中,只见一道残影被金虹割碎! “掌教仙师!” 叶南星惊呼一声,纵剑急奔,却听见一声:“无碍!” 她倏的立住,只见陈义山出现在了丈余开外的虚空中,毫发无损。 “嘶” 大城隍倒抽冷气,对其余目瞪口呆的神祇们说道:“知道为什么陈仙长敢跟颍神开战了么?人家是有这资本的!” “嗯嗯嗯” 众神祇连连点头。 半空中,金虹凝滞,颍神的身影也再度出现,口中还惊讶的“咦”了一声,显然是也被陈义山刚才化影而逝的身法给震惊住了。 “那个人,那个人就是掳掠我水族生灵的大妖怪啊!”站在虾兵蟹将中的泥鳅塘主仰望见陈义山的面容,登时大吃一惊。 年先锋回头道:“他?” “就是他!”塘主恨恨道:“他也落进我的水府了,他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年先锋古怪道:“可他是仙人啊。” “啊?”塘主愕然道:“仙人,仙人还干这种事?” …… “看你还躲不躲的过去!” 空中,颍神已经再度化为金虹,朝陈义山袭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陈义山身影一晃,又是一道残影在空中消散。 “这是,仙法瞬失瞬现么!?”颍神不信邪,连续攻击了六次,可结果,每次都被陈义山给闪开了。 “你这厮到底是怎么回事?”颍神狐疑了,他凝立在云端,古怪的看着陈义山,心想这家伙如果真的能施展出瞬失瞬现仙法的话,修为应该是在自己之上的,为什么会一直躲闪呢? 可是如果那不是瞬失瞬现仙法,他又怎么可能次次躲过自己的化虹神通? “咚!” “咚!” 地上传来两声闷响,却是陈泰清和无垢道长晕了过去。 他们刚才一直仰望颍神追逐陈义山,又是金虹又是残影,盘旋来去,速度快到了极致,两人的眼睛根本跟不上,脑子当然也跟不上,竟至于晕厥了过去。 “魂封!”陈义山陡然大喝。 “嘿,你快,本君也不慢!” “轰隆隆!” 数道天罡惊雷从天劈落,冲破乌云,袭向颍神。 “呵,威力不足,伤不了本君半片金鳞!” “地煞火来!” “你就这么点本事么!?” “南星!” “嗖!” 叶南星听的陈义山呼唤,当即好无迟疑,纵飞剑疾去,手中寒光迸射,暴雨梨花般朝着颍神打去! “狂妄!” 颍神怒吼一声,无数金鳞如飞蝗般洒落,朝着陈义山和叶南星裹去。 陈义山利用“奔雷符”躲避已经多时,而今并无余力,仓促之下,竟然被颍神的金鳞裹了个结结实实! 刚冲上去的叶南星也没有逃脱此厄! “淹!” 得手的颍神狂吼。 站在地上的无垢道长和陈泰清已经晕厥,而雨晴纵然是引颈仰望潮水也看不到尽头,就好像那水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样。 雨晴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颍州郡完了,这水怎么可能拦得住?我要吃的东西,再也吃不到了……” 此时却见大城隍飞奔落地,右脚在地上猛踩,同时嘴里呼喝有声:“颍川郡众土地何在?速速于本府现身!” 一阵神光从地下迸射上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有近百个土地神就一起冒了出来,齐刷刷答道:“参见大城隍!” 大城隍毫无耽搁,喝道:“给我土遁结堤!” “是!” 只听得“咔嚓嚓”乱响,紧接着轰的一声,数十丈高的土翊翻涌而起,瞬间便结成了一条无边无际的大坝,迎面拦拦截洪水! 洪水击在堤坝之上,无功而返。 至于说百余个土地神一起做法的场面,任谁也没有见过,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果真蔚为壮观! “蝼蚁之神也敢在本神君跟前卖弄本事?!” 颍神神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喝道:“给我掘堤,一泄千里!” “轰!” 随着颍颍神的一声怒喝,刚刚结好好的堤坝应声崩塌! 洪水朝着府城冲去! “扩地无边!” 众土地再次一起施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眼看洪水都快要淹没到府城了,结果地面竟然像是一直在长,洪水距离府城反而是离得越来越远了。 “可恶!”颍神暴怒道:“在本君面前卖弄神通么?!” 大城隍嘿然说道:“大神君,土克水啊。” “本君让你们土崩瓦解!” “轰隆隆!” 巨响声中,乌云里落下一道巨大的霹雳,朝着众土地神砸下。 “嘭!” 神光崩散处,众土地神齐齐消失不见。 “众志成城!” 一府六县七个城隍手中的玉圭从天而降,一碧六白,瞬间幻化成七座城池,一层又一层的朝着颍神砸落。 “你们,太弱了!”颍神竟然在刹那间现出原形——数百丈大的巨鱼,翱翔于天际! “居然,化,化鲲了?!”大城隍瞪大了眼睛。 第135章 魂封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颍神以金鳞化鲲,虽然说并没有几千里那样庞大无匹,可是仍有数百丈的巨身横亘在天地间,瞬间惊煞了众人! 一府六县七位城隍,竭尽所能,以玉圭化做的七座城池,全部压在了颍神身上! 但是,那神通毫无用处,须臾间,七座城池就被颍神巨化的鲲稍稍一震,尽数灰飞烟灭了…… 七位城隍不约而同的脸色大变,然后又异口同声“唔”的惨呼,吐出阵阵香火气来! “不堪一击!”颍神不屑一顾的冷笑道:“事后,本君再收拾你等!” 只这一次反噬,七位城隍对颍神便再也没有一战之力了,他们纷纷跌落风头,瘫软难动,甚至连他们的神器——玉圭,都彻底被摧毁了。 “陈仙长,本府已经尽力了,又是百年的香火愿力被毁,可无济于事啊……”大城隍惨笑着,看向了被金鳞所包裹的陈义山:“你,还能再战么?” 就这么结束了吗?! “给我杀啊!” 年先锋看见自己的老大如此神勇,当即嘶吼一声,率领着鱼兵虾将,驱浊浪朝着府城进攻! “等等!” 塘主忽然站了出来,惊愕道:“我们这是要毁了颍川郡吗?” 年先锋一腔热血被阻拦,当即不悦道:“塘主觉得呢?不毁了颍川郡誓不罢休!你以为大神君是在玩水呢?!” 塘主的脸色一变,喃喃说道:“可这是大罪啊,我们是神啊,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呸!”年先锋啐了一口,反问道:“什么大罪?大神君说的话就是神法,不听大神君的话才是大罪!” 塘主摇了摇头,道:“不行,这种事情我做不来,我,我不能干这种事,我好歹是个神,是正神啊,发洪水淹没自己信民的土地,那是邪神才干出来的事,我做不出来。” 年先锋怔了怔,随即便喝骂道:“瞧你那个作死的样儿!你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塘主,颍神府里一个虾兵都比你强些,你跟我摆什么正神的架子?!如果不是颍神特意交待要留下你,你以为你能在此战之中分一杯羹么?!” “呵呵……”塘主强笑道:“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羹是不喝了,小神告辞!” 年先锋见塘主要溜,当即厉声喝道:“给我杀了他!” 几个虾兵蟹将立刻就持刀枪乱刺过来,那塘主却“嗖”的一蹿,脚底抹油似的消失在浊浪之中,瞬息间便不见踪迹…… 出手的虾兵蟹将面面相觑,然后又一起看向年先锋,道:“他跑了,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年先锋骂道:“真特娘的是个泥鳅精,比谁都滑!不管他了,配合大神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上!” “是!” 虾兵蟹将们,簇拥着年先锋,推动潮头,继续往颍川郡府城进发。 只是,被塘主这么一耽搁,七府城隍手下的神官、神将、司公、神吏们也都架起阴风冲了上来。 随着郡府武判官大吼一声:“杀啊!灭了这些兴风作浪的臭鱼烂虾!” 两下里瞬间打在了一起。 武判官对上了年先锋,大骂道:“你个臭鲶鱼也敢作祟?!” 年先锋不甘示弱的骂道:“你个死判官!刚学会用笔就敢出头?你认得字么?!” “……” 颍神回望了一眼,见浊浪被阻,自己的手下被拦,也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朝着府城飞去。 在他看来,纵然身后是浊浪滔天,踟蹰不前,也不关他的事情了。 只要到了府城之上,张嘴吞吐,甭管是多么繁华的人世,也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那个陈义山还在金鳞中困顿,就让他眼睁睁看着生养自己的家乡变成泽国吧!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越来越近了。 “颍神止步!” “大神君意欲何为?!” 两道厉喝陡然传出,与此同时,两道人影也出现在了空中,拦住了颍神的去路。 “何方神圣,敢管我颍川郡的琐事?”颍神翻动眼皮,却见是轩辕山山神和金鸡岭山神挡在前头。 “大神君想要做的可不一定是琐事啊。” “千里泽国,信民无家可归,颍神就不心疼么?” “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是要阻拦本君吗?”颍神阴测测的说道。 轩辕山山神脸色严肃道:“若是大神君执意要水淹颍川,那我二神必然阻挠!” 金鸡岭山神立刻附和道:“不错!还请大神君收了神通!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颍神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后退?他只轻轻哂笑:“呵,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那本君还想儿子死而复生呢!七府城隍都已经落败,你们两个还要在本君面前不自量力么?!” 轩辕山山神沉声说道:“在其位谋其政,我等不敢亵渎尊位!” 金鸡岭山神也肃容说道:“颍神,你此举是要遭天嫉地恨的!” “废话少说!”颍神咆哮道:“本君就试试你等的神通,看你们到底拦不拦得住我!” 轩辕山山神微微颔首:“既如此,那就得罪了!” 金鸡岭山神蹙眉道:“大神君,何苦如此!?” “轰!” 一声响,有座大山突兀的从天际飘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的压在了颍神巨化的鲲身脑袋之上。 “砰!” 又是一声响,另一座大山也迅疾飞落,压在了颍神的腰身。 轩辕山山神和金鸡岭山神各自都动用了自己最大的神通——移山! 他们想要用这两座山来抵御颍神进一步的疯狂举动! “你们,胆敢如此对待本君?!” 颍神凝滞在了半空中,背上负着两座大山,隐隐已有坠落的迹象,可目中怨恨的神色却越来越浓了。 轩辕山山神和金鸡岭山神都长吁了一口气,幸不辱命啊! “啊呃”颍神嘶吼! “嗬啊”陈义山也在咆哮! “嘭!” 一声爆响,陈义山终于挣脱了层层金鳞的束缚,踏空立足,远远望见颍神被困,不由得心中大喜,指引灵气,一阵疾画,嘴里喝道:“魂封!” 颍神的魂魄有缺,这是最好的制敌机会! 第136章 碎符 远处,轩辕山上,金鸡岭上,无数百姓都在神色焦灼的遥望府城。 颍神化鲲的巨大身影即便是相隔数十里之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深入骨髓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完了,彻底完了……”有人喃喃说道,绝望已极。 “连山也压不住恶神,没希望了……”有人摇着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家啊!呜呜……”有人失声痛哭。 苍琅先生面色阴郁,攥着拳头破口大骂:“恶神就这么无法无天么!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苍雪小脸煞白,紧张的十指乱抠,指甲都被她撕扯掉了一层,嘴里不断的念叨着:“陈公子一定没事,陈公子一定没事的!” 他们完全想象不出,如此可怖的存在,要怎么才能被消灭掉。 陈公子他,行么? …… 陈义山确实不行了,他已经撑不住了。 进阶到洗髓阶段的他,接连使用天罡之雷、地煞之火,原本对付妖孽和恶神都有奇效的大术法,而今却对颍神毫无作用! 被加持过无数次,可轻易斩落小神君人头的玄英灵剑,连续受挫,而今竟然因为畏惧而直接躲回了剑鞘! 即便是用慧眼看透了颍神精元魂魄残缺不整,可封镇符中的魂封和神封也完全掀不起波澜! 在巨大的实力落差中,陈义山所能施展的手段都如小孩儿过家家一般可笑。 唯有奔雷身法还算有用,可现在,在颍神暴怒的鲸吞之力下,他连逃都逃不了了。 黔驴已经技穷,他也彻底绝望了。 距离巨大的鱼嘴越来越近,他自嘲的一笑:“呵,没想到,我真的,会陨落于此啊。” 自己确实太高看自己了。 在颍神面前,自己明明孱弱的可笑,却仍然要固执的对抗,甚至毫无自知之明的痴心妄想要诛神,以自负和无知连累了所有人。 让大家,失望了啊。 义山,要以死谢罪了…… 在完全放弃抵抗之前,他低头往下方俯瞰了一眼,无垢道长和父亲都已经清醒,此时正在振臂狂呼,却听不见他们嘴里呼喊的是什么。 叶南星坠地无碍,在雨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飞剑颤动,似乎还要凌空再战。 陈义山心中苦笑:“这个傻仙女还不死心么,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倔……我再争取些时间,让他们都逃了吧。” 他颤抖着摊开手,心念一动,乌月钵出现在了掌中。 只剩下这最后一招了…… “呼!” 一道人影瞬间在空中凝成,随即疯狂变大,眨眼间已经是身入云层,脚踏大地,化成了数百丈之高的巨人! “这,这——” 失去战力的众城隍还有两大山神,正在混战的虾兵蟹将以及众神官、神将、司公、神吏,焦躁不安的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决心赴死的叶南星和惶遽无地的雨晴,以及远在轩辕山、金鸡岭上的众百姓,全都瞠目结舌。 就连颍神也停止了鲸吞,惊愕的闭上了鱼嘴,鱼眼瞪的比之前更要暴突:“这,这不可能!” 大城隍难以置信的仰望着,梦呓似的说道:“这是法天象地?!” “哈!陈仙爷赢了!”武判官大笑起来:“法天象地!这是无上仙法,法天象地啊!” 年先锋脸色煞白,几乎吓尿,忽然间调头就走,一声不吭的钻入了浊浪之中,其余虾兵蟹将纷纷失慌,嚷嚷道:“年先锋逃走了!我们也跑吧!” 一干水族眨眼间做鸟兽散,跑了个干净彻底,涌动着的滔天浊浪失去神力催动,在瞬间崩塌,退回颍水之中…… 陈义山的幻影已变得比鲲化的颍神还要巨大,冷厉的目光如电般扫落,死死的盯着颍神,声如巨雷:“大胆!一条臭鱼也敢在本仙君面前如此猖獗么?!” “哇啊啊啊小师祖!!!” 雨晴兴奋的跳了起来,满眼星星。 叶南星眼圈微微发红:“掌教仙师,他好讨厌,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赢得了恶神的,可他偏偏之前不尽全力!” 陈泰清激动莫名:“我儿居然还有这等广大仙法?!怎么早些不施展出来,害的为父好是担心!” 陈重楼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忧换成了欣慰:“不愧是我的乖乖玄孙啊,恶神必然伏诛!” “……”唯有无垢道长凝起了眉头,他是见过陈义山施展这一招的。 完全唬人的招数。 这一招出来,说明陈义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叶仙娥,咱们该走了。”无垢道长闪身到了叶南星身边,低声说道:“咱们护着陈郡丞快走吧。” “走?”叶南星愕然道:“掌教仙师已经要赢了,为什么走?” “南星,快走,我撑不了多久了!”陈义山从空中飞落,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掌教仙师,你——”叶南星连忙挽住了他的胳膊,却发觉他的臂膀在颤抖,再一摸他的手,冰凉一片,毫无温度。 叶南星的心一下子跌进了谷底,怎么会这样?! 掌教仙师孱弱的完全无法想象,可他明明都施展出法天象地了啊! “我以掌教仙师之名,命你快走!”陈义山咬着牙嘶声说道。 “不,我不走!”叶南星决绝的咬着嘴唇,扭头冲雨晴喝道:“雨晴,你和道长带着陈郡丞走!以后保护好陈郡丞还有陈夫人!云梦一派,以你为继了!” 雨晴的笑容瞬间凝固:“啊?!” 陈泰清也凑了过来:“儿啊,你,你们在说什么?” “快看!” 不知道哪个神祇高呼一声,众人纷纷仰望,却见陈义山那巨大无朋的身影竟然开始变得黯淡。 众城隍和两大山神早看出了古怪,彼此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本来已经深深恐惧的颍神此时也猛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大笑:“哈!哈哈!居然只是障眼法?!陈义山,你好贱啊!我嚼碎了你!” “嗷啊” 硕口一张,鲸吞神通再启,已经站在地面上的陈义山毫无抵抗之力,“呼”的一声,被吸扯的倒飞了上去。 叶南星纵剑而起,一把抓住了陈义山的手,拼命往回拉扯。 但是合他们二仙之力,仍旧是一丈一丈的被颍神越吞越近。 “你可真傻啊。”陈义山对叶南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也不知道谁傻。”叶南星居然还笑了。 “小师祖!!师父!”雨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不要,我不要你们死啊,云梦派不能只剩下我一个。呜呜……” 哭喊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是那枚龙符啊。 对了,小师祖说过,龙符是一位高人的信物,那高人拥有无上神通! 她用力捏了下去。 “啪!” 龙符碎了。 快来吧,快来救救师父和小师祖吧! 第137章 香火反流 相较于近处的绝望不同,远处山上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战场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仍旧能看到陈义山用乌月钵投映在空中的,若隐若现的快要消散的巨大幻影。 恐惧过后,是狂喜! “那,那是陈公子啊!” 轩辕山上,望眼欲穿的苍雪高声欢呼:“陈公子变大了!好大好大!” “哇啊啊啊” 本来绝望的百姓们一下子激动起来,纷纷跟着苍雪欢呼:“陈公子变大了!要赢恶神了!” “恶神完蛋了!” “陈公子好厉害!” “我就说陈公子一定会赢的!” “哈哈,我家保住了!” “嘿,老爷子死活不肯出来躲灾,倒是对的。” “……” 郭三因为激动亢奋,脸色涨得通红,他心急火燎的跳上一块山石,振臂吼道:“陈公子,诛恶神!大家伙跟我一起喊啊,为陈公子助威!” “陈公子,诛恶神!” “陈公子,诛恶神!!!” 百姓们很快就自发的加入了呐喊,声音越来越整齐划一,也越来越响亮。 轩辕山震动起来,金鸡岭那边也很快加入。 两处大山,从山顶到山腰,从岭上到涧旁,黑压压漫山遍野的人头涌动,百万张嘴震耳欲聋,那呼唤声瞬间便响彻天地,直入颍神耳中。 “陈公子,诛恶神!!!” “嗯?!” 颍神惊怖之余,突然间感觉体内的一股神力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惊慌中,更大的变故发生了。 “呕!” 一团凝实的香火气竟被颍神生生的吐了出来,他那数百丈大的巨大鲲身“呼”的便缩小了一圈。 陈义山和叶南星只觉身上一轻,颍神的鲸吞之力消失了?! “陈公子,诛恶神!!!!” 声浪如海啸飓风般席卷而来。 陈义山精神陡振,慧眼如炬,朝着远方望去,那是百姓的呼声? “呕哇!” 又是一团香火气被颍神吐了出来,他的身形也再度缩水。 “不,不好!”颍神忽然想起那天陈义山说过的话,没有百姓的信仰,没有百姓的祭祀供奉,神通何来?!百姓才是你的衣食父母! 要,要反噬了?!颍神惶遽无地。 反倒是陈义山,疲惫之感如潮水般退却,本来已经快要消耗殆尽的灵气竟然又莫名的在气海中涌动起来。 “陈公子,诛恶神!!!!” “唔” 颍神难受至极的吐出了第三口香火气,他的身形继续缩小。 叶南星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喜的声音都哆嗦起来:“掌教仙师,恶神,恶神好像不行了!” “哈!”心神交瘁的大城隍忽然来了精神,大笑道:“是香火反流啊!颍神,你自作孽,不可活了!” 万民一心,求诛颍神,巨大的愿力使得颍神积蓄数百年的香火气反流出来,他的神通破了! “恶神,这就是民心向背!天下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谁也改不了这个道理!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人心如水!”陈义山感受着越来越磅礴的灵气在体内涌动,甚至隐隐超过了自己本身的修为,他纵然不懂是何缘故,也隐隐猜到了与百万生灵的愿力有关。 “陈公子,诛恶神!!!!” 在这百万愿力汇聚之下,颍神的神通彻底崩坍,天地间的灵气也为之左右,顺应民心,朝着陈义山聚拢! 陈义山指引灵气,缓缓画动,目光璀璨如电,森然说道:“恶神,你伏诛吧!” “我不服!”颍神歇斯底里的爆发出一声狂吼。 鲲化的道身已经彻底没有了,半空中只剩下一条丈余长的,浑身布满金鳞的,双眼通红如血的大金鱼。 …… 洛神最近在水府内待得实在是烦闷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觉得做神太过于单调乏味,生活中充满了无趣。 破弟弟说回过家之后就来水府看自己的,结果到现在都还不露面,该打,哼! 无聊中,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懒洋洋的躺在榻上,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水域之内的各种大小事务,以及神庙里百姓的各种请愿,还有治下各郡城隍神、山神处的接洽事宜,都交由金童去办就足够了。 她实在是懒得麻烦。 新上任的近侍玉女清络对新生活、新神职十分满足,因为一切体验都是好的。 洛神的脾气其实并不怎么样,往往说翻脸就翻脸,但是对清络却一直另眼相待,其他神官因此也对清络敬重有加,每每称呼必然是“玉女姐姐”或是“玉女娘娘”,这是清络数百年来从未享受过的为神的尊崇。 清络当然知道被洛神优待并非是自己太过优秀,而是因为陈仙长面子大。 她来洛神府下还没有多久,就被洛神打听了好多次陈仙长的事情,清络心思细腻,自然看得出来,洛神娘娘对陈仙长有种莫名的偏爱。 虽然这个弟弟不是亲的,这个姐姐也是干的,他们认识也没多久,但就是这么亲密,清络自然也表示理解——这人与人的缘分都妙不可言,更不用说神女与仙男,更何况陈仙长是那样优秀的仙男…… 和洛神一样,清络也盼望着陈义山能早点来水府串门,因为清络想让陈仙长看看她的变化。 是的,她变化很大。 洛神水府向来以富丽堂皇闻名神界,各种奇珍异宝累累摞摞,不胜枚举,洛神对清络很大方,经常随手就给了,丝毫不吝赏赐。 清络现如今早已不复当初一缕青衣蔽体的寒酸模样,而是头戴璎珞,罗袂华裳,环佩玎珰,遍体异香,她变得更美了,也更魅了…… 倒是洛神自己,虽然容貌之盛艳天下无双,却不十分喜欢打扮。 就如眼下这般,她散挽着一头青丝,不饰任何珠宝钗簪,披一件贴身纱衣,两条雪白的玉臂都露在外面,细腰上很随意的系着条薄裙,还光着一双好看至极的脚,侧卧在榻上假寐。 清络在旁边站着,暗暗好笑,洛神娘娘也太懒了。 珠帘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有女神官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清络抬手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洛神娘娘正在休息,不便打扰。 女神官默默的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不料洛神却突然开口了:“有什么事情啊,为何不去找金童,却来寻我?” 女神官慌忙说道:“禀告娘娘,是大河神处来了神差,要求见娘娘。” 第138章 护弟狂魔 听到是大河神处来了神差,洛神才缓缓动了下娇躯,但仍旧还是躺着,也不睁眼,问道:“是来送过年的回礼么?你们直接收库就是了,何必报我?” 女神官道:“不是回礼,神差说大河神有要紧的话告诉娘娘。” “哦?要紧的话?能怎么要紧?”洛神秀眉微蹙,半晌才挥了挥光溜溜的雪白胳膊,道:“那让他过来说吧。” “是!”女神官匆忙去了,片刻间便引着大河神处派来的神差参见。 清络见洛神仍旧躺在榻上,眼睛都不睁开,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更何况那穿着打扮也不适合见客,便出去说道:“娘娘原在休息,刚刚醒来,不便见客,神差就请在珠帘外说吧。” “是,打搅娘娘休息,是卑职的失礼,诚惶诚恐。”那神差的态度十分恭敬,道:“大河神要卑职告诉娘娘:颍水近来有些不大太平,也不知道颍神惹了个什么大人物,竟被人家宰了儿子。颍神为此暴怒,放言说要水淹颍川,让全郡寸草不留。此事被颍川郡大城隍告状告到了京师首座城隍神那里——” 洛神听到这里才睁开了眼睛,诧异道:“颍神的儿子居然被人给宰了?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啧啧……大河神还说了什么?” 神差道:“大河神还说娘娘如果得闲,就去颍川郡看一看,劝导颍神两句,让他做事不要太过分,至于那个杀他儿子的所谓大人物,还要劳烦娘娘出手解决掉。” “唉……” 洛神叹了口气,抱怨道:“大河神自己倒是会躲清闲,这种事情他不出头,反倒好意思指使我。颍神自己没本事,死了儿子怪得了颍川郡百姓么?还要水淹全郡,我看他是吃饱撑得了!至于他那个儿子,我早就瞧着不是良善之辈,死了也该!” 神差尴尬的笑了笑,又婉言说道:“娘娘,颍神到底是八水正神之一,他的儿子被杀,可不是小事,这说明那个所谓的大人物根本不把水神一系放在眼里。娘娘出手威慑一下,让宵小之辈不敢招惹咱们水神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洛神不耐烦道:“知道啦,你回去吧,得空我会去颍神那边看看的。” “这……”神差为难道:“大河神的意思是,娘娘最好能立刻动身。那个所谓的大人物是——” “闭嘴!你敢催我?!”洛神猛然坐了起来,喝道:“要不你去!?” “卑职,卑职——”那神差吓得脸色大变,浑身打颤几乎晕倒。 洛神“哼”了一声,又准备躺下去,却猛的心血来潮,倏的站起,喃喃道:“我弟捏碎了龙符!这是有人欺负他啊!” 清络一愣,关心则乱,本不该她多嘴说话的,可事关自己心心念念的陈仙长,便也忍不住问道:“是,是陈仙长出事了?” “嗯,龙符碎裂的地方,是,是在颍川郡府城外啊,我弟就是要回颍川郡府城的,哎?!还是在颍水岸旁,颍水?!”洛神的目光霍的一闪,心中暗暗盘算道:“不好,莫非杀掉颍神儿子的那个所谓大人物就是我弟?他跟颍神打起来了?打不过了所以捏碎龙符?好哇,颍神你个臭金鱼,要是敢欺负我弟,我与你势不两立!” “清络,你看好水府,我出去一趟!”她扭头吩咐,脸上原本荡漾着的那些懒洋洋的神态瞬间就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森森杀意。 清络慌忙说道:“娘娘,我,我给你梳妆更衣!” “等不及了,就这样吧!”洛神身影一晃,早消失不见了。 清络愣在那里,心说:娘娘,我也想去啊! 陈仙长,陈仙长他不会有事吧? 大河神处来的神差到此时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他擦了把汗,心想这洛神娘娘实在是喜怒不定,古怪难测,刚才还懒得不想动弹,怎么突然间就急成这样? 她弟弟,叫什么陈仙长的,被人欺负了? 可洛神是堂堂八水正神,出自蛟龙一族,怎么会有个姓陈的仙人弟弟? 嗯?仙人?! 神差猛地警觉,大河神派他来见洛神娘娘的时候,曾经交待过,说杀颍神儿子的那个所谓大人物,乃是仙界中人,而且也姓陈,叫陈义山!他刚才是要告诉洛神这些信息的,却被不耐烦听的洛神打断…… 天啊,不会这么巧吧! “玉女娘娘,这个,这个洛神有个做仙人的弟弟么?”他慌忙问清络道。 清络瞥了他一眼,道:“有啊,陈仙长啊。” “仙乡何处?” “颍川郡府城。” “是,是叫陈义山么?” “是啊,你也听过?” “他,他跟洛神娘娘的关系如何?” “关系如何?谁要是敢欺负陈仙长,大概是会被洛神娘娘撕碎的吧。”清络冷笑一声,又狐疑道:“你打听陈仙长这么多事情干什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不,不干什么,多谢玉女娘娘解惑,卑职告辞,告辞了!”神差面如死灰,逃命似的跑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立刻禀告给大河神! 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乱子! …… 颍川郡府城之外,颍水岸边,半空之中,洛神的身影“咻”的闪现。 只一望,她便看见了一条丈余长的金鱼凝滞在云下。 至于自己那个面如冠玉、麻衣胜雪的可爱弟弟,此时正临虚而立,右手在缓缓的挥动着。 洛神娘娘松了口气,看起来,弟弟还好端端的。 “我不服!” 颍神那歇斯底里的狂吼声就在此时喊出。 “老臭鱼,你敢伤我弟弟?!”洛神娘娘杏眼圆睁,飞身上前,光溜溜的玉臂伸出,半空中一挥,瞬间便化作了龙爪,恶狠狠朝着大金鱼抓去。 “唰!” 却见一道耀眼至极的电芒从高空中轰然坠落,结结实实的劈在了鱼背上。 “嘭!” 一声爆响,金鳞散落,丈余长的鱼身化为齑粉,簌簌飘落。 颍神,被陈义山汇聚灵气所打出的天罡之雷炸碎了。 而洛神娘娘的龙爪还只是刚刚伸出去。 她有些错愕。 我弟,居然能灭得了颍神那家伙?! 第139章 一张巧嘴 “恶神已经伏诛了!” 陈义山激动的热泪纵横,放声大呼道:“我颍川郡百姓威武!我颍川郡百姓不朽!” “陈公子威武!” “陈公子不朽!!!” “……” 百姓们的欢呼声也从轩辕山和金鸡岭上回馈过来。 所有人都沸腾了。 死里逃生之后的酣畅淋漓,远胜于其他一切喜悦之情! “哈!赢了!我们赢了!”大城隍也疯癫似的叫了起来,手舞足蹈对手下众神祇嚷嚷道:“我们,成就大功了!” “我的乖乖玄孙啊!”陈重楼双手扶额,声嘶力竭的喊道:“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啊!” 其余六县城隍爷,神官、神将、司公、神吏无不弹冠相庆,这一战,他们赌对了! 击败恶神,保住颍川郡,功劳簿上,少不了他们的一笔了,至于战损时所耗费的香火愿力,已经不算什么了…… 无垢道长和陈泰清相拥欢呼,叶南星和雨晴更是喜极而泣。 唯有洛神,倩影凝立高空,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些茫然。 她是最清楚颍神实力的。 同为八水正神,洛神名列第一,神通最为大大,可是她也深知自己对比排名第二的淮神、排名第三的颍神并不会高出多少。 颍神虽然是靠着巴结大河神上位的一条老金鱼,但毕竟也是实打实跃过龙门而得神道的,能跃过龙门的鱼,千万中无一! 况且颍神又在颍川郡这个富庶之地享用香火数百年,修为之强,绝非是一般的神祇可比! 可以说,以颍神的修为和地位,纵然是大河神也要给足面子,否则也不会在接到京师首座城隍的状告时,仍旧袒护了。 洛神自负血脉高贵,是蛟龙之体修炼成为的真龙之身,胜过颍神当然不在话下,可她也清楚,自己真要是与颍神生死相搏,也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打上几天几夜,怕是灭不掉颍神的,而且就算最终能灭掉颍神,自己也必定会被伤及筋骨,损毁香火的。 可是陈义山这个臭弟弟,刚才,他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挥手引天罡雷罚降世,轻而易举的把颍神炸成了粉末! 这是多么可怖的实力啊! 洛神不得不做出一种令她心悸的猜想——陈义山若是对自己出手,自己能不能抵挡得住?不能! 可是眼下距离上次洛水冲突,神庙相认才过去多久啊,他,他那时候还是个那么孱弱的小屁少年,数日不见,就突飞猛进,增益至此可怖的地步了?! 这臭弟弟修仙的天赋到底是有多强啊! 他,他以后还会不会把自己这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放在眼里? …… “姐姐!” 一声欢呼,陈义山忽然冲着洛神飞了过来。 其实早在洛神探臂化龙爪,对颍神出手的时候,陈义山就看见她了,只是当时还不敢相认。 毕竟,洛神现在的穿着打扮太过于,呃,太过于豪放了,什么珠宝饰品都不戴也罢了,连衣裳都没整整齐齐的穿——轻罗衫薄纱裙,光脚露背赤玉臂,要不是满头青丝长及腰臀,前后散落下来恰好能挡住关键部位,还不得春光尽泄? 这形象与陈义山在洛神庙见到的端庄婉约版洛神全然不同,也多亏陈义山在击灭颍神后又多看了几眼,然后才发现那确实是自己的洛神姐姐,便赶忙飞身上前相认了。 “臭弟弟!” 洛神见陈义山跑来与自己相认,便收起了胡思乱想的心情,顺手揪着陈义山的耳朵轻轻扯动,似笑非笑道:“你现在可是真行啊,怪不得说话不算话,也不把做姐姐的放在眼里了呢。” “啊?!”陈义山吃了一惊,诧异道:“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小弟这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哪里臭了?小弟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啊,至于说不把姐姐放在眼里,这更是天大的冤枉了!姐姐不穿衣服就出门,小弟还能一眼认出来,可见姐姐在义山心里的位置!”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穿衣服了?!”洛神嘴上嗔怪,但心里却觉受用,伸纤纤玉指轻戳陈义山脑门子,细眉微蹙,假意嫌弃道:“你闻闻你身上那一股鱼腥味,还敢说自己不臭吗?” “嘿,那是因为小弟跟颍神缠斗太久了,被他用金鱼嘴吸扯来去,所以也不免沾染上了些腥气,回去好好沐浴几遍,也就没味儿了。姐姐是水神,还嫌鱼腥味难闻?” “那你说要来我洛神水府的,怎么一直不见你去?还敢说自己说话算话?” “姐姐这也是误会了,小弟在回来之后,原本是打算见过父母就立刻去姐姐家里串门的,水晶龙宫谁不想去呢?可是没想到小弟刚回家,就发现父母弟子都受了恶神欺辱,连百姓也遭着殃……姐姐,咱们身为希夷老祖的门人,见这种事,这种恶神还能坐视不理么?于是小弟就先出手灭掉了颍神的儿子,而后又跟颍神彻底结了梁子,直至今天才算解决。” “呵,就你理足!” “本来就是嘛,但是姐姐突然出现,真是让小弟喜出望外。不过,姐姐你怎么也不梳妆打扮一下就匆忙出门了呢?也亏得姐姐这容貌气度找遍神仙人妖魔五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否则,义山哪里敢认呢!” “你啊你,你就是一张好嘴!”洛神自然听得出来陈义山是在变着法的夸自己,可即便如此,却仍旧听的心花怒放,笑靥如花,媚态尽露。 洛神之美,确实是天下皆知,只不过基于她的神通地位,基于她的脾气秉性,谁也不敢当面夸她好看,赞她国色天香、美不胜收。 毕竟,在遣词用句或者语气神态上稍微一个不慎,就会被打上“猥琐”、“无耻”、“下流”、“亵渎”的罪名,溜须拍马不成反惹龙颜大怒,一爪下来,那是要神魂俱灭的啊…… 但陈义山却没有这些心理负担,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顾忌,本来他就不是洛神的下属,也不是洛神的朋友,他是洛神亲自认下的弟弟,还有什么话不好说? 他夸自己母亲也是夸惯的,照搬挪用到洛神身上,还不是轻车熟路? 但这绝不是说陈义山是阿谀奉承之人,或油嘴滑舌之辈,他对女人在情愫上向来迟钝,但情商却并不低,说这些溢美之词,只是为了讨长辈欢心。 对同辈、晚辈便不会如此了。 譬如在苍雪,在叶南星跟前,他便说不出这些话来。 可洛神偏偏还真的吃他这一套。 毕竟,再美的人也是需要被赞誉的,神、仙也不例外。 她原本对陈义山还有些惊疑猜忌,现如今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臭弟弟就是讨人喜欢,管他厉害不厉害呢,他再厉害不仍旧认自己是姐姐么? 第140章 老大来了 既看出陈义山仍旧敬爱自己,洛神的心情就放松下来了,笑道:“臭弟弟,你问我怎么这样子就出门了?还不是因为你捏碎了龙符,害的我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便不及梳妆打扮,匆匆来了。你这孩子也是,明明灭颍神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还要捏碎龙符呢?是想让姐姐过来,欣赏你的广大仙法吗?” “哪有?”陈义山苦笑了一声,说道:“好姐姐,你还真是高看小弟了。小弟哪有什么广大法力能灭掉颍神啊?这全都是百姓的功劳。至于龙符,那也是小弟的徒孙见形势危急,害怕小弟惨遭那恶神的毒手,在惶遽之下,才捏碎的。” “啊?”洛神愣住了。 她来的迟,并没有看到百万百姓祈愿,为陈义山助威,齐心协力呐喊,声震九天,以至于颍神香火反流的情形……她还以为真是陈义山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修炼成了广大仙法,颍神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 可听陈义山这么说,她不禁诧异道:“我明明看见你引动天罡雷罚,降世炸碎了那老金鱼的啊,你怎么说形势危急,还险些惨遭了老金鱼的毒手?” “姐姐,是这样的。”陈义山也不嫌弃麻烦,当即把自己于颍神恶斗的原委经过细说了一遍给洛神听,洛神这才恍然。 在释去心中疑虑之余,她也暗暗惊心动魄,思忖道:“原来,百姓的愿力是如此可怖啊,难怪有人说民即是水,既能载舟,也能覆舟。颍神这个蠢货,翻船翻的不算冤。” 但转念又一想,洛神反而欣慰高兴了起来,陈义山能把这事情的原委都说给自己听,毫不藏私,足以说明他对自己这个干姐姐确实坦坦荡荡,一片挚诚! 毕竟,那可是牵涉到他修为具体高低的秘密啊。 再一者,这弟弟的实力并不恐怖的话,自己不正好又可以保护他了吗? “你这臭弟弟啊!我原以为你是个乖巧听话的,没想到是个会惹事的!”洛神伸手捏了捏陈义山的脸,又递出来一枚龙符,道:“姐姐再给你一枚,拿好了,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唤姐姐来,知道么?这次,哼!你真是该打!都被老金鱼逼迫成那个样子了,也不找姐姐来帮忙?” “小弟知道错了,该打,该打。”陈义山笑嘻嘻的抓住洛神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让洛神打。 洛神哪里会真打,笑着嗔怪了两句便是。 “姐,我是真怕麻烦你多了,你会嫌烦的。”陈义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更何况,颍神跟姐姐早就认识啊,所以,我才没有及时捏碎龙符的。” “你说这话又该打了!”洛神收敛了笑意,略显严肃道:“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认了个弟弟吗?我稀罕你才认你,既然稀罕你,又怎么会烦你?既认了你,姊弟便是一体,谁欺辱你,便是欺辱我洛神,别说老金鱼了,就算是大河神,要对你做出什么来,我也敢翻脸的!” “姐,你,你真好。”陈义山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是真的感动,情到而目润。 身为家里独子,陈义山虽然一直有父母宠爱,可也羡慕那些兄弟姐妹多的,尤其羡慕那些有姐姐、哥哥疼爱庇护的人,毕竟同辈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与父母子女之间的亲情是截然不同的。 自小他就想要个姐姐或者哥哥,只可惜父母不争气……咳咳,倒也不怪父母,毕竟是自己生在前头的…… 眼下,洛神带给他的这份宠溺,正弥补了多年来未曾实现的夙愿。 再加上洛神说的那几句话,他如何能不感动? 他眨了眨眼睛,迅速把湿润的目光隐匿过去,笑嘻嘻的把龙符拿住,说道:“姐,这次对付颍神,一府七县城隍还有轩辕、金鸡岭二山神都出了大力,你——” “城神的功过自然有京师首座城隍认定,有名有姓的山神则归属于五岳神君统摄,他们的奖罚也必然会很公平的,你就别操心了。” “那就好。”陈义山松了口气,道:“姐,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对了,还有我的弟子南星、雨晴,你也认识认识吧。” “好哇。”洛神笑吟吟道:“你的家人,你的徒子徒孙们,我当然也要认识。” …… 他们二人在空中畅聊许久,早就被旁观者注意到了。 大城隍、轩辕山山神、金鸡岭山神等认得那是洛神娘娘,吃惊之余,早悄然溜走。 他们不敢问洛神娘娘为什么会来颍川郡,更不敢打听洛神娘娘和陈义山之间的关系,基于洛神的打扮和装束,他们知道如果不溜走,大概率会是悲剧的。 洛神娘娘可以不修边幅的出门,但是你们不能看! …… 叶南星和雨晴也早看见了,叶南星瞧了半天,见那“衣冠不整”的女人跟自己的掌教仙师亲热至极,早就忿忿,暗思掌教仙师怎么跟什么人都交往? 更让她觉得不悦的是,那女人虽然“衣冠不整”,可容貌之美,居然还隐隐在自己之上,如果再好好装扮一番,那还得了?! 雨晴自然更不必说了,小嘴一直“巴巴”的,就没有停,各种嘀咕数落。 可突然看见陈义山和那“不检点”的女人手牵着手,似乎要从空中落下来,叶南星和雨晴就又都不吭声了,目视别处,彼此间谈笑风生,似乎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姐,那便是小弟的父亲。”陈义山落地之后,先为洛神引荐陈泰清,洛神刚点了个头,突然间心血来潮,掐指神算,不由得脸色一变,笑容凝固,回首道:“好弟弟,先不忙引荐令尊大人了,姐姐有事,得马上走了。” “啊?”陈义山呆住道:“什,什么事,要姐姐如此突然离开?” “也没事。”洛神捏了捏他的脸,笑的有些勉强,道:“姐姐很快就会回来,再看你的。” “姐,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陈义山聪明缜密,立刻觉察出了不对:“是不是我给你惹祸了?杀了颍神,有大人物来找麻烦了?” 洛神秀眉微蹙道:“颍川地面邪性,刚跟你提了大河神,大河神便来了。姐姐得去迎迎。” “大河神是要为颍神出头的吧?”陈义山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早听说颍神是他的心腹,现在看来,果然不错。恶神刚刚伏诛,他就来了,是打算兴师问罪吗?正好,小弟见他也有话说。我跟姐姐同去迎他!” “你不用多心,未必是为了老金鱼的事情。更何况,大河神也不是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恶神,不至于兴师问罪。好弟弟,且回去休息,姐姐先走一步,回头再来找你。”洛神不等陈义山再说,只把身影一晃,已经彻底消失。 “姐!”陈义山急忙扶摇直上,腾至高空,四下里乱瞟,却哪里还能找寻到洛神的身影? “大河神……”陈义山忧心忡忡的从空中飞落,暗暗思忖道:“姐姐身为八水正神第一,谅那大河神也要敬重七八分,更何况都出自希夷老祖门下,不至于发生冲突。我先耐心等着,看姐姐回来怎么说。” 第141章 莲花落 洛神算出来大河神要奔颍川郡找麻烦,情知后果难测,便急急辞别了陈义山,纵神通往回赶,想要堵住大河神,让他根本见不着陈义山。 不想回赶了许久,却不见大河神的踪迹。 眼看着都已飞出了颍川郡辖境,仍旧没有遇上那位水神系的领袖魁首。 不安之中,洛神掐指又算,顷刻间便放下了芊芊玉手,“呵”的一声笑,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来,你也知道我回,倒是先去我府里等着我了。这样,也好……” 原来,大河神从神差那里得知了陈义山和洛神之间的关系后,便觉得大事要不妙,于是急匆匆出了黄河,弄神通朝颍川郡急赶,但走到半道里,便远望见天罡雷落,声威浩大…… 吃惊之余,大河神在心中默算,须臾间便算出颍神已经身死魂灭,大河神惊怒交加,待要继续奔颍川郡而去,又发觉空中神风涌动,势头迅猛,他抓住风头微微一嗅,早在其中闻到了洛神娘娘的香火气。 略一沉吟,他猜测出是洛神要回来堵他,索性也不再往颍川郡赶了,空中折向,径直奔洛神水府而去。 在大河神看来,颍神既然已经死了,自己纵然到了颍川郡也救他不得,可一旦遇上那个陈义山,该如何是好? 杀?洛神若是阻拦呢? 不杀?那自己水神魁首的威严何存? 还不如等着洛神,看她怎么个说法,随后再作打算。 至于去水府等着,那是要反客为主! …… 却说清络自洛神离开之后就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终于,在水晶宫内她是坐不住了,早守在了水晶宫的大门前,左顾右盼,翘首以待,就等着洛神娘娘回来,好打听打听陈仙长的情况。 金童子办完庙里的琐事回来,见清络那模样,不由得笑问道:“玉女妹妹,一天不见,你怎么变成了望夫石?” 清络嗔道:“谁是望夫石了?你才是!” 金童子最爱开玩笑,清络又是他请回来的,身份职位相同,关系也好,当即“嘻嘻”说道:“你自己不照镜子的么?看你这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全是望穿秋水的迫不及待模样,两只小脚丫子也像是被钉在了宫门前似的,挪都不挪半步,不是望夫石是什么?” 清络道:“你,你就会戏谑人。我不跟你说话了。” “你这到底是在等谁?” “我等洛神娘娘回来。” “哦,还是跟我说话的呀。” “你——” 这一对金童玉女正在拌闲嘴,忽见波分浪开,水潮涌动,无数水族生灵乱成一团,四处逃窜而去。 金童子和玉女清络同时变了脸色,金童厉声喝道:“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在洛水里推波弄澜?!” “呵呵,金童子,你该掌嘴。” 一道沉闷且温吞的老者嗓音荡开了数圈涟漪,水分浪开之际,一个方头驼背的玄衣老者出现在了水晶宫前。 他个头不高,相貌也丑陋,尤其是黑脸上闪烁着一双小如黄豆似的眼睛,更是让人觉得厌恶,可偏偏他眼睛里的目光亮的吓人,直刺的玉女清络一阵心惊胆战! 但职责所在,岂能因为胆怯而不恪尽职守? 清络鼓着勇气呵斥道:“你大胆!这里是洛神娘娘的水晶宫,你怎敢放肆?!” “嘘”金童子白着脸悄声说道:“玉女妹妹,快别说了,他是——” “我是谁啊?”那老者瞥了金童子一眼,随后缓缓的摇头晃脑,温吞吞念道:“我本是水中老寿星,藏头露尾性乃温。仙祖悟道黄河岸,旦夕朝拜心最诚。忽有一日开背图,自此通灵不混沌。养气蕴灵悟天道,天下水神我为尊。”念罢,他看一眼清络,道:“你是新晋的洛神近侍,配庙玉女吧?猜猜我是谁?” 清络听了半天不明所以,又娇叱一声道:“我管你是谁呢!你是到水晶宫前讨饭的吗?谁听你瞎编乱造的莲花落?!” 那老者的脸色本来就黑,听了这句话,更是黑如锅底。 “哎呀玉女妹妹,他是大河神啊!”金童子一撩衣袂,扯着清络就跪:“大河神,不知者不罪,你老人家可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你刚才那首诗,实在是好诗!玉女不懂品味,口无遮拦罢了,大河神可别生气。” “大河神?!”清络都呆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大河神,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个又老又猥琐的老头会是威名赫赫、神通广大、身为水系正神魁首的大河神?! 大河神苦心孤诣吟了一首诗,没想到却被评价为“莲花落”,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至于金童子的挽尊,说了还不如不说,他拂袖背手,没有再理会金童子和玉女,自往水晶宫里进去了。 清络才缓过神来,急忙喊道:“大,大河神,娘娘她不在府上!” “我知道,但是她也快回来了,我总不能站在门口等着她吧。”温吞吞的声音传来,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听不出到底是责怪还是不怪,大河神的身影已经进了宫内。 清络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金童子却扯着她站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不用怕,大河神跟咱们娘娘的关系好得很。” “嗯……” 金童子正要问她洛神娘娘去哪里了,便瞧见一道倩影入了水。 “是娘娘回来了!”金童子和玉女都赶紧迎了上去:“娘娘——” 但是洛神却不等他们再说话,便摆了摆手,低声说道:“是大河神来了嘛,我知道。我先去换身衣服,再稍作打扮,而后见他。金童子,你去陪大河神聊天,把你平素里嘴贱的功夫给我拿出来十二成,务必要哄的大河神开开心心,明白吗?!” “娘娘,我的嘴什么时候贱了?”金童子不乐意道。 “就你现在这样子便是嘴贱!”洛神毫不客气道:“赶紧给我滚进去!” “是!”金童子屁颠屁颠的去了。 洛神又吩咐清络道:“你到库房找最好的茶叶,给大河神沏好后送上去,多拿点,多泡几壶。” “是!”清络也匆匆去了。 洛神也不跟大河神照面,自己绕道寝宫,去更衣打扮了。 前庭,自有金童子和玉女清络忙碌,陪着大河神…… 第142章 你不配 洛神换衣打扮的时间可不短,清络都把河神杯子里的茶换了好几遍了,金童子也陪聊陪到了口干舌燥、无话可说的地步,可洛神仍旧没露面。 但大河神倒是也不着急,除了喝茶和说话的时候嘴动,别的地方是稳如磐石,连神态也不曾变过。 清络偷眼看着他,倒也敬佩,心中暗暗的想:“都说大河神最初是个老龟得道,果然耐性子。可洛神娘娘平常都是急性子,怎么今天反倒是这么慢?” 忽然间玉声清脆,异香弥漫,洛神盛装而来了。 大河神翻动眼皮,瞥了她一眼,没有起身相迎此间主人,也没有吭声,如稳坐钓鱼台一般,就好似这水府是他的。 洛神稍稍一怔,心中不忿,但仍旧忍住了没发作,反而还笑吟吟的说道:“大哥久等了吧?小妹来迟,还望恕罪。” “我知道你是故意来迟,好耗磨我的火气的,让我等得久了,喝茶喝的多了,聊天聊得投机了,心情就会好嘛。”大河神抬头起来,脸上不喜也不怒,仍旧是温吞吞的说道:“如果是别的事情,倒还真有可能如你所愿,偏偏这件事情,犯了我的大忌讳,你耗磨我一天也不成。” 洛神收起了笑容,也不行礼,自顾自的落座在自己的榻上,道:“那条老臭鱼确实已经死了,但死的不冤!谁让他造孽的?纵容恶子诱骗人类精元魂魄,蛊惑郡太守为他盗取百日婴,因为私怨还敢水淹颍川郡,妄想让一片沃土变成千里泽国,使得百万生灵无家可归,这种种恶行,都传到京师首座城隍那里去了,丢脸啊!他不死,连我都看不过去!怎么,大哥对这种孽障还准备袒护?” 大河神冷笑一声,道:“如果是你杀了他,我无话可说,但杀他的可不是你。这其中的区别,你可明白?” “我当然明白,又不是没做过正神!” “你明白就好,你我杀他,是清理门户,是高风亮节,不会有任何其他神祇看轻你我,更不会贻人口实,但那个陈义山算什么东西?轮到他插手我水神系的内务吗?” “陈义山是我弟弟,那就如我亲自动手的一样!”洛神听大河神言语辱及陈义山,当即变了脸色,语调也高了起来:“大哥想要兴师问罪是吧,好啊,既然已经兴师到了我这水晶宫,不妨把罪也问了吧!” “你——”大河神终于有了点怒气上脸,说话语速都快了起来:“那个陈义山根本就不是你龙族的血脉,我早探听了他的底细,不过是凡人修成仙道而已,你大包大揽干什么?为了他,你不惜与我吵闹,到底是你糊涂了,还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 “陈义山确实不是龙族血脉,但我初次见他就觉亲切!就稀罕他!如何?!”洛神毫不示弱道:“你说你早探听了他的底细?好,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也是出自希夷老祖门下?论起来,你也要称他一声‘小师弟’。怎么,咱们同门之间的关系,还能让一个死有余辜的恶神离间了?到底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 “那个陈义山是希夷老祖的门下?”大河神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是他自己告诉你的?” 洛神冷笑道:“看你疑神疑鬼的样子!他身着一件麻衣,就是昔年希夷老祖穿过的,他还有乌月钵,也是老祖昔年用过的宝贝。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意味着希夷老祖把自己的衣钵传承给他了,他不是老祖门人又是什么?” 大河神愣了片刻,随后拂袖轻哂,“呵呵”说道:“荒谬!老祖仙履不临人间都几百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弄来个凡夫俗子做门人?还把衣钵传给他?人类就是喜欢欺世盗名、招摇撞骗,但别个信了也倒罢了,你洛神居然也信?” “不信算了,反正我信!我就是信!”洛神哼了一声,道:“大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他是我弟,亲弟弟!他嫉恶如仇,心性磊落豁达,急公好义,浑身上下挑不出半点毛病,就连相貌都是上上,谁敢动他,我就跟谁翻脸!” 大河神听见洛神说出这番话来,尤其是那句“连相貌都是上上”的话,疑似内涵自己,不由得气往上涌,当即嘶声问道:“连我也不例外?” 洛神针锋相对:“不例外!” “你!” 大河神怒的是真想即刻动手,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师妹,但到底忍住了。 河江不睦多年,他水系正神老大的地位并非稳如磐石,八水正神之中,他原本有四个心腹,洛神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有分量的那个,颍神当然也是,现如今,颍神死了,自己的势力便亏掉了四分之一,再跟洛神彻底反目成仇,那不用江神逼宫,自己也做不了水系老大了。 想到这里,他强忍怒气,又恢复了温吞吞的语调:“师妹啊师妹,不是我责难你,只是你,太不顾大局了!” 洛神冷笑道:“哟,这就开始问罪了,敢问大河神,小女子怎么不顾大局了?” “你别跟我阴阳怪气的,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至于因为一个修仙者与我这么说话?” “那我该怎么说?” 大河神强忍怒气,道:“你可知道,我培养一个大水神是何等艰难吗?!” “知道。” “你可知道,河江不睦这么多年来,江神一直都在寻我的破绽么?!” “我也知道。” “颍神为恶,我可以动手除了他,你也可以,唯独外人不可以!尤其还是个仙人!那个陈义山出手灭了颍神,神界该如何议论?江神如果借题发挥,或说我御下不严,出了颍神这等孽障;或说我无能懦弱,不敢自己动手,只能借助仙界除害……我该何以自处?!” “你说了这么多,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洛神冷笑道:“大河神你变了。你只关心自己的尊位,只关心自己的权势,只关心自己的名声。人命呢?千千万万为你贡献香火,造就你今时今日尊位、权势、名声的信民呢?你从头到尾,连问都没有问过老百姓们的死活!颍神是要水淹颍川郡啊,是要把千里沃土变成千里泽国啊!他该杀!可你居然怪罪了一个杀他的人,大河神,你还是我大哥吗?你还配做神吗?你不配。” 大河神愣住了:“你,你说什么?我不配?” 第143章 神之初心 大河神的脸色本来就黑,听了洛神的一番诛心之论,在羞怒交加之下,脸色更是涨成了紫黑色,两颗豆眼也迸射出了幽幽的冷光,眼看顷刻间就要发飙了! 偏偏洛神就像是没瞧见他的脸色一样,言语之中又添了一把火,道:“你确实已经不配为神。” “放肆!”大河神拍案而起,喝道:“洛神,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么?!” “我就是没有忘掉自己的身份,才敢这么跟你说话!”洛神丝毫不惧,针锋相对道:“大河神,论私,我叫一声师兄,尊你为大哥;论公,我奉你为魁首,尊你为水神系领袖。于公于私,我都得这么说你!你醒醒吧!” 大河神冷笑:“呵,你说我不清醒?” 洛神道:“你知道颍神是怎么死的吗?被我弟手起雷落,丈余的神躯,眨眼间成为齑粉!你知道在颍神嘶吼,颍川郡百姓是怎么样的吗?他们的欢呼声惊天动地,声闻九霄!我立在云端,惊的手脚冰凉!那是我自成神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恐惧!你还想找我弟的麻烦?我怕你也步颍神的后尘!” 大河神呆了半天,呐呐道:“我不信,我不信那个陈义山有如此仙法。他击败颍神已经令我难以置信了,大概是因为颍神精元魂魄有所亏损的缘故吧,但你说他能赢得了我?开什么玩笑!” 洛神没有回答大河神的问题,转而说道:“大河神并不知道我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大约在十日前,我与他在洛水相识。那日,我查出手下近侍,原来的玉女与江神的儿子私通,于是我勃然大怒,而后又听闻洛水之上的渡船中有两个登徒子风言风语,亵渎于我!我便怒火冲天,动用神通,翻起滔天大浪,要将那渡船沉沦水底。陈义山便在那时站了出来,与我动了手。” 大河神一直很好奇洛神与陈义山结为姐弟的原委,而今听洛神主动说出,便忍不住问道:“他这般胆大狂悖,你事后居然还认他做弟弟?难道,他的仙法真的那样厉害,是击败了你,然后折服了你吗?” “他的仙法厉害?呵,他当时远远不是我的对手,简直可以说是孱弱至极!可他仍旧以命相搏,如果不是最后我从他穿的麻衣和他使用的乌月钵上认出他是老祖门人,恐怕他就要先那一船人,沉沦我洛水水底了!” “所以,你是因为他老祖门人的身份,才认其为弟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缘故,而且是很小的缘故。当时,我放了他一马,也饶了除那两个登徒子之外的船客。但是我很好奇,老祖收下的门人,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打不过八水正神吗?为什么还敢出头,还敢跟我以命相搏?” “年少轻狂罢了。” “不是的。彼时,我行云布雨,阻他归程,引他进了我的洛神庙,然后与他相见。相见后,一番言语交谈,我便知道他不是蠢人,相反,他还十分的聪明伶俐,言谈举止都让我喜欢。那时候,我说,老祖门下有教无类,大多都长得奇形怪状,唯有我和他,算是老祖门下的颜面担当,于是认了他做弟弟。” 大河神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瞬间又不悦起来,“哼”了一声,道:“什么奇形怪状?本尊是神形天授,你觉得难看,有许多人反而觉得好看!倒是你,因为那个陈义山长得好看,就认他做弟弟,还这样袒护,我只能说你这个堂堂八水第一正神浅薄!” 洛神微微一笑,道:“大河神错了,我说他好看然后认他做弟弟是戏言,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我怎么不到处认人做弟弟呢?我认他做弟弟,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什么话?” “洛水之上,他为了两百多条人命,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时说:你是庇护万民的正神,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杀人不眨眼的邪神!” 大河神“嘿”了一声,道:“这算是什么话?你洛神喜欢被人骂吗?” “被人骂骂是好的,不被人骂,耳朵里只听得到好话,迟早会祸害及身!我弟那一通骂,彻底激怒了我,但又在片刻之后惊醒了我,让我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初为洛神时的心。今天,我把这句话再送给你,大河神,你是庇护万民的正神,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杀人不眨眼的邪神!” 大河神刚才听洛神转述陈义山的话,原本不觉有什么特异之处,可是当洛神定定的看着他,美目晶亮,神色凝重,一身凛然正气逼人,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河神也猛地惊悚,后背“唰”的溢出了一片冷汗。 那句话,就恍若当头棒喝,把他的怨气、怒气、傲气,在瞬间全打掉了。 大河神在这恍惚间,突然想到了千余年前,自己得蒙老祖点化,决心修神道以顶天立地时的心迹——我若为神,必护持百姓,保佑黄河两岸生灵平安,以此行换百姓香火,修我神道,成万年不坏之身! 后来,他击败了黄河中兴风作浪的大鲤鱼精,解救了被大鲤鱼精坑害多年的百姓,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自发建祠立庙,为他塑身祭祀,尊他为河神……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享受香火时的心情,那是何等激动,何等感动啊! 他也想到了朝廷正式敕封,皇帝亲自上香,百官恭敬拜庙时的情形,香火鼎盛,贡品丰盈,愿力强横,自己的神道一跃千里,遥遥居于水系正神的魁首,京师首座城隍见到自己也恭顺有礼,五岳神君也与自己称兄道弟,那是何等荣耀,何等尊崇啊!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了呢? 变得不以百姓为念,轻视朝廷,蔑视其他神祇,还看不起仙道了呢? 洛神见他在瞬息间,脸色接连变了几变,从愤怒到平静,眼神也从凶悍变成了茫然,洛神便知道他悔悟了。 “大河神,你真的应该早点去颍川郡,这样,你也能体会到什么叫民即是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可怕。” 大河神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看来,我是得到颍川郡一趟了,我也得拜会拜会那位陈仙长了。” 第144章 分愿 夜深了,颍川郡却并不安静。 陈泰清和无垢道长没有回陈府,他们率领郡府的官员和武士,奔波忙碌着疏散上山避难的人群,带领百姓们各回各家。 沿途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截然不同于之前上山时毁家纾难的凄惨情形,尤其是郭三等人,聚拢在一起,还扯了苍琅先生在内,热烈的商议着要给陈公子修建一座生祠,塑像祭拜。 至于建祠塑像的钱嘛,就由赵员外等大户出大头,其余普通人家出小头,凑出一份大千,一定要把陈公子的生祠建造的有模有样,要比原本的颍神庙还要大,还要气派,赵员外深表赞同,声称要独占捐资榜首,其余的马员外、王员外还有朱家族长等缙绅也都不甘示弱,纷纷表示谁家还能没几个钱啊…… 叶南星和雨晴陪着陈夫人回了府中,陈义山原本也是要回去的,可是突如其来的结衲阻挠了他。 第七衲、第八衲接连出现,气海炉鼎中的青气蒸腾而上,直逼二尺高! 陈义山引气归海之后,暗暗思忖,大概是灭掉颍神之后,一举解决掉了为祸颍川的罪魁祸首,连带之前诛灭小神君时应该结而未结的衲,也一并补上了。 眼下,他算是在洗髓阶段又进了一步,修为自然是更深了一些,但他手上还有个大杀器,难以处理—— 在诛灭颍神的时候,百万生灵的愿力汇聚在他身上,不但摧毁了颍神的神道,还让陈义山基于此力,举手引天罡雷落,一击毙命颍神! 这些愿力至今仍旧没有消散,但若是想要将其完全化为灵气,归于气海之内,却也不可能。 毕竟愿力是修炼神道所需,灵气是修炼仙道所需,神仙殊途,力量源泉不可混同。 陈义山思来想去,自己不可能舍了麻衣结衲修炼仙道的途径,去改弦更张,转而修炼神道,所以这些愿力覆盖在自己身上是没有用的,而且不加紧吸收迟早还是会消散的,如此磅礴广大的力量,浪费了实在是可惜也可耻啊! 忽然间,陈义山灵机一动,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愿力了。 …… 大城隍庙里,众神祇聚首,兴奋过后,弥漫的是一股淡淡的忧伤。 这次大战,虽然以胜利而告终,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站错队,可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大城隍损失了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半香火愿力,其余神官、神将、司公、神吏也各有损耗,即便是日后因为灭恶神而受功,得京师首座城隍奖赏,职位上可能会有所提升,神通却是补不回来了。 虽说得大于失,可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好了,都别垂头丧气了,六个县城隍那边,损失比咱们还要惨重。”大城隍发话了:“为百姓出头嘛,咱们赚的就是这个香火钱。看你们一个个跟死了老子娘似的,什么出息!文判官,你把这次诛灭恶神的经过详细记录下来,我会尽快呈报给京师首座城隍的,到时候,大家各有封赏,看你们还哭丧不哭丧了!” “大城隍,谁在哭丧啊?”陈义山飘然入内,笑吟吟的问道。 “哎哟,陈仙长怎么来了?!”大城隍慌的赶紧起身相迎,又迅速说了一句:“陈仙长可不敢还礼啊!” 陈义山嘿然一声,要不是大城隍提醒的及时,他又准备作揖了。 “洛神娘娘走了?”大城隍恭恭敬敬的问道。 “哦,家姊有事,已经回程了。”陈义山诧异道:“大城隍既然看见家姊在,怎么不见一见?你们个个全都溜走,是何用意?” “陈仙长莫开玩笑了,洛神娘娘最重脸面仪态,这次怕是出来的匆忙,居然衣衫不整的,我们这些小神凑上去不是上眼药嘛。话说,陈仙长来敝庙有何贵干?莫非现在就准备兑现诺言,给小神们重塑金身了?” “金身重塑的事情不急,陈某来是答谢诸位在诛灭颍神一战中的努力。这谢礼嘛,还请诸位神尊做好收的准备。” 大城隍愕然道:“什么谢礼?” 陈义山道:“愿力。” “愿力?”众神一听,顿时都精神抖擞了起来,武判官瞪大了眼睛问道:“陈仙爷,你,你有多少愿力?” 陈义山淡淡说道:“百万以上生灵的愿力。” “多少?!”大城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诸位,做好吸收的准备吧,浪费了可别怪自己,不过有言在先,陈某只能分给你们一部分。”说话间,陈义山灵气激荡,附着覆盖在他身外的愿力,顷刻间便化作阵阵氤氲的香火气,四散开来。 “让本府先来,试试这些愿力的好坏强弱。”大城隍冲上前去,不由分说的狂吸一口,瞬间脸色一变,眼睛瞪的老大。 “大人,感觉怎,怎么样?味,味道不对吗?”武判官咽了口唾沫,伸长了脖子问道。 “不对!”大城隍缓缓摇头,微闭双目。 “啊?”众神祇都失望的惊呼一声。 却见大城隍“咻”的又深深吸了一口,喃喃道:“这愿力,太,太纯正,太强,太浓厚了!” “沃日!” “大人不厚道了啊!” “没想到府上如此鸡贼!” “快吸啊,大人要吃独食!” “老七老八,你们俩把舌头缩回去,太他娘的占便宜了吧!” “日你先人板板的,老三,你挤到老子了……” 城隍庙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从大城隍到神官再到神吏,无论神职大小,都不顾身份地位了,个个伸长了脖子,狂吸乱嗅,争先恐后的吞噬着那些愿力,如同群魔乱舞,看的陈义山暗暗摇头。 唯有陈重楼无动于衷,笑眯眯的看着同僚们在争,他知道,乖乖玄孙儿肯定会给自己开小灶的。 果然,陈义山冲他眨了眨眼,然后走出了正殿。 陈重楼连忙跟上,陈义山道:“高祖爷,孙儿给你单独留了一份。” 陈重楼“嘿嘿”笑着,搓着手说道:“这样,这样不大好吧?” “哦,也是,那孙儿到别处去了,两大山神还有六县城隍那边,恐怕还不好分呢。”陈义山作势要走。 “回来!”陈重楼急忙喝道:“我玄孙子孝敬我的,我凭什么不要!” “哈哈……” 庙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给自己高祖爷开了小灶之后,陈义山便立刻离开,又飞身朝轩辕山奔去,继而是金鸡岭,随后是六个县的城隍庙。 为此战出过力的,当然一个都不能漏过。 陈义山并不知道,他在做这一切事情的时候,一直有双眼睛在高空中静静的俯瞰着他。 “百万生灵的愿力,他居然不贪一分一毫,也不介意神仙殊途,竟尽数分给了那些神祇们,此子,还当真有些风骨啊。罢了,我先去他府上,等他回来。” 一道黑影飘落进了府城,朝陈府走去。 第145章 塘主的危机 当陈义山辞别了阳翟县城隍,分掉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丝愿力后,天色也几乎完全黑了下来。 陈义山倒不觉得疲惫,他腾空在月影之下,一身轻松的飞往府城,准备回家。 途径颍水,眼见风平浪静,波涛不涌,陈义山的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感慨来: 从小到大,自己都十分敬畏这颍水中的大神,随同父亲年年上供,不时祭祀,可哪曾想到,竟有一日,这颍神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好好的一条大水,自此无主了。 洛神姐姐去见大河神,也不知道会谈出个什么样的结果,那大河神也不知道是何等心性,但他出自希夷老祖门下,应该不至于是个混蛋吧……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瞥见水面涌动,如同锅滚,隐隐还有喊杀声从水下传出,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用慧眼观望,赫然发现水下有两条黑影正在厮杀! 是两个人形,一胖一瘦,一矮一高,一个年老,一个年轻,长相都无法恭维,一个手持长鞭,一个手持棒槌,来来往往,斗的十分激烈! 陈义山凝神看了片刻,慧眼便分辨出了那两位的底细—— 手持长鞭的矮胖年老者是已死颍神的原水部先锋官,姓年,本相是一条得道的鲶鱼怪。 手持棒槌的高瘦年轻者则是阳翟县松林池塘的水神,唤作塘主,乃是泥鳅成精,也归属颍神水府统率。 陈义山不觉笑了起来,原来连池塘都有水神的啊。 再说一个鲶鱼怪,一个泥鳅精,都是滑不溜秋的东西,又同属水族,原本也都是颍神的部属,怎么会打了起来? 陈义山抱着看热闹的态度,飘落岸边,凑近了颍水,仔细观摩鲶鱼怪和泥鳅精水下大战! 那二位打的如火如荼,完全没有意识到岸上还有个闲的蛋疼的旁观者。 滑不溜秋界的两大滑头像是在争夺天下第一滑似的,下的都是死手,斗到酣处,“哗啦啦”还一起跳出了水面,落到了岸上开始步战,彼此嘴里鏖战也急: “浑身生黏痰,上下没有鳞的臭鲶鱼,扁头大嘴还学人长胡须,真你娘的丑八怪!” “你好看!你个钻黑洞吃烂泥的臭泥鳅!你也不照照颍水看看自己的鬼样子,活脱脱就像小鸡鸡上长了张脸!” “你猫不像猫,鱼不像鱼,要是我,早死了去!” “你蛇不像蛇,蚯蚓不像蚯蚓,怕是他们杂交生出来的孽种?!” “老子堂堂一个塘主,自有神域封地,不像你,主子一死,就成了丧家之犬!” “去你娘的堂堂塘主吧,身为颍神大人的手下,临战反水逃走,你还有脸做水神?!” “你们自己作死,放着好好的正神不当,非要去干祸害百姓的邪神,死了活该!傻子才跟你们蹚浑水呢!” “好你个死泥鳅,本先锋要为神君报仇!” “报你大爷的报仇,我早听几个虾兵蟹将说了,那位陈仙长施展法天象地大仙法时,你个丑鲶鱼带头跑路的!” “你放屁!本先锋,本先锋才没有跑路,本先锋是追你来了!” “追你姥姥!你不就是想杀了老子,好夺老子的池塘作为栖身之地么?白日做梦!” “做梦?嘿,臭泥鳅,就你那两下子,要不了回合,本先锋就能干掉你!你得明白,鲶鱼可不是吃素的!” “泥鳅也不是吃素的!” “……” 陈义山听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泥鳅精塘主反对颍神的水淹颍川恶行,在诸神乱战时,跑路了;鲶鱼怪年先锋在颍神死后无处可去,于是想要干掉塘主,抢占松林池塘,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地啊。 “喂,年先锋,想要为你主子报仇的话,就来找我嘛,欺负他这个塘主算什么?” 陈义山对正义感满满的塘主起了爱才心思,眼见他在打斗中渐渐处于下风,难抵年先锋的凶猛攻势,便忍不住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一开口,年先锋和塘主都吓了一跳,各自罢手停战,一齐扭头看来,却瞧见是个麻衣胜雪的俊俏男子,再仔细瞧瞧那眉眼,两条滑头鱼瞬间就都头皮炸裂开来。 “陈,陈义山?!”年先锋发一声喊,扭头跳进水里无影无踪。 塘主瑟瑟发抖,也回身往水里蹿,陈义山“呵”的一笑,道:“你跑什么跑?回来聊聊。” “咻!” 塘主顿觉被一股大力扯住,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起来,眨眼间便到了陈义山跟前。 正是陈义山施展了摄空术。 “大仙饶命啊!”塘主吓得魂飞胆丧,“噗通”一声跪下来,磕头如捣蒜道:“你,你害的我已经够惨了,就不要赶尽杀绝了吧!我们之间无冤无仇的啊!” “你这是什么话?起来!”陈义山觉得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会对你赶尽杀绝呢?我是看你打不过那条鲶鱼怪,这才出言吓走了他,救下了你,你反倒不识好人心?” “你,你不杀我?”塘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我杀你干什么,你是个好神啊。”陈义山狐疑的看着塘主,摇头道:“不对,你说我害你够惨了,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又怕我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这厮心里有鬼吧!” “大仙,小神本是阳翟县松林池塘中的水神,六天前的夜里,你从小神的池塘上空掠过,摄走了几条草鱼和泥鳅,而后又用巨石砸落池塘,还亲自入水,撞毁了小神的莲藕水府啊。”塘主缩着脑袋诉说冤情。 陈义山呆住了。 这么巧的吗? 那天夜里,自己出丑,居然是出在了这货的家门口?! “哈,哈哈!”陈义山脸色通红,伸手挠着头,干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呃,我那时候不知道那片池塘里会有水神,什么摄走水族生灵,用巨石砸你们,嗐,那就是在玩闹而已……这个,这个,今夜,我从鲶鱼怪手下救了你一命,咱们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塘主点头如捣蒜:“大仙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陈义山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搞得就好像我在胁迫你一样。” 塘主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 陈义山思来想去,总觉得对塘主不起,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先回你的池塘,我会补偿你的。” “好好好,那小神告辞!”塘主哪里敢要陈义山的补偿,也不相信陈义山会给自己什么补偿,他能放自己走就算是这些年的香火没有白费。 “等着我的好消息啊。”陈义山挥挥手,看着落荒而逃的塘主,啧啧叹息道:“这个小泥鳅,怕什么怕?难道我很恐怖吗?” “咕嘟嘟!” 水里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陈义山循声望去,慧眼凝视,然后“哼”了一声,森然说道:“年先锋,你也怕了?” “……” “不作声也无妨,我知道你在那里。放心,念在你作恶不多,修行不易的份上,陈某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以后不许欺负塘主,也不许再作恶,否则,颍神的下场就是你的将来!这话,你替陈某传出去,也明白告诉其他虾兵蟹将,都给我好好在水下待着忏悔,谁敢兴风作浪,我刮谁的鱼鳞!” “谨遵仙旨……”水下传来一阵孱弱且畏惧的声音。 陈义山这才满意的腾空而起,飞奔城中。 第146章 吟得一手好诗 陈义山回到府中,直奔后院,在凉亭中稳稳坐下,然后轻轻唤了一声:“剑兄,出来吧。” 玄英灵剑“嗡”的一声出鞘,立在了陈义山面前。 陈义山微笑道:“被颍神吓坏了吧?无妨,恶神伏诛,你立功不小,打不过是正常的,也不必沮丧害怕。我今夜再为你加持,修补修补你的损耗。” 玄英灵剑登时跃起,“嗖”的飞出亭子,在空中盘旋飞了一圈之后,才又落回来,以此来表示它的兴奋。 陈义山刚画了一道加持符印在剑身,便警觉地抬起头来,望向院落阴暗处。 那里,有一道黑影缓缓走了出来。 慧眼凝视,陈义山心中暗暗惊骇,但表面上却仍旧波澜不惊,连站也没有站起来,只幽幽的说了一句:“大河神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来者正是大河神。 听陈义山一口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大河神也不免惊愕。 他在凉亭前驻足,细细打量着这位灭掉了他手下一员心腹大神的年轻仙人,果然,如洛神所言,长得好看,还是很好看那种。 这小子的修为,嗯?! 自己一双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神目,居然看他不透?! 嘶 至于那件麻衣,确实像是昔年希夷老祖穿过的。 这小子,大概真的是同门中人啊。 “你见过我?”大河神问道。 “陈某并无缘分与大河神谋面,但是想来神通如此广大,气度如此不凡的神君,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大河神吧。”陈义山轻描淡写的送上一顶高帽,说的无比真挚。 大河神登时觉得受用,心里的怨愤与不满也少了许多,但脸上仍旧严肃异常,嘴里还“哼”了一声,道:“无怪乎洛神说你招人稀罕,你的言谈举止确实让人恨不起来。” 陈义山突然起身,扭头冲着西北方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说道:“多谢姐姐!” 大河神愕然道:“你这是干什么?” “大河神不杀我,必定是我姐姐美言的缘故。救命之恩,焉能不谢?” 大河神忍不住笑了起来:“呵,你这小子还真是有意思。你认为我能杀了你?你可是轻而易举灭掉颍神的大仙,就连洛神都说,即便是我,在你面前也讨不了好处。” “姐姐总是向着弟弟说话的嘛。”陈义山摇头道:“但是,陈某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心里还是清楚的。灭掉颍神是颍川百万百姓的功劳,他们齐心协力呼唤诛灭恶神,酿成无边香火愿力,假借陈某之手实现罢了。现如今,恶神已经伏诛,百姓愿力也被陈某分散,陈某还敢在大河神面前抖威风吗?” 大河神上下打量了陈义山一眼,“啧啧”叹道:“你居然敢说出自己的底细,我真是佩服。你笃定我不会杀你吗?” “不会的,大河神日理万机,想要杀我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在这里对着一个死人浪费时间?” 大河神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评价道:“你这小子,确实让人恨不起来。不说洛神,连我都想认你为师弟了。” “义山见过师兄!”陈义山纳首便拜,道:“义山早就听洛神姐姐说过,大河神也是受了希夷老祖的点化,而后才得道异化成为玄武,算起来,当然也是老祖门下的弟子。义山得老祖衣钵很晚,这一声‘师兄’叫的也晚,本该早些登河神水府求见的,却让师兄神迹先行莅临寒舍,失礼!请恕罪!” 大河神呆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子,也太能顺杆爬了吧! 师兄,就这么叫上了? 刚才还波澜不惊,神情凛然的,前倨后恭也不用这么快吧?! 陈义山抬起头来,笑嘻嘻的说道:“师兄,听说黄河中的河神水府是天底下最气派的神府,宝贝虽然不如洛神水府中的多,可规模宏大,雕梁画栋,栉次鳞比,却也远非洛神水府可比,至于江神水府,那更是小门小户了,是不是?” “嗯,那是当然!”大河神被说到了痒处,伸手捋了捋下巴,悠然道:“提起老夫的府邸,老夫就忍不住要吟诗一首。这个,嗯,神府隐天河,高阁没龙门,亭台漫星宿,飞楼卷烟云……” “好诗啊!”陈义山鼓掌赞道:“没想到师兄不但神通广大,长得器宇轩昂,还如此有文采,吟的一手好诗!” “哈!哈哈!”大河神心痒难搔,乐的五官都变形了,挥手连连摆动:“哪里,哪里,师弟过奖啦,脱口而出的东西,还未经雕琢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师兄其实还习练书法,原本有几首精心琢磨过的诗,算是愚兄呕心沥血之作,又亲笔操持,编成了一本史册,师弟要是得空,不妨给师兄评点一下。” “能瞻仰师兄的大作,那是小弟三生有幸啊!更没想到,师兄还擅长书法,真是令小弟悠然神往!可恨,小弟怎么就没有早点遇见师兄?!师兄你放心,小弟就算没空,也得抽出空来拜读神作!” 大河神感动的都快哭了,知己啊!真是知己! 他伸手抓住了陈义山的手,握的紧紧的:“师弟啊,愚兄真是与你一见投机,也恨怎么没早点遇见你?你等着,愚兄这就回水府把诗册拿来!” 陈义山诚挚的点头:“好,小弟就算在这凉亭里等到天亮,也要静候师兄大驾再次光临!” “嗯嗯嗯!” 大河神飘飘然,拔地而起,纵神通就准备回黄河,但突然间被夜风一吹,被月光一照,脑子又清醒了过来,脸色顿时沉下。 打死他个龟孙的,差点被这小子绕进去,都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了! “师兄,怎么不走了?”陈义山眨巴眨眼睛,一脸天真无害的神情。 “哼!”大河神冷声说道:“你先不忙叫我师兄,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师兄!” 陈义山惊诧道:“师兄这话从何说起?” “你修仙有成,却从未到过我的河神府拜门,在没有禀告我的情况下,又出手杀了我的心腹大神,眼中哪有我这个师兄?!我今晚来,确实没有打算杀你,但也只是今晚而已!你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窟窿,如果能补上,今晚过后我不但不杀你,还认你这个师弟!可你如果补不上,那就只剩今晚可活了!不必说什么人情世故,便是老祖门下也无义,洛神跟前也无情了!” 陈义山心思灵透,念叨着“补窟窿”,瞬间就明白大河神的意思了。 “师兄是要我再找一个神来执掌颍水吗?” “算你聪明!” 大河神冷笑道:“管杀不管埋可不行,颍神被你杀了,江神那帮神祇不定乐成什么样子了!哼,颍水空缺,江神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推荐人选,来安插他的心腹!这不是我乐意看到的情况!你要明白,颍水临近黄河,接连淮水,地处中原,通连东西,又可控南北之势,干系重大!出任颍神的,必须还得是我的人!你如果找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我就拿你开刀!或者,你自己跳进颍水去当颍神吧!” 第147章 你来做颍神 陈义山松了口气,大河神提出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自大河神出现在自家院落里之后,他便一直惶恐不安,看似镇定,实则惴惴。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以水系正神魁首的身份和无上神通加持,又携怨愤之气,自己稍有不慎,应对失当,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毕竟,自己出手灭掉了大河神的心腹手下,纵然是基于为民除害的正义理由,可要说不惹大河神恼怒那是不可能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不管打的是恶狗还是好狗。 大河神要怎么对付自己,陈义山并不确定,他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的命应该可以保住。 因为洛神姐姐没有跟大河神一起来。 如果大河神抱着杀人的念头来找自己,洛神姐姐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姐姐没来,那就说明自己没致命的危险。 只是,没有致命的危险并不代表着自己就完全安全。 大河神毕竟神道巨高,自己与他相比,差距不可以以里计,大河神略略出手所造成的伤害或许就能折掉自己一半的修为,甚或是一大半! 所以陈义山拐着弯的奉承大河神,以慧眼察言观色,每每都能搔到大河神的痒处,还险些把大河神给拐带到沟里去,无非就是想要讨大河神欢心。 当然,陈义山心里也暗自惭愧:若是希夷老祖知道我拿他老人家赐予的一双慧眼用去溜须拍马,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仙踪临凡,魂念重现人间…… 好在,结果还是好的,大河神并没有动手,甚至连痛骂都没有,居然只是抛出了个所谓难题——让自己找个新任的颍神人选。 这实在是让陈义山喜出望外。 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师兄,新任的颍神并不难找。” 大河神眉头一挑:“哦?” “小弟这里就有个合适的人选。” “说来听听。” “他本就是水系正神,原本也是颍神的部属,而且心性正直,并未参与颍神水淹颍川的疯狂举动。” “他是何处水神?” “阳翟县松林池塘的水神,唤作塘主。” “池塘?!”大河神的脸颊猛一颤动,喝道:“你胡闹!小小池塘里的水神,屁大的品级,神通能有多少?!让他担任颍神,他担的起么!?不说维系整个颍水流域两岸百姓的安宁,就是水族之内,那些成了气候,得了道行的鱼怪虾精,他压服的住么?!” “这倒也是。”陈义山尴尬的笑了笑,擦着额头冷汗,呐呐道:“小弟虑事不周,还是师兄心思缜密,怪不得能为水系正神魁首,力压江神,威服洛水,执掌颍淮……” “这时候你就别拍马屁了!”大河神现在不吃这套,黑着脸说道:“天亮之前,想不来合适的人选,你就自己下水去吧!” “师兄,你也太心急了吧?” “心急?”大河神冷笑道:“你以为杀个颍神是件很小的事情吗?那是惊动神界的大事!就你和老夫说话这功夫,五岳神君、四海龙王肯定都已经到消息了,更不用提江神那厮!他现如今定然是在长江水府开会,召集他的爪牙如白水水神、汉水水神,正密谋怎么抢夺颍水地盘呢!你看吧,等到明天,怕是他们就已经拿着自己选出来的名额,来逼老夫表态了!” 陈义山这才明白大河神在意的点是什么,他道:“师兄这里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大河神嘿然道:“想要出任颍神,必须出身、得道来历、修为高低都符合所需。这样的大才,老夫手下当然是有的,可他们却不适合出任颍神。” “那是为何?” “颍水流域广大,信民众多,地处中原,通连东西,接交南北,你说重要吗?” “重要啊。” “江神想要安插自己人,你说老夫会同意吗?” “不会。” “那老夫要是想用自己人,江神会同意吗?” “哦,我明白了。”陈义山挠了挠头,苦笑道:“神界,还真是个争权夺利的地方。只是,前任颍神不就是师兄的心腹吗?” “金鱼做颍神的时候,江神还没有崛起,现如今,形式不同往时了。南方近年来人口繁多,香火鼎盛,长江流域航运频仍,江神所受的香火与日俱增,短短百余年内,便趁势崛起,还将南阳郡的白水水神、竟陵郡的汉水水神都纳入麾下,渐渐有与老夫争霸的心思。近年来,在许多水系神界的大事上,他都有意见,与老夫不合。现如今,颍神新死,老夫若是再安插自己人,江神必定会有闲话,江神一系也会折腾的,闹将起来,丢面的是老夫啊。城神界、山神界还不笑话老夫地位不稳?所以,不闹事是必要的,新任的颍神必须得是个与老夫,与江神都无关的人选。” “彻底明白了。”陈义山听的头疼,道:“只是师兄,这这,一时间,小弟也想不出来谁能担当如此重任啊。” “那就是你了!”大河神阴测测道:“你是个修仙的,你是希夷老祖衣钵传人的事情,只有老夫和洛神知道,只要你不说,旁人也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你与老夫也无关,与江神更无关,而且颍神又是你杀的,颍川郡的百姓也服你,你出任颍神再合适不过了。” 陈义山吓得连连摇头:“师兄万万不能开玩笑,小弟修炼的是仙道,怎么能去水里做神祇呢?” 大河神皮笑肉不笑道:“呵呵,神仙殊途而同归嘛,到最后求的都是与天同寿,与地同老,不死不灭,不在三界,不入五行,修神道有什么不好的?相较来说还容易些,享受香火而已,坐着就把修为提上去了,不用你辛辛苦苦到处寻觅天地灵气。” 陈义山心中暗道:“我自有麻衣结衲,修仙才不辛苦呢。”嘴上却道:“不可不可,师兄有所不知,小弟在修仙之前身患妖毒,必须脱胎换骨成就真仙之体,才能保住性命啊,神道修不来的。” 大河神幽幽道:“那就更好了啊!死有什么好怕的?土地神、城隍神、山神大多都是阴神,非要这肉身干什么,泥塑木胎不好吗?金身不好吗?你死之后,脱却肉身,正好修成阴神,无牵无挂,无障无碍,行动如风,静默如烟,水火不侵,五行可遁,岂不快哉?” 陈义山脸色一变,深悔自己嘴快。 大河神森然道:“你不说话干什么?是你自己跳颍水里去,还是老夫带你去?” 第148章 千年王八万年龟 陈义山看大河神像是要动真格了,连忙说道:“等等,师兄莫急,容小弟再想想,再想想……” 大河神淡然道:“想吧,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不过老夫始终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你做颍神,你姐姐是洛神,你师兄是河神,亲上加亲。” “师兄可真会开玩笑,小弟年纪还小,尚未婚配,岂能舍了肉身不要?呵,呵呵……哎,有了!”陈义山被大河神逼的心急如焚,一边打哈哈,一边绞尽脑汁搜肚索肠的想。 突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倒想起一个货来,顿时喜上眉梢:“师兄,小弟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保你一定满意!” 大河神并不相信,只是冷笑:“呵呵……” 陈义山道:“师兄不必冷笑,只要小弟说了它的出身,说了它的修道来历,再说了它的修为高低,你肯定就会满意!” “哦,这么笃定啊,那它是什么出身啊?” “是个老鳖怪。”陈义山胸有成竹的说道。 “鳖?”大河神的眼睛顿时放光了,千年王八万年龟啊,鳖就是王八,咱大河神是老龟出道,跟王八正好是一家啊。 “这出身怎么样?”陈义山嘿然道:“常言道乌龟王八蛋,那老鳖怪跟师兄可是一家。” “嗯嗯嗯。”大河神连连点头,深表赞同,突然间又觉得哪里不对:“哎,老夫怎么感觉你像是在骂人?!” “没有,没有,说了出身,再说修道来历,小弟保师兄更加满意!” “它是什么修道来历?” “昔年,希夷老祖曾经在云梦山悟道,出关之时,下云梦泽沐浴,那老鳖正是泽中神物!老祖见它通灵,便携它出泽,养在云梦山金顶之上的天池里面,那老鳖日夜吸收天精地华,可是有近千年的道行,修为着实不低!叶南星都不是它的对手。” 这一点,陈义山倒是没有吹牛,老鳖怪在血食修仙者水月之后,叶南星确实敌不过它,几乎是数招之间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道行着实不低了。 相较于颍神来说,老鳖的道行定然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比起小神君来说,可算是高出了不少。 “好,不错,真不错!”大河神的脸上好似开花一样,绽放出喜悦的光彩来,连连赞叹道:“它跟老祖有渊源,那也就是咱们的同门了,出身高贵,与老夫算是本家,修为还这么强横,经历又干净,从未与神界产生什么瓜葛,谅来江神那厮也没闲屁可放!确实是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陈义山暗暗腹诽:“一个老鳖而已,也算是出身高贵?我洛神姐姐才是出身高贵呢,龟老头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既然大河神满意,他也算是松了口气,笑道:“自然属它最合适了!” 大河神问道:“它现在在何处修行?” “呃,它之前血食修仙者,以至于性情大变,由温顺变为暴戾,逃出金顶天池,意图行凶为恶,最后被小弟制止,并驱逐它重新回到了云梦泽,以示惩戒。” 大河神嘿然笑道:“嗯,居然血食修仙者啊,不错,有血性,老夫喜欢。” 陈义山:“……” 他不着痕迹的往后稍微退了退,觉得还是离大河神远点为好。 万一这位老龟也喜欢血食修仙者呢? 大河神却亟不可待的道:“走吧,快带老夫去见一见这个未来的颍神。” 陈义山点头道:“好,带师兄前去找它自然没什么不妥,但是有句话小弟得说在前头。” “你讲。” “那个鳖怪的道行虽然不低,但修的却不算正道,半仙半妖。” “这没什么,神界中不少神祇都是以精怪出身,但能为百姓谋福利,百姓便会敬献香火,集广大愿力而成神道,洗净铅华,褪去精怪之气,就入正道了。” “嗯,小弟还有句话得说在前头。” “你说!” “这鳖怪虽然也能口吐人言,可是却还没有完全脱成人形,这适合做颍神吗?” 大河神摆摆手:“无足为怪。毕竟我们龟鳖一类血脉高贵——不是,你笑什么?” 陈义山连忙捂嘴:“我没笑。” 大河神怒道:“老夫看见你笑了!你看你看,你的嘴唇现在还在抖动!” 陈义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不笑,放下了手,面无表情道:“师兄,你看,小弟真的没笑。” “哼!”大河神忿忿道:“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龟鳖一类血统高贵,你不服气是吧?” “服气!” “天圆地方,我们龟鳖一类的壳顶就是圆的,像是天,壳底又是方的,像是地!血统怎么不高贵了?” “对对对,高贵高贵!”陈义山暗暗思忖:“都说天圆地方,可谁也没有把天完全看过来,把地完全走遍,万一天不圆地不方呢?你老龟还敢说自己血统高贵吗?” 当然,这话陈义山也只是腹诽,不敢明说。 大河神神色有些不悦的说道:“刚才说到我们龟鳖一类血统高贵,修行也是最难的,难就难在我们背上的那个壳,天圆地方的壳!不得天大地大的机缘,想要脱壳化人,纯属是痴心妄想!昔年要是没有希夷老祖在老夫的背上刻画河图,老夫哪里能异化成为玄武,哪能顺利把壳脱除,化为人形呢?” “原来如此啊,师兄到底还是机大福大,那老鳖怕是差远了。” “没有别的事情了吧?走,带老夫去见见那老鳖。” “呃,小弟还有句话得说在前头。” 大河神的眉头凝成了疙瘩:“快说!” “那个云梦泽有些奇怪,据叶南星讲,那水泽底部有个黄泉之眼,深深不知几许,涌动着无穷吸引力,凡入泽中的东西或者人、物,可进不可出,小弟其实并无把握能带出那鳖怪。” 大河神哂笑道:“黄泉之眼是吧?呵呵,小事一桩!在老夫的黄河河床之下,那种泉眼不知道有多少,老夫直上直下,进出自如,来去有何难哉?” “师兄威武!但小弟还有句话,仍旧得说在前头。” “你有完没完?!”大河神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想要发飙骂娘了。 “完了,师兄咱们走吧。”陈义山识趣的闭上了嘴。 他本来想说的是,云梦山有护山大阵,是云梦派开派仙祖云梦子设下的,又经历代云梦掌教仙师加持,抵御外来的修为高强的神、仙、怪、魔,威力并不小。 但大河神脾气如此暴躁,居然不让自己说了,那就不说了。 反正自己能进去。 第149章 护山大阵 有关云梦派护山大阵的事情,还是叶南星与陈义山闲聊的时候说的。 此阵,乃是云梦派创派仙祖云梦子所设,又经历代云梦掌教仙师加持,以天地灵气滋养,日精月华维护,背金顶而托深泽,威力非同小可。它不针对凡人,只针对神仙魔怪,不针对云梦弟子,只针对外来者。 它还极具灵性,是凡人还是神仙魔怪,是云梦弟子还是外来者,都能辨别的清清楚楚。 陈义山以凡夫俗子之身上山,后来被叶南星拜为掌教仙师,不但属于云梦弟子,而且还具备为阵法加持的权力,上下金顶,自然不会被护山大阵所伤。 至于大河神,呵呵,不听劝,怕是要吃亏在眼前啊。 天色渐亮,陈义山留下了一张字条,贴在了自己卧室的屋门上,说自己有事外出,让父母不必担心云云……然后与大河神飘然而去。 大河神看不出陈义山的修为深浅,见他不用御器,也能凌空飞行,心中十分诧异,暗思传闻中,修仙者有养元和成丹境界之分,成丹以下的仙人,只能御器飞行,或剑或葫芦,或刀或折扇,总之,诸仙过海,各显神通。 陈义山这小子,莫非是越过了成丹境界? 可他之前还说自己未能脱胎换骨啊。 贼小子古怪! 大河神暗暗嘀咕,早起了考量陈义山的心思。 缓行了一段时间,眼瞧着除了颍川地界,大河神索性放开神通,身影几乎化作一缕黑风,倏忽而逝。 须臾间,大河神回望身后,见陈义山仍旧跟着自己,相距不过数尺远近,而且面色从容,不急不喘。 “师兄,怎么了?”陈义山还问了一句,声音也十分响亮,显见是富有余力。 “唔,没事。”大河神惊诧之余,再次提速,身影越上云层,脚底渐渐有雾气蒸腾,眨眼间就是数十里过去。 陈义山看在眼里,艳羡在心中:这才是真正的腾云驾雾啊,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呢? 他在感慨,大河神也扭过脸来看他。 “师兄,又怎么了?” “呃,没事。” 大河神郁闷的把方脑壳转回去,他本以为这次肯定能把陈义山给远远甩开,结果瞧见陈义山还是一如之前,紧紧的跟着自己,相距还是三四尺远近,而且神态依旧从容,声音依旧洪亮,大气不喘,小脸不红,分明是毫不费力啊。 “贼小子,老夫就不信邪!” 咬咬牙,大河神拼尽了全力,身影几乎化作流光,一纵而逝。 这是大河神把飞速提升到了极致,极其耗费神通,便是他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心想着贼小子肯定跟不上了! 过不多时,大河神在气喘吁吁之余,扭头再看—— “嘶” 大河神倒抽一口冷气,陈义山居然还跟在自己的身后! 还是三四尺远近的距离,那神态,还越发的从容潇洒。 “师兄——” “你你你,闭嘴!” 大河神听见陈义山又准备问自己怎么了,抢先喝骂,但说出来的话居然是颤抖的。 打死他个龟孙哟! 大河神不禁暗想:“丢脸了哦!出丑了唉!这贼小子的修为莫非真的在老夫之上?不可能啊!如果他的修为比老夫还高,何至于在他家院子里对老夫毕恭毕敬的?可他的修为如果低于老夫,为何老夫累的跟死狗一样,他却优哉游哉,浑若无事?龟孙子的,当真是邪门啊!” 陈义山看见大河神狼狈,又瞧出他狐疑,心中不禁暗笑。 论速度,陈义山当然比不上大河神。 可是若论巧变,大河神却又远远不及陈义山了。 陈义山根本就没有老老实实的在自行飞腾,而是用了摄空术,吸扯住了大河神,借势划水而已。 只不过陈义山的摄空术与妖怪所常用的摄空术有极大的不同,此摄空术是陈义山以灵气护持周身,以毛孔摄空,结合异术所独创的,几次演化且多用于实战,早已被他发挥到了极致,大河神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被摄了。 大河神在飞行中感觉阻力越来越大,还以为是飞行过于迅疾,以至于风挡力竭,哪里想到自己是“拖家带口”的在飞啊。 正所谓,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至千里。 陈义山就像是一只青蝇,附着在了马尾巴上,马跑的有多快,他便跑的有多快。 毫无疑问,大河神就是那匹马。 “师兄,云梦山到了。” 得益于大河神后半段拼了老命似的在飞,千里之遥,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至终点。 “到,到了啊,呵,呵呵,老夫还没有发力,居然就,就到了。咳,咳咳!”大河神喘的跟拉风箱似的,脸红脖子粗,腰都站不直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吹牛。 陈义山强忍住笑,道:“师兄真不愧是水系正神中执牛耳者!小弟这一路紧追慢赶,死活都赶不上师兄的步伐呢!” “哈,哈哈!你,你也不差了,再,再修炼个三年五载,就就就追的上老夫了,呕!” “哎呀师兄,你怎么吐了?!” “没,没事,可可可能是最近享用的供品不怎么好,那龟孙庙祝不,不老实,老夫回回回去一定收拾他,呕!” “……” 大河神干呕了好一阵才止住头晕目眩,身子虚浮,眼冒金星的难受感觉,但一张黑脸已经变得煞白了。 龟孙哟,以后再也不跑这么快了,简直要了老命! “师兄,进山吧,云梦泽就在金顶之下。”陈义山当先朝着金顶飞去,大河神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心情,然后也跟了上去。 这次,要慢慢的,不着急了,反正也到了…… “啪!” 大河神正跟在陈义山的身后不紧不慢的飞,眼瞧着陈义山已经落在了金顶之上,他也要下去,却突如其来了一道金光,如鞭一样甩在了他的脸上,打的脆响! “嗡!” 大河神感觉脑袋像是炸裂开了一样。 一口香火气差点把持不住被他吐出来。 “什么东西?!”他惊怒交加。 “嗖!嗖!” 又是两道金光,一纵一横闪电般迸射出来,大河神这次有了防备,在破口大骂中,目运神光,只听得“滋、滋”两声响,那金光登时消散。 大河神擦了把汗,眼见陈义山悠闲的站在金顶上,还冲自己招手:“师兄,你下来啊!” 一股无明业火从大河神的胸中蹿出,他咬牙切齿的说:“好,你等着,老夫这就下去!” 龟孙子的,不弄死你,老夫就是乌龟王八蛋! (大河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150章 老鳖现身 大河神以为那金光不会再出来了,怀揣着一股浓烈的怒意,准备落下金顶去找陈义山算账,不料,距离金顶还有一丈之地时,变故又生! “咻!” 原本寂灭的金光突然间再次迸射,这次是如棋盘般网状交织笼罩而下,大河神脸色稍变,距离太近了,也太密了,内中的杀气凌厉至极,根本不可能生抗! 袍袖一翻,他急匆匆抖出个锅盖似的宝物,向上一顶,霎时间绽放出霞光千条,映的满天异彩纷呈,棋盘似的金光被彩霞一照,倏忽间消失不见。 大河神这才松了口气,静默半天,左顾右盼,见四周再无异样,这才收了宝物,捂着被打的生疼的脸落下了金顶。 陈义山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快,大河神就破了护山大阵?! 儿戏呢!? 云梦派历代掌教仙师的水平就这么次?! 叶南星当初可是把护山大阵夸的跟朵花似的,说就算是到了脱胎换骨阶段的仙人也无法轻易突破,这大河神—— 呃,想想大河神的身份地位,被闹的那样狼狈,算了,护山大阵也不算太次了。 至于大河神拿出来的那件宝物,陈义山没有看清楚,只隐约间瞥见了一眼,瞄了个大概,像是个龟壳,陈义山暗暗思忖:不会是大河神自己用自己的壳炼出来的吧? 是了,一定是的! 那上面还有些奇怪的符文,大概就是昔年希夷老祖刻画上去的河图! 啧啧,作孽啊,希夷老祖可真是偏心啊,给大河神留下河图,给洛神姐姐留下洛书,唯有自己,留下个乌月钵还是个坑货! “阿嚏!” 陈义山打了个剧烈的喷嚏,心里头一惊,连忙对天祷告:“希夷老祖一点也不偏心,弟子有麻衣就足够了,足够了。” 正神神道道之际,大河神已经张牙舞爪的朝着他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头发,唾沫星子喷了陈义山一脸,骂道:“贼小子,你敢戏弄老夫?!” “哎呀呀呀!师兄,揪头发是女人打架才用的招数!快放手啊,疼疼疼疼疼!”陈义山龇牙咧嘴,差点流出泪来:“小弟哪敢戏弄师兄啊!误会!” “误会?!”大河神面色不善道:“刚才那阵金光是怎么回事?!打的老夫脸现在还疼着哩!要不是老夫有宝贝在身,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义山连忙解释道:“那,那是云梦派的护山大阵,是云梦子设下的,又经过云梦派的历代掌教仙师加持,专门用来抵御外敌的啊。但凡是修为高深的,无论神仙,不分魔怪,未经允许,都不能擅自上金顶。” “护山大阵?”大河神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心想从前倒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云梦派有这么个阵法,但转念间,又呵斥道:“那你怎么没事?!” 陈义山赔笑道:“师兄有所不知,小弟,小弟曾经以凡夫俗子的身份上过金顶,又在云梦山修行了一段时间,早就被护山大阵认同是云梦派的人了,不算是外敌。而且,小弟被叶南星拜为师父,现如今已经是云梦派的掌教仙师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成心要害老夫出丑是吧?!”大河神兀自恼怒,仍旧揪着陈义山的头发不放。 陈义山大倒苦水:“师兄,你冤枉死小弟吧!临行之前,小弟对你说,还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是你呵斥小弟还有完没完,吓得小弟根本就不敢多嘴啊。怎么事到临头,师兄反倒又责怪起小弟了?” 大河神愣住了:“你,你那时候是想说护山大阵的事情?” “是啊!” “呃” 大河神沉吟半天,总觉得还是被陈义山给阴了,但又找不出切实的证据,只好恨恨的松开了手,道:“贼小子,洛神说你一身正气,诸邪不侵,可老夫觉得,你是一身邪气,诸神退避!” “师兄抬举小弟啦,不敢当,不敢当。” “老夫那是在夸你吗?!” “不是不是,小弟知错,知错必改,善莫大焉。” “……” 大河神一阵无语,合着这贼小子就是个滚刀肉啊,怎么洛神把他夸的跟朵花似的。 陈义山心想:“洛神姐姐对我好,我当然不会坑她,但你个老乌龟总想着仗势欺人,还想让我下水弃仙道修神道,我要是不邪一点,还不被你欺负死!” 大河神认定了陈义山在捣鬼,又觉得云梦山机关肯定不止一处,便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朝金顶之下俯瞰,遥见一片黑水阴沉,深不见底,近乎毫无生气,大河神也暗暗心惊,忖道:“黄河河床之下的黄泉之眼,怕是也没有这云梦泽邪门。” “你说的老鳖就在这泽里面?”大河神瞥了陈义山一眼,道:“你快叫他露个面,让老夫瞧瞧!” “好说。” 陈义山凌空飞下金顶,朝着云梦泽而去。 因为畏惧泽水中的黄泉之眼,陈义山也不敢靠得太近,在与水面相隔数丈高低的时候便止住了,腾空站好,引灵气沉气海,朝着泽中纵声大喝:“鳖怪何在?!速速现身出来!” “哗啦啦”一声响,云梦泽中水波翻滚,一颗鳖头缓缓的探出了水面,仰面看向陈义山,嘶声问道:“是哪个在唤我老鳖?!” 陈义山冷笑道:“呵,才多久不见,你便不认得陈某了?” “呀!”鳖怪惊呼了一声。 方才,它也确实是没有认出陈义山来,毕竟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陈义山被饿的半死,面黄肌瘦,形貌也有些邋遢,远非而今潇洒俊逸的状态可比,不过那件麻衣长袍却让鳖怪很快恍然,它立时恭恭敬敬的说道:“小怪参见仙长!不知仙长呼唤小怪有何吩咐?” “我让你入泽悔过,你可有醒悟?” “小怪已经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起个誓吧,以后,不害人不滥杀,不为恶不入邪,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鳖怪苦笑道:“仙长,小怪在这泽中不见天日,如何能去害人?泽中也没有别的生灵,小怪渴饮泽水,饥食岩泥,度日如年,又能滥杀谁呢?也无处为恶,更难入邪魔外道啊。” 陈义山微笑道:“我若放你出来呢?” “真的?!”鳖怪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 “快发誓吧,我有一桩大好的机缘赐予你,过时不候!” “谨遵仙旨!”鳖怪一听说能出泽,哪里还敢耽误,当即以头指天,血口起誓,言道:“云梦山老鳖怪悔悟改过,重新做鳖,从今日起,不害人,不滥杀,不为恶,不入邪,若违此誓,天降雷罚灭我!地起火罚吞我!” 陈义山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刚才说有一桩大好的机缘赐予你,并非妄言。我已经向河神大人荐举你去做颍水水神,乃河江之下,八大水系正神之一,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受万民香火供奉,修神道以成正果。” 鳖怪瞪大了绿豆眼,一副见鬼了的神情,嘴唇哆嗦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151章 黄泉之眼 能脱身出云梦泽,重见天日,对老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居然还能去做神祇?而且是这么大的神祇?它想也不敢想!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必惊愕,我不打诳语。”陈义山当然知道鳖怪的心情,又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老鳖哆嗦半天,然后忽然张嘴朝着自己的前爪狠狠咬了一口! “嘶嗷” 陈义山满脸黑线:“你这是干什么?” 鳖怪疼的龇牙咧嘴:“不是,小怪在想,这一切,是否是在梦中发生的。” 陈义山:“……” 大河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左看右看,觉得下面似乎是没有什么危险,便也飘然而落,来到陈义山的身旁,道:“你们在啰嗦些什么?!” “瞧见没有,这位就是大河神。”陈义山对老鳖说道:“他亲自来接你了。你到底愿不愿意做颍神,给我们个痛快话吧。” “愿意,小怪一万个愿意!”鳖怪都激动哭了,泪如雨下。 想当初,咱老鳖也是受害者啊,要不是那个鳖孙水月想吃咱,咱怎么可能会血食修仙者?陈仙长一句话,把咱发落到了云梦泽里,原以为鳖生从此无望,谁曾想,守得云开见月明,竟然还有出头之日啊! “呜呜~~” 鳖怪哭的不能自抑。 搞得大河神也很伤感,眼圈都红了。 正所谓物伤其类,鳖哭龟悲啊…… 陈义山在旁边莫名其妙:“怎么王八对老龟,看对眼了?” “快,快把它从这云梦泽里弄出来啊!”大河神冲陈义山嚷嚷。 “啊?让小弟来救它出来?”陈义山有些傻眼。 大河神阴测测的说道:“不是你,难道是老夫?!你是云梦派的掌教仙师,这云梦泽总归还是你们云梦山的,有你在,老夫岂能越俎代庖?” 吃了护山大阵的亏之后,大河神就打定了主意,多看,多听,少动,少吃亏! 这云梦泽处处透着古怪,黄泉之眼的吸扯力之大,自己高高在上也感受的出来,远非黄河可比,万一其中再有什么机关蛰伏着,就等自己施展神通时发作,那还不要了亲命? 让贼小子出手! 一来保险,二来再看看他到底有多大道行! 陈义山见大河神一脸奸笑,早就猜测出了他的意图。 好你个老乌龟啊! 陈义山自己倒也有心想试试,可是用慧眼凝视之下,早知道那黄泉之眼的吸引力远非自己能抵,根本不可能拉老鳖出泽!纵然出手,也是空惹笑谈,反倒是让老鳖小看,让老乌龟轻视…… 怎么办呢? 陈义山心思急转直下,顷刻间已经有了主意,他凑近了大河神,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兄,你傻呀!” “贼小子,你说什么?!”大河神勃然大怒,一伸手就准备再去抓陈义山的头发。 他是秃头,大脑袋上一贫如洗,寸草不生,最恨陈义山那满头乌黑发亮的飘逸长发,简直就是迷惑万千良家的祸根,恨不得揪光了才解恨。 陈义山却道:“小弟不出手是为师兄你好啊。” 大河神的手停在了陈义山的脑袋上,没有抓下去,狐疑道:“为老夫好?” “是啊。”陈义山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兄你想,选这鳖怪做颍神可是要给你培植心腹爪牙的,但是怎么样才能让它对你言听计从,甘心为你所用呢?” 大河神一怔,暗想:“贼小子说到了关键问题,老夫对这鳖怪向来没什么恩德,选它做了颍神,确实难以保证它以后会对老夫忠心耿耿……” “师兄,它现在困在云梦泽里不能出来,正是落难的时候。常言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小弟要是救它出来,那就是雪中送炭。至于师兄你让它去做颍神,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孰轻孰重,以师兄的英明神武,难道还算不明白?师兄不趁它落难的时候,施展大神通拉它出泽,更待何时?” 大河神一听,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自己施展神通救老鳖出泽,一来能让老鳖清楚自己的实力有多强,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二来确实是雪中送炭之举,能让它对自己感恩戴德,正好收为己用。 这一举两得,拉拢人心的好事,怎么能让贼小子去做?! 大河神赞赏的看了陈义山一眼,道:“贼小子想的倒也周到,果然奸猾。” 陈义山:“……” 你个老乌龟,就不能给你好脸! 帮你出谋划策,你还说本仙长奸猾! “鳖怪,老夫来救你出泽!”大河神大咧咧的一挥手,道:“小心了!” “多谢河神大人,还请稍待片刻,小怪去去就回!”鳖怪突然翻身又沉下了水去。 大河神扭头看向陈义山:“它搞什么鬼?” “不知道啊。”陈义山也莫名其妙,挠挠头:“可能是方便去了?毕竟人有三急,鳖也有三急……” “胡扯八道!” 正议论之际,老鳖的脑袋已经重新探出了水面,嘴里多了个东西,却是一把剑。 陈义山眼尖,早认出那是雨晴的仙剑——当初被自己丢进这泽里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暗赞老鳖有想法。 大河神却觉得古怪,怎么一个还没有完全脱化成人形的鳖怪还用剑?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大喝一声,袍袖翻飞,施了个“拔山神通”,暗运起无边大力,拖扯着鳖怪往泽外拉。 鳖怪偌大的躯干一点点浮上水面。 大河神的脸色也开始黑里透红。 “啊呀呀呀” 半尺、一尺、两尺! 鳖怪的整个躯干都快离开水面了。 大河神的脸色已经通红如血,豆大的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袍袖鼓荡的也像是快要炸裂开来了! 陈义山看的暗暗心惊,忍不住提气喝道:“师兄再努力一把!快出水了!要出水了!用力!再用力一点!” 大河神是过来人,听见陈义山的话,陡然想歪,差点一个泄气,前功尽弃。 急忙稳住局势,他扭头冲陈义山喝道:“你闭嘴!” 陈义山一脸幽怨。 死老乌龟,本仙长给你鼓劲儿也不对么?! “嘿呀呀呀~~~” “呃啊啊啊~~~” “嘭!” 一声响,水花四溅,鳖怪冲天而起,径奔金顶,大河神仓促之间没有收住神通,云梦泽黄泉之眼的吸扯力消散之后,他直接倒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云梦山的悬崖峭壁上,发出震天价的爆响,整座峰峦为之颤动! 当然,大河神伟岸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陈义山惊骇之余,只瞧见原本整齐如刀削斧砍的峭壁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个黑漆漆的大洞…… 第152章 找姐姐去 大河神是彻底晕菜了。 他今天算是倒霉透顶,突发奇想的要试一试陈义山的飞速,不料对方没事,自己却累得干呕不已! 光明磊落的上个金顶,结果惨遭金光打脸不说,还闹的险些“香消玉殒”! 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去救鳖怪出云梦泽,谁想到“拔山”变“撞山”,最终倒是跟愚公一样在峭壁上打了个洞…… 当陈义山把他从洞里拖出来的时候,他还处于头晕目眩,浑身发软的状态。 “又,又到晚上了吗?星星好多,好亮,时间过得好快啊。”大河神喃喃说道。 陈义山看了看天,嘀咕道:“大白天的,艳阳高照,师兄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金顶之上,鳖怪喜气洋洋,兴奋难耐,见着陈义山和大河神上来,就小鸡啄米似的点脑袋,嘴里不住的说道:“拜谢陈仙长的大恩大德!多谢大河神青眼有加!以后小怪肝脑涂地,飞天遁地,也要报答二位仙神!” “不必客气了。”陈义山摆摆手,说道:“还有,以后你就是颍神了,别‘小怪’、‘小怪’的自称了。” 鳖怪恭恭敬敬道:“是!” 大河神渐渐缓过劲儿来,见鳖怪对陈义山毕恭毕敬,感谢的话语中,还把陈义山列在自己之前,不禁吃味,努力恢复自己的威严状态,干咳一声,道:“以后你就是新任的颍神了,老夫封的!” “是!多谢河神大人!”鳖怪喜不自胜的又重重磕头。 陈义山见大河神说话泛着酸,便也补充了一句:“今天,可是大河神救你出来的,这大恩大德,你可不能忘!” 鳖怪郑重道:“永世不忘!” 大河神这才稍稍满意:“嗯,老夫听说,你与希夷老祖也有些渊源?” “回河神大人的话,小怪,啊不,小神自打出生之时起,就处在这云梦泽中,暗无天日,是希夷老祖在云梦山悟道有成那天,出山洞下泽沐浴,被小神苦苦哀求,老祖这才带小神出水的。自那以后,小神就居住在这金顶上的天池之内。后来,因为犯了错,才被陈仙长又罚下了泽去……” “那倒是奇怪了。”大河神皱眉道:“你怎么会是天生就在云梦泽中呢?” 陈义山也十分好奇的看着鳖怪。 鳖,也总该是父母生的蛋,孵化出来的吧? 不至于云梦泽里凭空长出来一个老鳖啊。 却见鳖怪摇了摇头,道:“小神至今还没弄清楚,为何生不见父母,所处尽黑水,倒是还活了这么多年。” “这样啊……”大河神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因为我们血统高贵,总归是有些奇遇?算了,不去管那些往事了。你现在就随老夫走吧,让你做颍神,是老夫说了算,可是毕竟还有几个讨厌的家伙,要知会他们一声,你也得认认他们,好分清楚谁是朋友,谁不是。” “遵命!”鳖怪应了一声,扭头看向陈义山:“仙长要与我们同去吧?” 陈义山还没有开口说话,大河神便不耐烦道:“他不是神界中的,自然不能去。快走吧,老夫在路上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交待你。咱们水神界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不慎,是要大祸临头的!” 陈义山笑道:“恭贺新任颍神上位,只管随我师兄去吧。我在云梦山上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与你们同行了。我稍后还回颍川郡,你以后在颍水为神,咱们能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是,仙长,那就暂且别过了。”鳖怪倒还有些恋恋不舍。 大河神现如今是片刻也不想跟陈义山多待,毕竟,自己差不多是干了一天的挫事,在贼小子面前出尽了丑态。 龟孙子的,真想灭了他的口! “嘶” 老腰突然有点疼,刚才力拔山兮气盖世,用猛了…… “颍神,你能飞吧?”大河神看向鳖怪。 鳖怪点点头:“能,小神能盘旋飞行。” 大河神心中一喜,道:“那好,你驼着老夫走如何?可千万不要多想啊,老夫只是想试试你的实力如何,指点你一下怎么飞更好。” 鳖怪倒是没那么多心眼,信以为真的觉得大河神要指点自己,当即抖擞精神:“谨遵神谕!” 大河神美滋滋的站上了鳖怪的背上,在陈义山挥手致意中,鳖怪“嗖”的一声,盘旋而起,真个是拼尽全力,唯恐被大河神小看,眨眼间已升腾入云,速度倒也快的惊人。 陈义山等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之后,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空中传来“呕”的一声,依稀像是大河神“一泻千里”的声调。 陈义山摇摇头,心想:这不是浪催的吗? 鳖怪盘旋着飞,转的那么快,你个老乌龟还站到它的背上,你不晕谁晕?你不吐谁吐? 捡起来雨晴的剑,擦拭了一遍,看了看,倒也完好无损,便想着带回去还给雨晴。 下金顶,到了修院之内,奇花异草仍旧茂盛,四处也都干干净净,不染纤尘,若说修行,倒还真是好地方。 只是,气氛太冷清了些,毫无人气。 走走转转,陈义山又进了老祖洞留恋一番,出来后,突然看见一个人挑水拾级而上,原来是火工道人。 “你还在这里啊。”陈义山过去,亲切的打了个招呼。 “你,你不是那个——”火工道人惊愕的看着陈义山,有些木讷,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样子。 “对,我就是那个陈义山,嗯,叶南星和雨晴都在颍川郡,她们很好,不过在短时间内大概是不会回山了。你要是独自在这里住的不惯,可以随我同去颍川,如何?” “不,不去了。”火工道人搓着手笑道:“小人在这里住得惯,也真的住惯了。再回人间,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的。” “好吧。那你要记得啊,颍川郡府城,陈义山。如果你哪天想要下山,无处可去的话,就去找我。” “嗯,嗯!” 陈义山拱了拱手,又环顾了一眼修院、庭落、山门,随后便拔地而起,升腾入云,迅疾的去了。 火工道人站在原处不动,仰着脸看,直到看不见了陈义山,才缓缓低头,继续挑水,拾级而上。 …… 陈义山没有直接回奔颍川郡,而是绕道洛川郡,在虎关直接入了洛水。 总要登门拜访洛神姐姐的。 择日不如撞日吧。 第153章 洛神府 洛神所居神府虽然就在洛水之中,但是陈义山却不知道其究竟位置在哪里。 到了虎关之后,陈义山画了一个避水符,只管以灵气护体,踩水而入,分开波浪,径入水底,然后踩着河床乱走,四下里胡瞟,寻找神府在何处。 水中早有一对游曳巡视的虾兵看见他,当即出面拦住,手中的叉当胸一横,呵斥道:“哪里来的不晓事的冒失鬼,敢在洛水里乱闯?!” 陈义山微笑道:“打搅了,我是云梦掌教仙师,姓陈,与洛神——” “你姓陈不姓陈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虾兵极其不耐烦道:“速速离去!前面不远处就是我们洛神娘娘的府邸,管你是何方神圣,都不许接近!” 陈义山道:“你让我把话说完,我是洛神的弟弟,不是什么不晓事的冒失鬼。我是来见洛神姐姐的,烦劳两位帮忙引路去神府。” “哦哈哈!” “嘻库库” 两个虾兵笑弯了腰。 一个说道:“我只记得金童小神君是咱们娘娘的族弟,这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一个?” 另一个说道:“想必是个穷疯了的仙人,知道咱们洛神府富裕,所以就冒充咱们娘娘的亲戚,来打秋风的。” 陈义山耐着性子又说道:“我是你们娘娘不久前才认的弟弟,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如果两位怀疑我是冒充的,可以去找我洛神姐姐禀报一番。” “去去去!谁有这闲工夫跟你胡闹。”虾兵持叉捅了过来,喝道:“再不走,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陈义山摇了摇头,常言道,大官好见,小人难缠,还真是这样。 他也不打算再理会这俩小虾米,施一个奔雷身法,倏的从俩虾兵当中掠过,劈开一道水浪,如烟般往前奔去。 反正虾兵们说前方不远处就是洛神的府邸了,摸过去再说吧。 “嘿哟,这贼小子,给我站住!” “不好了,有人擅闯神府呀!” 俩虾兵大呼小叫的喊了起来,水下瞬间一阵慌乱,不少鱼精、蟹怪充当的神官神将都被惊动,聚集过来询问一番之后,也迅速加入了追逐行列,呼喊着叫嚷着咆哮着,骂骂咧咧,须臾间,水底已经是沸反盈天。 陈义山跑的快,不多时便望见前方现出一大片冰亮如镜的巍峨高墙,一堵接着一堵,相连无穷,就好似天光造影一般,其中云霞雾霭,宝色绽放,碧草开路,珍珠为帘,五光十色的珊瑚丛中,现出一道宫门,高悬着明晃晃的一扇匾额,上书水波粼粼的三个大字——洛神府。 虽然是在水下,却如在天边一样,顿时惊住了陈义山。 这就是洛神姐姐的府邸? 真的是好,好富丽堂皇啊! 这么一看,人世间所谓的高门大户,简直如毛坯草房一般! 料想宋国皇帝所居住的宫殿,也不如此地富贵壮观吧。 “找到了,就是他!” 陈义山正在发呆,一大帮虾兵蟹将鱼精水怪都凑近了。 “阁下,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请立刻束手就擒,交由洛神娘娘发落!”一个鱼头神将咧着嘴说道。 陈义山眼馋的吞了口唾沫,他突然想起了娘亲擅长做的鱼头汤。 今天,还没用早膳呢。 “诸位,我姐姐的脾气不好,你们还是退下吧。”陈义山好心劝慰道:“要是让她知道,你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她的宫门,你们会被煲成汤的。” “嘶哦” “嗯?!” 水族们一下子沸腾了,它们最讨厌的两个字就是“煲汤”,娘的,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鱼汤最鲜美,害的在水里游个泳也提心吊胆。 “叉死他!” “夹死他!” “咬死他!” “啊呀呀呀” 在咒骂声中,鱼、虾、河蚌、螃蟹们同仇敌忾的冲了上来。 “大胆,是谁在宫门前喧哗?!” 陈义山正想用封镇符搞定那些水族们,一声娇叱就从宫门里传了出来。 接着,一道极其窈窕的倩影摇摆着移出莲步。 陈义山瞥了一眼,是个姑娘,而且眉眼极其妩媚。 陈义山松了口气,终于来了一个正常人类模样的东西了,不是顶着鱼头虾脑蟹钳了,看的自己都饿了。 “玉女大人,这个冒失鬼不知死活,非要闯咱们洛神娘娘的府邸,我们在这里拦住了他!正要活捉了,去交给娘娘发落呢!” 那姑娘却不理会报功的鱼虾们,反而是惊喜交加的跑到了陈义山跟前,一把扯住手,娇滴滴的说了声:“陈仙长!你,你可算来了!” 虾兵蟹将鱼精水怪们个个惊得冒泡,这,这厮认识玉女?! 陈义山有些恍惚,觉得眼前这妩媚的女人依稀很面熟,再仔细一看,瞬间想了起来:“是清络啊!哎哟,换了身衣裳,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清络脸上红霞暗生,撩了撩鬓发,头上的璎珞珠宝光彩熠熠,她那张本来就妩媚的脸也显得越发娇羞:“陈仙长,人家可不是只换了一身衣裳。” 陈义山茫然道:“那是换了两身吗?” 清络:“……” 一众水族个个翻肚。 这厮怕不是个傻子吧? 陈义山根本就没有留意清络戴的首饰,只顾问道:“我洛神姐姐呢?” 清络微微低头,悄悄隐去一抹幽怨,道:“在里面,我带你去见娘娘。” “嗯。”陈义山扭头正准备对那些水族说:“看,我没撒谎吧?”结果一回身,惊呆了,他发现四周干干净的,连只小虾米都不见了。 溜得比狗还快! “陈仙长,这边请。”清络在前面引路,陈义山边走边看。 入了宫门之后,陈义山发觉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不用避水符都可以自由自在,如常行动了。 周围虽然还是有水,可就好似地面上的空气一样,流动如风,稀薄如烟,不仔细去看的话,几乎像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神通,总之,好神奇啊! 而且,洛神府从外面看就足够令人瞠目结舌了,结果进来一看,才知道是小巫见大巫。 里面漂亮的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美,真美啊。”陈义山喃喃说道。 “哈?”清络站住了,玉面通红,心底乐开了花,小手捏裙摆,忸怩道:“仙长你,你讨——” “不愧是洛神府啊!”陈义山继续感慨。 清络小手一颤,差点把裙子给撕了,脸色更红:“仙长是,是在说洛神府美吗?” “不然呢?”陈义山奇怪道:“清络,你的脸怎么一直红红的?从我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了,开始有点红,现在是越来越红了。你生病了吗?” “呵,气的。”清络噘嘴,很小声的嘟囔道。 陈义山听见了,追问道:“你生什么气?” 清络用更小的声音哔哔:“生一些不开眼的人的气。” 陈义山又听见了,笑道:“你是说那些虾兵蟹将鱼精蚌怪吧?没事的,他们也确实不认识我,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不必计较。” 清络:“……” 我还是不说话吧。 陈仙长怕不是个憨批哦。 第154章 是亲姐无疑 洛神还在睡觉。 据说睡觉使人美丽,所以嗜睡的洛神美得不像话。 寝殿里,洛神侧躺在榻上,细眉弯弯,睫毛长垂,面容娇嫩的如同婴儿,小嘴嘟嘟,红唇鲜艳的像是熟透了的樱桃,薄纱轻掩玲珑身段,曼妙的连水魅出身的清络都艳羡不已。 洛神府珍宝无数,如果非要选出来其中最宝贵的,那必定就是洛神娘娘本尊了。 “是啊,陈仙长见惯了娘娘这样的姿容,还会把别的美色放在眼里吗?”清络幽怨的想。 她俯身在洛神耳畔轻轻说了一声:“娘娘,陈仙长来了。” “唔?”睡得不省人事的洛神猛然睁开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慵懒的神色,可人已经是完全清醒了:“你是说我弟来了?” 清络苦笑,她是洛神近侍,最了解洛神习性的,平素里只要是洛神睡着了,说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毫无反应,从来没有醒这么快,醒这么利索的。 看来,是仙长的亲姐无疑了。 “陈仙长就在待客厅。” “在待客厅里干什么,他是我弟,又不是外客,怎么不进来?”洛神挺起娇躯,愈发显得峰峦叠嶂,赤着雪白的脚丫子,轻盈而迅捷的往外走去。 “娘娘——”清络喊了一声,想要提醒她稍作装扮,可是洛神已经快步出了寝殿。 清络摇了摇头,算了,上次也是这样。 在弟弟面前,就是这么任性。 陈义山正在厅中左顾右盼——地砖是水晶,光溜溜凉丝丝的好生舒服,画屏闲展点点翠,苍山白雪尽在其中,玉石打造的博古架联排矗立,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玩,他看的目不暇接,摸摸这个,点点那个,咬咬指头,吐吐舌头,活脱脱像是个放牛娃进了城,看花眼了。 “弟!”洛神翩翩而来,厅中瞬间满是异香。 “姐姐,你,你怎么又不穿衣服?”陈义山瞥了洛神一眼,就赶紧移开了目光,只穿了件薄纱裙啊,若隐若现的,摇摇摆摆的,就是对女色再不感兴趣的男人,也会心猿意马的,更何况陈仙长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纸。 “又胡说,我哪有不穿衣服?这不是裙子么?”洛神轻踮脚尖,在水晶地砖上俏生生的一转,长发飞扬,裙摆如伞。 陈义山“唔”的一声,热流喷溅,赶紧捏住了鼻子。 “怎么了?”洛神凑近,凝眸一看,讶然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不知道。”陈义山仰着脸子,嘟囔道:“从来没有流过的,最近也没吃什么大补的东西啊。” “修炼上出了岔子?” “应该不会的。” “来来来,姐姐给你擦擦。” “唔” 清络刚从寝殿出来,看见这一幕,瞬间无语。 陈仙长还年轻,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也倒罢了,合着洛神娘娘也白活这么多年了?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个白痴啊! 别说男的了,就是女人看见你穿这一出子摇摇摆摆也受不了啊! 眼瞧着洛神拿自己的香帕给陈义山擦鼻血,那细腻又关切的模样,再看陈义山乖乖巧巧,一脸蛮享受的神情,清络忽然醒悟,原来,陈仙长喜欢女人穿成这样? 哦,明白了。 女人,要懂得做减法啊。 清络低头看看自己那被华丽衣裳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材,有所顿悟。 “姐,你这里可真好。” “好吧,你也搬过来住吧,咱们姐弟俩也能在一起玩耍,姐姐天天都不知道干什么,快无聊死了。” “不行啊,小弟的修为不够,还没有脱胎换骨,比之凡夫俗子也就强上些,在这水府里待上一天两天还好,长久下去可是会泡坏的。” “姐姐教你用在水里呼吸啊,这样你就不用一直捏着避水诀了。” “一时半会儿学不会的吧?” “嗐,姐姐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 “姐姐还能没有什么?这里的宝贝多的我看都看不过来。” “想要哪个,随便拿!” “我看看就好,拿走也没地方摆,小弟家里太寒碜,没有美玉做的博古架,没有珍珠做帘子,也没有碧草开路,没有珊瑚做屏风,更没有水晶铺的地板,除非是把姐姐的神府整个搬走。” “咯咯臭弟弟!” “嘿……” 清络又噘起了嘴,她突然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好傻。 但就算再傻,也不走。 清络在心里默念:“他们关系再亲热也是姐弟,是姐弟,是姐弟……” “姐,我见过大河神了。” “嗯,老家伙可讨厌了,我们还吵了一架呢,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如果不是姐姐跟他吵了一架,怕是就把小弟怎么样了。” “他敢!” “他逼小弟给他找个新颍神。” “就知道他会这样,你找到了么?找不到的话,姐姐帮你办了。” “已经找到了,是个老鳖怪,大河神很高兴,还说出身跟他一样高贵。” “哈?” “姐姐是不是也觉得好笑,不过王八看龟,越看越美,他们算是一家子吧。” “哈哈哈!你,你可真损,哈哈!”洛神终于忍不住花枝乱颤起来。 “嘿嘿” 清络看着他们姐弟俩笑得没心没肺,像是一对大傻子,无语之余,把一丝艳羡暗藏心底。 “报!” 姐弟俩温馨的气氛被厅外一声喊给打破了。 清络松了口气,感恩这个不速之客啊,终于使得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了。 她赶紧出去,只见一个大蟹小心翼翼的趴在地上。 “什么事?” “回禀玉女大人,大河神处有急讯传至,说是河江会晤,八水聚首,要恭贺新任颍神上位,让洛神娘娘速速赶赴白马津与会。” 洛神已经听见了,表情瞬间就变得郁郁了:“我不想去!” 陈义山来的时候就知道大河神要开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不吐了吗? “姐姐还是去吧,不去的话,怕是大河神那里的面子上过不去。而且,姐姐也没有见过新颍神,正好认识认识。说起来,那老鳖怪与希夷老祖也有渊源呢。” 洛神果然好奇:“是么?” 陈义山颔首:“是啊,姐姐快去吧,正事还是不能耽误的。” 洛神小小皱眉:“可是你刚来,姐姐就走,还没说几句话呢,这府邸你也没有转遍呢,姐姐这里还有美酒,咱们俩总要喝几盅吧。” 陈义山笑道:“姐姐,小弟常来就是了。” 清络欢快的像是一只蝴蝶,忍不住插嘴道:“娘娘放心,就把陈仙长交给我吧,我带仙长逛逛咱们府邸!” 洛神娘娘不开心,瞪着眼不吭声。 清络催促道:“我带娘娘去梳妆打扮吧?” “烦死了!弟,你也来。”洛神老大不情愿的说道:“梳妆打扮什么的,最麻烦了,你陪姐姐聊天。” “嗯嗯” 清络暗暗腹诽:“避嫌啊!就是亲姐弟也要避嫌的啊!更何况你们还是干的!真是一个呆,两个傻!” …… 洛神光是梳妆打扮都花费了一个时辰,不要说洛神自己烦躁,就是陈义山也都看的瞌睡了,要不是其间洛神旁若无人的换衣裳,让陈义山陡然清醒了一下,他怕是要倒在洛神的榻上睡着了。 大河神的急讯又发了两次,江神还有淮水大神、济水大神、白水大神、汉水大神、泾水大神、渭水大神都已经到齐,洛神也知道再磨蹭下去不好,这才动身。 “最讨厌猪婆龙了!”临走的时候,洛神还发牢骚。 清络却眉开眼笑,等送走了洛神之后,她对陈义山说道:“仙长你稍候片刻,我也去换身衣裳。” 陈义山心中诧异:“她怎么也要换衣裳?” 第155章 金童玉女 洛神走后,清络也如飞似的去了,对陈义山说是去换身便装,却半天都没有出来。 神府中的香味沁人,似乎有安神的功效,陈义山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渐渐困顿,不知不觉躺倒在洛神的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好睡! 前所未有的舒坦。 “嗯,真软,真香啊……” 睡梦中,陈义山嘴角口水横流,还满足的嘟囔出了呓语。 “什么东西真软真香啊?” 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耳畔幽幽问道。 “是这床——嗯?!” 陈义山猛地惊醒坐起,只见一张俊俏的脸贴在跟前,却是个身着锦衣,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面容陌生,却依稀还有点熟悉。 “你是谁?!”陈义山吓了一跳,挺身下榻,顺便用手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口水。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年轻男子冷笑道:“你个臭男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谁放你进来的?!居然敢闯洛神娘娘的寝殿,还睡在娘娘的榻上,你是作死么?!” “我——” “我什么我,谁不知道,娘娘的寝殿从来不许任何男子进入的!” 陈义山被呵斥笑了,反觉得这个年轻男子有点意思,便也不急于说明身份,反问道:“那你不是男子么?你为什么敢进来?” 年轻男子被问的一怔,随即脸色涨红,分辩道:“我,我不是一般的男子!” “那是几般?” “我是听见有男人的声音从娘娘的寝殿里传出,呼唤玉女和娘娘,她们又都不应,我怕出什么事,所以就进来看看!没想到遇上你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哦,那你赶紧出去吧。”陈义山揉了揉鼻子,道:“等会儿玉女就回来了,让她瞧见你在这里,怕是不好。” “呵?我出去?你怕不是个傻子吧!”年轻男子都气笑了,伸手便朝陈义山抓去,嘴里喝道:“你跟我出来!” 陈义山见他手快势猛,倒也吃了一惊,脚下一滑,以奔雷身法躲开,然后肃容道:“你别乱来啊。我怎么瞧着你有些面熟?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年轻男子见陈义山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自己那一抓,登时惊怒交加,骂了一声之后就准备放大神通,突然身后有人惊呼一声:“干什么!” 陈义山和那年轻男子同时扭头——是清络出来了。 嗬! 好一个清络,说换一身便装还当真是随便装束,学洛神一样,除掉了原本那身华丽贵重的衣裳,也摘掉了珠光宝气的首饰,散下长发如瀑,任其自然垂落,全身上下只着一袭薄纱裙,隐隐约约,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赤着雪白的脚丫子,露着光溜溜的玉臂,婀娜身段直追洛神,不愧是水魅出身,一时间,寝殿之中春光四泄。 “噗!” 那年轻男子仰面狂喷鼻血。 陈义山却很淡定,顺便鄙夷的瞥了那年轻男子一眼。 呵,本仙长喷鼻血你也喷,喷的还没我多! 清络没想到寝殿里除了陈义山之外还有别的人进来,登时闹了个羞涩难当,玉面通红中,急侧身藏在珠帘后面,跺脚道:“金童子,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出去!” 那年轻男子正是金童。 陈义山却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指着金童笑呵呵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洛神姐姐的近侍金童啊,我还奇怪为什么觉得你有些面熟,我原来在洛神庙里见过你的泥塑。” 金童捏着鼻子骂道:“蠢货,到现在才认出来本神君是谁么?!”扭头又笑嘻嘻的冲着躲在珠帘后的清络说道:“喂,玉女妹子,你,你这是要勾引我么?娘娘是不是不在家?” “呸!”清络含羞带怒的啐了一口,道:“我让你出去没听见么!” 金童子自打在天宝山见了清络之后,便惊讶于其美貌绝伦,早已经心生爱慕之意。世人常以“金童玉女”形容男女天造地设的般配,金童子也自认为和玉女清络是一对儿,尤其是这清络跟他还没有血缘关系,不似前任玉女,同出于蛟龙一族,虽然也美貌,可毕竟关系太近了,也太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手…… 所以,一见清络这样打扮着出来,金童子喜出望外,还以为是女为悦己者容,其实是误会大发了。 清络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身上,人家相中的是对自己有大恩大德、仙法广大、一身正气且俊俏无双的陈义山陈仙长,至于金童子,呵,虽然神通也不小,长得也不错,背景也深厚,但就是一双眼睛总色眯眯的看自己,太油腻了…… 所以她连连呵斥,让金童子出去,但金童子反以为是陈义山在场,以至于坏了他的好事,当即冲陈义山喝道:“没听见玉女的话么,让你出去!” 清络急道:“金童子,我是让你出去!” 金童子一愣:“我?” “对,你快点!” 开玩笑,人家为了换这身衣服,耽误了多长时间,还没让陈仙长开眼,反而让你占了便宜,真是可恶! “不是,玉女妹子,你搞错了吧?”金童子目瞪口呆。 “搞错什么搞错?是你搞错了吧!娘娘的寝殿不许男子进来,你难道不知么?!出去出去出去,你还准备让我说几遍?!”清络面带寒霜的威胁道。 金童子急了:“那,那这个臭男人——” 清络毫不客气的说道:“他是陈仙长,是例外,是娘娘让他进来的!你能比吗?” “啊?!” 金童子感觉脸上被抽了一巴掌,自己好,好没地位好没脸啊,他回顾陈义山,恨恨的问道:“你,你就是娘娘认的那个弟弟?” 陈义山点头:“正是。” “呵,娘娘把你夸得跟花儿一样,照我看,也不过如此嘛。”金童子嘴里满是酸意。 “金童!!我警告你,你如果再不出去的话,等娘娘回来,我是要告状的!”清络的心情很差,语气更差。 “好好好,我出去!”金童子重重的一跺脚,伤心欲绝的走了出去。 出了寝殿,金童子仰天长叹:“作孽啊,我是娘娘的族弟啊,待遇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干弟弟!” “金童小神君,怎么了?”一个蚌精贼头贼脑的凑了过来,笑嘻嘻道:“你上次让小的找的珍珠,小的已经弄来了。神君看看成色?嘿嘿,小的猜神君是打算送给玉女大人的吧?” “滚!” “啊?!” “再不滚把你炖了!” 蚌精抱头鼠窜,心中大骂金童子变态,活该一直打光棍。 金童子看着紧闭的寝殿大门,心有不甘,凑近了,把耳朵贴上去,凝神偷听里面的动静—— 半天,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不由得再次仰天长叹:“清络妹子啊,你穿成那样是搞什么?好端端的玉女,为什么走起欲女路线了?!” …… 第156章 腿为什么会软 寝殿之内,清络的脸色稍稍好转,她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重整心情,笑吟吟的对陈义山说道:“那个金童子很讨厌的,仙长不必理会他。” 陈义山倒是无所谓,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不过,清络,你对他很不客气呢。” “他活该!”清络忿忿道:“他没一点眼力劲儿。” “呃”陈义山挠了挠头,道:“他是洛神姐姐的族弟,你们若是起了冲突,姐姐会偏向他的吧?对你不好啊。” “仙长你是在担心我吗?”清络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喜笑颜开。 陈义山点点头:“是啊,你总是我推荐过来的,我自然希望你好啊。” “仙长不用担心我,真的,清络什么都明白的,也会处理好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扑上去抱住陈义山的冲动,清络忸怩着含羞说道:“仙长,我也给你转个圈吧?” 说着,她踮起脚尖,也准备学洛神在光滑的地板上,转圈圈。 陈义山愣了半天,狐疑的问道:“清络,你很热吗?” 清络呆住,随即满脸黑线:“我不热。” 陈义山道:“你刚才穿的好好的,突然换成这样子,我还以为你热。要是不热的话,就别转圈了,地滑,小心摔倒。” 清络:“……” 洛神娘娘这样,你喷鼻血,我这样,你说我热?! 我比洛神娘娘差的很远么?! 攥着小拳头,清络的娇躯颤抖了起来,好气好气好气哦! 陈义山诧异道:“清络,你是冷吗?” 清络咬着嘴唇:“我也不冷!” 陈义山挠了挠头:“我看你发抖,还以为你是冷,这水挺凉的,真的。” 清络的小粉拳攥的更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特别的想锤他! 陈义山吃惊道:“哎呀呀清络,你的脸色都发青了,不会是忽热忽冷生病了吧?” 清络几乎气死过去,嘶吼道:“我没病!” “真的?” “真的!!!” “清络,别叫这么大声,对嗓子不好。” “……” 陈义山总觉得清络的状态有点不对,怎么咬牙切齿的,想要吃掉自己似的,嗯,这个寝殿不安全,门关的这么严……他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咱们出去吧,你不是要带我逛逛的吗?” “你自己去逛吧!” “嗯?” “我不舒服!”清络忿忿转身离去。 陈义山呆在那里,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道:“这妮子,我就说有病吧,还不承认!一会儿穿一会儿脱的,水又这么凉,地板也这么凉,还不穿鞋,还转圈圈,舒服才怪……” 陈仙长是很体谅人的,既然清络有病不舒服,那就不劳烦她了,自己瞎转悠也挺好的。 他悠闲的走出寝殿,刚哼了一句小曲,旁边就有个人饿虎扑食一样朝他冲了过来。 陈义山连忙躲开,喝道:“谁?!” 却是金童子一脸仇恨的盯着他,嘶声问道:“姓陈的,你在里面都干什么了?!” “我没,没干什么啊。”陈义山觉得这厮莫名其妙,道:“就睡了。” “睡了?!啊啊啊”金童子双手抱头嚎叫:“你个禽兽!我跟你拼了!” 陈义山见鬼似的远远躲开,惊讶道:“你,你不是蛟龙血脉么?蛟龙也会得失心疯么?” “你才是失心疯!”金童子双眼血红,喝道:“陈义山,我不管你跟娘娘的关系到底有多好,是男人的话,就来吧!” “来什么?” “来跟我决一生死!” 陈义山越发觉得这厮是个疯子,又往后退了几步,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决一生死?” “你,你在人世间,有那么多女人可以认识,环肥燕瘦的,姹紫嫣红的,什么样的没有?你还可以去勾栏瓦肆,可以去青楼红楼,为什么还不知足,要跑来水下跟我抢?!”金童子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控诉道:“水下,全都是鱼虾蟹蚌,长得奇形怪状,看见只有食欲,没有别的欲望!能看的,好看的,只有清络妹子啊!你居然睡了!你个禽兽!”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义山皱眉道:“我是说我在洛神姐姐的榻上睡觉了,你不是都知道的吗?跟清络有什么相干?” “嗯?”金童子难以置信道:“她,她刚才穿成那样,你们两个单独相处,就,就没发生点什么?” “发生什么啊?” “就男女之间的,那种,妙不可言的事情。” “男女之间能有什么妙不可言的事情啊。”陈义山不屑一顾道:“这世上原本只有习武最美妙,现在修仙最美妙。你到底懂不懂生活啊?” 金童子:“……” 伸手擦了把汗,金童子彻底放心了:“这是个不知天下极乐的傻子,倒是被他吓得虚惊一场。还好,还好,我的清络妹子还是个妹子。” “陈大哥,你这个想法对极了。”金童子笑嘻嘻的上前,热情的说道:“你还是第一次来神府吧,走,小弟带你去逛逛。” “咦,你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陈义山惊疑不定的看着金童子:“还有,你叫我大哥,合适吗?你,你应该活很多年了吧?我才十九岁。” “年龄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弟对你的敬意。” “呃……” “话说,陈大哥,你去过勾栏瓦肆没有?逛过青楼红楼么?”金童子特别自来熟,已经对陈义山勾肩搭背起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弟听说里面全是好看的小姑娘,还特别热情?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总是穿的特别凉快在客人面前摇摆?” 陈义山摇头:“不去不去,那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不好了?” “从前,我父亲手底下有个武士,总是在夜里去你说的那些地方,然后第二天回来就腿发软,有次进山捕兽,他就是因为腿软跑得慢,被斑斓猛虎给拍死了!所以,那些地方不能去的。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会腿软,我还问过我父亲,我父亲说等我长大了就明白了。不过,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还是不明白。” 金童子:“……” “金童你明白吗?” “呃,陈大哥,你看,这棵珊瑚特别漂亮,还长这么大个,没见过吧?” “嗯嗯嗯!” “来来来,这边,这还有个含珠的大蚌!” “哦吼吼,果然好大!” 金童子突然感觉很嫌弃陈义山,这大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挫。 “对了,陈大哥,你家里金银钱财多不多?” “殷实之家而已,怎么了?” “呃,有时间了,小弟找你耍啊,你得借给小弟一些钱。” “你配享洛神庙,每天进账多少香火钱啊,还问我借?” “大哥,香火钱是阴钱,不能在人世间流通的。” “那,那这神府里那么多宝贝,你随便拿一样出去,也能换不少钱啊。” “洛神娘娘从不许任何人动府邸中的财物,敢拿一颗珠子,就要被剁掉手的!” “嗯?不会吧,姐姐说喜欢哪个就随便拿哪个的。” “……” 金童子嘴里泛着酸水:“那是你亲姐好不?!我是干的!” “话说,你借钱准备耍什么?” “小弟一向为人讲义气,大哥不是有个问题一直弄不清楚么?小弟决定帮你去探探,到底为什么第二天起来会腿软!” “好哇!” 第157章 红狐拂尘 陈义山把整个洛神府逛了个遍也没有等到洛神回来,想必是新任颍神的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轻松愉快。 金童子不是个正经人,脑子中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还是个话唠,陈义山开始听着新鲜,后来都快听晕了,暗觉这厮跟府城中的恶少纨绔们有的一比,跟他在一起久了,大概会变成坏孩子…… 不过,陈义山也不是没有收获。 在逛洛神府宝库的时候,陈义山看见了一柄极其漂亮的红毛拂尘,团在角落中,却光彩熠熠,色如焰火,伸手一摸,毫芒绽放,水滑如娟,竟是舒服极了。 “大哥动这拂尘干什么?”金童子撇嘴说道:“这可是小弟的伤心之物啊。” 陈义山一愣,道:“怎么讲?”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金童子叹息一声,仰面斜望,眼角湿润,满脸怅然,幽幽说道:“此事还要一百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说起。” “那就别说了。” “哎呀,小弟好不容易找到个倾诉之人,大哥听听嘛。” “……” “那夜,小弟在洛神庙当值,正寂寞无聊,突然有个姑娘进庙求签,啧啧,大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何等的绝色!一百年了,小弟再没有遇见比她更艳,更媚的女人!话说当时,她在庙里求签,签落,她抬头,冲着小弟的泥塑木胎瞥了一眼,哎呀呀,小弟的泥身都差点化了哇——” “泥身是不会化的,除非在水里泡的久了。” “……” 金童子感觉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感觉很腻歪,他说:“大哥,你从前因为说话挨过打吗?” 陈义山认真想了想,说道:“挨过,叶南星就打过我。” 金童子讥笑道:“呵呵,活该哦。” “但是她后来成了我的弟子,现在特别听我的话。” “呃,叶南星,这个名字好熟悉,是云梦派原来的掌教仙师叶南星?” “是啊。” 金童子瞪大了眼:“大哥,叶南星拜你为师了?!还特别听你的话?!小弟听说她的相貌身段都是极品啊!是吗是吗?” 陈义山不明白为什么金童子一提到漂亮女人就兴奋,他皱起了眉头:“金童子,你怎么又乱扯话头,不是在讲这个拂尘么?” “谁让你打断我的话,你先告诉小弟,叶南星是不是特别特别好看?” “是。” “那到底有多好看,大哥你快形容一下。这个这个皮肤,这个这个脸蛋,还有身段——” 陈义山翻了个白眼,拿起拂尘:“你到底还说不说它?” 金童子道:“你先说叶南星!” “不说算了。”陈义山摇了摇头,伸手捋着拂尘上的红毛,慧眼凝视,顷刻间,讶然一声,颔首道:“原来,这拂尘上的红毛,出自一只狐妖啊。” “你,你怎么知道的!?”金童子惊愕的看着陈义山:“是,是洛神娘娘告诉你的?” “唔。”陈义山含混的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思忖道:“狐妖的毛做成的拂尘,应该算是宝物吧。” 却见金童子的脸在这须臾间变得无比哀怨:“大哥,那个狐妖,就是一百年前八月十五那夜,进洛神庙求签的女子。” “哦。” “我看上了她,她也看上了我,我们情投意合,跨越了种族的障碍——” “蛟龙跟狐狸,生出来的是什么?是蛟狐吗?” “……” 金童子强忍着要掐死陈义山的冲动,道:“总之,我们两情相悦,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然后洛神娘娘就出现了,她说狐狸精以色迷人,要噬神成道,会害死我,要我杀了我的心爱之人。大哥,你说小弟能干得出来吗?” “然后洛神姐姐替你出手了?” “是啊,洛神娘娘当场就把我的小狐狐给打死了!还把她身上最好的毛都给拔了,做成了这柄拂尘,让小弟拿着,打扫卫生!” 陈义山都听呆了。 姐姐挺会玩的啊。 “所以那一夜,是小弟的伤心夜啊,这柄拂尘,是小弟的伤心之物啊。洛神娘娘太狠了,太残忍了,她让小弟用这拂尘为她扫除金身上的灰尘,整整扫了三年啊!还说是为了让我长个记性,时时警惕不要色迷心窍。大哥你说说,小弟是那种见色就迷的人吗?” 陈义山“嘁”了一声,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反复打量那拂尘,越看越喜欢,便问道:“那后来这拂尘就放在宝库里了吗?” “是啊。” “怎么不用了?” 金童子怒道:“罚了小弟三年啊,还用?!” “我的意思是,怎么不用它来做神器?这毕竟不是件凡品。” “神器?你们修仙的才用拂尘,我们神道不用。” “如此闲置实在是可惜了。”陈义山爱不释手道:“我可不可以带走?” 金童子皱眉道:“你真喜欢这东西?” 陈义山颔首道:“嗯,确实是好东西啊。” 金童子哂笑道:“洛神娘娘不是说了吗,你喜欢什么,就拿走,反正这东西放在这里,小弟见了也伤心,你拿走倒是正好!” 陈义山欢喜道:“那便多谢了!” 金童子摇头道:“你谢不着小弟。” 眼看天色将晚,陈义山左右等不到洛神,也不见清络出来,便对金童子说道:“今天多承你关照,洛神府已看遍了,我也要走了。等洛神姐姐回来,还烦劳你转告她,洛神府很好,我下次再来看她。狐毛拂尘的事情,也请你代为告知了。” 金童子聊的舒坦,不舍得陈义山离开,扯着手留恋道:“大哥,咱们兄弟一见如故,走什么走?小弟先与你喝几杯,候着娘娘回来,你自向她告辞。” 陈义山摇头道:“不行啊,今早出来的时候,我给家父家母留了字条的,说尽快回去。再者说,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喝酒的事情,不急,待来日再说。” 金童子失望道:“大哥是真要走?” “嗯。你去颍川府的时候,只管到家里寻我就成。” “唉……”金童子叹息一声,道:“好不容易找到个说话投机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分开。小弟神职在身,要游荡人间,还得娘娘特许,谁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姐姐会准你的。”陈义山拍了拍金童子的手背,转身就走。 “大哥,你真的可以去勾栏瓦肆青楼红楼试试的!小弟保你从今往后,焕发新生!”金童子冲他叫道。 “还是等你去吧。”陈义山挥了挥手,笑着辞别。 第158章 最好的掌教仙师 “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金童子望着陈义山的背影消失,咂摸着嘴,哼起了小调,怀念着当年的旧情人,正觉得意犹未尽,突然听见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唱得不错啊。” 金童子随口答道:“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也是有感而发啊——哎,玉女妹子,你,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金童子扭头看见是清络穿的衣帽整齐,满脸阴郁的盯着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清络冷笑道:“我偷偷跟着你们半天了。你叫陈仙长去勾栏瓦肆,青楼红楼?” 金童子头皮发麻,强笑道:“妹子,你,你大概是听错了。” “你还叫陈仙长大哥?按照辈分,你该叫舅舅的吧?当着别人的面,你招摇撞骗,说自己是洛神娘娘的族弟也倒罢了,在陈仙长跟前,你也敢捣鬼占便宜?!” “呃——” “呵,金童子,你完蛋了。”清络伸手指了指他:“我会告诉娘娘的,你自己坏,还教陈仙长学坏。” 金童子脸色煞白起来:“没有没有没有,全是闹着玩的!” “去哪种地方,可不就是闹着玩的吗?”清络阴测测的说道。 金童子脸都抽搐了:“玉女妹子,你可不能这样啊,吃水不忘打井人,还是我带你来娘娘身边的啊。” “你等着吧。”清络扬长而去。 “玉女妹子,我对你一片痴心啊,日月昭昭,天地可鉴啊!” “滚!找你修炼千年的狐去吧!” “哈,妹子,我懂了,你是吃醋了!那个狐妹跟我是清白的,你听我解释!” …… 陈义山出洛水,径奔颍川,到陈府的时候,夜色已经黑的通透,院子里灯火全熄,想是父母都已歇息,陈义山便没有去打搅,自回房中不提。 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起来,他见过父母,便把新任颍神上位的事情说了一番,陈泰清夫妇俩听的又是惊又奇。 陈夫人心想新任的颍神居然是儿子推荐来的,不由得暗把骄傲埋在心底,给儿子整了整衣襟,说道:“儿子,你这件麻衣长袍穿了好几天了吧,脱下来,娘给你洗洗。” 陈义山笑道:“它不用洗的,是仙衣,从来纤尘不染。” “哦,仙衣!”陈夫人连摸都不敢摸了。 陈泰清也觉莫名的意气风发,伸手抚着儿子的脑袋,道:“百姓们已经全部归家,郡里也恢复了往日宁静,这都是你的功劳。为父听下面人议论,百姓们要集资给你修建生祠呢。我们陈家几辈子修善积德,还没有一个如你这般被百姓们爱戴呢。”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给儿子修建生祠?万万不可!” 陈泰清还以为儿子是谦虚,便笑道:“没什么可不可的,你诛杀恶神,力保全郡无恙,百姓是看在心中的。” “父亲,诛灭恶神,最大的功劳是老百姓们,其次是诸神努力,最后才是儿子和南星,修建生祠,儿子愧不敢当。” “呃,你这么说,百姓们可不认账,他们眼瞧着你降雷击灭了颍神。” “父亲,儿子修的是仙道,如果以后受百姓祭拜,享了他们香火,儿子的修行就乱套了,道心也不纯了。这件事情,还希望父亲能够出面制止。” 陈泰清一愣,皱眉道:“这是好事,还能影响你修行?” “神仙殊途,神道以愿力为基,仙道以灵气为基,有很大不同的。” “这么说的话,倒还真不能建了?” “父亲,生祠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儿子是坚决不会受的。” “就是!”陈夫人忍不住插了一句:“我儿子好端端活着呢,建什么生祠,活人天天被别人拜,还不折寿?” 陈泰清有些失落,感觉少了个炫耀的机会:“既如此,就不建了,为父会对大家伙说明的。” “有劳父亲。” “嗯,我现在就去说这件事。” “父亲,儿子还有一件事情得你老人家帮忙。” “你说。” “儿子当初请大城隍出手帮忙对付颍神的时候,曾经许诺在诛灭颍神之后,为他还有庙里的神官神将们重塑金身,此外,轩辕山山神、金鸡岭山神,以及其他六县的城隍,还有全郡的土地公们,儿子连累他们不小,也理应报答他们的。儿子想借用家里的私财,兑现当初的承诺,还望父亲答允。” 陈夫人埋怨道:“什么家里的私财,什么借用,不都是你的?” 陈泰清也点头道:“理应如此,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也交给为父去办。百姓们若是愿意,完全可以把为你建生祠的钱用到诸神身上去。” 陈义山喜道:“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多谢父亲!有什么需要儿子做的,还请父亲吩咐!” 陈泰清摆摆手:“俗事不用你管,你只在家安心修炼吧。” …… 叶南星和雨晴听说陈义山回来,早在后院亭子里等他,见他出正堂,拐进花园,便一起迎了上去: “掌教仙师回来了。” “小师祖你又丢下我们不管了啊!” 二女或清冷或娇憨的问候他。 “接剑。”陈义山把雨晴的剑抛了过去,雨晴“呀”的一声,慌忙接住,打眼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惊呼道:“这是我的剑?!” 陈义山淡淡道:“嗯,帮你从云梦泽里拿出来了。” “小师祖你太好了呀!”雨晴咋咋呼呼的就准备趁机扑进陈义山的怀里去,幸亏叶南星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叱道:“别胡闹!”这才没让掌教仙师吃亏。 雨晴嘟着嘴,幽怨的看了叶南星一眼。 叶南星也幽怨的看着陈义山,看的陈义山莫名其妙:“南星,你怎么了?” 叶南星小嘴一撇:“呵,没什么,只是想说,弟子的拂尘,好像也坏了呢。” “嗯,所以为师特意给你寻了个新的。”陈义山云淡风轻的又拿出一柄红毛拂尘,丢给了叶南星,浑不在意的说道:“这用得道狐妖的毛做成的,但妖气已除,神光内敛,是件宝贝,为师看着还行,你试试趁不趁手。” “啊啊啊好漂亮啊!”雨晴尖叫起来:“我也要!” “起开!”叶南星打掉了雨晴想要揩油的手,激动的娇躯颤抖,俏脸绯红,捧着那柄好看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红狐拂尘,突然间理解了雨晴刚才为什么想要扑进掌教仙师的怀里了。 她现在也想啊! 第159章 仙桃 捏仙诀,暗施仙术,叶南星手持红狐拂尘,脚踏飞剑,腾空而去。 陈义山仰面观瞧,但见一道黑影掠向高空,红芒闪烁中,遥闻见“唰”的一声响,空中卷积的云层如被狂风扫中,瞬间荡开! 红芒回缩,刹那间又如火色匹练一样,在空中疾卷疾舒,上下翻飞,隐隐间,竟有仙气弥漫,水雾蒸腾,映着日光,现出好一片霓虹! 而霓虹当中,叶南星的俏影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倏现倏失,整个人好似与那红狐拂尘融为了一体,难分彼此。 陈义山暗赞一声:“确是宝器!” 又想:“南星的修为已不低了,洗髓阶段的灵气足够充裕,比我只是略少些许,但仙法仙术中的破绽太多了,也是时候仔细指点她一下了……” 雨晴仰望着叶南星的仙姿,眼中充满了羡慕,喃喃道:“小师祖,我什么时候能像师父那样厉害啊。你什么时候传授我上乘仙法啊?” 陈义山暗想:“上乘仙法?我连下乘的都不会!”嘴里含糊道:“修仙以灵气为根基,余者都是细枝末节,无论什么仙法仙术,若是没有深厚的灵气作为支撑,都不足道也。你也看见你师父跟颍神父子打斗的情形了,纵然会的仙法仙术再多,也伤不了人家,反倒是人家以大神通,形成了碾压之势。” “哦那小师祖,为什么你能那么快就从凡夫俗子蜕变成了仙人,而且还远远超过了师父?” 陈义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雨晴狐疑道:“是因为,长得俊?” 陈义山:“……” “是脑子!悟性!眼界!格局!” “哦哦哦” “雨晴,你老实告诉我,以你这种理解能力,你师父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小师祖!!!”雨晴忿忿的挥起了小拳头。 “呵,你还不服气,我问你,你修炼多少年了?至少十年了吧?为什么才到了养元境界第二阶段?把你贪吃贪玩的劲头好好用在修炼上,也不至于遇到妖孽恶神都没有一战之力吧?” 陈义山正在耳提面命的教育雨晴,忽然有一阵吵闹声入耳,隐约是从后院果圃中传来的。 “雨晴,你好好体会一下我刚才说的话,仔细反思!” 陈义山吩咐了一声,便往果圃走了过去,却见自家墙头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孩童,个个鼻涕横流,口水满嘴,府中的丫鬟仆役们正在呵斥,让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下墙,但孩子们却根本不予理睬,目光都直勾勾的看向一处。 陈义山顺着他们的目光瞧去,却见是果圃中的那棵桃树。 本不该是结果实的时令,却结满了硕大鲜红的桃子,累累坠坠,异香满园,望之令人口舌生津。 是了,陈义山想了起来,数天前的那一夜,叶南星在凉亭中突破瓶颈,修为晋升到了洗髓阶段,而自己则因为补丁异变,修为也跟着提升,以至于天地间的灵气汇聚,后院花圃中百花怒放,果圃里的桃树结果…… 花香果香都太浓郁了,怕是那些孩子们都因此而来,骑墙窥桃。 其实不要说孩子们了,就是陈义山自己,嗅着香气,也馋了。 “阿彩!” 陈义山叫为首的大丫鬟过来,问道:“那些孩子们是想吃桃吧?” “是啊,都馋死了!”阿彩抱怨道:“轰都轰不走!” 陈义山道:“轰他们干什么,你带人把果子摘了,给那些孩子一人分一个。” 阿彩瞪大了眼:“公子,这可是祥瑞啊!” 陈义山笑道:“什么祥瑞不祥瑞的,就是桃子而已,不摘了吃掉,让它们烂在枝头么?” “公子,他们都说是你施法才结了果的,是仙桃。” “仙桃?呵,那你想不想吃仙桃?” “想!”阿彩说着,嘴角也快流出口水了,连忙伸手擦了擦。 “出息,想吃就摘啊!”陈义山点了点她的脑袋:“平素里就你调皮大胆,嘴又馋又损,怎么现在连个桃子都不敢偷吃了?” “公子要是说这话,我就摘了啊!没来由仙桃没吃着,还被公子诬赖说嘴馋!”阿彩咬着指头,歪着脑袋,大胆的看着陈义山,但是人却没有动,她不敢。 毕竟,连老爷和夫人都不敢破坏这“祥瑞”。 恰在此时,却见无垢道长施施然地迈着大长腿走进果圃,目不斜视,旁若无人的从树上摘下了一颗桃子,连洗也不洗,擦也不擦,“嗷”的一声,就往嘴里吞,“咔嚓咔嚓”吃的满口流水,一脸蜜汁。 阿彩还有别的丫鬟仆役都惊呆了,瞪着眼干咽口水。 骑墙的孩子们也都馋哭了,哈喇子流出三尺长。 “哎呀?!”无垢道长三下五除二吃完桃子,擦了擦嘴,然后才发现周围全是人,连墙上都是人,居然连陈仙长都在,不由得吓了一跳。 “仙长你回来了啊!”反应过来之后,无垢道长一溜小跑到陈义山跟前参见。 “道长,你,你怎么还偷吃果子?!”阿彩很生气,圆乎乎的脸蛋都红了。 “偷吃?”无垢道长愣住了,扭头看看桃树,再看看阿彩:“不是,贫道见这桃长得太多太大,都快把树压坏了,却没有人摘,也没人管,于是贫道就想着悄悄的做好事,得空了就来吃一颗,怎么阿彩姑娘说偷吃?” “好哇,你,你都吃了好几个了?!”阿彩急的跺脚:“这是祥瑞,是仙桃啊!” “呃” “道长不用理会她,果子而已,不是什么祥瑞,也不是什么仙桃,就是随便让人吃的。”陈义山笑着冲墙上的孩子们招呼道:“你们谁想吃,都下来自己摘!”又对别的丫鬟仆役们说道:“你们也是!” 沉默。 出奇的沉默。 许久都没有人动弹。 “看来这桃子不招人稀罕啊,还是只能由贫道代劳了。”无垢道长摇摇头,又一溜小跑到桃树下面,伸手摘下一颗,“昂昂昂昂”的大嚼吞咽。 “呃” 饱嗝打的婉转而悠扬,无垢道长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神清气爽。 “虽然吃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想再吃一个。”无垢道长仰望桃树,若有所思,并发出了灵魂拷问:“这桃子为什么这么好吃呢?” “啊啊啊”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瞬间,墙上的孩子们,院子里的丫鬟仆役们,都发疯似的冲着桃树冲了过去。 “我的我的!” “别抢啊!” “踩着我脚了!” “嗷!” “是哪个天杀的咬我的手!” “……” 阿彩急的跳脚,尖叫道:“成何体统?!都给我住手,让我先来!” 无垢道长被众人踩到了脚下,挣扎着往外爬,脸都挤变形了。 “仙长,救命啊” 第160章 无谓立场 雨晴听见动静,也忍不住跑了过来,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小师祖,他们这,这是干什么?” “他们,他们——”陈义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苦笑道:“走吧,让他们闹腾,咱们去凉亭那边清净。” “是桃子的味道吗?好香啊。”雨晴不舍得挪开脚步,目光发直,扯着陈义山的袖子道:“小师祖,我也想吃。” “我刚才说什么了?把你贪吃贪玩的劲头用到修炼上!” 陈义山扭头往凉亭那边走,雨晴嘟嘟囔囔的,一步三回头,到底,还是小师祖的魅力比桃子大些。 叶南星已经试炼完毕,御剑从空中飞落,快步走到陈义山跟前,一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红狐拂尘,一边拼命按捺内心的激动,可说话时的声音,依旧有些微微的颤抖:“多谢掌教仙师恩赐,这,这拂尘真的是无价之宝,弟子刚才试了试,趁手极了!可是,弟子觉得掌教仙师用它更合适……” 陈义山笑道:“你原本就用拂尘,我却从来不用的,当然还是你使了好。” 叶南星立刻把拂尘握的更紧了些,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是掌教仙师给的,给我的,谁也不能抢了去!” 雨晴笑嘻嘻的说道:“小师祖昨天到底是去哪里了?剑肯定是从云梦泽捞出来的,可是这柄红狐拂尘又是从哪儿来的呀?” 陈义山道:“昨天我确实回了一趟云梦山。那里一切照旧,火工道人仍在,倒是鳖怪出泽了,若无意外,它就是新的颍神,雨晴的剑,也是它帮忙捞上来的呢。至于这柄红狐拂尘——” “啊?!” 陈义山的话还没有说完,雨晴便惊呼了一声,她对鳖怪的恐惧至今未消,急忙说道:“小师祖,那只老鳖可是个血食修仙者的大妖怪啊,它,它怎么可以去做水神?!” “是妖是神,不过是一念之间。只要下定决心,弃妖道修神道,也没什么难的。”陈义山安抚雨晴道:“我已经逼迫那鳖怪发了毒誓,你放心吧,它以后不可能作恶的。不然,天地都会收了它。” 叶南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可是掌教仙师,那鳖怪害死了水月啊!” “是水月先害它的吧,结果惨遭反噬。” “它是妖怪,水月要杀它也没有错。” 陈义山摇了摇头,沉吟半天,缓缓说道:“南星,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的,并以此判断黑白对错,譬如我们是仙人的,我们就往往很容易且很自然地站在仙界的立场上说话,擅自评断神界是是非非,想当然的认定妖者皆是恶……但是妖,真的都穷凶极恶吗?神,真的不如仙吗?仙,真的都是美善纯良?那鳖怪生于云梦泽,渴饮泽水,饥食岩泥,后来被希夷老祖带了出来,养在金顶天池之上,往来也数百年了,在水月害它之前,它可曾害过旁人?” 这番话,其实陈义山意有所指,并不单纯是说鳖怪这一桩事。 认了叶南星和雨晴为弟子,就要切切实实的帮她们,陈义山自觉至今并未真正尽到一个掌教仙师的责任。 有些观念,他觉得叶南星和雨晴是错的,会限制她们的修行,他想要帮她们纠正过来,如今,正好是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叶南星没有吭声。 因为陈义山说的确实不错,那只鳖怪向来本分,在水月害它之前,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天池之内,是真的从未越池一步,更未做过什么恶事。 雨晴也低下了脑袋,她心中既惭愧,且懊恼,那一夜,如果不是自己逼迫水月过甚,哪有后来的惨剧? 她本性天真,只是从小受教于仙界法则,绝情断义,那天夜里跟水月动手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次日听闻水月惨遭鳖怪毒口时也只是觉得恐惧,并不做他想,但是自从下山入世之后,耳濡目染,她又重新恢复了人性,便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大错特错,后悔莫及了…… 陈义山瞥了她们一眼,见二女都似有所思,便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从来都没有立场。是凡夫俗子的时候,就站在凡夫俗子的立场上,是仙的时候,又视凡夫俗子为草芥。你们若是一直这样,最终是难成大道的。” 叶南星突然间眼前一亮,心中隐隐有所悟。 雨晴却茫然道:“小师祖,那我们到底该站在什么立场处事?” 陈义山思忖半天,然后慎重的说道:“我所言也未必都对,你们姑妄听之吧。以我修仙以来所见闻经历来说的话,私以为处事未必需要站在既定的立场上。” “不要立场?” “对,立场若定,心胸便有所局限。心胸如芥子,所成必定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心胸如海阔天空,所成才可能是洪光大道。要是非要有个立场的话,那就是,以六道的立场为立场,以所有生灵的立场为立场,不要刻意的割裂仙、神、人、圣、妖、魔,而是要将这六道视为一个整体!那样,有朝一日,你才可能居于六道之上,俯瞰整个天地。” 雨晴脑海中“嗡”的一声,就好像是在暗处封闭已久,陡然间曝晒在一抹异亮之下,有些震撼,又有些惊悚! 陈义山的话,让她在朦胧中像是抓到了些自己隐曾苦思冥想而不可得的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叶南星的眼睛里也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她到底比雨晴的修为高的多,已经明白了陈义山的意思! 无论修仙为神还是做妖为魔,凡修道的,都说要打破桎梏,才能有所大成,可他们所谓的打破桎梏,不过是在自己所修那一道中打破桎梏,但陈义山没有那种仙道、神道相互看不起,又共同蔑视妖道、魔道,而圣道无视人道的想法,他是要打破所有的桎梏,弭除六道的界限,正所谓天不遮目,地不覆足,六道迥异,却殊途同归! 可这想法,这观念,简直是耸人听闻! 她喃喃道:“原来,掌教仙师是想成为那样的男人啊。” “是的,有教无类,广结缘法,天生万物,一视同仁,我可是要成为道祖的男人!”陈义山以希夷老祖为目标,慨声说着,麻衣烈烈飞扬,双目炯炯有神,看的叶南星和雨晴都低了头,暗藏崇拜于心中。 掌教仙师,真男人! 第161章 因为嘴馋 “仙长,你要成为谁的男人?” 在叶南星和雨晴对陈义山无限敬仰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传来。 却是无垢道长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迈步进院,满脸晦气道:“仙长,你终于决定要成家了吗?好事啊!这几日,贫道跟令尊大人相处,多次听令尊提及仙长的婚姻大事,话里话外都显得很是惆怅啊!仙长如果能下定决心与一佳丽喜结连理,可算是了却了令尊、令堂的心病!恭喜恭喜啊!” 说罢,无垢道长还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叶南星和雨晴,心中暗忖:“也不知道仙长看中她们谁了。” “我,我——” 陈义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南星和雨晴也都满脸黑线。 “怎么,贫道是说错话了吗?”无垢道长感觉出气氛怪异,仙长和俩仙女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啊。 “牛鼻子你抽风是吧?”雨晴一向嫌弃无垢道长,当即哼哼道:“小师祖说自己是要成为道祖一样的男人!还成为谁的男人,你是耳朵瞎了吗?不是,你是眼睛聋了么?!” 无垢道长:“……” “咳咳,道长你确实听岔了,我和南星、雨晴在谈仙论道,没有谈婚论嫁。”陈义山对无垢向来客气,当即转了话头:“话说道长,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是最了解无垢的,这老道平时干净的变态,树叶掉头上都得洗三遍那种,似眼下这浑身脏兮兮的模样,搁往日怕是得自杀。 “还不是被桃子给闹的。”无垢道长哭丧着脸道:“一群吃屎熊娃在贫道身上踩来踩去,蹦着跳着够桃吃,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阿彩姑娘还嫌贫道吃得多,不依不饶,扯掉了贫道好大一撮胡子!仙长,贵府的下人们也该好好的管一管了!” 陈义山听的忍俊不禁,叶南星掩嘴偷笑,雨晴乐的打跌,道:“牛鼻子,谁让你嘴馋!” 无垢道长讪讪的一笑,说道:“不是嘴馋,是真好吃。说来也怪,贫道以前吃桃吃的多了,肚子里会坠的慌,嘴里也泛酸,过不多久还饿,可是仙长家里的桃子,居然是越吃越觉身轻,喉咙里还冒香,吃一颗,顶半天饥,吃两颗,一天不思饭菜,更妙的是,冬天居然也结果,你们说怪不怪?仙长,这桃子是什么品种?” 陈义山挠头道:“是我原来在陵县移植素心腊梅的时候,随手折的桃枝,种在了果圃里,成活到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品种。” “那倒是真奇怪了,贫道活这么多年也没吃过如此可口的果子,又香又甜还不发腻,又糯又软还不粘牙,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咦,下雨了么?”无垢道长砸吧着嘴,正啧啧赞叹,突然见听见哪里有“嘀嗒”、“嘀嗒”的动静,循声看去,却见是雨晴正在拼命的擦口水。 陈义山甚是无语,心想这无垢道长不去摆摊卖果真是可惜了,就这口才足以称霸整个府城鲜果市场。 叶南星也听的口干舌燥,当下恨恨的瞪了无垢道长一眼,冷冷道:“你今天无事可做了吗?” 无垢道长仰仗着叶南星传授修仙之法,对她是又敬又怕,耳听得她责问自己,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当即赔笑道:“回叶仙娥的话,郡丞大人那边确实没有什么事可忙,不需要贫道去添乱了。” 叶南星“哼”了一声道:“你在此地也是添乱!我们云梦派弟子正在聆听掌教仙师的教诲,你来凑什么热闹?!” 无垢道长脸色一变,惶恐道:“贫道,贫道是跟着叶仙娥修行仙法的,勉强也能算半个云梦弟子吧?” 说罢,无垢道长可怜兮兮的看向了陈义山。 陈义山便说道:“自然算是,只不论辈分罢了。” 叶南星蹙着眉头,老大不情愿的说道:“掌教仙师,你让弟子传授他修仙之法,弟子已经教他口诀心法了,但他确实年纪大了,并不适合修仙。不说别的,便是入仙门的第一个关隘——通脉,他都过不去。不信你问他,传授了几天了,有何进展?” 无垢道长躬身说道:“仙娥传授的通脉之法,是要十二正经脉与奇经八脉通连脏腑百骸,又要内在关窍与外天地相通,这仙法,神妙异常,与贫道之前所修的异术截然不同,着实难成。” 叶南星觑看着陈义山道:“掌教仙师,你听,不是弟子不教,是他不能为。” 无垢道长小心翼翼的看向叶南星:“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贫道万般努力都难成,可是昨夜睡了一觉,今早起来,就觉得,好像是通了。” “你说什么?!”叶南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雨晴也古怪且鄙夷的看向了无垢道长:“你说自己睡了一觉就通脉了?” “嗯嗯嗯!”无垢道长连连点头。 “掌教仙师,你看他!”叶南星怒道:“他如此不老实,大言欺人,直把弟子当成傻瓜了!” 陈义山凝视着无垢道长,沉吟不语。 无垢道长慌乱道:“贫道没有啊,贫道说的都是实话,叶仙娥所说的通脉之后感觉周身百骸浑然一体,内外交感,恍若通透……贫道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啊!” “牛鼻子你还敢说啊,修不了仙可不丢人哦,但是你这样自欺欺人就太下作了!你羞不羞啊!”雨晴冲无垢道长吐舌头。 无垢道长欲哭无泪:“贫道真的——” “你住口!”叶南星喝道:“我最厌恶诳语者!” “南星,道长确实已至养元境界通脉阶段了。”陈义山开口了,他的神色也有些惊愕,但慧眼是不会看错的。 无垢道长,现如今就是实打实的通脉阶段! 虽是入门级别,可一个“仙”字,怕是摘不掉了! 更让陈义山吃惊的是,无垢道长的体内已经有不弱的灵气在流动了,只要通晓引气的口诀心法,勤修苦练,假以时日,晋升第二阶,也不是没有可能! 雨晴瞠目结舌:“小师祖,你,你看错了吧,这,这怎么可能?” 叶南星也愣了半天,她对陈义山原本是深信不疑的,可,可这个臭老道,他怎么可能——她第一次对掌教仙师的话产生了疑虑,蓦地抽出拂尘,“嗖”的一声,红芒如风般掠向无垢道长的脖颈! 无垢道长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藏头缩肩,同时伸臂挡在自己的咽喉前,却见那红芒与他的手臂一触即溃。 “真的是通脉阶仙人?!”叶南星呆住。 她刚才是试探无垢道长的,拂尘一挥所产生的杀伤力并不如何厉害,只要是通脉阶段之上的仙人都可以无视,但若是凡夫俗子的血肉之躯,则绝难以抵挡。 “你,你是不是原本就修过仙?”叶南星无法理解眼前所见,当即质问道:“你假装不懂仙法,其实是另有所图吧!” “冤枉啊!”无垢道长求救似的看向了陈义山:“仙长,你是最了解贫道的啊,贫道在凤凰岭差点被树妖打死,怎么可能是仙人?” 陈义山也在狐疑:“莫非无垢道长是不世出的修仙奇才?天赋异禀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自己通脉是仰仗了希夷老祖那一缕魂念的功劳,人家无垢道长只须睡一觉就行了?” 人比人,气死人? 嗯?不对! 陈义山再用慧眼凝视无垢,恍惚中发现了关键: “机缘巧合之下,连食仙果,灵气化入脏腑,浸润百骸,脉遂通……” 惊呆! “掌教仙师,这厮扮猪吃虎,居心叵测,怎么处置?”叶南星认定了无垢道长在装傻充愣,明明是修仙者,却非要冒充法师异士,必定心怀不良。 “道长没有居心叵测,也不是扮猪吃虎。”陈义山苦笑道:“他能够通脉成功,完全是因为……嘴馋!” “什么?!” 叶南星和雨晴听了之后险些晕倒。 无垢道长也一脸呆滞:“贫道嘴馋的事情,实锤了?” 第162章 第九衲 陈义山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了造化之功! 那一夜的无心之举,促使了叶南星进阶,又反哺了自己,而天地间的灵气涌入院落中,催化桃树所结出的果子,亦成了无垢道长的莫大机缘! 所谓仙术中的点石成金、枯木开花、化腐朽为神奇,也不过如此吧。 …… 满满的成就感让陈义山心生舒坦,脸上不觉已是带了笑意,他转目看向兀自茫然不解,想不明白嘴馋跟通脉有什么关系的叶南星,悠悠问道:“南星,你还记得夜深人静那晚,我在亭中磨剑,你来找我,我们在闲谈之中,你骤然明悟,于是突破瓶颈,进阶洗髓时的情形么?” 叶南星一愣,眉眼之中瞬间就有了羞涩的神情。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一夜的奇妙和温馨,怕是在百年、千年、万年之后,都无法忘却! 若是自己能活那么久的话。 只是在天亮的时候,因为陈泰清的出现,稍稍添了些尴尬罢了。 可也正是因为那份尴尬的出现,倒使得许多本来模糊不清的情绪变得明晰真实了些。 …… “弟子当然记得。”她轻轻的回了一声。 想不明白掌教仙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那天夜里的事情。 陈义山说:“果圃中的桃树,就是在那天夜里结了果啊。” “桃树?”叶南星恍惚了一下,彼时,从夜及昼,她都没有留意除了人之外的别的东西,桃树结果又怎么了? 陈义山笑道:“这是冬天啊,桃树本不该结果的,却因为你我引来了天地灵气,满院草木受此泽沐,于是才结出了果实。” 叶南星听得心神一荡,因为你我,有结出了果实? 掌教仙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彩说的对啊,那是仙桃,不是凡品。呵,蕴含着修仙所用灵气的桃子不是仙桃又是什么呢?” 叶南星“哦”了一声,略觉有些失落,原来掌教仙师在意的是这些啊。 陈义山目视无垢:“道长先前确实是凡人,但因为你吃了许多桃子,便被其中所蕴含的灵气浸润了脏腑百骸,无意之间,你的脉通了。” “等等,小师祖是说那些桃子里蕴含了很多灵气?!”雨晴听了半天,总觉得云里雾里,直到此时才彻底反应过来,眼见陈义山点头,她“啊”的一声尖叫,跺脚嚷嚷道:“小师祖,你坏心眼,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吃桃!”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发疯似的狂奔向果圃去了。 “掌教仙师,弟子,弟子也去看看吧。”叶南星只稍稍矜持了片刻,便也忍不住告退。 那仙桃,可是因为自己和掌教仙师才结出来的啊! 总要仔细看看,或是吃一个,尝尝滋味的吧? 无垢道长在惊喜之余,也站不住了,道声:“仙长恕罪,贫道也去了!”暴殄天物是不对的,他决定再回果圃,与娃娃们放手一搏! 陈义山挥了挥衣袖,任他们去了。 既是仙桃,贪多也不为过。 只是,无垢道长吃了能够通脉,并不意味着其他凡夫俗子也能。 毕竟,无垢道长修炼异术有数十年之久,虽然不是仙人,但也相当接近了,他的脏腑血脉早就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了,所以在经受灵气滋润之后才能产生通脉的蜕变。 至于那些顽劣的孩子们,还有阿彩等丫鬟仆役,即便是吃再多的仙桃,也是不可能骤然间通脉入仙的,功到才会自然成。 当然,不能成仙是不能成仙,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应是不在话下。 “要留几颗桃子给家父家母啊!”他喊了一声。 果圃那边很快便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回应:“留的留的!” “也给我留几颗!” “嘁” “这群忘恩负义的人啊……”陈义山笑着走进了凉亭,坐下来闲看天外风云,思量着怎么把果子结出来更多些,好让更多的人吃到。 移目入花圃,那几株素心腊梅还有春兰馥芬依旧,也美的脱俗,但是土中已有落英,黄花残红片片。 陈义山瞥了几眼,暗暗点头,桃子里有灵气,这些花瓣里也有。 他突发奇想,若是采摘一些,再取朝露,酿成花酒,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对,就酿花酒! 等到酿成了之后,带去给洛神姐姐尝尝,想必她一定会喜欢的。 就当是过年拜贺的礼物吧。 …… 陈义山闲坐良久,不见叶南星、雨晴、无垢道长回来,便起身掸了掸麻衣,想着出去到街上溜达溜达。 已经很久都没有逛过街了,临近年关,城中应当是很热闹的。 若是遇到些个不平事,还可以解难扶弱,结个缘分。 这般想着,陈义山忽然又觉无垢道长是个异数,当初从风疏影手下救了他,麻衣却没有结衲。 在天宝山与白大王一战,虽是间接救了天宝观上下所有的人,却仍旧没有结无垢道长的衲。 其中的缘由,陈义山倒是早已经想的很明白——无垢道长能在风疏影的手下活命,其实不取决于自己,而是取决于风疏影。 是风疏影看见了千年叶菁,才饶了无垢。 这就好似自己在洛水上救人,洛神姐姐是因为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麻衣,看见了自己用的乌月钵,才决定饶了全船人的性命。 那一次,也没有结衲。 至于诛灭白大王,直接救的是清络等神祇,结了他们的衲,便不再结无垢道长以及明日、明月等人的衲。 缘,也并非轻而易举就能结下的。 但陈义山也没有什么沮丧失落之情,回想着自己当初曾答应无垢道长帮他入仙门,终究是没有食言,现如今已算是兑现了承诺。 思之,一身轻松啊。 陈义山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府门走去。 桃树底下,还是乱糟糟的。 一颗桃子就能喂饱的孩子们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打着饱嗝,满脸欢畅,就是不肯离去。 阿彩在指责无垢道长“贪得无厌”,雨晴腮帮子鼓着,怀里抱着,还一个劲儿的跳着去够高处的果实,叶南星站在飞剑上,凌驾于树冠之上,一圈又一圈的缓缓飞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义山心里很惬意。 迎面一股微风抚来,竟也带着和煦的暖意,使得他稍稍一愣,这是春节将至的征兆吗? 就在此时,麻衣陡然飘动,一个晶莹剔透的补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左袖口处! 陈义山惊喜之余,凝神细看,呀,它竟是属于无垢道长的! 让无垢由凡入仙,到底还是结下了一大善缘! “天不负我,这是第九个了……”陈义山喃喃自语。 感受着灵气入体,气海幻化,那鼎炉中的青气,蒸腾而上,已漫至二尺一寸了! 他笑着出门而去。 第163章 朝中来人 腊月二十七,颍川郡晴空万里,天气大好。 府城的庙前街,原本是郡里最热闹繁华的去处,平素里摊贩如云,店铺相连,来往的顾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而今临近年关,商户们已是歇业了九成,逛街的人也少了大半。 陈义山一直喜欢吃街头老许家的芝麻酱汁热豆腐,旬月不见,便十分想念那味道,不料今日溜达到街头,却没有遇到老许出摊。 吃不到美食,陈义山心里不免悻悻,索性肆意的走了起来,随意看着,打算溜达一圈之后仍回家里去。 街上的行人瞧见他,便都立刻恭恭敬敬的驻足,道一声:“陈公子好。”或者称一句:“陈仙长好。” 他也谦逊的回以问候,开始不觉怎样,但是次数多了,便觉有些不大自在。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如今整个颍川郡怕是无人不知道他陈义山的仙名,走在街上,再不像从前那般无拘无束了。 他便尽量躲着人走,只寻偏僻的巷道,却没成想走着走着却拐进了一条死胡同,倒转出来之后,七拐八拐,反而离家越来越远了。 陈府在城东,他却转到了城西去。 城西槐树街也是有名的繁华去处,其得名于街中央一株粗达数围的老槐树,眼下店铺歇业,街上清冷,只有一群孩童围着老槐树嬉戏玩闹。 看见是一群幼儿,陈义山便松了口气,孩子们总不似成人那般殷勤见礼寒暄,遇着了也无妨。 他信步走了过去。 “陈氏子,义山公,本凡人,上云梦,勤修行,仙道成,麻衣归故乡,仗剑疾如风,先诛金公子,再灭大神通,一雷惊天地,万民齐称颂……” 陈义山正溜达的惬意,不料那群孩童一看见他,便嬉笑着围了上来,嘴里唱着不知是谁编出来的童谣,绕着陈义山转悠。 几个胆大的孩子还伸手扯他的衣袍,嚷嚷道:“仙长仙长,我也要成仙!你收我做徒弟吧!” “收我收我!我最聪明了,我能认五十个字!” “嘁,我还会背古诗,二十首呢!” “……” 陈义山苦笑起来,逃都无处逃去,只好俯下身子摸着近前孩童的脑瓜子,说道:“娃娃乖,去家里吃桃,吃仙桃去啊。”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陈府所在的那条街飘满异香,因此能吸引临近的顽童们骑墙窥桃,但是此处的孩子却不知道他家里有仙桃,嬉笑着,继续缠着他,谁也不肯离去。 “乖啊,都不要拽我的衣裳,我给你们看个仙术。” 孩子们一听,便都松开了手,眼巴巴的盯着他。 陈义山笑道:“看好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陈义山“嗖”的一声,已化作一道残影,闪电般从孩子们眼前消失。 “仙长变没了!” “是飞天了么?!” “天上也没有!” “钻地下了吧!” “还会出来么?” 一众幼儿呆呆的议论。 用奔雷身法“逃掉”的陈义山藏在大槐树后面,默默的擦了一把额头上溢出的冷汗。 惭愧惭愧,居然需要以这种手段诓骗孩子们。 看来以后可不能随便出门了。 幼儿忘性大,议论了一阵之后,便不再关心陈义山到底是上天还是入地了,又继续唱起了那童谣。 “哒哒哒哒……” 一阵蹄声悠然传来,槐树街头多了一只毛驴,驴背上翻身下来一个年轻男子,笑呵呵的冲一众幼儿招呼:“来来来,叔叔这里有凤梨酥,你们要吃么?” 陈义山也从老槐树后面悄悄探出脑袋来。 只见那男子仪态潇洒,举止文雅,长着双丹凤眼,浓眉短须,免冠青袍,木簪布履,手里提着一盒点心,正和蔼的对幼童们说道:“我问你们一些事情,谁要是回答的上来,而且说得是实话,我就把这盒凤梨酥给他。” “叔叔你快问吧!” “我说!” “我肯定知道!” “我最会说实话了!” “……”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应承着,瞬间便把那年轻男子围在当中,嘴里都噙着指头,目光发直的看着那盒凤梨酥。 陈义山望着那一人一驴,觉得面生,应该不是本郡的人。 “你们刚才唱的童谣我都听见了,你们唱的‘再灭大神通’,是说诛灭颍神吗?”年轻男子笑呵呵的询问孩子们。 “是啊,就是颍水里的那条大金鱼!” “对,大金鱼坏透了!” “大金鱼最喜欢吃娃娃,抓住男娃娃当面条吃,抓住女娃娃当馒头吃的!” “大金鱼还要淹死我们!” “我爹说大金鱼是恶神!是最坏最坏的恶神!” “……”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回答,眼睛仍旧不离那盒凤梨酥。 “哦,那你们说的义山公是谁啊?”年轻男子又问。 “就是陈公子啊!” “是陈仙长!” “我知道,是,是郡丞大人的儿子!” “他在云梦山修过仙的!” “他刚才还在这里!一阵风似的就变没了!” “……” 陈义山缩回脑袋,又隐入了老槐树后面。 那年轻男子听了孩子们的话,注目观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回过头来,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又问道:“那路太守呢?你们谁知道路太守?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知道!路太守是坏人!” “我也知道!我娘说了,路太守是,是助什么为虐的大坏蛋!” “是助纣为虐啊笨蛋!” “是狼狈为奸!我爷爷说了,路太守跟大金鱼狼狈为奸!” “……” “嗯。”那年轻男子沉吟着,若有所思,忽然又问道:“你们谁知道义山公的家在哪里?” “我知道,是在东城啊!” “好远的。” “大叔,我引你去!” 孩子们纷纷指示方向,自告奋勇的要带路,那年轻男子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去找寻吧。你们都是好孩子,这凤梨酥,人人有份!” 说着,那男子把手里的纸盒拆开,往孩子们手里放凤梨酥,果然是人手一块,孩子们喜笑颜开,嚷嚷着四散去了。 那年轻男子重新骑上了驴背,优哉游哉的往东去了。 陈义山心下一阵狐疑:“彼是何人?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 他悄然尾随了上去,以慧眼凝视,片刻间已知对方底细—— “袁贞,字端方,修圣道有成,入朝为监察御史,官至从七品……” 陈义山恍然。 朝廷终于派人来了啊。 修圣道有成…… 陈义山暗思自己出身于人道,又修仙道,神道和妖道也都有所侵染,只剩下魔道和圣道还未曾接触过,谁成想今天就遇到个圣道中人。 但常闻听圣道门徒轻神蔑仙,认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个修圣道有成的袁贞袁端方,却不过是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似乎,也不怎么高啊。 自己的父亲,以武入仕,还做到了正四品的方面大员呢。 陈义山微笑着跟了上去,他想看看这个单骑入郡的圣道门徒,准备在此地如何行事。 第164章 圣道门徒 陈义山不敢在地面上跟踪袁贞,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颍川郡里几乎人人都认得他,若是在地上行走的话,根本没有办法不引起注意。 他索性腾空飞行,隐匿于云中,俯瞰着地上骑驴而行的袁贞。 那头黑驴的背上除了驮着袁贞之外,还搭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负重不小,模样却显得并不吃力,小蹄子“哒哒哒哒”,在城中不快不慢的走着,扬起一股又一股朦胧的尘土。 空中,陈义山则轻轻掠过一片又一片的烟云。 一上一下,倒也交相辉映。 袁贞好像对府城中的一切存在都充满了好奇,目光一刻也不停的逡巡四顾,看景看物也看人,只是他不曾想到,天上也有个人在看他。 …… 颍神庙自从被郭三等人砸了之后,至今都没有被修复。 正殿里的神台被拆塌了,神像被敲碎了,布幔被扯掉了,连香炉、烛台还有院子里防火用的水缸,都被群情激愤的百姓们给抢走了。 恶神不配,拿回家里自己用。 庙祝,也早已逃的不知去向。 除了大殿中还留有几个蒲团,后院井里还吊着一口水桶,桶里放着一只瓢之外,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原本辉煌的神庙,现如今几乎是空空如也。 郡里的百姓们原本是打算平了颍神庙的,然后在原有的地面上给陈义山再起一座生祠,可惜陈义山不愿意享受生祭,陈泰清便将此事压了下来,百姓们悻悻的有些失落,愈发不再来颍神庙了。 至此,这座从前在全郡香火最为旺盛的神庙,彻底沦落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只是,到了腊月二十七这天傍晚,却有一人一驴走进了仪门。 袁贞袁端方,朝中来的监察御史,他进庙了。 他先是瞥了一眼门口的楹联,嘴里念出了声: “千里恩波泛金鳞,百万香火镇颍川。横批,上善若水。” 袁贞点了点头,嘀咕道:“这对联倒是好对联,只可惜,神不是好神,闹的这庙,也不是好庙了。” 他牵着黑驴,缓缓步入院中。 环堵萧然,四面破败,袁贞却满意的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虽然不是好庙,却坏的恰到好处,清净且宽敞,今晚落脚在这里,必定没人跟我袁某人抢地盘。” 跟踪袁贞几乎一天时间的陈义山,此时此刻仍旧腾在半空,隐于云中,一双慧眼俯瞰下望,眼见袁贞进了颍神正殿,便也飘然下来。 原来,袁贞在打听了陈府所在之后,并没有去,而是在府城中四处转悠,专门找一些孩童、老朽、妇人,不厌其烦的打听近来郡里发生的大事。 他问一阵颍神的事情,再问一阵路太守的为人,也询问陈泰清、陈义山父子的所作所为,只听,只笑,却不置评。 陈义山一路追下来,看的有些茫然。 在陈义山想来,袁贞此行必定是朝廷委派,前来彻查路太守盗婴进而激起民变的事情。 但是这个袁贞来到了府城之后,既不见被监禁起来的路太守,也不见代掌一军政事务的郡丞,连太守府衙也不去,就牵着这么一头黑驴,在城里晃悠,是准备靠微服私访结案吗? 更离奇的是,天都黑了,这位监察御史不去客栈投宿,却跑来这所已经破败掉的颍神庙,是身上没有盘缠吗? 那他完全可以去驿站的嘛。 陈义山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此人。 袁贞把黑驴拴在殿下,取了包袱迈步进正殿,扫量了一圈之后,他把地上的六七个蒲团收拢起来,摆放整齐,又从包袱里扯出一条薄褥子来,铺上去,拍拍手,满意的说了一声:“床有了!” 又从包裹里拿出个纸包,抖开来,却是瓷瓷实实的猪头肉,浓香扑鼻,隔着老远的陈义山都闻见了。 袁贞坐在那“床上”,伸手捏着猪头肉往嘴里送,“昂昂昂昂”的大口朵颐,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看的陈义山都饿了。 眨眼间的功夫,袁贞便吃完了肉,伸舌头舔舔嘴唇,起身去了后院。 溜达了一圈之后,袁贞来到水井旁,晃悠悠打上来半桶凉水,用里面的瓢舀着,仰面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几乎把半桶水都给灌进了肚子后,才把瓢放下,一抹嘴,大喝一声:“痛快啊!” 当即坐在了井沿上,拿着瓢敲那水桶,嘴里高声吟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陈义山暗暗的笑了。 此君,倒不是俗子。 他这一番行径,陈义山也看明白了。 此君不是独立特行,而像是在修行。 居庙堂之高,也处江湖之远,进而荣华富贵,退而安贫乐道,这大概就是圣道的修行之法吧。 想明白了之后,见怪不怪,陈义山便打算回府,把这番见闻告诉父亲,毕竟,天色也不早了,月亮都跃上枝头了。 他转身悄无声息的从耳墙下走过,快要行到山门处时,突然瞥见一道窈窕的身影由外而内进了庙,一阵风起,涌动幽香入鼻,好闻的无法形容! 陈义山避进暗处,觑看那女子,只见她大约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绝艳,风姿绰约如画中人一样,身段曼妙,仪态妩媚,尤其是那腰身,上下丰腴当中纤细,扭摆之际恍若水蛇,连陈义山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心下暗暗奇怪,哪里来的姑娘,这时候进颍神庙干什么? 陈义山向来都对女色并不着意,可眼下,瞧着那女子风摆细柳一样袅袅娜娜的走着,嗅着那蚀人骨髓的艳香,他心里竟隐隐起了些古怪的躁动。 惊诧之余,他连忙摄定心神,用慧眼凝视那女子,片刻之后,他愣住了: “水中蛇妖,得道三百载,修成人形,入水府为妾,侍奉颍神……” 无怪乎她的腰身如水蛇一般灵动——她就是个水蛇精啊! 而且,还是老金鱼的侍妾! 陈义山错愕之余,暗暗思忖:莫非是在老金鱼死后,这蛇精无处可安身,在水府也待不下去了,所以暂住在原夫君的神庙里? 那袁贞会不会有危险? 这水蛇精身上透着股邪气,根本没有半点神光。 她要是对袁贞不利的话,自己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陈义山决定先不走了。 他也想看看,这个袁贞,所谓的圣道门徒,在遇到妖孽的时候,会有什么高招。 所谓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究竟是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语,还是真的得自于经验之谈? 第165章 销魂舞 袁贞已经躺在了自己铺好的“床”上,殿门也不掩,只把袍服褪掉,靴子脱了,然后便大咧咧的仰躺了上去。 陈义山则在暗处悄然觑看着那蛇女,只见她摇曳生姿的走向正殿,正扭摆的厉害时,空中忽然掠过一道阴风,陈义山抬头仰望,却见是大城隍麾下的夜游神在晃荡着巡视。 那蛇女显然是也发觉了夜游神,当即如风般往廊中闪进,遮住了妖气,夜游神毫无察觉的离开了。 陈义山暗暗皱起了眉头。 这些神官还是太粗心大意啊。 “蠢材啊。呵呵……” 在讥讽夜游神的轻笑声中,蛇女继续一步一扭,出廊道,逼近了殿门。 “咦?!” 大殿门侧拴着那头黑驴,让蛇女吃了一惊。 神庙里来人了? 她扭头环顾,四下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转身,蛇女与黑驴对视了良久,眼睛渐渐变得通红如血,那黑驴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浑身瑟瑟发抖,鼻孔里不住的打气。 蛇女咽了口唾沫,突然笑了,自言自语的说道:“有驴,就肯定有人,有人的话,还管这头驴干什么?嘿嘿……可惜了,骑驴的多半是女人,如果是男人,才更好的呀。” 她走近了殿门,朝里面张望。 陈义山凝神望着她,倒是不急于立刻动手。 这蛇女虽然是妖怪,可毕竟是原来颍神的侍妾,既然能做神的侍妾,大概不会是穷凶极恶之辈吧,而且,老颍神发疯作孽的时候,这蛇女也没有参与其中,也算是个拎得清的。 看她接下来会干什么。 “唔?库库库库库” 蛇女在大殿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袁贞,惊喜的发出了一阵古怪低沉的笑声。 她心中感慨:“居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壮年的!老天是见我可怜,特意送了个大礼上门么?” 她原本是饿了,想要吃点荤腥,思量着若是女人就一口吞掉,可若是男人的话,那就先玩一把。 毕竟,能提升妖力的元阳之气可是比填饱肚子的荤腥之物更重要。 就是要费点事罢了。 袁贞至此还毫无察觉,他早就已经睡着了,轻微的酣息声在静的可闻针落的殿内显得清晰无比。 蛇女近前细看袁贞,目光幽幽发亮,嘴角已经含笑。 “好一个俊秀的男人啊……老鱼头,你个死臭鱼,一点高明的手段都没有,又不让老娘吸食元阳之气,偏偏还霸占老娘那么多年!你可算死了,老娘也终于解脱了!今晚,就在你的神殿里,给你演一场香艳的好戏!” 怨恨的诅咒声中,蛇女缓缓俯下身子,坐在了袁贞身旁。 伸出一根嫩笋似的白指,挑向袁贞的腰带。 无声无息中,腰带开了。 “呵呵”蛇女迅速的为袁贞宽衣。 悄然走到大殿窗口下的陈义山,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盘算:“这个蛇女,还挺俏皮的话,趁人家睡着,脱人家衣服玩。这么冷的天,还不得伤风感冒?” 在蛇女麻利而熟练的动作中,袁贞那结实的胸膛和略微凸起的小腹很快便都显露了出来,蛇女满意的点点头,咽了口唾沫,又笑了两声,细嫩的指头伸出两根,如水般从袁贞那肌肤上滑过。 袁贞在睡梦中打了个激灵,过于舒坦和美妙的感觉让他瞬间惊醒。 茫然的看着眼前艳丽至极的女人,再看看已经被宽衣解带的自己,袁贞瞪大了眼睛,错愕至极,突然间,他伸手恶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脸打了一巴掌。 “啪!” 脆响。 “嘻嘻嘻……” 蛇女捂着嘴娇笑起来:“公子,你可真有意思,这不是在做梦,奴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 “你,你还有颜面发笑?!”袁贞翻身从“床”上跳起,匆忙的系上自己的衣襟和腰带,脸色涨红,厉声骂道:“无耻!哪里来的下贱坯子,给本官滚出去!” “无耻?下贱坯子?是在说奴家么?自称本官,唔,原来公子还是个官人啊。呵呵……”蛇女被骂,一点也不生气,眼中只掠过些惊讶的神色,随后便吃吃笑了,扭腰上前,张嘴呵气,舌头在鲜艳的红唇上缓缓舔过,目光流转如水波横溢,极尽魅惑之能事,娇滴滴问道:“官人,你在别处可曾见过像奴家这样绝色的女子?” “本官让你滚出去你没听见么!简直是不知廉耻!”袁贞厉声呵斥。 蛇女一怔,脸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凝滞。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好色吗? 不可能的。 老金鱼那么神通广大的一水正神,都被自己魅惑的五迷三道,甚至为了跟自己享受长久的鱼蛇之欢,都把他的原配夫人给赶走了! 而现在,自己居然迷不住一个凡夫俗子? 年老色衰了? 绝无可能! 论起勾引男人的本事,除了当年骚行一时的红狐精,蛇女自认还没有输给谁过。 她伸手扯掉了罩在外面的青色长衣,露出一袭薄薄的、短短的、紧紧的、若隐若现的黑纱裙,峰峦高耸,腰臀狂摆,用腻到了骨子里的声音说道:“官人,你可曾见过如此曼妙的身段?快看呀,此舞唤作销魂,嘻嘻嘻嘻……” 奇特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袁贞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一股火热的、急躁的、难耐的羞耻冲动在体内狂奔。 外面看的正认真的陈义山,突然间也觉口干舌燥,浑身难受,尤其是小腹之中那妖毒竟然开始蠢蠢欲动了! 陈义山大惊失色,连忙转身蹲下,不敢再看那销魂舞,甚至还把耳朵给捂上了,不敢听,又屏住呼吸,不敢嗅。 蛇女扭得愈发厉害,笑的也愈发妖媚,娇息不断,蚀骨般的浸入袁贞的耳中,他快要顶不住了! 但脑海中尚有一丝明智,让他在这难捱的诱惑之中骤然有所醒悟:“我堂堂圣道门徒,修持多年的浩然正气,居然抵不住这妖艳女子的勾引?!此女,是妖怪么?!” 起了这个念头,他便猛咬舌尖,趁着剧痛,他精神一震,迅速的转过身去。 “嘻嘻,官爷,你不敢看奴家了吗?还有更好看的,你转过身来看呀。” 蛇女笑着上前,眼看自己都快要成功了,又岂容这男人脱身? 他能抵挡自己的诱惑这么久,还能在自己跳销魂舞时扭头不看,可算是世上罕见的正人君子,这种人,元阳之气最是浓重,今夜,一定要将他吸食干净! 她伸手要扯袁贞回头,袁贞却猛然一个转身,劈手掷出来个物事,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下,正中蛇女脑门。 “嘭!” 巨响如雷,一道白光闪耀如电,那蛇女“啊”的一声惨叫,仰面摔了出去。 “呵!”袁贞狞笑:“果然是妖孽!” 他啐了一口,从地上捡起刚才掷出去的物事,原来,是一——《子传》。 “居然是个圣道门徒?!”蛇女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又伸手摸了摸脑门,眉上已经多了条血痕。 她的脸完全阴沉了下去,眼睛越来越细,目色变得血红,下巴越来越尖,舌头缓缓吐出,妩媚的模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怨毒狠戾可怖! “圣道门徒最擅养气,今夜,老娘吃定你了!” 第166章 机会来了 袁贞握紧了手中的《子传》,那是写先师圣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记,是圣人书,也是他所能依仗的,对付邪祟的最大宝物! 若是寻常的小妖小魔,被他用圣人书如此近距离的当头击中,不死也得重伤,可是眼下,这蛇女只不过是在额面上留下了一道寸余长的伤痕,嘴角溢出了几滴妖血而已。 袁贞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 对方是个大妖,自己怕是抵挡不住! 可明知不敌,也不能束手待毙啊。 他提起胸中浩然正气,厉声呵斥道:“你这妖孽着实大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神庙!知道本官是谁吗?我乃京师朝堂之上,皇封监察御史,此来颍川,更是朝廷简拔,御赐钦封,巡视地方的!你敢害我,怕是活的不耐烦了?!速速退去,或许还可以保你一条妖命!若是惊动地方神祇,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呼喝声中,袁贞浑身正气弥漫,一层一层包裹住了他,形成了一圈淡淡的红光。 正所谓正气凛然,诸邪不侵,蛇女瞧见他如此涵养,也稍稍有些吃惊。 监察御史,品阶怕是只有从七品,但此人所养的气却很是不弱啊。 她也见识过不少地方的郡太守,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论正气,都不如此子。 不过,蛇女也只是吃惊而已,这股正气,对付一般的妖孽足够了,可想要对见惯风浪的她构成威胁,怕是还不够。 “呵呵……” 冷笑声中,蛇女飘摇上前,讥讽道:“这是什么地方,老娘比你更清楚。拿地方神祇吓唬老娘,老娘怕吗?!我明白告诉你,就是这颍川府的大城隍亲自出面,见了老娘也得以礼相待,降阶相应!你乖乖听话,老娘让你舒舒服服的快活到死,否则,老娘便要用强了,到时候你难受不说,老娘吸收的效力也会大打折扣,皆大吃亏,又是何苦呢?” “你别过来!” 袁贞把《子传》横在胸前,心中涌过一阵惧意,但兀自咬牙切齿,伸手从腰上扯下一块玉牌,口中默默念叨。 蛇女脸色一变,倏的欺身而进,左手一挥,黑气弥漫,袁贞浑身上下包裹着的红光就如冰雪遇烈日般,立时消融殆尽! 一道猩红芒动掠过,蛇女口中的信子闪电般弹射出来,“嗖”的一声,已卷走了袁贞手中的玉牌。 袁贞胸口如遭重击,往后退却,背撞殿柱,面苍如纸,惊悚的看向蛇女:“那是御赐官身告牌,于你无用,还,还我……” “呵!”蛇女瞥了一眼那玉牌,幽幽发笑:“你当老娘不懂么?朝廷命官,皇封钦差,持此牌可以召唤地方神祇护身。怎么,你是要叫大城隍来?” 袁贞脸色又是一变,心已经沉到了底,嘶声道:“你既然不怕大城隍,那本官就叫大城隍来见见你,怎么,你不敢么?” “嘻嘻嘻嘻不是不敢,而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老娘现今是未亡人,不宜见老熟人的,你别造作了,就从了老娘吧!” 蛇女吃吃笑着,纱裙舞动,一股极大的摄空妖力喷涌出来,袁贞只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箍住了身子,扯着他不由自主的朝那个面目可憎的妖女贴近! 他拼命挣扎,奋起全力,颤巍巍的把手中的《子传》举起,朝着蛇女的脑袋砸落。 蛇女冷哼一声,挥手猛击袁贞的臂膀,“噗”的一声,《子传》跌落在尘埃中,袁贞也无力地垂下了双臂。 “还想用你那破书伤我?嘿嘿嘿嘿,圣人书也不怎么样……” “呃啊啊啊啊”袁贞怒吼,浑身上下再度发出一阵红光。 “呼”蛇女口吐黑气,只听“嘶嘶”声响,一股股灰色的烟雾蒸腾而起,孱弱的红光被浓郁的黑气腐蚀的干干净净! 袁贞彻底没有了抵抗之力。 “妖,妖孽,你,你不得好死……”他痛苦的呢喃道。 “嘁!”蛇女一把扯断袁贞的腰带,冷笑道:“颍神一死,颍川郡里能治得住老娘的人,不存在了。” 双手抱住了袁贞的腰,猩红的蛇信子弹出,在袁贞的脸上滑过,黏腻,找寻着袁贞的嘴,准备突入。 袁贞在心中悲呼:“袁某修身持正近三十年,阅遍天下文诗史,纵览古今圣贤书,不料今夜,竟要不明不白的丧命于一妖孽之手,圣师,救弟子啊……” 眼看蛇信子就要入袁贞之口,一声轻叹从蛇女背后悠悠传出,蛇女猛然惊悚,正要转身,便听见她身后有人沉声喝道:“天罡雷,落!” “轰!” 雷动九天,电芒径直劈落,穿透了大殿屋脊,瞬息间便击在了蛇女此时此刻妖气最浓烈的双臂之上。 “嘶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嗤嗤” 两股焦臭的味道蒸腾而起,黑烟滚滚中,蛇女忍着剧痛,骂了一声,身影化作一道狂风,倒卷而去,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殿外逃窜。 “给我回来!”一声厉喝,蛇女只觉一股极大的吸扯力摄住了自己,瞬息间便破了她的妖术,又将她拽回了大殿。 “砰!” 蛇女撞在大殿后墙,然后缓缓滑落。 “呃啊” 近乎喑哑的痛呼。 黑烟散尽,露出了她的模样,双臂已经被天罡雷完全灼尽,面无半点血色,浑身颤抖。 是谁救了自己?!袁贞惊喜交加的看去。 是谁伤了自己?!蛇女也惊怒交加的望去。 大殿门口,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一身雪白的麻衣正随着气息涌动而缓缓震颤,剑眉星眸爆射出极为明亮的光芒,让袁贞瞬间就充满了安全感:“这是何方神圣啊。” 那蛇女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来人,自然是陈义山了。 他瞥了一眼袁贞:“袁大人,你怎样?” “在下没事,多谢——嗯?”袁贞忽然间一愣:“阁下认得袁某?” “袁贞袁端方,圣道门徒,皇命钦差,监察御史,巡视颍川。我暗中留意你多时了。这蛇女要害你,我本该早点出手的,只是……呵呵” 陈义山忽然干笑两声,显得有些尴尬。 他确实打算早点出手的,只是,蛇女跳销魂舞的时候,他被引诱的妖毒差点发作,为此耽误了许久,甚至不敢直接出手,直到蛇女与袁贞正面冲突,被袁贞用圣人书打伤,而后又接连破掉袁贞的正气,最终全神贯注准备吸食袁贞的元阳之气时,陈义山才觉得机会来了…… 第167章 三气聚顶 颍神庙里的极大动静早就惊动了巡视的夜游神,惊愕中他记得自己不久前才刚刚从那个令人不悦的地方经过,彼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怎么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事了? 他驾着阴风,飞快的朝着颍神庙返去。 途中,一阵声势更为浩大的阴风与他相遇,夜游神早瞧见了大城隍和文武判官的身影,他慌忙按落风头,迎候上去:“卑职参见大城隍,见过文判、武判大人!” “夜游,颍神庙里是怎么回事?”文判官沉声问道。 夜游神心头一紧,忙答道:“回文判的话,暂且不明,卑职,卑职正要过去看看。” “还用过去看吗?”大城隍冷哼一声,叱责道:“如此浓郁的妖气,你的阴阳眼是干什么吃的?!” 夜游神一怔,扭头朝颍神庙的方向远眺望去,目中阴阳两气迸发,果然瞧见庙里一股浓黑的妖气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另有一股微弱的红光在幽幽绽放,是,是圣道中人散发出的浩然正气! 等等,还有一股! 一股极为浩瀚的青气如云蒸雾泄,将整个颍神庙都笼罩在内! 是仙气! 夜游神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妖、圣、仙三家开会呢?! 之前,那里明明连个屁也没有啊。 “夜游,你就是这么巡视的?”文判官黑着脸,责问道:“我们颍川郡一向安宁,纵有妖孽,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凡人武士就可以平定,眼下,怎么会有如此一个大妖怪潜入城中?你巡视的时候就没有发现?!” 夜游神的脸色大变,惶恐道:“卑职一个时辰前就曾从颍神庙上空经过,但是彼时并没有发现异样。刚刚听见动静,卑职心下也是惊疑不定,所以才赶紧回转去看,不料,遇上了大城隍和两位判神。” “黑色的妖气,红色的浩然正气,青色的仙气,你居然一个也没发现!呵,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之后你才后知后觉?还不料遇上了我们?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又不是聋子,不是瞎子,听不到,看不到么?!”大城隍很窝火,自己治下这颍川郡数年来无大风大浪,一直都是天下各郡的表率,京师首座城隍多次嘉奖过的,结果到了年底,先是搞出金先生的事情,又闹出颍神灭郡屠民的恶举,好不容易平定了,这又闹大妖怪了? 还有那道浩然正气,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什么时候入境的,来干什么,身为本郡大城隍的他一无所知,麾下的日游神、夜游神都是蠢材吗?! 他指着夜游神喝道:“你自己说,你这巡视还干不干的下去?!” 夜游神吓得魂飞胆丧,浑身颤抖:“卑职,卑职知错!” “错?”文判官执笔冷笑道:“大城隍,该给他记下个渎职的罪过吧?” 大城隍默然无语,文判官已经开始往判官簿上写了。 夜游神十分颓然,嗫嚅道:“卑,卑职知罪了。” 武判官则凝视着颍神庙,有些忧虑:“大城隍,咱们要过去吗?看气的话,怕是很棘手啊。” “那妖气浓郁的厉害,本府恐难以降服,那浩然正气堂堂皇皇,圣道修为已不低了,大概是个皇命钦差,本府也惹不起。至于那股仙气,呵呵……虽然本府从未见过如此浩瀚的仙气,但猜也能猜到是谁。”大城隍望了一阵,突然笑了起来:“就这个最厉害,但也就这个可以招惹,有他在,轮不到咱们棘手。” 文判官也笑道:“他老人家,是真爱出头,这次怕是又替我们管闲事了。” “什么叫管闲事?”大城隍道:“嫉恶如仇,仗义磊落,正是我辈楷模啊。” 文判官赔笑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武判官早想插嘴了,可一直又听的雨里雾里,直到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大城隍,还有老二,你们在说谁?” 大城隍道:“那仙气你不认得?” 武判官摇头:“从未见过啊。” 大城隍不耐烦道:“你也是个耳聋眼瞎的,没见过这仙气,难道还没见识过陈仙长的仙法——天罡之雷?” “是陈仙爷啊!”武判官直到此时才终于醒悟。 “呼” 武判官的话音刚落,那浩瀚的仙气突然凭空消失,一丝一毫都不留了。 “嗯?!”大城隍一愣:“陈仙长走了?” “大城隍,那妖气和浩然正气还没有消失。” “走,快过去看看!” …… 陈义山并没有离开,只是他此时已经罢手,灵气收敛入气海,隐晦于麻衣,被遮掩的干干净净。 蛇女畏惧的望着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娇俏可爱:“大仙,还请饶小妖一命,小妖愿意永世侍奉你。” “仙长不可!”袁贞满面急容:“若是纵放此妖,后患无穷!她,她太能害人了!纵然是世上的良人君子大丈夫,只要遇上她,也会万劫不复!” “他胡说呀大仙。”蛇女可怜兮兮道:“小妖这还是修成妖道之后,第一次出山做坏事呢,其实也算不得坏事的,小妖就是爱慕他相貌俊秀,所以才有些无礼。他如果不用圣人书伤害小妖的话,小妖也不会对他下毒手的啊?大仙,遇到你之后,小妖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俊俏男儿郎。小妖,以后再也不会对别的男子动心了,他们纵然是求着我害他们,我也绝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她虽然断了两臂,已成残废,但是转换过来面孔之后,妖颜不变,妩媚不改,这番话说的也当真是百媚千娇,万种风情,道不尽的蚀骨蜜意,一双眼睛勾魂夺魄,痴痴的盯着陈义山,内中诱惑如深海漩涡一样,似是要把陈义山给吞噬进去,吃干抹净! 陈义山其实是十分畏惧蛇女跳销魂舞的。 他未经人事,想不明白那销魂舞为何如此厉害,竟能让他心悸躁动,其实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面对蛇女极尽魅惑的挑逗,他身体上自然而然便有反应,此乃天性。 陈义山不明其理,也无法压制,所以若是蛇女再当着他的面跳销魂舞,他还真的是难以抵挡。 可惜,蛇女断了双臂,陈义山便不怕了。 没有了胳膊,反多了两面可怖的雷击伤疤,纵然是腰臀扭的再厉害,腿伸得再长,纱裙透的再多,跳出来的也不是挑逗,而是“恐吓”。 陈大仙,最不怕的就是恐吓。 这也是陈义山收敛了灵气的缘故。 见蛇女至今仍然敢对自己施展妖术,目中妖气蒸腾似烟,陈义山便冷笑一声,慧眼如炬,毫不退缩的对视了上去! 第168章 妖女现形 慧眼之中,一条粗大的,浑身布满红点的水蛇,正在蠕动,还对自己拼命的眨眼,陈义山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恶心。 他还从未见过蛇会眨眼睛的,尤其是这么大个的。 …… 蛇女见陈义山居然毫不避讳的直视自己,不由得大喜过望,心中暗道:“不怕你看,就怕你不看!” 曾魅惑万千男子的勾魂夺魄眼,岂是浪得虚名? 虽断缺双臂,可是今晚若是能得一圣道门徒,再收获一俊俏仙男,妖生便是巅峰啊。 男人,不论凡夫还是仙者,不论神祇还是圣人,都一样的好骗,嘿嘿 蛇女愈发在目中凝聚妖力,含羞带嗔,似怨还喜,如烟罩雾,若水荡波,一望不知深浅,再望尽是柔情,嘴里软糯糯的说道:“大仙,你刚才打的奴家好疼,你过来看看呀,奴家的胳膊都被你打断了,奴家要你赔” 陈义山麻衣颤动,立刻迈步上前——这条水蛇太令人作呕了,蠕动如蛆,还不停的眨眼,他要扼住她的七寸! 袁贞却大惊失色:“仙长不可!”急伸手去扯陈义山的胳膊,却听陈义山说道:“无妨,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在旁看着就是。就是,有点恶心罢了。” 袁贞愣住。 这位年轻的仙长有些托大了啊,他大概还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所以对这女妖的威力一无所知。 袁贞摇了摇头,悄然从地上捡起了他那本《子传》,又捡起了皇封钦赐玉牌,虎视眈眈的觑看着蛇女,心中暗暗盘算,若是这个仙长等会儿被蛊惑,那就召唤本郡大城隍,而后拼尽全力,再砸妖女一次! 蛇女已兴奋难耐,因为陈义山距离她近在咫尺,目光还直勾勾的盯着她。 嘻,嘻嘻小子,你不知道老娘的厉害,看吧,尽情的看吧,看着看着,你就会巴巴的扑到老娘的怀里来……咦?! 蛇女正得意,恍惚间发觉出哪里不对,怎么这小子的目光如此的清澈透亮,从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浑浊?! 不好,不能再看他的眼睛了! 蛇女在陡然之间发现,自己的魅术对陈义山毫无效力,但陈义山的眼睛反而变成了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海漩涡!望之令人沉沦,可想要移开目光不看,却又万分不舍得。 蛇女心中惊骇至极,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必定会被自己的妖术所反噬!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一声轻呼,闭上双目,收了妖术。 扭! 摆! 眼睛不行,就用身体征服他! 纵然是没了双臂,可玲珑至极的身段还在,就不信—— 雪白的袍袖突然翻飞,缠在了蛇女的峰峦之上,稍稍用力一束,陈义山脸上带笑,嘴里说道:“你还是别扭了,真是让人受不了。” 袁贞的脸色变了,他看见陈义山用袖子缠住了女妖的那个特殊部位,动作相当猥琐,简直是非礼勿动,有辱斯文! 而且这仙长居然还说出“受不了”的话,这位不听劝的仙长,怕是,中招了! 袁贞扬起手里的圣人书,就准备—— 哎?! 袁贞突然看见蛇女的脸在变形,喉中发出可怖而痛苦的叫声:“啊呃嗬!嗬嗬” 这位圣道门徒瞬间愕然。 发生了什么?! 恍惚间,袁贞有些悟了:“这妖孽居然怕被人攻击她身上那个部位么?早知道,就让她抱我好了呀!” …… “妖孽,妖术不灵,心乱了吗?”陈义山“呵”的一声冷笑,道:“若是不知道你的底细,多半还真会被你骗了啊。堂堂颍神的侍妾,却说自己是初出茅庐的小妖?” “你,你,呃啊,嗬嗬”蛇女浑身变得瘫软无力,脑海中阵阵眩晕,双腿开始黏连,身形也毫无规律的摇晃,她感觉自己在片刻间沉沦进了无边的深渊之中! 她被陈义山用袍袖缠住了七寸所在! 但她还抱有一丝侥幸:“他不知道我的本相,一定是误打误撞!他想要猥亵我,却碰巧击中了我的致命破绽!” 可陈义山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毛骨悚然! “你刚才不还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么,你是谁的寡妇啊?你个水蛇精!”陈义山冷笑不止。 蛇女感觉自己彻底凉了。 颍神侍妾的身份倒还罢了,知道她如此身份的人虽然不多,却还有那么几个,但是知道她是水蛇精的,满打满算,只有颍神父子俩,还有百年前骚行天下的红狐精,可他们全都死了啊。 眼前这个家伙,确切无疑的知道自己的原形是水蛇,而且还看出了自己的七寸所在,他是谁?! 是自己从前玩弄过的老相识么? 可是,自己的老相识里,似乎也没有仙人啊。 “饶,饶命”蛇女痛苦的呻吟,开始求饶。 “别动歪心思了!”陈义山喝道:“原以为你跟老金鱼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一丘之貉,今夜,我须饶不了你!” 袍袖继续用力,蛇女在嘶声惨叫中,渐渐现出原形,一条数丈长的,浑身上下布满红点,鳞片如同锦纹的粗大水蛇,盘在了地上。 近蛇头七尺之处,有两处极大的焦灼伤疤。 那正是陈义山用雷劈击她的地方。 所谓水蛇成精则生双翼,双翼化臂脱人形……没有百余年的勤修苦练是不成的,眼下,被陈义山毁了个干干净净。 原形一经现出,水蛇精再无一战之力,只怨恨且畏惧的看着陈义山,喉中发声:“你到底是谁?我们有何恩怨?” 陈义山冷笑连连,并不愿意搭理她。 至今还想着私人恩怨,愚昧,低俗!咱陈大仙,就不是这样的人…… 袁贞瞧见如许大的蛇精原形,算是吓坏了,双手捧紧了那本《子传》,嘴里喃喃念叨:“至圣先师啊,弟子修行从来不曾懈怠,为何会来这么条蛇妖残害弟子……” 就在此时,殿外阴风阵阵,陈义山没有回望,凭着香火味道,也猜出是大城隍带着文武判官和夜游神到了。 这些家伙,来的可真是时候。 坐最稳的庙,吃现成的饭啊。 第169章 南夫人 “陈仙爷!”武判官兴高采烈的冲进殿里,大咧咧道:“是你么?” 陈义山也喜欢粗鲁豪爽的武判官,当即扭头笑眯眯回道:“是我呀。” “嘿!仙爷还在啊!小的远远望见这庙里仙气弥漫,又看见天罡雷劈下来,瞬间就猜出是你老人家在此地惩善扬恶了!老二那个笨蛋还问我是谁呀,这么厉害……我朝着他那大脸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我骂他说:你个蠢货,不认得陈仙爷的仙气,难道还不认识那天罡雷?!” 武判官吹得神清气爽,还一脸嘚瑟的瞥向了文判官,那意思是我就这么不要脸的栽赃了,你能咋地? 文判官幽幽说道:“老大,你吹自己不要紧,诬赖我也不要紧,但是你说陈仙长在惩善扬恶?嘿,嘿嘿,二弟我,实在是替你觉得有点尴尬。” 武判官瞪眼道:“你尴尬什么?老子难道说错了吗?陈仙爷向来都是惩善扬恶的主!” 陈义山苦笑不语。 文判官笑嘻嘻道:“老大,多读点书吧,真的,身为堂堂大府判官,连个成语都不会用,传出去不觉得丢面么?” 武判官一愣,又低声去询问大城隍:“大人,卑职真的说错了吗?” “你还有脸问本府?!平时让你读点书,你就是不读!陈仙长向来都是惩恶扬善!你个混账东西说反了!蠢货!” 大城隍捂住了脸,没眼看陈义山,心中暗骂以后出门再也不带武判官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了! 武判官的脸色瞬间涨的血红,大声分辩道:“老二,士可杀而不可日!老子明明说的就是惩恶扬善,你自己听错了,却反过来诬陷老子连成语都不会用?!你可以杀了老子,却不能日我!” 陈义山一怔,士可杀而不可日?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文判官笑的打跌:“老大,哈哈!你说的对,士可杀而不可日,啊哈哈哈!二弟我真的不敢,哈哈哈哈嗝” 就连已经现出原形,盘在地上的水蛇精,也发出一阵“库库库库”的怪音。 大城隍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眼看武判官一脸发懵的又看向自己,当即骂道:“你闭嘴!你个睁眼瞎!半吊子!” 武判官不服气道:“卑职前几天听阴阳司公说的,士可杀而不可日的!问他是啥意思,他说是真男人,宁可被杀,也不能尊严受损!卑职记得很清楚。” 大城隍怒骂:“所以是士可杀而不可辱啊!辱!不是日!学你都能学错!真他娘的是个蠢材!” 武判官挠了挠头:“呃,卑职寻思着,这日跟辱,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哈” “你他娘的,你——”大城隍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那边袁贞蹲在地上,拿手抠着地砖缝,憋的脸色通红硬撑着不笑,到这时候,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 “噗哈哈!”一笑出口,就再也收不住了,袁贞捂着肚子,眼泪横流,指指武判官,上气不接下气道:“这位神尊,实在是,实在是有趣,有趣的很,哈!呃哈哈~~~” “你笑什么?”武判官扭头瞪向袁贞,神色不悦道:“你听得懂我们说这些文雅之士说的话吗?还笑?!” 袁贞好不容易止住笑,扬了扬手里的《子传》,道:“在下袁贞,表字端方,是圣道门徒,在朝任职监察御史,皇封钦派来颍川郡巡视,还未曾到城隍庙拜见大城隍与诸神祇,如此狼狈见面,甚是唐突,失礼了。” 大城隍早看见袁贞手里的皇封玉牌,连忙拱手,道:“袁御史客气了。” “有礼有礼。” “袁御史圣道修为不俗,别与这蠢物一般见识。”说完,大城隍又瞪了武判官一眼,骂道:“从今往后,不许你给本府掉书袋!再他娘的瞎说,本府削你的香火!” 武判官嘟囔:“不让说就不说了,谁稀罕。”回过头来,又冲陈义山笑嘻嘻道:“陈仙爷,这次又捉住什么坏东西了?” “喏,一个水蛇精,要残害这位袁御史,被我抓了个正着。”陈义山指了指地上盘着的大水蛇。 袁贞心有余悸道:“是啊,多亏了这位仙长救命,要不然,袁某这条命,算是交待在贵府治下了。” 大城隍闻言,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袁贞要是死在他的境内,京师首座城隍那里必然饶不了他。 他恨恨的瞪了水蛇精一眼,冲袁贞赔礼道:“让袁御史受惊了,一切都是本府的罪过。只是,袁御史过境,怎么没有呼唤我等护身?” “原以为贵府一片安宁祥和呢,没想到,来此一天,就遭了厄运,也算是命途多舛吧。”袁贞苦笑道:“说起来,袁某其实有些大意了。圣人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小可实在不该露宿这恶神破庙,以至于遭妖孽觊觎。等身陷险境时,想要召唤大城隍,也来不及了。还是多亏了这位仙长——” 陈义山道:“举手之劳,请勿再言。” 袁贞笑着颔首,心中对陈义山已经是佩服和感激到了极点,只是不知道陈义山的来历,有心打听,还恐犯了仙家忌讳,强忍着没问。 大城隍又是惭愧,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冲陈义山深深一揖:“仙长,你又送了小神一个天大的人情,大恩不言谢了啊。” “你是该谢我的。”陈义山笑道:“你们日夜游神巡视的不仔细,这妖孽是从夜游神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溜进庙里的。” 夜游神闻言,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大城隍扭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心想着回去再算总账。 陈义山道:“既然来了,就把这妖孽顺手带走吧,就算是我送你们城隍庙的一桩功劳。” “嘿嘿……又是个人情啊。”大城隍喜的眉开眼笑,道:“小神欠陈仙长的人情太多了,也就不愁了。常言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嘛。” 陈义山笑道:“以后免不了让你还我!” 大城隍道:“好说,好说!”扭头又摆出威严状:“武判官,拿你判官笔钉了这妖孽的七寸,带回庙府,审明罪责,好好惩戒!” “是!”武判官一边应承着,一边拍陈义山的马屁:“一个水蛇精也值当仙爷亲自出手么?老金鱼那样厉害的恶神也挡不住仙爷的雷霆一击!仙爷一怒,鱼啊长虫啊都翻白肚!” 文判官拍手道:“哎,老大,这次用词用的不错!” “那是!你以为你老大是个文盲吗?老子只是不爱显摆罢了。” “你他娘的给本府闭嘴!” “是是是……” 盘在地上的水蛇精突然间悚一个激灵,蛇头昂扬,双目死盯着陈义山,嘴里嘶嘶有声:“颍神,是你杀的?!” “给老子安生!”武判官一笔刺透水蛇精的七寸所在,水蛇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蛇头又重重的垂落,可目光,仍旧幽幽的望着陈义山。 陈义山皱眉道:“是,又怎样?” “你,就是陈义山?” “正是陈某!” 旁边,袁贞的眼睛豁然一亮,心中惊呼:“真的是他!此仙,果然非同寻常!百姓有口皆碑,诚不欺我啊!” “呵!呵呵……这可真是天意啊,我和那老金鱼居然命丧于同一人之手,倒是不枉我与他夫妻百年。”水蛇精狰狞的往前一蹿,陡然间提高了声调:“那么,老金鱼的独生爱子也是你杀的了?” “还不老实?!给老子盘好!”武判官在旁边又猛然刺了水蛇精一下。 但水蛇精这次忍痛不吭,只等着陈义山的答案。 “不错。”陈义山毫无遮掩。 “哈!库库库库那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水蛇精发出一阵古怪而肆意的大笑。 第170章 君子之交 大城隍在旁边听了半天,不住的打量水蛇精,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大变:“你,你说你跟前颍神夫妻百年,你莫不是水夫人?!” “大城隍,到现在你才认出我么?库库库” “你真是水夫人?!你,你的真身居然是条水蛇精?!”大城隍难以置信。 武判官本来凶神恶煞,闻听这水蛇精竟然是原颍神的水夫人,惊得手中判官笔险些掉落,目光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文判官,文判官也是吃惊不小。 水蛇精冷笑一声,道:“你们都曾见过我,却不知道我乃是妖精,那是因为老金鱼的神光罩住了我。不过,我这水夫人其实只是个如夫人,说夫妻百年,那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鳞了,连这位陈仙长都知道,我不过是老金鱼的一个侍妾罢了,他的正配可是南夫人啊,嘿嘿,南夫人!大城隍,南夫人,你也认识吧?” 大城隍的脸色阴郁无比,冲武判官喝一声:“带走!” “大城隍,怎么不让我说话了?库库库南夫人跟老金鱼的关系虽然不睦,可是小金鱼毕竟是她亲生的爱子啊。嚯嚯嚯嚯大城隍,听说杀老金鱼、小金鱼的时候,你也是帮凶,你会跟着陈义山一起倒霉的!” “武判官,本府让你把这妖孽带走,你磨蹭什么?!聋了么?!”大城隍恶狠狠的冲武判官吼了一声。 武判官嗫嚅道:“是……” 但他的手还有些颤抖。 老金鱼余威尚在,水夫人的大名他从前也是如雷贯耳,而今老金鱼毙命,水夫人成了阶下囚,武判官心中迷迷瞪瞪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惊恐。 文判官和夜游神见他如此,也上前帮忙,三个神祇联手才算绑好了这条水蛇,而后向陈义山和大城隍道声告辞,驾阴风急急去了。 陈义山瞥了大城隍一眼,正想问大城隍何故突然间如此失态,那袁贞却把双手一拱,长揖到地,诚挚的说道:“原来陈仙长就是大名鼎鼎的义山公啊,小可来到颍川郡府城,走访了一天,老弱妇孺无不敬慕义山公的仙名,说令尊与你父子皆丈夫,仙凡两英雄!小可原本还觉得可能言过其实,不曾想,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贞,小人之心了,这厢赔罪!” “袁御史言重了。” “陈仙长对小可——” 袁贞还要再说,陈义山却突然“咦”了一声,早觉麻衣震动,胸口处,一片补丁悄然结出,继而又是一片! 神殿屋脊上,被陈义山用天罡雷打穿的大洞之中,月光洒落,如银铺地,一股庞大的灵气从其中弥漫出来,如潮般纳入陈义山的体内! 殿内,原本还残留有水蛇精的妖气,又有大城隍、文武判官的阴神香火气,还有袁贞的浩然正气,可随着这天地灵气灌入,略一扫荡洗涤,余者便消失殆尽,独剩陈义山的仙气氤氲盎然! 袁贞和大城隍各自惊骇,袁贞的话说到一半也不敢再说了,眼看着陈义山那身麻衣无风自荡,一圈又一圈的青芒形成微小的气体漩涡,包裹着陈义山,丝丝透进,就连袁贞和大城隍也都觉得神清气爽,遍体通透…… 他们对视了一眼,暗思陈仙长大概在动用什么仙术,施展什么仙法了,于是不约而同的都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却,唯恐打搅到陈义山。 “呼……” 须臾间,陈义山长出了一口气,气海之中,鼎炉里的青气又涨了两寸! 他惊讶的看向了袁贞。 救此子性命一次,麻衣之上居然能结两衲?! 莫非此子的福缘之大,还在叶南星、无垢道长、风疏影等仙、凡、妖之上? 若如此,当对其另眼相待,不可小觑! “仙长,刚才是?”大城隍笑着询问。 “哦,刚才偶有所感,便趁势提升了一下修为,失礼了。” 大城隍:“……” 袁贞:“……” 这一神祇一圣徒目瞪口呆,心中既震惊又难以置信:提升修为这么容易,这么随便,这么快的吗?! 陈义山目光瞥向了袁贞:“袁御使刚才是不是要说什么话?” “哦!”袁贞从惊骇中缓过神来,道:“小可是想说,仙长的救命大恩,贞会永世不忘的!” 陈义山缓缓摇头:“端方兄,义山虽然不修圣道,却也读过圣人书,至圣先师曾有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又曾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山敬你为君子,自认也是大丈夫,你若一直把恩情挂在嘴边,倒显得我们相识是因利而起了。” 袁贞愣了片刻,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山公说的妙极了!贞,谨遵教诲!”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大城隍在旁边听着,早已经听出了门道——陈仙长最初称呼袁贞的时候,一直叫的是他的官职袁御史,后来话锋突然一转,直接叫起了“端方兄”,当世唯有朋友在平辈论交时,才彼此称呼对方的字,而避讳题名道姓。换言之,陈仙长拿这位袁贞当朋友了。 袁贞则称呼陈义山“山公”,不再叫“陈仙长”或“义山公”了,敬重仍旧是敬重,但却更亲近了,是朋友间的敬重。 妙啊,大城隍心中暗暗感慨:修仙者历来厌恶居庙堂之高坐而论圣的官人士大夫,认为肉食者鄙,这陈仙长居然肯与这个小小的从七品朝官结交,实在是非同寻常,莫非是冲着这袁贞的圣道修为吗?妙!妙不可言! “仙长,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大城隍喟然叹道:“小神总是把你对小神的恩情挂在嘴边,看来也不对了。以后,小神就不提了!” 陈义山摇头道:“别,你还是挂在嘴边,记在心里为妙,我帮你,就是想着你以后也得帮我呢。” 大城隍愕然:“仙长,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么?不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么?” “是啊。”陈义山眨了眨眼,笑道:“可你不是君子啊。” 大城隍一脸委屈道:“仙长这么说的话,小神脸上可挂不住了啊。小神从来恩怨分明,怎么不算君子?” “你是神,君子?呵呵,这称号,不配加在你头上呢。” “哦,原来如此!”大城隍恍然大悟,笑道:“小神想左了,想左啦!” 陈义山莞尔不语,袁贞也心中暗笑:“山公果然是读过书的,欺以其方啊。” 看了眼夜色深沉,陈义山说道:“端方兄,要是不嫌弃的话,还寒舍居住,这里,实在是不祥之地,不便久留。” “多谢山公的好意,只是小可受朝廷旨意,特来颍川巡视,还要在公事上与令尊大人做些交割,若是到贵府里去住的话,恐怕会惹人闲议啊。” 陈义山点头道:“端方兄说的不错,倒是义山思虑不周了。” “山公不是官身,自然不懂这其中的一些规矩。”袁贞笑了笑,伸手提起包袱,道:“小可还是去驿站住吧,那些偷懒的随从怕是也已经到了。更何况,朝廷补贴的银子,不用白不用。” 大城隍道:“袁御史只管去,本府会派遣神差暗中护持你安全的!” “有劳神尊了!山公,再会!” “再会!” 袁贞正了正衣冠,收拾了包袱,骑着黑驴,潇洒离去。 “大城隍,袁端方已经走了。我们聊些什么吧。”陈义山回转身,定定的看向大城隍。 “呵呵,仙长要聊什么,小神陪着就是。” “水蛇精最后的威胁吓着你了吗?” 大城隍目光一闪,摇头道:“没,没有啊。那个妖孽,怎么可能吓得着本府?” “可是彼时,你很失态的啊。” “是么?呵呵……”大城隍一阵讪笑。 “南夫人到底是什么存在?居然会吓着你。”陈义山幽幽的说道:“你要是撒谎,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仙长,小神——” “大城隍,你我之间,已历生死,若是再虚与委蛇的话,便没意思了。” 第171章 蛇女南逃 大城隍觑看着陈义山深邃的目光,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寒意。 他不敢再敷衍了事,当即回道:“南夫人是南岳神君的妹妹。” 陈义山悚然一惊:“南岳神君啊。可那老金鱼不过是八水正神之一,归属大河神统率,神位还在洛、淮之下,居然能娶到南岳神君的妹妹为妻?” “仙长有所不知,这里面是有渊源的。”大城隍解释道:“数百年前,未出阁的南小姐北游黄河,因为貌美,被黄河大鲤鱼精所觊觎,在孟津渡口施妖术将其掳掠。彼时,那老金鱼还在河神府当差,恰好奉了大河神之命,率虾兵蟹将前往孟津剿灭不服管教的大鲤鱼精,因缘际会之下,他算是救了南小姐。南小姐由是感激,遂许身下嫁了。” 陈义山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南夫人现在何处?” 大城隍道:“因为水夫人的事情,南夫人与老金鱼生出了龃龉,一气之下,南夫人远走高飞,至今没有回来,听说是回到了娘家哥哥那里。” “哦” 陈义山的眉头微微皱起,沉吟起来,他虽然没有见过南岳神君,但是也知道,此神乃五岳神君之一,坐镇衡山,统领南岳七十二峰小山神,道行极深,神通广大,根本不是自己能招惹起的…… 大城隍觑看着陈义山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劝慰道:“仙长不必在意的,老金鱼当初宠幸水夫人,厌恶南夫人,导致南夫人黯然神伤,带着怨恨离开了颍水,自回南方,南岳神君为此勃然大怒,曾想出手教训老金鱼,只是后来被大河神劝走了。但南岳神君至此不再认老金鱼为妹夫。所以老金鱼死了,在神界闹出的动静极大,南岳神君却没有什么反应,以后,也不会怎么样的。” “那南夫人呢?” “至于南夫人,她的神通不如老金鱼,纵然是回了颍川,也不会对仙长造成威胁的。更何况,她会为了老金鱼搏命么?” “可是,小金鱼之死呢?南夫人会坐视儿子被害而不理,南岳神君会不为外甥报仇么?” “这个,仙长也可以放心。小金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南岳神君执掌天南神界,不至于黑白不分,是非混淆的。” 陈义山“呵呵”发笑:“神界的事情么,我也了解一些,大神么,我也认得几个,倒觉得,神神相护的多些,是非黑白,在他们眼中,并不那么重要。就像当初,大城隍不也不敢出头对付恶神么?” 大城隍嘿然不语。 “好了,此间的关系我已然明了,多谢大城隍告知。” “仙长客气了,且放宽心,不必理会那水蛇精的危言耸听,小神管保无事!” “嗯,告辞了。” 陈义山挥挥手,正欲离开,却见一阵阴风狂卷而来,夜游神从空中倒撞了下来,摔了个筋斗,又连滚带爬起来,神色极其狼狈。 大城隍吃了一惊,喝道:“你不是跟文武判官押送水蛇精回神庙了么?这慌慌张张的浪奔是干什么?!” 夜游神面如土色:“回,回大城隍的话,水蛇精她跑了!” “什么?!”大城隍勃然变色。 陈义山也愕然道:“她已经现出了原形,还被钉了七寸,如何能够逃走的?” “是在押送的路上,水蛇精问我们,信不信她是水夫人,我们没有理会她,她又哭泣起来,说自己好歹也是堂堂颍神的侍妾,常言道神神相护,纵然有罪,也该给她留一分薄面,而今抓住她,却以原形押送解庙,她实在是颜面不存,求我们让她还脱化成人形……” 陈义山一听这话,便叹息一声:“坏了,你们肯定是同意了。只要她脱化人形,你们就要被她玩弄于执掌之间了。” 夜游神颓然道:“是,仙长说的分毫不差,她脱化人形之后,就,就失控了。” 大城隍急道:“是谁答应让她脱化人形的?!” “是文判大人。” “他敢?!” “文判大人说以前也曾拜见过水夫人的,如今以原形押解,让同僚们看见了,确实不雅,又说她受伤极重,只是抽出七寸上的判官笔,不松绑缚妖索,便是让她现出原形,也不怕她跑了,多少留点体面罢了。” “蠢货!”大城隍咬牙切齿的大骂:“那武判官和你就不阻止?!” 夜游神道:“武判大人争辩了几句,倒是被文判大人说服了。至于卑职,大城隍是知道的,本来位卑,现今又怀罪,插不上嘴的,但卑职觉得此事须得大城隍允许才可,于是便想回来禀告大城隍,不料刚走不远,文判大人已抽出了判官笔。水蛇精化为人形,身上还缠着缚妖索,却开始扭动起来,文判大人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有些痴迷了,竟亲自上前为她解开了缚妖索,武判大人急忙拦阻,文判大人却动起手来,与武判大人激斗不止,卑职过去全解不开,反被文判大人打伤,那水蛇精也要袭杀卑职,卑职见势不妙,立刻抽身溜走,来报大城隍知道。至于那水蛇精,已经是趁乱跑了。” “混账东西!”大城隍暴跳如雷,七窍生烟。 到手的功劳,居然就这么轻飘飘飞走了! 而且,这功劳还是陈仙长送的,现今,人家陈仙长还在场呢! 这叫什么事儿?! 丢人现眼啊! 陈义山叹息道:“是我的过失,忘了给他们交待清楚,此妖擅舞销魂技,一双眼睛最能迷人,连声音和气味都极为可怕,不能让她现原形的。” “让仙长见笑了,是小神御下不严,罪过!”大城隍又是尴尬,又是气恼,又是羞愧,忙向陈义山赔罪,又冲夜游神咆哮如雷道:“她逃往哪里去了?!” 夜游神以手指向:“往南跑了。” “往南?”陈义山心念一动,暗忖道:“这妖孽莫不是要找南夫人报信?”当即腾空而起,说了一声:“大城隍,我去追她!”便飞身而逝了。 大城隍脸色阴沉沉的,道:“文判官向来做事谨慎,没想到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走,去看看两个畜生还打不打了!” 夜游神引着大城隍去寻文武二判官,行不多时,便见两个神祇在阴风里翻转,兀自斗得激烈凶悍! 武判官一边打,一边吼:“二弟,你他娘的疯了么?!” 文判官则红着眼睛,也不说话,只是斗狠。 大城隍看了片刻,浑身发抖,脸色黑如锅底,连杀文判官的心都有了,当即掏出碧玉圭,朝着文判官恨恨的砸了上去—— “嘭!” 一声巨响,文判官跌落风头。 武判官呆呆的看了过来:“大,大城隍,你来了?”又连忙环顾四周,惊慌道:“水蛇精呢?” “水蛇精?你还敢问本府?打啊,继续打啊!谁死谁活该么!嘿嘿”大城隍狞笑道。 “大城隍,我——” “闭嘴吧你!两个蠢货干的好大事!带上你的好老二,回城隍庙咱们好好盘道盘道!” “带上我的好老二?”武判官顺手摸了摸裤裆,随后猛地醒悟,赶紧落地,扛起晕厥不醒的文判官,急急追赶如风而去的大城隍了。 第172章 穿墙穿山 陈义山往南一直追出了颍川郡,慧眼逡巡四顾,却始终没有发现水夫人的踪迹,眼看着夜色黑的愈发深沉,想必不久之后,就要近黎明,陈义山便不打算再追了。 只是心中不甘,且忧虑水夫人手段厉害,此番逃出,必定害人不浅,得去找大城隍,让他做些部署。 …… 等陈义山回到颍川郡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大亮了,陈义山先去了城隍庙,告知大城隍自己未能追上水夫人。 大城隍也扼腕叹息,连连自责,深深引以为恨,又愤愤说道:“仙长一番努力白费,小神懊恼不已。小神已经销了文判官的神职,把他降级为初等神吏在赏善司行走;武判官降职为赏善司司公,留观后效!” 陈义山心中一动,道:“你让他们难兄难弟仍旧凑在一起啊,那我高祖爷呢?他调任何处了?” 大城隍笑呵呵道:“原赏善司司公陈重楼,恪尽职守,劳苦功高,从不徇私,也未曾出错,已被提升为文判官;原阴阳司司公则升任武判官,文武不分大小,并列为本府麾下第一神官!” 陈义山听的半天无语。 神界官僚制度深刻,其中尤以城神界为重,为神者功劳虽然重要,但资历更重要,立功未必受赏,但出错必定有罚。 陈重楼近些年来大功不多,却极尽劳苦,可要说升职的话,仍需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在不出错的情况下,若干年之后,陈重楼或许能升到八大司公之首的阴阳司公。 可眼下,大城隍过蒙拔擢,竟然一举将陈重楼提升到文判的位置上,这种任命,已经不能用“破格提拔”来形容了。 至于阴阳司公升任武判,怕只是大城隍要照顾下阴阳司公的情绪才刻意为之的…… 若说大城隍这番操作是大公无私的,陈义山定然不信。 如何看不出来,大城隍是拐着弯的对自己示好呢? 这心思,怕是大城隍早已有之,只是之前没有机会,而今文武判官倒霉,正好犯错挪出了位置…… 但陈义山又能说什么呢? 指责大城隍为了拍自己马屁,大幅度升高祖爷的职? 人家神界内部的升迁任命,你一个仙人就别随便置喙了吧。 大城隍还再三保证:“仙长放心,小神已经联络了自颍川至南岳之间的所有郡府大城隍,让他们沿途层层把关,务必拦截住水夫人!小神也将水夫人的手段告知了他们,料想水夫人逃不脱的。” “嗯,有劳。”陈义山也省得再费口舌,大城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安排好了。 只是陈义山并不十分喜欢大城隍过于精明油滑的作风,再加上忙活了一天一夜,也着实身累心也累,当即告辞,回自家而去。 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 睡,倒是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未到午时,陈义山就已醒来。 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 陈义山穿好衣服,去往后院。 果圃桃树上的桃子还有一小半留着未摘,陈义山摄了一个,大嚼入口,真真是入口即化、香甜软糯好味道,灵气也浓郁,一个吃完,早觉腹实肚饱。 嗯,无垢道长没有虚假宣传。 凉亭之中,叶南星正在传授仙术,无垢道长和雨晴正襟危坐,听的认认真真,陈义山装模作样的走了过去,见众人慌着要行礼,他淡淡的挥了挥手:“不必多礼,南星你继续授课,我为你坐镇就是了。” 叶南星、雨晴登时大喜过望,掌教仙师终于要真正指点我们了! 瞧着她们兴奋和迫不及待的神情,陈义山心中暗笑,表面上他是云梦派的掌教仙师,背地里,其实是个弟子。 毕竟这位掌教仙师最初下山是靠嘴遁历经生死,后来化异术为己用,再后来偷师妖术、神术……除了靠麻衣结衲而修成的基础仙术引气、御器之外,认真来说,被公认是仙法广大的陈大仙,其实根本就不懂任何高端的仙术仙法! 所以,无垢道长和雨晴是在光明正大的学,他则是在偷偷的学。 当叶南星讲授演示仙法仙术的时候,他以慧眼旁观,指出其中的破绽,再说一些弥补的法子,却又惹得叶南星和雨晴佩服的五体投地,越发不知道掌教仙师的修为究竟深到何等地步了! …… 无垢道长确实是年纪大了,通脉虽然是过了,但若想继续上行却并非易事。 不过无垢道长胜在韧性强大,执念也重,他是下定了决心要超凡脱俗,要修成仙人的,便无畏任何艰难困苦,一遍不成,就来两遍,所谓百折不挠,也不过如此。 譬如他为了学会穿墙术,不到一个下午生生撞塌了后院三堵墙,自己碰得鼻青脸肿不说,又被叶南星骂朽木不可雕,还被阿彩持刀追杀,惨不忍睹…… 陈义山倒是听了一遍叶南星所授就学会了,只是觉得这个仙术存在的意义很奇怪,他沉吟半天,问道:“南星,这个穿墙术的意义在哪里?” 叶南星愕然片刻,回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内室。” 陈义山笑道:“然后呢?非奸即盗?” 叶南星的脸色瞬间通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陈义山起身道:“你随我来。” 叶南星呆呆的跟着陈义山,不明白陈义山要干什么,却见陈义山走到了花园当中,指着数丈高的假山:“穿过去。” 叶南星惊道:“穿那假山吗?不成不成,穿不过去的。” 陈义山笑了笑,径直上前,在鼻尖即将触碰到假山石的时候,一道幽暗的青芒笼罩住了他,眨眼间,他就像是一道影子,无声无息的从假山之中穿越了过去。 叶南星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这,这是穿山术!是神道,是山神才会的神通啊!” 陈义山轻轻捋动长垂的鬓发,淡然说道:“任何术法,都非一道所专有。穿山不成,才说穿墙。你传授的诀窍大体没有毛病,只是细微之处错了。叫无垢道长过来吧,别再毁我家墙了,我教你们如何穿山……” 第173章 代太守 陈义山有心要传授叶南星等人穿山仙术,无奈叶南星、雨晴和无垢道长根本学不来! 他们的修炼方法全都对,一步一步按照陈义山所授诀窍实施,可就是无法成功。 陈义山思之良久,终于明白:想要穿山,必须得是阴实阳虚之体!若是肉身,如何能穿的过硬石? 换言之,必须到了成丹境界之后,而且是成丹境界的第二阶段。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能成功,反复思量之后,他想明白了,全靠了麻衣的缘故。 叶南星等人倒也不怎么沮丧,反而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掌教仙师能做到,我们做不到,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穿墙仙术对于陈义山来说完全无用,但是在弥补了其中的漏洞之后,将其演化成穿山仙术,用处便有了。 不但有,还很大。 陈义山知道,神界之中多会遁术者,譬如土地神擅长土遁,只要挨着土,就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水神自然谙熟水遁,沾水就能化为乌有…… 这些遁术与神祇的神通大小无关,倒似乎是自然而然就必备的。 拥有这些遁术的好处是,神祇们在遇到强敌时,足能保命。 就譬如说,陈义山之前与老金鱼血拼,大城隍调动颍川郡辖下数十名土地神,齐心协力,在颍水岸上筑堤坝来对抗洪水,逼迫的老金鱼不顾一切,弄大神通对土地神们下死手!土地神们完全无法抵抗,但最终却无一伤亡,就因为他们都挨着地。 灭顶之灾来时,土遁走为上便是了…… 但修仙者就寒碜多了,在脱胎换骨之前,遇到了强敌,打不过想要跑路,就只能看御器的速度。 飞的快,就能逃掉,飞得慢,就等着被割头吧。 若有穿山仙术在身,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山可穿,石自然亦可穿,天地间,何处无石? 陈义山精练穿山,实则想要独创出一种遁术——石遁! 不到两个时辰,他便将穿山仙术演化到了一种可怖的地步,只要有石头相连的地方,就能随意穿行,不论假山石,还是小砂砾。 砂砾,毕竟也是石! 他从假山上穿过,沿着触地的石脉继续行进,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从陈府后院越到府城郊外。 欣喜之余,陈义山突发奇想,能不能把这个仙术演化的更高级一点呢? 譬如说,兜里常备一把砂砾,危急关头撒将出去,然后穿进砂砾,在砂砾触地时,又从地下石脉中逃走…… 匪夷所思的好想法! 于是,在郊外的无人空旷处,陈义山开始了疯狂的试验。 从腊月二十八日午时,一直试验到腊月二十九日辰时。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在洒出一把砂砾,然后借石遁成功消失之后,熬了一个下午连同一个通宵的陈义山,仰面朝天,发出了不可遏制的猥琐大笑。 刚刚接班不久的日游神,听见这狂虐的笑声之后,慌的连忙出城去巡视;城郊土地爷也心惊胆战的从地下钻出脑袋悄然观瞧。 他们心里都犯嘀咕——又闹妖怪了么? 随后,就看见了神态有些癫狂的陈义山。 二神放心,哦,是陈仙长啊。 日游神和土地爷都想上前参拜,陈义山却假装没有瞧见他们,伸手一撒,砂砾飞落,他整个人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沃日!不愧是大仙!” “花擦!真正的大佬!” 日游神和土地爷都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惊叹! …… 此时的府城之中一片喧腾,街道上人声鼎沸,一顶官轿朝着太守府衙昂然挺进,两排武士都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扈从在侧,轿子里坐着一位八面威风的官爷,身着从七品官袍,手捧《子传》,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雨晴耐不住寂寞,早跑出去看热闹了,过不多时又回来,悻悻的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朝廷派遣的监察御史到了,要处理路太守的案子。 …… 晚间,陈泰清兴冲冲的归家,叫陈义山进书房,脸上难掩喜色:“儿啊,被你说中了!” “什么?” “朝廷钦派的监察御史袁贞进太守府衙了!他当着文武佐官,说在城中已经微服私访两日了,而后便持皇封玉牌下令,将路太守就地免职,押送京师入诏狱!至于为父,哈哈!代为署理颍川郡太守!袁御史说了,现在的代太守,就是以后颍川郡的真正太守!嘿嘿嘿……” “恭喜父亲,此为陈家之福,也是颍川百姓之福。”陈义山笑着拜倒,先为父亲恭贺。 “起来起来,咱们爷俩关起门来说私房话,闹这些虚礼干什么?更何况,还只是暂时代职而已。”陈泰清扯起儿子,假装对这个“代太守”的职位很不以为然,却又难掩眉宇之间的得意之情。 他感叹道:“以前,为父任郡丞的时候,秩比二千石,而路太守是实打实的秩二千石,就这多出的一个‘比’字,就意味着差了两级啊!正四品、从三品、正三品!而今,为父虽是代太守,却也算是直接升了两级,正三品了!银印青绶,秩二千石,终于去掉了那个‘比’字,从今而后,揽一郡军政大权,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了!哈,哈哈” 陈义山不禁莞尔:“以前倒没有发觉父亲为官的心情如此强烈。” 陈泰清道:“为官者,谁不想升的越来越高,做的越来越大?只是有人不择手段,有人持正不阿罢了。” “父亲说的是。” “儿啊,你的名声可真是不小,连袁御史都听说了!他在恭贺为父的时候,还悄悄说了一句话:‘太守大人生的好儿子!’嘿嘿……要不是你修仙,就凭你的名声,得一个地方荐举,放个官做,以后的成就未必就不如老子。” 陈义山暗笑不语。 “对了,那个袁御史还说了,他会先押送姓路的回京师复命,让为父在年后也赶往京师面见皇上述职。等见过皇帝之后,正式的任命诏书才会下达,代太守才会变成太守,嘿嘿……” “那父亲准备何时动身?” 陈泰清捋着胡须,沉吟道:“七不出门八不归家,为父打算正月初八动身。” “好啊。”陈义山精神一震,立刻说道:“到时候,儿子陪你一道去京师。” 陈义山始终都没有忘记妖毒的事情,他掐着指头算日子,自己距离脱胎换骨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三百零七天的时间了。 要是过去这三百零七天,自己还没有脱胎换骨成功,就等着妖毒复发,侵害气海,鼎炉崩坍,神魂俱灭吧! 想要尽快脱胎换骨,自然是尽快的结衲,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可守在家中,不外出结缘,衲从何来? 他盘算着,年后,无论如何,都要再次红尘行走,游历江湖去。 正巧,父亲要去京师,就陪他一起,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陈泰清十分高兴,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按照朝廷的制度,地方官前往京师面见皇上时,是有随从人员限制的,也有兵器限制。为父这些年来剿匪灭妖,虽然说是小打小闹,贻笑你这位方家,可结的仇雠也着实不少!有你跟着,为父心里踏实多了。” 第174章 飞剑 和父亲商议之后,陈义山的心思笃定了许多,日程也都细细排下来了。 年前这几日,就好好的陪着叶南星、雨晴、无垢道长修炼,初一祭祖,初二到洛水给姐姐拜年,初三到初七,再陪着南星他们修炼,初八就跟父亲动身赴京了。 …… 雨晴是在腊月二十九这天突破瓶颈,晋升到御器阶段的。 她在引气阶段困顿多年,再加上贪玩,心性不坚定,就连叶南星都觉得这孩子想要再进一步是遥遥无望。 到底是无垢道长给了她启发,一天三颗仙桃,连凡夫俗子都能在睡梦中叩问仙门,更何况她本就是仙人。 雨晴一天吃六颗,撑到翻白眼也要忍住。 再加上陈义山从旁指点,查漏补缺,吃货到底还是有福气的,终于在除夕夜来临之前,雨晴体内的灵气漫漫,内外散溢,负在背上的仙剑颤动,已有飞势——御器成矣! 雨晴欣喜若狂自不必说,立时便缠着叶南星传授飞剑仙术。 她是迫不及待的也想要御使飞剑,凌空而行了。 “灵气上溯黄庭,下至涌泉,通遂诸脉,于天目稍止,再绕泥丸三转,左进而右出,透玉枕而分化肩井,游曲池而漫合谷,行少泽而起剑灵……” 凉亭内,叶南星传授雨晴飞剑的仙诀,陈义山在旁也一丝不苟的听着。 之前,他在晋升到御器阶段的时候,根本就不懂依照什么仙诀,单纯而粗鲁的用灵气起物也能御器,但是效果很差,凤凰岭上御木而枯,御石而落,根本不能长久。 像叶南星这种,能让仙剑迎风变大,立足其上,行云千里,陈义山根本做不到。 要不然,他也不会从异术和妖术中寻求飞行的方法了。 …… 眼下,陈义山能凭虚御空而飞腾,速度又很快,再加上摄空术,无往而不利,自然是用不上飞剑做乘具。 但是,飞剑仙术却又不单单局限于乘剑飞行,所谓千里索命,飞剑纳首,此术最高明的用法,是御使飞剑隔百里、千里甚至万里之遥斩妖除魔乃至诛神的! 当年,希夷老祖就曾说过:“得道年来五百岁,多以飞剑斩妖头!” 但叶南星毕竟还只是养元境界的仙人,飞剑仙术虽然会,却也只能作为飞行术使用,她体内的灵气并不足以支撑她御剑千里斩首,连百里都不够,能做到的仅仅是百步杀一人,十里不留行而已。 当然,以陈义山鼎炉中的灵气储备,也难以御使飞剑行千里。 但他有玄英灵剑! 玄英灵剑是有剑魂的,就如活物一般,根本不需要陈义山施展飞剑仙术,它自己便能飞行近百里之遥。 更何况,陈义山还有一个百试不爽的符箓之术——加持! 把飞剑仙术和加持异术配合施展,再凭借玄英灵剑本身的剑魂,千里斩首,可以一试! 一倍加持不够,就用十倍,百倍! 问题在于,斩谁呢? 自然是斩水夫人! 水夫人已经成了陈义山的一块心病。 他完全可以笃定,水夫人南逃,绝对是去找南夫人挑拨离间了。 老金鱼之死,可能南岳神君、南夫人都不打算追究,但是小金鱼之死,怕不会那么容易善了。 水夫人擅长蛊惑,若是挑动南夫人、南岳神君回来寻仇,就大事不妙了。 所以,不能让她南逃成功! 当然,水夫人逃走的时间已经不短,到没到衡岳还说不准,陈义山只能是寄希望于沿途各郡的大城隍们尽职尽责,真的布下了天罗地网,层层围追堵截,使得水夫人还没能够到达衡岳…… 陈义山悄然离开了凉亭,盘坐在屋脊之上,轻轻唤了一声:“玄英,出来吧。” 小贱剑“咻”的一声,已迫不及待的从剑鞘内飞出,在陈义山跟前环绕。 很多天都没有出来,它似乎是憋坏了。 “来,我给你加持。” 陈义山让玄英灵剑靠近,而后指引灵气,一道又一道的画符,给剑魂加持。 他一边加持,一边说:“此次让你出来,是让你去斩杀妖孽的,那妖孽可能在数百里之外,也可能有千里之遥,总之,跑的已经很远了,所以,我不能陪你同去,因为你的速度要比我快得多。” “嗡” 玄英灵剑发出一声铮鸣之音,显得很是激动。 “不要高兴的太早,你自己是飞不了太远的,我会以飞剑仙术御你,但到底能飞多远,仍不确定,所确定的只是我的灵气不足以支撑太久,所以才为你加持。” 玄英灵剑上下跳动了三下,示意自己明白。 “途中,你若是感觉难以为继,便即刻返还,知道么?千万不可逞强!别到最后,妖怪没有斩杀,你自己反而也弄丢了。” “嗡!” 玄英灵剑表示不大服气。 “呵呵”陈义山笑了笑,道:“不是我小看你,是我舍不得你啊。” 剑身轻弯,十分柔和的在陈义山的脸上拍了拍。 “老实一点。” 陈义山屈指一弹,小贱剑又重新立好。 一百道加持符画下,剑魂已经凝实到肉眼可见的地步,稍稍一动,剑上的芒动就如巨蛇吐信一样,闪烁不停,白森森的锋芒,隐隐间已经达到丈许开外! 杀气,从屋脊之上弥漫而下,早惊动了在凉亭中授课的叶南星和听课的雨晴,还有蹭课的无垢道长。 三人纷纷跑来观望,仰见掌教仙师端坐屋脊,身前玄英灵剑光芒璀璨,几乎覆盖整个屋脊,杀气腾腾,已经弥漫了整个陈府,不由得都瞠目结舌。 “掌教仙师,你——”叶南星想要询问,陈义山却摆了摆手。 一百道加持符画下,他已极为疲惫,玄英灵剑也到了承受不住的边缘。 加持是不能再加了,嗯,额外补一道天罡雷符吧。 陈义山极其吃力的把天罡雷符印在剑身之上,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对玄英灵剑说道:“那妖孽身上有我用天罡雷击伤的疤痕在,我也给你加了一道天罡之雷,你应熟悉这雷味,就循着味道去找那妖孽,见到之后,不由分说,取她头颅来见我!去吧” “嗖!” 玄英灵剑化作一道毫芒,眨眼间便消失在南去的天际。 第175章 穷途末路 水夫人已经越过颍川郡、南阳郡、南郡,逃到了竟陵郡,再过没多久,就能进入长沙郡,奔赴衡岳腹地。 她确实是要找南夫人的。 虽然与南夫人不睦,但是水夫人相信,她和南夫人之间的不睦始于老金鱼,老金鱼既死,不睦的缘由已断,基于曾共侍一夫的经历,原本的不睦反而能变成同仇敌忾。 更何况,小金鱼是死在陈义山手上的,就算南夫人不愿意为老金鱼报仇,难道也不想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吗? 是,自己去见南夫人可能会受到折辱,可比起被斩断双臂的深仇大恨,受一点点折辱算得了什么?! 甚至就算有生命危险,她也要撺掇南夫人仇视陈义山! 只要南夫人铁下心找陈义山报仇,不怕南岳神君不插手。 南岳神君若插手,陈义山纵然再厉害,还能活命么? …… 但是这一路,水夫人逃的也是惊心动魄,狼狈不堪! 她本来出颍川郡之后,再越过南阳郡,往东经由江夏郡就能直接抵达长沙郡了,可沿途所经郡里的大小城隍全都严阵以待,手下神官、神将、司公、神吏尽出,层层布控,关关有隘,稍有不慎,她的妖踪就会被发现! 在南阳郡,她甚至已经被几个县城隍堵住,施展魅术时,对方也不与自己对望,差点被擒! 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现原形蹿入伏牛山,以蛇身在山中穿行,放弃了前往江夏郡的路径,折向绕路西南,逃亡南郡,又由南郡往东流窜入竟陵郡,平白多走了数百里路,这才摆脱了神祇们的围追堵截。 狼狈不堪之下,她更是对陈义山恨之入骨! 眼下,终于是到了竟陵郡和长沙郡交界之处,水夫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总算是让老娘逃出来了啊。陈义山,你等着!” 长沙郡,地广城多,水密山众,郡内大城隍已经不是神界的执牛耳者,郡北以五湖神君中的洞庭大湖神为主,手控湘神、沅神、澧神、资神、汨罗神五水神祇,又与江神交好;郡南的衡岳神君,则手掌七十二峰山神,可以说,基本没有大城隍发挥的余地。 水夫人深信,只要进了长沙郡,就不怕烦人的城隍们对自己围追堵截了。 “蛇妖在那边!” “快追!” “别让她过了我竟陵郡地界!” “抓住她,就是大功一件,诸位同僚努力啊!” “……” 水夫人正在喘息,忽听见身后阵阵阴风呼啸,竟陵郡大城隍率领手下十四县小城隍以及数百位神官、神将、司公、神吏疯狂追赶上来了。 水夫人扭头望了一眼,冷笑一声:“真是一群疯狗!” 当下急纵妖风,狂奔向长沙郡! 遥望见烟波浩渺,水夫人立刻止住步子,脸上喜形于色,终于进了长沙郡地界,而且马上就到洞庭大湖神的辖地了,竟陵郡那些城隍神们再疯狂,也不敢来撩拨五湖大神的虎须! 果然,水夫人一回头,便看见竟陵郡大城隍率部凝立于空中,按风不动,数百神祇都是面色阴沉,目光不善,咬牙切齿恨不能平吞了水夫人,却没有一个敢再往前追赶。 “有本事你们再追老娘啊!”水夫人心情大好,忍不住朝众神讥讽起来。 “你回来呀!” “有种你别跑!” “臭蛇精张狂什么,过来打不死你!” “……” 竟陵郡众神恼羞成怒,也开启了一波嘲讽。 水夫人寡不敌众,一张嘴骂不过一群嘴,当即哼了一声,道:“老娘不与你们打嘴仗,你们是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赶紧回庙里坐蜡去吧,老娘走咯!” “有本事别走!” “剥皮抽筋的玩意儿!” “炖汤喝都嫌腥的臭长虫!” “缺胳膊少腿的杂碎!” “……” 竟陵众神骂声震天,谁都不愿到手的功劳又眼巴巴丢了。 可神祇越境是大忌讳,就算是竟陵郡大城隍也不敢过长沙郡半步,更不用说,洞庭湖大湖神的辖地也近在咫尺。 眼看水夫人就要逃窜,一阵阴风忽然乌云般席卷而来,眨眼间就截住了水夫人的后路,在水夫人惊愕的目光中,长沙郡大城隍笑呵呵的从阴风中现出身来,身后近百神祇黑压压散开,把水夫人围堵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水夫人笑容僵住,面如死灰。 “竟陵兄,别来无恙啊。”长沙郡大城隍看也不看水夫人,先冲竟陵郡大城隍拱了拱手,笑道:“多谢竟陵兄率众把这妖孽赶进老弟的包围圈里!辛苦啦!多承关照!这功劳,老弟就笑纳了啊。” “长沙兄,如此就不厚道了吧?”竟陵郡大城隍脸色铁青,冷声道:“我等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到头来你吃肉带喝汤,连锅端起?” 长沙郡大城隍摇头晃脑道:“此乃时也,运也!竟陵兄不必着意。” “你——” 竟陵郡大城隍无话可说,他身后的神祇们却爆发了:“长沙郡耍流氓了!无赖啊!抢功!” 长沙郡那边立刻反唇相讥:“竟陵郡眼红咯!” “把妖孽还给我们竟陵郡!” “就不给,有本事你们过来长沙郡咬我们啊!” “以后别想我们竟陵郡帮你们的忙! “谁稀罕!” “南下你们长沙郡的,我们必定拦截!” “你们敢!北去你们竟陵郡的,我们也拦!谁怕谁啊!” “……” 两郡众神为了争功,又大吵大骂起来。 水夫人见状,早想要趁机溜掉,可四下里瞥了几眼,只见东南西北各有数名神祇阴测测的盯着自己,高空中也有众神把守,低空里,更有神祇挡路,长沙郡的包围圈严丝合缝,根本逃无可逃! 可恨! 水夫人咬牙切齿,衡岳,就近在咫尺了啊!居然要功亏一篑了么? …… “放肆!何处阴神敢在此地喧哗?!” 一声厉喝,打破了两郡众神的争执。 众神循声望去,只见西南方向,飘然而来一妙龄女子,纤纤玉足之下踏定碧水,长袖飘舞,杏眼圆睁,俏脸含怒。 众神立刻沉寂。 长沙郡大城隍认得那女子是洞庭湖大湖神的近侍碧娥,心中大吃一惊,暗忖道:她怎么来了? 第176章 飞剑斩首 虽然在此地也能看见烟波浩渺,可洞庭湖其实仍在百里之外,大湖神的近侍碧娥又怎么会在这地方现身? 长沙郡大城隍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道:“原来是大湖神近侍,碧娥姑娘,小神失礼了!敢问神侍何故在此地现身?” 碧娥冷冷说道:“大湖神来汨罗巡游,好不容易清净一下,怎能料到你等在此啰嗦?吵闹声已经传入水府,大湖神特令我来瞧瞧!” “不知大湖神驾临汨罗,还望恕罪!小神等在此地也不是故意吵闹,而是在商议捉妖的。” “捉妖?什么妖怪?” “喏,就是这个蛇妖。” 长沙郡大城隍指了指水夫人,道:“此妖孽从颍川郡南下,我等收到颍川府大城隍公函,说此妖曾袭击一位朝廷要员,又拘捕潜逃,罪不可赦。沿途各处神祇都在张网拘捕。小神在此地守株待兔多时,好不容易才将她困住……” 碧娥觑看着水夫人,狐疑道:“是么?我怎么听见你们是在跟竟陵郡的城隍们对骂?跟捉妖好像无关。” 长沙郡大城隍面色尴尬,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竟陵郡大城隍,心想,他是竟陵郡的,不怕洞庭大湖神追究,估计还会落井下石,老子却是倒霉…… 正要想办法解释,那边,水夫人忽然叫嚷了起来。 她听说那妙龄少女乃是洞庭湖大湖神的近侍,心中早起了一线生机,又见那神侍朝自己看来,立刻便叫嚷道:“神侍大人,妾身并非是什么妖孽,也没有袭击过什么朝廷要员,妾身是原颍神的侍妾水夫人啊!” “原颍神的侍妾?” “不信的话,你可以看妾身腰上悬挂的鱼形玉佩,那是颍神独有之物!妾身失了双臂,无法呈献给神侍大人,还望见谅。” 碧娥上下打量了水夫人一眼,见她虽然失却双臂,但容颜仍旧是妩媚无双,又看她神情悲切,楚楚可怜,又想她一个女人,被数百名男人围追堵截,不禁起了怜悯之情,上前看她腰身,果然有一枚造型独特的鱼形玉佩,其中隐隐还残留着一些香火味道,这绝非是妖孽能拥有的东西。 于是,碧娥心中信了,问道:“听说颍神作恶,前些日子刚被诛杀,你既是他的侍妾,不为他在颍水守丧,来我长沙郡作什么?” “回禀神侍大人,颍神的正配南夫人乃是南岳神君的妹妹,现今居住在衡岳,妾身来是报丧的。呜呜” “哦,南夫人啊,我也曾听说的,但她跟颍神不是闹了别扭吗?” “我那夫君作恶,纵然被杀也是理所应当,可是他毕竟是妾身的夫君,也是南夫人的夫君,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他们之前有龃龉,死后也该一了百了。妾身去找正配夫人做主,为亡夫好好治丧,也是应该的吧。” “嗯,应该的。”碧娥越听,越觉得莫名的喜欢同情这位水夫人,其实不知已经被对方的魅术所惑。 水夫人的魅术对男人近乎致命,对女人虽说不那般厉害,可仍有奇效。 碧娥早已中招,只听水夫人可怜巴巴的继续诉苦:“这些神祇却丝毫不加体谅,对妾身穷追猛打,更有甚者,觊觎妾身的姿容,想要用强,妾身不从,不惜挣断双臂逃命,可仍旧被他们堵住,求神侍为妾身做主啊,呜呜呜” 水夫人哭的梨花带雨,众神听的目瞪口呆。 谁他娘的觊觎你的姿容,对你用强了?! 见到你的时候,你双臂就已经没有了,是我们干的么?! “可恶!” 碧娥恨恨的冲众神怒视:“人家来报丧,你们拦住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勾当,平素里就喜欢到处抓良善之辈当做妖孽充当你们的功劳。欺辱人家一个孤寡女人算什么本事?还要对她用强,弄断人家的双臂,你们还算是神么?!一群混账东西!” “我等冤枉,我们没有——” “住口!等我告诉大湖神,有你们好看的!” 众神敢怒不敢言,无不心中暗骂。 “你走吧,我看他们谁敢再围追堵截你!”碧娥给水夫人撑腰,又呵斥众神道:“还不给我让开?!” 众神畏惧大湖神的势力,只迟疑了片刻,便都叹息着,沮丧的散开。 水夫人大喜过望,当即又是几声痛哭,泪水涟连道:“多谢神侍大人!你对妾身真好!妾身给你磕头了!” “不用客气了。”碧娥也自我感动道:“只有女人才会对女人好些,至于这些臭男人,哼!不说他们了,你行走,我会收拾他们的。” 水夫人盈盈起身,心中窃喜着,就准备离开。 却在此时,忽有一股极大的杀气暴掠而来,从北往南,席卷直下,瞬间将水夫人整个笼罩在内,她浑身一软,花容失色,竟吓得无法动弹。 众神也都被这股杀气所慑,无不遍体生寒,惊慌失措的四下里乱看。 高空中,呼啸声漫天大起,隐隐间还带有“轰隆隆”的风雷之音! 在众神惊慌失措的时候,一道寒芒突如其来,似流星透过云层中急坠而下,闪电般朝着水夫人袭落! “什么东西!?” 众神们惊呼连连。 碧娥也吓了一跳,但她到底是大神近侍,见多识广,手段厉害,隐约望见那是一柄利器,看样子是要斩杀水夫人,碧娥岂容它得逞? 她当即施展神通,拂动云袖,化作匹练飞光,朝那寒芒裹去! “轰!” 两下相交,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耀眼的暴雷击落,把碧娥的云袖炸的粉碎! “天,天罡雷?!” 碧娥花容失色的一纵身,远远逃开,低头一看,右臂光溜溜的,已经不着一缕! “救我啊!” 在水夫人的惨叫声中,血光飞溅,惊煞众神! 腥臭味迎风飘散,一颗斗大的蛇头悬起,丈余长的蛇身从空中跌落,良久,才传来一声沉闷的坠地之音。 众神浑身颤抖。 而那寒芒,至此才现出身来,竟是一把绽放青芒的长剑。 “嗡!” 剑身颤动,发出了一声极为响亮的铮鸣之音,剑锋朝着坐蜡似的众神逐一扫去,一伸一缩,并不碍身,极尽挑逗。 饶是如此,众神也都吓得魂不附体,惊呼阵阵。 他们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此剑,蕴含着诛神之气! 而且所诛之神,比他们要厉害的多! 他们怎敢动弹?! 炫耀够了的小贱剑,满足的收敛锋芒,挑起巨大的蛇头,在空中盘旋飞舞一圈后,又化作一道青芒,往北而去,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空中,只剩下一干受惊了的神祇和碧娥,风中凌乱,呆若木鸡…… 第177章 他人代劳 “已经走,走掉了……” 许久,长沙郡大城隍喃喃的说了一声。 众神这才如梦方醒的长吁了一口气,簌簌发抖的身体渐渐缓了过来,刚才,那把剑,所携带的杀气实在是太可怕了! 神道低微的一些神吏,都快被吓散了形。 “长沙兄,再会。”竟陵郡大城隍心绪难宁,敷衍的一拱手,便率领部众匆匆离去。 长沙郡这边的众神也都想走,可是,却碍于碧娥还在,他们不敢无礼。 哎,碧娥神侍怎么光着胳膊了? 众目睽睽,不约而同都盯住了碧娥那条光溜溜的玉臂,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呵,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说要保那妖孽,结果片刻之间,那妖孽就被人家的飞剑斩首了,而且还是当面被斩! 堂堂洞庭大湖神的近侍,连云袖都被炸没了,倒是反击啊! 教训我们的时候不是特别能耐么? 嘁 大湖神的近侍,也不过如此嘛。 “可恶!!!” 碧娥惊魂甫定,见众神都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胳膊,目光还蕴含着重重含讥带讽的不怀好意,她顿时羞怒交加,尖声叫嚷道:“你们看什么看?!” “哦,那小神等告辞了。”长沙郡大城隍心中暗骂,举止却很虔恭。 “不许走!”碧娥面容阴沉道:“告诉我,刚才那飞剑是谁御使来的,简直是胆大包天!来我洞庭地界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众神面面相觑,场面中死一样的沉寂。 轻而易举就能斩却大妖首级的飞剑,蕴含着浑厚且凶悍可怖的诛神之气,甚至能引天雷降落,一击之下,纵然是大湖神的近侍也须狼狈溃逃!如此大的手笔,他们也想知道是谁干的。 “说啊!”碧娥怒吼。 “呃,小神等实在不知。”长沙郡大城隍摇头苦笑:“小神也想弄清楚,是何方神圣如此厉害。” 碧娥冷笑:“伊是冲着水夫人来的,你们也是围剿水夫人的,敢说不知道?!” “不用为难他们了,以他们的道行,确实不配与那把剑的主人认识。”一道幽幽的声音在众神背后响起。 众神羞怒交加,谁他娘的在背后说我们坏话?! 猛回头,却见一道亦真亦幻的烟状人影缥缈立于云端,如风飘絮,似聚似散,既看不清身段,更看不清面目,但却有一股磅礴无匹的的香火愿力铺天盖地弥漫而下,迫的众神不敢直视。 碧娥身影一晃,早飞奔了过去,在云脚之下盈盈拜倒:“参见娘娘!” 众神大惊,这才知道是洞庭湖大湖神到了,怪不得如此威压!他们纷纷伏拜:“参见大湖神!” 大湖神却根本不理会他们,只是冲着碧娥微微点头,道:“你过来,让我瞧瞧伤到了哪里。” 碧娥起身,走到大湖神的跟前,笑道:“那飞剑确实厉害,把婢子的云袖给毁了,但想伤了婢子,却也难为!” “人家是剑下留情了。”大湖神冷笑道:“那雷,若是正中你的臂膀,你不死也得残废。” 碧娥悚然变色:“真的?” “那飞剑中蕴含的诛神杀气有多重,你感觉不出来吗?”大湖神沉吟着,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把剑曾诛杀过颍神。” “啊?!”碧娥愕然道:“神界传闻,颍神不是被一大仙用天罡雷劈碎的么?” “我见过颍神,熟悉他的气味,那把飞剑的杀气里,带有浓郁的颍神血脉气味,我不会有错的。” 碧娥惊呆。 长沙郡大城隍等也都浑身起栗。 但大湖神确实是弄错了,玄英灵剑并没有诛杀过颍神,只是诛杀过颍神的儿子,父子血脉相近,大湖神分辨不出其中细微的差别,只是颍神之子金先生本身的神通,就已经很大了,高于在场除大湖神之外的其余神祇…… “你们还不走,等着陪我过年呢?!”大湖神突然扭头,冲长沙郡大城隍等呵斥道。 “是是是,小神等告退!” 城隍界众神在咒骂中狼狈逃窜。 碧娥上前搀住了大湖神的手臂,道:“娘娘跟那些蠢货置气干什么?城神界养的都是一帮废物。对了娘娘,你怎么不在汨罗水府歇息?也是被这帮蠢材吵闹到了么?” “呵呵,方才那把飞剑迸发出那么大的杀气,整条汨罗江里的水族生灵都惶恐不安,连汨罗水神都瑟瑟发抖了,我在她那里做客,如何待得住?” 大湖神冷笑着,语气中透出丝丝寒意:“碧娥,我听江神说过,诛灭颍神的,是一个姓陈的仙人,此仙来历奇特,自称云梦掌教仙师,却无稽可考,因为云梦派是个小门小户的仙派,从无这般厉害的大仙。他行事也很古怪,修仙道却热衷于沾惹红尘,甚至与凡夫俗子合居于颍川。那把飞剑,大概就是他的,呵呵呵此仙倒还真敢妄为啊,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炫耀仙术,真当我五湖第一神尊与那颍神一样孱弱么?哼!” 碧娥也愤愤道:“就是,那飞剑的主人实在是太过于无礼了!娘娘,我们得找他算账!什么狗屁大仙,在娘娘跟前,算得了什么?!” “依着我的脾气,是该去颍川找他的麻烦,但江神曾经说过,他对此仙颇有兴趣,大概是起了招揽之意,而且还让儿子前往颍川拜会那仙人去了,我再寻他的晦气,怕是不妥啊。” “这……婢子有点不懂,神与仙不是向来不睦么?怎么江神还想招揽他?” “神界内部冲突甚于神仙冲突。江神想要取代河神,做水神界的魁首,谈何容易?八大水系有实力的都听命于河神,原颍神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心腹死忠,那位仙人杀了颍神,你说江神高不高兴?” “哦,婢子明白了。” “可是这口恶气,我又不想忍着,碧娥,你想个办法,让我出出气才好。” “婢子的云袖被毁,当众出丑,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呢,只是怎么报仇,这个,呃”碧娥抓耳挠腮了半天,突然间灵机一动,双眼放光道:“婢子有了主意!出气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找他人代劳!” “谁?” “水夫人被斩之前,曾对婢子说过,她是要找南夫人报丧的。原颍神就是南夫人的夫君啊,南夫人又是南岳神君的妹妹!不如婢子亲自去一趟衡岳,替水夫人报丧!就凭婢子这三寸不烂之舌,保准能说的南岳神君兄妹对那狗屁大仙恨之入骨!到时候,娘娘不出手,自然有南氏兄妹帮咱们报仇!” “呵呵呵呵……”大湖神笑了起来,赞许道:“你去吧,我等你三寸不烂之舌带回的好消息。” 碧娥兴高采烈道:“是!” 第178章 衡岳神崖 衡岳,乃是南方极富盛名的一处胜地,山峻水清,峰峦叠嶂,草木茂密,云烟蒸腾,雾霭彩霞,气象万千,加之南岳神君威名赫赫,又十分灵验,所以岁岁年年朝山的信民,不计其数!他们不畏路途,纵然是行走百里甚至千里,也要上山拜神。 信民们以为南岳神君就居住在衡岳主峰的南岳神庙正殿之中,寄宿于金身之上,其实南岳神君的真正寝居修道神殿是在人迹罕至的神崖之上。 所谓神崖,乃是一处孤立无凭的悬崖,周环大泽,辅以幽谷,崖上丛林密布,大蛇猛虎栖身其中,甚至有半人半兽的妖孽出没,寻常凡夫俗子根本就上不去。 纵然有技高人胆大的武士或者法师异士,怀揣着寻神探幽的心思,不顾险峻,费尽千辛万苦攀上了神崖,也会葬身在山中猛兽或者妖孽之口。 南岳神君没有对山中的猛兽和妖孽斩草除根,若是灭尽了它们,谁替他的寝居修道之地阻拦那些熙熙攘攘为利而来的人们呢? 有了这些守山的凶物,南岳神君乐得清静。 当然,他也不会坐视凶物们尾大不掉,但凡有妖孽的道行增益,从小妖化为大妖,南岳神君便会辣手除灭! 至于主峰的南岳神庙,自有他的神侍神差打理。 信民们来上香求愿,都由神侍神差们汇集成册,遴选之后再报于神君麾下的司职神官处理,辖境之内若有大妖怪兴风作浪,南岳神君也不会轻易下山,而是派遣四大护法神将前往剿灭。 …… 洞庭大湖神与南岳神君的关系算是不错,毕竟同处一郡之地,而且地位在神界之中也都尊崇。 五湖大神虽然也是水神,可是他们不归河、江统率,反而与四海并称,自成一派势力,地位上,与河神、江神、五岳神君也算是平起平坐。 碧娥来过南岳神君的寝居修道之地,对神崖的道路算是熟门熟路,辞别洞庭大湖神之后,急速飞行,不一时便已到了。 下得神崖来,走不多时,便望见了神阙宫门,碧娥正要进去,道旁密草丛中突然蹿起了一头巨狼,庞大如牛的身子凌空暴起,血盆大口裂开,径直吞向碧娥的脑袋! “孽畜作死!” 碧娥勃然大怒,挥掌斩落,神光绽放,狼头嘭的裂开,血肉喷溅了一地。 “呸!” 碧娥啐了一口,嘟囔道:“真是晦气!也不知道南岳神君养这么多禽兽干什么!” “闯我们神君的寝居修行地,还杀我们守山的畜生,呵呵……你好大胆啊!” 一声冷笑,早有个神官闪出阙门,拦住碧娥去路。 “是我呀,洞庭大湖神的近侍碧娥!以前来过神崖的,我还认得你是神君麾下的巡山神官嘛。” “哦,是碧娥啊。”那巡山神官认出了碧娥,便转怒为喜,上下打量着她光溜溜的一根胳膊,看的碧娥十分嗔怪:“你胡乱看什么!我这云袖是被人给毁了。” “谁敢如此大胆?” “与你说不着。” “那与谁说的着?”巡山神官似乎是平时的职司苦闷烦躁,好不容易碰上个容貌秀丽的神女,便不大正经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你来我衡岳干什么?拜年怕是早了些,更何况,也不见你身上带着礼物啊。是藏起来了吗?呵呵,让我搜搜看。” 碧娥蹙眉道:“别闹!” “闹什么,我是巡山的神官,干的就是这个活。” “我是来见南夫人的,南夫人住在这里吧?” “你要见南夫人?”巡山神官怔住了,也不胡闹了,双臂一抱膀子,冷笑道:“我们衡岳没有南夫人,你找错地方了。” 碧娥稍稍一愣,道:“神官,真的别闹了,我来见南夫人是有要事。” 巡山神官“哼”了一声,道:“南夫人早死了,你见不着,请回吧。” 碧娥惊愕半天,继而怒道:“我是来报丧的,你到底让我见还是不见!?” “报丧,你报的哪门子丧?”巡山神官冷笑连连:“是为了颍神的事情而来的?省省吧,跟你说了此处没有什么南夫人,也就是说,颍神死不死的,跟我家南岳神女无关。你明白吧?” “哦。”碧娥这才醒悟,原来是南夫人离开了颍神,便不称“夫人”了,神界传言他们夫妻不睦,看来没错。 碧娥赔笑道:“方才是我说错了,我是来见南岳神女的,还请神官大哥通融一二?” “这倒是奇怪了。”巡山神官再次上下打量碧娥,道:“那条老金鱼死不死的,都在颍水,跟你洞庭湖有什么干系,轮得着你来报丧?听说老金鱼好色,你堂堂大湖神的近侍,不至于跑到颍水给人家做小吧?” “呸!”碧娥怒道:“你才做小呢!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找南岳神君告你的状!” “别说告状,我实是想不通。” “是颍神的侍妾,一个叫水夫人的来报丧,结果中途被杀了,幸好她遇上了我,临死前求我代劳。我一向好心肠的,特意来衡岳替她跑上一遭。所以,你还是少刁难我了,到底让不让我见南岳神女?” “水夫人死了?!你是说那条臭蛇被杀了?”巡山神官喜形于色。 “是啊。” “谁杀的?” “是一个仙人。哎呀,你别问了,我见南岳神女,正是要说明此事的。” “好!”巡山神官扼腕赞叹,兴高采烈道:“你跟我来吧,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神女,她一定高兴的!她的心情郁郁寡欢很久了,也是时候听个好消息了。” “好消息?”碧娥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但此时也无暇多想,只能是快步跟上巡山神官,去见南岳神女。 南岳神君的寝殿修场甚大,其中千折百回,宫阙无数,放眼望去难辨西东,若不仔细,很容易就会迷途难返。 碧娥跟着那巡山神官紧紧的,最终来到一处清冷的偏殿之下,但见门前古木参天,怪石嶙峋,全然瞧不出是女子所居之地,碧娥不禁暗暗咋舌。 “神女娘娘,洞庭大湖神的近侍碧娥求见。”巡山神官小心翼翼的在殿下禀告。 “不见!”冷漠的声音从殿内传出,语气中没有丝毫转还的余地。 碧娥的脸色变了。 说好了要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人家找姓陈的仙人出气的,却没有想到,人家竟不给说话的机会! 第179章 神女神君 “娘娘,碧娥说水夫人被杀了。你,见一见碧娥,听个仔细?”巡山神官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 “呼!” 一道神风忽从殿中掠出,碧娥惊愕的看见一张清丽的面容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虽美却毫无血色,脸色苍白如纸,目光阴郁怨戾,碧娥吓了一跳,惊呼着连连后退。 “这就是我家神女娘娘!”巡山神官喝道:“碧娥你太无礼了,还不赶快参拜?!” “是,是,婢子参见娘娘。”碧娥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赶忙伏拜。 “那条臭蛇被杀了?是你亲眼所见么?杀的彻底么?”南岳神女死死的盯着碧娥,目光幽幽如虎狼,看的碧娥浑身发毛。 “是,是婢子亲眼所见的,头颅被斩,死的极为凄惨。” 南岳神女的眼中有异样的光芒绽放开来,喉头紧张的耸了一下,似乎是在做剧烈的吞咽动作,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激动的声音打颤:“是谁杀的?!” “一个姓陈的仙人,住在颍川郡,御使一把飞剑杀的,据说颍神也是死在他的手上。” “哈!哈哈哈……”一阵凄厉而肆虐的笑声从南岳神女的口中发出,震动神殿,撼落木叶纷飞。 碧娥惊得头皮发麻,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位面容秀丽、身材娇小的神女如何能发出这般可怖的大笑! “姓陈的仙人,真是大好人啊!臭蛇脏鱼都死在他的手上,他算是为我出了天大的恶气!我哥哥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好,好得很,我应该去颍川找他,当面拜谢他的大恩大德!” “啊?!”碧娥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 完全没有仇恨么? 还要拜谢大恩大德? 碧娥有些恍惚。 她不甘心的说道:“娘娘,他,他杀了颍神啊,颍神是你的夫君啊。” “嗯?!”南岳神女阴测测的扫下目光。 碧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婢子知道娘娘和颍神不睦,可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颍神惨遭屠戮,娘娘你,你就不伤心?不想着为自己的丈夫——” “啪!” 一声脆响,碧娥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三寸不烂之舌也被猛然闭上的牙口咬出血了。 毫不留意,也毫无反抗之力,她被南岳神女恶狠狠抽了一嘴巴。 “那条脏鱼早就不是我的夫君,我也不是他的妻子!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在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炖了你喝汤!” 南岳神女狞色说道:“我听民间的人传言说,洞庭鱼可拾,不假更垂罾。闹若雨前蚊,多如秋后蝇。又听说,湖中最大的鱼是鲟鱼,最名贵最好吃的是银鱼,你是哪一种啊?” 碧娥吓得浑身打颤,快要晕厥过去了,她立时跪倒,哆哆嗦嗦的说道:“婢子,婢子不是鱼,婢子是洞庭湖中的莲花得道,被大湖神收为近侍的……” 神女冷笑道:“呵,莲子入汤,也是好味道。” 碧娥磕头如捣蒜,又伸手打自己的嘴:“婢子错了!婢子胡言乱语,该打该骂!婢子再,再不敢胡说了,求神女娘娘饶恕则个。” 旁边,巡山神官也战战兢兢的劝慰神女道:“娘娘,此女深得洞庭大湖神欢心,念她初次冒犯,就饶她一次算了。” 神女这才喝道:“滚吧!” “是是是……”碧娥几乎被吓瘫了,软着腿挣扎爬起,跌跌撞撞的往外逃,半天才缓过劲来,惊魂甫定之余,却又在通幽的曲折之途中迷失了路径。 慌不择路之下,她竟走进了一片紫竹林,其中雾气蒸腾,更是难辨东南西北! 碧娥又急又怕,恍惚错愕,正不知道该如何行进时,突然有只手在她肩头轻轻拍打了一下。 “啊”她吓得寒毛直竖,尖叫着几乎跳起来。 “是我,不必惊慌。”有人在她身后说话,声音沉稳有力。 碧娥扭头,只见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面色赤红,目露精芒,穿着一袭朱袍衮服,头戴一顶九丹日精冠,腰垂一枚夜光天真印,浑身上下压抑不住的香火愿力弥漫,威压无穷,惊得碧娥当即跪下:“参,参见神君!” 此来者正是手握七十二峰山神,纵横天南神界的南岳神君! “你跟我妹妹说的话,本君都听到了。”南岳神君缓缓说道:“你没有什么大错,也不必惊慌,我妹妹原本是个温婉善良的性情,后来是因为颍神的事情,才变得脾性不好,连本君平素里都要让她三分,更何况是你?她出手打你,确实是因为你说了刺激她的话,倒不是故意折辱你,你也见谅吧。本君,跟你家湖神娘娘,相交还是很融洽的。” “婢子明白。”碧娥听出了南岳神君的言外之意,人家是安抚自己的,怕因为这件事情闹的洞庭与衡岳不和。 “你说,杀颍神的是个姓陈的仙人,此仙又用飞剑取了水夫人人头,他的仙道修为很高嘛。你,知道他多少底细?” “婢子只知道一点,据说他是云梦派的掌教仙师,但来历神秘,无稽可考,我家娘娘说云梦派不是什么大仙派,从来都没有这么厉害的大仙。他喜欢沾惹红尘,在颍川郡与凡夫俗子群居。” “哦”南岳神君若有所思,沉吟了许久,才又徐徐问道:“颍神被杀了,水夫人也死了,都是出自此仙的手笔。可是据本君所知,颍神是为子报仇才发狂造孽,兴风作浪的,也就是说,我那可怜的外甥还死在颍神前头,这位姓陈的仙人,是杀了颍神一家三口么?” 碧娥一怔,颍神之子的死,她倒是没有听水夫人说是谁干的,可总是要找姓陈的晦气,何妨都算在他的头上? 于是她把心一横,言之凿凿道:“神君的外甥,也是被那位姓陈的所杀!” “是么?” “是的!从他飞剑斩首的行事作风上就可以看出,在我家娘娘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他是完全不把我们长沙郡神界放在眼中!他杀害神君的外甥,杀害神君的妹婿,不管基于什么缘由,总归是不把神君放在眼里的。” “嗯,此仙可恶啊!” 碧娥的眼睛亮了:“神君千万不能纵容这种宵小之辈猖獗下去!不然,我们神界的颜面何存?!” “唔,呵呵……”南岳神君笑了起来:“这话,是你家娘娘让你来说的么?” 碧娥愣住,呆呆的看向南岳神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回去吧。”南岳神君收起笑容,森然说道:“能执掌五岳之一,本君也不是傻子。你家娘娘受气,自己去找补回来。想假借本君之手,未免小觑于我了。至于颍神一家三口被杀的事情,是本君自家之事,衡岳兄妹尚在,轮不得外人置喙!” 一阵神风平地掀起,卷动碧娥呼啸而去。 霎时间,南岳神君已不见踪迹,竹林也没有了,碧娥惶遽之中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已经身处神阙门外了…… 第180章 最后一搏 颍川陈府,叶南星、雨晴、无垢道长仍旧聚集在院子里,仰望着坐在屋脊之上一动不动的陈义山。 天色都已经昏暗下来了。 陈义山像是凝固在了屋脊上。 “小师祖是在悟道么?”雨晴嘀咕道。 “咔嚓” 一声脆响,无垢道长嘴里“昂昂昂昂”的猛嚼一阵,含混不清的说道:“叶仙娥,掌教仙师这是在修炼什么法术吧?” 叶南星秀眉微蹙:“我不知道,掌教仙师的剑飞出去好半天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无垢道长艰难的咽下一大口,道:“不会是剑跑丢了,仙长在伤心吧?” 叶南星:“……” 雨晴瞪着一双圆眼,凶悍的盯着无垢道长:“牛鼻子,你吃的是什么?” “没什么啊。”无垢道长慌乱的擦了一把嘴。 “是仙桃吧!”雨晴面色狰狞,厉声道:“好啊,你又偷吃!”伸手做喇叭状,扭头高喊:阿彩,阿彩,牛鼻子又偷吃仙桃啦” “天杀的臭道士,今日份的已经吃完了,还敢偷!关门,放狗!”阿彩率领几个粗壮的悍妇,手里提着打衣的棒槌,气势汹汹的冲进院里。 无垢道长看见阿彩就莫名的俩腿发软,毫无反抗心思的直接跪倒在石榴裙下,哭丧着原本威严的大脸,弱弱的说道:“阿彩姑娘,贫道知道错了,看在贫道也已经修仙的份儿上,给点面子吧。” “修仙稀罕么?很了不起么?!你自己看看府里有几个仙人了,数你最挫,数你最老,数你最馋!” 无垢道长:“贫道——” 阿彩大吼:“别贫了,给我打!” 无垢道长原想说自己其实不是最老的,叶南星才是,可是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怕被长得面嫩的仙娥灭口。 眼见棍棒交加,他只能惨呼:“饶命啊” 雨晴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活该,让你偷吃!” 叶南星皱眉看着他们,摇头无语。 院子里正鸡飞狗跳之际,屋脊之上静坐不动如泥塑木雕一样的陈义山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目视南方。 一道青芒从云端穿出,“咻”的飞落在陈义山跟前。 “咚!” 沉闷的响声中,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斗大的蛇头跌落在院子里。 陈义山眉头舒展,嘴角含笑,这次飞剑千里取妖头,成功了! “啊啊啊啊” 院中传来阿彩杀猪一样的尖叫:“蛇!蛇啊!” 陈义山低头看去,见阿彩和几个悍妇像跳油锅一样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吓得都不成人样了。 “呃,原来阿彩姑娘怕蛇啊,嘿嘿嘿……”从众妇棒槌之下死里逃生的无垢道长,如释重负的蹲在蛇头跟前,用手指轻轻的戳动蛇皮,奸笑着若有所思。 “掌教仙师是用飞剑仙术斩了一条蛇妖么?!”叶南星如梦方醒的看向陈义山,激动的握紧了小拳拳,目中尽是敬仰! 她学会飞剑仙术已经太久了,当初学的时候,就听师父说,唯有真正厉害的大仙才能把飞剑仙术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不单单是御剑飞行,还能施仙术于帐中,斩首级于千里外! 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此等手段,不要说是她自己了,她那位已经故去的师父在修为最鼎盛时也做不到。 可是陈义山做到了。 高坐屋脊之上,不动声色之际,他就斩杀了一只蛇妖! 真不愧是掌教仙师啊! 也是讨厌的掌教仙师啊,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厉害的手段? “跟着我,用心点,要不了多久,我会的,你也会。”陈义山冲她微笑。 叶南星的心都快融化了。 陈义山从屋脊之上飘然而下,落在蛇头跟前,冲还在戳戳戳的无垢道长说道:“你要是不想被这蛇妖咬死,就快些往后退。” 无垢道长吃了一惊:“啊?!” 但身子已经不自觉的往后移开。 陈义山目视蛇头,冷声道:“别装了,我知道,百足之虫虽至死而不僵,毒蛇虽身首异处而不死。你吊着一口气,就是想临死前奋起一搏,与陈某同归于尽么?” 蛇头无动于衷。 “呵,不说话啊,那我就用地煞火烧了你吧。” 蛇头上本来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动,上下颚如弹簧般崩开,“嗬”的一声,血盆大口已朝陈义山恶狠狠的噬去! “小心!” “小师祖!” “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青芒一闪,蛇头已化为两半,分落尘埃。 叶南星已冲到近前,要替陈义山挡住蛇噬,见此情形,便悄然退下。 小贱剑气急败坏的又冲蛇头连刺了好几下,最终在陈义山一声“够了”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鞘中。 气死本剑了,居然装死?! 无垢道长已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可是近距离的蹲在蛇头前面,作死似的用手指戳蛇皮玩。 雨晴也吓得不轻:“小师祖,你,你怎么知道这蛇妖是在装死?” “当初要不是吃这种亏,我何至于上云梦。”陈义山嘿然一笑,道:“只是,吃亏不能吃两次啊。” 说罢,陈义山拂袖而起,人飘然升空,被劈成两半的蛇头被他摄在身后,眨眼间已消失在夜空里。 “小师祖去哪里呀!?”雨晴高声呼喊:“要吃晚饭了呀!” “马上回来。” “哦” 陈义山把蛇头丢进了城隍庙里,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早有守门的日值神官发现,急匆匆报于大城隍:“陈仙长刚才丢了两个东西进庙,特别腥气。” “丢的什么东西?特别腥气?不会是给咱们上的祭品吧,作孽啊,当不起啊,庙要塌的!”大城隍慌忙出来看。 凑近了,细细打量,半天,大城隍突然发出一声肆意的大笑:“哈哈哈!是蛇妖!是水夫人的首级!跑来跑去,功劳到最后还不是本府的?陈仙长,真够意思!” “大城隍,刚得到竟陵郡、长沙郡两处大府城隍的公函!”新任的文判官陈重楼快步赶来,禀告道:“说是水夫人逃到了他们两郡交界处,差点脱身,但最终是被一把飞剑斩首了。” “喏,蛇妖在这里呢。”大城隍得意洋洋,突然间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水夫人逃到了竟陵郡和长沙郡交界处?!” “是啊。” “然后被一把飞剑斩首了?!” “嗯嗯。” “嘶”大城隍连抽冷气,伸手猛捋胡须,感觉浑身寒毛直竖。 陈重楼不明所以:“大城隍是牙疼么?” “呃,没有。贤弟啊,这会儿不忙了吧?咱哥俩聊聊私房话?” 贤弟? 哥俩? 私房话? “呃,大人你——” 陈重楼一时发懵,大城隍却已经亲热的搂住了他的肩膀,嘀嘀咕咕道:“贤弟啊,你老实告诉哥哥,你那个玄孙到底修了几年仙?” “还不到俩月吧?” “不到俩月,你骗鬼呢!他在上云梦之前是不是还去过海外的顶尖仙派?” “没有,真没有。” “呵呵呵呵跟我也不说实话?糟老头子,你坏得很哦。” “……” 第181章 过大年 除夕夜在万家灯火通明中如期而至,夜空中焰火绚烂,人世间欢声笑语,似乎一年的繁忙劳碌、忧愁辛苦都在这除旧迎新的日子里一去不复返了。 府城之中张灯结彩,即便是严寒也挡不住人们过年的高昂情绪,陈府之中自然也热闹非凡。 升任了代太守的陈泰清近些日子来心情极好,在这守岁之夜,他高居于主位之上,吃了一颗仙桃后,绽放的满面红光,再满饮一杯酒,环顾左右,左首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陈夫人,膝下是乖巧孝顺的儿子陈义山,新结交的好友无垢道长大快朵颐,尽显大丈夫风采。 陈泰清满足的点了点头,再看看临近案边围坐的叶南星和雨晴,一个清冷可人,一个天真烂漫,争芳斗艳,真是各有千秋,陈泰清扯过儿子耳朵,由衷的感叹道:“义山,要不,都收了得了。” “嗯?”陈义山茫然:“什么都收了?” “没事,为父的意思是,你老大不小了,为父也上了岁月啊。” 雨晴笑嘻嘻道:“太爷爷,小师祖的修为那么高,能活好几百年呢,你老人家吃了仙桃,延年益寿,也能活到,活到死呢。” “这丫头,大过年的,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谁还不是活到死呢。”陈泰清甚是无语。 满屋人都“嘻嘻哈哈”笑将起来。 陈义山给父亲敬了几杯酒之后,起身走到叶南星的身旁,俯下身子悄然问道:“之前让你准备的梅花酿,做好了吧?” “好了。” “没让我爹知道吧?他最爱贪杯,让他知道了,肯定喝的点滴不剩。” “放心吧,没有人知道,只有咱们两个知道。”叶南星笑靥丛生,跟掌教仙师共享只有他们知道的小秘密,简直开心死了。 陈义山也满意的微笑:“晚上,偷偷给我。” “嗯嗯嗯” 叶南星心想,掌教仙师是要跟自己对饮美酒,共同守岁的吧。 从前在山上,每每到了年末,只能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孤苦伶仃,寂寞冷清,说到底,还是人间快乐啊…… 夜深了,熬过了子时,守岁便算完成。 陈泰清见儿子跟叶南星嘀嘀咕咕,表情神秘而亲近,叶南星又含羞带笑的,便意味深长的叫过儿子,叮嘱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虎狼之年的厉害,今夜不论多高兴,都得悠着点。省下体力,明早还要随为父祭祖,祭庙,明白吗?” 陈义山虽然觉得自己父亲说话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陈泰清这才携陈夫人回房。 洗漱,更衣,上床,入窝。 陈夫人盘问道:“老东西,你絮絮叨叨跟儿子说什么呢?” 陈泰清讪笑道:“嘿嘿……为夫是怕他不知道爱惜身体,特意叮嘱一二,你不知道,那叶仙娥看着像十七八岁,其实一百多岁了,咱们儿子还不到二十,如何招架得住?” 陈夫人脸上一红:“你呀,老不知羞!” 陈泰清见爱妻玉面红润,娇羞如雨后海棠,不由得雄风大振,昂首说道:“夫人,近几日来,你夫君我食用仙桃,感觉神清气爽,肾力充沛,哼哼,以前你说我中看不中用,今夜我定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争个胜负高低!” “呸!你行么?” “行么?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 “……” 一盏茶功夫过后,陈泰清仰面躺倒,目光空洞,一脸正气。 陈夫人悄然依偎上来:“不是说三百回合么?这才到哪儿啊,就偃旗息鼓了?老匹夫,可堪再战?” 陈泰清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行了,不行了,虎狼之年果然厉害,仙桃也顶不住,为夫甘拜下风。” “嘁!就好像谁不吃仙桃一样!” …… 叶南星早早的就在凉亭里等着了。 陈义山飘然入内,伸出手来,叶南星便欢快的把酿好的梅花酒递了上去。 两支,天蓝色的瓷瓶,干净素雅,异常好看,不用开封,陈义山便能嗅到其中溢出塞盖来的酒香,还有灵气。 拧开盖子,打眼一看,内中琥珀色一样醇厚晶莹的液体,轻轻一嗅,便令人沉醉。 “好!太好了!”陈义山高兴的合上盖子,说道:“辛苦你了,南星。” “弟子为掌教仙师做事,不辛苦啊。”叶南星忸怩着,低着头,绞着手指。 “嗯,那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好。”叶南星乖巧的答应,突然间一愣,仰起小脸:“休息?掌教仙师,这酒不是要在守岁夜喝掉的么?” “喝掉?”陈义山怔住,随后摇了摇头,道:“喝它作甚?刚才在席间不都喝过酒了么。这两瓶是我送给我姐做拜年礼物的。” 叶南星的笑容僵了,语气生涩道:“是要送给洛神的么?” “嗯嗯嗯,是啊。” “呵” 叶南星冷笑着,转身就走。 陈义山觉得莫名其妙:“哎,南星,你怎么了?” “弟子累了,谨遵掌教仙师仙旨,回房休息!” “哦” 陈义山挠了挠头,心想刚才不还精神抖擞的说不辛苦的么? …… 大年初一,陈义山先陪着陈泰清祭祖,而后陈泰清又率领太守府属官祭天、祭神,好不热闹,只是,往年最为隆重,声势最为浩大的拜祭颍神典仪却第一次中断。 颍神被诛,神庙也已被毁,还要什么拜祭? 陈义山心中倒是有些怏怏,说好了,让云梦泽老鳖来担任新颍神的,可至今为什么还不听消息。 难道,河江会晤并不顺利吗? 过午之后,一阵喧闹声突然在府城中响起,有人燃放鞭炮,敲锣打鼓,甚至走街串巷舞起狮子来,吸引的无数人出门观望,小孩子更是成群结队跟在后面,最爱凑热闹的雨晴自然不甘落后,早早的跑了出来,挤进人群中,引颈翘首观望,又四下里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群中也议论纷纷: “你没听说么?颍水有新的水神了啊!” “新来的水神?真的假的?!” “真的!赵家大爷带人上颍水凿冰,想要打些鲜鱼孝敬赵老员外,没想到冰碎裂了十几里!赵家大爷还有十几号家仆全掉水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冰又结上了,赵家大爷还有那十几号家仆安然无恙的上了岸!” “这是怎么回事?” “赵家大爷回来说,是颍水中来了新神,在他落难时出手救了他!” “我也听说了,这放鞭炮,舞狮子的,就是赵家的人!赵家还准备出资重修颍神庙呢!” “嘶这么说,颍水以后又安生了?” “那是自然,这位新神一看就是个好神!” “怎么看出来的?” “且不说别的,就说这净水令,最起码是废除了吧!不然,赵家大爷去打渔,船翻人溺,会被得救么?” “也是!那咱们赶紧趁着大年初一去神庙拜祭啊!” “走走走,新神上任,咱们得去讨个好彩头!” “……” 百姓们口口相传,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乎人人皆知,颍水来了新神! 大家伙成群结队的奔赴颍神庙,准备趁着大年初一祈福祷告。 城隍庙也早被惊动了,大城隍召集所有部众,商议道:“新任颍神已经到府,我们该去拜访,不然失了礼数,以后也不好相处。” 文判官陈重楼颔首道:“理应如此。” 武判官道:“此事要告知陈仙长么?” 大城隍沉吟片刻,然后摇头道:“本府觉得似乎不必,新任颍神还不知是什么脾性,但神界历来跟仙界交往不深,万一这位新任颍神的脾气大,不喜欢修仙的,咱们胡乱撮合陈仙长跟他相见,闹起矛盾,生了龃龉,不是好心办坏事么?” “嗯嗯嗯!”众神附议。 新任颍神虽不知是谁,但肯定得罪不起,陈仙长更是得罪不起,两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当然不能弄到一块去。 就连陈重楼也深表同意。 前任颍神是被自己的乖乖玄孙弄死的,新任颍神不定多忌讳呢。 不见的好,不见为好啊…… 第182章 老鳖入府 鳖怪其实早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就已经入驻了颍水神府。 他原本是一来到颍川就去拜见可敬可亲可爱的陈仙长的,可是细细思量了一番之后又改变了主意,一者他是新神上位,还未能笼络颍水水族听命于自己,根基不稳不宜轻动;二来,他身上的鳖壳未除,无法脱化人形,见陈仙长是不打紧,可若是让旁人瞧见未免不雅,于是便暂且忍耐了下来。 在其位则谋其政,大河神给鳖怪传授了不少御众之术,还赐予他了一册《修神录》,让他熟悉神道,利用香火愿力勤加修持,以期早日得正道,化人形…… 颍水神府自老金鱼被灭之后,部曲离散,众兵将无首,神府也无人打理,冷冷清清,死气沉沉,恍若一处弃宅。 鳖怪进了神府之后,自行巡视了一圈,见其中亭台楼阁建造的也算中规中矩,虽不富丽堂皇,却不失整齐气派,心中很觉得满意,暗思稍加整饬下,就完全可以走马上任了。 府中无人可以指派,他便亲自撞响府门前的铁鼓金钟,一时间,声传千里,整条颍水里的生灵无不震惊: “谁敢敲铁鼓金钟?!” “莫不是颍神大人又回来了?!” “别做梦了,颍神大人都被雷炸碎了,怎么可能回的来?” “颍神大人那么大的本事,我是不信轻易就死了的!” “瞧瞧,那不是年先锋么?” “快走快走,我看见谢神将、曹神丞也在前面划水!” “唔,巡水夜叉神也赶来了!” “……” 颍水之中,散落于各处的虾兵蟹将、鱼怪蚌精,听见铁鼓金钟鸣响,纷纷离开隐匿之地,一时间,成百上千浩浩荡荡的奔赴神府。 他们最近过的心惊胆战,唯恐陈义山秋后算账,下水拿他们开刀。 眼下,铁鼓敲响,金钟嗡鸣,说明神府要有新的主人了啊! 位高权重的年先锋、谢神将还有曹神丞、巡水夜叉神比谁都跑得快,因为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的是:一定是大河神派遣了神差来任命新颍神了! 论资排辈,论修为实力,他们都是极有希望担任新颍神的! 先到先得,不可落后啊。 …… 一干虾兵蟹将、鱼官蚌吏怀揣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兴冲冲齐聚府门前之后,黑压压的一大片,挤涌不动,站在后面的看不见前面情形,站在前面的却只瞧见铁鼓金钟下面卧着个比磨盘还大几圈的老鳖怪,壳如黑铁,目露寒光,脑袋探出来,硕大如西瓜,嘴巴猩红,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年先锋、谢神将、曹神丞官还有巡水夜叉神瞧见鳖怪这副尊容,都是心中大定,暗想:是个老鳖啊,龟鳖一窝,看来准定是大河神派来的神差无疑! 曹神丞官抱着先开口就有理的心思,迫不及待的越众而出,笑呵呵说道:“不知是上差驾临,有失远迎,卑职等失礼了!好叫上差知道,卑职乃是原颍神麾下的第一佐官,曹神丞。” 鳖怪微微颔首:“哦,曹神丞官啊。” “是的,是的!之前神府的一切事务,都是由卑职全权处理的。”曹神丞官“嘿嘿”笑着,说道:“卑职暂且代表所有同僚,参拜上差!” 不等别人开口,曹神丞官便麻溜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献上膝盖,冲鳖怪行大礼。 他如此这般,有意无意的都是在内涵自己乃颍神之下第一人! “呸!” 年先锋如何不明白曹神丞官的心思,立刻发作,啐了一口,骂道:“姓曹的,你一个缠死人的水草成精,在这里充什么海带?!还原颍神麾下第一佐官,你自封的么?!我们自会参拜上差,还轮得着你代表?!” “就是!”谢神将深表同意。 连巡水夜叉神也不屑一顾,讥笑道:“原颍神能铸成大错,怕是多出自你曹丞的谋划吧?” “你放屁!”曹神丞官当众出丑,不禁恼羞成怒,也不等鳖怪开口,自行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叫嚷道:“原颍神要水淹颍川郡,本官是第一个反对的!你一个巡水的夜叉神懂什么?我倒是听说,水淹颍川,年先锋鼎力支持!” “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支持,是谢神将撺掇的!” “呵呵呵……年先锋,知道你们鲶鱼的嘴大,可是血口喷人就不对了吧?公道自在人心!你问问大家,到底是谁撺掇原颍神作孽的?” “……” 几个神官神将吵成一团,互相检举揭发,场面瞬间失控,群殴之势一触即发。 鳖怪心中乐见如此,骂吧,吵吧,心不齐此好,要是勠力同心对付老鳖我,这神位可就不稳了。 眼瞧着他们几个抽兵器拉家伙事,准备要大打出手了,鳖怪这才觉得意思够了,当即提气,沉声喝道:“都住口!” 这一声喝,蕴含着鳖怪数百年的修为之力,端的是非同小可,且不说颍水为之颤动,最起码神府是颤了颤,在场的成百上千水族生灵无不骇然,年先锋、曹神丞官、谢神将、巡水夜叉神等正在大吵大闹的,也都立时噤若寒蝉,齐刷刷的把目光扫向了鳖怪。 “以前你们做过什么,我都不计较了,但是从即日起,我继任颍神一职,你们就得同心协力,辅佐我共治颍水,庇护一方百姓了。此后,你们之中,若是谁再有什么徇私舞弊、作奸犯科的事情做出来,嘿嘿可就休怪本神君无情了!” 全场惊愕! “继任颍神?你?!”曹神丞官难以置信的打量着鳖怪。 “呵呵……”鳖怪冷笑,大嘴一张,吐出那枚大河神赐予的颍神银印,往府门匾额上一悬,纵声说道:“不错,就是我,我便是新任的颍神!不信的话,就瞪大眼睛好好看我高悬的银印!” 众水族仰望神府门匾,曹神丞官瞥了两眼之后,第一个低头沉吟不语。 谢神将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巡水夜叉神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唯独年先锋脸色难看的不停摇头,浑身上下尽是不服气的样子。 鳖怪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温吞吞的说道:“尔等各归旧部,听本神君的号令便是,当然,若是有不服本神君者,现在,就可以站出来说道说道了。过时,则不候。” 第183章 新神出颍川足 年先锋看着鳖怪盘踞蠢笨的模样,果然不服,当即往前一挺身子,冷笑道:“阁下连壳都没去掉,做人都做不得,还想做神?年某虽然不堪,可好歹也早脱化人形了,要是让百姓知道,咱们新任的颍神长了一副老鳖模样,还不笑死?库库库库库” 他这么一说,围在神府门前的不少虾兵蟹将、鱼怪蚌精都忍俊不禁。 谢神将、曹神丞官、巡水夜叉神等也都纷纷掩嘴捂葫芦的笑。 确实,看你老兄那个鳖样,比我们高明到哪里去了,凭什么当颍神? 鳖怪心中大怒,不能去掉鳖壳脱化人形是他现如今最大的心病,河江会晤上,大河神提议他做新任颍神,江神就曾以他一副鳖样何以为神的说辞进行阻挠,要不是大河神坚挺,洛神、淮神、济神支持,泾神、渭神中立,他这神职还做不上呢。 这个年先锋如此当众揭自己的短,乃是作死! 不过,当初在陈仙长跟前发过毒誓,不可滥杀,所以鳖怪隐忍不发,阴测测的说道:“河江会晤,八水正神聚首,齐齐商定我执掌颍水,大印在此,你可以验证真伪!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岂能以形貌小觑本神尊?” “什么河江会晤,八水正神聚首,又没有请我去,我怎么知道商定的是谁来当颍神?”年先锋哂笑道:“至于那颍神大印,呵呵,你要十个,我就能仿造出来十个!” 鳖怪嘶声道:“年先锋,你到底是何意?” 年先锋嘿然道:“做神,是要有威仪的,你懂什么是威仪吗?就你这副鳖样,出去敢见人吗?纵然是敢,也会落个笑柄!我们可不愿被凡夫俗子笑话。” 鳖怪心中怒极,眼瞧着众兵将精怪都巴巴的望着自己,有挤眉弄眼打定主意看热闹的,有眼观鼻鼻观心混不在乎的,有打着呵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还有神色忿忿不满年先锋出风冒头的……总之,奇形怪状,不一而足。 鳖怪暗想,新官上任还须三把火大烧一通,自己要是不显露个雷霆手段,这神府就算是进得来,也坐不稳啊! 发毒誓说不可滥杀,但我已经是颍神,这条鲶鱼精如此不敬我,频频以下欺上,犯得也是死罪,我隐忍再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杀了他,也不算滥杀! 纵是陈仙长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想到这里,鳖怪下了最后通牒:“年先锋,本神君既有大河神明发的神谕,也有印信在手,这新任颍神的位置是坐定了!你若晓事,就给我安安生生站回班序之中,恭恭敬敬以我为尊,我也让你官复原位,仍领先锋旧职,可若是一昧的不识好歹,只管胡搅蛮缠,呵呵……可就真的休怪本神君不客气了!” 年先锋不屑一顾,反倒是觉得鳖怪无能,只敢动嘴不敢动手,根本搞不定自己,越说越趾高气昂:“你呵呵什么,我跟老颍神闯荡江湖多少年了?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我还怕你个来历不明的老鳖么?!” “啵!” 忽然间传出一声爆响,却是鳖怪张开血口轰然吞吐,一道白光劈水斩浪如飓风般掠去,年先锋刚吃了一惊,还未及反应,早觉脖颈处一凉,霎时间便已身首异处! “呃” 年先锋口中发出怪音,身子和脑袋渐渐幻化出原形,须臾间,一条巨大的鲶鱼首尾分离,翻着白肚,浮出了水面。 “还有谁不服?!”鳖怪语气森寒的环顾四周。 一干虾兵蟹将、鱼精蚌怪都噤若寒蝉,谢神将、曹神丞官、巡水夜叉神也全部惊呆,毛骨悚然! 那可是年先锋啊! 原颍神手下有名的悍将,但论道行,谢神将、曹神丞官、巡水夜叉神都不敢说是其对手,就这么,被这还未脱化人形的老鳖给一招屠了?! “说,还有谁不服本神君!?”鳖怪瞪着血眼,厉声吼叫。 “参,参见神君!”一条刀鱼精抢先匍匐在地上,再三跪拜。 其余的虾兵蟹将、鱼精蚌怪也如梦方醒般,参差不齐的跪了一地,杂乱无章的喊道:“参见神君!” 谢神将、曹神丞官、巡水夜叉神面面相觑之余,也都赶紧跪下。 “喊得不齐,再来!”鳖怪看着眼前黑压压跪了一地的水族生灵,心中瞬间涌起无数雄心壮志,至此他才觉得原来做大神的滋味是如此美妙,他亢声喝道:“让本神君仔细听听,你们谁是在真心拥戴,谁是口服心不服!” “参见神君!” 这一次,齐刷刷的,如山呼浪涌,本来上冻的,结结实实的颍水冰面,就如此被震裂开了无数缝隙…… 鳖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目视刀鱼精:“你起来。” “是!”刀鱼精惶恐的站起。 “你是,刀鱼出身?” “是的!” “很好,以后,你就是本神君麾下的第一神将,我封你为刀先锋!” 刀鱼精惊愕的看了一眼鳖怪,而后欣喜若狂的再次跪下,声嘶力竭的叫道:“谢神君!卑职,卑职必定死心塌地,为神君效力!” “嗯”鳖怪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大河神传授的御下之术,效果还不错。 “本神君今天就要入住神府,但内中萧条荒废,你们谁来整饬?” “卑职愿意效劳!”曹神丞官跳了起来。 “好,就交给你了。” “神君放心,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 鳖怪收拢了原老金鱼的部众之后,倒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他盘踞在神府中,翻看《修神录》,暗想着,得想办法尽快的收集第一波香火愿力,好尽快的脱化人形。 按书中所述,神道有阴阳,分虚实,如城隍神修的都是阴神之道,本体就是虚体,泥塑木胎为躯;水神大多修的都是阳神之道,本体为实,以香火化虚体,以泥塑木胎为替身。 所以,鳖怪明白,只要自己收获了足够的香火愿力,便能以香火幻化出虚体,出水示人,至于自己的这副鳖样本体,想要彻底脱化为人,只须静待时日就行了。 可鳖怪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好! 大年三十午后,他正研读《修神录》,便接到巡水夜叉神的急报:“有十四人凿冰捕鱼,结果冰面碎裂数十里,人皆溺水!请神君定夺,是救还是不救?” 鳖怪大喜过望,送到嘴边的功劳,为什么不要? 救啊! 溺水的那些人,正是赵家大爷以及家里的一干仆从。 他们也算是倒霉,本来,颍水结冰,年年都坚实厚重无比,甚至能走马车过岸,凿冰钻洞猎鱼,那是根本不会出事的,谁能想到,今年,就出事了。 为什么出事呢? 还不是因为鳖怪在开会立威的时候,嫌弃水族们拜贺他的声音不齐,结果水族生灵们为表忠心,山呼浪叫,把冰面震裂开了缝隙…… 明明是自己造的孽,最后还落个好名头,鳖怪根本就没有露面,只是稍稍动用了水上神通,轻而易举的将赵大爷等人送上了岸去,又把冰面复原加固,当然,鳖怪没有忘却自我宣扬——在冰面合拢的时候,他于水下纵身呼喝: “救尔等者,乃颍水新神也!自今日起,净水令解除,由本神君庇护两岸生灵!但凡诚心来祈,必有应验!” 赵家大爷等人劫后余生,又听见这话,立时感念神恩,毕恭毕敬的在岸上就跪拜起来。 回到家里,把此事细说一番,赵家老员外哪里敢怠慢,赶紧召集人手,连夜动作,于是才有了大年初一的放鞭燃炮、敲锣打鼓、舞狮舞龙,才有了人们口口相传,争相去庙里祈祷的场景。 未到大年初一晚间,就连童谣都有了,大街上此起彼伏的唱:“新神出,颍川足,风雨顺,庄稼熟,过年不净水,人人得庇护……” 第184章 初尝香火 颍川郡的百姓祖祖辈辈都对颍水敬畏极深,毕竟两岸的田地要靠颍水灌溉,渔夫渡船要靠水吃水讨生活,南去北往的,也求山水平安,因此颍神的神权在郡中极盛。 在老金鱼被诛灭之后,百姓们心心念念的是想为陈义山立个生祠,好顺理成章的让他来当新的颍神,庇护一方平安。可是陈义山不愿意也不敢弃仙道而修神道,所以此事不了了之,但说到底还是暗藏于颍川百姓们心中搁置不下的一块心病。 而今,新的颍神悄然到位,不动声色之间就救了十几条人命,还放出话来,说从今以后不再净水…… 对比之下,新颖神简直是比老金鱼好的太多了。 百姓们是最讲实际的,说的好听不如做的好听,单单就救人和废除净水令这两项举动,就为鳖怪赢得了无数好口碑,也立刻树立了他新神的权威! 一传十,十传百,新神的事迹很快就被广而告之,近乎家喻户晓的程度。 在除旧迎新之际,百姓们干别的事情不积极,可是对于拜神祈福求安的活动却是丝毫也不甘落后。 因此,不到大年初一的晚间,便前前后后有无数人涌进已经破败的神庙,竖起个颍神牌位,也不管有没有泥塑木胎、神塑金身,只管磕头上香祷告。 一波极大的香火愿力也渐渐汇聚成团,流入颍水神府,供鳖怪享用。 鳖怪欣喜若狂,珍重再三,依照《修神录》里记载的方法,入静室,画罡斗,俯伏在其中,瞑目诵咒语,捏神诀,小心谨慎的把那些香火愿力都给吸进了心腹之中,再转血脉,净化体内的妖气,使自己渐渐转化出神祇气象…… 这波香火愿力的功效不小,鳖怪本身的妖气也并不多,他在金顶天池享受日精月华数百年,修为根基扎的着实深厚且精纯,因此过不多时,竟将体内仅存的妖气给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神祇的气象盎然而生! 感受着新生的神力在体内涌动,刹那间,鳖怪兴奋的涕泪交加,又暗暗悔恨,早知道修神道如此容易,自己当初又何必固守在金顶天池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熬岁月啊? 神力运转三七遭,愈发稳固,鳖怪知道,幻化出虚体已经不在话下了! 也是时候,去见见自己的再生父母陈仙长了。 傍晚,钩月夜纤纤之际,一道虚幻的身影从颍水之下悄然而出,驾着轻风,飘飘荡荡的奔向府城。 与此同时,一阵浩大的阴风也从府城中涌出,矗立风头的大城隍冠带整齐,须发不苟,手中碧玉圭也捧的端正,左右首文武判官肃容而立,身后八大司公正神还有牛头马面、金枷银锁、黑白无常等神官神将一字排开,朝着颍水滚滚而去。 城隍庙的高层们已是集体出动,要去拜新任颍神的码头了。 两下里在半空中一错而过。 鳖怪只稍稍讶异,但嗅得出阴风中的香火味,知道是些阴神,便也没有多想。 倒是大城隍心思缜密,先瞥见一道由香火愿力凝聚成的虚体擦肩过去,又嗅到香火味,便立刻止住了风头,回顾眺望,见那虚体所凝成的人影是个肩背微微佝偻的老者,胡须很长,头发却不生一根,脚下踏定的清风隐隐幻化出碧波荡漾的纹路,去的方向又是府城,大城隍不由得心生诧异,对手下众神说道:“你们快看看,前行老者是谁?你们认得他是哪路神祇过境么?” 众神张望了一番,纷纷摇头,都说不认识。 大城隍觑看着那碧波荡漾似的纹路,突然间心中一动,暗忖道:“莫不是新任的颍神?!” 是了,一定是的! 他来的方向就是颍水! 又结虚体,必是阳神! 出自颍水的阳神,飞行如此之速,除了新任的颍神,还会有谁?! “快赶上去问问是不是新任颍神!”大城隍调转风头,急匆匆追赶回去,众神也都慌忙跟上。 只见前面那道虚体飞行甚快,不多时就已进入了城中,大城隍在后面大呼小叫:“前方大神留步!留步啊” 两下里相隔较远,大城隍又是逆风呼喊,鳖怪哪里能听得见,只顾赶路。 文判官陈重楼在后面瞧着路线不对,惊声说道:“大城隍,那神祇好像是往我老陈家去的!” “啊?!”大城隍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他去你家干什么?” 武判官失声说道:“不会是新神上位,要找陈仙长开刀立威的吧!” 众神闻言,无不悚然变色。 大城隍声音都颤抖了:“大过年的,你,你别胡说啊!” 武判官是原阴阳司司公,一向精明强干,当下分析道:“极有这个可能啊大城隍!老颍神是被陈仙长给诛灭的,新任颍神上位,想要在水族众生灵跟前立下权威的话,最快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去找陈仙长的晦气!大城隍请想,陈仙长灭了老颍神,新颍神要是能击败陈仙长,不就显得比老颍神高明多了么?” “娘啊!”大城隍顿足椎胸:“这是乱打如意算盘啊!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仙长岂是好惹的主?!” 众神默然。 是啊,陈仙长好不好惹,那是有口皆碑的事情。 回家过个年,灭了老颍神一家三口啊! 水夫人都跑到千里之外的长沙郡了,硬生生祭飞剑割蛇头! 来城隍庙行个礼,差点搞得寸草不留! 你新颍神不清楚陈仙长的厉害,杀上门去极有可能会落个刚就职就殉职的结局啊! “快追!拦住他!千万不能打起来!” 大城隍心急火燎的,暗想颍川郡好不容易安宁下来,可不能在大年初一再生什么大祸乱啊! 尤其是这位新任的颍神还进了府城,一旦跟陈仙长在城中大打出手乱搞起来,这府城还不天崩地裂?! 大城隍自己吓自己,头皮都快炸裂了! 他一边叫,一边追,距离却没有越拉越近,最终仍旧是眼巴巴的瞧着那虚体飘入了陈府之中。 “大祸临头了,大祸临头了……他娘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大城隍欲哭无泪。 第185章 门下走卒 大年初一的晚上,陈府后院倒是没有往常那般热闹了。 陈夫人带着阿彩等几个大丫头在前院里下棋斗牌做乐,雨晴跑出去逛大街看烟火疯的找不着人影,无垢道长陪同陈泰清忙活祭拜的事情,临到晚间还要宴请太守府佐官同僚们,至今都还没有回来。 陈义山只参与了祭祖事宜,对于拜庙的典礼,他知道土地、城隍都当不起自己一拜,早抽身走了。 至于叶南星,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除了大清早出过屋门一次之后,之后就躲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陈义山在午后睡了个长觉,醒来已是傍晚,吃了点东西,便跑进凉亭里磨剑。 磨着磨着,他把玄英灵剑放了下来,稍稍叹息一声,看看天上的钩月,又看看盛开的梅花,突然觉得有点失落,说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啊,怎么感觉有点冷冷清清的?” 玄英灵剑晃了晃,似乎是深表同意。 “你去,看看叶南星在干什么,大年初一也不能犯懒不修炼啊!”陈义山今天没有偷师学到新的仙法仙术,心里还有点不大美丽。 玄英灵剑左右摆动,做摇头状。 陈义山笑道:“你居然怕她?” 玄英灵剑“嗡”的一声,飞回了鞘内。 陈义山心想着长夜漫漫,不找叶南星聊点仙术仙法实在是无趣,正要去找她,突然觉得麻衣微颤,竟有所异动。 低头看时,只见一片补丁在肩头上缓缓结出,接着又是一片! “嗯?!” 陈义山惊喜交加,怎么磨个剑就结衲了? 而且还是两片! 是老天给的压岁钱么? 慧眼凝视之下,他“哦”了一声,原来是鳖怪的补丁。 帮助鳖怪彻彻底底的改邪归正,乃是结了一大善缘,提携鳖怪由妖而成神,又是一大善缘! 夜风簌簌,灵气涌动,花圃和果圃中一片欣欣,草木尽皆振奋,陈义山心中也自暗暗兴奋,自从上次进阶洗髓之后,到如今又已经结了七次衲,也该再晋升一个阶段,到伐经了吧! 感受着气海之中鼎炉里的青气蒸腾,上溢了一寸又一寸,终于在二尺九寸处止住,陈义山浑身舒坦,容光焕发,感觉骨头似是又轻了几两…… 咦,不对啊,修为怎么还是洗髓?! 陈义山掐指心算:“从归海到洗髓,鼎炉中的青气由一尺高低变作二尺二寸,期间虽然没有结衲,却经历了两次补丁异变;随后灭颍神父子,结两衲,救袁贞,结两衲,无垢入仙门,结一衲,鳖怪成正果,结两衲,嗯,算起来,青气确实只能到二尺九寸,看来晋升伐经是无望了,大概还需五寸气,也就是再结五次衲,天啊……” 放下手,他摇了摇头,虽有麻衣结衲,可修仙仍旧不容易啊。 正感慨着,他骤觉一股异风临近,还透着丝丝缕缕的香火味道,他出凉亭仰面而望,早看见一个长须老者乘清风飞在夜空中,正四下里观望。 “是他啊。”陈义山用慧眼一看,便知道那虚体是鳖怪以香火所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鳖怪弄出的虚幻人形,跟大河神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都是秃头,都有点佝偻。 “慢来慢来,我在此地!”陈义山招了招手,冲空中喊了一声。 老鳖瞧见他,一阵欢喜,立时按下风头,朝着凉亭飘落。 “小神参见——” “不要打啊!都是自己人啊” 老鳖刚给陈义山行了个半礼,话还没说完,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 “什么东西?” 老鳖和陈义山都诧异的望去,但见一片乌云似的风头迅速笼罩在陈府上空,阴风滚滚中,大城隍还有一干神祇都慌乱的不成样子,下饺子似的从空中跳将下来,眨眼间就围满了凉亭。 “别,别打,真的,没,没有必要……”大城隍晃着手,上气不接下气,喘的好似风箱一样,声音哑的似吞了炭。 “打,打什么?”陈义山觉得大城隍莫名其妙。 “仙长,这群阴神莫不是要找你的麻烦?你老不用管了!”老鳖看见大城隍带的人多,说话又颠三倒四,还提什么打打杀杀的话头,便以为他们是大年初一来寻陈仙长晦气的。 老鳖心中大怒,立刻便站到了陈义山的身前,面色不善的盯着大城隍等一干神祇。 陈义山连忙制止道:“不必如此。” 老鳖很固执:“小神身受仙长的再造之恩,至今还未报答分毫,岂容他人对仙长不敬?!今夜,就由小神料理了他们!” 大城隍怔住了。 其余众神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错了。 事情,好像跟想象的不大一样啊…… 大城隍狐疑道:“敢问阁下,是新任的颍神么?” 老鳖傲然道:“是又如何?我知道你们也是神祇,可不管你们是什么神,何处的神,敢招惹我家陈仙长,我便一个也不饶!” 陈义山扯了一把老鳖,道:“好了颍神,这位是郡府大城隍,亦是我的朋友。这位文判官还是我的高祖爷呢,他们怎么会跟我打起来?颍神大概是误会了些什么。” 老鳖疑惑的眨了眨眼:“呃” 陈义山又对大城隍说道:“这位新任的颍神,也是我的一位故交。” 大城隍惊疑不定道:“故交?你们原本就认识?” 陈义山笑道:“是啊,我与他做朋友的时间还在你之前呢。” “小神岂敢与仙长平辈论友?”老鳖慌忙说道:“小神只是仙长门下一走卒罢了。” 大城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 新任的颍神啊,大神君啊,八水正神之一啊,吃错药了么?这位陈仙长可是干掉了你的前任啊!你就算不与陈仙长为敌,也不至于如此低姿态,对陈仙长这么低三下四吧?! 居然自称仙长门下一走卒?! 那我堂堂郡府大城隍算什么? 仙长门下一走狗? 呸呸呸! 大城隍心中震动的看看老鳖,又看看陈义山,实在是错愕难言。 陈重楼的眉头倒是彻底舒展开了,乐呵呵的傻笑,心中得意至极:嘿,看老夫这乖乖玄孙,总是一鸣惊人啊,先干掉老颍神,又把新颍神收为小弟!啧啧,这手段,真不愧是老夫的嫡亲后代,当真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陈义山笑呵呵道:“大城隍,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般兴师动众的来我家里做什么?总不至于是给我拜年的吧?那我可要还回去的哦。” “这个,嗯——”大城隍退后一步,把陈重楼扯了出来:“贤弟你说。” 陈重楼正在心里暗爽,不提防被大城隍推出来解释这尴尬的局面,登时挤出满脸便秘笑:“呃,孙儿啊,大城隍带着我们原本是去拜会新任颍神的,但是在途中看到颍神朝咱们家这边来了,嗯,这个,唯恐那个,所以,我们就赶紧追来了。呵呵,虚惊一场,哈哈,孙子,过年好啊!” 陈义山一时无语,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他大概也听明白了他高祖爷的意思,知道是有些话不大方便说,就掩过应有之意,道:“高祖爷,孙儿今早拜祭过你了,祭品甚是丰厚,过年好啊。” 陈重楼眉开眼笑道:“嗯嗯嗯!哎呀,大过年的,能跟玄孙子站在一起聊天,甚慰老夫之心啊!哦吼吼吼” 大城隍、老鳖、众神不约而同的往一旁挪了挪,显得不那么像是跟陈重楼站在一起的。 (陈文判,有句问候的话,我们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义山暗暗好笑,当即转了话头:“大城隍,由这位新任的颍神坐镇颍水,我很放心。你们二位,以后要精诚合作,共同为颍川百姓谋福啊。” “是是是,一定!”大城隍连连点头,又冲老鳖讪笑:“颍神大人,呵呵,我们也算认识了,以后,就同舟共济,把颍川郡庇护成一方安乐富庶之地!” 老鳖道:“好说,有仙长在,颍川必定安乐富庶,我们都听仙长的话就是啦。” 大城隍心中暗暗懊悔:“这位新颍神溜须拍马的本事可是炉火纯青啊,这么有水平的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连忙补了一句:“那是当然!正所谓仙人指路,有陈仙长为我们指点迷津,我们还能干不好么?” “咳咳……”陈义山受不了这种肉麻的吹捧,当即就有点不大自在了,咳嗽了两声之后,脸色微红道:“大年初一正是信民供奉香火的旺盛之时,诸位既然都已经相识,以后便有的是机会闲叙,不如早些回去享用香火为好。我这里就不多留诸位了。” “祝愿仙长道行更上层楼,小神等告辞!”大城隍深深一揖,不再啰嗦,带领众神回庙而去。 “愿仙长法力无边,小神也告辞了。”老鳖依依不舍的说道。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瞧得出老鳖还有依恋之意,便说道:“颍神若是不着急走的话,咱们再聊聊?” 老鳖大喜道:“好啊!小神刚刚履职,确实还想多跟仙长聊聊,也好长些见识。” 陈义山笑了,道:“走,亭中落座吧,我倒是想听听河江会晤的情形,想必是有意思的很。” 第186章 河江会晤 后院里的动静其实早就惊动叶南星了,她想出来看看,但又赌气不出来,至于为什么赌气,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因为辛辛苦苦酿了两瓶梅花酒,高高兴兴的送给掌教仙师,本以为能跟他花前月下的对酌,结果人家只想送给洛神么? 似乎也不是。 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叶南星的心很乱。 对掌教仙师到底是怎样一种情绪,她也弄不明白。 只能是暗暗自责:叶南星啊叶南星,你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掌教仙师才二十岁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大城隍带领众神离开之后,陈义山和老鳖坐在了凉亭里,后院安静了不少之后,叶南星终于忍不住悄悄出来了。 陈义山瞥见了她探头探脑悄没声息张望的样子,一张俏脸上半是幽怨半是好奇,小嘴嘟嘟着,着实可爱,他竟没忍住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大妞,你出来了?” 叶南星先是一愣,继而满面通红,咬牙切齿的朝着凉亭冲了过去,举起粉拳就朝陈义山胸口乱锤。 “哎呀哎呀,欺师灭祖呢!” “不许再叫那个名字!!!” “可你本名就是大——” “啊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老鳖在一旁甚是无语。 “好了好了,南星,有朋自远方来呢,这样子像什么话!你赶紧看看,还认得他是谁吗?” “我哪有什么朋友。”叶南星这才留意到老鳖,嘟囔着,老大难为情,还是松开了扯陈义山麻衣的手,整理了整理散乱的长发,乖巧的站在陈义山旁边。 老鳖笑看着他们师徒,突然觉得陈仙长跟这位叶仙娥站在一处,可真是一双璧人啊,他起身拱手:“叶仙娥,好久不见了。” 叶南星惊愕的打量着他,觉得对方莫名其妙的熟悉,可又着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心中狐疑万分:“你是?” “向日在金顶天池,与仙娥朝夕相处百余年,仙娥如今把在下给忘了吗?”老鳖“呵呵”说道。 “啊!?”叶南星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你是那鳖怪?!” “他现今已经是颍神了。”陈义山纠正道:“你看看他这香火凝聚成的人形,哪里还有半点妖怪的味道。” 叶南星立刻往陈义山的身后躲藏,揪住陈义山后背衣物,忐忑的打量着老鳖,有些不知所措,她还畏惧于之前险些葬身鳖口的可怖经历。 老鳖也有些尴尬,讪讪道:“小神已经彻底痛改前非了,仙娥大可不必只忆过往客,不追思来者。” 叶南星心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到底没说出口,毕竟这老鳖的本性也是不坏的。 陈义山道:“过会儿她就不怕了,咱们还是继续聊河江会晤的事情吧。” “是!仙长没去实在是可惜了,河江会晤,吵闹的确实厉害,小神原以为大河神能一言定乾坤,可结果并非如此。江神那厮,一直是与大河神针锋相对的。” “河江不睦,我知道的,你详细说说吧。” 老鳖点了点头,一边回忆,一边复述着那天的事情—— 黄河途径洛川郡洛城东南三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天然造化而成的渡口,那便是孟津渡,北岸,有大河神的一处别府,河江会晤便是在别府中召开的。 大河神带着老鳖先到,淮神与济神后至,江神则是与汉神、白神同行,泾、渭二神携手共进,唯有洛神是姗姗来迟的。 在洛神到的时候,大河神跟江神就已经因为言语不投机,吵闹了起来。 江神首先发难:“老金鱼原本是河君的手下,靠溜须拍马上位,本来就道浅而德薄,难服众望,河君让他担任颍神,最终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嘿嘿……河君恐怕难辞其咎吧?至于这新任颍神的遴选,本神君觉得,河君不宜再行举荐。” 河神冷笑着反唇相讥:“他担任颍神几百年了,颍水流域也风调雨顺几百年了,以前不见你们说他的好,做错一次就被江君诋毁所有?前功尽泯?” “为神者,万众瞩目,百姓敬仰,自然是一次错都不能有。” “如此说来的话,江君的手下就个顶个是好的了?去岁汉水大涨,淹没汉中郡、蜀郡、江夏郡六县一府,也没见汉神有什么作为,你江君是不是也难辞其咎,也该担责部分啊?” 汉神跟其余八水正神听河、江吵架正听的过瘾,不料河神矛头掉转,刺到了他的身上,他心中一阵慌乱,支吾道:“河君这话未免就,就有失偏颇了吧?汉水大涨是因为大妖怪水猴子作祟,又不是小神我弄出来的!再说了,水猴子后来也被江君给灭了,所以江君非但没有过失,还有功劳!” 大河神鄙夷道:“可主掌汉水的是你,不是江君!让区区一只水猴子弄出那么大的洪灾,你既无力消灾,又无法灭妖,足以说明你无能,也说明江君任人不当!” 汉神一时间哑口无言,满脸通红。 “河君,何必转移话题呢?汉神向来尽职尽责,只是在面对大妖怪时力有不逮而已。”江神阴测测的笑道:“可那条老金鱼却是自作孽啊,居然要水淹自己的信民,这种凶残的恶神,你当初是怎么选出来的?” 大河神嘿然道:“他自作孽是不假,可已被诛杀,也未对信民造成什么损失,从这点来看,倒是比汉神强多了。” 汉神羞怒交加,咬牙切齿的说道:“河君,不用时时都点拨小神吧!小神以后定会努力提升神通,好不让河君再奚落!” “呵呵……那就废话少说!咱们来议的是新任颍神由谁来担任,无关的事情吵来吵去都是浪费时间!诸位的香火也旺盛,白白在我这别府之中消磨时光岂不是暴殄天物?新任颍神的继任者,本神君已经带来了,就是此鳖!” 大河神一指蜷缩在角落中的鳖怪,拍案而起,面孔稍显狰狞的叫道:“谁赞成,谁反对?!” 众神都诧异的看向了老鳖。 他?! 这只老鳖从进门之后就蜷缩在角落里,低眉顺眼的,安安静静的,低调的不成样子,众神看他的样子,都以为他是河神的亲戚或家人呢,不料,人家居然是新任颍神的种子选手? 老鳖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稍显有些不大自在,羞赧的“呵呵”一笑,道:“小鳖给诸神请安了。” 一时间,满场错愕。 唯有洛神从陈义山那里听了些老鳖的底细,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浅笑着举手道:“洛水赞同!” “等等!”江神一看这就开始表态,登时急了,叫道:“本神君对此鳖是否有资格继任颍神尚有异议!” 大河神嘶声道:“你说!” “河君啊河君,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呵”江神冷笑道:“举贤不避亲啊,老金鱼是你的下属,这老鳖,是你一家子的亲戚吧?” “本神君与他相识还不满一天,谈何亲疏?又说什么一家子?” 江神哪里肯信:“当真?” 河神正义凛然道:“本神君从不打诳语!若是在今日之前,我与它相识,天诛地灭!” 江神稍稍诧异了一下,河神敢发这种毒誓,足见没有说谎。 可刚刚认识的一个鳖怪,就敢弄来做颍神? 江神认定其中必有蹊跷。 “敢问河君,此鳖是何来历?有什么本事?怎敢教河君相识不足一天,就提名他做颍神?” “本神君云游之时,于一深泽之中看见他,问起他的经历,颇有称道之处,所以便不拘一格降人才,引他来继任颍神。至于他的详细来历和本事——”河神目视鳖怪:“老弟,你自己说说吧。” 第187章 执牛耳者 老鳖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事关自己的未来,也不可慌乱,让众神小觑了自己。 他温吞吞的说道:“小鳖天生地长于老泽深潭中,不知父母,也无有兄弟姐妹,受日精月华而得道,迄今八百年矣。” 江神冷冷问道:“那你道行高低如何?颍水可是八大水系上四系,地处南北之间,乃往来枢纽,流域内数百万生灵,你,罩得住么?” 老鳖道:“非是夸口,小鳖曾血食修仙者而至修为大增,不过业已改正,立誓今后不滥杀,不作恶,脱妖气,修神道。小鳖曾与养元四阶仙人交手,大获全胜。小鳖在水下也有无限本事,可兴风作浪,飞天遁水,翻云覆雨也在等闲之间,寻常妖怪,如水猴子等,呵呵,小鳖视之如草芥!” “干!”汉神怒骂,恨恨的看向了老鳖,质问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幻化成人形与会?!” 老鳖道:“汉神阁下也该明白,我们龟鳖一类有壳在身,脱化人形远比寻常鱼类困难,但小鳖的修为真的不差,像什么大妖怪水猴子之类的,灭之完全不在话下。” 洛神、淮神、济神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河神也朝老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汉神感觉快要崩溃了,跳起来怒吼道:“你他娘的见过水猴子没有?大妖怪!大妖怪啊!我日你先人!你行你怎么不上啊!” “小鳖不是还没有机会大展拳脚吗?若是汉神愿意把神位让给小鳖,小鳖保证,汉水流域从此无水猴。” 汉神气的手脚冰凉、浑身发抖:“我——” “好了,汉神你住口吧。”江神的脸色也很难看。 自己的小弟被人抓住把柄反复嘲弄,他这个做老大的也实在是没面子。 白神见势不对,赶紧开口助阵:“呃,这个,不管修为如何,一副鳖样怎么示人?” “不错!” 江神立刻补充道:“堂堂颍神,以鳖样见人,恐惹笑柄!届时必定会让信民小觑我们水神界!本来,山神界、城神界都常常笑话我们,说我们水神界遍地是无毛畜生!所以,让此鳖继任颍神,着实不妥!至少,等他能脱化人形之后再说也算不迟。” 河神冷笑道:“香火愿力只要足够,就能幻化虚体示人,何必非要以本体示人?江君不会是明知故问吧?” “大河神说的是。”洛神巧笑嫣然,言辞却十分锋锐刺耳:“至于别的神界耻笑我们是畜生遍地,呵,依我看,倒是因为白神的缘故。” 白神愕然道:“跟我有什么相干?” 洛神笑呵呵道:“因为白神是老水牛出道啊。龟、龙、鱼、鳖怎么也算不到畜生头上,牛却是,这马上要过年了,我还想送白神一张对联呢,上面就写着六畜兴旺,寓意极好呢。白神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淮神、济神不厚道的大笑起来:“娘娘幽默,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泾神、渭神本来是凑场看热闹的,一直保持中立,此时也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白神大怒,却又无可置辩,他确实是水牛出道,而不管水牛黄牛,又确实是六畜之一,但六畜兴旺也太侮辱了…… “哼!” 江神脸色也是铁青,道:“洛神娘娘的嘴,真是损得很啊。可打嘴仗对会晤无益!此鳖虽好,但本神君有更好的人选!这么多年来,本神君对河君敬仰有加,处处视为榜样,也学到了举贤不避亲的精髓——我有一子江郎,神通广大,去履职颍神,完全可以胜任,至少,比此鳖更适合!” “你的儿子?”洛神面带寒霜,蹙眉说道:“是那个奸猾好色的丑八怪江郎吗?” 江神勃然大怒道:“洛神此言是何意?!” “何意?你儿子跑我洛水,与我的近侍玉女偷情,真真是江府的好家教!” 江神脸色稍稍一红,笑道:“呵呵……偷情偷情,总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你指责我儿不是,难道你那玉女就是好东西?说不定,是她觊觎我儿在神界中的地位,刻意勾引吧?” “我那玉女触犯规矩,已经被我幽禁!敢问江君是怎么处置你那宝贝儿子的?责了吗?罚了吗?都没有吧?不但如此,江君居然还有脸推举他继任颍神?哈!都说猪婆龙脸皮最厚,我原本还不信,而今看来,名不虚传!” 江神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喝道:“洛神你狂妄!你,你敢如此诋毁本君?!我是鼍龙!鼍龙!” “省省吧!”洛神也拍案而起,针锋相决道:“娘娘我是蛟龙出身,得洛书而蜕变真龙,若论在座的各位,除了大河神之外,谁比我血统更高贵?!你一个小小的猪婆龙,我凭什么不敢说你!别以为你名字里沾了个龙,就沾沾自喜!鼍龙也好,猪婆龙也罢,给真龙提鞋也不配!我诋毁你又怎么着?有本事便管好你那孟浪儿子,要不然就把你们的‘龙’字给我摘掉!免得丢龙族颜面!” 江神被怼的半晌再无动静,张嘴结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河神见状,满意的咳嗽一声,道:“好了,本神君提议老鳖继任颍神,江君提议其子江郎,诸位就此二者表态吧。来,不同意老鳖继任颍神的,可举手示意。” 江神、汉神、白神立刻抬手,并目视泾神、渭神。 泾神、渭神愣半天,终究是没有举手,他们是保持中立的,不赞成也不反对,自然不会举手。 河神笑了,又说道:“同意江郎继任颍神的,可举手示意。” 又是江神、汉神、白神三个举手。 “结果很明显了。”河神呵呵说道:“江郎据有三席,老鳖据有六席,继任颍神者,老鳖是也!” “河君好手段!”江神狞笑道:“连泾神、渭神这种中立者,都被你的文字游戏绕了进去!可这种手段,岂能叫我等心服口服?!” “服或是不服,结果依然明朗,江君还须保持大神风度啊。”河神森然说道:“难不成,江君真的以为自己能左右此会?执牛耳者,迄今,仍是本神君吧?” 河神话音落时,洛神、淮神、济神尽皆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 老鳖也移步过去。 众目森然凝视江神。 江神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白神和汉神,再看看默然不语、垂首安坐的泾神、渭神,心中一阵沮丧,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够啊,他长叹一声,点点头道:“好,好,本神君,恭贺新任颍神上位了!” “恭贺新任颍神上位!” “恭贺新任颍神……” 第188章 双兔傍地走 陈义山听老鳖诉说完这一场暗潮涌动的河江会晤之后,也不胜感慨,良久才说道:“不料神界争权之风,竟如此厉害啊。我看,总有那么一天,江神是会跟大河神彻底翻脸决断的。” 老鳖觑看着陈义山的脸色,道:“小神想请教仙长,身处其间,该当如何自处。” 陈义山沉吟道:“愚以为,你首先是个神祇,神道的高低,将来的成就,全都要依赖百姓向背。在其位当谋其政,你既居于庙堂之上,就得先做好庙堂之事,千万不要学老金鱼那样骄纵作孽,也不必陷身于争权逐位的名利漩涡之中。在这一点上,圣道中人其实做得很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是,小神谨记!”老鳖迟疑着,缓缓说道:“仙长,小神有件事情要向你坦诚相告。” “你说。” “在进水府之后不久,小神就犯了杀戒,屠了一个原水府的神将。” 陈义山闻言,脸色稍变:“为什么?” 老鳖心下惶遽,赶紧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眼见陈义山的脸色渐渐好转,他才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陈义山道:“那个年先锋,我也知道,老金鱼作孽的时候,他是第一推波助澜者,彼时便罪在当诛,只是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过他一次,没想到他——算了,你做颍神,当然是要有些雷霆手段,不然何以服众?” “嗯嗯嗯!”老鳖长出了一口气。 陈义山说着年先锋的事情,心中不觉又想到了塘主,道:“颍神,我还有件私事想要拜托给你。” “仙长请吩咐。” “阳翟县有个松林池塘,其中有个泥鳅精乃是水神塘主,此神虽然位卑,但是心性还算好,没有参与到老金鱼的作孽之事中,也很有些勇武本事。我曾欠他一个人情,还想劳烦颍神为我弥补。” “仙长太客气了,小神回去就提携他!” “嗯,你新来颍水,也是要有几个心腹。”陈义山当初许诺会给塘主补偿,而今总算是兑现了诺言,心下一阵轻松,转言又问道:“你修神道,可有什么门径?” “有的,大河神给了小神一册《修神录》,记载的都是修神道的方法,小神照着修炼,获益良多。” 陈义山登时来了兴致,之前琢磨异术、妖道都能获益良多,神道还没有涉猎,眼下有大好的机会,岂能错过?他笑嘻嘻道:“颍神啊,我有个不情之请,《修神录》那,可否借我看看?” 老鳖先是一愣,陈仙长修的是仙道,看神道秘籍干什么?哦,是了,大概是要看看其中有没有谬误,恐怕咱老鳖修行上出岔子,仙长真是为我操碎了心啊。 “当然可以!只是小神今夜没带在身上,明早就给仙长送来!” “呵呵,那就拜托了!” 陈义山搓着手,难掩兴奋,看看老鳖,又想起几件事情,说道:“你明早来的时候,可能我已不在家中,不过也无妨,你交给南星就是了。还有,你明天来了以后,不要着急回去,我父亲会找画匠为你描摹一副图像的,然后再寻工匠给你塑身,颍神庙当然也要再整饬一番,到时候,你的香火定然会更加旺盛些。” 老鳖万分感激道:“仙长如此厚待小神,小神何以为报?” “还是那句话,做好你的神职,就不枉费我荐你为神的苦心了。” “小神必定肝脑涂地,造福一方!” “言重了颍神。嗯,你在我这里耽搁得时间也够久了,快些回去吧。你初任新神,还是要多留水府为益。” “是,小神告退了!叶仙娥,再会。” 老鳖纵风去了。 叶南星这才从陈义山身后站出来。 陈义山笑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胆小?你现在的修为,比之云梦山可是高了一阶,还怕他呀?” 叶南星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我这修为,就算比从前高了一阶,可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放心吧,他真的改好了。” “那是在掌教仙师面前,要是我跟他单独遇上,不知道他会不会起歪心思。” “不会的,你就是疑心重。” “呵呵!多谢掌教仙师夸奖!”叶南星撇了撇嘴,道:“掌教仙师说明天会不在家,要去哪里?” “去给洛神姐姐送酒啊。” “嘁就知道!”叶南星想起那日初见洛神时,对方倾国倾城的模样,又想起陈义山跟她的亲密状态,嘴里不禁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来,挥挥手道:“弟子困了!弟子要回去睡了!告辞!” “你这一天都没有出门啊,出门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困了?”陈义山摇摇头,道:“我看,你总有一天要变成我洛神姐姐那样,嗜睡如命!” “我才不会变成她那样!”叶南星忿忿说道:“我白天没有睡!” “哦” 陈义山见叶南星渐渐远去,甚觉无聊,心中忽然又起了戏弄她的想法,他走出亭子,冲着叶南星的背影喊道:“大妞,夜安啊!” 叶南星的步伐立刻僵住,扭头,目露凶光,粉拳紧攥:“陈义山!!!”身影如风般朝着陈义山扑来。 陈义山扭头就跑,嘴里还嘻嘻哈哈的喊道:“叶大妞,你直呼掌教仙师的姓名,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这是要干什么?真要欺师灭祖么?!” “你还喊,你没有一点掌教仙师的样子!我饶不了你!”叶南星在后面狂追。 两道迅如疾风的影子一前一后穿越前后庭,眨眼间到了陈府大门口。 老门子都瞌睡了,硬是又被吓得精神抖擞。 见自家公子被叶南星追逐,老门子赶紧开门,还低声嘱咐道:“公子快跑,被泼妇抓住可就惨了!” 门一开,陈义山迎面跟一人撞了个满怀,被撞那人又倒撞了背后另一个人,两个魁梧的身躯几乎同时倒飞了出去,跌落八丈开外,疼的龇牙咧嘴。 正是忙活了一天,刚刚回来的无垢道长和陈泰清。 “哎呀,父亲,你没事吧?”陈义山慌忙过去扶起。 叶南星见情形不对,早调头溜了回去。 但陈泰清已经瞥见了她的背影,一边疼的倒抽冷气,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别连累旁人!在院子里做双兔傍地走,成何体统?!” “就是!”无垢道长揉着胸口,恨恨的附和道。 陈义山目光不善的朝着无垢道长瞥了过去。 无垢道长吓得一缩脖子,赶紧噤声。 陈泰清道:“你瞪道长干什么?!难道我们说的不对?知道你血气方刚,正是好色的时候,可也得分分场合!为父对你已经足够开明了,想胡天胡地,在屋里,在床上啊!非闹的人尽皆知?” 陈义山甚是无语,辩解道:“父亲,我不好色。” “别狡辩!知子莫若父,我还能不了解你?跟为父年轻的时候一样!但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身体,等到年纪大了,你就明白什么叫不胜腰力!” 陈义山:“……” 无垢道长说:“算了算了,仙长年纪比较还小,太守大人给他留点面子。” “哼,二十啷当岁的人了,还打光棍!太守府那个王别驾年纪比我还小两岁,都抱仨孙子了!给他留点面子?我堂堂代太守,不要面子的哈!有本事胡闹,倒是把人家的肚子给闹大,让我也抱个孙子啊!别告诉为父,你那点本事不行!要真不行,明早找苍琅先生给你弄点虎狼之药!” 陈义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 不远处,与陈府相挨着的一条巷道街口里,静静的站着个锦衣玉冠的长大男子,脸被黑暗笼罩,五官难辨,只一双眼睛里透着幽黄的目目色,远远的观望着,听着,眼见陈义山等三人进府关门,他喃喃嘀咕道:“原来这位陈仙长好色啊,那倒是同道中人。嗯,那方面不行,呵!病友啊。明天的事情看来好办了……” 第189章 江郎 此人正是江神的儿子,江郎。 河江会晤的时候,他是跟着江神一同北上的。 来之前,江神父子二人就已经做足了妥善的安排,白神、汉神完全听命于他们,泾神、渭神这两个常年的中间派也收受了他们的礼物,表示:只要大河神还敢安插自己的心腹或属下继任颍神,他们就坚决反对! 可以说,八大水系,江神父子算是成功争取到了四席,而大河神那边只有洛神、淮神、济神三席,江神父子都以为颍神一职是囊中之物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江郎必定能在会晤之上履职颍神成功,随后进驻颍水,独当一面,成为江神往北拓展势力版图的一把尖刀!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晤之上,大河神出人意料的弄出了个哪方势力都不沾边的老鳖,偏偏条件又足够继任颍神,最终表态时,大河神又弄了一场挑不出毛病的文字游戏,堵的泾神、渭神完全无法开口帮他们父子说话,打好的如意算盘最终仍旧是崩了。 江神万分不甘心,江郎更是怒火中烧,他在会后极力撺掇父亲直接跟大河神翻脸,独立出来,自领南方水系,跟大河神打擂台! 江神却以时机不到为由,劝儿子暂且南归。 沿途之上,江郎愤愤不平,等回到了长江神府之后,他还是满肚子牢骚,一脑门子不合时宜,江神笑谓他道:“儿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乌龟底蕴深厚,想要弄倒他,非一朝一夕之功。耐住性子,你且看吧,为父让那老鳖做不稳颍神之位!” 江郎道:“父亲有何妙计?” 江神道:“妙计也不算妙计,只须去结交一个仙人就好了。” “仙人?哪个?” “便是之前诛灭老金鱼的那个陈义山。” “他?” “是啊,他敢杀老金鱼父子俩,必定会跟老乌龟结怨的。老乌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睚眦必报,最是难惹的主啊!老金鱼是他的心腹手下,结果被陈义山当众诛灭,老乌龟能不恨陈义山?可是据为父所知,那个陈义山现如今仍旧安安稳稳的在颍川郡府城里过太平日子呢,这说明什么?说明老乌龟也不敢招惹此仙啊!如此厉害的一个存在,我们不结交,还等着旁人捷足先登吗?” “儿子明白了!” 江郎恍然大悟,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嘿嘿,这个陈仙长跟大河神有仇,那就是咱们的朋友!” “嗯!若是能结交下陈仙长,有他在颍川郡替咱们看着颍水,那条老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吗?” “父亲放心,结交陈义山的事情就交给儿子来办吧,儿子保管办得妥妥当当!” “为父正有此意啊。” “……” 江郎由此才来到颍川府城,并在暗中观察陈府的动静,探听陈义山的喜好,这一夜,终于有所斩获,他自认从陈泰清、无垢道长、陈义山的对话中得到了重要信息—— 陈义山好色,但是那方面似乎不大行。 呵呵,同道中人,而且同病相怜! 好说,一切都好说了! 江郎施展神通,匆匆赶回长江神府,备齐礼物,又在他父亲的大神通相助之下,夤夜北往,要在大年初二,到陈府登门访仙。 这一夜,陈义山卧听天外风雷声动,闹腾到近乎凌晨方才止住,暗暗心惊之余,倒也没想太多,只以是某个大神从颍川郡过境呢。 夜游神倒是查了个清清楚楚,回报给大城隍,大城隍获悉是江神父子俩在弄神通,哪里敢招惹,只睁着眼睛闭只眼睛罢了。 老鳖在水府里听见动静,派刀先锋出水探看,也知道是江神父子在施展手段,不过对方既没有波及颍水,也没有为非作歹,老鳖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置之未理。 …… 大年初二的清晨,陈义山早早的梳洗停当,提了那两瓶梅花酿,准备飞往洛水给姐姐拜年而去。 “少爷,有客人来访。”前院小厮喜才却在廊下拦住了陈义山。 陈义山浑不在意的问道:“什么人?有急事么?” 喜才道:“说是叫作江郎,久仰少爷你的仙名,特来求见的,小的看见他带的礼物还不少呢,只不过老门子犯轴,说看着他不像是面善的主,就没有让他进来,先让小的过来通禀。对了,这里有他的名帖。” 陈义山接过名帖一看,上面水波纹底,刻着两个大字——江郎,材质似是极品独山玉,温润沁凉。 陈义山暗暗吃惊:“江郎?不会是他吧?” 昨夜才听老鳖提及,说是江神的儿子就叫江郎,今早便有个江郎来找自己,至于如此凑巧么? 但这水波底纹,犹如“江”字篆刻,这极品独山玉又只能出自南阳郡,而白水就在南阳郡,白神又是江神的心腹…… 把这些细节串起来想,大概是那个江神之子无疑了。 可自己和江神那边并没有什么交情的,他儿子来拜访自己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微微皱眉,问喜才道:“他有没有说是来自哪里的?” 喜才道:“说是来自长江。可能是渡船过江来的吧,跑的道也挺远。” 陈义山越发诧异,果然是他。 “少爷要不见见他?带的礼物确实不少呢。” “让他回去吧,你就告诉他说我有事外出了,并不在家。” 陈义山暗暗思忖:洛神姐姐跟江神不睦,而且就是这个江郎跟原洛水玉女偷情,触怒了洛神姐姐,这其中嫌隙甚大!自己还是不要跟他们交往的好,免得惹姐姐生气。 喜才却逗留不走,道:“少爷,你真的不见他?礼物很多啊!” 陈义山嗔怪道:“喜才,你这厮什么时候学会了贪财?” “不是,少爷,小的听那个江郎说他带的礼物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尤其是他还带来了能为你治病的良药。” 陈义山愕然道:“为我治病?” “是啊,小的还奇怪呢!小的对他说,我们少爷是仙人,是不会生病的!他却说,你们少爷有不可告人的隐疾,不足为外人说道罢了。少爷,你真有病么?” 陈义山大吃一惊,心中暗想:若说隐疾,除了身中妖毒之外,我也没有别的隐疾!可我中妖毒的事情,只有父母、南星、雨晴等寥寥数人知道而已,自我下云梦之后,他们都以为我的妖毒已经彻底祛除,这个江郎又是怎么知道的? 转念又想:那江郎说他有良药能治好,当真吗?若是真的,见见又何妨?凡事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一年期限届满,自己未能脱胎换骨,遽然死掉岂不可悲可惜? 想到这里,陈义山改变了主意:“好,我去见他。” 喜才惊奇道:“少爷,你真的有病啊?什么病啊?仙人还会得病么?仙人不都百病不来,长生不老的么?” “你这厮现在好啰嗦啊!”陈义山哭笑不得道:“我没有病,但这个人是有大来历的,我得见见。” “哦!” …… 陈义山刚出府门便吃了一惊,对方好大的阵仗啊—— 门前,四辆马车一字排开,清一色的高头青骐,神骏漂亮,驾车的都是红衣大汉,威猛壮硕,可谓是怒马豪奴! 阶下立着一个锦衣玉冠的长大男子,手持一柄玉骨折扇轻轻摇晃,仪态贵重,模样不算丑陋,只是一双眼睛闪烁着幽幽黄芒,有些难看。 那男子见陈义山出来府门,便把折扇“唰”的收拢入掌,笑吟吟上前拱手行礼,道:“小可江郎,久闻陈仙长的大名,神交有时,早欲识荆,只恨未能凑足礼物,以至于始终缘悭一面啊。昨夜,小可总算是艰难备了份薄利,来为仙长贺年了。” 第190章 江神的礼物 雨晴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早已经养成了每天不逛街就不舒服的习惯,只是没想到一出府门,就看见了江郎以及他带来的壮观的送礼车队。 “哗!” 雨晴讶然一声,登时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四辆马车,下意识的就准备把指头放进嘴里咬。 “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呀?给我们的么?”她一溜小跑,来到马车跟前,想要掀开帘子看看,但瞬间就听见陈义山沉声喊了句:“雨晴不得无礼!” 扭头看见陈义山严肃的目光,雨晴又缩回了手,讪讪的回到陈义山身后,好奇的打量着江郎,“嘿嘿”嘀咕道:“小师祖,他是谁呀?” “小可江郎,乃是江神之子。”江郎看着雨晴,目光大亮,好美的少女啊,一脸天真烂漫,憨憨呆呆,真是让人心痒痒啊。 “掌教仙师还没有走吗?”清脆悦耳的问候声里,叶南星从前庭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幽怨的神情——陈义山给洛神送酒,她心里酸酸的,可是清晨醒来,她思忖再三,觉得昨夜自己不情不愿表现的有点太过明显了,所以今早她决定来送送陈义山,好显得自己并非是小气的女人…… 哇哦 江郎的口水瞬间就溢出了嘴角,看向叶南星的目光也发直了。 这位姑娘的容貌、身段、气质,比刚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分毫不差,甚至还更美一点点啊! 一身仙气,风姿绰约,哪像是红尘人物?! 想一想跟自己偷情的原洛水玉女,也曾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可是跟眼前这二位相比,倒也寻常了…… 两个少女,妙的各有千秋,美的难分轩轾,一左一右,站在陈义山身侧,天真烂漫者手扯陈义山的衣袖,天资仙容者,热烈的目光不离陈义山丝毫,江郎羡慕的牙都快掉了。 他在这个时候才想明白:怪不得这位陈仙长虽然仙法广大却在那方面仍旧不行呢,有如此如花美眷相伴,日夜嬉戏,纵是仙体也打熬不住。 “陈仙长的生活,可真是令小可羡慕啊。”江郎由衷的感叹了一声,心痒难搔的问道:“敢问仙长,这两位姑娘是?” “她们是我门下弟子,云梦仙娥叶南星,还有雨晴。”陈义山以慧眼凝视江郎,隐约看到一条硕大的猪婆龙贼兮兮的盯着叶南星和雨晴咧嘴发笑,他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恶寒。 此子,不像是个好东西。 “哦,弟子啊。”江郎意味深长的笑着,心想:早就闻听仙家有阴阳术,专收女弟子采补养气,这位陈仙长可真是有福。 他自南方来,倒是没听说叶南星的名头。 “江兄,此来并非是只为了贺年吧。”陈义山冷淡的问道,并没有丝毫让江郎入府的意思。 江郎稍稍一怔,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他暗暗思量道:“这位陈仙长好不晓事,我来送礼,他竟不让我入府,就在门口盘问起来。呵,本事大的人,都如此倨傲么?” 心中虽然不满,但是说话的语气依旧谦卑:“小可此来,当然是为了一睹仙颜,也痴心攀附,想要交下仙长这个朋友。这四车薄礼,由小可亲自送进府内如何?” 江郎这是要登堂入室啊,陈义山兀自犹豫,让他进府,就意味着认了他这个朋友,洛神姐姐那里如何交待?若是不让他进府,可他如果真的有祛除妖毒的法子,失之岂不可惜? 身旁的雨晴却好奇的再也忍不住了,小手一指,问道:“喂,江郎,你那马车里都是什么东西呀?” 江郎最是好色,听见美人询问,当即眉开眼笑,得意的炫耀起来:“好叫雨晴姑娘知道。第一辆马车内装的,乃是洞庭之珠宝,独山之玉器,东海之玳瑁,南海之砗磲!尽是家父从洞庭湖神、白水大神、东海龙君、南海龙君那里求来的极品珍玩,世上绝无仅有的!” “这,陈某何以敢当?”陈义山吃了一惊,这家伙上来就送如此重的礼物么?洞庭湖的珍珠,南阳郡的独山玉,东海龙宫里的玳瑁还有南海龙宫里的砗磲,这些宝贝,在洛神姐姐的宝库里都见不着的。 江郎见陈义山吃惊,心中暗暗得意,道:“好说,好说,物华天宝唯有道者居之,世上也只有陈仙长配得上这些珍玩。” “陈某不能收的。”陈义山连连摆手,开玩笑,这么贵重的礼物,收下了肯定烫手!自己只是好奇他能否祛除妖毒,要他的宝贝干什么? “只是小可与家父的一点心意,纯为贺年来,仙长切勿推辞!” “心意陈某领下,这礼物还是——” 却听雨晴急问道:“那第二辆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呢?” 江郎也不想与陈义山再互相推让礼物,顺着雨晴的话就答道:“这第二辆马车么,盛放的却是珍馐美馔。” 雨晴立时瞪大了眼睛:“珍馐美馔?好,好吃么?” 江郎笑了起来:“呵呵,雨晴姑娘以为水族中最好吃的至味是什么?” 雨晴先吸了一口哈喇子,然后咬着指头,如数家珍的说道:“黄河的大鲤鱼、雅罗鱼、刀鱼、狗鱼、华子鱼、小嘴湟鱼,颍水的鸽子鱼、红鱼、河虾,唔唔,都好吃的不得了哇!” 江郎暗赞这雨晴姑娘真是可爱,几乎都忍不住要上手掐掐她的脸了……强捺心神道:“没想到姑娘也是食家,小可素知黄河大鲤鱼味美,雅罗鱼难寻,狗鱼、华子鱼、小嘴湟鱼却近乎绝迹。鸽子鱼、红鱼、河虾自然也是美味,不过,比起长江水族三鲜却稍微差了那么一丢丢?” 雨晴连忙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且说说长江水族三鲜是什么,我听听看!” 江郎回头指了指第二辆马车,道:“这第一鲜,乃是长江刀鱼。” 雨晴“嘁”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我刚才都说过了,黄河、颍水里也都有刀鱼啊,你们那里有,也不稀罕。” “小可听说,黄河中的刀鱼早就很难寻觅了,至于颍水里的刀鱼,呵呵,背鳞没有青色、黄色、花色之分,非是小可欺人,其味道,也就寻常。” “这个,那长江的刀鱼就好吃么?” “小可不夸口的说,江中刀鱼与别处格外不同!长江之刀鱼,人称青背、黄背、花背,平素徘徊游曳于东海,春暖花开之际,则溯流而上,由海入江。其肉细腻鲜嫩,爽滑可口,肥美而不腻,能补气,亦能活血,圣道中人曾有诗赞曰:‘芼以姜桂椒,未熟香浮鼻’,堪称长江三鲜之首!” “唔唔唔!你继续说呀!”雨晴跺着脚,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陈义山和叶南星都忍不住微微摇头,暗觉丢人,这个吃货啊! 江郎却愈发得意,嘿然笑道:“这第二鲜嘛,乃是长江的鲥鱼,其味甘,其性温,其身银白,其味肥美,其感爽而鲜滑,人称‘鱼中之王’啊!圣道中人亦有诗赞曰:‘红烧鲥鱼两头鲜,清蒸鲥鱼诱神仙’,而且——” “而且什么呀?”雨晴瞪着大眼,都快馋哭了,守在门口的老门子和喜才也都听的目瞪口呆,不住的咽口水。 “而且,鲥鱼最适合男子食用。”江郎意味深沉的瞥了一眼陈义山。 陈义山觉得莫名其妙,这厮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什么总是透漏着那么一点点猥琐? 第191章 仙长的隐疾 吃货雨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关珍馐美馔的知识点,她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鲥鱼适合男子食用?女子就不适合么?” 江郎古怪的一笑,道:“呃,女子当然也可以吃,只是吃多了,可能会长胡子吧。嘿,嘿嘿!” “哈哈,你胡说八道,我不信!”雨晴“咯咯”笑了起来:“你快说第三鲜是什么!” 江郎诡谲道:“这第三鲜么,就是乌狼鱼了,此鱼亦生于东海,早春洄游江河——” “乌狼鱼?那不就是河豚么?我可听说过,河豚是有剧毒的啊。”见多识广的老门子脸色陡然一变,忍不住插嘴说道:“你这家伙,给我们公子送河豚,安的是什么心?!” “呵呵……” 江郎浑不在意的笑道:“老丈说的没错,乌狼是有剧毒,可世人只知乌狼有毒,却不知其毒在何处,更不知其乃水族之奇味!俗人有谚云:‘不吃河豚,焉知鱼味?吃罢河豚,百鲜无味!’又有人说:‘年年吃河豚,年年吃死人;年年吃死人,年年吃河豚!’” 雨晴馋的都快把指头都给咬烂了,呓语似的问道:“河豚真,真的有那么好吃么?吃死人都要吃?” “其实,处置得法,是不会死人的。”江郎在美人跟前卖弄,愈发精神抖擞,展开三寸不烂之舌,抑扬顿挫的说道:“河豚之毒,在于脏腑,在于鱼头,在于肝、子、血!处置得法,则其味既柔且甘!小可送仙长的河豚,乃是橘黄斑,河豚中的极品!其肉入口即化,其鲜其美,无法形容!其鱼皮之柔糯,犹在鳖裙之上,其雄鱼精巢之嫩,更胜乳酪!陈仙长,此类天生水长之绝品珍馐,唯有你这样的高人才有资格享用啊。” “啯!” 老门子和喜才不约而同的咽下大口口水。 就连叶南星也稍稍动了动喉头。 雨晴更是“哇哇”大叫:“小师祖,我要吃呀!” 陈义山也真是听馋了。 可做人,还是要有原则的。 他咳嗽了一声,白了雨晴一眼,道:“就你知道馋,客人面前,还须矜持一点为好!” 雨晴悻悻的道:“人家是饿了嘛。” 陈义山“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江郎,义正言辞道:“陈某自修仙以来,对美食已经无过多欲求,三鲜虽美,但陈某并不贪图——” 叶南星听的暗暗点头:不愧是我掌教仙师,面对珍玩而不慕,闻听至味而不馋啊,惭愧惭愧,我刚才还咽了口水,境界比之掌教仙师,到底还是差了一截…… 却听陈义山继续说道:“不过江兄跋山涉水而来,这三鲜,恐怕已经不新鲜了吧?要吃的话,还能吃到原汁原味么?” 叶南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扭头满脸黑线的瞪视陈义山。 雨晴却眉开眼笑起来:“就是,我也想问,新鲜么?能吃到原汁原味么?” 江郎原本还担心陈义山不收礼,听到此处,才放了心,笑道:“小可与家父竭尽全力,一夜往返颍、江,三鲜都以神通封存,鲜活如初,可存旬月之久,小可还带来了食谱,仙长照着食谱烹调之后,吃起来,必然是原汁原味。” 陈义山大为苦恼,这是收还是不收呢? 唉,这家伙,把三鲜说的太好吃了! 就算是自己不眼馋,也想让父母尝尝鲜啊。 还有雨晴那个小吃货,没看眼睛都发直了,口水都流一地了么…… “第三车,第三车里装的是什么呀!”雨晴迫不及待的指着第三辆马车,幻想着,里面肯定是来自南方的各种点心。 江郎撩动鬓发,眉飞色舞道:“嘿嘿,雨晴姑娘啊,这第三辆马车里,装的可都是珍贵的药材。” “药材?”雨晴颇为失落,噘着嘴道:“药材有什么稀奇珍贵的?漫山遍野都是!我还以为是别的好吃的东西呢!” 江郎手挥折扇,故作潇洒道:“稀奇,当然稀奇!珍贵,也自然珍贵!这车药材,乃是虎妖之鞭、灵鹿之茸、百年杜仲、千年地精,还有黑藤钻、覆盆子、金丝藤、淫羊藿……全都是举世难寻的极品啊!单说那虎妖之鞭,可是南岳神崖上的一只虎妖被南岳神君诛杀之后,取下来的,被我父亲求了数次,才到手的。” 叶南星听的眉头稍稍皱起,她精通炼丹仙术,也常采集药材炼制丹丸,也算是知道些药理,可江郎说的这些药材,听起来怎么都那么不正经呢? 陈义山缺稍稍有些动容,这些药材莫不是祛除妖毒用的? 只听江郎说道:“这些药,是特意为陈仙长寻来的。小可这里有个神方,陈仙长只须按方配药,服用几剂下去之后,嘿,非但自己妙用无穷,门下两位弟子以后的日子,也会变得快活无比。” 叶南星很不喜欢江郎有意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猥琐表情,蹙眉问道:“我们掌教仙师仙法广大,修为精深,无病无灾,为什么要服用你带来的药?还有,他服药,跟我们两个弟子又有什么相干?我们凭什么快活无比?” “呵呵呵……”江郎笑出了满眼褶子,显得更加猥琐,道:“叶仙娥,陈仙长当然是没有病的,至于说他为什么要吃这些药,两位姑娘以后会不会快活无比,过些时日自有应验,也不须小可在此地此时明说。” 陈义山朝江郎走了过去,凑近了,低声问道:“江兄,你真知道我的隐疾?” 江郎点了点头,神神秘秘道:“小可知道。” 陈义山脸色一变,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郎见陈义山脸色不对,连忙说道:“仙长不必在意,大丈夫么,不论凡人还是神仙,都难逃风流之债,守着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有个隐疾也正常,不瞒仙长说,小可跟仙长同病相怜呢。” 叶南星已是养元五阶仙人,听觉之敏锐,比陈义山只稍差半筹,此时距离不远,早把陈义山跟江郎之间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当她听见陈义山说自己又什么“隐疾”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暗忖道:“掌教仙师怎么还有隐疾?却不听他说过!” 当闻听江郎说什么“难逃风流之债”、“守着如花似玉的可人儿”时,叶南星的脸色又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原来,掌教仙师的隐疾是这种隐疾么?! 第192章 神方 陈义山已被江郎说的发愣:“你跟我一样,也有那个病?” 江郎连连颔首:“嗯嗯嗯!” 陈义山挠了挠头,心中全是诧异,这个江郎也被妖毒侵入血脉脏腑了? 可是自己的慧眼没看出来啊,只是看出他肾气不足,神道有亏…… “仙长,这是神方,你且收好了,配好之后服下,效力保管奇妙无穷!”江郎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鱼皮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药方,陈义山迟迟疑疑的,暗想接了就算是收了他的礼物,认了他这个朋友,不接,可万一这神方真能祛除自己的妖毒呢? 要不,先接了,到时候好好跟洛神姐姐解释解释?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姐姐不至于不体谅自己的吧? 他还在犹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喜交加的叫声:“神方?!哪里来的神方啊?!快让苍某看看!” 陈义山一扭头,却见是苍琅先生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来,那老迈的身躯,竟变得矫健无比,伸手一把抓走了江郎手中的鱼皮,喃喃道:“苍某活了一辈子,还没有看过神方呢!” 江郎大怒,心想哪里来的糟老头子,敢从本神君手里抢东西,这不是让自己在陈仙长面前出丑么?! 正要发飙,却猛地瞧见那糟老头子身后还跟着个背药篓的少女,打扮成采药姑娘的模样,生的丰腴甜美,虽是凡人,可眉宇之间天生无限娇媚,浑身上下特有的药香气也令人陶醉,比之叶南星、雨晴,又是另外一种诱人的绝妙风情! 江郎那一腔怒气顿时化为无有,他心花怒放的暗暗思忖:怎么颍川郡里有如此多的美人?!怪不得陈义山修仙不去海外,却留恋在红尘人世间!唉,若是我在颍水为神,有这三女作伴,死也甘心!可恨那老鳖,夺我神职…… 他正胡思乱想,却见那采药少女含羞的走到陈义山近前,低眉顺眼的问候道:“公子早啊。” 陈义山对他们爷孙俩有些怵得慌,上次被乱棍打出的阴影还在……畏惧的瞥了一眼苍雪,胸前仍旧是鼓鼓囊囊的,哼,就喜欢乱塞东西,他稍稍往后退了退,讪笑道:“哦,是雪儿妹子啊,你这是采药去的么?” “是啊。” 苍雪跟陈义山说了两句话,被陈义山注视了一眼,就觉气喘心跳,胸脯起伏的厉害,赶紧移开目光,欲说还休,欲走还不舍。 江郎久经欢乐场,看见她这模样,心中不免又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来:这凡人丫头,竟然也对那位陈仙长中意至极! “雪儿姐,你又采药去啊。”雨晴却是认得苍雪的,她天天闲逛,几乎都快认识了半城的人,当即亲热的扯住苍雪的手臂,指着马车说道:“你猜猜车上装的都是什么?!我告诉你哦,好多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还是仙人呢。”苍雪跟雨晴说话就随意多了,笑道:“我对吃的不感兴趣,我对药方感兴趣。我也去看看,神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雨晴噘着嘴道:“嘁,药方有什么好看的?” 苍雪快步凑到了苍琅先生的身边,一把扯过鱼皮,道:“爷爷,我也要看。” “哎呀,雪儿你不要看!”正凝神端详神方的苍琅先生脸色骤变,十分尴尬的要夺回来,苍雪却把大眼一瞪,哼哼道:“我怎么不能看?” 别看她在陈义山跟前温顺羞赧的像个小羊羔,可面对自己爷爷时,刁蛮的性子就全出来了。 “咳咳,这方子,你怕是看不懂呢。” “我也懂药理,怎么会看不懂。” “姑娘,这方子是送给陈仙长用的,你还是不看为妙。”江郎也慌忙过来要夺走鱼皮神方。 开玩笑,这种隐疾,能让外人知道么? 尤其是女人。 陈仙长到时候还不得恨死自己? “无妨,无妨!”陈义山连忙摆手道:“苍琅先生是我郡名医,但看无妨,雪儿妹子当然也能看。” “这——”江郎连连给陈义山挤眉弄眼使眼色,陈义山却丝毫没有理会,反觉得这江神之子的举动屡屡莫名其妙,大概是有什么毛病。 叶南星也凑了上去,看那神方。 她刚才听见陈义山说自己有隐疾,便要弄清楚陈义山害的究竟是什么隐疾。 她精通炼丹仙术,自信也能看懂神方。 雨晴瞧见众人都围着神方验看,便立刻也围了上去,她虽然不懂什么药理,但是抱定了有热闹不凑就是王八蛋的想法,哪里都要插一杠子…… 江郎快哭了。 好嘛! 三个女人全都开始看上了。 这还得了?! “仙长!隐疾,隐疾啊!”江郎心急火燎的看向陈义山:“咱们男人的隐疾,岂能让外人知道?你,你赶紧收起来啊。” “真的是无妨,她们想看就看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陈义山微笑着,不动声色,他想着让苍琅先生、苍雪、叶南星看看也好,这神方到底是不是药方,到底有没有用。 “仙长这种事情也不怕人知道?你,你的胸襟真是令人钦佩!”江郎对陈义山竖起了大拇指。 “呃”陈义山心想,药方而已,为什么要怕旁人知道? 这个江郎,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咦,怎么苍琅先生、苍雪妹子、南星都目光古怪的朝自己看了过来。 陈义山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苍琅先生上下打量着陈义山,直勾勾盯的陈义山浑身发毛:“苍琅先生,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哼哼!”苍琅先生讥讽道:“小子,倒是没想到啊,你年纪轻轻的,都已经透支过度了?呵,都说你人品端正,呸!你哪里是什么好东西!” 陈义山一愣:“嗯?” 却听雨晴嘀咕道:“师父,这神方上写的都是什么呀,你看看,后面说‘萎靡不振者,用此方有神效,服后坚逾金石……’这都是些什么意思啊?” “雨晴姑娘,那个,你看不懂还是别看了,走,我带你去看看珠宝珍玩。”江郎见情形不对,陈义山还在犯傻,赶紧从雨晴手里夺走神方,笑嘻嘻的要带她去马车里拿珍宝玉器玩。 雨晴走了两步,突然冲第四辆马车跑了过去,叫道:“这辆车里装的是什么呀,我还不知道呢!” “别!”江郎吃了一惊,急忙拦阻道:“那是给陈仙长私人的礼物,要送到他房间内的,不要——” “唰!” 雨晴已经扯开了车厢帘子。 愣住。 目瞪口呆。 须臾之后。 “哇哦我眼睛瞎了!”雨晴惊呼一声,捂着脸扭头就跑。 第193章 妖中三美 雨晴跑到府门前,迎面撞到刚准备出门的陈泰清身上,“哎哟”一声,停住,从指头缝里往外张望了一眼,逃也似的蹿进了院子里,分明是没有瞎。 陈泰清从地上爬起来,扭头气冲冲的喊道:“跑那么快还捂着眼睛,作孽啊!撞倒了老人也不说扶一下,昨晚是你师父,今早是你!” 身旁,无垢道长“嘿嘿”发笑。 “这妮子搞什么鬼?看见什么了就说眼瞎了?”陈义山、叶南星又是吃惊,又是好笑的朝那车内看去。 苍琅先生和苍雪也忍不住瞥去。 老门子和喜才也好奇的张望了起来。 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出门,目光也恰巧被吸引了过去。 第四辆马车内的“礼物”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嘶”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刹那间,满场俱惊! 所有人都如泥塑木雕一样,呆住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礼物”! 竟,竟是三个穿的极其坦诚的妖冶女人,浑身不着片缕的坐在车内,白花花的三大团,长得近乎一模一样,嬉笑自若,望之春光无限。 “噗!” 陈泰清、无垢道长、苍琅先生、老门子、喜才一起仰面,鼻血狂喷! 叶南星、苍雪都羞臊难当的扭过头去,异口同声的骂了起来:“好,好不要脸!” 到底是陈义山见惯了大风大浪,心性坚挺,没有喷鼻血,只是愕然的看向江郎:“你这,这是何意?” “呵,呵呵” 江郎也十分尴尬,这三个尤物是他本来打算直接送进陈义山房间内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堂堂江神之子,谦卑来访,又备以厚礼,陈义山居然会不让他进府。 他也没有想到那个雨晴姑娘的手会那么快。 眼下这种局势……江郎勉强笑道:“陈仙长,这三个女人其实是我江神府擒拿住的水妖,号称是‘妖中三美’,你仔细瞧瞧,难为她们一胞三胎,生的一模一样,又同时修成妖道,生的千娇百媚,丰腴圆润,更兼云雨功夫了得,是小可选来,特供仙长享用的……” 陈义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供我享用?这,这三个妖孽能怎么享用?” 他下意识的想,不会是吃掉她们吧?! 毕竟,什么水族三鲜,妖中三美的,又说什么特供,什么享用的…… 呕! 想吐。 江神父子的口味,实在是太重了! 江郎:“……” 他古怪的看了陈义山一眼,陈仙长,都是积年的老手,此道的行家,如此装傻就不对了吧,还问我怎么享用,难道要我手把手教你?! 现场一片难堪的沉默。 那边,以陈泰清领衔的老男人们还都仰着脸,手忙脚乱的擦鼻血。 叶南星和苍雪都气的说不出话来。 “嘻嘻穿白衣的这位就是陈仙长么,好俊哦!” “是哦,奴家现在都准备服侍他了,呵呵呵” “仙长来嘛来嘛,过来玩嘛,大白天的,最好玩啦” “……” 车中三个妖女争先恐后的伸手招摇,扭腰抖胸,撩发摆臀,招呼陈义山过去,眼波如电,声娇如喘,雪白的大腿晃的耀眼。 陈义山瞬间如遭雷击! 他到底还是没有见过如此迷乱的声色。 还小,还年轻,既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觉得嘴里发粘,喉咙里发干,身上燥热的厉害,心也跳动的厉害,直觉告诉他那三个妖孽不能看,可目光却不由自主,舍不得挪开。 遭了,跟上次被蛇女蛊惑时很像。 陈义山想要摄定心神,可是他根本就冷静不下来,鬼使神差的,隐隐间,竟然真的想过去。 脚下,甚至挪动了一步…… 叶南星见他竟然真的准备朝着那三个妖女走去,脸色骤然变得通红,叫道:“掌教仙师!你干什么?!” 苍雪也呆了片刻,忽然恼羞成怒的啐了一口,冷笑着骂道:“陈公子,怪不得你要用到这个方子!你真是无耻!” 陈义山骤然从痴痴呆呆中惊醒,扭头看看叶南星,又看看苍雪:“你,你们刚才说什么?” “你,你怎么会是这种人?你天天都在跟乱七八糟的女人胡来么?我,我竟看错你了!你去吧,你就跟他们白日,白日宣y吧!”苍雪哭着跑了。 “登徒子!孟浪子!下流!贱人!枉你还有仙名!这些妖女,有什么好看的?呸!”苍琅先生擦完鼻血,批判性的又看了一眼妖中三美,然后伸手指指陈义山,也转身快步离去:“雪儿,你等等爷爷!” 陈义山有些茫然,扭头看向叶南星:“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干什么那么骂我?这三个妖孽,又不是我弄来的。” 叶南星冷笑道:“呵,掌教仙师平日又是修炼,又是斩妖诛神的,弟子实在是想不出,掌教仙师竟然还有时间寻花问柳,还打算夜御,夜御十个?” 陈义山摇头道:“南星,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神方上写的嘛,你不是要治自己的隐疾么,治好了才能夜御十个嘛,还妖精、仙娥、神女皆不忌,可惜,人家只给你送上门了三只妖精,还远远不够十个呢,掌教仙师得自己去找些仙娥、神女的,来凑凑数呢。” 叶南星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便是“仙娥”,凑数之说,是把自己也捎带进去了。 她脸颊上一热,不敢再看陈义山的目光,扭头回避,却突然发现无垢道长也在盯着妖中三美看的入迷,不由得大怒,厉声骂道:“牛鼻子,看看看!你不怕瞎了你的狗眼么?!” 无垢道长陡然惊醒,吓的脸色煞白,喃喃道:“她们是妖怪么?真的是妖怪么?贫道怎么没有看出来?嗯,贫道再仔细瞧瞧。” 叶南星冷笑着伸手摸剑,无垢道长毕竟是过来人,窥得三妖妙处之后也就算过了干瘾,没必要为了多看两眼被叶南星戳两剑,慌忙往脚下贴符,飞也似的跑了…… “嘻嘻哈哈”的浪笑声一阵一阵传出,叶南星回头便发现是马车内的三个妖女,冲陈义山卖弄的更加厉害,脸上都弥漫着荡荡的笑意,还有奇异而迷情的香味不断弥漫,而陈义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目光炙热的死盯着她们,嘴角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神态极其不正常。 “掌教仙师!”叶南星伸手去抓陈义山的胳膊,却被陈义山一把甩开。 叶南星愣住了,瞬间又惊又气,以掌教仙师的修为,怎么可能抵御不住这三个妖女的诱惑? 他难道是真的好色?! 叶南星的心都碎了。 第194章 大打出手 江郎见陈义山如此,心中大喜,暗想着陈仙长不愧是同道中人,到底还是喜欢这最后一车礼物! 他嘿笑着走了过去:“陈仙长,觉得这三美如何?” “唔”陈义山失魂落魄似的胡乱应了一声。 江郎有些诧异,怎么感觉这位陈仙长的神态竟像是被那三个浪妖给蛊惑住了一样? 他却不知,陈义山根本未经人事,这种场面,可算是陈仙长平生最大的克星! 叶南星见陈义山一步一步朝着马车走去,脚步虚浮,如同酒醉,脸上似笑非笑,愈发迷幻,车中三妖都已经站了起来,立于车辕上狂加纵放,淫靡之音此起彼伏,古怪而诱人的异香也更加浓郁……气的叶南星眼珠子几乎瞪出来! 她倒提飞剑,抽出红狐拂尘,“唰”的冲马车闪掠过去,娇叱道:“妖孽们找死!” 守在马车旁边的红衣大汉急忙扬起马鞭,叫道:“不可!” “嗤嗤嗤” 剑芒疾风般纵横划过,红衣大汉手中的马鞭寸寸碎裂! “哎呦!” 红衣大汉就地翻滚,从叶南星的剑下逃生而去。 三个妖女悚然惊呼,争先恐后的往车厢内躲避。 “叶仙娥快快住手!”江郎吃了一惊,也纵身过来阻拦。 这三个尤物得之不易,岂能如此断送? 江郎还以为叶南星是因为吃醋,所以才要斩杀三妖的,当即劝道:“这三个妖孽都是玩物而已,绝不会不比你跟陈仙长的关系亲密,陈仙长照方吃药之后,单凭你和雨晴姑娘是伺候不了的……” “你闭嘴!” 叶南星怒不可遏,运剑如风,没头没脑的朝着车内狂刺,三个女妖惊慌失措,惨叫喝骂,乱成一团。 “南星,打的好,替我宰了她们!”陈泰清直到此时才算止住鼻血,羞怒交加,叉腰叫嚣了起来。 大年初二啊,一大早啊,三个女妖孽一丝不挂的在自家府门前又喊又叫的,简直是败坏门风,丧尽颜面,奇耻大辱! 亏得此时周围尚无外人,不然就传扬出去了,到时候还怎么做人?如何为官?! 陈泰清都快要气疯了! 他是过来人,不怕这阵仗,每夜又被爱妻吃干抹净,到了白天俨然是贤者模式,漫说是三个妖女在近前魅惑了,就是十个,陈代太守都坐怀不乱。 抬头看见陈义山浑浑噩噩,神不守舍的样子,还一步一步朝马车晃荡,陈泰清气不打一处来,撵上前去,飞起一脚踹在儿子的屁股上,见他无动于衷,仍旧是往前走,嘴里“嘿嘿”笑着,神态古怪,甚至已经有口水沿着嘴角滴出来了,陈泰清又气又急又愧,抬手一巴掌抽在陈义山的脸上,厉声叫骂道:“就这三个妖孽就蛊着你了?!南星和雨晴哪个不比她们好看?!就雪儿都比她们强一万倍,出息!” 父子至亲,陈义山被亲爹这一巴掌打的回过神来,揉揉脸,瞥了陈泰清一眼:“父亲,你又流鼻血了。” 陈泰清老脸一红,叫道:“跟老子这里费什么话?还不赶紧去帮南星的忙?!” 陈义山“唔”了一声,伸手从内衬衣物上撕下几块布来,麻利的缠住了眼睛,不再看那三团白花花的妖物,心境,总算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只是内心深处浮起了一丝诧异:南星什么时候跟人打了起来? “剑兄,做好准备,南星要是有危险,立刻出手。”陈义山低声吩咐道。 “嗡”玄英灵剑在背后颤动,表示知道了。 叶南星已经冲上了马车,一剑砍翻了车厢,锋芒纵横之际,三个妖女雪白的躯体上多了无数血痕,叫的也是撕心裂肺。 只可恨当初江神府抓捕她们之后,江神父子有心霸占美色,却又担心她们在颠鸾倒凤之时进行反杀,便用神通封了她们的琵琶骨,使得她们无法动用大妖力,只能施展魅术……而今,叶南星出手,她们几无一战之力! 上不能飞,下不能遁,只能惨叫咒骂,抱团待毙。 “当!” 一声铮鸣之音,却是江郎用手中的折扇格住了叶南星的剑,顺带着袍袖挥舞,狂风骤起,掀动叶南星那纤弱的身影往后急退! “叶仙娥还不住手?!”江郎眼中现出戾气,他是真动怒了,三个尤物被叶南星弄成什么样子了?!全被刺伤,个个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皮肤注定不会再娇嫩滑腻,说不定还会落下残疾,这还能当贵礼送给陈义山么?! 要不是怜惜叶南星太过美貌,他早就不客气了。 叶南星轻咬红唇,更不答话,持红狐拂尘猛挥,三千赤毛倒卷而上,疯狂的朝着江郎裹去! 江郎吃了一惊,此女的仙器厉害啊! 他忙把折扇撑开,扇面之上,暗流涌动,一道道水纹如同涟漪乍现,顷刻间,那折扇便化成数丈之巨,把红狐拂尘的三千赤毛尽数挡住! “疾!” 叶南星娇叱一声,飞剑脱手,逝若流星般冲着扇面冲刺过去。 “呵,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江郎冷笑着,把折扇往身前一抛,平地风起,拖着折扇悬空,扇面上更是有数道神光绽放,隐隐间映出无边水浪翻滚,一条猪婆水龙从其中幻化出来,“嗷”的一声,径从扇面上探出脑袋,一口咬住了叶南星的飞剑! 叶南星吃了一惊,连忙捏仙诀,念咒语,以灵气驾驭飞剑,奋力往回扯,却发觉力不能敌,根本扯不动! 到底是江神之子,这江郎的神通,大概不在老金鱼之下…… 陈义山留神倾听着动静,此时不闻淫靡之音,便扯下了蒙眼的布条,一望之下,倒是被鲜血淋漓的妖中三美吓了一大跳。 怎么变这样子了?南星下手可够毒的啊! 眼见叶南星的飞剑被猪婆水龙咬住,且一寸一寸吞噬,知她危险,便把背稍稍一弓,喝道:“剑兄还不动手?!” 那玄英灵剑“嗡”的一声化作流光,无边杀气释放开来,携着风雷之声,闪电般袭向那头从折扇中化出的猪婆水龙! “嘭!” 一个照面,水花四溅,猪婆龙被击的粉碎! 叶南星趁势持剑回转,扭头冲陈义山说道:“你要还是我的掌教仙师,就把这几个妖孽给宰了!” 陈义山道:“你且回来,交给我吧。” 叶南星见陈义山恢复了正常,心中大定,乖巧的听话,闪身回转。 江郎在扇面之后瞧见陈义山出手,惊怒交加,把牙咬了咬,心想:这姓陈的真是不知好歹,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来送礼,他却如此待我!真是岂有此理!既已动手,就不管那许多了吧!他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还是猛龙过江呢,到底要看看这位陈仙长的本事如何! 第195章 罢斗 陈义山不想与江郎结交,但是也绝对没有要与江郎为敌的意思。 毕竟,江郎的老子是江神,是能跟河神掰手腕的真正大神!势力之大、修为之高,远非老金鱼可比!更何况,江郎携重礼前来拜年示好,陈义山既非狂妄自大者,又不是蠢笨之人,怎么可能会主动与江氏父子结仇? 只是刚从三妖的蛊惑中清醒过来,他就看见叶南星跟江郎打在了一起,而且叶南星还身陷险境,所以他虽觉莫名其妙,但也无法不出手了。 …… 那江郎确实是神通不小,只见他俯身缩颈,恶吼一声,陡然间于背后绽放出百十条霞光来,异光爆射,亮的吓人,瞬时间便晃的叶南星、陈泰清等人双目刺痛,泪水涌动,一时失明难视,纷纷大呼大叫,提醒陈义山小心。 但陈义山睁着一双慧眼,根本不惧那霞光映照! 他凝神端详,早看见那霞光中甩出一条十余丈长的猪婆龙尾,裹挟着一股腥气,缓缓颤动。 好个江郎,这是以霞光掩饰,把半截身子现出原形了! “呼!” 猪婆龙尾朝着陈义山的天灵盖猛然击落,破空之音恍若惊雷! 但陈义山的身法更是快逾奔雷,一闪而过,只留下了半道残影,被那猪婆龙尾击中。 “轰!” 猪婆龙尾击碎陈义山的残影,余势不衰,又砸在地上,立时便震的土石纷飞,扬起滚滚烟尘,爆出一口巨坑来! 陈义山扭头瞥了一眼,暗暗心惊:“到底是江神之子,敢抢颍神一职的强者,肾气虽然不足,神通却分毫不虚!” 江郎一击未中,也惊诧不已:“这姓陈的果然有点奇异道行,眼睛不惧我霞光爆射,身法之快也是我平生罕见!” 一仙一神在相互忌惮、彼此佩服之余,各自更加小心。 江郎默运神通,使得背后霞光更灿,光芒更盛,他整个身子也完全被遮掩在其中,不见首尾,陈义山则指引灵气,多弹了两道奔雷符于脚下……叶南星还想上前帮忙,可是被霞光罩住,根本无法睁眼视物,陈泰清也不停的流泪揉眼,难受至极。 雨晴和无垢道长听见外面传出打斗动静,也都冲了出来,可刚到门口,就被霞光爆射入眼,一时间刺痛难当,落泪不止……众人正值惶恐不安之际,一阵阴风陡然袭来,有声音说道:“陈太守、叶仙娥快快进府躲避,不要强行看那霞光,时间若久,双目必盲!” 却是大城隍的声音。 叶南星跟陈泰清都往府门后躲避。 接着又是一股神风卷落,飘进府门内,老鳖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叶仙娥,陈仙长是在跟何方神圣斗法?” 叶南星听见来了强援,精神一震,闭着眼睛答道:“是江神之子,叫江郎的家伙。” 大城隍和老鳖都吓了一大跳。 就在此时,霞光中传出狂吼:“呃嗷” 大城隍以阴阳眼观望,老鳖的虚体也不畏霞光照射,二神都看见了一张巨大的鳄嘴从霞光中探出,晃了一晃,“嗷”的一声,以迅雷之势朝着陈义山的上半截身子吞下! “嗖!” 陈义山展开奔雷身法,再度闪开。 江郎已经完全现出原形,但是尾巴没有扫中陈义山,鳄嘴也没有咬住陈义山,心中不免焦躁,怒吼声中,两只巨大的爪子悄然探出…… 叶南星看不见战况如何,只焦急的说道:“颍神、大城隍,你们还不赶快上去帮忙?” 大城隍缩了缩脖子,没有吭声。 开玩笑,这是什么级别的战斗?插得上手么? 老鳖阴测测的发狠道:“虚体神力有限,不堪大战,等我回水府,驾真身出来,帮仙长料理了这猪婆龙!” “颍神不必着忙!”大城隍赶紧扯住了老鳖:“我料仙长能赢!颍神且看——” 老鳖定睛观瞧,只见霞光之中,陈义山突然把手一扬,不知道往空中撒了些什么东西,接着便—— “咻!” 他整个人竟消失不见了! 老鳖和大城隍都讶然出声,叶南星慌忙问道:“怎么了?!” 大城隍喃喃道:“仙长又弄了一个大仙法,把自己变没了。” 老鳖笑道:“仙长如此手段,那小猪婆龙不是对手!” 叶南星这才稍稍安定。 看见陈义山突然消失的江郎也是大吃一惊,他连忙收了原形,散了霞光,恢复人状,逡巡四顾,却怎么都找不见陈义山在哪里……猛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江郎吓得魂飞魄散,猛回头,正是陈义山站在那里。 “你会移空仙术!?”江郎难以置信的盯着陈义山,心中的惊悚无法言喻。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这种瞬时移动的顶级仙术,非大仙不能施展! 神界之中也有此类神术,可那得是河神、江神这等级别才会的,八水正神中排名第一的洛神也会,但他江郎却不会。 “大过年的,咱们无冤无仇,还是别打了吧。”陈义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他刚才所施展的哪是什么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移空仙术啊,他只是撒出了一把砂砾,用石遁仙术消弭了身形,然后又从江郎身后的石地板中悄然现身出来…… 陈义山知道,如果真拼生死的话,自己是打不过江郎的。慧眼如炬之下,他看得出江郎的神通并不弱于老金鱼! 当初能诛杀老金鱼全靠百姓的愿力,而今没有百姓的愿力相助,自己如何是这小猪婆龙的对手? 再者说,也根本没有必要跟江郎拼个死活,确实是无冤无仇。 一切,以和解为目的。 陈义山自信,施展出石遁仙术这一招,足以威慑住江郎,让他罢手。 果不其然,江郎在惊骇之余,想起了自己老子说过的话,陈义山怕是连黄河老龟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望了一眼空中盘旋飞舞的玄英灵剑,感受着剑锋中弥漫出来的诛神杀气,再想想陈义山刚才施展的移空仙术,江郎沉默了片刻,便顺从的收了神器折扇,那妖中三美也被他笼入折扇中的江水之内。 陈义山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同时放下心来的还有大城隍,他紧握双手,心中默默祷告:陈仙长啊陈仙长,你可千万不能再搞大事情了啊! 老鳖嘿笑一声,对叶南星、陈泰清等人说道:“诸位可以放心了,江郎败阵,罢斗了,霞光已散,出来吧。” 叶南星等人这才从府门之后走了出来。 第196章 戏言的后果 陈义山瞥见大城隍和老鳖也来了,便微微颔首示意,他知道大城隍必定是觉察出打斗动静才来的,而老鳖自然是来给自己送《修神录》的。 大城隍抽了抽鼻子,悄然站在了陈义山身后,默默的做了个背景板。 老鳖则一脸敌意的盯着江郎,呵,江神之子,争夺神位的手下败将,也敢跟陈仙长动手?不自量力! 叶南星、陈泰清、雨晴、无垢道长都是双目通红,肿大如桃,到此时看东西仍旧是叠影重重,心中对江郎算是恨到了极点。 江郎把折扇握在掌中,看看众人,“嗤”的一笑,摇摇头道:“今日之事,真是莫名其妙!陈仙长,小可携礼前来为你贺年,不知何事得罪了你,以至于你要动手欺我?!” 陈义山略觉尴尬,回头瞥了叶南星一眼,叶南星神情忿忿而不语,陈义山又转看江郎道:“抱歉,我不知道南星为什么会跟你打起来,我动手只是为了解斗,并不是为了欺你。” 江郎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道:“叶仙娥为什么跟小可打起来,陈仙长应该明白,无非是女人间为抢男人争风吃醋罢了。” 众人都诧异的看向了叶南星,叶南星登时羞臊的面颊通红如血,怒斥道:“你胡说!谁让你用三个女妖迷惑我们掌教仙师的!那三个妖孽不是好东西,我出手诛灭她们是,是除害!你堂堂江神之子,却庇护妖孽,可见你也不是好东西!” “算了吧,她们被钉了琵琶骨,为不了什么害!女人就是善妒,我也不用跟你理论。”江郎哂笑着,又对陈义山说道:“陈仙长若是早些让小可进府,把三妖悄悄送进你的房中,哪里还有这后来的事情?现在,三妖算是被仙长的这位女弟子给毁容了,仙长还愿意要吗?其实,依着小可,闭上眼睛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感觉。” 陈义山听的一头雾水,什么闭上眼睛都是一样的……个中老手陈泰清却早听明白了,当即喝道:“你少带我儿子学坏!弄走弄走,一个都不要!你自己带回去感觉吧!” 江郎摇头道:“可惜啦” 陈义山道:“江兄处事诡异莫测,至今陈某也不明白你送三个妖孽给我是什么意思。至于那一车珠宝,还有那一车三鲜也请江兄带回去吧,礼物委实太重,陈某受之有愧,也不敢收。” 江郎一愣,道:“陈仙长只肯收那一车药材?” 陈义山确实还对那一车药材以及神方抱有希望,总幻想着能消除自己体内的妖毒,他沉吟着说道:“呃江兄能否让我看看神方?”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你到现在还惦记那药方?” “那神方不管用?”陈义山茫然道:“我至今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们看了方子之后都骂我。” “嘁”叶南星撇了撇嘴。 江郎盯着陈义山默然有时,暗想这个陈义山从始至终都在时不时的装傻充愣,到底是图什么呢?那药方本就不该随便让人看的,他倒好,让叶南星、雨晴、苍雪全看了,还问人家为什么会生气,这种智力,这种情调,到底是怎么做到仙法广大、群美环绕的? 嫉妒的脑仁疼,酸的嘴里发苦,江郎终究还是把神方拿了出来,递向陈义山。 陈义山翻开鱼皮端详,见前头几段写的都是药材分量和调配方法,到最后一行写着:“凡贪色而纵欲过度者,用此方有神效,三剂之后,寻花问柳等闲间,七剂之后,虽夜御十女而雄风不减,九剂之后,虽妖精仙娥魔女而不忌……” 麻蛋啊! 陈义山只觉脑海中一阵晕眩。 纵然是再迷糊,再不经人事,看到“纵欲过度”、“寻花问柳”、“夜御十女”等描述,陈义山也明白,这药方哪是什么神方,分明是个淫方! 怪不得刚才苍琅先生和苍雪会那么骂自己,叶南星会那么说自己。 再加上第四辆马车里坐的那赤诚相待的妖中三美,自己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下流无耻好色”的名声了。 扭头看见大城隍正在探头探脑的瞄方子,陈义山脸上挂不住了,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药方么!?” 大城隍一缩脑袋,嘴角已悄然上扬,呵,原来仙长好这口…… 陈义山抬头怒视江郎,抖着手叱问道:“你,你送这方子给我是什么用意?!” 江郎也是火大:“什么用意?我是为你好,你看不出来么?这神方能治你的隐疾啊!” 陈义山气的脸色发白:“来来来,你说,我有什么隐疾?” 江郎怔了怔,挤眉弄眼道:“非要在这里说?” 陈义山振臂大吼:“你说啊!” 江郎摇摇头,叹息道:“呵,陈仙长,我都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癖好,这种事情非要摆在台面上说?行行行,你非要我说,那我可就说了啊,你的隐疾是,房事不济,器具不举,雄风不振!” 老鳖诧异的看向了陈义山,不,不会吧? 陈义山呆住,这些词汇,他得好好消化消化才明白是啥意思。 雨晴低声问叶南星道:“师父,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师祖得了这种隐疾很严重吗?” “噗嗤”大城隍憋不住笑了。 陈义山猛回头,喝道:“糟老头子,你笑什么?!” “不是小神,小神没有。” “呲呲”无垢道长也笑了。 陈义山瞪了过去:“老牛鼻子,你又笑什么?!” “不是贫道,贫道没有。” “嘿”陈泰清脸上的肉在颤抖。 “父亲!!!” “不是我,我没有,咳咳”陈泰清伸手一指江郎,骂道:“你刚才所说纯属放屁!我儿至今尚未婚配,未经男女之事,哪有什么你说的那些毛病!” “呵呵你老人家就是陈仙长的父亲吧?何须掩饰呢?”江郎轻挥折扇,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昨夜,就在这府门外,我已经听见你与陈仙长的对话。可是你亲口说的哦,斥责陈仙长好色,有你年轻时候的风范,又说陈仙长不行……叶仙娥,雨晴姑娘,陈仙长到底行不行,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陈泰清瞠目结舌。 叶南星目瞪口呆。 唯有雨晴呆呆道:“我是清楚啊,小师祖那么厉害,怎么不行了?可小师祖不好色吧?我和师父以前说侍奉他,他都——” “你住口,别说话了!”叶南星扯住雨晴,转身就走,她面红耳赤,臊到了耳后根。至此,她才弄明白,所谓掌教仙师的隐疾竟是这么来的。 陈泰清也站不住了,搞了半天,这场闹剧是自己作出来的?他真是欲哭无泪! 要说人家江郎还真是“贴心”,听见自己说儿子好色,就给儿子弄来三个妖女,听见自己说儿子山不行,就立刻弄来药材,弄来方子……可关键是老子昨天夜里说的是戏言,是气话啊! 现在怎么办? 眼看儿子的一世英名要被毁了啊,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以后铁定打一辈子光棍啊,梦想中的白胖孙子还要不要了? 第197章 高攀不上 江郎兀自絮絮叨叨的在跟陈义山争辩:“仙长,你就承认了吧,这种事情虽然说起来不大体面,可有病咱们就治对不对?况且刚才是你非要我说出来的,讳疾忌医不可取哦。再说了,万花丛中过,谁还能真的片叶不沾身?欢场纵横多了,可不就会落下这种隐疾么?只要按照小可给你的方子,一个疗程之后,我保证让你雄风依旧!真的,这方子我试过的!” “你,你住嘴吧!听风就是雨,得了失心疯吧?!”陈泰清满脸黑线,指着江郎骂道:“我昨夜说的话,都是戏言!戏言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是玩笑话!” “玩笑话?”江郎愣住了。 “当然是玩笑话,我儿子至今还是童男,你可以说他好色,但不能说他不行!”陈泰清吼完,扭头小声问陈义山:“儿子,真的还是童男吧?” “当然!”陈义山傲然答道。 “噗!”江郎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陈泰清怒斥江郎道:“你说你啊,听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就信以为真,还巴巴的弄药材,弄方子,就你这样的智力,你这样的悟性,居然还是什么江神之子?哼哼,我告诉你,我儿子什么隐疾都没有!他好好的!” 江郎也气急败坏了,怒吼道:“你还有脸说我?当爹的能给儿子开这种玩笑么?!” “童言无忌!懂么?!” “呵!有长一脸胡须的童子么?!还童言无忌,你分明是为老不尊!” “轮得着你说么!?” “就看不惯你这样做父母的!” “关你屁事,你又不是我儿子!” “好了,别吵了!”陈义山感觉脑袋都快爆炸了,好好的大年初二,本来打算去给姐姐拜年的,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子?原以为江郎真能解决自己的隐疾,没想到他以为的隐疾竟然是那种隐疾…… “仙长,小可实在是不知道令尊大人昨夜说的居然是玩笑话,以至于误会如此深刻。”江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不过,这些药材还有这神方,仙长还是留着吧,现如今虽然用不上,可毕竟仙长身边美人环绕,还个个含情,仙长总归有天是用得上的。” “江兄,多承美意,实是辛苦你了,这些礼物我不能收,但江兄的心意,我仍旧是要谢的。”陈义山冲着江郎一揖到地。 如此大礼,让大城隍悚然动容,老鳖的脸色则瞬间铁青,在他心中,江郎,这个跟自己争位的家伙,不配受陈仙长的如此礼遇! 江郎也吓了一跳,赶紧躲开,道:“仙长行如此大礼,小可当不起!” “当得起,就为江兄辛辛苦苦收集这四车礼物,又连夜送来,就当得起陈某一拜,只是,这些礼物仍要烦请江兄全部带回去了。”陈义山还是抱着不结交江氏父子,也不得罪江氏父子的态度,极为谦逊的说道:“也请江兄在回府之后,代陈某向令尊致敬致谢。” 江郎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闪烁道:“四车礼物,陈仙长一件也不取?” 陈义山摇头道:“无功不敢受禄,分毫也不敢取。” 江郎嘿然笑道:“陈仙长,江神府送出来的礼物,还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你执意不收的话,莫非是看不起小可,看不起家父?” 陈义山陪笑道:“呵呵,江兄言重了。江神府有规矩,陈某也有规矩,江兄就莫要强人所难了吧?” 江郎坚持道:“小可就是来高攀陈仙长的,方才也与陈仙长动手了,常言道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仙长若是认我做个朋友,就收下些礼物!便是收下一壶珍珠,一袋砗磲,或是一尾鱼,小可也能心安,家父那里也能交差。” 老鳖在陈义山身侧听了半天,至此终于是忍不住了,喝道:“你啰嗦什么?!陈仙长说不收你家的礼那便是不收,难不成你还能强送?!江神府规矩再大,也不能跋扈到陈仙长的头上!” 大城隍心里“咯噔”一声,暗想:“坏了!怎么这新任颍神也是暴脾气?” 陈义山冲老鳖使了个眼色,缓缓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老鳖嗫嚅着,到底还是闭了嘴,只冲江郎恨恨的哼了一声。 江郎对陈义山恭敬,对旁人却毫不客气,他骄纵跋扈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讥讽?老鳖虽然已经住口,但江郎怒气已生,他注目凝视老鳖,森然道:“看你是一副香火凝成的虚体,也是个神吧?哪个破庙塌顶断梁了,漏出来你这么个不知大小的东西,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问问你们颍川郡的大城隍,见了我,他敢放句屁么?!” 大城隍嘀咕道:“不敢……” 江郎倒没想到一直躲在陈义山身后,藏头露腚极其猥琐的那个家伙就是颍川郡的大城隍,被回的一愣,老鳖又已忍不住开口了:“哟,河江会晤时,我瞧着江神也算个角色,竟没想到,他会生下你这种货色!怎么?你顶个江神之子的名头就无法无天了?就不把天下诸神放在眼中了?你有神职么?依仗父势,狐假虎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二位,别再吵了,都是神界高人,何必如此呢?”陈义山一个头两个大,想快点送走江郎这个瘟神怎么就这么难?先是跟叶南星动手,又跟老爹吵架,现今又跟老鳖刚上了…… “等等,仙长,我得把话问个清楚!”江郎听见老鳖说出“河江会晤”四个字,早已是满脸惊愕,道:“你说参与了河江会晤,你,你是谁?河神我认得,八水正神我也都识的,从未见过你,你,你是会上侍候众神的神差?” “八水正神你也不见得都认识,譬如我,就任的便是颍神,也就是你垂涎三尺,纵有江神撑腰也拿不下的神职!”老鳖冷笑着,目光中充满了讥讽。 “是你?你就是那只老鳖怪?!”江郎的五官立刻扭曲了起来。 颍神一职被一只老鳖夺走,已成他平生的奇耻大辱! 而今仇人相见,他如何能压得住心中万丈怒火,立时便把折扇挥起,准备撑开,陈义山却把手迅疾的往前一探,抓住了扇骨,笑道:“江兄,何必这么大肝火呢。颍神与你,可都是水神界的领袖,万万不可动手!” 第198章 夺扇 江郎在扇骨被抓的瞬间就已冷静了下来,倒不是他听陈义山的劝,而是他突然意识到,陈义山跟这老鳖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陈仙长跟这位新任颍神很熟吗?”江郎放下折扇,心有不甘的问道。 老鳖冷笑道:“我能继任颍神,全赖陈仙长举荐,陈仙长对我还有再造之恩,你说熟么?” 江郎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他明白了,怪不得呢,怪不得陈义山不收自己的礼物,辛辛苦苦忙活一夜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感情,人家跟这只老鳖才是自己人啊! 原以为陈义山诛灭老金鱼,势必会跟河神一派仇如水火,而今看来,里面的水深着呢!焉知陈义山诛灭老金鱼不是为老鳖铺路?再想到老鳖是陈义山举荐,河神全力提携,那河神跟陈义山的关系会是仇人吗?亲人还差不多! 江郎恶心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爹所说的一番剖析全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难怪不是黄河老龟的对手! “呵,呵呵我好傻!”江郎咧嘴一笑,神情邪魅古怪,语气更是阴森:“陈仙长的门槛太高,江神府怕是高攀不上了。” “江兄——”陈义山正要婉言慰藉他几句,忽觉一股极大的神威迅速临近,心下吃惊,连忙仰面观瞧,老鳖、大城隍也都感知到了,纷纷骇然仰观。 江郎,也不例外。 “哎哟,这么多人呢” 一道动听悦耳至极的声音从空中飘落,彩云荡开,倏忽间降下三道人影。 陈义山瞩目一看,惊喜交加,喊了声:“姐,你怎么来了?” 江郎也悚然变色,失声惊呼:“洛,洛神?!” 来者正是洛神、金童子、玉女清络。 “大过年的,以为臭弟弟会去看我,没想到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不来,姐姐实在是烦闷无趣极了,心想着臭弟弟不来,那做姐姐的就去呗。”洛神笑靥如花,亲热的在陈义山的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 “姐,小弟原打算去看你的,没想到你竟来了。” “嘁,姐姐才不信呢。” “真的,小弟还提着给你酿的酒呢。” “真的?” “你看!小弟自己种的素心腊梅,灵气滋养过的,又亲自收集的花瓣、朝露,叫我那弟子精心酿出了两瓶酒来,就是要送给姐姐的啊。” 陈义山把两支天青瓶拿了出来,洛神的眼中登时放出喜悦无比的光彩,连忙伸手接住。 陈泰清、无垢道长、大城隍都知道洛神跟陈义山的关系亲密,但仍旧惊愕于洛神居然亲携金童玉女给陈义山登门拜年。 这是什么天大的面子?! 呆了片刻之后,陈泰清赶紧上前寒暄:“洛神娘娘仙踪临于颍川,敝郡官民三生有幸,恭祝娘娘万寿!” “太守客气了,祝好。”洛神对陈泰清还是相当温和的,毕竟是干弟弟的亲爹。 大城隍和无垢道长也慌忙上前行礼,得到的待遇就是冷冰冰的一声:“嗯。” 毕竟洛神正忙着嗅梅花酿的花香和灵气,目色迷离,粉面如桃,美的媚的令人不敢直视,似是还没喝酒就已微醺,嘴里呢喃道:“还是我弟最好,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不会送些俗物来碍眼碍事……” 却见金童子臊眉耷眼的走到陈义山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大声喊道:“舅舅,外甥给你老人家拜年了!祝你老仙道大成,天地同寿!” “舅舅?!”陈义山吓了一大跳,是真的一跳老高:“金童子,你,你发什么疯?你怎么叫我舅舅?!咱们是好兄弟啊。” “他就是你外甥,叫舅舅不错的。”洛神把梅花酿在手中轻轻一抚,刹那间消失不见,也不知道被她收到了何处。 只见她伸着纤纤玉指,点着金童子的脑袋,冷笑道:“这小子是我的同族,按辈分叫我姨娘的,你是我弟弟,他不叫你舅舅叫什么?听清络说,上次你去姐姐府里,这小子油嘴滑舌的骗你,还要拐你学坏,哼,胆大包天!姐姐已经收拾过他一番了,总是你为人老实,轻易信人……” 江郎在旁边目睹着这一幕,惊的几乎瞪出了眼珠子! 老鳖,也快要石化了,怎,怎么陈仙长喊洛神为姐姐,洛神又称仙长为弟弟?还,表现的这么亲昵?甚至,洛神娘娘带着金童玉女,亲自上门给陈仙长拜年?那金童子还得跪拜磕头喊舅舅?! 老鳖至今不知道陈义山跟洛神的关系,河神没有告诉他,陈义山也没有说过。 大城隍见老鳖发愣,便悄悄在背后推了老鳖一把,耳语道:“颍神,别失礼了啊。” 老鳖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对洛神长揖到地,拜道:“小神见过娘娘!恭贺娘娘道与天齐,寿与地同!” 洛神似笑非笑道:“哦,是颍神啊,上任不过二三日吧,已经凝出香火虚体了?不错,到底还是比那一窝猪婆龙强些。” 江郎自打洛神一行现身之后,就十分惶遽,之前他与洛神府的原玉女偷情,被洛神发觉,慌忙逃窜,却被洛神追上,一把撕下他后背八块鳞片,至今伤势还未完全复原……对洛神,他是又怕又恨,早想着有一日报仇。 眼下,他便想寻个机会,悄无声息的赶紧溜走,离开这是非之地,至于跟陈义山结交的事情,打死他都不会再继续了,老鳖是陈义山的朋友,洛神是陈义山的姐姐,还结交个屁啊! 可眼下,洛神骂了“猪婆龙”,江郎怔住了,脸色迅疾涨红。 老鳖还得意的瞥了他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事关江神府的颜面,江郎就是再怕洛神,也没有办法装聋作哑了,当即怒道:“洛神,你太过无礼了吧!” “放肆!” “狂妄!” 金童子和清络立刻左右包抄,围住了江郎。 洛神也奸计得逞似的笑着抬头。 “我当是谁,这不是江神府的小贱种么?呵呵”洛神虽艳冠天下,但此时却笑的异常瘆人,眸中隐约已经有杀气弥漫:“你爹也不敢对本尊这般说话,你却敢斥我?” 江郎吓得浑身肉颤:“是你,你诋毁我们江神府——” “本尊只不过是说了猪婆龙而已,什么时候提及你们江神府了!?难道只有你们家是猪婆龙?大过年的,你没事找事,成心寻本尊的不痛快,作死么?!” 说时迟,那时快,洛神云袖轻扬,众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隐约觉得有一缕青芒闪过,江郎早觉手里一空,低头看时,自己的神器折扇已被洛神抓走。 “你,你还我扇子!”江郎面无人色,只敢吼,不敢动。 “呵你老子还真是心疼你呀,居然把他的翻江扇给了你用,是怕你再被抓掉几块鳞片么?”洛神冷笑着,刻薄的说道:“你不成器,翻江扇纵然拿在手里,也玩不出花来。滚吧,想要扇子的话,叫你爹亲自来取!” 第199章 善缘难结 江郎几乎气死,却又无计可施,他打不过洛神,以前试过的,受的伤现在还没复原。 就是他爹江神亲自来,不过个几千招,打个几天几夜,与洛神也难分出胜负。 蛟龙蜕变为真龙的,算上五湖四海河江八水,外加所有的川、流、潭、泽、溪、涧的水族生灵,唯有洛神一个。 而且洛神的法宝是洛书,与河图、翻江宝扇、定海神针并称为四大水中神器,可以说洛神从血统到身份,从修为到装备,比之江神一样不差,甚至在出身上,蛟龙可是比猪婆龙高贵的多了。 所以,人洛神娘娘明摆着就是欺负江郎,江郎又能怎么着? “你,你等着!有种你别跑!”江郎只能是狼狈的撂下一句场面话,准备灰溜溜的离开。 “等等。”陈义山忽然扯了他一下。 江郎心中“咯噔”一声,脸色煞白如纸,惶遽道:“陈义山,你,你想干什么?” 他还以为今天走不了啦,心中懊悔至极:送礼变成送死,古往今来怕是再没有像自己这么倒霉的了。 “姐姐,能否把这折扇还给他?”陈义山陪着笑,带着小心,对洛神说道:“他是来给小弟拜年的,带了许多礼物。” “嗯?!”江郎乜斜着眼睛,瞟向了陈义山。 “江神府能有什么好东西?来来去去无非是弄什么三鲜,从东海、南海再借点,哦,对了,还能从南阳郡打点独山玉的秋风。”洛神不屑一顾,道:“好弟弟,这厮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你稀罕他的礼物作甚?到姐姐的宝库里,随你挑选,什么奇珍异宝没有?” “姐姐误会了,小弟不要他的礼物,可是也不能失礼啊。他来送礼,我不领情倒也罢了,还让姐姐欺负他,抢了他的神器,这传出去也忒不像话呀。”陈义山低声说道:“姐姐就把扇子还给他吧,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求求姐姐了。” “你呀!”洛神沉吟了片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可真是个烂好人!行了,我听你的!” 娘娘拂袖一挥,将翻江宝扇扔了出去。 “谢谢我的好姐姐!”陈义山松了口气。 他还是那个原则,不结交,也不能结仇啊。 江郎更是喜出望外,飞身接住翻江宝扇,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金童子骂道:“看什么看,难道我们娘娘还能给你掉包了不成?快滚!” 所有人中,金童子算是最恨江郎的了,毕竟原来的玉女就是受江郎连累,至今还被幽禁着…… “陈大仙长,后会有期了!”江郎深深的瞥了陈义山一眼,不敢再耽误功夫,手挥折扇,“唰”的一声,地上风起,空中云涌,江郎连带着四个红衣大汉,已经借着水遁走了。 一车珠宝玉器珍玩,一车鲜鱼,一车药材,江郎到底还是没有带走。 “这些礼物——”陈义山一阵为难,送回江神府去? 那不是上门打人家脸么? 可不送回去,该怎么处置呢? 自己是不能要的,说了不收就是不收…… 金童子见陈义山一脸为难的神色,还以为陈义山是在心疼那些礼物,不舍得撒手,便忍不住说道:“舅舅,不是我说你啊,你不会是真看上这些劳什子东西了?你以为小猪婆龙无缘无故上赶着巴结你是为什么?是为了睡你府中的姑娘啊!” “啥?!”陈义山大吃一惊。 “你还别不信!”金童子哼哼一声,义正言辞道:“当初就是他,时不时的跑来洛神府送礼,娘娘懒得搭理他,就让玉女接待——我说的是原来那个玉女,不是清络妹子哈。结果,一来二去,他们竟勾搭上了,甚至在娘娘的寝殿内调情!嘿,可真是俩不知廉耻、不知死活的东西!不但坏了洛神府的神规,还坏了蛟龙一族的族规!可把娘娘气坏了!舅舅你说,你府中是不是有特别好看的姑娘?” “有!”无垢道长连忙说道:“叶南星叶仙娥在府中呢,还有雨晴小仙女。” “还有我夫人!虽不是姑娘家了,可也是美人!”陈泰清感觉被无垢道长冒犯到了,居然不提我爱妻?! 他哼了一声,接茬说道:“我早就觉得那厮不是什么好货,这世上哪有强送礼强交朋友的道理?再说了,他送的都是什么东西?吃喝玩乐乱七八糟的,还送妖女和春药方子,尽是叫人往邪路上带的玩意儿!娘的,闹半天原来是打我陈府女人的主意,呸!有其子必有其父,我看江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义山:??有其子必有其父?) 金童子赶紧又接茬道:“老猪婆龙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贪财好色,睚眦必报,打我家娘娘的主意好多年了,我家娘娘懒得搭理他,就让他儿子勾引我们蛟龙一族的姑娘,妄想着抬高他们猪婆龙的血脉已经想疯了!不是我说你啊,舅舅,你既不想与他结交,又求娘娘还他扇子干什么?跟这样的坏东西,你犯不着讲什么道理,欺负他就是欺负他,怎么的?!” 陈义山听的头大,道:“我是想着,江神到底是水神界的魁首之一,以后还要与姐姐,与颍神打交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才让姐姐还他扇子,留下转圜的余地。” 金童子一阵冷笑:“舅舅啊,不是我说你啊,你根本不了解那厮!他是不会感激你的,他只会认为你是在羞辱他,是在逞能,是在炫耀,他反而会恨你入骨!”” 陈义山吃了一惊:“他,他不至于如此不分好歹吧?” “哈!”金童子怪笑道:“不是我说你啊,舅舅!你这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你不知道,神祇们弱肉强食比凡人更甚,争的都是香火愿力,是千年、万年神道,谁跟谁客气呢?我们根本就不讲那些虚的。有仇,逮着机会就赶尽杀绝!什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存在的!” 陈义山:“呃” “不是我说你啊,舅舅!娘娘刚才夺了那厮的翻江宝扇,等于是下了江神一半的神通,没有扇子,江神根本不敢惹娘娘!当然,到底还是舅舅你的面子大,一句话,娘娘就把扇子还回去了,白白浪费了个大好机会。” 陈义山呆了半天,喃喃道:“那我不是给姐姐惹祸了吗?” 金童子摇头呵呵,做痛心疾首状:“不是我说你啊,舅舅!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以为——”陈义山觉得脑海中嗡嗡嗡的,快晕了。 “闭嘴吧你!”洛神狠狠的瞪了金童子一眼,道:“一口一个不是我说你啊舅舅,你还打算怎么说他?!絮絮叨叨个不停,唾沫星子喷了一地,恶不恶心?信不信我把舌头给你割了?!” “信!”金童子赶紧捂住嘴。 清络上手,揪着金童子的耳朵扯到一边,陈义山才觉得脑海中“嗡嗡”的声音小了些。 洛神对他说道:“弟弟别听金童子那张老鸹嘴胡说八道。老猪婆龙不敢惹我的,就算他有翻江宝扇,姐姐也还有洛书呢,他跟我动手,不过是半斤八两,怕什么?更何况,姐姐背后还有大河神在呢。” 陈义山这才松了口气,道:“冤家宜结不宜解,但愿以后平平安安,和和气气,谁也不找谁的麻烦,这天下就太平了。” 洛神“咯咯”发笑,花枝乱颤道:“你可真是个傻弟弟!” 陈义山苦笑道:“小弟的愿望而已,毕竟小弟是凡人出身。常言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嘛。小弟之前跟老金鱼打那一架,留下后怕至今,自然不愿意再出类似的事情。” 洛神幽幽道:“姐姐知道你想结尽天下善缘,但是,与此交善,就势必会与彼交恶,总是要有取舍的。结善缘,哪是那么容易的,倒是恶缘,一不留神就上身。” 陈义山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姐姐说的对,以后小心着江神府便是了。” “大过年的,不提那一窝子了,走吧,带姐姐去你家里瞧瞧去。拜年拜年,却只顾着在外面说话,算怎么回事?” “嗯嗯嗯!” “仙长!”大城隍突然喊了一声。 陈义山扭头,只听大城隍问道:“这,这江郎带来的礼物,怎么办呢?” “呃”陈义山望向那三辆马车,一阵头疼,心想要不把珠宝、三鲜给老百姓分了?把药材给苍琅先生? “那个,小神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城隍有些忸怩的说道。 陈义山道:“但说无妨。” “这些东西,仙长要是不要的话,就让小神带走分了吧。”大城隍搔头挠耳的说道:“这么多好东西说扔就扔了,也怪浪费的,恰好小神庙里人多,能替仙长分担分担。” 陈义山:“……” “呃,仙长,小神也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老鳖臊眉耷眼的凑了上来。 陈义山哼哼道:“你讲!” 老鳖搓着手,干笑道:“仙长是知道的,小神刚刚上位,家里也不富裕,大过年的,捎带点回去,装装门面也好。” 陈义山:“……” 无垢道长咽了口唾沫,心想再不说就晚了啊……鼓足勇气,大声说道:“仙长,贫道也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滚!!!” 陈义山气的脸色铁青。 这群没出息的家伙! “儿啊,为父有个想法,觉得还是要讲一讲的。”陈泰清捋着胡须,一脸正气道。 陈义山摆摆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别跟我讲了。” “好,本太守觉得,这些赃物理应充公!” “赃物?!怎么就赃物了?”大城隍、老鳖、无垢道长围了上来:“陈太守,做人要厚道的,虽然陈仙长是你儿子……” 陈义山苦笑着,带着洛神逃也似的进了府去。 第200章 赶山鞭 江郎没有脸去见自己爹。 走之前信誓旦旦的,给老爹夸口一定能办成的事情,结果礼物没有送出去不说,还挨了两顿打——被陈义山打了一顿,又被洛神打了一顿。就连翻江宝扇都差点被那个好看的要死又厉害的要死的娘娘给弄走…… 回去把这光荣的经历给老爹说一遍,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是会挨第三顿打。 江神府的家教不但严厉,而且别具一格,让别人丢脸可以,若是让江神府丢脸了,就得受罚。 所以江郎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在逃出颍川郡之后,他走走停停,凄凄惶惶,心想着大过年的,要不找个亲戚投奔去,或者访个朋友? 想到这里,江郎心中又涌起一阵懊悔,怎么跑路的时候把礼物给落下了? 要是带着礼物,随便找个亲戚或朋友,就说是去拜年的,人家也会信,而且肯定还会特别高兴。 现如今两手空空,投个屁亲啊,访个毛友啊。 “陈义山啊陈义山,你个混蛋害老子大过年的无处容身!啊啊啊此仇不报,我江郎誓不为龙!”他缩身在云中,发起狠来。 这倒是被金童子给说中了,陈义山帮江郎要回了翻江宝扇,可是江郎根本就不感激陈义山,反倒是更怨恨了。 “你让你姐抢了老子的宝贝,又假惺惺的还给老子,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你们姊弟俩可真会玩,往死里羞辱老子啊啊啊呸呸呸!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狗男女!呕!” 江郎伸着指头,在云层里画圈圈,咬牙切齿的骂:“陈义山,老子画个圈圈诅咒你!让你喝水噎死,吃饭撑死,放屁砸脚后跟摔死!” “是哪个在骂陈义山?” 江郎正咒骂的起劲儿,突然听见一声冷冰冰的女子嗓音飘忽而来,他吃了一惊,赶紧闭嘴,把身子缩的更小了些,不敢露头。 他暗暗心惊:莫不是洛神发后账,追了上来? “看见你了,别躲了。”一道人影倏忽而近,立在了他的身后,冷笑道:“钻头不顾腚的蠢货,敢骂不敢认么?” 江郎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从云层里跳将起来,叫道:“老子就骂陈义山了,怎么着!?你咬我啊!抓我啊!打我啊!说好了让老子走,又追上来,你可真有——哎?!” 他忽然看清楚了来人,不是洛神。 虽然也是个好看的女子,可容颜比之洛神差远了。 洛神看起来像是十八九岁的姑娘,眼前这女子却像是三十岁出头的姨娘,五官倒也秀丽,但面色却太过惨白,脸蛋既不饱满,也没有血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寒意,望之令人生畏。 “你是何方神圣?”江郎上下打量她,狐疑道:“我怎么看着你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呵”女子的脸颊稍稍抽动了一下,算是在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江郎啊。” 江郎愈发吃惊:“你认得我?!你到底是谁?嘶好眼熟,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突然间心中一动,他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来:“姑娘莫非是小可从前的相好?只是小可擅于辨认内在,你穿的整整齐齐,小可都认不出来了。” “孽障找死!” 那女人的脸色倏变,云袖一挥,内中闪出一道赤红色的鞭影如电般掠起,“啪”的一声,抽在了江郎的脸上! 江郎哼也不曾哼一声,直挺挺的跌落云端,摔的无影无踪。 良久,那女人听见地上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才缓缓的按落风头,下到地面上去寻,不多时便看见一处深坑,走近了,便瞥见江郎四仰八叉的趴在里面,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小畜生,别装了,刚才那一鞭子没用全力,打不死你的。”女人再次甩鞭,赤芒如活蛇般蹿进深坑中,卷着江郎,“嗖”的上来。 “咳咳” 江郎剧烈的咳嗽着,从嘴里吐出了不少石子,哭丧着脸道:“小侄错了,小侄再也不敢胡说了。” 那女人嘿然道:“认出我是谁了?” 江郎老老实实答道:“认出来了,是南岳神女娘娘。” “哼!是从赶山鞭上认出来的吧?” “是,这赶山鞭是南岳神君的宝贝,小侄曾见过。南岳神君对这宝贝爱惜的很,不会给外人的,就是给,也只会给南岳神女娘娘,毕竟,娘娘是神君的亲妹子。” “……” 来人正是南岳神女,她从衡岳北上,来颍川郡寻陈义山,走到南阳郡,正驾风而行,突然听见云中有咒骂声传来,凝神一听,竟是骂陈义山的,于是便来探个究竟。 “说吧,为什么诅咒陈义山?” “呃娘娘也认识陈义山?” “不认识。” “那娘娘管这闲事干什么?” “他是我的恩人。” 江郎愣了半天:“娘娘都不认识他,怎么说他是恩人?” 神女淡淡说道:“他替我杀了负心薄幸的老金鱼,又替我杀了害我欺我辱我的水蛇精,还宰了我那没心没肺不孝顺亲娘的孽子,你说他是不是我的恩人?我备着一份大礼,特意来寻他谢恩的,怎能容你骂他?” 江郎听的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南岳神女,心性好像有些不大正常。 江郎知道老金鱼家里的破事,心想:陈义山杀水蛇精也倒罢了,可他还杀你丈夫,又杀你儿子,你居然还拿他当恩人?!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神女阴测测的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得了失心疯?”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江郎吓了一跳,慌忙否认,又赔笑道:“呵呵小侄岂敢?小侄是在想,娘娘去谢恩,带的是什么礼物?娘娘大概不知,陈义山为人极其挑剔,脾气也十分古怪,若是送礼送的不好,他不但会把你拒之门外,还会打你!娘娘刚才不是问小侄为什么骂他吗?实不相瞒,小侄是也去给陈义山送礼了,可他不但不要,还毒打了小侄一顿,小侄实在是伤心气恼不过,这才咒骂了他。” “还有这等事?”南岳神女将信将疑道:“你送的是什么礼物?” 江郎掐着指头盘点道:“南阳独山玉,洞庭大珍珠,东海玳瑁,南海砗磲,长江三鲜,佳丽三人,外加珍奇药材一车。” 南岳神女呆住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他不喜欢?” 江郎苦笑道:“他要是喜欢的话,小侄还会挨打吗?” “那我的礼物,他会喜欢吗?”南岳神女喃喃说道:“我用了百年时间,祭炼出了一个法宝,想要送给他……” 江郎摇头道:“娘娘啊,陈义山那里法宝多得很,不然他能轻而易举杀死老颍神吗?娘娘祭炼的宝贝,能降得住老颍神吗?” 南岳神女脸色越发黯淡:“我这法宝降不住老臭鱼,要不然,我早就下山,亲手找那老臭鱼了结孽缘了!” 江郎啧啧叹息道:“呃那就不大好办了。” 南岳神女焦急起来:“他真这么挑剔?!” 江郎原本只想诋毁陈义山一番,可瞧出南岳神女的神智有些糊涂时,心中便悄然生出一条毒计来! 赶山鞭的厉害,他早有所闻,刚才挨了一记,更深有体会,心中着实觊觎,又十分不忿南岳神女视陈义山为恩人,盘算着,杀心已起! 第201章 杀神夺宝 这是一片高矮起伏的野丘陵,远望不见人烟,只零零散散的长着许多片树林子,寂静且空旷,是最适合干坏事的地方。 江郎一边用余光觑看着周围的形势,一边对南岳神女说道:“陈义山的挑剔远超娘娘想象,等闲的东西是绝不会放在眼中的。娘娘说要送他一件自己祭炼的法宝,小侄敢问是什么法宝?” 南岳神女道:“我这法宝唤作‘飞来头’,是我花费百余年光阴,用大心血磨炼出来的!模样像是水桶,可变大也可变小,内中容纳了三千把刀片,都已经被我锤炼出了灵性,临敌之际,只要我把它祭将起来,它就能散放出三千刀芒,摄住敌人的心魄,让其在浑浑噩噩之际,不知不觉便被刀片割走首级……这宝贝,我是专门为了对付老臭鱼和水蛇精的,但眼下他们都死了,这宝贝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所以打算送给陈仙长。” 江郎吃了一惊,暗想这个女人好歹毒呀!弄出这样的大杀器,居然是为了对付自己的丈夫! 嗯,这宝贝厉害,绝对不能再落入陈义山的手里,给他平添助力…… 江郎假意沉吟了片刻,又摇了摇头,说道:“这飞来头固然是个好宝贝,可是为什么对付不了老颍神呢?” 南岳神女恨恨的说道:“刀芒摄人心魄也不是谁都能摄的,三魂之力比我强的人,它就摄不定。老臭鱼的三魂之力比我强,飞来头对付不了他!” “哦,原来如此。”江郎叹息道:“那着实不算是顶尖宝贝了,陈义山必然嫌弃。不过,娘娘也不用着急,让小侄想想……对了,娘娘可否把你那赶山鞭给侄儿瞧瞧?” 南岳神女一愣,狐疑的打量着江郎道:“你看我的赶山鞭做什么?” 江郎赔笑道:“侄儿已经提娘娘想了个主意,只是还要斗胆问一句,娘娘肯把赶山鞭当做礼物送给陈义山么?” 南岳神女吃惊道:“你让我送他赶山鞭?” “对,陈义山看不上等闲之物,但是像赶山鞭这样的宝贝,他一定喜欢!”江郎用言语挤兑道:“只不过,这赶山鞭是南岳神君的东西,娘娘大概是没有权力,也不敢擅自送人的吧?若是把赶山鞭送了陈义山,娘娘回衡岳之后,不大好跟南岳神君交待吧?” “我怎么没有权力,不敢送人了?”南岳神女的心性偏狭,因为受了情变的刺激,脑子也不大好使,最吃不得激将,当即蹙眉说道:“赶山鞭虽然是我兄长的宝贝,但是他已经送给我了,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我的东西,我自然是想给谁就给谁!” 江郎又以言语挑逗:“那娘娘舍得把赶山鞭送给陈义山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南岳神女毫不犹豫的说道:“当初,老臭鱼和水蛇精一起欺辱我,羞辱我,赶我出水府,我打不过他们,就找我兄长,想让我兄长帮我报仇,杀了老臭鱼和水蛇精。可我兄长去了之后,反被大河神劝退了……那时候我便发誓,谁能帮我杀了老臭鱼和水蛇精,谁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对于恩人,别说是送他赶山鞭了,就是把我自己当礼物送给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江郎:“……” “怎么?你瞧不起我么?” “呃不是,小侄是敬佩,娘娘真不愧是女中豪杰!有仇必报,知恩也必报,真乃神中楷模呀!”江郎竖起了大拇指,又暗暗嫉妒,陈义山那厮的女人缘怎么就好成了这个样子?这神女虽然脑子不大好使,可姿容还是很过得去的…… 忽听南岳神女问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说送赶山鞭给陈义山,他肯定会收么?” 江郎目光闪烁,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娘娘,既然决定把赶山鞭送给陈义山,可否先把赶山鞭拿出来,给小侄瞧瞧仔细?” 南岳神女翻动眼皮:“你要瞧什么仔细?” 江郎赶紧解释道:“娘娘不知道,那陈义山为人极其龟毛!挑剔到了极点!有些颜色,他是不喜欢的,有些纹饰他也是很讨厌的,太重了他不要,太轻了他也不收,还有长度啊、粗细程度啊、手感啊、味道啊……” 南岳神女被他说的心烦意乱,躁动的从云袖中拿出一团绽放着红芒的软物来,毫不犹豫的扔给了他,不耐烦道:“你快瞧瞧吧!看到底合不合适?如果实在不行,我就什么都不送他,只把自己这身子给他就是了!虽然我嫁过人,可到底是南岳神君的妹妹,身份地位不亏了他……” 江郎伸右手接住赶山鞭,喜出望外,没理会南岳神女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他已激动的浑身颤抖,万没想到,南岳神女竟然如此好骗! 这件顶尖的宝贝,居然这么轻易就到自己手里了啊! 没有了赶山鞭,这南岳神女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剪了翅膀的老鹰,她连老金鱼都打不过,自己还怕她什么? 江郎“嘿嘿”笑着,左手已经把翻江宝扇摸了出来,“唰”的打开,往赶山鞭上一罩,再掀起来时,赶山鞭已消失不见。 南岳神女止住了自言自语,吃惊道:“你干什么?!” 江郎嬉笑道:“娘娘,小侄把赶山鞭帮你收起来了。” 南岳神女怒道:“谁让你收起来的?你收到哪里了?给我拿出来!” 江郎晃动翻江宝扇,悠然说道:“我这宝贝是翻江扇,娘娘大概听说过吧,扇面上画着万里长江,可兴风作浪,有翻江之力,你那赶山鞭被我丢进了扇面所画的长江里,已经沉了底。” 南岳神女心中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上当受骗了,急伸手扯住江郎衣襟,嚷嚷道:“你快把赶山鞭还我!” 江郎的神情变得愈发猥琐:“娘娘,男女授受不亲啊,你对小侄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莫不是被小侄这英俊潇洒的气度所倾倒了?” 南岳神女骂道:“混账东西!你快还我鞭子,不然我到江神府找你爹说理去!” “找我爹?呵呵呵我爹比我还爱占便宜呢。”江郎伸手在南岳神女的手背上轻抚,淫邪道:“想要鞭子也行,娘娘与小侄快活一场,让小侄舒坦了,便还你如何?” “你个孽畜!” 南岳神女触火似的把手缩了回去,已是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道:“江神,怎么生出了你这样无耻的儿子?!” “我爹嘛,在无耻这点上,比我走得更远。呵呵呵……我说娘娘,你一心一意的要倒贴陈义山,却不肯跟我云雨快活?”江郎嬉笑道:“那陈义山还是个雏,娘娘跟小侄才都是过来人。” 南岳神女颤抖着手往怀中摸去,喝骂道:“小畜生如此无礼,我就是杀了你也该当!” 骂声中,早有一件宝贝被她掏了出来,丢在了半空中,祭将起来,刹那间,一片寒光闪烁,如雪纷纷,杀气弥漫中,现出一个筒状的环形杀器,正是她祭炼百年,专一对付老金鱼的宝贝——飞来头! 第202章 斩草未除根 江郎瞧见南岳神女祭出宝贝,知道是飞来头,晓得厉害,当即也慌忙把翻江宝扇打开,先遮住了自己的脑袋,而后喝一声:“大!” 那翻江宝扇立时变得大如屏风,往空中一摇,“呼”的声响,风起云涌,飞来头刀芒尽消,直挺挺的落将下来,被江郎挥动扇子又是一罩,霎时间便消失不见了。 南岳神女双手空空,目瞪口呆。 “哈哈哈……” 江郎大笑道:“娘娘,你不该给小侄透漏你宝贝的底细,现下,你还有什么依仗?我看你还是从了小侄吧!” “小孽畜,你等着!” 南岳神女彻底慌了,赶山鞭被骗走,飞来头被抢走,她确实没什么依仗了,为今之策,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把双足一蹬,腾云而起,急匆匆往南逃走。 江郎知道南岳神女必定是回衡岳找神君告状,哪敢放她离去? “娘娘不要跑啦!小侄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也飞了起来,把翻江扇往空中奋力煽动,朝着神女的背影袭去。 他虽然使不出十足的翻江之力,可即便施出一成,南岳神女也抵挡不住。 “呜!!!” 怪响声中,狂风肆虐,南岳神女惊叫一声,已被吹落云头,摔了下来。 江郎摇头晃脑的赶过去,伸手一把搂住神女,扯入怀里,奸笑着:“嘿,娘娘,你就从了我吧。”顺势俯下头去,就准备做个嘴。 “淫龙!”那南岳神女朝他啐了一口,趁着他发愣,劈手朝他脸上就是一把猛抓! “啊!” 江郎惨叫起来,猝不及防之际,脸已经被神女给挠的鲜血淋漓。 他勃然大怒,眼见南岳神女从自己的手臂中挣脱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往不远处的那片林子里跑去。 江郎摸着满脸鲜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把身子往前一蹿,将原形现出,化作一条身长十来丈的猪婆龙,也冲林中跑去! 猪婆龙快,神女慢,片刻间就已追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哼,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猪婆龙调转身子,尾巴横扫,“呼”的一声,卷住了南岳神女。 “孽畜,快放开我!你敢对我不敬,我兄长必定会杀了你!”神女厉声叫道:“到时候你爹也保不了你!” “是么?那小侄就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了。库库库” 猪婆龙狞笑着,突然将南岳神女高高举起,神女惊慌道:“你干什么?!” 猪婆龙用尾巴缠紧了她,而后猛然往地面上砸落! “轰!” 地上被砸出了一口大坑,南岳神女已头破血流,嘴里含混不清的呢喃道:“小,小畜生不得好死……” “砰!” 这次撞击的是一座巨石,在石屑纷飞中,南岳神女已张不开眼睛了,也说不出话来了。 “咚!” 猪婆龙又举着她撞倒了一株参天大树! 南岳神女已经奄奄一息。 那猪婆龙这才松开尾巴,扭头张开巨大的鳄嘴,“嗷”的一声,将南岳神女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恢复成江郎模样,他擦了擦嘴,觉得心满意足。 得了两件宝贝,又杀了南岳神女,可以回江神府交差了,这天大的便宜,怎么着也能讨得老爹的欢心吧。 陈义山可恶,就把杀害南岳神女的罪过嫁祸给他,反正,南岳神女也是找他去的,谁能想到是自己干的呢? 江郎越想越美,忍不住在林中“哈哈”大笑。 “扑簌簌!” 一阵飞鸟突然惊起,江郎吃了一惊,仰面看时,只见有有十来个彩雀从枝头离去,正振翅往高空而去。 “嗤嗤嗤嗤” 江郎张开嘴来,喷出数道水箭,当即将那十来只彩雀尽数穿透打死! 眼瞧着飞鸟落,江郎喃喃自语道:“这件事情,得保密啊,谁也不能泄露出去,鸟也不行。” 扭头再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生灵存在之后,江郎跺了跺脚,捏了个拘神诀,启神通,大喝道:“此间土地何在?!速速现身见我!” 片刻间,地面上神光如涟漪涌现,一张凄惶且恐惧的老脸从土下悄然探了出来,而后是拔出整个身子。 颤巍巍上前,土地爷对江郎躬身行礼,哆哆嗦嗦道:“雀儿岗土地,参,参见大神!不知道大神召唤小神,有何吩咐?” “雀儿岗?”江郎嘿然问道:“这地方叫做雀儿岗?” “是的,这方圆十多里都是丘陵岗地,也有好几片林子,林子里倒也不生野兽,只是多雀,所以名唤雀儿岗。” 江郎点了点头,目色幽幽:“唔刚才,我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你想必都看见了吧?” 土地爷脸色煞白道:“小,小神刚才在庙里睡觉,什,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江郎“嗤”的一笑,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土地爷支支吾吾道:“大,大神必定是江神的公子吧。” “呵呵,你一个小小的土地神,与我又素未谋面,如何认得我是江神之子?!”江郎狞笑道:“必定是你刚才看见我现出原形了,还敢说自己在庙里睡觉?!” “小,小神没有啊!” “你也看见我杀了南岳神女对不对?” “小,小神不会说出去的……” “不会?嘿嘿” “大神饶命啊!”那土地见势不妙,喊了一声,立时就往地下缩,准备借土遁逃命。 但江郎早从翻江扇里拿出了赶山鞭,扬起来,狠狠砸落,登时打的神光迸射,大坑骤现,那土地爷神魂俱灭,奔杳杳了…… “哼!”江郎这才彻底放心,又瞥看了四周最后一眼,而后拔地而起,腾云驾雾回转江神府而去。 在他走后不多时,地面上被杀死击落的那群彩雀中,有一只蓝羽的,突然挣扎着又立了起来。 水箭没有洞穿它的身体,却击伤了它的左翅,它一直在装死。 “江郎,江郎,好可恶的坏家伙啊!” 它张着嘴突然发出了人声,而且是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动听至极:“陈义山,是陈仙长吗?我要去找他……” 此时,它无法再飞,只愤怒且恐惧的张望着地面上的死雀,然后蹦跶着,迅速的往林中隐去。 第203章 江神府父子密谋 江郎得意洋洋的回到江神府,大咧咧的把赶山鞭和飞来头往自己老爹面前一放,看着他爹惊愕的神情,江郎觉得自己牛掰大发了。 “赶山鞭?!”江神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一声。 飞来头是什么东西,江神并不认识,可是对于赶山鞭,他还是识货的。 江神跟南岳神君早就相识,毕竟地缘上很近。 他偶尔也带着江郎、白神、汉神跟洞庭湖神、南岳神君组个局约个酒,大神们无聊之余都会拿出自己的宝贝进行攀比,这赶山鞭是南岳神君的大杀器,厉害无比,神界几乎共知。 三十年前,衡岳七十二峰之中有个山神做大,神道修为远超同辈,渐渐开始不服南岳神君的管辖,南岳神君便派遣手下的神将前往征剿,却全部败阵,南岳神君一怒之下,提着赶山鞭亲自去了,一鞭子抽下,硬是把那座山头给劈成了两半,那山神也被打的当场神魂俱灭…… 赶山鞭有劈山之力,厉害程度与江神府的翻江宝扇几乎不分上下,对于有便宜就占的江神来说,早已垂涎多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宝贝有一天会落入儿子手中! “好儿子啊,快跟爹说说,你是从哪里弄来这宝贝的?”江神兴奋的像是只偷了鸡的老狐狸,一时间也不管儿子那一张烂脸是被谁给抓伤的。 江郎晃着二郎腿:“爹,甭管是哪儿弄来的,你就是儿子厉不厉害吧!” 江神不吝赞赏:“厉害,厉害!很有为父当年的风范。但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你不是去见陈义山了吗?总不至于绕道衡岳,潜入神崖,从南岳神君的神殿里偷出来的吧?” 江郎脸上的笑意凝固,恨恨说道:“父亲可别再提那个陈义山了,说起来能生生恶心死人!” 江神一愣:“唔?怎么了?” 江郎冷笑道:“父亲你只知道老颍神是被陈义山给杀掉的,却不知道新颍神,就是那个老鳖也是陈义山荐举给黄河老龟的吧?” “啊?!”江神确然不知,吃惊道:“是他举荐的?你确定?” “我在颍川郡见到那老鳖了,他跟陈义山是朋友。呵!”江郎阴测测的一撇嘴,道:“当然,儿子不但见到了老鳖,还见了另外一个大神,父亲你猜都猜不到是谁!” “谁啊?黄河老龟?” “那倒不是,是父亲从前一直惦记的那位。” 江神目光一闪:“是洛神?” “不错。”江郎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道:“父亲当年追慕洛神,却死活得不到手,因爱生恨,还让儿子去她府上偷情,死活都要把咱们鼍龙一族的血脉跟蛟龙一族搅浑——” “你说这些事情干什么?”江神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当即打断了儿子的话头,愠怒道:“什么追慕洛神?那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老子后来跟你母亲成婚,又生了你,一切俱成过往,更何况她屡屡与江神府作对,誓死追随黄河老龟,我与她势如水火!你没来由提这些干什么?” 江郎得意忘形,说话欠考虑,见触了霉头,便连忙赔笑道:“父亲不必动怒,儿子想说的是,洛神是有心上人了。” 江神哼了一声,道:“她有没有心上人与我何干?!”顿了片刻,又问道:“谁?!” “就是那个陈义山。” “他?!” “是啊。”江郎嘿然道:“父亲你能想象么?洛神那样骄傲的女人,竟然会亲自上门给人拜年!虽然一口一个弟弟的叫着那陈义山,可男盗女娼这种事情,谁还能比咱们父子俩更熟悉?从一个眼神,儿子就能看出她的心思!高贵的洛神,也思春啦!” “嘶”江神倒抽冷气,捂着嘴说牙疼。 江郎心说:你是牙酸吧。 捂了半天嘴,江神越想越不是滋味,忿忿说道:“没想到这陈义山跟咱们水神界搅和的这么深!他跟洛神关系亲密,跟老鳖又是朋友,推想起来,跟黄河老龟的关系大概也不差,这样倒正好解释了,为什么老金鱼被他诛灭,黄河老龟置之不理的怪事!这个人啊,我们结交不上了。” “结交还是结交得上,只不过交的不是朋友,是仇恨!”江郎狞笑着说道:“父亲不知道,儿子上门腆着脸去送礼,陈义山那厮非但不领情,还联合洛神毒打了儿子一顿,更险些抢走了翻江宝扇!若不是儿子拼死一搏,这会儿怕是连人带宝贝都没了,还见不到父亲呢!儿子送他的妖中三美,生生被他毁了容!” “岂有此理?!”江神闻言勃然大怒,又是心疼三妖,又是懊悔不该给陈义山送礼,拍案而起骂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是他陈义山瞧不上我们江神府,也不该这般无礼!简直混账!”骂完,又问道:“他的仙法如何?” “实话实话,那厮的仙法极其广大!”江郎心有余悸道:“连移空仙术他都会!父亲,儿子觉得他的修为很可能不在你之下啊。” “嗯”江神点了点头,道:“要不然,他如何能够轻而易举的杀老金鱼全家?你还不知道,老金鱼的侍妾,就是那个你觊觎多时的水蛇精是怎么死的吧?” 江郎心说:明明是你更觊觎!每次河江会晤,水系正神开会,你都问人家老金鱼弟妹可好…… 只听江神道:“为父也是才听洞庭湖神说起的,是陈义山用飞剑仙术,疾行千里,当着竟陵郡、长沙郡数百神祇的面,一剑割了水蛇精的脑袋,还用天罡雷炸了洞庭湖神近侍碧娥的云袖。” 江郎大惊道:“那厮如此猖獗?!” “是啊,跟这么一位厉害的家伙为敌,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惜,老天不给我们与他交好的机会。”江神忧心忡忡的,已经开始思忖怎么对付陈义山这个新晋的对头了。 他沉吟道:“对付这种强人,我们不能硬碰硬,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广借外力,以众凌寡……” 江郎摇动翻江宝扇,得意的笑道:“好让父亲知道,儿子已经帮他结了个大仇人了,嘿嘿” “谁啊?” “父亲不是想知道这赶山鞭从哪里来的吗?儿子实话告诉你老人家,你可千万别被吓着了。” 江神骂道:“放你的狗屁!老子何时被吓到过?” “嘿嘿嘿儿子杀了南岳神女,从她手里生生抢下的这赶山鞭,还有这件宝贝,是南岳神女自己祭炼的飞来头。” 江神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你,你杀了南岳神女?!” “父亲不是说不会被吓到的么?” “不,我不是吓,我是说,你这脸就是被她给抓烂的?不是,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杀的南岳神女,此事还有谁知道?!”江神确然是紧张了。 第204章 颍川郡仙修拘神 江郎心中有些鄙夷自己老子胆怂,但面上不带,微笑道:“父亲不必惊慌,南岳神女是被儿子在南阳郡的一个偏僻地面上杀掉的,方圆十数里都没有人烟,当地的土地神已经被儿子灭口,就连临近树林中的飞鸟,也都给被儿子杀光了。可以说,这世上,除了咱们父子俩,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呼” 江神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件事情太大了,由不得他不担心。 毕竟,南岳神君的实力不容小觑,算上手下七十二峰的力量,真打起来,他江神府是吃不消的! 他只是奇怪:“南岳神女在神崖上足不出户已经百余年,怎么突然下山了,还恰巧被你遇上?” “说出来都可笑。”江郎一脸滑稽神色,道:“这位南岳神女大概是被老金鱼气坏了脑子,居然说陈义山杀了老金鱼全家,是替她报了大仇。她下山巴巴的往颍川郡赶,是打算倒贴陈义山去的,不但送礼,甚至还打算把人也送出去。” “这样啊”江神若有所思道:“她长得还是蛮可以的,杀了怪可惜的。” “是啊,要不是她非得反抗,还抓烂儿子的脸,儿子也舍不得杀了她。带回来,囚于江神府,给父亲解闷岂不美哉?” “嘿嘿嘿”江神淫邪的笑了起来:“还是我儿最孝顺。” 江郎也跟着笑了一阵,而后说道:“父亲,南岳神君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妹妹下山去找陈义山了,日后,这神女失踪的账肯定会算到陈义山头上的。届时,南岳神君跟陈义山为敌,咱们江神府联合洞庭湖神再帮把力气,推波助澜,只说是帮忙衡岳讨公道,陈义山肯定支撑不住的。到时候免不得洛神、颍水老鳖都要出力,黄河老龟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事情闹大了,五岳神君帮谁呢?四海龙王帮谁呢?嘿,说不定咱们要迎来神界前所未有的大事件了。届时,诸神开战,天翻地覆,咱们江神府趁势崛起也说不定啊!” “哈!我儿说的不错,此事一定要好好利用!”江神满心欢喜道:“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演变成为河神系与五岳神君之间的纷争,进而拉五湖、四海下水!到时候,杀了老龟,霸占洛神,实现我们鼍龙一族血脉的进阶,也实现我们江神府地位的超拔!” “鼍龙威武!” “鼍龙崛起!” 父子俩振臂高呼。 …… 远在颍川郡府城的陈义山接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晃得他洛神姐姐赶紧拿香帕给他擦,看的金童子、陈泰清、无垢道长等人一脸便秘样,清络、叶南星、雨晴、陈夫人一脸幽怨,也不敢说。 洛神在陈府逗留了一天才走,金童子到底也没能去成勾栏瓦肆,欣赏不到穿着半透明薄纱裙的姑娘们摇屁股,他很不开心。 叶南星也不大开心,她才知道自己珍爱的红狐拂尘是掌教仙师从洛神的宝库里拿来的。 她谈不上反感洛神,但是也绝对不喜欢,因为她觉得洛神虽然一口一个“弟弟”的叫着掌教仙师,但是眉眼里,完全不是拿陈义山当弟弟看的。 洛神活了上千岁了,叶南星也活了上百岁了,都是成了精的女人,谁还不了解谁心里那点小九九呢? 也就是看掌教仙师太幼小,不好意思直截了当的下手罢了。 这一点,叶南星跟江郎算是达成了共识。 当然,叶南星还烦那个清络,太魅惑了,看向掌教仙师的目光里全是勾搭,恨不得把掌教仙师吃了那种,听说这位新晋的玉女原本就是个水魅出身……天啊,掌教仙师都认识了些什么女人?!太危险了! 叶南星为此满是焦虑。 陈义山对自己身处“危险”之中是一无所知的,他也不焦虑,反而,在这几天,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从老鳖送他的《修神录》里又学到了一些新奇且实用的本事。 譬如拘神术。 所谓拘神术,是大神对小神,高等神职对低等神职进行召唤的一种命令术。 就如在和老金鱼开打的时候,郡府大城隍可以轻而易举的召唤出境内所有的土地神参战。 又如,大河神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召唤出自己流域内所有的水神开会聚餐。 简而言之,只要学会了这个神术,就可以召唤神祇来帮自己干活,还不用付费的那种。 所以陈义山学的很起劲。 其实,拘神术对于修仙者来说是很难学会的。因为拘神术的使用不靠灵气,而是要靠三魂之力。 大神对小神,高等神职对低等神职可以传唤,完全是基于三魂之力境界的不对等,说白了,就是高境界魂魄对于低境界魂魄的控制。 神道重视魂魄的修行,毕竟一大半神祇都是阴神,只有魂魄虚体。而且就算是阳神,也需要用香火愿力凝聚虚体,才好享受人间的祭祀。 再加上神祇们又喜欢给凡夫俗子托梦,魂魄修行不到家的话,这些都是做不到的。 但修仙者却不大重视魂魄修行,他们更注重肉身修行,靠灵气来改造肉身,在养元境界就完成通脉、引气、归海、洗髓、伐经甚至脱胎换骨的进程,到了成丹境界,还要完成阴实阳虚的变化,所以想修炼拘神术,大多仙人都不可能做到。 可陈义山却是个例外,外就外在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修仙者,更外在他拥有慧眼。 他的慧眼是怎么来的?是希夷老祖用一缕魂念帮他开启的,开启这个慧眼需要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开眼者,必须得是三魂之力大圆满。 换而言之,陈义山根本不需要对自己的魂魄加以锤炼,他眼下的三魂之力境界就已经超越绝大多数神祇了! 于是,颍川郡内的神祇们可倒霉了,一个个的被陈义山用拘神术呼来唤去,累的要死,又不敢抱怨。 陈义山倒不是故意的,毕竟他喜欢试验新学到手的本事,并且不断的改进强化,好使得临敌或者遇到危险时不掉链子。 他试验拘神术的时候,当然是从小神开始召唤起的。 先是府城内的门神,然后是土地神,而后是日游神、夜游神,进而变成了城隍庙里的神官、神将、司公正神们。 甚至在陈府一家人正常享用晚宴的时候,陈义山把他高祖爷陈重楼给召唤到了餐桌上,吓得正在进餐陈泰清喷饭,连忙三跪九叩,虔诚的汇报了一下自己最近为人做事并无过错,不至于惹得高祖爷显灵……最终恭恭敬敬的送走高祖爷,顺带毒打了陈义山一顿。 陈义山仍旧不知悔改,并乐此不疲,初五的时候试着把大城隍召唤进家了,惹得大城隍怨声载道:“仙长啊仙长,不就是拿了点江郎送你的礼物么?搁得住隔三差五的使唤我们?庙里很忙的,真的,求放过。” 走的时候,大城隍顺嘴享用了一棵果圃里的仙桃,闹的阿彩数桃子的时候发现数目不对,带着悍妇们提棍进了无垢道长的房间,生生把正在洗白白的道长拖出来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鞭挞,临走时,悍妇们还津津有味的评价:“说实话,这道长的腿是真白……” 初六,连轩辕山神和金鸡岭山神也都被陈义山“拘”来了,俩山神寂寞惯了,过大年也没地方串门,突然被陈仙长拘来还很兴奋,围着陈义山唠了一天嗑,送都送不走,说的陈义山头昏脑涨,懊悔不已。 初七,是老鳖。 老鳖来的时候甚是无语,他的神庙刚刚整饬好,神塑也已经落成,他用虚体附着在神塑上,正在对虔诚的信民们展示什么叫大神显灵,结果就被陈义山拘来了。 带着礼貌而不失嗔怪的表情,老鳖发出了灵魂拷问:“仙长你又无聊了么?仙长你不是说让小神好好在其位谋其政么?仙长你怎么在小神显灵的时候把小神拘来呢?” 陈义山内心尴尬,表面上一脸正经,道:“叫你来是有事,明天,我会跟家父一起赴京。家里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哦好说好说,仙长你放心的走吧,一切都交给小神,小神会替你照顾好家人的。” 老鳖唯唯诺诺的答应,心中如释重负,暗想着仙长终于要出门了,这几天,全郡的神祇们都不得安生啊。 陈义山觉得老鳖说的话不大吉利,什么放心的走吧,会替你照顾好家人的,表情还很嫌弃自己……他便坏笑着问道:“颍神,你舍得我走么?” 老鳖摇头晃脑:“不不不,小神感觉伤心极了,小神感觉失去了主心骨,仙长,小神想多陪你一些时间,哪怕是一刻钟,一时辰啊。” 陈义山很感动:“那好,明天,你驮着我和家父过颍水吧,这样,你就能多陪我一段时间了。” 老鳖:“呃” 第205章 神谕钉魂 《修神录》里除了拘神术很有意思之外,还有神谕术、钉魂术和托梦术也引起了陈义山的兴致。 其中神谕术最简单易学,此术被频繁施用于神界之中,是神祇与神祇,神庙与神庙之间的最寻常的联络方式,俗称: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譬如,颍川郡大城隍想跟洛川郡大城隍庙约个花酒,就可以弄来一根香,心里想着要跟对方说的话,嘴里默默念叨着神谕术的咒语,然后点燃炉香,袅袅的烟气便会把讯息送到洛川郡。 传递公函的时候,把内容写在裱纸上,心里仍旧是想着对方,嘴里当然也还是要默默念着神谕术的咒语,然后烧了裱纸,纷飞的纸灰会把公函完整送到…… 总之,话不多说,都在香火里。 这是个极其没有技术含量,但是又十分实用的神术。 陈义山背熟了咒语,弄来一张黄裱纸,拿了纸笔,思量半天,决定找黄河老龟试试看此术灵不灵验。 叶南星、雨晴和陈泰清、无垢道长都围过来看他鼓捣。 众目睽睽之下,陈义山在裱纸上写下一行字:“龟大哥,你还好吗?老鳖让我问候你。” 然后念着神谕术的咒,把裱纸点燃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很快,天空中就飘下一段香灰,纷纷扬扬,落到陈义山跟前,幻化出了三个字:“你有病?” “哈!大河神给我回信了!此术果然好用!”陈义山十分激动的拍手大笑,叶南星等人则同情的看着他,觉得大河神对他的问候很是中肯。 掌教仙师确实病的不轻! …… 相较来说,钉魂术修炼起来稍微有一点点困难。 它是一种针对魂魄攻击的神术,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神器的辅助。 譬如大城隍的碧玉圭,临敌之际就是砸,还有文武判官的判官笔,就是插,至于牛头马面的刀叉,还有黑白无常的棒槌,以及大鬼小鬼的金枷银锁,全都是针对魂魄攻击的。 钉魂术可以说是个基础攻击,得先钉住魂魄,才能去锁去上枷,才能勾魂,才能夺魄,才能抽离出来,进而索拿进罚恶司……总之,魂魄不被钉住,岂能乖乖的被丢进刀山,扔下火海,放入油锅中? 该术施展起来其实也简单,就是灭灯。 灭的不是寻常之等,而是幽灯。 《修神录》中记载,凡魂魄之上,左右各有一盏幽灯,乃是三魂之力之源,灭之便可以钉魂。 这幽灯,凡夫俗子看不到,修仙者也看不见,妖孽、圣徒、魔头也都概莫能外,唯有神祇可以看见,因为神祇大部分都是具备阴阳眼的。 可巧,陈义山的慧眼完美的兼容了阴阳眼的几乎所有功能。 他也能看见所谓的幽灯。 只不过从前,他对魂魄一类并无过多关注,更不知幽灯是为何物,所以从未特意找过幽灯,更没有灭过,他坐在后院里,恰好瞧见父亲陈泰清大踏步从石径上走过,一时间难免手痒。 他睁大慧眼,凝神观看,瞧见自己亲爹的左右肩头上果然各有一处豆大的光亮,按照《修神录》所说,那便是幽灯了。 若不细看,还真瞧不见。 呃,神祇们用神器灭灯,自己用什么呢? 陈义山悄然尾随着陈泰清,把玄英灵剑抽了出来,思量着,用剑可不可以……陈泰清感觉到了背后有古怪,扭头一看,自己儿子正提着剑朝自己比划,陈泰清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陈义山没有搭话,只是心想玄英灵剑的杀伤力太大,要不直接上手吧! 他掌蕴灵气,伸手“啪”的在陈泰清左肩幽灯上按了一下,那灯登时熄灭,陈泰清则立时半身不遂,左半边身子僵住了。 “小畜生,你又捣什么鬼!?老子这半边身子为什么不能动了!?”陈泰清大骂,但嘴有半边是瓢的。 陈义山赔笑道:“父亲,儿子拍了你的灯。” “什么拍了我的灯?哪里有灯?!哎呀呀老子这左侧身子怎么没知觉了?你快点给老子治好!要不然老子给你点天灯!” 一说治好,陈义山尴尬了,这幽灯弄灭了,怎么再弄亮? 翻遍《修神录》,坑爹啊,上面居然没有写! “快点啊小畜生!”陈泰清快顶不住了。 陈义山也慌了,这要是长时间下去,老爹还不彻底废了?! 一拍脑门,他赶紧用拘神术叫来大城隍,告急道:“求教大城隍,我爹被我拍灭了一盏幽灯,快想想怎么让它再亮起来!” 大城隍用阴阳眼看了看陈泰清的状况,“嗤”的一笑,道:“好说!” 他张嘴朝着陈泰清的左肩吹了口气,那幽灯立时就亮了。 感觉又来了,脑子又能控制身体了,试着伸腿走步,却因为发僵的缘故摔了一大跤,可陈泰清仍旧十分高兴,大叫道:“舒服!多谢大城隍!” 陈义山惊喜交加,连忙问大城隍:“你是怎么弄的?怎么一口气就把灯给吹亮了?我也可以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窍门,你快教教我!” “呵呵……”大城隍得意的一笑,道:“这幽灯当然是要用香火气才能点燃的,仙长体内没有香火气,学是学不会的。更何况,这种神术,大多是对付凡夫俗子和小妖小怪的,在仙长眼里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学它干什么?” 陈义山大感沮丧,摇头道:“你不懂啊。” 大城隍确实不懂陈义山的想法,陈义山有奔雷身法,再加上摄空仙术、石遁仙术,配合这钉魂术使用,简直不要太疯狂。 就像上次跟江郎动手,完全可以先以奔雷身法躲避江郎的攻击,而后用石遁仙术凭空消失,或者以摄空仙术猛然拉近距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出手拍灯! “啪!” 钉住了。 那接下来,自己就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了啊? 神祇们钉魂,都是凭借神器进行远攻,而且是视之为辅助手段,从未想过把钉魂术运用到贴身近攻上,或是把它当做致命的攻击手段。毕竟,对手孱弱的话,远攻就足够了,对手若是太强,他们没有身法上的优势,就算是想近攻也近不了…… 大城隍悄悄对陈泰清说道:“太守,你也该管管你这儿子了。他拍的可是你的幽灯,幽灯是主控魂魄存亡的啊!幸好有我在,要不然,你的两盏幽灯被他全拍灭,亮不起来,可是要变行尸走肉了。” 陈泰清听的大惊失色,继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倒提铁剑满院子追杀陈义山—— “小畜生,居然学会弑父了?!” “冤枉啊,儿子就是试试新学的本事。” “试本事?那你朝自己身上试啊!” “灯在肩头稍往后处,我自己看不见自己的啊。” “混账玩意,那也没有像你这样这坑爹的!不知道怎么点亮,也敢拍老子的灯?!” “……” 大城隍心满意足的看了一段打戏,又顺走一颗仙桃,优哉游哉去了。 是夜,陈义山哀嚎连连。 无垢道长也哀嚎连连。 第206章 托梦与分魂 陈泰清的毒打是从来不会限制住陈义山不断探索的脚步的。 神谕术简单上手,拘神术与钉魂术同步试炼,前后不过数天时间,陈义山都已熟练掌握,但唯独托梦术,有些费周章。 此术其实并不复杂,它跟神谕术一样,是神祇们的常规术法之一,而且也是联络手段。 只不过,神谕术是用于神与神之间的联络上,托梦术则是用在神与人之间的联络上。 简而言之,就是神祇以魂念入人类的梦,跟人类聊天,表达诉求,或传达指令。 那为什么有话不当面讲呢? 呵呵,毕竟神祇们是要讲逼格的,哪怕是塘主这种池塘里的小神也知道对信民要保持神秘感,要玄之又玄才能强化神权。 所以,通常情况下,神祇们与凡夫俗子沟通,要么是附着于神塑显灵,要么是半夜三更入梦,如此方显得神秘且高贵。 更何况,神祇也是有私欲的,当神祇们想做一些不大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私事时,也会选择用托梦的方式告诉自己的信民,假手于信民去完成。 譬如大城隍想索个贿,怎么好说出口呢?托梦啊,托梦给赵老员外,委婉的表达一下最近口渴而且恰巧金鸡岭有新茶可以采摘……赵老员外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托梦的仪式也很固定,一般是卷起一阵突兀的阴风悄然入帐,被托梦者被风吹得昏昏沉沉,接着神祇就出现了,或是故作威严,或是和蔼可亲的絮叨一番之后,身影随风消逝,被托梦者悠悠醒来,揉揉眼睛,略一回想,啊,恍然大悟,竟然是神祇显灵托梦给我啦,好有面子啊…… 但是,如何精准的完成一个托梦,还是需要一些辅助条件的。 譬如,大城隍要给赵老员外托梦索贿新茶,须得先从生死簿上找出赵老员外的名字,而后才能有的放矢,让魂念侵扰进老赵的梦里去。 这样的法子略显麻烦,毕竟一个郡府大城隍庇护的百姓多则百万之众,少说也有数十万,若是每次托梦,都得翻开生死簿,找花名册,怕是从天黑磨蹭到天亮,也托不成。 所以,怎么解决呢? 办法很简单,神祇们化繁去简——托梦只找熟人托! 至于一般人,想要享受这个待遇?呵呵,做梦去吧! 不是熟门熟路,想送礼也没机会! 譬如郡府大城隍固定的熟人是郡太守,还有给他上供最多的香火大户如赵老员外、老马族长等,至于其他人,还不够格让大城隍亲自托梦。 大城隍手下的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们,则对标了郡太守麾下的佐官,如郡丞、郡别驾、郡司马等,当然也包括了自己的香火大户…… 这个神术对于陈义山来说,大的用处几乎没有,他实在是想不来找谁去装这个逼。 给自己的父亲、母亲托梦?告诉他们早上起来给自己做一碗牛肉汤?怕是牛肉汤没有,拳头和巴掌是有的。 给叶南星、雨晴、无垢道长托梦,告诉他们早点起床勤加修炼?她们怕是会觉得掌教仙师疯了…… 再者说,陈义山手头上也没有城隍庙独一份的生死簿,做不到有的放矢,不可能想找谁托梦就能找到谁,所以他为什么要学托梦术? 他学托梦术完全是从中看到了其他的可能性——分化魂念! 按照《修神录》的记载,托梦术就是靠着魂念入梦才得以实现的,怎么样才能让魂念入梦?当然是要先分化出魂念。 三魂之力的境界决定了魂念分化的难易程度和数量多寡,境界越高,分化魂念就越容易,可分化的魂念也就越多。 《修神录》表示,三魂之力的境界由低到高,分别是散魂境、离魂境、敛魂境、幽明境、澄明境、空明境、无为境、小圆满境、大圆满境,直至传说中只有先天神才拥有的混沌境。 巧了,陈义山的三魂之力境界是大圆满状态,比大城隍还要强得多。 分化魂念完全没有压力! 可说到底,分化魂念对陈义山又有什么好处呢? 要知道,没有好处的事情,陈仙长是从来都不会去做的。 陈义山喜欢琢磨神术、妖术甚至异术,从来都不是为了改换门庭,弃仙修别的道去,他就是为了改善术法,将其他道术改善成适合仙人使用的,简单且威力奇大的术,最好是既能唬人又能实用! 他之所以琢磨托梦术,是因为那天洛神来家里串门的时候,他无意中从自己姐姐嘴里听说了两个传闻中的顶级大仙法! 一个是身外身仙法,另一个是元神出窍仙法。 这两个仙法顶级到什么地步?顶级到叶南星根本就没有听说过,顶级到连洛神都没有见过! 传闻中的身外身仙法,是修炼到一气混元境界的大仙才可以施展的,该境界的大仙可以幻化出许多分身来,这些个分身还都不是虚体,是完全实打实的、活生生的可以跟本尊做同样的事情,甚至施法,战斗……这种仙法要是能学会,就厉害大发了! 但陈义山在成功分化出魂念之后,却意识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魂念可以分离出来一道、两道、三道……但是自己的肉身不能分啊。 一气混元?那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啊。 再说元神出窍仙法,传闻中,有大仙能运八九玄功,让元神出窍,届时即便肉身毁灭,真身却能保持不死。 这种仙法是能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保命的绝招,毕竟,元神可超脱六道,不入五行,没有那么多限制,肉身却不一样……陈义山眼馋了许久,突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个尴尬的事情,他连元神都没有炼出来呢,出个屁窍啊。 元神怎么炼出来?用八九玄功?可八九玄功又是什么仙道术法?陈义山一概不知。 洛神说的时候,也表示自己都道听途说而已。 陈义山至此才感觉仙路慢慢,自己怕是才初窥门径而已。 眼下,最有可能的倒是可以试着把魂魄弄出窍,体验下灵魂出窍的感觉。 初七夜里,他试了。 于是,初八清晨,已经收拾停当,准备赴京面见大宋皇帝的陈泰清,发现儿子坐在房间床上,泥塑木雕一样不动如山,上前一推,儿子倒了,再一摸,儿子居然凉了! 第207章 灵魂出窍 陈泰清叫儿子启程,却惊觉儿子的身体僵了,伸手一触鼻息,没气了,颤抖着再去摸脖颈,也没脉了! “儿啊!”陈泰清吓得魂飞胆丧,浑身瘫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抖得如风中残烛,啕嚎大哭:“我儿仙逝了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 叶南星、雨晴和无垢道长听见动静,都慌忙跑了进来,只见陈义山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在床上,而陈泰清瘫坐在床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叫你不要瞎练,你非不听,怎么就把自己给练死了啊!呜呜升官发财死婆娘,人到中年三大幸事,我只赶上了一件,可白发人送黑发人倒让我赶上了!呜呜呜” 陈夫人从外面闯进来,先给了陈泰清一巴掌,又去摇晃儿子,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悲攻心,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叶南星根本不信陈义山会死,先扶起陈夫人,让雨晴照看着,而后自己上前,恭恭敬敬道:“掌教仙师,别闹了,赶紧醒来吧。” 没有回应。 “掌教仙师,该启程了,今天是赴京的日子啊。” 还是没有回应。 “洛神来了!” …… 叶南星也慌了,伸手又是摸又是挠又是打,试验半天,见陈义山始终无动于衷,叶南星彻底惶遽起来,痴痴呆呆道:“掌教仙师没了吗?怎么会这样?这,这是不可能的!掌教仙师的修为那么高,就算是活两百岁、活三百岁都不在话下啊!” “小师祖哇!你还那么小,怎么就死了啊!我还没有伺候过你呢!”雨晴抱着陈夫人,“哇哇”大叫。 无垢道长坐倒在地上,捶胸顿足,啕嚎恸哭:“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众人的哭声那叫一个惨烈,几乎把屋顶给掀飞了去。 正凄惨悲痛无法自已的时候,“呼”的一声响,门窗大开,一阵阴风滚滚卷了进来,吹得众人都是浑身一颤,连陈夫人也被冻醒了。 转过身来,却见是大城隍带着文武判官、金枷银锁、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站在门口处,个个脸色古怪。 “呀呀呀!”陈泰清悲痛欲绝的叫着,道:“大城隍是要亲自来收我儿的魂魄吗?”又问文判官陈重楼道:“曾祖爷,义山,义山他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收什么魂魄?我们是来送魂魄的!”大城隍摇头叹息道:“要说陈仙长啊,以前还真没有看出来,竟是个胡闹的没边没际的人!” 说话间,大城隍拂袖一挥,忽从袖子里抖出来一团幽影,落在地上,倏的变大,亦真亦幻的正是陈义山的模样,只众人瞧不见罢了。 “陈仙长的魂魄来了,诸位都让开点,别挡住他的肉身!”大城隍努了努嘴。 陈泰清夫妇两个、叶南星师徒二人连同无垢道长都赶紧挪开,又都睁大眼睛去看陈义山的魂魄在哪里,却哪里瞧得见? 那陈义山的魂魄还在左右张望,陈重楼早不耐烦起来,抬脚朝它猛踹了一记,骂道:“小兔崽子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去?等凉透了,想活都活不了!” 那魂魄往前一扑,撞进陈义山的躯干内,瞬间融入进去。 陈泰清也不哭了,揉揉婆娑的泪眼,又扭头看看自己的儿子,见陈义山歪在那里仍旧如泥塑木雕一样,动也不动,心下着慌,挤到显灵的陈重楼身旁,嗫嚅道:“高祖爷,义山他到底是死是活?” 陈重楼没好气道:“当然没死,他还且活着呢!” 陈泰清大喜,忙问道:“那他怎么不动?” 陈重楼哼哼道:“他的魂魄刚刚进去肉身,还得磨合一会儿。” 陈泰清心下大定,又问道:“可他的魂魄怎么会离开肉身?” “你问他呀!这小兔崽子,谁知道他搞什么鬼,自己把自己的魂魄弄出窍了!那不是成心要作死么?!”陈重楼恨恨的骂道。 众人听的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措。 无垢道长还是懂些阴司事务的,狐疑道:“仙长若是能自行灵魂出窍的话,必然也能自行回来吧?” 陈重楼道:“这小兔崽子的魂魄出窍之后,趁着半夜溜到外面晃荡,结果误闯进我们城隍府布置的幽冥路上,被钉魂桩给禁锢了!跟着若干个新过世的幽魂蹦蹦跳跳的往功过司里进,准备销阳间的账,然后去投胎呢!” 陈泰清吓得眼皮子乱跳:“还有这种事?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有什么想不开的?年纪轻轻,要投胎?!我和他娘,哪点对不起他了?” “仙长未必是去投胎的,多半是误闯。” 武判官笑着解释道:“陈太守不大了解我们城隍府阴司的规矩,我们在治下设有幽冥路,幽冥路上布置有八八六十四处钉魂桩,依照卦象排布,可千变万化,神仙莫测,专收世间新死生灵的幽魂。凡幽魂游荡世间,一不小心就会误入幽冥路,然后被钉魂桩所困,此后便再也不能由己,势必前往功过司,清算生前的功过是非,然后再决定如何分派来生。其中有大功者可前往赏善司受赏,有大过者则要去罚恶司受罚,至于生平简简单单、平平常常者,就会发往阴阳司,准备投胎往生。” 陈重楼骂道:“你说着小兔崽子作不作死?!亏得昨晚我闲着无事,在功过司司公那里打嘴仗,无意中的一瞥,竟然瞧见这小兔崽子的魂魄也在逝者之中!我吓了一大跳,慌忙去翻看生死簿,却见他的名字并没有被勾销!我想着事情不大对劲儿,慌忙请来大城隍爷,又合了二爷、三爷、四爷、五爷、六爷、七爷、八爷之力,废了大半夜功夫,才算是解了钉魂桩,把这小兔崽子的魂魄弄了出来!” “嗯,任何幽魂上了幽冥路,在被钉魂桩禁锢之后,都难脱身,除非是本府亲自出手,再合八大神官神将,用神器方能使之解脱。”大城隍苦笑道:“陈仙长胡闹可不要紧,昨晚差点累死我等。也亏得陈仙长修为高深,仙法广大,肉身非寻常可比,要不然,这魂魄出窍离体一整夜,纵然是回来也死定了……” “如此厉害吗?”陈泰清满面悚然,陈夫人也吓得捂住了嘴。 “是啊,所以,陈太守以后可是要严加管束陈仙长的。”大城隍告诫道:“陈仙长原本也是个稳重之人,怎么近来像是变了性子一样?要好好管一管的。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玉不琢不成器,孩子不打不成才啊。” “不错不错。”众神纷纷附和。 第208章 赴京 “哎哟,冻死我了!” 众人正被大城隍说的目瞪口呆,那边陈义山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就喊冷,又嚷嚷道:“怎么身子不能动了?啧啧,硬邦邦的。大城隍,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啊?” “且等片刻。”大城隍冲陈泰清努了努嘴,暗示还不赶紧趁此时修理修理? “小混账!”陈泰清会意,立刻冲了上去,抬手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又啐了一口,骂道:“一天不作死,就浑身不舒坦是吧?!” 陈义山动不了,跑不掉,只能受着。 “小兔崽子,修仙了,本事大了啊,翅膀硬了是吧?你还玩灵魂出窍,准备投胎呢?来来来,跟老子说说,你想投什么胎?投谁家的胎?!你是想认谁当爹,认谁当娘了?!我和你娘是对你不好还是怎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陈夫人立刻上前推了陈泰清一把,又瞪了一眼,然后伸手搂住儿子,“乖乖”的叫着,心疼道:“我儿受苦了,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有娘在呢。没事儿不要作死么,投胎是好玩的吗?真投了去,可就见不着娘了呀……” “娘,儿子没有去投胎,都是误会,我好端端的修仙,岂能去投胎?呵,呵呵呵诸位神祇辛苦了,也都散了吧。” 陈义山讪笑着,感觉身体已经渐渐恢复正常,可以动弹了,便从母亲怀里挣脱,冲大城隍使眼色,让他带着手下众神祇先走。 大城隍却坏笑着,假装不懂陈义山的意思。 他昨夜累的半死,心想着过年以来就受陈义山折腾,没过一天安生日子,今天不看陈仙长挨一顿毒打,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心的。 陈义山揉了揉腿,下床先对陈泰清赔了个不是,又冲大城隍以及众神官神将说道:“深念大恩大德,请受陈某一拜!” “靠!恩将仇报啊!”大城隍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众神官神将哪敢受陈义山的大礼,顿时一哄而散,连陈重楼也跟着跑。 陈义山冷笑,小样,跟本公子斗?! 回到庙里之后,陈重楼气喘吁吁之余,突然想到,老子是他高祖爷,他三跪九叩老子也没屁事,老子跑什么跑? …… 陈义山实在是没想到鼓捣个托梦术,试验下灵魂出窍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竟然差点投了胎去! 痛定思痛,他决定,以后就算出窍了,也决不能乱跑。 其实在昨夜,当他出去浪荡的时候,是看见了幽冥路的,因为慧眼认识。 他看见幽冥路上有众多幽魂蹦蹦跳跳的,如牵线木偶似的往前走,既不回头也不乱跑,便大为好奇,就想着凑过去看看幽魂们在搞什么把戏,结果,一上幽冥路,他便两脚踩中了钉魂桩,登时不受控制,如被牵了线一样,也加入到了蹦蹦跳跳的行列中…… 而今死里逃生,免不了还要挨一顿毒打。 挨过打之后,他好言安慰了父母一番,又交待叶南星和雨晴在家里好好修炼,他略作收拾,就准备和陈泰清、无垢道长启程赴京去了。 叶南星心里很是幽怨,她想着掌教仙师出门,怎么着也得带上自己吧? 可自己居然又要留下来看家! 气死了! 但她内秀,纵然幽怨也绝不会问,只装作浑若无事的答应。 雨晴可不一样了,她扯住陈义山的胳膊,嘟嘟囔囔,撒娇卖痴道:“小师祖,我也想跟你一起出远门,我也想去京城里看看热闹。凭什么老牛鼻子可以去,我和师父就不能去?求求你啦,带我们一起吧!” “因为道长是男人啊。”陈义山的回答简洁明了:“你和南星都是女的,跟着我和父亲出门不大方便。” 无垢道长“嘿嘿”笑的跟吃屁似的,简直美的要上天,心中无限感叹:“终于不用再挨悍妇们的凌辱了!这些日子以来,贫道在家里算是受够了,那个可恶的阿彩实在是不可理喻,每次丢桃都会算到贫道头上! 忍她一次两次也倒罢了,可是到后来,这个阿彩竟越发变态!居然会去数素心腊梅的花瓣,但凡丢一片花瓣,就污蔑贫道是采花大盗,依旧会带着悍妇们来找贫道的麻烦,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番出远门,贫道总算是要脱离苦海了啊……” “是谁又采花了!?” 无垢道长正在自我欣慰,突然间听见阿彩在院子里张狂叫嚣,登时心头剧震! “关门,放狗,拿好棒槌,去找那老道!” 外面已经传来悍妇们兴奋的脚步声。 “仙长,太守,贫道先行一步了,在颍水岸上等你们!”无垢慌的如屎憋腚眼,一溜烟蹿了。 …… 颍川郡地处中原腹地,地连南北,冬天本来就不是特别严寒,等到了正月,天气更是一天比一天暖和,至初八这日,出行时已经可以不备许多棉衣了。 陈泰清武夫出身,平素里没有那许多讲究,出门在外不需要奴仆随从,只他和陈义山二人,都做便装打扮,也都戴了斗笠,携上兵器,包裹里放些盘缠和干粮,简简单单、利利索索的,便策马往颍水渡口赶去。 父子俩行至颍水岸边时,见冰面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行船。 无垢道长在等候中已经跟船公谈好了渡资,招呼着陈氏父子过去。 陈义山下马行了几步之后,忽然心中一动,暗觉麻衣之上,隐隐有新衲结成。 怎么这个时候会结衲呢? 他狐疑着,止住了步子,正想翻开外衬,看看麻衣上新结的补丁是谁的缘法,却骤然听见水面上“哗啦啦”一阵浪响,在陈泰清的惊愕声中,有个白袍白盔的水族神将分波跳出,身后还带着一群虾兵蟹将,朝着陈义山纳首便拜: “小神在此恭候仙长多时了!” 陈义山一愣:“颍神派你来的吗?” “是小神自己要来的。”那神将笑道:“小神特来伺候仙长过河!” 陈义山还没有来得及细问,颍水两岸却已经沸腾了起来。 原来,神将和虾兵蟹将的出现,让岸边的艄公、船夫、渔民们尽皆大吃一惊,往来过河的船客们也都纷纷瞩目,然后便有人认出穿便衣戴斗笠的是陈泰清、陈义山父子俩,于是就惊喜交加的喊了起来: “是陈仙长啊!” “还有太守大人呀!” 陈氏父子二人的威信在颍川郡正是如日中天之际,寻常百姓瞧见他们,无不兴奋激动,簇拥着就准备来行礼参拜。 几条大船也迅速从水面上横了过来,争先恐后的喊叫: “仙长、太守大人,快上小人的船吧!小人送你们一程!” “不要上他的,他的船太小,只能上两匹马!小人的能上三匹马!” “小人在颍水渡船二十年了,平平安安到如今哎!仙长和太守大人都赶紧上来吧!” “小人的船上有好茶,小人的婆娘能烧一口好菜呀……” 陈氏父子俩被招呼的头昏脑涨,无垢道长也跟着忙乱,那水族神将一涌上前,捏个诀,念个咒,但见波分浪开,一朵巨大的莲花浮出了水面! 岸边喧闹的声音立时静了下来,众目睽睽,都巴巴的望向水面。 但见雪白色的花,瓣瓣分开,闪出中间偌大的地方平整如地,下有七片巨大的莲叶,拖着那莲花安安稳稳,波澜不惊。 “仙长和太守大人请上小神的莲座!”那神将招呼道。 “父亲,走吧,莫要搅扰百姓们了。”陈义山也不推辞,牵着马,一跃而上,跳进了莲座,但觉脚下软软的,还挺舒服。 后面无垢道长也赶紧跟上,陈泰清只稍稍犹豫,便也上了去。 那莲座立时便推水疾行,很快就远离了水岸。 陈泰清站稳了,回身朝着岸边深深一揖,挥手大叫道:“诸位父老,多承厚意,陈某有公务在身,无暇多说,告辞了!” 陈义山和无垢道长也跟着行礼,摇拜岸上百姓,以谢他们的拥戴和亲热。 岸边众人见陈氏父子过河竟有神将用宝贝相送,而且还有虾兵蟹将推波助澜的护持着,无不敬畏钦服,又见陈泰清、陈义山冲他们行礼拜谢,更是感动,一时间,岸上打躬作揖的,叩首磕头的,纷纷而起…… 那神将感叹道:“真是民心最知向背啊。”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 既然认出了这个神将,陈义山也知道自己新结的衲是从何而来了。 第209章 三不管地带 来送陈义山的水府神将不是别个,正是原阳翟县松林池塘的塘主——那位得道的泥鳅精。 这位泥鳅精在没有发迹的时候,打扮简陋,穿着也猥琐,而今银盔银甲白袍搞的是焕然一新,手底下又簇拥着十几个虾兵蟹将,个个挺胸凸肚,护卫在他两侧,显得是威风凛凛,大位不凡,以至于陈义山刚开始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 莲座在颍水上行走的甚是迅捷,须臾间,已经越过诸多摆渡的船只,往西行去。 陈义山立在莲座前头,远望水面浩瀚,烟雾蒙蒙,心中倒也畅爽,随口说道:“还是水路走得舒心,若是策马狂奔,哪有这般身不动而轻舟已过万重山,两岸风光尽收眼底的闲情逸致?” 那泥鳅精说道:“仙长和太守要往京城去,坐咱的莲座那是再合适不过了!顺着这颍水逆流而上,出了咱颍川郡的地界,上岸找个地方睡一晚,起来了继续走,两三天而已,连黄河也不用过,洛水也不用走,麻溜的就到了。” “恭喜塘主升迁了,也多谢你来相送,真是有劳了。”陈义山回过头来,笑吟吟的说道。 陈泰清和无垢道长也连连拱手示意:“多谢神尊相送!” 泥鳅精也慌忙给三人团团作揖回礼,笑的俩小眼都快眯缝没了:“仙长恁的客气!这都是咱应当应分的,颍神大人原说是要亲自来送的,可后来一想,又怕仙长和太守站在他的背上行水路有碍观瞻,飞在空中吧,又怕把仙长和太守给转吐了,于是咱就自告奋勇,讨了这个美差!” 陈义山想起来大河神站在老鳖背上飞起的窘状,也是一阵庆幸,是啊,都差点忘了,老鳖这货带谁飞谁吐,亏得他有自知之明,没真的来送行…… “塘主,你这莲座很好用啊。” “嘿,仙长过奖了,这是咱在松林池塘的时候,闲的屁股疼,祭炼出来的。那池塘里别的不多,就莲花多。” “厉害!” “仙长,你恁大的仙法,怎的不带太守和这位道长腾云驾雾奔京城去呢?” “家父是进京面见皇帝的,宜低调,腾云驾雾进京,显得不那么敬重皇家。” “对对对,还是仙长考虑周到,小神这脑子原本就不大好使。” 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听泥鳅精说话有趣,又看他相貌滑稽,都暗暗的发笑。 陈义山介绍道:“父亲和道长大概还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啊,原本是阳翟县松林池塘的塘主。” 泥鳅精“嘿”的一声,说道:“说什么塘主不塘主的,咱就是个泥鳅成精!因为救过几个溺水的娃娃,被百姓们感恩,立了个小庙,又捏了个泥胎,当神供奉着,吃了几天野香火后,也没讨个正式册封。后来,阳翟县的城隍爷知道了,就派文判官去查咱,一打听咱的事迹,很是欣赏,拍着咱的肩膀说你他娘的好好干,封个正神是没跑了!于是上报到老颍神那里,想给咱讨要个水神正职,结果老颍神不大看得上咱,说是一个泥鳅精在坑里好好待着就是,进大水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于是就让咱当了个塘主。” 陈义山忍着笑道:“别看他神职虽小,却深明大义,老金鱼造孽时,他第一个反戈!” 泥鳅精严肃道:“那是,老颍神搞那一出子,摆明了是要坏事!咱又不傻,哪能跟着他瞎胡闹?” 陈义山竖起大拇指道:“你做塘主是大材小用了,这不,现如今得了造化,在新颍神手下当差,也管着这几十号虾兵蟹将呢!” 泥鳅精揪着长须,还有点难为情,扭扭捏捏的说道:“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仙长的好意,还以为仙长要斩草除根,把水族全清算了,没想到仙长是真的要抬举咱!说什么造化,还不都是仙长给的!咱以后唯仙长马首是瞻!” 这话说的倒也真诚,当初老金鱼毁败之后,陈义山在颍水岸上发现这泥鳅精和年先锋殊死大战,渐渐不支,于是出手救了他,又给他许下诺言,说以后一定会给他觅个好去处……前几日,老鳖来拜府时,陈义山特意交待了泥鳅精的事情,让老鳖着意关照一下,老鳖倒也真放在心上了,不过几天的光景,就扶持上来了。 陈义山那麻衣上新生的衲,便是由此而结。 陈义山还暗暗的感慨:这麻衣真是亲兄弟明算账,童叟无欺。之前救这塘主,都没有结衲,提携他了一把,反倒是结了!想来是救命之恩抵消了砸烂他莲藕水府的过失吧…… 那泥鳅精也是个话唠,旁人不吭声,只他一个劲儿的絮叨:“上次与仙长别过,咱心中惶恐的很,怕那年先锋再找咱的麻烦,也怕仙长要秋后算水族的账,于是就躲了起来,连松林池塘都不敢回去……” “你怕我秋后算账?我岂是那样的人?” “是啊,所以说咱没脑子嘛!” “那你一直躲着,是怎么被颍神找到的?” “是咱自己上门的!就除夕那天,咱听说新任的颍神来了,好家伙,一出手就捏死了造乱的年先锋!什么虾兵蟹将鱼精蚌怪的,全都服气了!咱一想,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但烧的好!咱也别藏猫猫了,赶紧去报到吧,别把火烧自己身上咯!去的时候,咱心里还担惊受怕,也不知道这新颍神啥脾气,万一看咱是个泥鳅精,一不高兴也捏死咱了岂不糟糕?又听说新颍神是老鳖出道,老鳖可是吃泥鳅的,啧啧真是怕的要死!可谁能想到,颍神一见到咱,就说要提拔咱,咱啥都不知所以然,稀里糊涂就升官发财啦!仙长你瞅瞅,咱这头盔,还有咱这甲,可全都是银的啊!” 一番话说的陈泰清和无垢道长都捧腹大笑,心想这泥鳅精也太他娘的贫嘴了。 陈义山也是乐不可支,连连赞道:“这盔甲好看!简直太威风了!还是银的,肯定值不少钱!真真是升官发财咯!对了,颍神封了你什么职位啊?” 泥鳅精“嘿嘿”笑着,一张锅底似的脸兴奋的红光绽放,满是得意道:“咱现在可是颍神水府的第一神将!颍神亲自赐咱名号,叫做倪神将!跟新提拔上来的刀先锋不分高低,连老资格的谢神将都被咱比了下去!还有那个曹神丞官,也不如咱得宠!巡水夜叉神就更别提了,直接他娘的冷宫伺候!” 无垢道长忍不住接话道:“真是造化啊!阁下是泥鳅精得神道,便被封了倪神将,那刀先锋想必就是个刀鱼精了?谢神将莫不是蟹精?曹神丞,多半是个草鱼精?” “正是正是!”泥鳅精敬佩道:“这位道长真是聪明啊,单单从姓氏上就把我们颍神水府的几员大牌神官神将的出身给猜出来了!厉害,厉害!” 陈义山、陈泰清、无垢道长闻言尽皆一愣,片刻之后,便忍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莲座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有泥鳅精作陪,这水路走的既有趣又不寂寞,不觉间,天色已经向晚,看地界,已出了颍川郡辖境,进了阳城县。 阳城县隶属于三川郡,却与颍川郡、洛川郡都交界,因此算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情势一向复杂,人员也乱。 陈泰清的意思是不要在此地停留,上了岸,骑马走大路,折而向北,走到嵩岳境内之后再找住宿的地方。 嵩岳境内有中岳神君罩着,料想不会有什么妖孽、猛兽和强盗土匪作乱。 无垢道长对此深表赞同。 但是陈义山却坚持要在阳城县住下来,陈泰清问他什么缘由,他支支吾吾不说,到最后,问急了,才言不由衷的说道:“儿子掐指一算,此处有故人相逢,须得留宿一夜。” 陈泰清和无垢道长没奈何,只得由着他。 其实哪里有什么故人相逢,陈义山非要住阳城县,只因为一个缘由——这个地方乱啊! 乱还不好吗?不乱的话,自己哪能管闲事啊?不管闲事,哪能结衲啊? 自己巴巴的跟着亲爹出来所为者何? 既要保护爹的安危,更要多管闲事! 于是辞别了泥鳅精,三人三马上岸。 陈义山兴高采烈,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忧心忡忡,一起奔阳城县而去。 第210章 夜不行 陈义山、陈泰清、无垢道长来到阳城县的时候刚好是傍晚申时正,结果到城门下一看,已经闭关了。 三人一阵错愕,寻常城门关闭不是要到申时三刻么? 问道上的行人才知道,阳城县属三管三不管的地方,又有三教九流汇聚,入夜则生事端,因此城门关闭的时间比别处要早三刻钟。 陈泰清当即埋怨陈义山道:“让你不要来,你非不听为父的话,现在可好了,咱们连城都进不去,住哪里?吃什么?” 陈义山赔笑道:“进不去便不进了,反正明早还要赶路。父亲也不是讲究的人,不如就近在城郊寻个住处,将就着歇息一夜就是了。” “你啊!”陈泰清摇头无语。 三人便找宿处,城郊的客栈倒也真多,不一时,三人便寻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整齐的小店,能喂马,也供餐食,于是便进店挂了房。 吃罢饭,陈泰清有些疲惫,嘱咐陈义山早点休息,便自去睡了。 无垢道长虽然不累,但他有日复一日不改的习惯,入夜就洗白白。 所以只剩陈义山自顾自的坐在店里,眼看着四下无人,外面也静悄悄的,他便问客栈老板:“店家,咱们这城郊何处是比较乱的地方啊?” 店老板瞥了他一眼:“客官这话是什么意思?咱这店可不是黑店,咱四周也安生生的。”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你哪个地方比较乱,比较容易闹事。我听说阳城县是三不管的地方,境内特别乱,有心想见见世面。可今晚来你这里住宿,瞧着也平常,没什么闹事的啊。” “没听说过专寻乱处见世面的。”店老板冷笑道:“想找乱子不是,出了我的店,你往南走二十里,有条街,叫做‘夜不行’,那是我们阳城县辖境内最乱的去处!你便是有胆去,可没命回来!” “这个地方有多乱?” “听听名字就知道了,那个地方是入夜决不能去的!便是白天,也没人敢去!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积年的大盗,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扎堆的地方,是赌坊、兑房、酒肉铺、勾栏瓦肆、黑店黑贩数不胜数的地方,又有人牙子、药婆子、毒姑子、烂花子、浪子、混子、痞子,还有发墓贼、刺客、刀客、恶法师……能在那里待住的,都不是人!就是神,在那地方也立不住庙。” “呃有妖怪吗?有恶神吗?” 店老板怔住:“……” 陈义山又问了一遍:“有么?” “有病!”店老板白了陈义山一眼,扭头一掀帘子,进屋去了。 陈义山甚是无语:不说就不说,骂我干什么? 眼看店门紧闭,他便紧了紧外衣,戴好斗笠,背上玄英灵剑,使了一个石遁仙术,从石地板上遁了出去,往外踏着夜色往南而行。 夜不行? 呵,但愿不虚此行。 二十里的路程,对施展奔雷身法的陈义山来说,不过须臾间的功夫。 听那店老板说的邪乎,可近处一看,不过是个店铺林立、街道纵横的市井,内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极其热闹,与城外别处一到天黑就寂静无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义山随意寻了一条街,便信步走了进去,沿途只觉有无数双人眼都在自己身上盯,他也直当是平常。 迄今,尚未感知到有一丝令他心动的危险。 或许正如那店老板说的,这里尽是恶人出没,但想要找妖孽,找恶神,怕是没有。 “公子爷,来玩啊!” “哎哟,穿戴的这么严实,都瞧不出来长得俊不俊俏!” “身段不赖,瞧瞧那屁股,紧绷绷的,多结实!” “太瘦了,这身板,顶不住咱姐们祸害吧,嘻嘻” “……” 一阵极其腻歪的浪语从路旁传出,陈义山扭头望去,见一座木楼下,门开三扇,挤满了衣着花花绿绿的妖冶女子,都穿的极薄,一望之下,近乎透明。 他看的有些发呆,几个女人见状,已经笑嘻嘻的围了上来,吓得他赶紧落荒而逃。 要是金童子在就好了,他肯定喜欢…… 拐了几下,他耳听得后面有脚步声传来,甚是紧凑,又听见有人低声嘀咕: “这厮像是新来的雏,从前不曾见过。” “背上那把剑瞧着不错,抢来掌掌眼?” “没点过茬,不知道硬不硬。” “……” 陈义山猛然扭头,早看见有几道人影闪进黑暗巷道里去了。 他冷笑着,回身又走了几步,渐渐靠近一个酒肉铺,见门口处站的都是人,正张头张脑的往里面观瞧着什么,有人窸窸窣窣的耳语:“老大,你看这鸟面熟吗?” 陈义山心中一动:这声音听着好耳熟! 他便往那酒肉铺里去,到门口,压低了斗笠,站高望远,循着刚才说话的人瞥去,这一看,他心中猛然欢喜——真的遇到了熟人。 是吴阳那家伙! 瘦高瘦高的,背后负着他的枪,鹤立鸡群般,十分显眼。 再仔细一瞧,吴阳的身旁还站着田青田老大、刘胜刘老三以及身段婀娜的林美云。 他们四个怎么来这里了? 陈义山不动声色的悄然靠近,心想着等会儿开口跟他们打招呼,准能吓他们一跳,转念又觉得这行为不符合自己之前的仙长风范……忽听店内有人高喊了一声:“没人要这鸟么?!” 接着便是一大串脏话:“不要的话,老子就闪了!没出息的王八蛋们,屁股朝天有眼无珠,还以为是凡种呢?!老子用异术养的神鹰,连小妖怪见了都跑,可抓这蓝羽的小雀,硬是被它啄瞎了一只眼!你们想吧,好好想想这鸟该多少钱!过了这村没这店,老子走了以后,你们都他娘的后悔去吧!” 陈义山便抬眼看那人,只见是个披头散发的蓝脸汉子,生的枯瘦嶙峋,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样,左肩上卧着一只黑黢黢的老鹰,闭着一只眼睛,睁着一只,幽光闪烁,看上去极为神骏!他右手上提着一个生铁铸就的鸟笼子,内中囚着一只鸽子大的蓝羽小雀—— 咦?! 陈义山遽然一惊,那蓝羽小雀看起来怎么如此熟悉?! 他猛地想起来,之前在凤凰岭救下田青一行人后,进阶御器,当时漫山遍野灵气涌动,引来百鸟朝灵,最终又散飞而去,但是其中有一只蓝羽小雀开了灵性,还在自己手心里写字拜谢来着…… 似乎就是这只雀儿! 眼下,它被生铁笼子所困,嘴上还套了个铁夹子,双翅也被铁丝缚上了,整个一五花大绑! “喂,蓝鹰,你说你这鸟厉害,通灵,还能说话,那你松开铁夹子,让它说两句啊。”有人叫道。 “松你娘的裤腰带!老子刚才说了,这鸟把老子的神鹰都啄瞎了!你要是不怕死,过来松个试试!不把你那挖窟窿生蛆的指头啄掉,算你娘的走运!” 陈义山皱起眉头,以慧眼凝视那叫蓝鹰的汉子: “羊深,年五十七岁,修异术四十六年,走旁门左道而面蓝如靛,精于御灵,豢养灵物无数,因最喜御鹰,自号蓝鹰大法师,无恶不作……” 陈义山听无垢道长说过,世上有一类异士,是专门修炼御灵术的,所谓御灵,就是用异术培养飞禽走兽的灵性,使之通人性,却又未到成精成怪的地步。 这个蓝鹰,大概便是此道中人。 但他走旁门左道,又无恶不作,那便是坏人。 陈义山已决心把蓝羽小雀救了。 第211章 御灵恶法师 “喂,蓝鹰,这小雀儿你要多少钱才肯卖?” 陈义山刚决定出手救那蓝羽小雀,挤在人群内三层的田青已经冷冷开口询问了起来。 陈义山低下头微微一笑,便不着急动手了。 蓝鹰瞥了田青一眼,忽然收敛了些痞气和傲气,笑道:“这不是飞天戟田大侠么?哦,还有神枪吴大侠、笑面刀刘大侠、流云剑林女侠啊。四位不在洛川郡太守爷府中享福,来夜不行干什么?莫非,是来抓我们这些上了海捕文书的恶法师以及大盗悍匪么?” 众人听蓝鹰报出田青等人的腕儿来,都惊愕着,纷纷朝田青等四人看去,一时间已有不少熟人打起招呼来,但更多的是窃窃私语: “他们四位可是去岁皇榜排名前十的国武大侠啊!” “听说他们都在洛川郡太守府里做客卿,什么时候来阳城县了?不会真是来抓咱们的吧?” “我看不至于,他们四个虽然厉害,可想在夜不行闹事,也得掂量掂量!” “别小瞧了他们,前段时间金鸡岭夜路不宁,传闻是闹大妖怪,结果洛川郡里派他们四位出马,到底是给平了!” “看那林女侠这般娇滴滴的可爱,也恁的厉害?” “嘘小心给她听见,一剑割了你裆内的零碎!” “……” 吴阳脾气最是暴躁,听见屋里乱糟糟的都议论他们,便大喝一声:“都闭嘴!” 眨眼间鸦雀无声。 吴阳点了点头,很满意自己的威慑力。 刘胜则笑嘻嘻的冲屋内众人团团作揖,道:“诸位放心,我们兄弟姐妹来夜不行不是公干,也不是冲着诸位来的,我们纯粹就是路过,呵呵听说这里热闹,特意来瞧瞧,呵呵随便瞧瞧。” “你跟他们废那话干什么?!”吴阳扯了一把刘胜,努着下巴觑看那蓝鹰,道:“我大哥问你话呢,多少钱肯卖那雀儿?” “嘿嘿”蓝鹰不怀好意的笑道:“听说四位大侠前些日子平了金鸡岭的祸端,灭了个大妖怪?想必洛川郡太守爷的赏赐不少吧?” “你啰嗦什么?!”吴阳极不耐烦道:“痛快点!说雀儿的价钱!” “好,我也喜欢痛快。”蓝鹰伸出一个指头,阴笑道:“嘿,一万两黄金!多一个子儿不行,少一个也不行!” “嘶”满屋的人倒抽凉气。 吴阳勃然大怒,骂道:“你他娘的修炼异术修炼疯了吧?!一万两,还黄金,把你卖了也不值这个价!” “就这价钱,四位大侠要不起就算了。”蓝鹰撇了撇嘴,又得意洋洋的环顾旁人,叫嚣了起来:“一个个伸长脖子瞪着眼寻屎吃呢?!要不要?一万两!黄金!会说话的灵鸟,打起架来,什么小妖怪、猛兽、武士、刺客、大盗大侠的,统统不在话下!老子保证用御灵术给你们驯的听话!” “蓝鹰,拿一万两黄金,你带的出去夜不行吗?”有人忍不住讥讽他道。 蓝鹰啐了一口,道:“拿了黄金去隔壁兑店换成黑票,揣在兜里啊,傻子才背金子走,一万两累死你们个王八蛋!出了门老子坐大雕飞出去,神鹰带二十只白头鹰护送,谁要是不怕死,就来打劫老子试试!” 吴阳暴脾气上来,准备开骂,林美云扯了他一把,那边田青又已开了口:“喂,蓝鹰,这小雀儿与我们四位的救命恩人有些关联,我们诚心想买,你给个切实的价钱吧。一万两黄金委实太多了……” “跟你们的恩人有关啊。”蓝鹰笑嘻嘻道:“既然这样,我就卖个人情给你田大侠!你们四位的钱,加起来,拢共有多少?” 田青不缓不慢的说道:“洛郡太守大人赏赐我们四位的钱财,加起来也不过抵黄金一千两之数。” “如此的话——”蓝鹰盘算着,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忽而说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全都金拿来!另外,再交了你们四位的兵器,这小雀儿就归了你们!” “放屁!”吴阳脸色瞬间涨红,厉声骂道:“敢要我们的兵器,你作死呢!” 田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沉声说道:“蓝鹰,这样,不大好吧?兵器可是我们的吃饭家伙。” 蓝鹰笑道:“田大侠,不是我成心为难你们,是你们四位太厉害,太吓人!国武前十,联手能灭掉金鸡岭的妖怪,听说那里折了好几个法师呢!我也怕你们交了钱又找我的麻烦,兵器给我,我也放心嘛!再说了,你们四位的兵器,都不是凡品,怎么着也值个几千两黄金,正好弥补价钱上的不足,这是童叟无欺嘛。” “老大,弄死他算了。”吴阳呲着牙,阴测测的说道:“这厮无恶不作,手上犯了几十条人命,名号上了六个郡的海捕文书,咱们杀他的人夺他的鸟,还能领赏钱!” 蓝鹰脸色一变,“嘿”的说道:“老子说的果然不错,你们就没安好心!” 吴阳道:“我呸!对你这坏东西,安哪门子好心?!” 蓝鹰冷笑:“姓吴的,你也知道老子上了六个郡的海捕文书,可到现在,老子还活得好好的,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想杀老子的人,都被老子给杀了!” “少他娘的吹牛,你比金鸡岭的妖怪如何?!”吴阳“唰”的把枪取了下来,狞笑道:“给鸟,留你一命,不给,死路一条!” “蓝鹰毒法师的名号,可是从人头上赚来的,你当是白给么?!”蓝鹰胳膊一晃,那只独眼身影“扑棱棱”的飞了起来,双爪如钩,“笃”的一声扎在了屋顶大梁木内,歪着脑袋斜向下死盯着吴阳,目光瞬间血红。 又见那蓝鹰唇齿轻动,似是念念有词,眨眼间便听见屋外一阵啸叫,十多只头顶雪白的老鹰涌了进来,在众人惊呼声中,盘旋飞往屋顶,停在独眼神鹰的周围,个个目光幽黄。 外面还有十多只白头鹰在门口飞舞着,没有进来,似是准备策应。 “哈哈哈”蓝鹰大笑道:“田大侠,我养的灵物们到了,它们最是忠心护主,谁要是动我,它们就跟谁拼命!所以啊,我们最好是相安无事,谁也别惹谁,买卖不成仁义在,就这么散了吧!” 吴阳却根本不惧,叫道:“一群扁毛畜生,怕他个鸟!老大,动手吧!” 田青沉吟不语。 刘胜已经不笑了。 林美云一双纤纤素手,不觉已握紧了剑柄。 屋子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屏气凝神,静的可怕。 陈义山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心想等会儿双方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就看田青等人打不打得过了,若是打不过,自己就在暗中助田青他们一臂之力,灭了蓝鹰这个毒法师,名声让田青他们落下,赏钱也归他们…… 第212章 魔类惊现 沉默中,田青开口了,他缓缓说道:“蓝鹰,这只雀儿,我们是非要不可的。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你们好歹也是四位大侠,真要学大盗,从老子手里硬抢么?!” “愿意的话,就一千两。” “老子不愿意!” “那好吧。” 田青缓缓说了这么三个字,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无可奈何,就在围观众人以为田青怂了的时候,却突然传出“嗖”的一道破空之音! 众人急看时,却见田青背上的双戟不知何时已经飞出去了一个,半空中锋芒闪烁,“噗噗”两声响,戟尖已经洞穿了两只白头鹰,余势不衰,没入木梁中! “哎哟!” “好厉害!” “嘶” 众人没想到田青出手这么快,这么准,这么狠,纷纷失色。 吴阳鼓掌大笑:“哈哈哈好!我们兄弟们狠起来,比黑吃黑的还要狠!” 刘胜也拔出了刀,林美云抽出了剑,连同田青,四人一字排开,杀气腾腾,都冲蓝鹰虎视眈眈。 那蓝鹰惊怒交加,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田青抬眼,又沉声问了一句:“一只雀儿而已,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我给你大爷!”蓝鹰吼了起来:“杀了他们!” 独眼神鹰凄厉的叫了一声,笔直飞落,冲着田青疾风般袭去,田青手中只剩独戟,却不把那独眼神鹰放在眼中,当即丢出,要刺透那神鹰,却不料半空中那神鹰一爪子划下,竟将那戟给击飞了出去! 田青吃了一惊,他可知道自己的戟有多沉重,再加上自己的一掷之力,寻常的武士都抵挡不住,却被这独眼鹰一爪子打飞,可见厉害!御灵术,倒也名不虚传! 田青收回小觑之心,跳将起来,伸手接回飞戟,与那独眼神鹰斗在一起,嘴里叫道:“老二、老三挡住那些白头鹰!四妹杀人抢雀儿!” 此时,白头鹰们也纷纷怪叫着扑落,屋外的也都冲屋内飞进,吴阳咆哮着挺枪上前,喊道:“弄死这群畜生!”当下把长枪耍的如风车一般,水泼不进,枪芒爆射,纷飞如雪,挡住了屋外的白头鹰们,使之飞不进来。 刘胜则跳上一张桌子,把疯刀舞的密不透风,刀芒可及丈余,抵住了屋内盘旋飞舞的白头鹰们。 林美云则持剑飞扑蓝鹰,去夺铁笼子,蓝鹰在屋内跳来跳去,一面用铁笼子还击林美云,一边大声喝叫,指挥独眼鹰、白头鹰们攻击…… 在夜不行市井里待惯的恶人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早对这种动辄就杀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眼见双方火拼,屋内众人都极为有经验的躲避起来,有的喊有的骂,有人往门外跑有人往桌子底下藏……也亏了这酒肉铺偌大的地方,才使得双方打斗不那么局蹙逼仄,陈义山见田青等人占了上风,便觉没必要出手,也随同众人躲避,藏到了一个柱子后面,只露着一双眼,觑看战局。 正在这打的不可分解的时候,忽有一股沉沉的黑气,如烟似雾般,无声无息的漫进了屋子里。 “咦?!” 陈义山先觉察出了不对,刚扭头一看,屋子里的灯烛便都熄灭了,眨眼间火光全无,惊的众人喊叫声又是一片,田青等四人与蓝鹰的打斗声也瞬间止住,交手双方都不敢动了。 “什么东西进来了?” “怎么这么了冷!?” “谁把火给灭了?!” “你他娘的踩到老子了,什么都看不见,就别他娘的乱动了!” “……” 屋里乱糟糟的,陈义山心中诧异,瞪大眼睛朝那黑气中望去,只见有一团幽影飘然进来,奔着田青疾冲而去。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那田青横戟在胸前,只顾侧着耳朵听动静,根本不知道有东西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 而在这片刻间,陈义山的慧眼也看出了那幽影的底细: “魔,源自西海以西,无躯壳真身,但以气行,内蕴魔心,寄宿为体,主死而不灭……” 陈义山大吃一惊,宋域境内怎么会有魔类出现?! 要知道,修仙者仰仗的是天地灵气,修神者依靠的是香火愿力,圣道中人要养胸中浩然正气,妖道则要吸收日菁月华,凡夫俗子吃五谷杂粮送死迎生,且生生不息……这五道都属于可正也可邪,成道之后是善是恶,全凭本心。 所以,修仙者有慈悲仙也有杀戮仙,为神者有正神也有邪神,圣道中有君子也有伪君子,妖孽里也有良妖也有恶妖,凡夫俗子里更是三教九流,各式各样……唯有魔类,全凭怨戾之气成道,无一良善! 而且魔类还有一样可怕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极善附体! 因为魔类的真身就是一团修出了魔心的怨戾之气,他们没有肉体,也没有躯壳,可以对其余五道中人进行夺舍,寄宿在他们的体内,吞噬他们的本心,将坏人变得更坏,把好人变得不好……由此,魔道被人、妖、圣、神、仙五道所不容。 诸多年前,天下大乱,中土杀戮过重,怨气戾气遍布世间,致使魔道猖獗,为祸数百年之久,人、妖、圣、神、仙五道都被魔道残害严重,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五道摒弃彼此之间的嫌隙,联合起来,开始对魔道大加杀伐! 最终,五道联军以惨痛的代价,诛灭了魔君,杀尽了五方魔尊以及十大魔头,将魔道从中土连根拔起,而后才有了中土世界的和平…… 不过,在传闻中,魔类并没有死绝,有几个强者伤重逃走,消失于中土,往西陲荒原去了。 所谓的西陲荒原是在西海以西还要遥远很多的地方,据说那是先天神大战后的废墟之地,寸草不生,廖无人烟,飞鸟难越,蝼蚁不存。魔道的残存势力逃去那边,注定不会再度崛起,人、妖、圣、神、仙五道没有一方愿意远赴西陲去赶尽杀绝,又笃定魔道不敢再回来,也无力越过西海龙君的势力东归,于是便没有再行追剿…… 这些事情,在人间近乎是家喻户晓的,孩子们都当是故事从小听的,陈义山早在做武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却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阳城县,在这个夜不行的市井中,居然又遇到了魔类! 它是怎么越过西海,重新回到中土世界的? 新生的? 不可能! 神界势力遍布江湖,只要发现怨气戾气聚集,便辣手毁灭,仙界势力遍布海外山岛,也是如此,圣道势力在朝堂之上,更是不允许有怨戾之气的存在,就是妖孽,也深知其中厉害,断不至于自酿祸害…… 眼下,陈义山也无暇多想,因为那魔类已经奔向了田青! 要救田青的话,必须在那魔类完成寄宿之前,将其毁灭! 陈义山与之相隔不近,赶过去救人必然会迟,情急之下,他只能是施展摄空术,将那魔类摄到自己身边! 可一摄之下,陈义山才发现,摄空术对那魔类根本不起作用! 慧眼明示:唯有彻底毁其魔心,才可将其诛灭! 晚了,就这眨眼间的机会,那魔类已经触到了田青的身体! 第213章 夺舍 陈义山慌了,因为他知道,一旦被魔类附着,本心就会被怨戾之气所吞噬,就是再大的神通和仙法也救不了,届时只能是把魔类连同宿主一起彻底消灭! 也就是说,田青必死! 他十分懊悔,刚才放任田青等人与蓝鹰打斗,若是自己早点出手,哪里还会有眼前的危机?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陈义山却看见那魔类与田青的身体一触即分,随后漂浮至半空,一凝滞不动! 陈义山又惊又喜,这是怎么回事? 眼瞧着那魔类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而后忽然转向,直奔蓝鹰去了。 陈义山忽的醒悟,是了,魔类赖以生存的怨戾之气与天地灵气、香火愿力、浩然正气、日菁月华无法相容,修为高的魔类能够强行消融掉这四种力量,然后才能进行附着,吞噬宿主的本心。 田青、吴阳等四人的体内有灵气!之前在金鸡岭的时候,陈义山境界晋升至御器,引来天地灵气涌动,百鸟朝仙,田青等人也吸收了部分灵气积存在血脉之中,而今这个魔类的修为太低,无法消融田青体内的灵气,因此一触就走。 至于那蓝鹰,体内并无灵气,也无香火,更无正气,无菁华,加之本心邪恶,又有异术,手段不差,自然成了魔类附着的首选。 陈义山不着急了,蓝鹰被寄宿或不被寄宿,下场都一样,既然知道他是恶法师,陈义山就没打算饶了他。 稍后连同魔类一起消灭就是了,还省些功夫。 可怕就怕这个突然出现的魔类不是个例,周围是否有它的同类呢? 陈义山瞪着一双慧眼,往四周逡巡环顾,细细的寻觅着,看是否有别的魔类存在。 好在,环顾了一圈之后,他发现并无异样,这才稍稍心安。 屋子里,情势已变,黑气如潮水般消退,灯火复又通明,三教九流的恶人们茫然四顾,各自嘀咕,都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感觉不安。 田青、吴阳等四人也聚拢到了一起,低声议论: “方才那股黑气来的奇怪,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我了,但很快又消失了,不知道是谁在捣鬼。” “老大,我也感觉到了,娘的,真有点瘆人!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要出窍了!” “嘶,我就觉得一阵奇寒彻骨,不过,随后就没什么了。” “我也是……” 四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那边蓝鹰突然咧嘴怪笑了起来:“嗬嗬不打了,这雀儿也不卖了,诸位,再会。” 吴阳哪里容他脱身,当即把枪一横,啐了一口,道:“说了,鸟留下,人活,要不然杀人取鸟!” 蓝鹰瞥了吴阳一眼,幽幽说道:“你是修仙者吧?” 吴阳一愣,随即大笑道:“哈!老子什么时候成修仙者了?老子要是修仙者,十个你也不够老子杀的!” “不是?那就奇怪了,怎么体内会有灵气?”蓝鹰缓缓摇头,突然伸手,但听“嗤”的一声轻响,他指尖有股黑气如线般直逼过来,快的惊人! 吴阳根本就不及躲避,被那黑气直击胸膛,手中的长枪“啪”的跌落,整个人往后一仰,虽然没倒,可神情已经有些浑浑噩噩起来。 田青吃了一惊,立时持戟上前,飞身刺向蓝鹰的咽喉,那蓝鹰往后退却着,脚步似乎不怎么挨着地面,没等田青靠近,指尖又是一道黑气掠出! 太快了! 根本防不胜防,田青身子一趔趄,手中的飞戟也甩了出去,整个人如筛糠似的哆嗦起来。 刘胜和林美云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林美云,她刚才和蓝鹰交过手,知道对方的异术全在御灵,只靠着灵物横行江湖罢了,其他的手段并不惊人,没了神鹰和白头鹰的协助,他是连自己都打不过的,而今怎么轻而易举的先后击败了吴阳和田青?! 他指尖射出的那股黑气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异术手段? 倒是陈义山不怎么惊讶,只凝神留意四周的动静,他知道田青等人有灵气护持,是不会有事的,但这魔类到底有没有同伙,还不确定,万一别处隐藏着个更厉害的呢? 不着急出手,等等再说…… 那蓝鹰击退了吴阳和田青,“嗬嗬”怪笑两声,提着铁笼子便要往门口处走去,刘胜和林美云咬咬牙,各持刀剑,左右包抄,呵斥着,一起攻了上去! “嗤嗤!” 两道黑气射出,刘胜的刀和林美云的剑一起落地,两人的身形也都凝住,脸色难看的颤抖起来。 “体内既有灵气,却还如此孱弱,真是可惜了……嘿!” 蓝鹰阴测测的一笑,转身继续往外走去,屋内众恶人原本也有打算抢那蓝羽小雀的人,而今见田青等四人纷纷落败,又见蓝鹰的模样与从前大不相同,手段古怪且厉害,便起了畏惧之心,纷纷让开路来,目送着他走到门口。 眼看蓝鹰就要出去,忽有一人如鬼魅般出现,拦在门口,冷笑着低声说道:“别着急走,咱们聊聊。” 蓝鹰惊愕的看去,见是个身着蓝衣、头戴斗笠的高瘦男子,瞧不清楚面目,也感知不到他的任何底细,只隐约瞧见他背后斜绑着一把剑。 此人自然是陈义山了。 始终找不到第二个魔类,眼见对方又急着离开,他便只好出手了。 屋内众恶人也都不认得陈义山,但是看见他竟敢拦蓝鹰的道,顿时都兴奋了起来,不少人还叫喊道: “打啊!” “摘了斗笠吧,让我们瞧瞧长什么样子?” “对,藏头缩尾,不是好汉!” “能来夜不行的,没一个好人,遮住头脸纯属脱裤子放屁!” “……” 唯有刚刚缓过来劲儿的田青好意提醒道:“兄台小心,他的黑气厉害!” 陈义山冲田青微微点了点头,往内又踏了一步,那蓝鹰则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玄英灵剑。 “好剑啊!”他幽幽说道:“似乎,有剑魂的存在?” 陈义山有些讶异,此魔,倒还有些眼力劲儿! 第214章 魔踪重现 但觊觎小贱剑,可是作死行为啊。 “归我了吧!”蓝鹰脸颊抽动着,弄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他左手提着铁笼子,右手快如疾风般的探出,冲着陈义山绕颈一抓,就准备夺走玄英灵剑! 居然,还真来…… 陈义山冷笑着,凝立没动,背后却传出“嗡”的一声铮鸣之音,屋中众恶人连同田青等四侠顿觉一道寒芒耀出,无边杀气如瀑而泄,森森然,浸透胸背,一时都惊呆了! 那蓝鹰近在咫尺,更是吓了一大跳! 说时迟,那时快!小贱剑根本不等陈义山发号施令,就闪电般的朝着蓝鹰当头劈了下去! “呼!” 一股墨似的雾气轰然冒出,那蓝鹰骇然腾空,双脚踏着黑气往后急纵,但见血光喷溅,一条臂膀从空中坠下,跌落尘埃! 那臂膀上的手,还抓着铁笼子呢。 陈义山微微拂袖,将铁笼子摄到身旁,又轻轻招了招手,小贱剑有些不大情愿的飞了回来。 (哼!人家才刚出来,还没玩尽兴呢!) 那只独眼神鹰见“主人”负伤,怪啸一声,当即率领十多只白头鹰朝着陈义山一起扑落! 陈义山仰起脸来,慧眼如炬,内中精芒似电般一闪,只不过是瞥了对方一眼,那独眼神鹰折向便逃,其余的白头鹰也如看见了天敌般,四散崩溃! …… “日了先人啊!” “操!” “嘿哟?!” “就这?!” 片刻的死寂之后,屋内爆出一阵惊呼声,众恶人连同田青等四侠,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陈义山。 深藏不露,恐怖如,如斯?! 要知道那蓝鹰可是轻而易举的击败了田青等四位国武前十的大侠,而且都是只用一招,结果却被这个戴斗笠的家伙一剑斩臂,还顺带夺走了铁笼子,刚刚不可一世的蓝鹰毫无还手之力,至于那只被蓝鹰吹上天的独眼神鹰,则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带着白头鹰们集体跑路了? 说好的见了小妖孽也不怵的灵物呢? 玩呢?! 到底是谁他娘的养的?!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还有,那把剑还他娘的自己会飞? 那铁笼子还飘在他身前不动也不落? 什么鬼?! 异术么?! 夜不行市井中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恶法师?! 众恶人里,还有之前在街上暗暗跟踪陈义山的那几位,本是觊觎小贱剑的大盗,见此情形,心中都涌起了无尽后怕! 幸亏之前没动手啊! 动了的话,手就没了啊…… 田青、吴阳等四人也尽皆骇然!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么国武前十的大侠,跟这位戴斗笠的神秘客一比,屁都不是啊! 倒是林美云,凭着女人的直觉,瞧着戴斗笠遮面目的陈义山,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熟悉,这下巴,俊俏的弧度,细腻的程度,好像是那个人哦…… “当真是有魂的剑,嗬嗬我要定了!” 全场最镇定的人竟然是被斩断左臂的蓝鹰,他竟似没有任何痛苦,脚踏黑气缓缓飘落,口中念念有词,但听“噗”、“噗”两声轻响,地板之下,如泉涌般冒出来了两道幽影。 陈义山眼睛一亮,自己果然没猜错,这厮有同类! 急用慧眼凝视—— 呵,这两个,也是来送人头的啊。 “沃日,什么东西?!” “地,地下钻出来的?!” “鬼,鬼魂么?” “……” 屋内聚集的众恶人立时哗然。 “合力夺舍!” 蓝鹰厉吼一声,一道幽影从他体内冲出,与另外两道幽影瞬间合而为一,体型猛然胀大了三倍,如泰山压顶般,朝着陈义山扑了上去! 陈义山仍旧是站着没动,冷笑道:“还有几个?不如都出来吧。” “滋” 黑雾蒸腾,巨大的幽影撞上陈义山,竟发出一阵烙铁烤肉的声音,魔气四泄! 惶遽之下,那幽影慌忙后退,两道血芒一样的眼睛悚惧的盯着陈义山,嘶声道:“你,你是仙人?!” “是,又如何?你没有同类了吗?一起出来玩玩嘛。”陈义山玩味似的盯着那幽影。 那幽影彻底慌了:“仙人?你真的是仙人?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身上的灵气?!” “所以你打不过我啊。”陈义山讥笑道。 那幽影怒吼一声,轰然暴起,无边黑雾从口鼻之中疯狂涌出,瞬间便把整个屋子再度笼罩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陈义山不理会屋中众人的惊呼,只瞪着一双慧眼,眼睁睁的看着那幽影在黑雾中飘动,急急的往地下钻去。 想跑?岂容你得逞?! 陈义山拂袖一挥,“嘭”的一声爆响,地下早冒出一丛深蓝色的火焰,烧的那幽影“嗷”的一声惨叫,已钻入地下一半身影了,又“快活”的跳了出来! 小贱剑不甘示弱,“咻”的一晃而至,锋芒毕露,杀气爆射,拦腰将那幽影斩成了两半,然后得意洋洋的飞了回来。 “这样是不行的。” 陈义山摇了摇头,他已看见那被斩成两半的幽影重新融合。 “嗡!” 小贱剑极不服气的震颤了一下,陈义山笑着拂袖一挥,弹出个“呼风术”的灵符,早有一股狂风平地卷起,连黑雾带那酒肉铺,刮了个干干净净! 登时便有一轮明月悬在众人头顶。 连同田青、吴阳等四侠在内的所有人,都呆呆的,有种恍若隔世般的茫然。 夜不行本就热闹的市井,受此一激,变得更加热闹,越来越多的恶人开始朝着这边聚集…… 幽影环顾四周,又看看陈义山,颤声道:“大仙,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可否放在下一马?” “放你一马?哈!哈哈”陈义山大笑了起来:“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吧?” “在下,在下不过是几个成了小气候的孤魂野鬼,没有走城隍庙的幽冥路,贪恋生前时光,游戏人间而已。” 陈义山缓缓摇头:“孤魂野鬼可没有魔气,更没有魔心的啊。” 那幽影如遭电击般的一颤,失声惊呼:“你,你怎么知道?!” 陈义山哂笑一声,道:“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说说吧,身为魔类的你,是怎么来到中土的?” “魔类?!”四周聚集的三教九流,各色各样的坏人们,听见这两个字,饶是往常胆大包天,无恶不作,也都吓得脸色大变! 世上不见魔踪已数百年,可魔类留给世人的阴影至今仍未消散! 他们难以置信,也不敢相信,魔类又重新出现在中土了! 第21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幽影听见陈义山说出自己的底细,惊愕难言,它已知道对方绝不会饶过自己了,两道血芒似的目光,暗暗的瞥向人群,要再找个宿主加以附着,才好脱身啊。 围观的恶人们则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却,他们都知道魔类的厉害,一旦被沾上,就万劫不复! 唯有田青、吴阳等人反复的听陈义山说话,心中渐渐有了疑虑,那戴斗笠的神秘客说话的声音,好生熟悉啊…… 到底还是林美云先想起来,惊喜交加的大叫着:“是,是仙长啊!”人已经飞扑了过来。 她原想冲进陈义山怀里的,可是跑到近前时,又突然不敢了,只懊恼的红着脸,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从斗笠下看向陈义山的面容:“是,是仙长恩公么?” “是我啊。”陈义山笑着把斗笠给摘了下来,道:“林姑娘,多日不见啦,你又好看了。” 林美云的脸瞬间就更红了。 “真的是恩公啊,哎呀我的亲娘!可想死我了!”吴阳却没有林美云的那些拘束,张开双臂一阵风的飞扑过来,对着陈义山就是一个熊抱:“呜呜” “好了好了。”陈义山哭笑不得的拍打着吴阳的肩膀,道:“抱的太紧了,松松。” “不,就不!” “……” 看的林美云是万分羡慕,心中暗想: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就可以跟仙长做好兄弟,搂搂抱抱了啊! 田青和刘胜也都喜出望外的奔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拜见恩公!” 那幽影见陈义山与田青等四侠相会,料想他会疏于防范自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它把心一横,拼尽全力,脚下咕嘟嘟弄起一股黑烟来,急匆匆便往空中遁去! 陈义山虽然被吴阳搂抱着,却没有忘了魔类的存在,一双慧眼的余光始终死死的盯着它,眼见他要逃跑,便用手一指,但听“咔嚓嚓”声响,天罡雷动,轰然劈落!在耀眼的光芒中,那幽影“滋滋”消融,凄厉的喊叫声响彻夜空,惊得围观众人无不浑身颤抖! 一些胆小的,双腿发软,不觉已经跪下,还有些没出息的,“滴滴答答”已从裤管内渗出尿来…… 那幽影的身形被天罡雷劈掉了近乎一半,剩余的一半急往人群中蹿去,想要再行附着,陈义山冷笑着,早弹了一个魔封符飞了过去,正中魔心! 那幽影瞬间便凝立不动。 陈义山把吴阳拽开,走到那幽影身边,森然问道:“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来到中土的?还有没有别的同伴?” “嗬嗬”幽影怪笑,却不回答陈义山的问题。 “不说,就用天雷地火灭了你!” 幽影无赖似的哂笑道:“魔类,永不消亡的,你尽管试试吧,我们的报复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挥挥手,一股地煞火起,从那幽影的脚下开始烧灼,但听“滋滋”声响,那幽影又开始凄厉的惨叫起来,整个夜不行市井都为之死寂! 须臾间,那幽影的身形又被烧灭了一半。 “还是不肯说吗?”陈义山道:“再不说,连你的魔心也要被烧没了,百年魔道,毁于一旦。” “烧吧,你烧不尽的!我们魔道不惧死灭,更不惧痛苦,我们的怨恨大过一切!嗬!嗬嗬你们五道,迟早要亡于魔道!” “真是,不可理喻。”陈义山摇了摇头,地煞火烧的更猛烈了起来。 “滋滋” “啊啊啊” “滋” “呃” 地煞火彻底吞噬掉了魔心,那幽影就如一缕青烟似的,消散在夜空中。 “恩公,它真的是魔?”田青忧心忡忡的问道。 “是的。”陈义山眉头微蹙,消灭此魔,他并没有太过开心,反而有些心悸。 魔类的顽固出乎他的意料,与这种存在结仇,并非是什么好事。 可又能怎么办呢? 这本就是个“你死我活”的选择。 但愿,此次出现在中土的魔类只是个例…… 周围的恶人们悄无声息的四散开来,准备溜走,陈义山的心情不怎么好,看见这情形,当即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 大约半数的人立刻停住了脚步,战战兢兢的回望过来。 另有一小部分人跑的反而更快了。 陈义山冷笑一声,道:“再敢跑的,陈某斩断他的双足!” 于是,又有许多人站住了。 另有十多个人却开始玩命似的狂奔起来,你追我赶,看他娘的谁跑的慢…… “咻!” 一道锋芒爆射而出,大片大片的血花绽放开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省惊天动地! 玄英灵剑晃悠悠的飞回来,留下十多双被斩断的脚齐刷刷的码在地上,触目惊心! 一些恶人见此惨状,精神上早就支撑不住了,当场吓晕甚至吓死了好几个。 余者也都吓得魂不附体,看陈义山就像是看魔鬼一样。 田青、吴阳等四人也都惊住了,总觉得恩公仙长和蔼可亲,没想到还有这等霹雳手段。 “说了别跑就别跑,当我说话是耳旁风么?!”陈义山环顾着众恶人,狞笑道:“陈某自小嫉恶如仇,遇上我,便是你们的不幸!谁让你们为恶来着?” 死一样的沉寂。 忽有人低声分辩道:“也有好人啊……” 陈义山微微点头,道:“不错,来夜不行的,也有好人,譬如陈某,譬如田青他们四位大侠。至于恶人,也各有各自恶的程度,不能一概而论。而今,陈某给你们个申辩的机会!你们当中,有自认为是好人的,可以向前一步,站出来说话!” 众恶人煞白着脸,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不站出来的话,便都自认是恶人咯。”陈义山笑呵呵的说道:“稍后,可别懊悔啊。” 众恶人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目光,其中有几个胆大的,略一犹豫,而后真个就往前走出一步。 陈义山笑道:“你们都是好人?” “对,我是好人。” “我也是。” “我第一次来夜不行,就是好奇。” “我从来没干过坏事,真的……” 六个人纷纷应承。 陈义山没有再理会他们,伸手弹动玄英灵剑,缓缓说道:“剑兄听仔细了,自左首起,把第一个人枭首,第二个、第三个斩去双手,第四个、第五个割耳,第六个断发。” 第216章 功德无量 陈义山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平常,可说出来之后,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那六个向前一步站出来的恶人们更是惶遽无地,尤其是第一个,急叫道:“我是好人啊!你为什么要砍我的脑袋?!” 陈义山连看都不看他,只是冷笑。 “嗤!” 锋芒划过,首级落地,接着是手,是耳朵,头发…… “好快的剑,呃” 第一个恶人,在头颅滚落之后,还没完全气绝,说了句临终遗言。 “嘶” 数百恶人倒抽冷气。 玄英灵剑则饱饮恶血,兴奋的盘旋飞舞起来,等待着陈义山的下一个指令。 “恩公仙长——”田青嗫嚅着,低声问道:“会不会,有弄错的?” “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错的。” 陈义山把目光幽幽的扫向了剩余的恶人们,冷笑着说道:“你们是好人还是恶人,陈某看得出来,你们作的恶有多大,陈某也看得出来。恶贯满盈、穷凶极恶之徒,自当杀无赦!伤人夺财劫色之辈,陈某会断他的双手!作恶不多也不大之人,削掉双耳以示惩罚,首次作奸犯科且危害不重者,断发以示警戒。你们五个,说说看,陈某可有冤枉你们的地方?” “没有……” 被斩手、割耳、断发的五人不敢直视陈义山的目光,低着脑袋唯唯诺诺。 陈义山便纵声喝道:“剩余之人,以此为例,该去手的去手,或割耳,或断发,谁敢隐瞒欺骗诓我,罪加一等!” 众恶人大多数已吓傻了,呆呆的站着不动,只有寥寥数人是狠主,一咬牙一跺脚,砍手,割耳,断发…… 只要有人开头,剩下的便很快效仿起来。 一时间,刀砍斧剁剑削的声音此起彼伏,田青、吴阳等四人都看懵了,那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玄英灵剑则来回奔波,屠戮那些被陈义山指定是恶贯满盈、穷凶极恶的人。 热闹无比的夜不行市井,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前后不过一顿饭的时间,成百上千的恶人,在陈义山的热心“帮助”下,已自我完成了“人生救赎”。 他们恨陈义山恨的要死,可是始终都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怂恿鼓动众人联手对抗陈义山。 历来就是如此。 恶人自有恶人磨。 “都发个誓吧!”陈义山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忍不住恶心,他皱着眉说道:“天在地在,神鬼共鉴,你们都必须发下毒誓重誓,以后永不为恶!发过毒誓之后,我便放你们走。” 瞬间,成百上千的恶人们,争先恐后的诅咒发毒誓的壮观场面出现了…… 吴阳掐了掐刘胜的胳膊,问道:“老三,这不是在做梦吧?” 刘胜疼的龇牙咧嘴,骂道:“怎么不掐你自己的?!” 田青叹息着:“恩公仙长真是好手段,如此一来,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算是完了。” 林美云则暗暗藏下对陈义山的无限崇拜和敬仰,呢喃道:“恩公仙长,真是大英雄大丈夫!” …… 陈义山威逼众恶人发完毒誓,然后兑现诺言,摆摆手,道:“都走吧!” 恶人们如蒙大赦,带着死里逃生的狂喜,怀揣着身残志坚的决心,“哗啦啦”,当即作鸟兽散。 片刻间,市井中便只剩下陈义山和田青、吴阳、刘胜、林美云了。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然后挥动衣袖,暗运灵气,捏诀法,诵咒语,平地掀起一股飓风来,“呼”的一声,将整个夜不行市井平成了白地! “从此以后,这个恶人的天堂便不复存在了。”陈义山满意的对田青等人说道。 “恩公仙长功德无量!”田青冲着他深深一揖,道:“阳城县甚至于三川郡都做不到的事情,被仙长做到了。百姓们,身受这些恶人的荼毒,可自今夜起,平安宁和了。” 陈义山叹息道:“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此地的神祇来说,便算是渎职!三不管的地带,就真的不管不问?藏污纳垢,以至于连魔类都出现了,哼!等我到了京城,有机会见到京师首座城隍神的话,非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恩公仙长要去京城吗?!”林美云惊喜交加的问道。 “是啊。”陈义山微微颔首,忽然间心中一动,反问道:“你们四个,也是要赴京去么?” “是啊是啊!”林美云喜不自胜的连连点头,脸色兴奋的通红如血。 “哈哈哈”吴阳开怀大笑道:“这下好了,我们跟恩公仙长同路咯!” 田青解释道:“恩公大约不知道,国武大比已经定在今年的正月十六开始,闹过花灯后,便是持续近半月之久的比试。我们四个自去岁得恩公仙长的点拨,都觉得本领突飞猛进,谁也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所以结伴赴京,想要在国武大比中拔头筹,拿彩头。” 陈义山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诧异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明白了。此地是从洛川郡赴京的必经之路啊。” 田青道:“是的,我们四人本来该是住在阳城县城内的,可是吴老二说夜不行市井是个恶窟,非要来逛逛,说万一抓个海捕文书上的大盗,也能换不少酒钱,于是我们便来了……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邂逅到恩公,真是意外之喜!” 吴阳得意洋洋道:“要不是我老吴,你们谁能见得着恩公仙长?哼!四妹来的时候还埋怨我惹是生非,现在眉开眼笑,喜欢的跟吃屁似的——哎呀呀,拧我!老大,你管管四妹行不行?!” 几个人吵吵闹闹的,乱成一团,陈义山也觉开心,笑着把那铁笼子拎了起来,说道:“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它,要不是它,咱们怕是会错过。” 林美云忙不迭的说道:“是是是,恩公仙长还记得这只小雀吧?” “怎么不记得?它还会写字呢。”陈义山朝着笼中看了一眼,那蓝羽小雀的眼中已经饱含泪水,巴巴的望着陈义山,似是要诉说无尽的委屈,只是鸟喙被铁套子束缚,无法开口罢了。 陈义山抬头瞥了玄英灵剑一眼,那小贱剑饮饱了血,正盘飞着消食呢,陈义山道:“剑兄,玩够了没有?时间不早了,干点正事吧。” “咻!” 玄英灵剑从空中飞奔下来,朝着那铁笼子“哐哐哐”的一顿猛削,眨眼间便劈开了。 林美云震惊无比的看着小贱剑,羡慕极了。 她是用剑高手,在陈义山的指点之后,剑法修为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但见到玄英灵剑之后,她就知道,自己那几下子太不值一提了。 还是要修仙啊,这个念头再次难以遏制的从心底冒了出来。 只是,恩公仙长会收么? …… 陈义山伸手托起了蓝羽小雀,又让玄英灵剑轻轻斩断了束缚在它翅膀上、双足上的铁链子,割开了鸟喙上的铁套子。 蓝羽小雀尖锐的叫了一声:“仙长!”而后便兴奋又筋疲力尽的晕厥了过去。 吴阳惊讶道:“这鸟,真的会说话啊。成精了不是?” 林美云则赞叹道:“蓝羽红喙紫目长足,真是好漂亮的小雀啊!要是能脱化成人,还不知该如何美呢。恩公仙长,它没事吧?” “没事,我瞧着它身上带些小伤,但都不碍性命。现在晕厥,大概是疲乏透了,睡睡也好……走吧,咱们路上说话,你们都跟我去客栈里,明早同行如何?” “嗯嗯!” 第217章 易经 在陈义山等人走了以后许久,有一丛人影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冒了出来,高高低低的在夜风中耸立着,瑟瑟发抖,不胜凄凉。 “大人,就,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一个文判官模样的神祇低声问道。 阳城县城隍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让他们走还能怎么着?拦住?责问他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文判官赔笑道:“大人误会了,卑职的意思是,该见个面,感谢一下吧?” 阳城县城隍骂道:“感谢个屁!你没听那位仙长说咱们身为神祇,却放任此地恶人聚拢,藏污纳垢,是渎职的过错么?!你要是想挨打的话,就追上去,本府保证不拦着!到时候或砍头或斩手或割耳朵或断发,你选一个!” 文判官咽了口唾沫:“呃” 武判官战战兢兢道:“大人,那个仙长说要找京师首座城隍好好絮叨絮叨,这怎么办?咱们会有麻烦的吧?” 阳城县城隍道:“挨顿处分是免不了的,还能怎么办呢?说到底,确实是咱们渎职嘛。这个地方虽说是三不管,可到底隶属阳城县境内,咱们对那些恶人们束手无策,着实无能。” 武判官道:“也不是这样说的,这地方,搁谁也得束手无策!临近的大府城隍也不管,再稍微远点还有中岳神君,黄河、洛水也在临近,都当甩手掌柜,谁也不肯出头,咱们能怎么办呢?那位陈仙长,不了解情况,只把过错推给咱。” “可人家毕竟是做了件好事啊,以后为神,就别选这种地方了,处处掣肘,处处不落好。”阳城县城隍神叹息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夷为平地的夜不行市井,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噤,喃喃说道:“就是手也太黑了些!” …… 当陈义山带着田青等四人敲客栈门的时候,掌柜的骂骂咧咧,一脸怒气的出来开门。 这一开门,掌柜的就吓了一大跳,他原本是想冲陈义山发火的,可是瞧着田青背负双戟,吴阳手提长枪,刘胜挎着把大刀,个个眼神凶悍,面带寒气,唯一瞧着好看且温柔的林美云,还带把剑,掌柜的吓都快吓尿了! “你,你们要劫店么?我,我这店是小本经营,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年到头刚顾着糊口——” “废什么话?!我们像是会劫店的人么?狗眼看人低!”吴阳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掌柜的心说:“像!”但嘴上不敢吭声,只是浑身哆嗦。 陈义山道:“吴大侠,别吓着掌柜的,好好跟人说话。” 林美云也道:“就是!” “嘿嘿恩公别见怪,咱就是这粗鲁脾气,但为人最厚道。”吴阳立刻换了一副笑脸,伸手丢出一角银子,冲那店掌柜的大咧咧说道:“我们是住店的!这个,这个这么晚打搅了,老大不好意思哈,你能弄出来两间房够我们住就行,赶紧的,时候也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钱不够了,你说话,别怕,我们都是好人!” 掌柜的喜出望外,忙伸手接了银子,点头哈腰道:“好咧,好咧,这钱够了,别说两间,四间也有,上房请!” 田青等人便向陈义山告辞道:“恩公早些歇息,在下等告退。” “嗯,明早见。”陈义山带着蓝羽小雀自回房间去了。 店掌柜带着田青等四人上楼,心中一直狐疑,临了实在是忍不住,便问道:“贵客,请教个事情,刚才那个姓陈的公子是什么来头啊?” 田青没吭声,刘胜笑嘻嘻的,都只是瞥了店掌柜一眼,林美云也不打算接腔,唯有吴阳“嘿”了一声,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小的就是心中好奇,那位陈公子在入夜之后问这阳城县哪里不太平,小的便说了夜不行市井里的坏人、恶人最多,呃,后来,小的明明是闭店打烊,关好了门窗,也没听见什么动静,怎么半夜里,陈公子反倒是从外面敲门回来了,还带着你们四位贵客……” “哦,原来是你这货告诉他夜不行市井不太平的啊,那可得记你一功!”吴阳又摸出来一角银子,丢给了店掌柜,道:“要不是你,我们还遇不着他,你他娘的算是个好货。” 店掌柜接了银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还假模假式的客气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怎么好意思呢?小的不是贪财的人,哪能再要贵客的钱?” 吴阳笑骂道:“滚你娘的蛋去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店掌柜越发笑的厉害:“贵客说说呗,那位陈公子,到底什么来头?瞧着四位也不像是俗人,怎么,怎么都喊那位陈公子恩公?” “你这老货,不知道瞎打听事儿是会死人的吗?!”吴阳踢脚轻轻踹了店掌柜一下,道:“明早你去打听打听夜不行市井怎么了,就知道我家陈公子是什么来头了。滚吧!” “哎,知道咯!”店掌柜见好就收,识趣的走了。 林美云埋怨吴阳道:“什么人你都跟他乱白话。” 吴阳笑呵呵道:“咱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刘胜道:“倒是多给了一角银子。” 吴阳道:“不该给吗?要不是他提到夜不行,咱们四个今晚怕是又要栽大跟头了。恩公到底是恩公!那夜不行市井,三郡都头疼的地方,恩公稍微露露手,就平了!还有那么多的上了国朝海捕文书的大盗、大贼、大奸、大恶,杀的杀,废的废,简直了!偏偏恩公还不以为然,要是我,就在当场留下个腕儿,嗯,就写:平夜不行者,耍枪的老吴是也!你们想想,这得领多少赏钱啊?咱们得想办法把恩公做的好事给传扬出去。” 林美云道:“可恩公不喜欢张扬。” 吴阳点点头:“咱能不知道么,恩公跟你二哥我一样,都是谦虚的人。” 林美云:“……” 田青也翻着白眼,道:“睡吧。” …… 陈义山回房之后,把门掩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蓝羽小雀放在了桌子上。 解了玄英灵剑,脱下外衬,露出麻衣长袍来,又换鞋袜,洗脸漱口,而后坐在了桌子旁边——他精神尚好,全无睡意。 那雀仍旧没有苏醒过来,陈义山仔细的验看它的伤势,慧眼如炬之下,雀身上道道伤痕的来历清楚无比,有异术所致,有外力所伤,想来都是出自蓝鹰和他养的灵物攻击……还有这翅膀上,嗯?! 陈义山忽然“咦”了一声,他已瞧出蓝羽小雀翅上有处不轻的伤,迥然不同于别处,仔细辨别,竟发现是神术所致! “有神祇曾经攻击过这雀儿?”陈义山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呼!” 陈义山正诧异于雀翅上的伤痕,忽然一声响动,窗扇无风而大开,一道道青芒如水般奔涌了进来! “好快,好多,此行天不负我,终于又结衲了!” 陈义山精神一震,惊喜交加的望着由外而内的灵气涌动,眼瞧着麻衣上一片补丁莹然而生,接着又是一片! “居然是两个?!” 陈义山大为兴奋,感受着体内气海的翻滚,鼎炉中气息由二尺九寸迅速攀升至三尺,又攀升到三尺一寸,而外界的灵气仍旧没有衰退的迹象。 “这是,要进阶的迹象啊……” 陈义山迅速站了起来,凝立在窗前,望着夜空中月明星稀,瞧着空中一团又一团的灵气打着旋的往自己身边聚拢,他知道,易经阶段终于是来了! 第218章 有名字啦 归海之后的每一次进阶,都是天大的进步。 易经,将彻底改造陈义山的周身经络,将他那本是凡夫俗子的肉身朝着真正的仙体更进一步,为他最终实现脱胎换骨奠定坚实的基础! 达到这一阶,他的十二正经,还有八脉奇经,都将脱离血肉的桎梏,真正的与气海通联一片,铸就混元一体! 所谓神意内收,气血内观,中焦温涧,胃脘舒适,命门相火温煦,腹内暖意融之……经脉一旦更易,他的脏腑也都必将随之蜕而变! 自此之后,易经之人,便可算是真正的百毒不侵,五行不惧,水火难伤! 至于慧眼,不但可以外视,也能内察了。 …… 在陈义山尽情吸纳天地灵气重新更易经脉的时候,伏在桌子上的蓝羽小雀也不在不知不觉间接收着灵气的滋润,内伤外疲,渐渐消退,不多时,它便幽幽转醒了。 眨巴了眨巴眼睛,它确定自己是得救了。 是仙长啊! 它看见了陈义山,便雀跃的从桌子上跳起来,睁大了那双美丽的紫色瞳目,轻轻的颤动着绚丽的羽毛,然后渐渐归于安静。 它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目光凝固在陈义山的身上,再也舍不得移开。 真的是仙长呀! 它在心里感慨着。 这个当初帮它开了灵智的人,如今又一次救了自己。 雪白的麻衣飘飘,乌黑的长发轻扬,一道道浓郁如同清露似的灵气环绕着他,月光洒落,星芒点点,映照着无边无际的夜色,视之令人沉沦。 仙长好厉害啊! 它仰慕的望着。 它不懂什么是仙术,更不知道何为仙道,但是在此时此地此境之下,它却清晰明白的感受到了,何为仙风道骨,何为天地渺渺,遗世而独立。 那个背影,让它有些痴迷了。 从此以后,要一直一直追随着这个背影吧。 …… 终于,夜色耗尽,星隐月归,一轮红日渐渐跃上天际,东方开始发白,店内已有鸡鸣,灵气渐渐消散,肉眼难见。 陈义山意犹未尽的长吁了一声,内心通透愉悦到无法形容! 他轻轻摆动着双臂,左右晃动着脑袋,一转身,瞧见了正痴痴呆呆发傻的蓝羽小雀,不禁笑道:“你醒了啊。” “仙长!” 蓝羽小雀欢呼一声,“嗖”的飞了起来,冲到陈义山跟前,丝毫不加掩饰的兴奋溢满双目,拼命的在陈义山脸颊上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我进阶,你倒是趁机吸收了不少灵气,伤都好了吧?”陈义山觉得脖颈奇痒,这雀儿蹭的他很想笑。 “好了,我都好了!你看你看——”蓝羽小雀在陈义山眼前快速的盘旋飞动,展示着自己灵活的身姿,但陈义山仍旧能瞧见它翅膀上那道细微而淡薄的伤痕。 “这伤痕是哪里来的?”陈义山问道:“被恶人所伤也倒罢了,你怎么还招惹过神祇?” 蓝羽小雀眼中瞬间涌出了委屈的泪滴:“那个神祇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神祇!” 陈义山一愣:“嗯?邪神吗?” 蓝羽小雀恨恨道:“他是一条丑陋的猪婆龙!是恶毒的猪婆龙!是最坏最坏的猪婆龙!” “猪婆龙?!”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蓝羽小雀思索着,道:“他叫,叫江郎,是的,我听见那个神女这么称呼他。” “江郎?!”陈义山愈发诧异:“他为什么出手伤你?” “他做坏事了呀,他吃掉了那个神女,他特别怕别人知道,就把我在雀儿岗的同类都杀掉了!他还杀了一个土地神,只有我是装死的。我要给仙长报信的,可是飞往颍川郡的途中,被那个会御灵术的恶法师给发现了,他就让他的鹰来抓我。我们狠狠的打了一架,我本来能打得过它的,可是我的翅膀有伤,我飞的不快,最后我就被那个恶法师给捉住了,可是我还是啄瞎了那只恶鹰的一个眼!” 蓝羽小雀快速的说着,声音清脆动听至极,如泠泠水响,但是却因为它刚通人语不久,还不熟练,说话未免没有重点,就如幼儿一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跳着说,但好在大致意思能让人领会。 陈义山一边点头,一边捋着思绪,道:“不着急,我问你一句,你说一句。” “嗯!” “江郎吃掉了一个神女,那个神女是谁,你认得吗?” “我知道,是南岳神女,是南岳神君的妹妹。” 陈义山再度大惊,南岳神女不是老金鱼的妻子么?她不是一直在衡岳么,怎么会被江郎给吃掉了? 江郎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陈义山忙问道:“江郎为什么吃掉那个神女?” 蓝羽小雀沉吟着:“嗯她说她要找仙长你,给你送宝贝。” 陈义山愣道:“找我?给我送宝贝?” 蓝羽小雀拼命点头:“是呀是呀,她说你是她的恩人,帮她杀了一条鱼还有一条蛇,她哥哥都不愿意帮她杀的。仙长,你总是做好事,总是帮人呀。神女还说,要把自己也送给你。” “呃”陈义山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己灭掉了老金鱼,诛灭了小金鱼,她还要感谢自己? “所以,是江郎不愿意让神女来找我,来感谢我,于是就吃了她?” “对,江郎坏透了,他骗神女把赶山鞭交给他,然后又说让神女跟他快活,神女不想跟他快活,还骂了他,他就动手去打神女,神女也打他,就拿出了飞来头,可飞来头被猪婆龙用一把扇子变没了……但是神女把猪婆龙的脸给抓烂了,他就特别气,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猪婆龙,用尾巴卷着神女摔来摔去,最后把神女给吃掉了。” “赶山鞭,飞来头……”陈义山大致明白了,那个江郎夺宝还要劫色,南岳神女激烈反抗,江郎恼羞成怒,便起了杀心。 “仙长,你会替神女报仇的吧?神女好可怜啊,猪婆龙太坏了。” 陈义山没有吭声,因为他沉吟着沉吟着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南岳神女下山来找自己,结果宝贝被江郎夺走,人也被江郎所杀,到时候,南岳神君长久不见妹子回山,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以江郎如此歹毒的心性,若是他从中嫁祸,污蔑是自己对南岳神女动的杀手,那自己岂不是要跟南岳神君结下血海深仇?! 他眉头凝成了个疙瘩。 蓝羽小雀道:“仙长,你还问我呀,怎么不说话了。” “哦,我问完了,你很好。”陈义山轻轻抚摸着蓝羽小雀的绒毛,道:“神女很可怜,我不会让那条可恶的猪婆龙逍遥法外。我会给神女讨还公道的。” “仙长最好了!”蓝羽小雀又准备蹭痒痒了,陈义山赶紧制止道:“蓝羽,要乖乖的啊,我怕痒。” 雀儿怔住了,忽闪着眼睛:“蓝羽?仙长为什么叫我蓝羽?” “呃因为你的羽毛是蓝色的啊。你本来有名字吗?” “没有呀!仙长叫我蓝羽,那我就叫蓝羽吧!我有名字啦!蓝羽,蓝羽!真好听!蓝羽!蓝羽!咯咯” 毛绒绒的雀儿脑袋,终究还是蹭到了陈义山的脸颊和脖颈上…… 第219章 拍马屁的县令 陈义山心中思量着江郎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丧心病狂,穷凶极恶了,他不由得暗暗懊悔,当初就不该因为担心会与江神府结仇,而劝阻洛神姐姐夺江郎的翻江宝扇。 若是江郎手中没有翻江宝扇,未必能杀得了南岳神女…… 此事不能拖延,更不能等南岳神君找上门来时再做解释,应该是把江郎的所作所为尽快传遍神界知道,让江神府成为众矢之的,给南岳神女讨个公道! 他让蓝羽安静下来,然后拿出一张黄裱纸,将这件事情简要的写了下来,然后用火焚之,以神谕术迅速发往洛神府,告诉洛神姐姐。 在陈义山想来,此事由洛神姐姐传扬出去,可信度自然要比他自己传扬出去高得多,毕竟他是仙,不是神。 神界与仙界还是存在芥蒂的。 蓝羽好奇的看着陈义山施术,暗暗静静的伏在桌子上,安静极了。 陈义山传讯洛神姐姐之后,仍旧沉吟不语,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寂,但是在此时,外面却热闹了开来。 阳城县县令率领阖府属官,由三班差役开路,隆重出城,仪仗整齐的朝着城郊进发! 看热闹的百姓尾随了一大群。 空中还有县府城隍派下的日游神在阴风中暗暗观望。 陈义山所住客栈的掌柜也被惊动了,早跑了出来,跟几个邻居絮絮叨叨的议论着县令大人今早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要干什么,忽然就瞧见县府队伍朝着他这家客栈来了。 掌柜的吓懵了。 “是悦宾客栈么?”县令的大轿子在客栈大门前稳稳当当的落下,县丞搀扶着县令出轿,县尉手握腰刀,冲着发呆的掌柜问了一句。 “是,是是……”掌柜的结结巴巴。 县尉又问:“谁是掌柜的?” “小,小人就是。”掌柜的脸色煞白,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敢问大人,有,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倒是要请教掌柜的。”县尉忽然客气了起来,道:“贵店之中有没有一位姓陈的客人?” “姓陈的客人?”掌柜的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天啊,那个姓陈的客人不是个好东西! 他昨夜询问夜不行市井,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半夜里又带回来四个拿刀拿枪的家伙——他肯定是个强盗头子,是悍匪首领啊! 县令大人这是带人来抓他了! 掌柜“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磕了几个响头,欲哭无泪道:“大人饶命啊,小人并不知道他是个歹人,小人是真不知道啊,小人是个正经的买卖人,绝不会做窝藏匪类的事情,求大人开恩,小的上有老下有——” “你打住!”县尉被说懵了,喝道:“谁是歹人?饶什么命,开什么恩?我何曾说过要你的命了?!” 县令和县丞也已经近前,都神色古怪的盯着客栈掌柜。 掌柜的越发害怕,期期艾艾道:“那个姓陈的歹人就住在小人的店里,小人是真不知道他是坏人,昨晚瞧着是个俊秀的美男子,年纪也不大,说话又和和气气的,就以为是个好人,让他住下了,实在是没想到他竟是个恶徒啊!” “你胡说什么呢!?”县令愠怒道:“快带本官去见陈仙长!” “啥?陈,陈仙长?!”掌柜的惊呆了。 “快点啊!”县丞也催促道:“我们大人天不亮就启程了,为的就是拜见陈仙长,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不怕折了你的草料?!” “他,他是神仙?”掌柜仍旧难以置信。 县令冷哼道:“是仙人,大仙!” “这,这怎么说的?我,我店里住大仙了?哈!哈哈哈~~”掌柜的癔症了片刻,突然发起了癫,手舞足蹈的冲周围看热闹的人叫了起来:“听见没有,我店里住大仙了!大仙啊!” 围观的百姓们也惊诧的议论纷纷: “这里有大仙?!” “真的假的?!” “怪不得县令大人这么隆重,原来是拜仙来了!” “说起来,昨夜你们听见什么动静没有?打雷刮风的,轰隆隆天崩地裂的,还有鬼哭狼嚎的!” “我听见了,像是夜不行那边传来的,吓得我半夜憋一肚子尿都没敢出来撒,尿湿了两床被子!” “我也是啊!” “啧啧!” “……” 县令见店掌柜发人来疯,索性将他一把推开,自己往客栈里走去,后面县丞、县尉、差役们争先恐后的蜂拥而上。 “别挤!”县尉转身骂道:“都他娘的赶着投胎呢?!在外面给我好好守着!此地戒严!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大仙也是你们能见的?!” “你也在外面守着!”县令扭头说道:“让本官先去拜见仙长,要是仙长愿意见你们了,你们再进去!” 县尉:“……” 县丞连忙问道:“那卑职呢?” “你也一样!” 县丞:“……”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县令屁颠屁颠的进店,一时间都充满了羡慕。 客栈掌柜发了一阵疯癫,缓过神来,赶忙要回店去,却也被县尉拦住了,不许进。 掌柜的跺脚喊道:“这是我的店啊!” “你的店也不行!”县尉一肚子牢骚,暗想老子都见不着大仙,你还想见? “大人,大人,真的有大仙住这里?”人群中有好事的挤上来询问。 “那是自然!”县丞傲然说道:“历来都说我们阳城县穷山恶水出刁民,可谁曾想到,大仙却愿意驾临阳城!这是我们阳城的际遇,是我们阳城的福分,是我们阳城的,呃,荣耀!” 又有人问道:“大仙怎么会住这家城郊的破店?不会是坑蒙拐骗的吧?” “说谁家是破店呢?”掌柜的不乐意了,急眼道:“老子这店是祖上传下来的,百年老店!” “什么祖上传下来,不就是你爹临死前一年才开的么,到你手上满打满算也才五年,这就百年老店了?”邻居们眼红的揭短。 “你,你,你们是嫉妒,老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哼!”掌柜的挺着肚子,傲视诸邻,就像他自己是大仙一样。 但他们谁也没有看见,就在此时此刻,一道白影,快如闪电般从一间客房的窗口处飘了出去,眨眼间便不见踪迹…… 第220章 性如烈火的娘娘 县尉心情郁闷,呵斥着围观的百姓们:“散了!都给我散了!” 百姓们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 又有人问他道:“大人大人,你们怎么知道这店里住的客人是个大仙呢?” 县尉啐了一口,道:“本官是县尉,阳城中的大小事情,我哪个不知?!” 县丞倒是好说话,笑呵呵道:“诸位高邻不要吵闹,惊动了天外飞仙反而不美。你们问我们是怎么知道此处有大仙蛰居的?呵呵~~是县府城隍爷亲自托梦给我们的县令大人,说咱们阳城来了一位姓陈的大仙!这位陈大仙,在昨夜,挥手间就荡平了夜不行市井!夜游神爷爷一路随行,眼瞧着陈大仙进了这家破店,所以,天不亮,咱们县令大人就赶紧起来,召集我们,急匆匆奔到此处来拜见陈大仙的!” “哗!” 人群中一片喧腾: “夜不行那个恶窟被荡平了?!” “老天开眼啊!” “什么老天开眼,是大仙积德行善啊!” “我说的又是打雷又是刮风的,合着是大仙施法!” “鬼哭狼嚎的肯定是那帮恶人们,活该!报应!” “城隍还有脸托梦?看看人家陈大仙的手段,再看看他!呸!” “就是!就知道要香火,屁用不顶!” “……” 客栈掌柜更是激动,振臂大吼道:“别吵!吵什么?!是我告诉陈大仙夜不行市井在哪里的!我给大仙指了路啊!” “滚你娘的吧,大仙住在你这里,你都不知道,口口声声说什么歹人,还指路,指你大爷!” “就是,你是唐突了大仙,糟蹋了大仙!” “收拾他!” 几个邻居羡慕嫉妒恨掌柜的多时了,此时再也忍不住,一起涌上前来,揪住就打。 县尉呵斥都呵斥不住,只得任由店掌柜胖了一圈…… 藏在阴风中窥探下方动静的日游神,已经脸红半天了。 他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昨夜城隍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安,又后悔没有听从文判官的提议,该去拜见拜见陈仙长,巴结一二的。 思来想去,阳城县城隍无计可施,就走了个下策,托梦给县令,让县令来拜见陈仙长,这样陈仙长问起来的话,县令也会说是县城隍托的梦,算是变相的拍了个马屁,但愿陈仙长能有个好感,不至于在京师首座城隍那里说太过分的话。 日游神是县城隍特意派来看看情况的,若是陈大仙好说话,那就赶紧回去禀告,然后县城隍再亲自率领部众前来拜见。 既然是拍马屁,就拍的尽善尽美。 只可惜,日游神在这里听了半天百姓们的牢骚,却始终没有看见所谓的陈大仙露面。 他也看不到了。 因为之前,从客房窗口中闪电般飘出去的那道白影,就是陈义山,他已经离开了客栈。 …… 其实,早在客栈外面闹腾的时候,陈义山已收到了他洛神姐姐用神谕术发来的回复: “我弟放心,姊必替你正名!江郎可诛,江神亦罪责难逃!候姊点齐神将,发兵江渚,定可灭其神府!” 陈义山吓了一跳,失声道:“姐姐也太冲动了吧?!” 这就要率领手下攻打江神府了!? 陈义山知道洛神姐姐看江神府不顺眼很久了,早就想找个借口寻对方的晦气,可对方毕竟是江神府啊! 能跟大河神叫板的南水一霸,岂是泛泛之辈?! 人家有翻江宝扇在手,汉水大神、白水大神俯首听命,与洞庭湖神勾结甚深,江郎更是得了南岳神君的大杀器——赶山鞭,此等势力,便是大河神出面也得掂量掂量,何况是实力不如河神的洛神姐姐? 洛神对陈义山太好了,太温柔了,以至于陈义山早就忘了他洛神姐姐如火的性格,那是一点就着! “蓝羽,我有急事得马上出去一趟,你先留下来,等我父亲还有田青他们醒来之后,你跟他们一起赴京,我随后去找你们。” 蓝羽十分不舍,道:“仙长要去哪里呀,蓝羽一起去吧!” 陈义山摇了摇头:“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得。” 蓝羽沮丧道:“唔~~” “好了,听话,我留下一张字条给父亲,他过来的时候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好吧……” 陈义山匆匆取了纸张写下几行话,放在床头,而后又嘱咐了蓝羽一句,便飘然出窗,急奔洛水而去了! 他不敢想象他洛神姐姐贸然发兵攻打江神府会有什么后果,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快阻止这个冒冒失失的姐姐! …… 县令一间客房挨着一间的叩门,每当有人开门了,他都笑容可掬、毕恭毕敬的说:“敢问,是陈大仙么?” 然后,他就收获了诸如此类的回复: “滚!大清早穿个县令的衣服来装神弄鬼,想死啊!” “大仙?老子就是啊,要不要老子给你跳一段大神?嗯!?” “陈大仙?错了,我姓张,请叫我张大仙,谢谢!” “唱戏的么?这冠带衣袍不错啊,做的真像!哪个地方买的?官府不查吗?” “来来来,进,进来啊!你进来喝口酒,我,我再,再告诉你!” “……” 县令快崩溃了。 麻蛋! 阳城县的民风真是剽悍的不像话! 好在,他敲到了陈泰清的门。 “敢问是陈大仙吗?”县令看着相貌威严的陈泰清,回忆着客栈掌柜说的话——俊俏的美男子、年纪也不大——便不抱希望,只是习惯性的弱弱的问了一句。 “陈大仙?那是我儿子。”陈泰清上下打量着那县令,狐疑道:“看你的袍服,是县令吧?何处任职?找我儿子干什么?” 县令白了陈泰清一眼,积郁已久的愤怒让他爆了粗口:“老子就是县令!不是装神弄鬼的,也不是戏子!不看你跳大神,也不跟你喝酒!不找姓张的也不找姓李的!何处任职管你屁事?!还陈大仙是你儿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你的口条!” 陈泰清愣半天,骂道:“你有病?!” 县令叉腰大骂:“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信不信老子派人抓你全家!” 陈泰清也叉腰回骂:“你有病,你全家有病,你祖宗十八代都有病!还抓我全家,抓啊!老子就是不信!” “好好好,有种你给我等着!”县令冷笑一声,转身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叫道:“县尉何在?!过来拿人!掌柜的也滚进来!” 县尉大喜,终于轮到本官出场了。 连忙点齐人手,乌泱泱的往客栈中涌进。 掌柜的也大喜,到底是咱的店,还得让咱进来! 第22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无垢道长也被惊醒了,出来客房,见陈泰清满脸怒气,双手叉腰的站在那里,道长诧异道:“太守大人这是怎么了?起床气这么严重?” “有个得了失心疯的县令来寻事,敲开我的门骂我!还扬言要抓我全家!”陈泰清气冲冲道:“阳城县这个地方,真是乱的无法无天了!等我入朝,看怎么告他们的状!” 无垢道长惊道:“还有这种事?” “那不是,来了!”陈泰清伸手一指,眼瞧着外面县令带队,后面一大帮人冲进来。 “给我拿下!”县令狰狞着脸色,死盯着陈泰清,心想骂老子的人多了,算你最倒霉,就拿你这个混账开刀! “住手!”无垢道长上前拦住,冷冷道:“这位县君,敢问为何抓人?!” 县令哼了一声,道:“为何抓人?只因这厮侮辱仙人,又辱骂本官!” 陈泰清道:“我何时侮辱仙人了!?至于辱骂你,那是你先辱骂我的!” “店掌柜,出来!”县令叫道:“这厮说陈大仙是他儿子,简直是不知死活!你告诉本官,你这店客是个什么东西?!” 掌柜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看陈泰清,又看看县令,忍不住小声嗫嚅道:“县令大人,他,他就是陈大仙的父亲啊。” “啥?!”县令惊得面无人色。 “他真是陈大仙的父亲!”掌柜的又说了一遍。 县令吓呆了。 县尉还有一干差役、兵丁也都惊呆了。 陈泰清冷笑道:“本官不但是陈大仙的父亲,还是颍川郡的代任太守陈泰清!特奉圣命,赴京述职的!途径此地,借居此店而已,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无缘无故冒昧闯门,又辱骂本官,现今还带人来拿本官,你,究竟意欲何为啊?!” “咚~~”县令晕厥了过去。 县尉带人跪了一地:“恕罪,恕罪啊!都是县令大人所命,与我等无关!” 陈泰清对无垢道长说道:“把他唤醒,我倒要看看,他安的是什么心。” 无垢道长怒掐了县令一番人中,才把县令从晕厥中给弄醒。 一睁开眼睛,县令就给陈泰清跪下了,又磕头又赔礼又哭又诉冤,好半天才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陈泰清听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责了对方一顿,又安慰了一番,扶起来道:“好了,不知者不罪,本府方才也有失礼之处。” “不敢,不敢,都是下官的过错。” “依你说,我儿昨晚竟做下了一桩大事?” “是天大的好事啊!县府城隍爷亲自托梦给下官,要不然,下官从何处得知,此地有大仙驾临?” “这小子,果然不安分!”陈泰清听完县令说自己儿子荡平夜不行市井的事情,又是欣慰,又是得意,假装生气道:“走,本府这就带你去见那小子!” 无垢道长嘀咕道:“奇怪,外面闹这么大动静,仙长还没有醒来吗?” 陈泰清哼哼道:“这小子,大概是犯懒了,走,去唤醒他。” “仙长不用多少睡眠啊,怎么会犯懒……”无垢道长狐疑着,已近陈义山的客房。 那客房的门一推就开了,分明是没有反锁,陈泰清诧异的走了进去,张望了两眼,也没瞧见人。 “咦?!”陈泰清惊声说道:“这孩子,大清早的便不见人影,哪里去了?!” 无垢道长却瞥见有只蓝羽小雀伏在桌子上,凝神看时发觉是活物,便喊道:“太守大人快看,桌子上有只鸟!仙长怕是用什么仙法,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鸟!” 陈泰清狐疑道:“是么?”凑过去,他盯着桌子上的雀儿,喊道:“儿子?叫爹!有人来看你了,你怎么变成鸟了?” 蓝羽“扑棱”一声飞了起来,道:“我不是儿子!” 阳城县县令还有外面一大堆张望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鸟说话了!? 陈泰清也吃了一惊,回头看看无垢道长:“这鸟,弄出了个女人的声音?义山他变女人了?天啊,修炼仙法还有这坏处?!” “这,这简直匪夷所思啊。”无垢道长也十分慌张,盯着蓝羽小雀,呐呐说道:“仙长之前乱炼术法,连魂魄都差点弄丢去投胎,这次,更离谱,仙长竟然变成了一只鸟!还是只雌鸟!” 陈泰清急道:“那怎么办?还能变回来吗?万一它下蛋了,能算是我孙子么?” 蓝羽:“……” 无垢道长:“……” 阳城县县令等人心想:这陈大仙,还挺会玩的哈~~ “咦,怎么这么多人?”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刚才的动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吧?” “别打搅了恩公休息。” “借光,借光!” “……” 此时,有人说着话,从阳城县县令、县尉以及差役、兵丁丛中挤进了陈义山的客房内,陈泰清和无垢道长都扭头回顾,却见是三男一女,个个劲装打扮,气度不俗。 这四人自然便是田青等四侠了。 “恩公呢?!”吴阳瞪眼喊了起来。 刘胜也吃惊道:“走错房了么?”退后看看门楣,又说道:“没错啊,昨夜恩公进的就是这个屋子啊!” 田青则古怪的打量着无垢道长和陈泰清,没有吭声。 林美云早瞧见了蓝羽小雀,道:“没走错,就是这间屋子!” 无垢道长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出去!” 吴阳大怒,正要发飙,旁边林美云扯了他一把,道:“这位道长有礼了,我们是陈仙长的朋友,特来寻他。敢问道长如何称呼,这位朋友又是何方高人?”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美云看的是陈泰清,因为她看着陈泰清的面目依稀有些眼熟。 “你们是仙长的朋友?”无垢道长不信道:“怎么贫道以前从不曾见过你们?” “我们还没见过你呢!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里?!”吴阳不客气的反问。 吴阳还乜斜了陈泰清一眼,但是瞧着对方的眉眼依稀像是在哪里见过,大约是熟人,便忍着没有叱问。 无垢道长扭头看向陈泰清:“太守大人,你认识他们四个吗?” 陈泰清摇摇头,道:“不认识。” 无垢道长便沉了脸:“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吴阳又怼了回去:“跟你说得着么?!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贫,贫道是陈仙长的再传弟子!也是陈仙长的朋友!” “什么乱七八糟的?既是再传弟子,那就是徒孙,论的哪门子朋友?!” “亦师亦友没听说过么,蠢货!” “呀呵,你个臭道士,老子——” “二哥别闹!”林美云眼尖,早看见床头留有一张字条,抢过去拿起与三位兄长一看,正是陈义山留下的: “儿有要事猝离,父亲但可与无垢道长先赴京师,田、吴、刘、林四侠与蓝羽可沿途护送。儿去去便回,勿念。义山拜辞。” 林美云心中一阵失落:“恩公走了?不与咱们同行了?” 田青道:“四妹急什么?恩公说了会回来的。” 无垢道长叫道:“拿来!谁让你们乱翻东西的!” 田青便把字条递了过去,笑道:“尊上便是无垢道长吧?” 无垢道长一愣,道:“你认得贫道?” 田青笑道:“天宝大法师的名头早有所闻,只是无缘识荆,不过仙长留下的字条上提及了道长,道长请看。” 无垢道长狐疑着,看那字条。 田青又恭恭敬敬的对陈泰清深深一揖,道:“晚辈田青,见过世伯。” 吴阳、刘胜、林美云也纷纷参拜,闹的陈泰清一时间手足无措,好在无垢道长已经看完了字条,又是释然,又是惭愧的递给陈泰清,冲田青、吴阳等四人歉然说道:“诸位便是田、吴、刘、林四侠吧?” “在下田青。” “我乃吴阳!” “呵呵~~刘胜。” “晚辈,姓林。” 无垢道长忙赔礼道:“原来是洛川郡太守账下高手,国武前十的大侠,恕贫道有眼无珠,方才失礼了。” 四人还礼道:“道长不必客气,好说,好说。” 陈泰清看完字条,又茫然的瞥了一眼蓝羽,道:“如此说来,这鸟不是义山了?” 田青笑道:“此雀自然不是仙长。” “可它会说话!”陈泰清神色一凛,道:“是个妖孽!” “当啷”一声,陈泰清把铁剑拔出来了,道:“大家伙一起上,弄死它吧!” “我叫蓝羽,是仙长起的名字,不是妖孽!”蓝羽忿忿的回道。 田青也连忙劝阻道:“世伯无须惊慌,此雀是仙长开灵,也是仙长所救,并非妖孽。” “哦~~”陈泰清又瞥了一眼字条,道:“原来,这雀儿就是蓝羽啊。” 无垢道长盯着蓝羽,嘀咕道:“这么一只小雀,还护送太守大人?” “咻!” 蓝羽闪电般的朝无垢道长扑了上去,一口啄掉了无垢道长的发簪,无垢道长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长发已经完全散落。 “好畜生!”无垢道长羞怒交加,伸手就去抓蓝羽,蓝羽折身飞走,又盘旋而下,一翅膀扇在无垢道长的脸上。 “噢~~” 无垢道长捂着脸叫唤了一声,怒不可遏,反手拔出拂尘,叫嚣道:“道爷非弄死你不可!” …… 须臾之后,无垢道长气喘如牛,须发皆乱,沮丧的坐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在空中飞来飞去、耀武扬威的蓝羽,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泰清“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蓝羽!不愧是我儿留下的灵鸟!” 田青也笑道:“天宝大法师何必如此?这蓝羽非是凡品,就是臭名昭著的恶法师蓝鹰,凭着御灵术和手下身影,想要抓它,也费了好一番功夫,而且那只神鹰还被这雀儿啄瞎了一只眼!” “要不是我翅膀受伤,那个恶人根本住不住我的!”蓝羽不服气道:“还有这个道士,要不是我嘴下留情,也啄瞎你的眼睛了!” 都是修炼异术的法师,无垢道长知道蓝鹰的名头,也晓得蓝鹰的手段,闻言不由得对蓝羽刮目相看:“呵!这鸟,还真是有点门道哈!” 林美云挥了挥手,道:“蓝羽,来。” 蓝羽对她亲近,招之即去,驻足在她的肩头。 林美云笑道:“仙长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知道!”蓝羽骄傲道:“仙长跟我说了,让我转告你们,他去办大事了,很快回来,让咱们先走,我护着你们!到京城了,再汇合!” 第222章 封夫人 陈泰清既然已经知道了儿子的安排,便没有再过多追问蓝羽,他总觉得跟一只鸟对话显得过于不伦不类,虽然这只鸟说的是人话。 他跟无垢道长、田青等人商议着要即刻取道赶往京师,但是那阳城县县令却死活不放,苦苦哀求着,非要陈泰清等人在阳城县暂留一日。 这位县令姓封,名不器,说是其名取自至圣先师的一句话——君子不器。也说自己打小便读圣人书,养正气,修圣道,可年过四旬仍然成就微薄,只能在县令的职司上浑浑噩噩,困顿不前,好生苦恼…… 陈泰清本来是不肯进城的,但是听封不器说的可怜,便起了些恻隐之心。 封不器又诚惶诚恐的致歉,一直说自己行为鲁莽,唐突得罪了陈太守,务必要请陈太守赏脸,给他个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也好赎罪。陈泰清不为己甚,却之又显不恭,便答应了。 无垢道长和田青等四侠自然随同陈泰清进退行止,共赴阳城县,蓝羽当然也跟着。 好在才正月初九,时间尚早,众人也不怕耽误了行程。 进了阳城县,封不器先吩咐差役打扫官署,腾出来六间干净屋子,以安顿陈泰清等人落足,午时就请陈泰清等人赴宴。 陈泰清见封不器请的是家宴,一切菜肴都出自封不器的夫人之手,荤菜少而素食多,但味道竟还十分美味可口,更不铺张浪费,心中便对封不器隐隐起了些好感。 就连吃了仙桃之后,学会挑食的无垢道长都连连赞叹:“美味,美味!” 田青、吴阳、刘胜、林美云都是大郡的客卿,见惯了场面,本来已不轻易青睐寻常菜肴,但席间也对菜品称赞不已。 到了晚间,还是家宴,菜品与中午时候完全不同,但却一样的美味,令人啧啧称道。 陈泰清吃饱喝足,放下碗筷,不禁说道:“县君,你害我呀” 封不器吓了一跳:“大人此言从何说起?” 陈泰清笑道:“你这些食材都是从哪里弄来的,有许多我竟从来都没有见过,可吃起来,又太可口了,简直是难以忘怀!我现在都担心以后吃不到这些东西了,你不是害我是什么?” 封不器也笑了起来,道:“说来惭愧,在下忝为一县之令,家中却并不富裕。得蒙上天眷顾,让在下娶了一位贤妻,把内务操持的井井有条,连丫鬟都不用多请。就如这些菜品,没有一样是买来的,都是在下那夫人亲自上山入林采摘回来的,别说大人了,就连我有许多都不认识。她烹调又有些手段,不输于天下名厨,所以,在下才敢邀请太守大人与诸位高朋前来品鉴。” “县君可真是太有口福了!”陈泰清啧啧叹道:“尊夫人也真是贤内助。这菜肴,简直是天下一绝!” 封不器微微有些得意起来,扬声喊了一句:“夫人,陈太守称赞你贤良,说你做的菜肴是天下一绝,还请夫人出来谢客!” 陈泰清忙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内室有人娇滴滴的说道:“妾身自当拜谢。” 珠帘掀动,早有一个女子轻移莲步,袅袅至厅,携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冲着陈泰清盈盈一拜,道:“大人谬赞,妾身愧不敢当。” 陈泰清呆住了。 不但是他呆住了,无垢道长、田青、吴阳、刘胜也都呆住了,甚至连林美云也有些瞠目结舌。 因为这个封夫人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若论姿容,已经不输于叶南星,可声音之婉转温柔,体态之丰腴完美,真是令人无法侧目。 甚至于无垢道长这等不以女色为念的人,多看她两眼,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田青和刘胜心中想的都是:“人间尤物!” 而诸人之中,吴阳最不喜欢少女,只喜欢成熟妇人,看见这封夫人,早已经是丢了三魂七魄,心中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味美多汁……”也不知道他想的是菜肴,还是做菜肴的人。 诱人之深,一至于斯! 到底还是陈泰清持重,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虚扶道:“尊夫人请起!” 封夫人道谢之后,直起身来,目光流转,忽然间瞥见了在林美云肩头上站着的蓝羽,笑容登时一滞,眼神已稍稍有些异样了,那蓝羽也歪着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大人,还有诸位贵客请用餐,妾身就不打搅了。” “尊夫人请回。” 封夫人匆匆告辞。 直到她进了内室以后,吴阳都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蓝羽也还在追望。 林美云暗笑着,压低声音对吴阳说道:“吴二哥,你看着这雀儿跟你一样,看的都眼睛发直了。” 吴阳吃了一惊,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讪笑着,赶紧低头吃菜。 陈泰清对封不器说道:“尊夫人真乃天人!” 封不器笑道:“哪里,哪里。唉,若说平生还有一桩得意事,就是娶了她呀。” “你这一桩得意事,连带来的就是无数桩得意事。”陈泰清道:“如此貌美如花的夫人,如此令人难忘的菜肴,经济持家,又井井有条,大丈夫得妻如此,你还有何求?” 封不器忽然接茬道:“卑职还有个不情之请要求大人,还望允诺。” 陈泰清心下一惊,暗忖道:“本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一切都是为这个时候铺垫啊!我倒要看看他说出什么话来。”脸色便有些不大自然了,闷声道:“且说来听听。” 封不器苦笑道:“卑职自四岁时开蒙,读圣人书,修行圣道已三十六载,至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成。卑职自觉修身齐家并不差于旁人,格物致知也算刻苦,天分总不算愚钝,可到底因为什么,以至于浩然正气难蓄,圣道不成呢?还请太守大人指点迷津。” 陈泰清心下轻松起来,“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求我这个啊?那你可算是问错人了。” 封不器一愣:“怎么?” 陈泰清说:“我可不是圣道中人,也没有什么浩然正气,我是以武入职,积功做到郡丞,又因前太守犯了死罪,朝廷才拔擢我暂代太守一职。你要我给你指点迷津,我无论如何都帮不上忙的。” 封不器茫然道:“可是在卑职看来,太守大人正气凛然,不怒自威,是圣道有成的明证啊!卑职也曾见过敝郡太守,也非是说上官的坏话,他的气度,远远不及大人你雍容华贵。” 陈泰清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了。要是我儿子在,或许能给你说出些道道来。” 封不器登时有些失落,叹息道:“看来是卑职没有福分了。大仙驾临敝县,城隍爷托梦告知,卑职一早就出门求拜,竟也无缘得见。唉……” 陈泰清有些不大落忍,心想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己带着一大帮朋友住人家这里,又连吃人家夫人亲手烹调的两顿宴席,不帮衬帮衬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他便说道:“等我到了京城,与我那儿子汇合之后,就把你这事儿说给他听。等到我们回程的时候,再绕你这阳城县一趟,让他当面跟你叙谈叙谈。” 封不器大喜过望,当即出席拜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陈泰清摆摆手道:“客气啦,不过,我有言在先啊,我那儿子修的是仙道,对圣道了解多少,我也不确定。他或许能帮你,或许也帮不了你。总之,你也别报太大希冀,免得到时候沮丧。” 封不器连连点头:“卑职明白!能得仙人指路,不管如何,都是三生有幸!” 第223章 夜宿荒村 晚宴罢后,陈泰清、无垢道长、田青等人向封不器告辞,而后各自回屋歇息。 蓝羽是准备睡在林美云枕边的,它也只跟林美云亲近。 看着林美云从包袱中拿出一面铜镜,照着松散了长发,卸下头花、簪子,又拿出皂角,揉搓着,用清水一丝不苟的洗脸,还拿细柳枝蘸着盐刷牙,最后弄了些像泥又像蜂蜜的粘稠东西细细涂抹在脸上,过不多时,再用清水洗干净,之后在木桶里倒下热水,混了凉水,坐在凳子烫她那双雪白的脚…… 蓝羽都看呆了。 它忍不住问道:“云姐,睡觉前要做这么多事情的么?” 林美云在木桶里晃着玉足,随口答道:“是啊。” 蓝羽泄气道:“做人好麻烦啊。” 林美云瞥了它一眼,伸手揉揉它毛绒绒的脑袋,说道:“是女人才麻烦,等有一天你脱化成人形的时候就知道了。” 蓝羽思索了片刻,也不明白,又问道:“那男人呢?” 林美云道:“男人可没这么讲究。”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臭男人嘛。”林美云说着便笑了起来。 蓝羽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仙长不臭。” “仙长当然跟他们不一样。”林美云擦了擦脚,把水倒掉,解下外衣往床上一躺,道:“睡吧。” “唔” 吹熄了烛火之后,林美云忽然问道:“蓝羽,今天夜里,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封夫人啊?” 到底是女人心思细腻,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蓝羽的状态,唯有林美云留意了,当时没有细想,只以为蓝羽也是惊诧于封夫人的美艳,所以看得发呆,可事后一想,其中有些蹊跷。 男人们失态倒也罢了,可蓝羽是个女(雌)人(鸟)啊,何至于那副模样? 只听蓝羽说道:“我,我看她,就是觉得她很亲切,可是她又是个人,好奇怪的。” 林美云诧异道:“亲切?” 蓝羽道:“就是那种啦,不是见到人类的那种亲切。” 林美云越发诧异:“唔?” 蓝羽解释道:“感觉,她跟我一样,都是山林中出来的,云姐明白吗?” 林美云遽然一惊,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人,是妖怪?!” “可是她又没有妖气呀。”蓝羽唧哝道:“明明那么亲切,却又不是妖怪,我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啦。” 林美云翻身坐起,黑暗中盯着蓝羽,低声问道:“她身上有没有妖气,你怎么知道?” 蓝羽道:“我当然知道的,我就是个成精的雀儿呀,要认真论起来的话,我也是个妖精呢,可我是个好妖精,妖精还能看不出妖气么?” “呃也是啊。” 林美云重新躺下,暗想着自己习武练剑,自然能辨认出旁人是不是武士,有没有侠气,陈仙长修仙,当然也能看出同类有没有仙气,妖精遇上妖精,谁也藏不住首尾。 可是既然封夫人身上没有妖气,蓝羽又为什么会觉得她亲切呢? 林美云也想不明白了。 要是仙长在的话,肯定什么都看的出来。 仙长什么时候回来啊? …… 陈义山此时已经从洛神府返程了。 劝阻洛神姐姐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他是“亲弟弟”,洛神又是护弟狂魔,只要陈义山肯开口,提什么要求,洛神几乎都会答应。 陈义山劝说洛神先把江郎作孽的事情告诉大河神,从长计议,洛神同意了,只是又强留着亲爱的弟弟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喝完了一罐宝库中珍藏数百年的琼浆玉液,然后才肯放陈义山离开…… 陈义山出洛水之后,已经是初九夜晚,在空中飞着,兜头的凉风吹着,他在洛神府喝的琼浆玉液忽然就涌上了头,呈现出微醺的状态来。 有点晕眩,甚至还有点恶心,口也干舌也燥,难受,他觉得不能再飞了,不然会掉下去。 匆忙就落了下来,醉眼看着前方是一片稀疏的村落,大约只有十来户人家,灯火都灭了,漆黑一片,十分寂静,陈义山却晃了过去。 他现在口渴的厉害,想喝口热汤,又急需要一张床,躺上去睡觉。 以后再也不跟洛神姐姐喝酒了,她府上的酒,实在是有点厉害。 易经之后,百毒不侵的自己,居然会喝醉,而且还渴的这么厉害,陈义山觉得自己是大意了。 现在,不管唐突不唐突,都试试运气吧。 先从村口的第一家门敲起。 “咄咄咄” 听听,没有动静。 第二家,他敲的更用力了一些。 “砰砰砰” 仍旧是没有动静。 继续试吧。 一直到第五家,陈义山连敲门带喊话,问了一句:“有人么?打搅了!” 半天,里面才传出一道苍老的回应:“是个男子?” 陈义山挠了挠头,回道:“我是男子。” 缓慢的脚步声迫近了,屋门被拉开,一个老汉探出了脑袋,用浑浊不清的眼睛打量着陈义山,满脸都是提防的神色:“你是干什么的?” 陈义山拱手行礼道:“打搅老丈了,晚辈是路过的外乡人,错过了宿头,无处可去,能借宿在老丈这里,歇息一晚吗?” 老汉没有吭声,却不停的耸动鼻子,朝着陈义山身上深嗅。 陈义山歉然道:“晚辈喝了些酒,难闻的很吧?” 老汉摇了摇头,把屋门彻底拉开,道:“你进来吧。” 陈义山连忙道谢,迈步进屋,瞧着地方不大,家具不多,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摆在厅中,两把小椅围在旁边,左右各有一件里屋,打扫的倒是极其干净。 “你睡那间屋子。”老汉指着西首里屋说道。 陈义山讪笑道:“还要叨扰老丈,敢问有热水吗?晚辈口渴的厉害,想讨碗水喝。” “你等着。”老汉转身出去,不久之后,便提了一个壶过来,又在桌子上摆个碗,满满的倒下,说道:“之前煮熟的水,现在还是温的,刚刚好入口。” 陈义山端起来顷刻间喝完,又要了一碗,这才觉得喉咙不那么干涩了。 再次躬身行礼:“多谢老丈!” 老汉回身关屋门,一边插门栓一边说道:“也不必谢我,倒是你这俊俏的小模样,今夜可是要小心了。” 陈义山诧异道:“晚辈要小心什么?” “小心半夜有女人来敲门啊。”老汉摇摇头,喃喃说道:“那个女人啊,最喜欢敲年轻俊俏男子的门,我老了,她从不来的,可是你住了进来,怕是又不一样了。” 陈义山听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汉自顾自的又说道:“方才我那么闻你,不是嫌弃你身上的酒味,是想闻闻你身上有没有香味。那个女人的身上香的很,据说男人一闻到就会着迷。刚才你来敲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她变的呢,要不是你开口说话,是个男子的声音,我不会应声的……” 第224章 敲门的女人 陈义山越听越惊讶,他也终于明白那老汉的意思了。 “老丈,你们这里闹妖怪?” “是啊。”老丈盯着陈义山,道:“你不是妖怪吧?怎么半夜一个人醉醺醺的闯进我们村子里?” “晚辈不是妖怪。”陈义山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苦笑道:“晚辈如果是妖怪的话,早就已经害了老丈。” “老汉到今年已痴长七十二岁了,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妻儿,孤零零一个,什么牵挂都没有,还怕什么呢?”老汉笑着,又点了一盏油灯,往西侧里屋进。 陈义山跟了进去,道:“老丈这边闹什么妖怪?” “都说是有个狐狸精在附近作祟,每天半夜都会来村子里敲门,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就盯上我们村了。” “狐狸精?已经脱化成人形的狐狸精么?” 老汉点头:“是啊,年轻的后生们贪色,死了好几个,被发现的时候,都是家门开着,身上无伤无病,村中请了法师来看,说是闹狐狸精。” 陈义山蹙眉道:“那法师没管么?” 老汉摇头道:“那个法师说自己打不过这狐狸精,但是他要我们千万别半夜再胡乱开门。你刚才也敲了别家的门吧?没有人会给你开门的。” “对。”陈义山直到此时才明白村民不好客的原因。 老汉一边给陈义山整理床铺,一边波澜不惊的说道:“孩子,你得记好,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有些后生明明知道敲门的可能是个狐狸精,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会开门,真真是些蠢物……你可千万别学他们。” “晚辈不会的。”陈义山轻摸鼻子,暗暗的想:这倒也是缘分,自己误闯入了这个荒凉的小村落,借宿在这老汉家里,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作祟的狐狸精给收拾了! 既然是好事,他不介意多做的。 只是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躺下,他头晕的实在有些恶心,洛神姐姐太坏了…… 老汉收拾完床铺,让陈义山休息,然后自己便走了。 陈义山躺在床上,脑海中一阵又一阵的晕眩刺激的他很快便进入梦乡。 …… 夜,黑透了。 天空中阴云游荡,渐渐遮住了明月,人间一片漆黑,村子也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咚咚” 忽然敲门声在村南头响了起来。 如果有人在附近,会看到一道极其窈窕的年轻女人身影。 “有人么?”诱惑至深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滚!狐狸精!休想勾引我家男人!我家里供奉的有神龛,不怕被降的话,你就破门进来吧!”有妇人的骂声咆哮起来。 那年轻女人叹息了一声,委屈的说道:“伦家不是狐狸精,只是想借个宿而已,不方便就罢了,何必辱骂呢?” “滚!滚!滚!” 窈窕的背影离开了那户人家,又往下一家走去。 “砰砰砰”她再度敲门。 “有人么?”声音依旧魅惑。 “汪汪汪” 激烈的狗吠声划破了村中的寂静,那女人低声嘟囔了一句话,然后便迅速离开,奔向第三家。 “大胆妖孽!” 第三家是个大户人家,大门楼里贴了两张金光璀璨的门神,那女人刚刚靠近,两个门神便显灵了,一人双锏,一人持双鞭,金盔金甲打扮,威武不凡,但听他们厉声呵斥道:“不许靠近此门!” “呵呵呵”那女人笑了起来,讥讽道:“你们可吓死伦家了。” “滚开!”门神骂道:“胆敢上前一步,立刻打死!” “啧啧啧你们可真像是两条看门狗呢。伦家不上前,你们敢过来么?”那女人嬉笑自若,她看出那两个门神的弱点了——离门越远,神通越小,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当然,她也不敢贸然靠近,毕竟,那门楼是门神的主场…… “走啦,伦家还有正事要办呢,你们两个就好好看门吧。”那女人扭着腰肢,摇摆翘臀,笑嘻嘻的离开了。 第四家,依旧没有敲开门。 那女人瞧见门楣上挂着八卦铜镜,又见门上贴着符纸,便知道这户人家已经请过法师,做好了防范。 虽然那八卦铜镜还有那些符纸对她造不成多少伤害,只要动动妖术,就能破解,可是她一点都不想浪费力气。 本来就是来收割猎物的,怎么能不占便宜先吃亏呢? 还是再溜达溜达吧。 她记得这个村子里已经献祭了不少年轻男人的性命了,剩下的年轻男子怕是寥寥无几,今夜,就算是最后一次了,不管找到找不到猎物,她都决定以后不会再来了。 最多再要十个青年男子的精血元气,她的妖道就能再上层楼。 “老姐,半个月之后,我会去找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咱们两个谁走的路是对的,谁走的是错的。”她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朝着下一户走去。 这户人家一定很贫穷,因为院子四周根本就没有围墙,只立着一圈篱笆,竖起一道木栅门,隔着篱笆就能望见院子里的一切。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树下站着一个男人,正“哗啦啦”的在撒尿。 听声音,像是很壮实的样子。 真是好极了呢,那女人无声的笑了出来。 她轻飘飘的越过了篱笆墙,无声无息的靠近,走到了那壮男的背后。 那壮男撒完尿,一扭头,猛然撞入了一片柔软的肉身中。 “唉哟” 那女人惊呼了一声。 男人也吓了一跳,正要喝问是谁闯进了自己家里,突然间竟看见了一张娇媚无比的小脸蛋。 “你撞到伦家胸口啦!” 娇滴滴的声音,美丽而又年轻的女子用微嗔的眼神注视着他,噘着嘴,捂着胸口。 那男子顿时就血脉贲张起来。 “姑娘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进我家院子里了?”他咽了口唾沫。 “伦家是过路的,错过了宿头,误闯进来的,这就走。”女人可怜巴巴的说道。 “走去哪里?” “去找客栈住下啊。” “这个时间,哪里还有客栈开门?更何况,我们这个村子地处偏僻,附近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什么客栈的,姑娘要是不嫌弃,就住在我家怎么样?” “大哥家里还有何人?” “没有别人了,我就是个大光棍,你只管放心的住吧!” “这……孤男寡女的,不大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壮男信誓旦旦道:“姑娘放心吧,我是很守规矩的人,绝不会乱来!”说完,喉头耸动,又咽了口唾沫。 “那……好吧。”女人像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心中也笑开了花,终于,又勾上了一个猎物啊! 第225章 夜游斗妖 壮男引着那女人进屋,走到屋门口处,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停住,扭头盯着那女人,又歪着脑袋往她身后看了几眼,迟疑着问道:“姑娘,你是妖怪么?” 那女人一愣:“我是妖怪?” 壮男点了点头,嗫嚅道:“都说村子里闹狐狸精,只要到半夜就敲门,已经害死了好几个人了……你是么?” “嘻嘻~~”那女人笑了起来:“是啊,伦家就是个狐狸精呢,所以你还敢留伦家在你这里过夜么?” 壮男怔怔的,直勾勾的看那女人看了半天,然后一咬牙,一跺脚,有了决断似的说道:“我不信你是狐狸精,因为你有影子,老人说鬼怪是没有影子的。” 那女人笑道:“对嘛。没想到你长得这么结实,却又这么胆小呢。” “嘿嘿~~我可一点也不胆小!”壮男搓着手笑道:“这一夜,就算你真是狐狸精,我也认了!只要你能让我——” 那女人媚眼如丝,调笑道:“让你干什么呀?” “让我快活一把!”壮男忽然上前,一把抱起了那女人,心急火燎的就往屋子里进。 那女人伸手捶打壮男的胸口,嗲声嗲气的嗔怪道:“大哥你好坏,好坏呀!快放伦家下来,伦家不住你这里啦!” “嘻嘻~~现在说不住,晚了!陪大哥困个觉,就当抵你这一夜的借宿费用了。” “伦家怕……” “怕什么怕?你也快活的。”壮男抱那女人进了屋子,反身用脚把门踢上,然后便急匆匆的拥那女人入床,嘴里还说道:“姑娘你可真轻啊。” 那女人吃吃的笑着,道:“轻是轻,可是该有肉的地方,一两都不少呢。” “是么?快让大哥我看看!”壮男被她撩拨的欲火焚身,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两手并用,乱扯那女人的衣服。 “哎呀呀~疼!”女人叫唤起来。 那壮男却更加兴奋了。 “刺啦!”急切间,解不开衣扣,他索性将衣服撕烂。 那女人抱怨道:“唔~大哥你把人家的衣服都撕破了,明早怎好起床呢?” “姑娘你就一直住大哥这里吧,给大哥当婆娘!啊啊啊,好白!” 白花花的身子让那壮男看直了眼睛,口水也溢了出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恶吼,形如猛虎下山一般,再度扑上。 “啧啧啧啧!” 他一边往那身上狂亲,一边拽自己的衣服。 “别!别这样啊啊啊~~” 那女人娇声喊着,似是不能承受,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荡漾。 “好香,好嫩,好软!”壮男喘息着,疯狂的模样如同野兽。 那女人睁着眼睛,等待着对方的进一步举动,忽然间脸上的笑容凝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扭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有一声树叶坠地的轻微响动。 “是阴风……”那女人嘀咕着,讨厌的家伙来了,要坏自己的好事了! “你说什么?”壮男热烈的拥着她,掰着她的脸,要索吻。 “我说讨厌的家伙来了!”那女人冷笑着。 “呼!” 一道人影从窗口钻进,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凌空撂下一块巨大的木牌,朝那女人当头砸落! “起开!!” 那女人一脚踹起,把那壮汉踢的倒飞了出去,魁梧的身子撞在墙上,而后滑落尘埃中,壮男白眼翻着,当即晕死了过去! “砰!” 那女人在挺身而起的瞬间,屁股后面已经甩出一条毛绒绒的尾巴,精准的击中那木牌,撞出一阵黑芒! 木牌落地,被那披头散发者伸手抄住,喝骂道:“大胆狐狸精!敢在本神尊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呵呵呵~~”那狐狸精讥笑了起来:“区区一个县府的夜游神,逞什么威风?我怕你么?!” 夜游神的脸色稍变,紧盯着那女人问道:“这个村子里已经离奇死了六个人了,都是你干的么?” 那狐狸精直言不讳道:“就是老娘!” 夜游神点点头,神色凝重道:“你个妖孽如此歹毒,就不怕被穿了琵琶骨,索了魂,押送进城隍庙,入罚恶司上刀山下油锅么?!” “那你们也得有那个本事抓得住老娘啊。嘻嘻~~”那狐狸精坏笑着,啐了一口,又骂道:“滚吧,老娘可不是怕你,更不是打不过你,老娘是不想浪费半点力气,半点时间而已。” “好张狂的狐狸!本神岂能放过你?!”夜游神怒气冲冲,左手捏神诀,右手持神牌,掀动阴风,呼啸着朝那女人扑了上去! 那狐狸精身影一晃,轻飘飘的便躲了过去,身子一转,又把尾巴扫出,只听“砰”的一声响,夜游神已被打翻在地上!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那狐狸精却快步上前,一伸脚,把夜游神踩在脚下,恶狠狠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别说你了,就是你家城隍爷亲自过来,又能把老娘怎么样?!你一个小小的夜游神,巡视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如此认真,是想玩命么?!你再敢跟老娘动手,老娘就打的你神魂俱灭!” 夜游神一边挣扎,一边嘶声说道:“你不敢杀我的!杀神的妖孽没有一个好下场,尤其是杀我这样的神祇,你会被全天下的城隍神盯上,京师首座城隍也会下‘诛妖令’,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混账东西,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敢威胁老娘!?你到底滚不滚?!” “嘿嘿~~没看见你作祟倒也罢了,可惜我已经看见了!身为神祇,见恶妖作祟必处之而后快,就算是你要把我打的神魂俱灭,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话间,夜游神反手一甩,神牌朝着那狐狸精的脸砸了上去!他口中还急急吐出了一缕香火,如烟般散了。 “嘭!” 一巴掌打飞神牌,那狐狸精已经是勃然大怒,叫嚣道:“既然你想死,那老娘就成全你!” “你敢?!” “嗖!” 那狐狸精不再搭话,毛绒绒的尾巴瞬间暴长有丈余,如鞭子一样往空中猛甩,眨眼间便缠住了夜游神的脖子,轻而易举的托起,勒紧! “嘎吱吱~~” 夜游神的脸瞬间被憋得通红,他伸手急扯那条毛绒绒的尾巴,可是却完全施不上神力! “呃啊啊~~” 可怕的嘶吼声从夜游神的喉咙深处传了出来。 “嘿嘿嘿~~” 那狐狸精笑的越发狰狞! “好个老狐狸,敢如此妄为?!”一道雷鸣般的叱声在那狐狸精的背后响起,吓得那狐狸精浑身一颤,忙扭头看来,却见是个身穿白色麻衣的年轻俊俏男子站在那里,双目如电般死盯着她! 第226章 琼浆玉液 那陡然现身,出言呵斥狐狸精的人,自然便是陈义山了。 可之前陈义山因为酒醉难受,正在那老汉的家中昏睡,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陈义山之前以为洛是神姐姐给他灌的酒太过浓烈,才让他在进阶到易经之后仍旧不胜酒力,以至于脑痛欲裂,头晕目眩,摇摇欲晃,口干舌燥,甚至无法飞行——他却不知道,这些难受的感觉完全不是因为酗醉,而是基于先天神力侵入他五脏六腑、奇经正经以及气海之后,与他本身所蕴灵气产生冲突而导致的后果! 洛神姐姐给他喝的酒,哪会是普通的凡酒,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佳酿,而是真正的琼浆玉液! 何为琼?美玉也! 何为琼浆玉液?自然是以美玉中的浆液所酿制的酒! 亦是传闻中先天大神西王母用以设宴所用的无上神品! 洛神府中的宝库里藏有各种各样的宝玉圭璋,具是天下难寻的珍品奇玩,其中尤以神白玉最多,此类玉,细腻温润白皙若羊脂,而且天生质地柔软,摸起来湿滑,闻起来有异香,最是珍贵,可以说是玉中的神品! 而先天大神西王母曾经独创琼浆玉液的酿制秘术,在机缘巧合之下为洛神所得,洛神在无聊之余,便依照那秘术,用神白玉试酿琼浆玉液。 在耗费了无数神白玉之后,她到底还是成功了。 洛神酿酒本是无心之举,无聊之举,打发时间而已,可是在酿成这种琼浆玉液之后,洛神才发现,这种酒里居然蕴含着极大的神力! 而且更让洛神惊喜的是,这酒中所蕴含的神力并非是人间的香火愿力,竟是先天神力! 何为先天神力? 乃是鸿蒙初辟的时候,天地之间自然而然生出的力量! 这种先天神力绝非肉体凡骨所能承受,普通人喝上一滴就会立时毙命,神道低微的神祇喝上一杯也会神魂俱灭,非得是洛神这等神通广大者才敢贪杯,可即便是洛神,在旬月之中,她最多也只能痛饮一次罢了,太多的话,也难以承受。 让陈义山喝这种琼浆玉液,自然是洛神宠溺他的缘故,毕竟先天神力何其难得! 如大河神、金童子等,曾求了洛神数次,想要尝尝那琼浆玉液的滋味,都未得逞,大方如洛神,对这酒也是十分吝啬的……只可惜陈义山不知道它的宝贵,还以为是某种烈酒。 当然,也多亏了陈义山的身体由凡体向仙体蜕变已深,通脉、归海、洗髓、易经都早已完成,否则连他也无法承受那先天神力的骤然入侵! 饶是如此,那琼浆玉液中所蕴含的大量先天神力浩浩荡荡进入他的脏腑血脉之后,仍旧与他体内的灵气产生了极大的冲撞,以至于他感觉浑身出现了诸多的不适。 不过,好在先天神力本就是鸿蒙初辟、天地始开时所产生的力量,与灵气算是同根同源,所以这两者在陈义山体内激烈冲突之后,很快便产生了相容相济的迹象。 他在老汉家中酣然入睡,琼浆玉液里的先天神力也一点点归化入他的气海之内,不知不觉中,那些难受的感觉已全然消失。 也就在这个时候,村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女人的骂声,让陈义山陡然惊醒。 从床上翻身而起,他有些恍惚,怎么先前那些难受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了? 不但不难受了,反而还觉得神清气爽,灵气充沛更胜从前? 他挠了挠头,有些惊愕,老丈家的温水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内视气海之后,他又吓了一跳,鼎炉中的气竟然从三尺一寸攀升到了三尺五寸高! 足足升高了四寸?! 陈义山顿时又惊又喜,自己不就是睡了一觉而已么?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过去,鼎炉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到底怎么回事? 他轻轻跃下床来,悄无声息的开了屋门,到灶房中寻到那一壶水,用慧眼凝视……一眼就看出那只是一壶普通的水而已。 沉吟片刻,陈义山有些明悟了,难道是因为,姐姐的酒?! 是了,一定是那酒的缘故! 陈义山瞬间无比后悔,早知道就多喝一罐了! 一罐酒的灵气顶的上四次结衲所得,简直就是天物神品!就算是喝了之后那种难受的感觉再增加一倍他也愿意啊! “汪汪汪” “啊嗷嗷嗷” “汪!” “嗷!” 一阵激烈的狗吠声突然从村子当中传来,把陈义山从懊悔中拉回现实。 他抬头远望了一眼——咦?! 有妖气弥漫啊。 他立时想起了老汉之前说的话,这个村子里有狐狸精作祟,已害死了不少人…… “去看看!” 陈义山哪肯错过这个降妖结衲的好机会,立时腾空而起,精神振奋的奔着妖气浓郁的地方飞去。 半空中,他早看见一个妖冶的女子在村子里袅袅娜娜的到处晃荡,慧眼如炬之下,那女子的本相乃是一条三尾的妖狐,妖道已经很深了,甚至第四尾都有生出的迹象! 逮到大鱼了啊,陈义山见猎心喜,脸上已经有了笑意。 他也不着急动手,先看看这狐狸精到底如何作祟再说。 那狐狸精很有些耐心,陈义山眼睁睁看着她闯小户为猎犬所惊,抽身便走;闯大户被门神所拦,也不强攻;甚至是连悬挂辟邪八卦镜、张贴镇妖符箓的门户,也不予理会……最终是靠着美色诱惑,进了一个壮汉的家中。 陈义山伏在云层中,慧眼旁观,暗暗的冷笑,他猜测出那狐狸精应该是十分狡猾的家伙,她基于天罚天劫的威慑,不以狠戾手段害人,只靠着色诱,以你情我愿的道理,骗取人类的元阳之气,好助长妖道攀升。 这种行径,倒是与当初的小金鱼相差无几,与雪女、风疏影也很类似。 只是,不怪妖孽横行,只怪好色之人太多啊。 那壮汉明明知道村子里最近在闹妖怪,而且已经有好几个男人在夜里横死了,甚至他自己都怀疑了对方是狐狸精,可最终仍旧选择引妖入室,真真是色胆包天! 此类人,即便是身死,也纯属咎由自取! 所以,陈义山是不大想救那壮汉的,因为他不愿意结那壮汉的善缘。 嫌脏。 他眼睁睁看着那壮汉抱着一只生有三尾的老骚狐入室,又是脱衣又是搂抱又是亲吻,简直是恶心坏了! 正憎厌的想要离去,夜游神便出现了。 明知不是对手,那夜游神仍旧没有退缩,看的旁观者陈义山也暗暗赞许,十分感动,心想:阳城县的神祇们并非个个孬种啊! 眼瞧着那夜游神有性命之忧,此时若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第227章 三尾妖狐 正要对夜游神下毒手的狐狸精,瞬间就被陈义山的呵斥声吓了一个激灵,她下意识的抬脚退却,松开了垂死挣扎的夜游神,然后抬眼观望,哟 好俊俏的一位白衣小郎君! 狐狸精的眼睛发亮了,妖心也发荡了。 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谁还稀罕那些猥琐龌龊粗鲁的? 纵然是不吸收他的精血元气,也值当睡上几晚嘛。 身为妖狐,风流是基本素养啊。 至于对方喝破自己的身份,狐狸精也不惊讶,心想着这位俊俏小郎君大概是位修炼异术的法师吧,多半是被村民们请来降妖的。 毕竟从他身上嗅不到香火气,所以不会是神祇,也嗅不到正气、妖气、仙气,圣道门徒、妖界同类、修仙强者统统排除。 想到这里,狐狸精媚眼如丝的望着陈义山,满面堆欢,摇曳出风情万种,挺起胸膛吃吃笑道:“小郎君是从哪里来的呀?突然出现,吓伦家好大一跳呢!小郎君怎么说伦家是妖孽呢?小郎君是法师么?” “闭嘴吧老狐狸,你可太讨厌了!”陈义山蹙眉而骂。 因为他用慧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搔首弄姿的大狐狸,笑的活脱脱像是刚偷吃了几只鸡一样,又贼又贱,根本无法直视。 狐狸精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这个小郎君俊俏是俊俏,可说话也太,太难听了些…… 旁边,夜游神死里逃生,从地上爬起来,感激的看向陈义山,正要道谢,忽然间也愣住了。 “是,是陈大仙长?!”夜游神喜出望外的惊呼。 陈义山微微一怔,诧异的望向夜游神,上下打量,确定是不曾交际过的:“你认得陈某?” “大仙昨夜施展雷霆手段,荡平了夜不行市井,小神是亲眼目睹见的啊!只是,只是小神没脸拜见大仙……”夜游神十分惭愧的嗫嚅道。 “原来如此。”陈义山顿时了然,回想着夜游神刚才拼命时候的模样,便温言说道:“你也不用这样懊恼了,无法扫除夜不行市井,大概不是因为你们无能,想必你们也有你们自己的难处。你是个好神,你们的城隍爷想必也不会是怙恶不悛、姑息养奸之辈。” 夜游神感激道:“多谢大仙体谅!” “你就是荡平了夜不行的那位大仙?!”那狐狸精吃惊的看着陈义山。 她对夜不行市井很熟悉,因为她也是那里的常客。 她喜欢扮作青楼的娼妓在那里揽客,以她幻化出来的姿容,无论到哪个勾栏瓦肆都是头牌,无数男人争先恐后的送上门来为她献祭自己的元阳之气,简直是躺着就能增益妖道。 只不过在后来她发现了,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男人,元阳之气都不怎么多,而且也不怎么精纯,十个也抵不上一个童男身的好。 可见利弊都是相互的,省事的不省心,省心的不省事。 所以,她离开了夜不行市井,开始游荡于乡野村落。 毕竟,乡野村落中娶不上婆娘的男人多,多是童男,血气方刚,最是精纯,又好骗又好玩。而且乡野村落中供奉的神祇少且神职不高,神通也不大,做起恶来方便且安心。 夜不行市井昨夜发生的事情,她也听几个同行姊妹说了,她那几个姊妹还告诫她:最近风声紧,有大仙过境,最好安分一点,别出去浪,晚几天作妖不损失什么,如果浪掉命可就不值当了! 可惜,狐狸精没听。 一来是她马上就要长出第四条尾巴了,只差十个童男身的元阳之气就能功到自然成,浪费时间就是浪费唾手而得的妖道,怎么舍得?修到九尾是她毕生所求,也是她跟一个同行打赌的资本。 二来是她觉得荡平夜不行市井的那位大仙怎么可能会在阳城县境内多天逗留?毕竟,这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所以,今夜,她又出来浪了,结果,居然会被姊妹们的乌鸦嘴说中! 她竟遇到那位大仙了! 要不说妖生处处是惊喜呢。 …… 狐狸精惶遽的上下打量着陈义山,看下来又觉得这位俊俏小郎君不会是个大仙! 他没杀气啊,也没什么仙气啊。 看着,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嘛。 “咻!” 一把剑突然从陈义山的背后飞了起来,瞬间悬在狐狸精的头颅之上,数道锋芒爆射而下,将狐狸精完全笼罩在内。 狐狸精吓傻了。 她终于感受到杀气,也感受到仙气了。 铺天盖地的杀气,还有渊渟岳峙的仙气,随着陈义山无风自动的麻衣飒飒作响,眨眼间就如潮水弥漫开来! 蚀骨般的寒意就在脑袋上不远处! “你害死的人已经过百,虽然大多数是咎由自取的,可好色不等于可杀,更何况是你特意以妖媚之相诱惑在先。所以,陈某替天行道,今夜取飞剑诛你,你应该不会不服吧?”陈义山用掷地有声的言辞宣判了狐狸精的死刑。 狐狸精又怕又慌又惊又怒,抬头看看那把森森逼人的飞剑,再看看凛然不侵的陈义山,又瞥了眼幸灾乐祸的夜游神,瞬间做了决定,不废话了,跑吧! 身子一伏,原形立刻现出,一条浑身金黄的三尾老狐奔出一阵疾风,纵身往窗外逃去。 “斩!” 陈义山一声断喝,小贱剑立刻劈落! “唰!” 寒芒斜落如流星!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一条粗大的狐尾跌落尘埃,在血光飞溅中,一道金黄的影子蹿入黑暗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村子里已经熟睡的人几乎都被那阵惨叫声给惊醒了,然后又个个捂紧被子,缩了脑袋。 他们纷纷在被窝里祈祷,妖怪千万不要上我的门啊! …… 壮汉家中,夜游神极其敬畏的看着陈义山,又有些惋惜的说道:“大仙真是厉害!那只狐妖的道行实在是很深了,毕竟三条尾巴已算是成了气候的,就连我们县府的城隍爷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大仙一剑就削了她百年的妖道,小神实在是太佩服了!只可惜,那狐狸精太狡猾,用尾巴代脑袋受了大仙一剑,到底还是让她给跑了……” “跑?呵呵呵” 陈义山冷笑道:“跑是跑不掉的,之前有妖怪跑出去了一千里,仍旧被陈某飞剑斩了妖头,这只老狐岂能例外?” 夜游神惊愕着陷入了沉默,他有些难以置信。 水蛇精的事情在神界上层已经有所传扬,但是阳城县这种小地方的神祇们还不知道,千里取妖头的说法被夜游神当成了陈大仙失手后找面子的场面话。 他也想再说几句委婉的言辞来给陈大仙挽尊,却看见陈大仙摒指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像是朝着那把可怕的飞剑做了什么手段,那飞剑的气息瞬间就有了巨大的变化—— 杀气更加浓郁,锋芒更加显露,巨大的威压让夜游神彻底惶恐不安起来,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把剑曾经诛过神! 而且是大神! 只听陈义山吩咐道:“剑兄,你饮过妖血了,知道她的气味了,去吧,取她的妖头回来。” 玄英灵剑“嗡”的颤动,在空中折身点了三下,然后“嗖”的一声化流光而去! “走吧,到外面等一会儿。”陈义山冲目瞪口呆、瑟瑟发抖的夜游神淡然说道:“很快就完事了。” 第228章 死池 三川郡、洛川郡与颍川郡的真正交界之地其实是一处沼泽地,隶属于阳城县境内,却荒无人烟。 在近千年前,洛水的流域与现在的河道大不相同,而今的洛水走向是其数次改过道之后的结果,它原本的河道早就被弃之不用了,经年累月的淤积之后,就形成了一片规模不小的沼泽地。 这片沼泽地方圆有二十多里之阔,几乎可以顶得上一处县府城池的大小了。 沼泽之中星罗棋布着灌木丛、芦苇荡、臭水沟、小树林……除了瘴气丛生,蛇鼠潜行、鱼虫为穴、狐狼奔竞、杂鸟筑巢之外,根本就没有老百姓居住。 因为沼泽之中的水土不行,地是无法耕种的地,水是无法饮用的水,空气也是有毒的空气,所以被老百姓称为“死池”! 老百姓们不要说是来这里居住了,就是从它附近经过都不愿意的。 这可是接连三郡的地方,按说该成为交通要冲,可老百姓们哪怕是绕道,多走上近百里路,都要避开这片死池! 因为自古以来故老相传,靠近死池的,穿越死池的,无一生还! 这也是颍川郡距离京城的直线距离虽然不算很远,可真正走起来也要费些时间的缘由。 死池既然没有老百姓居住,那便意味着没有香火愿力的供奉,所以自然也不会有神祇存在。 虽然洛神水府、中岳神君帝宫、大河神水府都距离死池不远,可三处大神谁也看不上这片污秽的沼泽地。 三川郡、洛川郡、颍川郡的官府更是谁也不想要,推来推去,最终将死池划归了阳城县管辖。 可阳城县的县府以及神庙,都忌讳这个“死”,谁会真正来管呢? 圣道、仙道更不会着意于此。 于是,这里便成了妖孽的天堂,精怪的故乡。 三尾黄狐精就是出自这里。 她被陈义山一剑斩掉尾巴,然后拼了命的逃窜,所奔之地,也正是死池。 在她逃出去之后不久,那把贼贱的玄英灵剑,便也悄然尾随上来了。 陈义山为玄英灵剑加持,并注入天罡之雷,其实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三尾狐狸精逃的速度虽然很快,但仍旧被玄英灵剑悄无声息的拉平。 眼下,三尾黄狐精如一阵疾风似的贴地狂奔,而玄英灵剑则潜伏在高空中的云层里穿行。 剑柄之上,那剑魂幽幽闪烁,怀揣着一种如猫戏鼠的恶毒心态,密切的注意着负伤的三尾黄狐精,迟迟没有动手。 跑吧,让你再跑一会儿。 本剑诛妖还不容易? 劈挑砍刺削撩,本剑样样精通,一道锋芒下去,大概就解决问题了,可那样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本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潇洒一趟,自由一趟,着急忙慌的完成任务能有什么好处? 回去继续束缚在剑鞘里睡大觉啊? 不不不,本剑也是有想法的。 让妖怪先跑一会儿,让主人先等一会儿,最重要的是让本剑也能多飞一会儿,浪够了再说嘛。 …… 三尾黄狐精一阵风似的逼近死池,百忙之中回首窥探,不见陈义山追来,仰望空中,也没有发现什么杀气,她便松了口气,停住了脚步。 “呼” 总算是死里逃生了。 虽然断了一条尾巴,可是妖命到底是保住了啊。 站在死池边上,黄狐精惊魂甫定,她剧烈的喘息着,甚至不敢回想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可怖情形! 太可怕了,也太快了,对方先是一句话判了自己死刑,而后就立刻动手,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那把剑,也厉害的不可思议! 自己好歹也是三尾妖狐啊,连郡府大城隍都不惧的大妖怪啊。 可笑自己还想色诱人家,跟人家共赴巫山云雨,呵独赴幽冥还差不多! 她扭头看向了自己那血淋淋的屁股——原本好看的三条尾巴,现如今只剩下两根了! 最粗壮的那条,也是最原始的那条尾巴没有了,连根被斩断了,只留下一片巨大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望之触目惊心! 她先前一路狂奔,在惊慌失措中还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而今停了下来,伤口处的痛楚立刻撕心裂肺般传来! “呃啊啊啊” 黄狐精害怕自己的叫声若是太过剧烈的话,会被那个陈大仙听见动静,所以便强忍着不去大喊大唤,哪怕是疼出了满身大汗,她也只咬牙切齿的从喉中发出阵阵低沉而凄厉的嘶吼。 不但身体上疼痛,心理上也疼痛。 黄狐精明白,自己至少有一百年的妖道算是白练了! 而随同这百年妖道一起失去的,还有她曾经的姊妹情分,以及她自认的妖道尊严…… 黄狐精曾有个结拜的姐姐,是个来自凤凰岭的白狐精,妖道尚在她这只黄狐精之上。 白狐、黄狐的关系本来是很亲密的,但是后来她们在修行的途径上出现了重大分歧——白狐精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在游戏人间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世俗的男子,还为了那个男子竟舍弃了原有的杀人害命以增修为的妖道! 黄狐精无法理解,觉得她的白狐姐姐是被臭男人给蛊惑了,于是便起意去杀掉那个男人,结果做事不秘被白狐发觉,姊妹俩大打出手,黄狐精不敌白狐精,受伤之余不得不罢手,两狐为此大吵了一架,随后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黄狐精这些年来下定决心要在妖道修为上超越白狐精,然后再去找她,当着她的面杀掉那个臭男人,并且告诉她,她的路错了,自己的路才是对的! 黄狐精也知道,白狐现如今也是三条尾巴,只要自己能抢先修炼出第四条,就赢定了。 可惜啊,就一夜之间而已,变故陡生,不但第四条尾巴指望不上了,原本的三条也变成两条了! 以后还怎么去找白狐?! 这一切,都是那个陈大仙害的啊! 她怨毒的咒骂:“陈大仙啊陈大仙,这个仇,我跟你结定了!迟早有一天,我要你精进人亡!” “哎呀,这不是阿黄么?你回来了?” 黄狐精的低沉吼叫以及恶毒骂声到底还是引来了注意。 死池内,大丛芦苇荡里,一股妖气袅袅升腾,半空中现出一道人影,是个头戴青冠的灰袍男子,他飘然落在黄狐精面前,有些关切的问道:“你要谁精进人亡呢?是我么?” 第229章 妖府 “别叫我阿黄,那是狗妖才会叫的名字!”黄狐精对这灰袍男子恼羞成怒,呵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最讨厌狗了!” “唉你总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要我怎么说你才好,狗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跟狗也算是亲族——哎呀!”灰袍男子突然间看见了黄狐精身后那血淋淋的伤口,登时脸色大变,惊声问道:“你,你的尾巴怎么断了一条?!” “是啊,我吃了大亏,连命都差点丢了呢。嘻,嘻嘻也不算太糟,是吧?”黄狐精嘿然发笑,像是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是谁干的?!”灰袍男子的脸色铁青,五官狰狞,阴测测的说道:“快告诉我,我去替你报仇!” “报仇?你报得了么?对方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大仙!呵呵”黄狐精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瞧着就如普通人一样,可是出手只一剑,我就成这样了。你知道吗,就是他荡平了夜不行。” “你遇见了他?!”灰袍男子悚然,半晌无言,许久才呐呐说道:“昨夜,乌姐姐已经告诫过你了,让你消停几天,你非是不听!果然,就吃大亏了!这是何必呢?” “快别提了!乌姐姐可真是对得起她的出身,乌鸦成精,真就生了好一张乌鸦嘴,好事不灵坏事灵!” 黄狐精抱怨着,觉得自己有些失血过多,妖气很孱弱,情绪一激动,便觉头晕眼花的,赶紧幻化成人形,遮掩住伤口,这才好了点。 她冲那灰袍男子说道:“别再死池外面说话了,你先送我回府吧。” “好!”灰袍男子伸手扶住了黄狐精,并顺势往自己怀中一搂,眼瞧着那黄狐精也没吭声,灰袍男子不由得大喜,驾起一阵妖风,径直奔芦苇荡中心去了。 成千上万根芦苇分开,从中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灰袍男子与黄狐精挟风入内,芦苇丛又瞬间闭合,将那黑乎乎的大洞遮掩住了,一切恢复正常。 片刻之后,玄英灵剑从高空中的云层里现出身来,徐徐飞落,绕着芦苇荡盘旋了一圈,然后兴奋的颤动了几下,调头就走! 哇哈哈本贱剑这次,捡到宝了! 不止一个妖怪啊! 是一窝妖怪啊! 本贱剑,要大打出手,立大功劳了! …… 别看那芦苇荡打开的洞口是黑黢黢的,其实内中别有天地。 灰袍男子搂着黄狐精垂直飞落近百尺之后,便安稳的落在一片实地上,往右手边转走,行进不到三步,眼前便已豁然开朗—— 地下水所形成的数道溪水婉流,发出淙淙之声,花树杂声,传出香气阵阵,期间坐落着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一看便是经营了数百年之久的洞天福地,任谁也想不到,这荒无人烟的死池之下,竟然存在着一个深埋于地底的妖府! “是阿黄回来了么?”一个留着短须、贼眉鼠眼的矮小男子从不远处的亭子里迈着小碎步出来,目光贼亮贼亮的看向黄狐精,嘿然笑道:“哟,抱在一起了?狼哥,可喜可贺啊!” “别叫我阿黄!”黄狐精趁势挣脱了灰袍男子的怀抱,怒斥道:“当心我哪天把你给吃了!臭老鼠!” “嘁”短须男子不屑的笑了一笑,又突然诧异道:“哎,我怎么嗅到有股血腥气?”说话间,他便朝着狐狸精靠拢,耸动着鼻子乱嗅,却被那灰袍男子一把推开,喝道:“滚蛋!” “狼大哥,何必如此呢?”短须男子伸出舌头舔着嘴唇,贱兮兮的笑道:“知道你爱慕阿黄,可是阿黄不爱慕你啊。你护着她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结果呢?” “臭老鼠你少胡说八道!”黄狐精啐了一口,道:“狼大哥喜欢的是我白大姐!” “白大姐也好,你阿黄也罢,反正都是狐狸精嘛,狼跟狐狸不同种,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嘛。你白大姐喜欢上凡间男子了,你又到处游戏人间,最可怜的便是我狼大哥了。其实啊,狼大哥你该学学老弟我,知道自己是老鼠精,绝不会去喜欢一只猫妖,是不是呀乌姐姐?” “碎嘴的臭老鼠,磨你的牙去吧!”有个黑衣女子笑骂着现出身来,只瞥了黄狐精一眼,便吃惊道:“阿黄你受伤了么?!” “昨夜没听姐姐的话,今晚吃了大亏。”黄狐精勉强笑道:“尾巴被人给斩断了一条,而且还是那条主尾。” 此言一出,短须男子老鼠精还有黑衣女子乌鸦精都悚然变色。 “是谁干的?!”老鼠精难以置信道:“阳城县的城隍?不对啊,他就算带上所有神官、神将、司公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啊!难道是郡里的大城隍来了?他也不至于有这等手段啊!是洛神么?可她不管闲事多少年了,懒得天天躺在龙榻上睡美容觉啊!莫非是你家白大姐?你们俩闹矛盾这么久,没有和好,你还想杀她的男人……” “给我闭嘴吧臭老鼠,絮絮叨叨的听的我头疼!”黄狐精暴怒的打断了老鼠精的话。 灰袍男子狼妖则阴沉沉的说道:“就是荡平了夜不行市井的那个仙人干的!” “那个姓陈的大仙么?”乌鸦精惶遽道:“你,你怎么会被他盯上了?” 黄狐精无可奈何的一笑,道:“就是倒霉吧,正在一个壮汉家里欲行好事,阳城县不开眼的夜游神出面搅和,我打了他一顿,正想弄死他,那个陈大仙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我看不出他一点底细,他也不说废话,张口就定了我死罪,然后一剑飞落,奔着我的脑袋而来,我用主尾相抗,想着怎么着也能顶上一顶,结果,就断了,亏我跑得快啊。简直是,太可怕了……” 回想着之前发生的那一幕经历,黄狐精又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乌鸦精和狼妖都默不作声,心里推算着,那位陈大仙的道行究竟是何等之高。 老鼠精唇边的短须颤动不已,欲言又止。 妖府中呈现出一片可怖的死寂,这种静谧让黄狐精不安到了极点,也焦躁到了极点。 “有屁就放!”她冲老鼠精喝道:“平时就你的话最多,现在怎么不吭声了?!” 老鼠精的目光一闪一闪的,幽幽问道:“我说阿黄,你没有被那位陈大仙跟踪吧?” 乌鸦精立刻惊悚的看向黄狐精。 狼妖则怒斥道:“臭老鼠,你什么意思?!我亲自接阿黄回来的,根本就没有看见外面有什么人!在入府之前,我们两个还在外面说了一阵时间的话,如果那位陈大仙跟踪了阿黄,早就现身了!” “狼大哥,你急什么急?”老鼠精“嘿嘿”赔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小弟也是怕阿黄粗心,万一把那位陈大仙引到了咱们的老巢这里,可就是一网打尽的后果。” “都说老鼠胆小,现今看来,果然不错。”黄狐精冷笑道:“你要是怕,就赶紧滚!” “现在滚是不可能了,诸位妖孽,还是现身出来吧,陈某在外聆听妖音多时了。呵,呵呵呵” 一道声音如雷劈落,炸入妖府,瞬间便把这两男两女四个妖精给惊呆了! 第230章 叱神 此时此刻,陈义山就飞腾在芦苇荡上空。 他身前,不安分的玄英灵剑正在“嗡嗡”的震颤着。 夜游神却不见踪迹,他不是没有跟来,而是被落下了。 …… 陈义山之前在夜游神跟前轻描淡写的表示,说自己的飞剑能千里斩妖头,取下黄狐精的脑袋回来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还要不了多长时间—— 结果,玄英灵剑确实很快就回来了,还是空着手回来的。 陈义山的脸色瞬间就涨的通红,他很有些羞愧。 被打脸了啊! 夜游神也很尴尬。 快是很快,可说好的妖头呢? 大仙吹的牛皮当场破了,该怎么替他挽尊? 好在剑魂兴奋不已的上蹿下跳,“诉说”着自己的重大发现,基于心灵相通的领悟,陈义山很快就明白了它的意思,而后大喜过望,对夜游神说道:“贵宝地居然还有个妖窝妖巢,其中竟住着不止一个妖孽!你们做神祇的,呵,呵呵” 夜游神有些发愣:“是么?妖窝妖巢?在阳城县境内?!” “是的,我的剑已经告诉我了,我这就去看看!”陈义山冷笑着,让玄英灵剑即刻带路,朝着死池奔去。 夜游神迟疑了片刻,暗想:这位陈大仙为了挽回面子也是挺拼的,你说阳城县里有妖怪那肯定不会错,可如果说阳城县还藏着妖精的老巢老窝,其中住着不止一个妖孽,那就是扯淡了。 阳城县哪有什么妖怪巢穴?这年头,哪个妖怪不是流窜作案的? 就这么一迟疑,陈义山跟玄英灵剑就飞的无影无踪了。 夜游神便是想追,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追了。 如此一来,夜游神有点慌了,好不容易跟陈大仙构建起来的良好友情就这么完了? 还没有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呢。 城隍爷还记挂着怎么巴结人家的大腿,好让人家赴京之后,别在京师首座城隍跟前“下毒嘴”呢! 不行,此事得赶紧告诉城隍爷,让他召唤境内的土地,看看陈大仙是往哪里去了。 说什么也得拜见! 感谢他救命,感谢他帮忙除妖是多好的攀附理由啊…… 夜游神心急火燎的去找阳城县城隍爷报告此事,陈义山则在这须臾间就到了死池。 循着玄英灵剑的指点,陈义山飞临芦苇荡的上空,低头俯瞰,慧眼如炬—— 呵!果然是妖气纵横啊,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真的不止一个啊! 陈义山高兴坏了。 兴奋的就和小贱剑一样。 他像做贼似的,侧着脑袋,支起耳朵细听那妖府之中的动静。 凭着易经之后的修为,再加上三尺五寸高的气海集蕴,引灵气通双耳,全神贯注的去倾听地下的声音,总共还是有些收获的。 陈义山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四妖的某些话语,尤其是黄狐精、狼妖大声呵斥的时候,他听的分外清晰。 “还有个白大姐啊,也是只狐狸精,那么,总共是有五个妖孽了。”陈义山伸着指头盘算着,越来越兴奋了。 随着老鼠精起疑心,怀疑黄狐精被跟踪,陈义山不由得暗暗赞叹,这老鼠,聪明啊!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了。 灵气灌嗓,一声断喝,声如雷动,直透百尺地下! 四怪震悚,妖府重归于死寂! 地下,黄狐精、乌鸦精、狼妖、老鼠精八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有愤怒。 老鼠精怒视黄狐精,虽然不说话,眼神却已不言而喻:你果然引来了那个陈大仙,你要害死我们啊! …… 与此同时,得了夜游神报告的阳城县城隍爷,带着一干部众,正催促境内的十几个土地神寻找陈义山的下落,蓦然听见陈义山的呼喝,登时惊喜交加。 他急问土地神:“快探探,大仙是在哪里出声的?” 十几个土地神各施神术,探寻自己管辖范围内地面情况,一番搜寻之下,都摇头说道:“陈大仙不在卑职管辖的地面上。” 阳城县城隍怒道:“那他会在哪里?!本府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断然没出我阳城地界!” “卑职知道了!”站在他旁边的文判官突然醒悟,道:“大人,咱们阳城县境内有个地方是土地神搜寻不到的,死池!死池无神祇镇守啊!” 阳城县城隍的脸色瞬间为之一变:“难道死池那边有妖巢?!” “大人,死池荒无人烟,历来神祇不至,要说那边有妖怪巢穴,倒还真有几分可能。毕竟,那是法外之地。”文判官忧心忡忡道。 “完了!”城隍面如死灰道:“辖境内有个夜不行已经够混蛋了,再多个妖怪巢穴,我这城神当的,还不如不当的好。”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文判官劝慰道:“主动示好,主动表现总比不作为的好!我等应该即刻赶去死池拜谒陈大仙,要是死池真的有妖怪巢穴,咱们纵然是拼了命也要好好表现,争取挽回些面子!” “是是是,你说的对!”城隍爷连忙抖擞精神,招呼众神道:“走,你们都随本府去拜见陈大仙,对妖孽犁庭扫穴!” “是!” 众神驾起阴风,浩浩荡荡的朝着死池奔去。 于是,陈义山没等来妖孽出府,却等来了阳城县的一干神祇,诚惶诚恐的来参拜他。 “诸位神尊太客气了,陈某可当不起你们一拜,因为你们厉害啊!”陈义山揶揄道:“说实话,陈某还从未见过像贵县这般出色的神祇呢。养坏人,一养一窝,养妖怪,也是一养一窝。” 阳城县城隍满面通红道:“仙长,真的有妖怪巢穴在此地?” “喏,就在这下面,足有四个大妖怪其乐融融的生活在其中,哦不对,说错了,是五个,他们还有个白大姐,出门了。呵呵说起来,你这城隍爷当的可真是好啊,人间有夜不行,妖界有芦苇荡,怎么,你玩灯下黑呢?还是说,你喜欢睁眼瞎?” 陈义山冷笑着,毫不客气的当众揭短,说的那阳城县城隍把手中的白玉圭几乎捏碎,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沼泽地放眼望去,足有数十里方圆大小,可陈某没瞧出有一个神祇坐镇!这地方,不是你阳城县管辖吗?”陈义山根本就不在意城隍的难堪,继续讥讽责问:“还是说,你连自己的辖境有多大都不知道?你天天在干什么呢?收香火收傻了脑子么?今夜我借宿的村子,死了好多人啊,那些人的亡魂,你收的可痛快?” “大仙所说,令小神无地自容,是小神失察!小神失职!小神有罪!”那城隍伏在阴风中,浑身瑟瑟发抖,颤声说道:“可小神也不是恶神啊,小神在这位置上不说鞠躬尽瘁,也算战战兢兢啊!夜不行的事情,还有这死池妖穴的事情,小神,小神实在是有苦难言,个中缘由,小神无法明说啊。” “无法明说?你到底有什么苦,有什么难言的?”陈义山不屑一顾道:“我亲眼看见夜游神为了救人,跟黄狐精拼死相搏,纵然打不过也绝不逃跑!你若有他的勇气,有他的操守,我想阳城县的局势也不会糜烂到这种地步吧?!夜游神你躲什么躲?你出来,你来说说,你难道就没有难言的苦吗?你怎么就敢如此大义凛然、尽忠职守呢?” 夜游神吓得屁都不敢放。 此时要他说话,就是让他选择是得罪城隍爷还是得罪陈大仙啊。 哪个能得罪起?! “算了,我毕竟也不是你们神界中的一员,我就是个好管闲事的仙人,随口一说,尊神也就随缘一听吧。” 陈义山憋了一肚子火,扭头冲着芦苇荡厉声喝道:“臭妖孽还不快滚出来?!再不滚出来,陈某就炸了你们妖府,让你们全都化成灰烂在里面!” 第231章 绿头妖 妖府内瞬间就炸窝了! 老鼠精伸手一指黄狐精,急赤白脸的骂道:“都是你这个老骚狐害了我们!你自己都是要死的东西了,还引个大祸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追踪我!”黄狐精心慌意乱的辩解道:“我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哪能想到他这么狡猾?!” 老鼠精喝道:“那你现在赶紧滚出去!” “我出去就是送死啊!” “祸患是你带来的,该你自己去承担!就是死,也死你一个,休想连累我们!” “你——” “老鼠,你现在说这种话有用么?!”狼妖暗慕黄狐精多年,大祸临头仍旧想的是先保住所爱之人,岂能容她去送死,当即把身子一晃,护在了黄狐精身前。 老鼠精冷笑道:“哟,又护上了?我说的话没用?那你说,什么话有用?!” 狼妖沉声道:“咱们大家伙现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和衷共济还可能有活路,起内讧必然死路一条!” “你他娘的哪里像狼妖啊,你分明就是个绿帽妖!”老鼠精破口大骂道:“你瞧瞧你自己,天天戴着一顶绿头巾,唯恐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老子都替你觉得丢人!” “臭老鼠你,你说什么?!” “老子说什么你心里明白!老骚狐夜夜出去鬼混,睡了多少男人,就你还拿她当宝贝!你也滚出去死了算了!天打雷劈也和老骚狐死在一起,放过我们吧!” “臭老鼠你找死!” 狼妖一听这话,不但帽子是绿的,连脸都绿了,骂骂咧咧的就准备上手,乌鸦精赶紧上前拦住,劝慰道:“住手!都住手!干什么呢?!大祸临头还要自相残杀?老鼠兄弟,狼妖说的对,现如今我们应该和衷共济,千万不能内讧!” “你闭嘴吧,都是你个乌鸦嘴给咒的!” “臭老鼠,你该属狗了是吧?逮谁咬谁?!” “本来就是,那么多年都安安稳稳的,就是昨天夜里,你说了一句,结果真就把那个陈大仙引来了!” “你,你听不出好赖话,简直是不可理喻!” “得了吧乌鸦嘴,你自诩是我们的大姐,却总是偏心他们,以为老子不知道吗?!嘿嘿平素里你们处处排挤老子,看不上老子,现如今想起来和衷共济,不能内讧了?想得美!老子可不陪你们死!” “好好,大难临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可只要你不想死,就听我的,我们别乱,别怕,就守着这老窝不动,他能怎么着?!我就不信他敢下来!” “就是,听乌姐姐的,守着老窝安稳如山!急什么急?怕什么怕?胆小如鼠的东西!就算他真下来了又怎样?我们四个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 “胆小如鼠?老子本来就是老鼠!你们胆大,你们出去打啊!” “……” 正吵闹的不可分交,忽听“轰”的一声炸响,整个妖府为之颤动,犹如天崩地裂一般,无数土石簌簌飞落。 众妖瞬间闭嘴,汗毛陡竖,一时间都惶恐到了极点。 “还不出来?呵呵” 陈义山的声音再度传入妖府,巨大的威压和磅礴的杀气随同他的笑声弥漫进来,瞬间便摧毁了众妖的心理防线! 他们知道,挡是挡不住了。 “这,这是天罡雷的动静!”乌鸦精哆哆嗦嗦的说道:“天啊,黄狐妹子,你到底是招惹了个什么东西进来啊!” “老子就说她是个扫把星!让她滚出去!”老鼠精恨不能一口咬死黄狐精。 “别吵了!”狼妖还显得沉着些,道:“我们的妖府极其坚固,这种程度的天罡雷虽然厉害,可想要摧毁我们的妖府,至少还要再来两次!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时间!嗯能施展出如此仙法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存在!四个加一起也不行!快想办法逃命吧!” 乌鸦精央求道:“老鼠兄弟,快现出你的原形吧!你能遁地钻洞,夜行千里啊!我们只能指望你了!” “遁地钻洞小事而已,现在想到指望我了?”老鼠精狞笑道:“要我带你们逃命也不死不可以,可从今往后,咱们大家伙,须得我说了算!” “都听你的还不行么?!”黄狐精急道:“这次,是小妹的错,只要能逃出生天,以后鼠兄让小妹干什么,小妹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那老子就——”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众妖仰面,但见一道耀眼如烈阳般的雷光摧枯拉朽般滚落! 居然,打穿了! 狼妖估计错了,他太乐观了,却没想到,根本不用三次!只第二次的天罡雷落,就把他自以为坚固无比的妖府打穿了! “啊啊啊” “哇哇哇” 老鼠精和乌鸦精惊叫着,分别奔往左右逃窜,黄狐精有伤在身,行动已然不便,瞧着那雷光剧烈,料想自己躲也躲不过去,当即闭目等死。 “嘭!” 炸响惊天动地,妖府瞬间崩溃,滔天土浪掀起数丈之高,不远处传来老鼠精和乌鸦精的惨叫以及骂声。 黄狐精却只觉得身上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却并无痛楚。 她睁开眼睛去看,竟诧异的发现是狼妖趴在了自己身上,用庞大的身躯为自己完全挡住了那天罡雷的致命一击! 可是,有一股焦臭味已经弥漫开来,狼妖的后背完全被劈成了黑炭! 他瞪大了眼睛,脑袋一颤一颤,根本不由自主的机械抽动着,身形也渐渐开始幻化,不多时,一头巨大的苍狼出现在尘埃中。 半边身子是焦灼状态,显然是离死不远了。 “狼哥!”黄狐精嘶声而叫。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顿悟了些什么东西。 是白狐姐姐先前告诉她的,有很多东西要远比修行更加重要,有很多美好真挚的感情若不珍惜就会彻底逝去…… “阿,阿黄,你快走啊” 狼妖痛苦的挣扎着,颤抖着狼爪,用生命中最后的力气扒拉着周围的土石,渐渐的,有新鲜的空气包围过来,也有夜月的光芒投射进来,他扒开了! “跑啊……” 狼妖把身子努力往旁边侧移开来,露出黄狐精,并给出了自己最后的一抹笑意:“快跑啊,嘿” 而后,那笑容彻底凝固。 “狼哥?”黄狐精呢喃了一声,然后呆滞的看着已然无法应声的狼妖,似乎是忘了自己已经可以逃走了。 第232章 人狠话不多 陈义山在盛怒之下,连发两记天罡雷,彻底炸平了妖气浓郁的芦苇荡,那妖府被夷为平地,狼妖当场毙命! 整个死池之中,狼奔豕突、鹫飞兔蹿,蝼、蚁、虫、蛇、鳅、虾、蛛、蝎等没头没脑的胡乱钻洞入穴,四处寻觅藏身之所,遍地狼烟起雾,杀气腾腾。 阳城县城隍以及一众神祇全都被吓傻了! 昨夜他们亲眼窥探见陈义山以霹雳手段荡平夜不行市井,本来以为那就是陈义山的极限了,可他们哪曾想到,没有最狠,只有更狠!没有最辣,只有更辣! 这个陈大仙,根本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可怖! 阳城县城隍的心中甚至冒出了一个令自己胆寒的念头:这位陈大仙在诛尽妖怪之后,会不会对我们也下毒手啊? 想到惊心动魄之处,阳城县城隍的身形一晃,竟然立足不稳,从阴风中往下跌落,慌的文武判官、阴阳司公赶紧搭手扯住他,惊问道:“大人,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有点跑神了……” 城隍心虚的擦了把额头上溢出的冷汗,低头看看沼泽地里被天罡雷轰出的那个巨大黑坑,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喃喃说道:“我,我等要不要出手,去帮助陈大仙捉妖啊?” “嗬嗬”文判官惨笑一声,道:“大人,这时候说这种话,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城隍:“……” 阴阳司公嗫嚅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脱裤子放屁,不也能添点风么?” 文判官满脸黑线:“老阴阳人,你认真的么?” 阴阳司公:“……” 城隍简直是郁闷到了极点,他明白文判官说的是对的,可自己怎么就混成了放屁添风这个档次的神祇了呢? 武判官看着自家城隍爷魂不守舍的悲惨模样,便低声劝慰道:“大人也不必沮丧,卑职觉得,那几个妖孽肯定会分头逃跑的!陈大仙纵然再厉害,一次也只能收拾一个,兼顾不了东南西北,所以咱们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有妖怪跑路,咱们就围追堵截,拦住一个,也算是有功。” “也对哈!”城隍重新高兴了起来,拍拍手,鼓鼓掌,提气说道:“大家伙都给我振作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争取捡个漏,为咱们阳城县捞点面子回来!” “好!” “嗯!” “遵命!” “得咧!” 众神抖擞精神,都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搜寻目标。 “哎,出来了一个!”夜游神到底是整夜整夜遛眼珠子的神祇,抢先发现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从雷坑中奔出! 那是乌鸦精啊! “给我杀过去!”阳城县城隍激动的如劫后余生,双手狂挥白玉圭,嘶声吼叫。 “杀啊”众神也都觉得证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一窝蜂的朝着乌鸦精拥了上去! 神牌、判官笔、勾魂索、打魂鞭,不管什么神器,只要是手里有的,一古脑的全丢出去,朝着乌鸦精乱打! “可恶!真以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么?!”乌鸦精暴怒,朝着众神祇猛扇双翅—— “呼!” 空中登时有狂风大作,席卷而下,登时吹散了众神的阴风,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们纷纷惊叫,眨眼间全都被刮飞掀翻,冲着地面坠落。 “哼哼不自量力的东西!”乌鸦精一阵得意,而后拔身朝着更高处飞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耀眼的流光闪电般掠出,直袭乌鸦精的脖颈! 乌鸦精急折向回望,妖眼之中已看出流光包裹着的是一把飞剑! “我啄!呜哇!” 巨大的鸟喙冲着那流光戳了上去! “咻!!” 玄英灵剑曳着锋芒尾巴完美的避开,拖出一条长长的剑影,而后迅速回转—— “唰!” 乌鸦精挥翅狂击—— “砰砰!” 黑色的妖气与青色的锋芒对撞,异光迸射,瞬间耀亮了大片夜空! 阵阵响动震耳欲聋,声势骇人至极! 众神都看得惊心动魄、目不转睛,并深深的为之前的冲动而感到后怕。 这只乌鸦,不一般啊。 那把剑,更是邪门! 陈义山远远的观望战局,发出冷笑:“呵呵这乌鸦精的道行着实不低啊。剑兄,我再去一道加持符给你!” 弹指间,灵气所化的虚幻符箓一闪而逝。 “嗡!” 正在与乌鸦精酣战的玄英灵剑陡然震颤,剑身上发出阵阵铮鸣的剑音! 锋芒缭绕,眨眼间一个炫目的还转,异光竟辐射到方圆十丈开外! “嗤嗤” 大片大片的黑色鸟羽开始飘落。 “呱!呱呱” 乌鸦精的尖锐啸叫声登时响彻夜空,连带着“扑簌簌”的飞举之音,在这黑夜中显得极为瘆人! 众神转动脖颈,目光死死的追随着那乌鸦精的身影,继续仰望战局,就连沉浸在悲痛中的黄狐精也被惊得陡然清醒。 当她抬头看时,只见空中立着一个白衣男子,长发飘扬,杀气弥漫,自是那位斩断自己狐狸尾巴且用雷劈死狼妖的陈大仙了! 黄狐精怨毒已极! 可她又不敢去报仇,只寄希望于乌鸦精,但愿有奇迹发生! 黄狐精瞩目远望,瞥见在距离陈义山不远的空中,飞着一只大如屋顶的乌鸦,那当然是自家姐姐乌鸦精了。 可不知怎么的,乌鸦精脑袋上的羽毛像是被剃光了一样,只露出了个光秃秃的鸟头,像极了秃鹫! 乌鸦精瞪着一双如桶般的眼睛通红如血,震颤着那一对硕如席面的巨翅,卷着飓风,恶狠狠的朝陈义山扑了上去。 “老娘跟你拼了!” 是乌鸦精的怒吼。 它被玄英灵剑连连刺中,身上血流如注,脑袋上的羽毛也被削光,自知再打下去也是悲剧收场,便歇斯底里起来,舍了玄英灵剑,要跟陈义山去拼个同归于尽! 可陈义山岿然不动,只面带冷笑,挥手间,玄英灵剑倒飞而回—— “咻!” 一道惊人的锋芒划过夜空,两片巨大的黑翅如残叶被秋风卷落! 陈义山屈指一弹,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就在乌鸦精的身上燃烧起来,炙热的温度铺天盖地般裹挟而下,似乎能把整片沼泽地都给烧成灰烬! 黄狐精浑身打起摆子来,那,那是地煞火啊! 天罡雷,地煞火,自己,自己到底招惹了个什么存在啊! “呃啊啊啊” 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乌鸦精就已被地煞火彻底吞噬,化为灰烬簌簌而落,可它那凄厉的叫声却仍有余音回荡! 城隍以及众神都在惊骇之中瑟瑟发抖,现在他们都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定位——放屁也不添风的角色。 “还有一只硕鼠啊。”陈义山灭掉了乌鸦精,低头凝视那口被他用天罡雷炸出来的巨大深坑,自言自语道:“想钻地逃遁吗?来来来,快出来吧。” 第233章 如此腹黑 蜷缩在地面上,集体观望战局的土地神们眼见陈义山开始寻觅老鼠精,无不大喜过望:哈哈哈哈臭老鼠钻地遁逃了,陈大仙无计可施了吧! 但是这种妖术对于土地爷们来说—— 嘿嘿嘿嘿那简直就是鲁班门口弄斧子,关公面前耍大刀,主动作死啊! 众土地神根本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个个趾高气扬、挺胸凸肚,暗想:终于轮到我们大显身手了! “兄弟们,随我浪起来!”神格最高的一位土地爷振臂大吼:“让那老鼠精看看我们土地神的厉害!” 十几个土地神也都觉得分外提气,异口同声喊得震天价响:“干!” 连城隍都被感动了,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居然是这帮土鳖们给自己挽回颜面啊! 偷眼打量陈义山,嗯?这位陈大仙居然还是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呵呵呵大仙一定是在故作镇定啦。 “噗!” 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巨大的雷坑之下泥土如波浪般层层分开,那只已经幻化出原形的,如黄牛般大小的硕鼠,晃动着肥大的躯干,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 它的爪子还保留着钻行的姿势,铜铃大小的血眼中已满是惊恐! 料想它以为自己定然能钻行遁逃成功,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生生的揪出地下来…… 城隍还认为老鼠精出土是土地神们的功劳,顿时激动的要命! 终于,搬回了一局啊! 城隍热泪盈眶的大吼一声:“土鳖,啊不,土地神威武!” 文、武判官、司公大神们也都攥紧了拳头,扼腕赞叹:“兄弟们,好样的!” 唯有那十几个土地神却面面相觑,都傻眼了,为首的大土地神看着城隍,呐呐说道:“大人,卑职们还没开始干呢……” 城隍激动的泪水慢慢凝固,挥舞的手臂渐渐僵硬:“你说什么?” “卑职说,我等还没有开始发力呢,它,它就自己出来了。” “哎?!”城隍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老鼠精分明是朝向陈义山靠近的。 而陈义山目色冷漠,负手立在云下,任凭衣随风动,长发飘扬,只不做声。 城隍看明白了,这老鼠精当然不是被土地神们弄出来的,也不是它自己主动出来投案自首的,而是被陈义山用某种仙法控制住了! 他没有猜错,陈义山用的正是摄空仙术。 “吱哇哇” “大仙饶命!” “吱哇啊” “大仙不要啊啊啊!” 老鼠精伸直了爪子,如溺水者一样,在空中无处凭借却仍旧拼命的挥舞抓挠着,口中又是尖叫又是求饶,脑袋横摆,像是要挣脱什么束缚,可就是身不由己! 它清楚的感受到,有一双无形的手牢牢的禁锢住了它自己,使得它根本无法逃脱死亡的降临! “饶了你?那死在你腹中的一百六十七条人命找谁说理去呢?!”陈义山距离老鼠精还有六尺之远时,便判下死罪,背后玄英灵剑早按耐不住,“嗡”的一声暴掠而起! “不要啊啊啊” “咻!” 青芒斜斜划过,斗大的鼠头轰然坠落,砸入那黑沉沉的雷坑之中。 “啯”城隍连带众神都不约而同的咽了口恐惧的唾沫,心里想的是同样一句话:这,这位陈大仙,真是人狠话不多啊! 辣手解决掉老鼠精的陈义山又把目光瞥向了黄狐精。 最后一个咯。 那黄狐精也正盯着陈义山看,毫不掩饰的释放着满脸怨毒的神色,就在陈义山以为狐狸精要对自己动手时,却见她猛然掠动身形,疾风般朝着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陈义山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睁睁瞧着黄狐精远遁,竟无动于衷! 清楚自己定位的城隍以及众神也都没有动,在经历了乌鸦精和老鼠精的打脸事情之后,他们再也不敢胡乱插手了,唯恐一动手就帮出倒忙来,放屁不添风倒也罢了,熏到人反为不美……可是眼瞧着那黄狐精即将逃的无影无踪了,陈大仙仍旧如泥塑木雕般悬浮于空中,渊渟岳峙,岿然不动,城隍便有些急了,忍不住提醒道: “大仙,那只狐狸精要逃走了!” 陈义山淡然回道:“我知道,让她逃吧。” “啊?!”城隍惊愕道:“那,那是不管她了么?大仙要网开一面?” “当然要管。”陈义山冷笑道:“我自小随同父亲杀伐妖孽,最知恶妖是怎样的一类存在,它们残忍歹毒难以归化,只要杀人成性就决计难改!对付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我岂能网开一面?” 城隍挠了挠头,越发不理解陈义山的所作所为,嗫嚅道:“呃那小神等追踪一下?” “不必了,让她飞一会儿吧。”陈义山幽幽说道:“还有一个白狐精呢。” 城隍怔住:“白狐精?” “对,除恶务尽,灭掉黄狐对陈某来说并不困难,可难的是陈某还不知道那白狐精的下落。” “所以,大仙故意放走那黄狐精,让她逃命,是要她引白狐出洞?!” “不错,陈某给她一线生机,她极有可能是会去找那只白狐求助的。毕竟,她受伤不轻,也失去了妖穴,天下虽大,她又能去哪里疗伤且安身立命呢?” 城隍悚然,没想到啊,这个陈大仙如此腹黑奸诈,啊不,是如此的精明强干! “大仙,小神对你的敬仰之情犹如——”城隍急忙送上马屁,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义山无情的打断:“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陈某来办就可以。” 城隍心下忐忑,支支吾吾道:“大仙,听说你老人家入京之后要见京师首座城隍?对于敝县之内出现的这些——” “啰嗦!”陈义山把眼睛一瞪,森然说道:“见不见京师首座城隍还在两可之间,贵县的是非对错,陈某也自有判断!不劳贵县神尊多费口舌了。说句不客气的话,神尊有时间在这里絮叨,还不如多想想如何为民谋福利,想想怎么做才对得起你收的香火钱!” 城隍满面羞愧:“是,小神谨遵大仙教诲。小神等,告辞了。” 阴风退下,众神消失,陈义山耳边一片清净,暗想:这城隍如此懒惰无为,闹的阳城县妖孽横行,恶人当道,甚至连魔类都出现了,简直是神界中的一大混蛋!就这样还想巴结陈某?妄想替他美言?呵!到了京师,若能见到首座城隍,陈某该替你说的“好话”决不会少一句! “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 不知怎的,陈义山突然想起来了金童子经常哼唱的小曲,脸上带着笑意,也随口吟唱着那调调,慢悠悠的往东南方飞去。 第234章 爱美的女人 彻夜忙除妖,不觉东方之既白。 正月初十清晨,阳城县衙署后院,东厢房门开了,林美云打着哈欠迈步出来,晃悠悠走到井旁,提桶打水,蓝羽飞在她身后,“叽叽喳喳”的叫唤着,显得很是欢快。 林美云从井中打上水来,清凉凉的倒入铜盆,开始洗头,洗脸,依旧用柳枝蘸着盐擦擦牙,然后歪着小脑袋梳理辫辫。 蓝羽飞进水盆内,打了几个滚,然后跳出来,站在石板上“扑棱棱”的抖动水花,瞅着林美云:“云姐,好了,我洗干净了。” “唔” “吱扭” 北屋的门开了,封夫人穿着齐腰襦裙,提着小竹篮,袅袅娜娜的移步出来。 四目相对—— “啊,林女侠早啊。” “呵,封夫人早,是要出门吗?” “是啊,妾身去采些菜蔬、果子回来,好置办早膳呢。天气还这么寒凉,林女侠直接用井水梳洗,不觉得冷么?” “习武之人,若是连寒凉都受不了,又如何禁得住打打杀杀呢?” “说的也是哦,妾身好佩服林女侠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呢,呵呵” “夫人过奖了。” 林美云侧目打量封夫人,见她容妆精致,风韵无匹,齐腰襦裙衬托的双腿颀长、腰肢纤细、亭亭玉立,还真是美貌不可方物,令人艳羡。 但穿的这样干净整洁去采摘果蔬似乎不大合适呢,林美云因笑道:“封夫人每天都起这么早去采摘吗?” “是啊,妾身要赶在夫君睡醒之前回来呢。”封夫人浅笑嫣然,道:“妾身先去了,林女侠,回见。” “等等。”林美云忽然叫住了封夫人,眨巴着眼睛,指了指蓝羽,道:“让她陪着夫人去吧。她早就睡不着了,想飞出去转悠转悠呢。有她陪着,夫人一路也不会寂寞。” “是呀是呀,我会跟你说话,还会唱歌呢,遇到坏人,我会啄他。”蓝羽很骄傲的昂起小脑袋,蓬着翅膀。 “啊?”封夫人一愣,笑的有些不自然起来:“这,这路途还有些不近呢。而且一只会说话的雀儿,会不会被人当成是妖精?” “我飞的可快了,你走路肯定没有我快,再远的路也不怕。”蓝羽说:“而且有人来了,我就不说话了。” “这个,这个,哦,对了!”封夫人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扭头又冲林美云说道:“你瞧瞧我,都忘了!天寒地燥的,林女侠有涂面的东西么?” “涂面?”林美云怔怔的,道:“夜里入睡前,会涂抹些东西在脸上,但是早起之后洗漱干净,就不必再涂抹了吧?” “要的,要的。”封夫人笑道:“这么干燥的天气,林女侠这么娇嫩的脸蛋,不注意保湿的话,会发痒起皮长皱纹的呀,女人呢,最要紧的是永远都美美哒,对吧?妾身那里有些自制的膏液,是用好几种鲜花、草药和着蜂蜜、晨露调和出来的,有滋润肌肤、常葆青春、去皱除斑的功效呢,涂抹在脸上,是最舒服不过了,娇嫩者愈发娇嫩,细腻白皙也更胜从前呢,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的良品!奴家给林女侠拿来一瓶试试?” “是么?”林美云眼睛一亮,道:“那就多谢夫人啦!” 女人一爱起美来,就什么都忘了。 封夫人放下竹篮,折身回屋,不多时就捧着一个小瓷瓶出来,林美云连忙凑了过去。 蓝羽也飞近了详看端倪。 封夫人拔掉木塞,让林美云伸出手来,倒倒倒,一团乳白色的膏状液体流淌出来,香气扑面而起,林美云瞬间就喜欢上了。 点点,揉揉,抹匀实了…… 林美云喜笑颜开:“哎呀,真的好舒服啊。” “脖子上要不要也抹上一点呢?林女侠的脖颈好白呢。” “要要要!” “手上呢,林女侠虽然用剑,可是小手仍旧这样娇嫩呢,真是令人羡慕。” “要要要!” 林美云盯着小瓷瓶,眼馋死了。 蓝羽伸着脑袋在林美云的脸蛋上蹭蹭,然后瞪着一双琥珀似的眼睛,道:“香香香!” “这种东西,妾身称之为凝香露,林女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封夫人笑语盈盈,把瓷瓶递给林美云。 “啊,这样好么?不大好吧?”林美云迅速的把瓷瓶收了,紧紧攥住,就是抢也不还回去了。 封夫人笑的愈发甜美:“妾身那里还有配制凝香露的方子,回头一并给林女侠,林女侠以后可以自己配置呢。” “好呀好呀!实在是太感谢夫人啦!”林美云看向封夫人的眼睛都放光了,她人不但美,心地也好善良呢。 “砰!” 两个女人正在热烈的讨论着护肤秘籍,友情的温度也在慢慢升高,西厢房的一扇门被猛然推开,两女回望,只见是陈泰清手里提着铁剑,雄赳赳的一脸昂扬之气,大踏步跨入院中。 “嘿!” 吐一口气。 “哈!” 扎个马步。 “嗖!” 起个剑诀。 “咦?” 陈泰清一抬头,就瞥见了林美云和封夫人都在诧异的看着自己,包括那只会说话的鸟。 有点尴尬。 “哈哈哈”陈泰清挠挠头,赔笑道:“封夫人早,林女侠早啊!蓝,蓝鸟早啊。都醒了啊。” 蓝羽忿忿道:“是蓝羽啊!” 陈泰清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蓝鸟。” 蓝羽:“……” “大人早。”封夫人还了个礼。 “前辈早。”林美云狐疑的打量着陈泰清手里的铁剑,道:“前辈这是?” “嗐!于我来说,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闻鸡起舞,练剑习武!呃,有林女侠在,我就不敢献丑了……不过,说来奇怪呢,怎么我今早没有听见公鸡打鸣呢?”陈泰清看向封夫人,问道:“贵府衙署之中,没有养打鸣的公鸡么?” 封夫人赔笑道:“呃,没,没有的……” 陈泰清摇了摇头:“那可就奇怪了,官署之中怎么不养打鸣的公鸡呢?” “这,这个,是因为我家夫君不大喜欢家禽的缘故。平素里都是妾身叫他起床。”封夫人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起来,道:“既然林女侠和陈大人都已经醒来,想必道长和那几位大侠也该晨起了,妾身这就去准备早膳,妾身告退了。” 林美云道:“夫人不出去采摘了吗?” 封夫人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呢,好在灶房中还有些菜蔬,够用的。” 林美云道:“那我去给夫人打打下手吧?” 封夫人笑道:“岂敢劳烦林女侠,妾身自己足够了。” “……” “呼!” 就在封夫人慌里慌张准备走的时候,一道劲风突然从空中扑落下来,早有人影跌进院中,喊了声:“白姐姐救我!” 众人循声侧目,却是个黄衣女子。 但见她落地之后,踉跄几步,早已立足不稳,“哎哟”一声,摔倒在了青石地板上。 第235章 贵客上门 林美云和陈泰清都吓了一跳,细看来人,却见是个容貌极为妩媚娇艳的年轻女子,论姿色,几乎不输于封夫人,只眉宇间少了些端庄,多了些魅惑,此时半躺半坐倒在地上,一张脸煞白如纸,看上去孱弱已极。 “是妹妹?!”封夫人更是惊愕,慌忙上前,伸手把那黄衣女子给扶了起来,连声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黄衣女子大哭道:“姐姐,都死了,嗬嗬都死了啊……” 封夫人悚然道:“谁,谁死了?” 黄衣女子泣不成声道:“狼哥因为救我被活活劈死,乌姐姐跟人拼斗被烧成了灰烬,最招人厌的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逃跑不及被斩却脑袋,我们的府邸没了,那个人,好狠毒啊!” 封夫人如遭雷击,脸色也傻白起来:“怎么会,会这样?!” 黄衣女子擦了擦眼泪,道:“小妹身受重伤,已经无处可去,白姐姐要是不救的话,小妹,大概也活不成了。” 封夫人咬着嘴唇,只觉眼前一阵晕眩,身子摇摇欲坠,嘶声问道:“是谁,谁干的?!” “是个姓——”黄衣女子正要说话,忽然间瞥见林美云和陈泰清都站在旁边,满脸诧异的观望,不由得一怔,道:“白姐姐,他们是谁?” 封夫人也猛的醒悟过来,这些事情不宜为外人道也,便强笑道:“妹妹,这位是颍川郡太守陈大人,这位是洛川郡太守府客卿,流云剑传人林女侠,都是你姐夫特意请来的贵客。好妹妹,你太孱弱了,姐姐先扶你回屋吧。” “嗯嗯”黄衣女子连连点头。 “陈大人,林女侠,她是妾身的小妹,一向在外修仙的,眼下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麻烦事,特来投奔妾身,妾身就先带她回屋去歇息,失陪了。”封夫人还不忘跟陈泰清、林美云告辞。 “令妹是修仙的啊。”陈泰清先前还诧异这个黄衣女子怎么从空中飞落下来,满口又是打打杀杀的,听见封夫人这么说,才有些恍然。 因为自己的儿子也是修仙的,陈泰清对那黄衣女子早起了亲切关怀之意,忙道:“令妹看起来受伤不轻,夫人快扶她回屋里歇着吧!” 封夫人点点头:“妾身告辞。” 蓝羽直勾勾盯着黄衣女子看了半天了,眼见封夫人要搀着她要回屋去,突然“扑簌簌”的飞起,在空中大声叫道:“是狐狸呀!是狐狸!她是只狐狸!” “嗯?!”陈泰清悚然一惊,连忙把铁剑横摆胸前,瞪大了眼睛凝视那黄衣女子。 林美云也吃了一惊,道:“蓝羽,你认仔细了?” 封夫人脸色大变,强笑道:“这只雀儿,也太顽皮了,尽是胡说,我妹妹怎么会是狐狸呢?” 蓝羽大叫道:“我没胡说,就是狐狸!云姐,她就是狐狸!” 黄衣女子幽幽的盯着蓝羽,道:“这只雀儿好生可爱,竟会说话呢,来来来,你近前些,到姐姐跟前来,仔细看看姐姐到底是不是狐狸。” “你想吃我吧!呸!我才不过去呢!”蓝羽叫的愈发厉害:“云姐,她就是狐狸!狐狸可骚气了,我能闻到她的骚气!陈大人,你快站远点吧,仙长让我保护你呢!” 林美云已然相信了蓝羽的话,心中大为忌惮,她出来洗漱,并没有随身带剑,当即扭头瞥了陈泰清一眼,陈泰清会意,立刻把自己的铁剑递给了她——陈泰清知道自己的剑法远远不及林美云,这档口也不必逞强。 封夫人强笑道:“林女侠,你相信那只雀儿说的话,不信妾身的话吗?” 林美云没有吭声,只是发出一声冷笑。 她当然相信蓝羽。 人家可是连仙长都看重的灵雀精灵! 而蓝羽说的也不错,那黄衣女子正是从死池逃命而来的黄狐精! 黄狐精眼见底细已被揭穿,索性也不再刻意隐藏,杀气瞬间便从眼睛里涌现出来,她努力挺直身子,冲封夫人幽幽说道:“姐姐,这只雀儿太通灵了,是天赐的珍品,比十个、百个男子都要补!咱们姊妹可别暴殄天物了。” 封夫人一惊,早明白了自己这个歹毒的妹子想干什么,当即拦阻道:“妹妹不可!他们都是你姐夫的客人,你还是赶紧随我进屋去吧!陈大人、林女侠,这其中有些误会,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你们也先请回屋吧,妾身稍后出来赔罪!” “误会?回屋?呵呵”陈泰清冷笑道:“陈某武夫出身,也跟妖孽打过不少交道了,虽然没有遇见过能幻化人形的大妖,可到底还算是了解妖类!刚才不大注意,现在仔细看来,令妹仪态不正,眉眼带邪,蓝鸟说的大概不错。陈某现在更关心的是,封夫人,令妹若是狐狸精,你又是什么呢?” “妾身,妾身——”封夫人呆住。 “她自然也是个妖了!”林美云冷笑道:“昨夜,蓝羽就跟我说了,觉得这位封夫人不似人类!” “姐姐,听见了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就算是再改邪为正,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你的!”黄狐精的目光愈发狠戾:“实话告诉你,小妹是勉强从那大仇人手底下逃出来的,也不知道他追来没追来,他若是追来,别说小妹死无葬身之地,你也活不成!” 封夫人大惊道:“小妹你怎能如此?!” “呵呵”黄狐精冷笑道:“姐姐可别怪小妹给你惹麻烦,要怪就怪咱们本事不大。大难临头,我那个姐夫能帮得了你我吗?凡事,还得靠咱们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黄狐精猛然欺身而近,飞扑向蓝羽而去! “啊呀!” 蓝羽尖叫一声,如离弦之箭,“嗖”的掠出数丈之远,黄狐精立时扑空。 林美云也在此时陡起一剑,势若流星般轰然劈落,但见铁剑上下锋芒爆射,杀气纵横,早把黄狐精吓了一跳! 黄狐精原本是没有把林美云放在眼中的,她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纵然有武艺在身,又能强到哪里去? 她却不知道,林美云原本就已是国武前十的强者,后来经过陈义山的精心点拨,尽弃剑法中之漏洞,使得一身武学修为渐趋完美,剑法之高,俨然已是万人敌!较之凡俗如天壤之别,岂可小觑?! 黄狐精过于大意,等窥见对方锋芒逼近时才觉不好,赶紧闪避已有些迟了,左臂被剑芒撩中,虽未出血,也觉生疼,她不由得惊怒交加,喝道:“连个凡人都敢欺负我了?!姐姐,你还不帮忙?!” 第236章 白狐夫人 林美云一击就占了便宜,心中暗叫惭愧,耳听得黄狐精呼救,当即收手后退,警惕的看着封夫人,防备落入她们姊妹的夹击境地。 陈泰清敬畏的看着林美云,心中又是惭愧,又是艳羡,暗想: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家,居然能施展出如此凌厉的剑法?!我的年岁真是活到狗身上了!羞煞大男儿! “骚狐狸!”空中,蓝羽忽然如离弦之箭一样扑落,朝着黄狐精狠命啄去。 黄狐精拂袖一挥,卷起一股妖气,吹得蓝羽如风中残叶,连连打旋,黄狐精趁机再度飞扑,头脸幻化,狐狸脑袋已经显现出来,“嗷”的一口,朝着蓝羽吞去。 “看剑!”林美云双足一蹬,拔地而起,状若穿云之燕,手中铁剑笔直的刺向黄狐精的心口! 人虽未至,可剑尖锋芒爆射已远,凌厉之气森森浸染,黄狐精早吃了一惊,只能是舍了蓝羽,翻身躲避。 “白姐姐,快帮我啊!”黄狐精有重伤在身,且逃跑时拼尽全力,至此已经筋疲力尽,又见蓝羽伶俐,林美云剑法惊人,自知难以完胜她们,便求援于封夫人。 封夫人却满面为难,摇头道:“小妹,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作孽!?有人来找你麻烦的话,姐姐可以帮你挡着,但是你要姐姐帮你再造杀孽,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黄狐精急道:“姐姐!你不知道狼哥、乌姐姐还有臭老鼠死的有多惨!” 封夫人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我早劝过你们了,可是你们执意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 黄狐精怒道:“姐姐,你好狠心啊!” 封夫人惨笑不语。 林美云也怕自己和蓝羽难敌她们姐妹,当即纵声大喝道:“大哥、二哥、三哥,来贵人啦!还不拿家伙出来接客?!” 陈泰清也喊道:“道长!道长快出来!” “砰!” “哗啦!” “啪!” 三扇屋门几乎是同时打开的,田青、吴阳、刘胜虽然全都衣衫不整,可戟、枪、刀都拿的整整齐齐,摇步入院,随着林美云伸手一指,四侠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立时左右包抄,眨眼间便将封夫人和那黄狐精围在垓心。 “四妹,这位贵客是何方神圣啊?”田青幽幽问道。 “哟,这位贵客好美啊!四妹,非要用家伙招待人家么?”吴阳看着黄狐精,风韵类乎封夫人,但妩媚风流之态还在其上,不由得眼睛都看直了。 “吴二哥,她是个狐狸精。”林美云冷冷笑道:“至于这位封夫人,是她的姐姐,你猜她是不是人呢?你打算用什么家伙招待她们呢?” 吴阳一怔,极为诧异的道:“狐狸精?” 刘胜笑嘻嘻道:“二哥不管是人不是人,只要是美妇人就行,也不管用什么家伙招待,最终都喜欢肉搏上阵。” 林美云红了脸,啐道:“三哥休要说笑!” “吴老二你放屁!老子是那样的人么?!”吴阳骂道:“可惜了老子一夜美好的幻想啊,就这么全没了!” “诸位大侠,不要动怒,陈大人,你劝劝他们,不要这样啊。”封夫人急道:“我,我们不会做什么坏事的,求诸位看在我家夫君的面子上,暂且息怒。” 陈泰清冷冷道:“你家夫君知不知道你是妖怪呢?” 封夫人瞬间语塞,脸色难看的吓人。 此时,“吱扭”一声,无垢道长揉着惺忪的睡眼,探头探脑的张望:“大清早的怎么吵闹起来了?大人唤贫道何事?” “捉妖!”陈泰清喝道:“这位封夫人是妖怪,道长就没看出来么?!” “妖怪?不会吧!”无垢道长大惊失色,慌忙拿出铜钱,施展“见钱眼开”异术,把目光扫向封夫人和黄狐精。 顷刻间,无垢道长便瞥见两股妖气氤氲盘旋,只是封夫人的妖气又有些与众不同,半灰半青,不似黄狐精那般全然浓黑。 “真的是妖孽啊!”无垢道长不惊反喜,嘿然一笑,捋着袖子搓着手,难掩内心的激动,道:“算你们倒霉,遇上贫道了!好叫你们知道,贫道号无垢,人称天宝大法师!精通异术,纵横江湖数十年!但那些荣耀都已成过往,贫道现今修仙了!哈哈哈陈仙长不在,就由贫仙来收拾你们吧!” “贫仙?”吴阳古怪的看了无垢道长一眼,嘀咕道:“仙倒是没看出来,贫倒是挺贫的。” “四位大侠,都让开吧!”无垢道长大咧咧的上前,道:“此战用不上你们了,且看贫仙的手段!” 田青、吴阳等四人虽然觉得这位无垢道长有点不大靠谱,但是看在陈泰清的面子上,还是让开了。 “道长,不要啊。”封夫人摇头道:“求求你了,妾身早已改邪归正,不做恶事了。小妹她以后也会学好的。” “嘿嘿嘿求我啊?求我也没用!”无垢道长暴掠而起,人在半空,双掌分左右击落,对准了封夫人和黄狐精的天灵盖,嘴里喝道:“看我的云梦仙掌!妖孽纳命来吧!” 封夫人还在哀求:“不要啊,不要……” “嘿嘿嘿”无垢道长愈发得意,感觉人生已至巅峰! “啪!” 黄狐精蓦地一扭屁股,转身甩出一条丈余长的粗大尾巴来,如鞭一样打在无垢道长脸上,脆响! “啊嗷嗷” 无垢道长哀嚎着飞了出去,一头扎进水井,亏得他眼疾手快,用双臂撑住了井沿,这才没有彻底掉进去。 封夫人:“不要啊,不要——哎?” 黄狐精:“呸!” 陈泰清脸色通红的转过了头去。 田青、吴阳、刘胜、林美云:“……” 就这?! “咯咯咯”蓝羽笑的从空中跌落下来,几乎翻肚。 在这尴尬之时,一阵破风之音如电而至,半空中飘然而落一道人影,幽幽说道:“黄狐,你的姐姐原来是住在这里啊?” “哎?!” “是恩公仙长啊!” “是儿子!” “……” 林美云、蓝羽、田青、吴阳、刘胜、陈泰清均是惊喜交加,纷纷喊叫。 来人正是陈义山! 他故意放走黄狐精,诱她引出白狐,好一网打尽。 只是没想到,当他悄然尾随,追到这里的时候,竟然遇上了父亲和朋友们。 倒是意外之喜! 蓝羽已经飞扑入怀,狠命的蹭蹭蹭,痒的陈义山不得不用手抓住她,让她站在自己肩头上老实点。 (林美云又羡慕了起来:如果我是一只鸟就好了……) “父亲,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陈义山先给自己亲爹见礼。 陈泰清见儿子现身,如释重负,心中大定,挥挥手道:“嗐,说来话长,你先把这俩妖孽收拾了再说吧。” “好,请父亲稍待,四位大侠也稍歇片刻。”陈义山言语如常,谈笑风生,浑然不把封夫人和黄狐精放在眼中。 黄狐精却已经吓得魂飞胆丧,一双手死死的扯住封夫人的衣袖,瑟瑟发抖道:“他,他就是那个大仇人!姐,姐姐,快,快带我跑,跑啊!” 封夫人把嘴唇咬的发紫,早已是六神无主了。 陈义山回转身,以慧眼凝视,自然瞬间就看出了封夫人的底细:“凤凰岭白狐狸,修妖道五百年,遂能口吐人声,逃三灾而脱化人形,往来游戏人间,先为恶妖,食人精气魂以增修持,其后以浩然正气滋养妖道,渐褪邪气……” “咦?!”陈义山登时讶然,此妖,竟还有弃邪归正之举? 杀,还是不杀?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谁来拉,拉贫仙一把啊!快坚持不住了!!!” 正在气氛极为严肃紧张,众人屏气凝神之时,却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呼救声…… 第237章 小县令 虽然想假装不认识无垢道长,但是看着田青等人个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陈泰清还是无奈的跑了过去,把老搭档从井口里给拔了出来。 “有劳大人了,方才纯属失误!待贫仙重整旗鼓,再与那妖孽一决雌,雌雄,呃,仙长什么时候回来了?” 无垢道长本还想说几句场面话,但是一眼瞥见陈义山在,瞬间就闭了嘴。 …… “大仙,还请手下留情,饶我姐妹性命,妾身虽是妖身,可是也很长时间都不作恶了呀。”封夫人在陈义山的凝视之下,早已觉得恐怖异常,陈义山身上自然而然生出的无形威压让她清楚的明白,对方若是出手,灭掉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虽然黄狐精一直在低声央求她:姐姐快跑,快带我跑啊,可问题是,跑得了么? 封夫人是不会跑的,也不敢跑,她扯住黄狐精,想要一起下跪,却被陈义山看破,拂袖一挥,清风荡尘,托着两只狐狸精根本跪不下去。 “既然觉得自己不该死,又何必行此大礼求我饶命?”陈义山冷冷问道。 “圣道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仙,看在小妖早已弃邪归正的份儿上,就饶了我们姐妹的性命吧!” “抱歉,陈某不是圣道中人。至于说弃邪归正,呵呵你可以问问这只黄狐精,她是因为什么事情撞到我手里的?不但杀人,还要杀神,我岂能饶了她?!”陈义山的话语中已经透出丝丝杀气,目光幽幽如同利刃,麻衣也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惊人心魄。 黄狐精早已肝胆俱裂,她哪管跑了跑不了,总之,她不想被天罡雷劈成黑炭,也不想被地煞火烧成灰烬,更不想被那把剑分尸! 若是妖生还有一线生机的话,那就是逃啊! 她晃一晃身子,抬起两臂,“啊呀”一声,拼尽全力,呼啸起一股阴沉剧烈的妖风来,趁着众人逆风后退之际,她踏上风头就打算趁势逃走。 “下来!” 陈义山一声断喝,黄狐精早被摄空仙术扯下风头,摔落在青石地板上! 这一摔,正磕到她的屁股,而且是先前的断尾之处,简直是痛彻心扉! 她“嗷”叫一声,又弹跳了起来,头晕脑胀之际,隐约看见陈义山屈指轻弹,立时便一股柔和的气息罩住了她,刹那间浑身僵硬,已然是不能动弹了。 “大,大仙饶了我这小妹吧!”封夫人吓得哭诉起来。 “你哭什么?我还没有杀她呢。”陈义山皱眉说道:“只是封镇了而已。” 封夫人惊魂甫定,擦了擦泪,道:“多,多谢大仙!” 陈义山淡然道:“别谢,等会儿杀她的时候,你再哭也不迟。” 封夫人惊呆,许久才缓过神来,忙又哭道:“仙长,圣道有云,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了,不要张口就是圣道,闭口也是圣道,你自己也是个狐狸精呢。”陈义山打断她的话头,道:“圣道不也曾说过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么?都自身难保还求我饶了她?说起来,你是从哪里引来浩然正气来滋养你妖道的?” 封夫人惊愕道:“大仙怎么知——” 陈义山有些不耐烦了:“说吧。” 封夫人忙道:“是,妾身的浩然正气,是来自于夫君。” 陈义山讶然道:“你丈夫?你还有丈夫?” “他丈夫就是这阳城县的县令,封不器。”陈泰清在旁边解释道。 此地也是邪性,陈泰清刚说了封不器,就有一个人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掷地有声,衣冠整齐的从中院徐行而来。 正是封不器。 “啊,陈大人,诸位,这是,怎么了?” 看见后院站满了人,四位大侠还手持兵刃,将自己的妻子围在垓心,另有一个陌生的黄衣女子泥塑木雕一样立着不动,煞是奇怪,还有个身着白衣的俊秀男子背负长剑,凛然不可逼视……封不器茫然和慌乱起来。 “封县君,他便是陈某的儿子,义山。”陈泰清指了指陈义山,语气有些冷淡的向封不器介绍,他原本对封不器很是欣赏,可眼下,知道对方的妻子是个狐狸精之后,便有些嫌弃了。 堂堂一县之令,娶了个妖孽为妻,传扬出去,朝廷的颜面肯定是荡然无存! 也亏得他只是个县令,要是太守,或者朝中大员,岂不更恶劣? “哎呀,竟然是陈大仙!” 封不器知道那白衣男子是陈义山之后,简直是喜出望外,立时激动不已的上前拱手行礼:“小可封不器,仰慕仙长如久旱盼甘霖啊!小可昨晚才与令尊陈大人央求一面之缘,不想今早就得以瞻仰仙颜,幸何如之啊!” 陈义山没有搭话,只是以慧眼凝视着封不器,片刻之后,陈义山不禁又讶然一声,心中甚是吃惊。 这位封不器,是真真切切的圣道门徒,而且一身浩然正气精纯浓郁,比之袁贞袁端方还要深湛许多! 可他怎么才是个县令? 要知道,大宋国体之下,圣道修为愈高,官位品秩也就越高的。 大宋地方上只有郡、县两级,大郡如洛川郡,京畿要地在其中,郡太守还身兼内史一职,居九卿之一,是为正二品; 中郡如南阳郡,下辖近四十县,户口三百余万,幅员辽阔,地大民广,其太守为从二品; 小郡如颍川郡,下辖县府不过七八之数,户口百万,其太守是正三品。 至于县府,大县如阳翟县,户口逾二十万,其县令为从六品; 中县如涉县,户口逾十五万,其县令为正七品; 至于户口在十五万以下的县府,是为小县,县令乃从七品。 这阳城县境内多荒地、沼泽、山丘,虽地广而人稀,户口不过八九万之数而已,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县,封不器自然是从七品的官身,与袁贞袁端方的监察御史的品阶相同。 可不同的是,袁贞是朝官,封不器是地方官,同样的品秩,其实权限相差极大! 就如袁贞,他带着监察御史的名头,巡视地方,便是从二品、正三品的郡太守见了他也得恭敬有加,哪是一个从七品的县令可以比拟的? 所以说,封不器可比袁贞差远了! 但封不器圣道修为又比袁贞精深,这是什么缘故? 陈义山有些茫然,便用慧眼再次凝视封不器,突然间又有所发现: “其人修圣道三十六年,本有大成,只因以正气滋妖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遂官运困顿,前途不显……” 原来如此! 陈义山明白了。 浩然正气还能滋润妖道,真是奇闻怪见,有趣,有趣…… 第238章 才子佳人 知道了白狐确实早已改邪归正,封不器又是圣道门徒,正人君子,陈义山的杀意早已凋零了许多。 只是,这一人一妖究竟如何走到了一起,又如何闹出浩然正气滋养妖道的奇闻怪事来,陈义山大感兴趣。 他看了看封夫人,又看了看封不器,笑问道:“封大人,敢问你入仕以来官运如何啊?” “小可命途多舛,官运艰难,一直在县府上转悠,还越转越小,从大县到中县,从中县到小县,简直是倒霉极了!”封不器听陈义山开口便问自己的官运,当时就激动了起来,急切的说道:“小可求见仙长,就是想求仙长指点迷津,看看小可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以至于蹉跌到这种地步!” 陈义山幽幽问道:“封大人,你知道你夫人的来历吗?” 封夫人听见这话,吃了一惊,大为惶恐,忙恳求道:“还求仙长口下留情啊!” 陈义山微微一笑,只封夫人这一句话,他心中便已明白,她的狐妖身份,封不器还不知道呢。 封不器也十分茫然,不知道陈义山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内子在未出阁的时候,本是京城白家女,下嫁于小可之后,父母双亡……” “好了夫君,仙长是知道的。”封夫人脸色通红的打住了封不器的话头。 什么京城白家女,什么父母双亡,这些事情,封不器以为是真的,但其实都是她幻化出来的,料想人陈大仙一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出来徒增笑谈。 陈义山却是被激起了兴头,越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道:“封大人可仔细说来听听,缘何与令夫人相识,又缘何成就一段姻缘……你不说,我可不知道该如何指点你。封夫人你也不要打断话头。” 封夫人哪敢违拗陈义山,当即唯唯诺诺的闭嘴。 封不器听陈义山问这些事情,心中还有些羞涩,略微忸怩道:“这个,小可原是贫弱小户出身的,那年进京赶考,呃,就住在一家破落的客栈内,靠着同窗的接济度日……某天,同伴们邀小可去城外郊游,小可便去了……途中,小可与一青萝帐帷小轿擦肩而过,嗅到异香沁人心脾,时又有清风吹起轿帘,恰露出轿中女子的芳容,小可也是无意中瞥见,但就是那惊鸿一瞥,小可便刻骨铭心而难忘,惊其为天人,一见倾心!彼时,小可在心中暗暗发下大愿,起誓说,若能娶此女为妻,便是舍掉官身,摒弃前途也未尝不可……” 封夫人听到这里,已经是缓缓低下了脑袋,但脸上的微微笑意却清晰可见。 旁边,林美云已然是听的痴了。 陈泰清暗暗感叹: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过,他虽然对封不器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屑,可也听的入神。 无垢道长、田青、吴阳、刘胜都知道封夫人是狐妖了,但对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尤其是“一见钟情,喜结连理”这种事情,仍旧抱有极大的兴致,因此也听的十分认真。 一时间,后院之中寂静非常,叶落可闻,唯有封不器越说越口齿清楚,脸上的幸福神色也悄然涌上: “因为爱慕她,小可当时还吟了两句诗……后来官家发榜,小可居然榜上有名!且是高高在上,位列三甲!那客栈中自有贺喜的人前来报信,正热闹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个老者挤出来说道,他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给小可为妻。小可却还对郊游时所遇的女子念念不忘,于是就没有答应。但是那老者十分坚持,非说要带小可去见见他的女儿,还念了两句诗给小可听。小可一听那两句诗,便呆住了,因为那诗正是小可在郊游时对爱慕之人所诵的……小可惊喜交加,便跟着那老者去见他女儿了,果然,见到的也正是小可在郊游时偶遇的心仪女子,也正是小可而今的妻子了!” 说到这里,封不器与封夫人相视一笑,甜美无比。 “真好。”林美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吴阳白了她一眼,道:“好什么好,都是假的。” 封不器愣道:“什么都是假的?” 林美云忿忿道:“吴二哥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好好的听封大人讲故事不好么?!” 蓝羽也瞪眼道:“就是!” 吴阳悻悻道:“还不是你先说话的?还有你这只鸟,你懂什么?瞎听!” 林美云道:“封大人,你继续说,不用理会他!” “哦。”封不器说的有些口干舌燥,旁边封夫人已悄然递上来一个小瓷瓶,封不器伸手接过,揭开木塞仰面咽了内中之物,而后又冲封夫人微微一笑,把瓷瓶还了回去。 夫妻间的这个小小举动让陈义山觉得极为温馨,但仍旧问道:“封大人喝的是什么?” 封不器笑道:“小可患有心疾,多年难愈,内子精通药理,特意配置的苏禾露,让小可每天都喝上一瓶,便觉好多了。” 陈义山便颔首不语。 只听封不器继续说道:“那时节,岳父岳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嫌弃小可家贫,只求尽快完婚,婚仪中的一切花销,都是岳父置办,不但如此,我那岳父还资助了我一大笔钱财,供小可在入仕之后花销。小可当时还说,等到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定然侍奉岳父母如亲父母一般,可惜,天不假命啊!小可那岳父母如此好人竟未能长寿!当然,小可至今也是官运蹉跌,甚是对不起逝去的岳父岳母……” 说到此处,封不器的眼圈已经是微微发红,倒是封夫人,神色中现出无限惭愧之意。 “我听明白了。”陈义山回头瞥看封夫人,道:“真是好一段才子佳人的因缘故事。” 封夫人越发垂首不语。 陈义山道:“封大人,我想与尊夫人单独再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封不器连连点头,道:“夫人,仙长要指点你,切勿怠慢!” 封夫人抬头怔怔的看了陈义山片刻,然后轻声说道:“谨遵仙谕。” 两人踱步到一旁,确定封不器听不到说话声便止住了步子。 (御风楼主人:诸位书友好,我是作者,因为一直没有一个可以和大家交流的渠道,评论也很容易淹没,就只好在征询过主编大人意见后,发在这里了。我看到有朋友问有没有书友群,抱歉,还没有,如果大家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建一个。不过,我有微博,也有微信公号,账号名都是“御风楼主人”,书友们可以关注一下。有什么意见、建议,可以及时告诉我。感谢!) 第239章 前因后果 陈义山其实对封夫人已经完全没有杀心了。 对于已经弃邪归正的妖精,杀之作甚? 是不许妖怪由恶变好吗? 还是要生生拆散人家夫妻吗? 此举不合天道。 就连封夫人是狐妖的身份,陈义山也不打算给封不器揭破。 毕竟人家夫妻俩过得挺幸福,挺美满的,自己何必嘴贱? 他叫封夫人到一旁说话,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某些臆测罢了。 只封夫人自己有些心虚,惴惴不安的低头抠裙摆。 “不用害怕,就是闲言碎语的乱问些事情。”陈义山道:“所谓的京城白家,还有你的父母,都是假的吧?” 封夫人面红耳赤的答道:“回仙长的话,都是假的,那时候,是小妖让姊妹兄弟们帮忙幻化出来的。”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郊游的偶遇,也是你刻意为之了?” 封夫人颔首道:“是的。” 陈义山皱眉道:“如此说来,你是处心积虑要嫁给封不器的啊,这又是为了什么?你到底图他什么?浩然正气吗?可这世上修圣道的人何其多也,不唯封不器一人有浩然正气啊。” “就是,就是因为小妖爱慕他的为人啊。”封夫人忽然大了胆子,仰面看着陈义山,轻声说道:“其实,封郎一直以为京城外的那次郊游是我和他的初见,可事实上,早在那之前,我们就已经见过了。” 陈义山就是要问这前因后果的,当即说道:“你细细讲来我听。” 封夫人沉默了片刻,脸上带着回忆的神情,缓缓说道:“封郎本是河内郡人士,家中虽然贫寒,可人很争气。他自幼熟读圣人书,七岁时便有‘神童’的美誉,等到束发时便已考中谢元公了!他本是大好前程,可惜运气太差,父母在他弱冠之年时便先后辞世,以至于那年本该要赴京赶考的他,只能是结草庐住墓地以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彼时,他住在荒野茅草庐中,与父母坟茔为伴,小妖则游戏人间,那一夜,恰巧走到了他草庐附近……” 陈义山冷笑道:“是游戏人间,还是残害人间?是恰巧,还是故意?” 封夫人的脸色稍变,声音略颤道:“还请仙长恕罪,小妖那时候确实造孽,是故意寻一些贪财好色的人好诱骗残害,以修妖道的……”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别骗我就好。你继续说吧。” “是。”封夫人稍微松了口气,道:“那一夜,小妖在封郎的草庐外面幻化成一个美妇人,用声音诱惑他开门,要与他行好事,他却大声诵读诗书,只当是充耳不闻。小妖心中不服,觉得这世上的男人以寡廉鲜耻者为多,也以贪财好色者居多,倒是正人君子则少之又少,就不信他也是君子。所以,小妖在第二夜便又去了……” 陈义山心想:用声音诱惑开门?你的声音能有多好听?我就不贪财,我也不好色,怎么了?呵呵! 封夫人又说道:“在第二夜,小妖去的时候,装作是迷路的女子,在草庐外哭泣呼救。封郎听到声音之后,出来草庐,询问小妖因何哭泣,小妖说着说着便趁势倒在了他的怀中,并行诱惑,却被他一把推开,还声色俱厉的斥责小妖无耻卑贱,而后又回草庐去了。小妖当时真是又气又羞又恼……” 陈义山心想:你还又气又羞又恼?人家问你大半夜的哭什么,你却故意倒在人家怀里,还不是想碰瓷讹人么?换做是我,一脚踹倒了账! 封夫人继续说道:“第三夜的时候,小妖弄来了许多金子,站在外面往他草庐里丢,只要他收下,那就没命了。因为那些金子都是小妖从坟茔里盗取出来的,不但沾染了许多祟气,还有小妖施加的妖术。小妖认定他家里贫寒,一定会贪财的,结果,他又全给扔了出来……” 陈义山心想:这不废话么,大半夜的,你拿金子砸人家,人家还能不砸回去?要是我,一金块砸烂你狗头!不,狐狸头! 只听封夫人说道:“到了第四夜,小妖实在是不耐烦了,直接闯进了草庐里去,幻化成一个极其妖艳的女子,而且,而且还是不着一缕的那种……小妖料想他血气方刚,又守孝了三年,总归算是个旷夫吧,遇到小妖这样的,岂不是干柴烈火,自然而然就成好事了?哪曾想到,他居然用圣人书砸我!大骂我不知羞耻,让我滚出去,小妖狼狈逃窜……” 陈义山突然截住她的话头,问道:“那是什么时节?” 封夫人不知道陈义山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想了想,回答道:“嗯,是冬月。” 陈义山恍然道:“所以,那么冷的天怎么可能会干柴烈火?你应该挑个热天的,他肯定也是怕冷。” 封夫人:“……” 陈义山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 封夫人擦了一把汗,道:“后来,小妖又去草庐外好多次,但是没有再闹了,小妖是被他的读书声所吸引了。小妖在那时候才蓦然发现,听封郎读书,竟能让自己心平气和,而且还消磨下了许许多多的暴戾之念,妖道居然也有所进益……于是,小妖就爱慕上了他,想要一直守在他身边,哪怕是每天能听他读书也好。”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所以,后来你就跟着他了,在京城刻意弄出郊游偶遇的情形,又让同伴变成老汉去上门提亲,出资下嫁?” 封夫人点头:“是的。” 陈义山“嗯嗯”的点着头,至此,他才算是把前因后果都弄明白了。 倒也可算是一桩美谈。 沉吟了片刻,陈义山忽然又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你现今这副好看的模样,是自然而然脱化为人形之后便成就的,还是仿照某个女子变成的?” 封夫人赔笑道:“小妖最初自然而然脱化为人形的时候,模样是极其狐媚狡黠的,一看便不是好人。后来,小妖游戏人间,又常常照着妙龄美丽女子的模样变化,去诱骗世上好色男子。再后来,小妖听封郎读书二年,受他浩然正气所滋养,模样竟发生了极大变化!自然而然成如今这模样了。” “那可真是你的造化啊!”陈义山感叹道:“瞧瞧你那妹子,就差你远矣!异士有语曰:相逐心生。果然不差!” 第240章 你不止一个朋友 封夫人听见陈义山说黄狐精,立刻逮住这个话头,道:“小妖恳求仙长饶恕黄小妹。小妖在游戏人间的时候,所结交的姊妹兄弟很多,可是而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了。仙长开恩,仙长网开一面吧,小妖发誓,以后定然会严加管教她,不会让她再去为非作歹的,求——” “晚了!”陈义山冷笑道:“你当我饶了你就也可以饶过她么?她要是能学你弃邪归正早就学了,还用等到今天?你也就是遇到我晚些,要是你作恶的时候被我遇上,也是个死!” 封夫人泫然欲泣道:“可是她——” 陈义山道:“可是什么?她什么她?她就是个祸害!你没听你丈夫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么?你被圣道滋养,她却死心塌地的守着妖中恶道,你们还能是姊妹?你没听说过中山狼吗?你留下她,说不定她有朝一日还会杀了你夫君!” 封夫人打了个寒噤,摇头道:“不,不会的,她以前是这么做过,可是在被我击败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了。” “圣道好是好,可就有一点很烦人的,那便是迂腐!”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你家夫君修圣道,想做圣人,你跟着沾染圣道,本是好的,可就一条,千万别做成圣母了。陈某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再求也没用,我该饶的,不用你说我也饶,不该饶的,你说再多也不行。” 封夫人哭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崩落,模样似梨花带雨,极其可怜。 “别弄出这么一副可怜相来。”陈义山不为所动道:“你在妖界的姊妹兄弟肯定不只剩下她一个了,你另有一个好朋友怕是被你给忘了吧?” 封夫人茫然道:“啊?!” 陈义山道:“你是凤凰岭出来的吧?” 封夫人稍稍惊讶道:“是,小妖是凤凰岭出来的,仙长连这个也知道?” 陈义山冷笑道:“所以,你为什么会把风疏影给忘了?” “风疏影?!”封夫人瞬间僵住,须臾之后,她猛擦了一把眼泪,又惊又喜道:“仙长怎么也认得她?!” “呵呵你以为我凭什么这么轻易饶了你?不但是你自己弃邪归正,还因为你的丈夫是个好人,也因为风疏影是你的朋友。我若不饶你,在天道或人情上,都大是不妥。”陈义山笑了笑,感慨道:“我不但认得风疏影,还跟她很熟呢,她跟我说过,她有个朋友,是一只狐狸,修行了五百年就能脱化人形,还回去跟她炫耀人间有多欢乐……她说着这只狐狸,应该是你吧?” “啊呀!是我呀!”封夫人笑逐颜开道:“人间乐,不思故里,我,我这两年来真的都快要把她给忘却了!真是该罚!该罚的!风疏影她,她现今怎么样?她修为比小妖要深远的多,可碍于出身,始终难以离开凤凰岭,现如今,她能移根了吗?” “还不能,她在等今岁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的帝流浆呢。若是机缘到了,她应该能走出那个山坳。”陈义山恍然间也想起了那个冷艳无双的女子,心中苦笑。 再有七个月,就是月圆之夜了,风疏影能成道吗? “有时间的话,就回去看看她吧,她也早已弃邪归正了,可一个人在那里,总该是很寂寞的。”陈义山说完,便转身朝着封不器走了过去。 “是!” …… 与阳城县相隔近千里之遥的凤凰岭山谷腹地之内,有处山坳很是静谧,内中生着一株十数人都未必能合抱住的参天大树,此时此刻正舒展着密密麻麻的枫叶,一片一片迎接初升的太阳,贪婪的吸收着蓬勃朝气。 虽然经历寒冬,但是这枫树上的叶子并未有一片枯萎凋零,在初春之时,反而显得愈发鲜艳。 “陈仙师,你说的果然不错,在这数十日内,疏影并未再行杀戮,感觉修为竟真的精纯了许多,咯咯疏影等着帝流浆降临,等着脱化人形,八月十五月圆夜过后,疏影若能离开此地,就去找你哦。” …… 林美云、刘胜等人方才听封不器诉说往事,都听的意犹未尽,当陈义山带着封夫人离开时,他们仍旧是围着封不器问东问西。 封不器一边回着众人的问话,一边又时不时的诧异的看看凝立庭落的黄狐精,插空问道:“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 “她是你的小姨子啊,你自己都不知道?”吴阳坏笑着说道。 封不器愕然道:“啊?!” “别听他胡说八道,那是仙长封镇的一个妖孽!”林美云现在很护着封不器。 封不器大吃一惊:“妖孽?!” 林美云笑道:“别怕,有仙长呢。” 封不器擦着冷汗,诺诺道:“是是是” 这时候,陈义山走了过来,看着封不器道:“我已经跟尊夫人谈过了,对你夫妻之事所知甚深。你知道你缘何官运蹉跌吗?” “小可不知,请仙长明示。”封不器摇了摇头。 陈义山道:“只因为你当初发下宏愿,说只要能取白氏女为妻,哪怕此生不入仕途,不享荣华富贵也心甘情愿。” 封不器惊讶道:“是因此缘故么?” “是啊。呵呵”陈义山笑道:“你想要官运亨通其实也不难,只要休了你的妻子就可以。” 封不器的脸色变了。 陈义山道:“她不是福旺之人,与你结为连理,反会削弱你的浩然正气,让你圣道修为虽深而不厚。我这话,你听明白了吗?” 封不器沉默片刻,苦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可听明白了。多谢仙长指点迷津!那就,舍了吧……” 陈义山问道:“你打算舍了什么?” 封不器肃容道:“小可就舍了这官运吧!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小可只求与内子白头偕老,余者,都不足为念!如今明白了其中缘故,也就无怨无悔了。” “嗯。”陈义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好!”林美云倒是喝起彩来。 陈泰清在旁边蹙眉摇头,道:“封大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令夫人是——” “父亲!”陈义山连忙打断了陈泰清的话,道:“此间事不必我等多言语。儿子去办些事情,很快回来。” 陈泰清呆了片刻,明白儿子是不想让自己道破封夫人的真实身份,又想了想人家夫妻间的事情确实也不必自己置喙,只是可惜了封不器这个人才……他有些颓然道:“好,你去吧,我们收拾收拾行囊,等你回来就赶路。” “儿子去了。”陈义山拔地而起,默施摄空仙术,那黄狐精早跟着飞了起来,这一仙一妖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封夫人呆呆望着,不觉又是两行清泪。 …… 阳城县城隍庙内,松柏森森,众神还在休息,忽然听见正殿中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有人朗声说道:“黄狐精已被陈某擒住,特解来交由贵府处置。另有一只白狐,虽然也是妖孽,却早已弃邪归正,嫁良人为良妇,现今居于城中,诸位神尊若是遇上,还请不要相互为难。陈某告辞了。” “是陈大仙啊!” 众神吃惊之余,急匆匆现身来见陈义山,却只发现了黄狐精跌坐在殿内,满脸怨恨,而陈义山早已不知何处去了。 第241章 我的符呢 陈义山等一行人继续上路,封不器夫妇二人苦留不住,只得弄了些干粮、饮水,依依不舍的送他们离开。 封夫人还又给了林美云两瓶凝香露,连配制的方子也塞给她了,感动的林美云一路上都夸封夫人是个比好人还要好的妖精。 众人离开阳城县,西行不多远,便已到了嵩岳群山的脚下。 嵩岳,辖方圆一百四十里山域,中岳神君便在其中坐镇。 陈义山仔细看过老鳖送来的《修神录》,里面曾经提及过中岳神君的一些事情,原文里言道:“嵩高神君,岱气最纯。春生万物,肤寸起云。并天四海,莫不蒙思。圣朝肃敬,众庶所尊……” 意思便是,这嵩岳北瞰黄河,俯望洛水,南临颍水,西连京师洛都,东通汴京是为东都,居天下之中,因此最为朝廷、民间所推崇,香火愿力最为精纯也最为深厚,不管天下姓谁,历朝历代已经有三十余位皇帝前来封过禅了,甚至连至圣先师都曾亲临嵩岳题词,曰:“嵩高惟岳,峻极于天!” 中岳神君被神、圣、人三道所共同推崇,由此掌控亿万香火,得以在五岳之中神通最大、权势最重。 大河神在他面前自称小弟,洛神甘为小妹,东岳、西岳、南岳、北岳四大神君也敬他成神最早,香火最旺而呼为“大哥”。 可以说,他就是神界的领袖! 因为地域广大,中岳神君便把嵩岳的管辖范围一分为二,东侧群峰以太室山为尊,由他手下的石玄大神将镇守,共计统领三十六峰大山神,七十二处小山神,坐镇主峰为峻极峰,高达四千五百尺! 西侧群峰则以少室山为尊,由中岳神君手下的另一位大神将浑善所坐镇,手下也领着三十六峰大山神,七十二处小山神,所居主峰为连天峰,高达四千六百尺! 至于中岳神君本尊,则是居住在少室山西麓的三皇寨内。 传闻,那里曾是先天大神居住过的地方…… 陈义山是很想拜会拜会这位五岳至尊的,毕竟中岳神君已经算是普天之下、神祇之中的执牛耳者了,若论神通广大,无人能出其右,便是四海龙王也忌他三分,自己要是能跟他结交成为朋友,得其三言两语指点,必然也能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裨益! 不过,陈义山也明白,自己这纯粹是痴心妄想。 人家是何等高高在上的神尊?就连大河神、洛神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去拜会,更何况自己这个仙界中人? 但游赏一下嵩岳的名胜还是可以的吧。 其余众人也都有这个想法,尤其是吴阳,本就是个好玩的,只赶路快要闷死他了,蓝羽也急不可耐想要放飞自己,林美云则想上山采集花卉、草药,配制她的凝香露,陈泰清和无垢道长也都想登个高抒个怀,于是大家伙一拍即合,都决定游山玩水,先浪个一天再说。 反正此处距离京师也就一天的路程了,在嵩岳群山之中转悠转悠也不会耽误正事。 不过,一到山脚下,众人的意见就出现了分歧。 刘胜是个不爱动的,好畏惧高处,仰望见那连天峰峻极中天,直逼入云端,便觉的腿软,说自己疲乏了,就在山脚下等着众人归来,顺带帮众人看护着行囊,田青知道他害什么毛病,怕他孤单,就表示自己也不上山了,陪着刘胜一起。 林美云和蓝羽一道,说道:“我和蓝羽去找些花花草草,可以配制凝香露的,你们谁要跟我俩一起吗?” 说完,她还期盼的看着陈义山,陈义山根本就没接腔。 采花去啊,谁爱去谁去! 吴阳也很是不屑道:“女人啊,就是喜欢沾花惹草的,搞什么凝香露的,我们才不稀罕!哎,诸位,我可是听说在这嵩岳之中,就属那连天峰最高了,四千六百尺!啧啧你们之中,有没有谁敢跟老吴我比比脚力的?看看在天黑之前,谁第一个爬上连天峰的峰顶!” 无垢道长闻言不由得浪笑起来:“哈,哈哈哈爬山这种事情,贫仙自打出生之后就熟了,说到比试脚力的话,贫仙还从未怕过谁!哦,抱歉,贫仙不是针对吴兄你,贫仙的意思是,除了陈仙长和陈大人之外,诸位,都是渣渣。” 吴阳忿忿的啐了一口,道:“德性!你就是从胎盘的时候开始爬山,老吴也不怕!唬谁呢?我就问你敢不敢跟我比?!” 无垢道长翻着白眼:“呵!” “那本太守也试试吧。”陈泰清捏把着手指关节,晃动着脑袋,舒展着四肢,假装很不在意又很孱弱的叹道:“毕竟是年近五旬的人啦,腰也不好,腿也不好,怕是要输给你们哟。你们可不要笑话我哟。” “大人,你这几天没少吃仙桃,就别说这种风凉话了吧?”无垢道长很嫉妒的瞥了陈泰清一眼。 陈义山凑过来道:“我也一起,一起!” 陈泰清当即骂道:“滚!” 吴阳也附和道:“就是,仙长跟我们凡夫俗子比试脚力,这不是纯粹欺负人嘛。” 陈义山不服气道:“可是无垢道长也修仙了!” 吴阳冷笑道:“他?他就是个贫仙!” 无垢道长大怒道:“贫仙那是我自己的谦称,不是让你喊的!看你那没文化的样子!” “哟哟哟!怎么还急眼了呢?”吴阳越发讥讽道:“贫仙,你会飞吗?” 无垢道长被问的哑口无言,心中却暗暗得发狠:“贫仙虽然不会飞,但是贫仙会用符啊!等会儿贴个奔雷符,让你吴麻杆知道什么叫做疾如风快如电!” 陈义山对自己不能加入比试深表遗憾,于是决定单独行动,去飞高揽胜,去越山钻云,去看看雾海,望望山涧…… 临飞的时候,陈义山“顺便”把无垢道长塞在符囊里的“奔雷符”给摄走了。 嗯,不必多想,陈某就是想给道长减轻一下负担,毕竟爬山嘛,带的东西越少越好…… 陈义山飞走以后,陈泰清、吴阳、无垢道长三人开始正式比拼。 “我数三声,大家伙一起开始跑,谁也不许耍赖!到最后,谁输了,谁就负责此后一路上的食宿安排!”吴阳不但色,还抠门,当即提出赌约。 陈泰清面有喜色,连连点头,心想:太好了,终于可以省点银子当私房钱了! 无垢道长则经验老道的说:“那咱们得拉钩钩!谁要是耍赖不认账,谁就是小狗!” 吴阳竖起大拇指道:“不错!还是贫仙有经验!田老大还有刘老三,你们是见证人啊!” 于是,三个大男人庄严肃穆的拉钩钩。 看热闹的林美云和蓝羽都惊呆了。 “真是幼稚啊!”摇摇头,一人一鸟自去采花了。 田青帮忙喝令: “三、二、一,走!” 陈泰清和吴阳顿时就如两匹脱缰的野狗,迅速地蹿了出去。 唯有无垢道长,一副老神在在的笃定模样,右手捋着胡须,左手背在身后,微微仰面做斜望状,云淡风轻般矗立在石阶之上,根本无视已经跑远的竞争者背影,微笑不语。 跟田青一起坐在山脚下,看护行囊的刘胜笑问道:“道长,你怎么还不跑啊?” 无垢道长缓缓摇头,道:“仙家,岂能与凡夫俗子争先恐后?呵呵呵有失身份的事情,贫仙历来所不为也!就先让他们跑上一程又如何?” 田青提醒道:“道长,我那二弟可是个会走路的人,他脚力好得很,轻身功夫也高明的很。” “对对对。”刘胜深表同意。 无垢道长“呵呵”笑道:“那你们是没有见过什么叫真正的会走路,什么叫真正的脚力好,什么叫真正的轻身功夫!” 刘胜和田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道长就让我们兄弟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呗。” “好说,好说。”无垢道长淡淡的伸手,波澜不惊摸向自己腰间挎着的符囊。 “咦?!” 骤然间,无垢道长脸色一变,笑容凝固了。 “符呢?!”无垢道长惊慌失措的把符囊拽了下来,翻了个底朝天,连毛都没见着一根。 他傻眼了。 “快点跑吧,道长,我们几个很能吃的,你的积蓄够么?”刘胜跟田青都快憋不住笑了。 “我的符啊!哪个天杀的偷我东西?!符又不值钱!偷了你也不会用啊啊啊混蛋!”无垢道长在怒骂中,狂奔而去。 空中,正在优哉游哉飞行的陈义山接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暗暗思忖道:是母亲想我了呢,还是南星、雨晴想我了?又或者是洛神姐姐想我了?唉……牵绊实在是太多了! 第242章 中西二岳 陈义山一举飞跃太室山,攀升至主峰——峻极峰之上,伏在云端往下观望,但见前有颍水奔流,北望黄河如带,云下谷壑开绽,三十六处峰峦参差叠嶂,霞光瞬息万变,云烟虚无缥缈,真真是美不胜收! 感叹了一阵,陈义山又急不可耐的飞往少室山,越过其主峰——连天峰,仍旧是伏在云层中往下观望,但见少室山统领的三十六峰比之太室三十六峰更加险峻! 峰与峰彼此簇拥堆叠,就好似旌旗蔽空,又像那刀林剑森,枪阵戟丛,此起彼伏之中,奇形怪状不可描摹,或有拔地而起者,或有迤逦绵延者,或如卧虎,或如伏牛,或如灵猴,或如恶犬……当真是蔚为壮观! 他正看得入迷,突然间,有股沁人心脾的奇异香气直透云端,钻入到他的鼻孔中。 “嘶” 这一瞬间,陈义山陡觉精神大振,心中惊诧至极:“这,这味道好像是茶的香气,可茶香又怎么会馥郁芬芳到这种地步呢?!” 他喝过不少郡府大城隍的茶,也喝过他洛神姐姐的茶,那些都已经是人间极品了,可是与如今嗅到的茶香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之前所饮之茶,在这香气的对照下,已然索然无味。 他馋了,他渴了,得去看看! 循着香气来源,陈义山纵身飞去。 行不多时,他渐渐飞到少室山阳的一处绝壁之下,然后缓缓飘落。 此处,壁立千仞,犹如刀劈斧砍,是人迹根本到不了的地方! 在绝壁之下,陈义山看见了一座曲径通幽的山谷,那谷中流淌着一汪翡翠似的清泉,上面还有些积雪没能融化,白皑皑如同玉带,但内中泉水已泠泠作响,还冒着屡屡水雾,煞是好看。 放眼往十余步外看去,陈义山瞥见了一块天然而成的大石,状若桌案,石桌下方有围着几块小石头,平整光滑,就好像是一圈凳子拱卫着桌子似的。 茶香的源头就在那里—— 石桌上摆放着一尊红彤彤的泥火炉,火炉上架着一个古朴的花白石壶,壶里煮着泉水,此时已经沸腾了,正咕咕冒着泡,石桌上还放着几个石碗,碗里盛有些莹润的茶汤,香气就是从茶碗里飘出来的。 陈义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他本来是不口渴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渴极了,甚至连嗓子眼都快要冒烟了! 但是他没敢凑近石桌,更不敢端起茶碗来喝,因为石凳上坐的有人。 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东一西,都微微闭着眼睛,正陶醉似的嗅着茶香。 “我这茶如何?” “老哥哥的茶名不虚传!” “呵呵寻遍嵩岳,只有这一株茶树,树龄有万岁,普天之下,万山从中,怕是只此独苗。一岁产九两,九两之中唯有九钱能用来煮茶,喝一顿就得等下一年啦。” “有口福,有口福,小弟不白来这一趟啊。” “……” 两人闭着眼睛谈笑风生,显得古怪又好笑。 陈义山知道他们肯定发现自己来了,只是不把自己当回事而已。 而能在这常人所不能至的绝壁之下煮茶,煮的又是天地间的“独苗”,什么一万岁的茶树,一年只产九两,九两中又只有九钱可以用……这俩货是何方神圣? 他细看那两人面目,都是文士打扮,像极了在颍川郡府学里见过的那些学子们,模样也寻常,普普通通,就是丢进人群里都不认不出来是谁那种。 可气息不对! 尤其是坐东面西的那位,怎么看怎么像是跟整座少室山融为一体了,不,是整座嵩岳,都跟他浑然一体! 陈义山暗暗吃惊,悄然用慧眼凝视,细看坐东者,猛然间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半人半兽模样的怪物!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如龙似蛇! 但这个怪物浑身上下又弥漫着一股磅礴无匹的香火气,比大河神都要强横许多那种!他穿的是黄锦长袍,外面还罩着一条黄纹裘,头戴一顶黄玉太乙冠,腰佩神宗阳和印,脑后黄霞绽放,犹如金光! 天啊,是中岳神君啊! 陈义山浑身起栗,差点想转身就跑了,可是他又不敢。 贸然闯过来已经是十分无礼了,再扭头跑掉,算是怎么回事? 触怒中岳神君,可不是闹着玩的! 人家举手投足间,便能轻而易举灭掉自己! 淡定,先淡定…… 陈义山强摄心神,再看坐西朝东那位—— 嚯! 慧眼如炬之下,这位倒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模样,但真容穿戴也极其不俗! 中岳神君是一身金黄,这位则是一身银白。 但见他身披锦白袍,头上戴一顶太初九流银白冠,腰间佩着一枚开天通真银白印,脑后白芒闪烁,犹如银光迸射。 是西岳神君啊! 天啊! 陈义山越发口干舌燥了,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不大畅快了,腿肚子也有点转筋了,想跪…… 就是来爬个山而已啊,结果竟然一下子遇到了五岳神君中的两位?! 自己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不该嘴馋的。 那两位神君闭目嗅香了片刻,在陈义山惶恐不安到极点的时候,他们终于睁开眼睛了。 四只眼睛,两道金芒,两道银辉,一起扫向了陈义山,凝视有时。 “嗯?!” “咦?!” 两位神君的脸上不约而同都出现了微微诧异的神色。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啊。”中岳神君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居然还很好听。 “今日这不速之客,不唯老弟一人而已啦。”西岳神君也跟着笑了。 陈义山硬着头皮,连忙拱手道:“恕晚辈唐突,只因嗅到茶香,以至于口内生津,渴馋难耐,所以才斗胆贸然前来,如有冒犯,还请二位神君恕罪。” “二位神君?”中岳神君再次讶异,幽幽问道:“阁下知道我们两个是谁?” 陈义山赔笑道:“尊上是中岳神君,至于这位,是西岳神君。” “阁下,是怎么认出来我们的?”西岳神君有些不淡定了,他死死的盯着陈义山,道:“我们两个,都掩尽了神光,消泯了香火气,又幻化成常人模样,居然还能被阁下认出来?” 陈义山讪笑不语。 慧眼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大仙目法,是他的底牌之一,就如他的麻衣一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对人说出来呢? 哦,是啊,自己还有麻衣呢! 陈义山猛然间想起来,自己穿着麻衣,一身的修为是谁也看不透的。 那还怕个屁啊! “神有神道,仙有仙途,此中真章,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还请两位神君见谅。”陈义山心中一坦然,说话就利索多了,模样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中岳神君与西岳神君对视了一眼,半晌无语。 他们两个刚才在盯着陈义山死看的时候,确实是用尽了各自神通,想要看穿这个不速之客的所有底细,可惜,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看透。 只是瞧出这个年轻男子一身仙气,背后长剑有诛神杀气。 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再加上陈义山一口说出了他们二位的身份,这就更让两大神君觉得可虑了。 中岳神君暗暗思忖道:“此仙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直接闯我神境,如此肆无忌惮,可见必有惊天大道行!” 西岳神君也沉吟不语,心中暗道:“此仙能看透我们的底细,我们却瞧不出他的来历,这就高了我们一筹,可是仙界之中本领高过我们的人屈指可数,几乎又都认识,怎么从未见过这一位?奇哉怪也!” 凡是最怕推敲,做人千万不要自行脑补。 陈义山就是不带脑子,冒冒失失闯过来的,在闯过来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泡茶的地方是中岳神君的私人神境,更不知道泡茶的人是何等存在,眼下也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就硬着头皮尬聊呗,还能吓死怎么的? 结果,就这样,他硬生生被两大神君想成了是肆无忌惮、高深莫测的世外仙尊! 第243章 打油诗的威力 第243章 打油诗的威力 被架在火上烤的美妙滋味,陈义山在中岳、西岳两大神君饱含深意的注视下,切身体会到了。 他也明白,这个小小的茶局,闯进来就别想着能够轻而易举的脱身离去,人家才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有意搅局是该死,无意闯局就不该死了么? 既然如此,那就发挥自己最擅长也是最强大的本领——嘴遁吧。 嘴遁的精髓在于适可而止,凡事不可以说的太满,也不可以说的太多,还不可以说的太傲,更不可以说的太直,尤其不可以说的太急!言谈之际,既要云淡风轻,又要欲言又止,也要含混不清,更要语带双关,且要从容不迫,还要后发制人……总而言之,必须要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给对方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以便于他们自行脑补。 所以,陈义山看着中岳神君和西岳神君惊疑不定的表情,不再吭声,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好整以暇的环顾四周的景致,显得含蓄而谦逊,悠闲而从容。 西岳神君胡思乱想了片刻,不得要领,便试探着问道:“敢问仙尊如何称呼?” 陈义山“呵呵”答道:“晚辈何以当得一个‘敢’字? 晚辈姓陈,微名在两大神君跟前何足道哉? 不提也罢!” “陈仙尊啊……” 西岳神君瞥了中岳神君一眼,暗暗的思量道:“仙界有名的强者,姓陈的似乎不多,上八洞大仙中的希夷老祖倒是姓陈,可是他早就仙踪莫测,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甚至有传言说希夷老祖业已寿终仙逝,虽不知消息真假,但可以肯定此仙不是希夷老祖!此仙口口声声又自称晚辈,那说明他成仙的时间在我和老哥哥之后,嘶……成仙在我们之后的厉害角色,又姓陈,到底是谁啊? 我怎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中岳神君则思忖道:“他只说自己的姓氏,却不说名头,摆明了是自重身份,不想提自己的名字。 换言之,此仙也料定了我和老西必定能猜出来他是谁,可他到底是谁? 老夫是真的猜不出来啊!” 西岳神君忍不住又问道:“陈仙尊是从何处来的啊?” 陈义山笑道:“陈某自然是从来处来的。” 中岳神君和西岳神君一起怔住,愣愣的,半晌都作声不得。 要知道,真正的大仙都是来自海外,而海外有名的修仙地界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 所谓“十洲”,乃是瀛洲、玄洲、长洲、流洲、元洲、生洲、祖洲、炎洲、凤麟洲、聚窟洲; 所谓“三岛”,乃是昆仑、方丈、蓬莱丘; 所谓二十四洞,乃是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 神他娘的“从来处来的”! 此仙说话跟打机锋似的,着实让人恼火,西岳神君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是换了个别的话头,问道:“那陈仙尊准备去往哪里?” 陈义山心想:“我要是回答‘去该去的地方’,估计会彻底激怒这两位神君!到时候真起了争执,动起手来,我挨顿毒打是轻的,被打死都是活该!算了,装腔作势的话说一次就行了,不能再用。” 于是陈义山诚恳的说道:“晚辈本来是想要去大宋京师看看热闹的,不过在途径贵神域的时候,突然嗅到茶香,便忍不住下来搅个局了。 抱歉,着实抱歉!” “哦!” 中岳神君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陈仙尊请坐,既然驾临敝境,一碗茶当然是少不了的。” “请!” 西岳神君也起身让座。 “哎哟,多谢,多谢!叨扰,叨扰了!” 陈义山略微谦逊了几句之后,便大大方方的坐下来了。 这种不忸怩的作风,倒是让中岳神君和西岳神君都暗暗嘉许。 “茶已煮好,先品品滋味吧。” 中岳神君伸手捞壶,西岳神君则在陈义山面前摆上了一方新碗。 一时间,三人便都不再说话。 中岳神君在陈义山的碗中倒入七分深浅的茶汤,然后虚托示意,可以尝尝了。 陈义山颔首表示感谢,然后捧起茶碗,先嗅其香—— 啊啊啊啊! 香到欲仙欲死,差点让陈义山彻底失态! 但到底命更重要,陈义山强忍着面无表情,把茶碗凑到嘴边,浅浅的啜了一小口—— 啊啊啊啊! 爽到灵魂出窍!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喝的茶,以后别的茶还喝得下去吗? ! 但还是要忍住,不能表现出大惊小怪、孤陋寡闻的模样来! 陈义山缓缓的把茶碗放在石桌上,点点头,波澜不惊的说道:“好茶。” 中岳神君和西岳神君也都端起茶碗来,各自引香深嗅,对茶汤又浅尝辄止,而后一起放下,异口同声道:“果然好茶!” 这俩货,刚才不是才喝过么? ! 也太能装腔作势了。 陈义山很想笑,但到底不敢。 “陈仙尊请再尝一口。” 在极其压抑且无聊的气氛中渡过了片刻光阴,西岳神君忽然又说道:“我老哥哥这里的茶,极其神异,同一碗,每一口的滋味都不相同。” “哦? 那晚辈得再试试了。” 陈义山笑着端起了茶碗,心中却想道:“正合我意!渴死我了都!” 于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在西岳神君的劝说下,陈义山一直喝到第七口,才算是把那一大石碗茶汤给喝完了。 果然是,口口不同啊! “陈仙尊觉得老夫这茶的滋味如何?” 中岳神君微笑道:“还请留些中肯的评语。” 西岳神君也直勾勾的盯着陈义山,似乎对这个茶的品评很看重。 哦,是啊,这个茶一年只能喝一次的,大河神和洛神姐姐都未必喝过的,当然重要! 这个茶,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茶本身,而是身份地位权势的象征啊! 入局不易,要好好夸! “那晚辈就放肆了。” 陈义山沉吟着,缓缓说道:“这茶的滋味么……一口喉吻润,两口无愁闷。 三口搜枯肠,须言五千方可赞!四口通诸脉,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口髓骨清,六口关窍通,七口,呵呵呵呵!七口尝不得也,唯恐落腹便飞升!” “好!说得好!” 中岳神君大喜道:“陈仙尊能说出这番评语来,当得起‘茶仙’称谓!” “不错不错。” 西岳神君抚掌笑道:“没想到,陈仙尊第一次喝老哥哥的茶,就能有这种感悟,到底是高人,与那些位卑格小者不同!” 陈义山连连谦逊道:“两位神君过奖了,晚辈信口胡诌而已,哪里当得起这般夸奖?” 他心中暗暗忖道:“这种打油诗,还是跟大河神学来的呢!没想到居然有用,看来大河神真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能执掌黄河,领袖水系正神,真是不可小觑啊……” 第244章 揭了老底 陈义山用一首打油诗化解掉了略微有些尴尬且紧张的局面,中岳神君和西岳神君就像是消弭了对陈义山的防范心态似的,很快便笑声朗朗,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陈仙尊来我老哥哥这嵩岳境内,必然不会只是为了品茶。”西岳神君呷着一口茶,模样好似醉酒,道:“仙尊对我们兄弟到底有何见教,还望明说。” 陈义山摆手道:“晚辈哪里有什么见教?是真的馋了,所以就厚着脸皮下来,想打打秋风,蹭一杯神君的神茶。” “呵呵呵陈仙尊快人快语,还真是很合老夫的口味。”中岳神君笑了一阵,忽然敛容说道:“那仙尊可知道,我们中西两岳兄弟缘何在此会面?” 陈义山怔怔的,摇头道:“神机难测,晚辈哪里知道?” 开玩笑,别说不知道你们俩为啥会在这里喝茶了,陈某最初连你们俩是谁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陈某怎么可能掺和进来? “哎!仙尊过谦了!”西岳神君却根本不信陈义山的话,以为那是陈义山谦虚的托词,他把身子往前一探,凑近了陈义山,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来见我老哥哥,还不是为了西边那点事情嘛。这点事情,旁人不知道,陈仙尊定然是知道的!” 陈义山:“……” 什么事情啊?关我毛事啊! 中岳神君也高深莫测道:“陈仙尊,我们三个既然能同案品茶,就别再藏着掖着了嘛。” 陈义山:“……” 藏什么掖什么了啊?是真的母鸡啊! 西岳神君笑呵呵道:“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陈仙尊骤然来访我老哥哥的神山神域,若是只是馋了,来打打秋风,讨一杯茶喝的话,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兄弟啦。” 陈义山:“……” 就是因为馋啊!谁让你们煮那么香的茶! “陈仙尊,老夫大概能猜到你的来意,你所谋之事,应当与我们兄弟商议之事不谋而合。”中岳神君摆出一副看透了一切的俨然神情,微微冷笑着说道:“老夫平生最讨厌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凡事都明明白白点好!更何况,西边那点事情,关系的可不仅仅是我们神界的安危。阁下觉得呢?” 陈义山:“……” 你们所谋之事跟陈某的来意不谋而合?别逗了!你们两个至尊大神在这里凑个茶局就是等着我来打秋风的?! 哎,等等! 陈义山正在慌乱之际,突然间觉得眼前一亮,暗暗思忖道:“西边的那点事情?莫非是说魔道? 是了,肯定是魔道! 不然,西边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两位大神君坐在一起喝茶? 中岳神君还说什么那事情不仅仅关系着神界的安危,潜台词就是你们仙界的安危也受西边那点事情影响啊…… 那可不就是魔道的事情嘛! 看来,魔道势力重现中土,不唯是自己知道了。 这倒算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陈义山如释重负,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含糊其辞的先套套话再说,免得一脚踏空,无法挽回—— 他假意默然了片刻,而后沉声说道:“西边那点破事,似乎是没完没了,死灰复燃,又准备闹起来了。” 中岳神君跟西岳神君的脸色同时一变,在面面相觑的时候,又都吁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仙尊肯定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嘛!怎么可能是为了来喝茶的?我果然没有猜错!”西岳神君急不可耐的说道:“敢问仙尊那里可有重要的线索?可否如实相告?此事关系六道安危,还请仙尊摒弃神仙殊途的芥蒂!” 西岳神君这么一说,陈义山就更加笃定自己是猜对了:原来,他们两个至尊大神在这里喝茶,真的是商讨魔道的事情啊。 可惜的是,陈义山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要不然,他真会和盘托出,如实相告! 望着两大神君期盼的眼神,陈义山苦笑道:“怕是要让两位神君失望了,重要的线索谈不上,晚辈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三个小魔而已。晚辈虽然出辣手对他们严加讯问,却什么都没能问出来。两位神君应该也知道那些杂碎的秉性,他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折磨惩罚吗?说起来真是叫人头疼!” 中岳神君眉头紧皱,道:“阁下是在哪里抓住三个小魔的?” 陈义山毫不隐瞒道:“就离神君这里不远的地方,阳城县内。” “魔道已经渗透到中土了?!”中岳神君和西岳神君同时大惊失色,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就在阳城县外,夜不行市井。” “夜不行市井?”中岳神君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初八那天夜里,荡平夜不行市井的仙人就是阁下?” “正是晚辈。”陈义山也很诧异,怎么这件事情连中岳神君都知道了? 再一想,倒是也在清理之中。 中岳神君的辖境虽然还不到阳城县,可毕竟毗邻,那里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中岳神君应该都能从属下那里收到消息。 换言之,中岳神君的势力,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辖境之内的势力,余波深远啊…… 只听中岳神君又问道:“那后来,在阳城县死池毁灭妖巢的仙人也是阁下了?” “是的……”陈义山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可瞧着中岳神君的脸色,似乎并未有多大的变化。 “阁下做的好大事啊!嘿嘿”中岳神君笑道:“老夫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好管闲事的大仙!” “嘿”陈义山赔笑道:“仙界中人,也各有各的秉性,并非一概而论的嘛。” “老夫直到此时,才猜出你是谁来。”中岳神君盯着陈义山,缓缓说道:“诛灭颍神的那位,贵姓陈,大名义山的仙长,也是你吧?” 陈义山越发忐忑,这是被人揭了老底啊,可他又不敢矢口否认,只能是硬着头皮承认道:“是的,也是晚辈!” “哈哈哈”中岳神君仰面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义山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中岳神君笑什么,更不知道对方所谓的“原来如此”在指代什么,只能是假装镇定:“让神君见笑了。” 中岳神君笑意不改,又问道:“听说,你还跟洛神那小姑娘结为了姊弟?” “是的。”听中岳神君把洛神姐姐称为“小姑娘”,陈义山心里头更慌。 不一个等级啊! 要是中岳神君突然对自己发难,就算是捏碎龙符,喊姐姐出面,也起不了什么大用处! “你的事情,老夫听到了很多很多,包括并不限于刚才老夫所说的,一言以蔽之,阁下跟我们神界交往的很深啊。”中岳神君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是毕竟神仙殊途啊,你们仙界,是只有你这么开明么?” “呃晚辈没有神仙殊途这种芥蒂。” 陈义山觉得情况很危险了,中岳神君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儿,好像在臆测什么事情,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打入神界内部的仙界奸细! 西岳神君的态度也叵测起来! 两个老家伙,太吓人了! 第245章 两条粗腿 眼瞧着中岳神君、西岳神君都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陈义山心下惶遽,决定尽早抛出一个重磅身份来,好打消他们对自己的恶意猜测! 他强捺心神,不慌不忙的说道:“神君有所不知,晚辈的授业恩师是希夷老祖。” “嗯?!” “啊?!” 两大神君同时一惊。 陈义山在心中松了口气,笑道:“晚辈是老祖的关门弟子,已经尽得老祖的衣钵传承。” “你是希夷老祖的关门弟子?!”西岳神君不敢相信道:“你还尽得他的衣钵了?” 陈义山底气十足的说道:“不错!” 他是在关着门的老祖洞中得到了希夷老祖的传承,说是关门弟子也不为过吧,而且他也是真的得到了希夷老祖的衣和钵,麻衣长袍就穿在身上,乌月钵心随意动随时可出现,实话实说嘛。陈义山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至于两大神君怎么理解的,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不怕他们脑补,就怕他们不脑补! 中岳神君是有些惊骇了,他道:“原来小老弟与希夷老祖还有这层关系在,这可真真是意想不到的!” 陈义山微笑道:“是啊,神君可能也知道我洛神姐姐的来历,她曾经受过希夷老祖的点拨,因为洛书的缘故而由蛟龙蜕变成为真龙,算起来,她当得起晚辈的师姐,所以,她认晚辈为弟弟也在情理之中。另有大河神也受过希夷老祖的恩惠,以河图的缘故蜕变为玄武,他可算是晚辈的师兄。所以,晚辈虽然修仙,却没有门户之见,也不认为神、仙是对立的,晚辈对神界关注且亲近也在情理之中。” 中岳神君肃然起敬道:“小老弟这话说的好!想当年,希夷老祖坐镇上八洞的时候,神界、仙界相处还算融洽,可自从希夷老祖离开上八洞,不知所踪以后,神界、仙界的关系就开始变得不睦起来……” “是啊,我也甚是怀念希夷老祖,当年他还曾经到我华岳游玩,与我对弈,赢过我一子,我当时以华山为赌注,结果输掉啦,不过老祖也不稀罕,哈哈哈”西岳神君笑声朗朗,显然是想起了当年干过的荒唐事,心怀甚是畅快。 “河神、洛神都曾因为希夷老祖的点拨而蜕变,老夫为此对他们十分高看,今日能得见老祖的关门弟子、衣钵传人,老夫更是开心啊!小老弟,敢问希夷老祖现今仙踪履于何处?” 陈义山听见中岳神君对自己的称谓由“仙尊”、“阁下”变成了“小老弟”,就知道是“希夷老祖”镇住对方了,自己的安全已经不成问题! 他心中泰然,说话也更有底气,道:“抱歉,恩师仙踪何处,晚辈也不知道,所以无法告知神君。” “明白了。”中岳神君也不再问。 在中岳神君想来,陈义山肯定是知道希夷老祖去往了哪里,只是人家不愿意说罢了,大概是希夷老祖也不愿意让旁人知道,毕竟,老祖失踪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去向了何方,他若是有意,自会主动现身的…… “小老弟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哥哥帮忙的,尽管开口,老哥哥一定鼎力相助。”中岳神君亲切的拍了拍陈义山的肩头。 陈义山喜出望外道:“求之不得!” 神界扛把子主动把自己的大粗腿伸了过来,还用考虑抱不抱么?! 紧抱! 死抱! “晚辈以后也就斗胆称呼神君为‘老哥哥’了如何?”陈义山顺杆爬道。 “我可不就是你的老哥哥嘛!” 西岳神君也凑趣道:“小老弟,你的老哥哥可不止一个,咱也拿你当自己人。” “嗯嗯嗯,小弟自当尽力巴结!” “哈哈哈哈”三人相视大笑。 陈义山因为意外抱了两条大粗腿而欢喜,中岳神君、西岳神君也因为结交了希夷老祖的关门弟子而觉面上有光。 一时间,皆大欢喜。 笑罢,中岳神君又敛容说道:“小老弟啊,对于魔道的事情,你以后若是得了什么线索,收到什么消息,要及时告诉我们啊。” “老哥哥放心,那是自然的!”陈义山连连点头,然后起身,拱手说道:“今天能结识两位老哥哥,实在是义山平生的一大幸事!老哥哥的茶已经品过了,小弟此行无憾!只因有事在身,小弟不能多待,所以跟两位老哥哥道个罪,小弟斗胆先行告辞了!” 聊恰到好处的时候就赶紧抽身,这才是嘴遁的“遁”字精髓所在! “小老弟这就要走?”中岳神君挽留道:“老夫跟你说话投缘,无论如何你得再待上一日!” “老哥哥,不是小弟不想留下,委实有私事在身,关乎家父的安危,所以不能不走啊。” “既然与令尊相关,那老哥哥就不能强留你了。”中岳神君再次伸手拍了拍陈义山的肩头,道:“认识小老弟你,也是老夫的一大幸事!小老弟慢走,等闲暇时再来聚首,老哥哥这嵩岳之门永远为小老弟你大开!” 西岳神君也起身抱拳说道:“小老弟,后会有期啊!也欢迎你到华岳去耍!” “好说,好说!”陈义山恭恭敬敬的还了两礼,然后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腾空而起,把速度施展到极限,“嗖”的掠过天际,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这位小老弟飞的好快。”西岳神君一脸赞许的神情,说道:“而且不用御器便能如此腾飞,他的修为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中岳神君颔首说道:“嗯,是个高人!” 西岳神君忽又问道:“老哥哥,他说自己是希夷老祖的关门弟子,而且已经尽得希夷老祖的衣钵,你觉得是真是假?” 中岳神君嘿然笑道:“能轻而易举灭掉颍神的仙人,难道是泛泛之辈?” 西岳神君不屑一顾道:“颍神算是个什么东西?金鱼成精而已,血脉弱,神通也就一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可是修为呢?”中岳神君冷笑道:“呵呵咱们两个,平时都自诩神目如电,却看不穿那位小老弟的修为深浅,这又怎么说呢?” 西岳神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半天才不得不承认道:“确实古怪,那位小老弟,是个高人!” 中岳神君喟然叹道:“所以啊,跟他结交,不算辱没咱们的身份。” 第246章 神域时空 “嗯他是希夷老祖的衣钵传人,跟他结交自然不算辱没咱们的身份。” 西岳神君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若是通过他,能再次跟仙界结好,对咱们神界来说,可算是一桩好事!听说仙界近来可是崛起了好几位大人物啊,十洲三岛二十四洞,都有后起之秀,再看看咱们神界,一大半都是混吃香火老而不死的废物点心!还有监守自盗、作奸犯科的龌龊货,是越来越式微啦!依我看啊,魔道若是卷土重来,咱们神界是要出现大危机的!” “是啊,啧啧”中岳神君叹息了两声,道:“神界过的太安逸了,靠着香火供奉,坐享其成,完全不想刻苦修行的事情,人家仙界可是拼死拼活的日夜苦修,能比吗?我看啊,要不了多久,怕是妖道都能比咱们强?圣道不也出了好几位大人物么?像什么诗圣、书圣、琴圣、棋圣、画圣——” 西岳神君连连颔首道:“对对对,听说那位琴圣弹罢一曲,闻者无不痴狂,余音绕梁九日不绝啊!更兼琴音中正气凛然,诸邪退避!我都想听听了!还有那位画圣,听说画龙不敢点睛,一点睛龙就会活!是画风得风,画雨得雨,要雷有雷,要雨有雨,正气感天动地!大宋皇帝都不要异士了,把这位画圣当宝贝一样供在京师!” 中岳神君冷笑道:“这位大宋皇帝,原本慕仙,对仙道推崇备至,现如今又慕圣,总之,对咱们神道是忽冷忽热,也怪咱们自己不争气!娘的,老夫是越说越觉得郁闷,不提了!管他个蛋!自己要是不争气,谁也救不了,神界就这个鸟样了!” 西岳神君叹息道:“老哥哥啊,没办法的事情啊,自从先天神集体陨落,咱们神界就注定了会越来越式微的!你我虽然有先天神的血统,可到底是跟人类混过血的,再怎么修持,也难以记得上先古时代,先天神们的神通。有时候,我都在想,先天神们是真的都湮灭了吗?不就是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干架,弄倒了不周山嘛,天塌了也被女娲娘娘给补上了,怎么就都没了呢?连风神、雨神、天帝、后土大神也都消失了,到底怎么回事?” 中岳神君面色阴沉道:“不知道,不敢想!” 西岳神君幽幽的问道:“老哥哥,你对我说实话,燧皇、羲皇、农皇,这三位先天大神是不是曾经来过你这里?” 中岳神君脸色一变道:“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你这里叫三皇寨嘛,怎么起的?” “老夫那是因为缅怀三皇而已,所以才起的这个名字,他们怎么会来我这里?”中岳神君摆了摆手,目视别处,道:“算了,别说这些事情了!糟心!咱们继续说魔道的事情,你之前说到西海龙王给你神谕,那神谕是怎么写的?” 西岳神君“嗯”了一声,道:“神谕我带来了,老哥哥请上眼。” “……” 陈义山逃也似的从茶局中脱身,直到落在连天峰山脚下的时候,仍旧心有余悸,喜忧参半。 还好,没玩脱。 这一次意外的冒险,其实也不亏。 神茶喝到了嘴里,还结交了中岳神君、西岳神君,怎么算,都该是赚了的。 “咦?!” 陈义山正在想刚才的事情,猛然瞧见山脚下躺着一个人,脏兮兮的如同叫花子,可模样分明是无垢道长! 这道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紧紧的闭着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的直躺在那里,一张脸蜡黄干瘪,像是生了大病一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义山惊悚不已,连忙上前去摸他的鼻息,还好,有口热乎气,是活着的。 拍拍脑门,引一道灵气灌注而下,再喊一声:“道长?!” “唔”无垢道长得灵气灌注,精神大振,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挺身便坐了起来,等看见身边人是陈义山时,眼睛中更是绽放出无比喜悦的光彩来,挣扎着站起来,俩眼饱含泪水,哭唧唧道:“仙长啊仙长,你去了哪里啊,怎么一去不复返啊!呜呜你要是再不回来,贫仙,贫仙就得饿死在这里了!呜呜” 陈义山又吃惊又好笑道:“道长莫哭,莫哭!你,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怎么会饿死呢?我父亲呢?田大侠、林女侠他们人呢?还有蓝羽,都跑哪里去了?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他们早就走了啊。” “走了?!” “是啊!”无垢道长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的说道:“我们爬完了山,比完了脚力,下来到这里,他们就抢光了贫仙的钱财,只给贫仙留了点干粮,贫仙真的是贫了,一贫如洗啊!等他们走后,贫仙吃完了干粮,就只能瞪眼看天喝西北风啦!” 陈义山知道肯定是无垢道长比试脚力比输了,又想到是自己摄了人家的奔雷符,算是“罪魁祸首”,害人不浅,便忍住笑道:“他们,他们为什么会抛下你和我,先走呢?” “呃初十那天,我们等到天黑,也不见仙长你回来,令尊大人也是怕耽误赴京的行程,就跟田青、吴阳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先走,让贫仙留下来等仙长,毕竟贫仙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办……” “初十那天?等到天黑?”陈义山莫名其妙道:“道长你在说什么啊,这,这天还没有黑呢!” “仙长你糊涂了吧?”无垢道长瞪着眼睛说道:“今天已经正月十四了啊!” 陈义山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今天是正月十四?!” 无垢道长点了点头,古怪的看着陈义山,呐呐道:“是啊!仙长,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连日子都忘却了?” 陈义山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看着无垢道长那饿的干瘪的脸颊,他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就喝了一碗茶,聊了那么几句话,居然,过去了四天时间!? 但是很快,陈义山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喝茶的那个地方是神域! 不是凡间! 神域中的时空与凡间迥然不同! 有说道是,神域方一时,世上已数日! 至于海外仙山中的仙域,更是了不得,传闻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也不知道真假…… 陈义山暗暗后怕,幸亏自己走得快啊,没有在那里多耽搁,要是听中岳神君的话,再留上一天,怕是凡间都过去一年了! 那体内的妖毒不是得发作出来,让自己暴毙而亡么?! 侥幸,侥幸啊! 第247章 入京 依照惯例,每年正月十五都会举办国武大比,这是国朝盛事,那些想要在大比上攫取功名利禄的武士、侠客,都将此事看的极为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肯误了日期。 田青、吴阳、刘胜当然都是如此,陈义山也知道他们希望大比之时,自己是在场的,而今已经是正月十四,他不敢再耽误,当即摄起无垢道长,急匆匆往京师方向飞去。 按照大宋体制,国内设有三京,其中东京为汴城,依黄河,据汴水,水路四通八达,漕运便捷为四方之最,财力称霸天下,原本是大宋基业定鼎之地,大宋开国武皇帝便立足于此,一统九州万方……只可惜,汴城四面开阔,并无险阻可守,黄河又高居其上,一旦决堤,洪水就能倒灌入城,可以说是不堪为都,因此,大宋第二代文皇帝便决议迁都洛城,称为“京师”。 至于西京安城,位置处于关中平原,居于泾水、渭水之间,南可得巴蜀之富饶,北可控胡苑之便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也是极为关键的战略要地,所以被大宋设为西京。 单说这京师洛城,其所在的地方,乃是黄河、洛水、伊水、涧水共同冲积出来一大片肥沃平原地,外围又有高山屏列——西有崤山、中条山;南有熊耳山、外方山、伏牛山;东有淇山和嵩岳;北面则是黄河天堑,外加邙山为风水宝地。 可谓是四方拱卫,天然屏障! 虽然山川众多,可京师的道路并不闭塞,崇山峻岭间遍布着四通八达的山道谷壑,朝廷于险要处设置关隘,并驻兵把守,在太平岁月里,商旅通行,官民来往,自然是畅通无碍的,等到战火纷飞的年代,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谓是雄踞天下之中,尽得山水之利! 这洛城的建制也十分雄伟,外设金城,城墙高达一丈八尺,称得上是坚不可摧,固若金汤! 内造紫薇城,也即皇宫大内,巍峨高耸,富丽堂皇,颇具大国风采! 城内从南到北,建有天阙、天街、应天门、天津渡、天枢、天堂、天宫,号称“七星都建”,乃是以紫微垣为中心,纵贯全城,上应着北斗七星,如同在人间重现天上三垣一般,极其神异气象! 以“七星都建”为中轴线,由北往南,城中又建有上清宫、曜仪门、圆璧门、龙光门、玄武门、徽猷殿、乾元门、端门、定鼎门等拱卫在紫薇城左右,如群虎低头,宏大壮观可以说是天下之最了。 …… 陈义山与无垢道长飞临京师外郭城南城不远的时候,便悄无声息的按下风头,在僻静的地方落足,然后步行朝着宣阳门走去。 还没有走到宣阳门下,陈义山便瞥见城门左右,于城墙上雕刻着两尊极大的门神像,金碧辉煌,耀武扬威,远非郡县中的寒酸门神可比。 他用慧眼去看,只见那两位门神的香火都极为鼎盛,神力较之地方上的县城隍还要大,而这样的城门遍布京师,至少还有二十余处,也就是说,这样的门神还有近五十位! 至于护城河内,自然也有护城河神坐镇。 而涧水、伊水的水神虽然属于洛神麾下,可神府更近京师,也担着护卫京师的职责,神通各自都是不小。 外加宫神、殿神、京师首座城隍爷,还有圣道门徒中的佼佼者几乎尽数居住在这京师城中,所以可以说,此地乃是诸神扎堆之地,龙潭虎穴所在,绝非可以招摇过市之处! 陈义山知道其中厉害,越发陪着小心,并不敢有丝毫张扬,带着无垢道长老老实实的在城门下人群里排队,等着守城门的兵卒盘查询问。 只是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当守门的兵卒好不容易盘查到他们跟前的时候,一问没有官身、官凭、官引,也不是四方小邦的使臣,又不是来京师大比的武士、侠客,更不是京师中的百姓,便呵斥道:“闲杂人等速速退下,不许入城!” 陈义山只是一愣,那无垢道长却勃然大怒,他早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只靠着陈义山那一口灵气吊着,一直盼望着赶紧入城大饱口福,没想到近在咫尺了却被拦住,不让进城,这还如何忍耐得了? 他冲那兵卒叫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天宝大法师,道号无垢!咱也曾入过紫微城,进过内苑,当过陛下的座上客!你敢说我是闲杂人等?” “去去去!”守门的士卒十分不耐烦道:“皇上现在并不喜欢异士,我管你是什么天宝大法师小法师的,只要没有官凭,不是使臣,不是大比之人,不是京师百姓,就不许进去!” 无垢道长大骂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 士卒把枪举了起来,瞪眼喝道:“你说什么?!臭牛鼻子再敢骂一句,老子就把你抓起来,当做是要入宫行刺皇上的恶法师,拿你下天牢!” “什么?!”无垢道长气的鼻子都歪了:“你居然敢如此——” “这位老兄,家父是颍川郡代太守,特意来入京面圣的。”陈义山知道大神好见小鬼难缠,便扯了扯暴走的无垢道长,陪着笑说道:“在下本来是跟家父同行的,但是于途中走散了,所以来的迟了些。还望老兄通融通融,放我二人入城,好与家父团聚。” “你父亲是代太守,与你又有什么相关?”那士卒冷笑道:“难道老子有官身,儿子就也有了?你和你老子走散了关我屁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要不然你叫你老子过来,替你澄清一下,我就放你们进去!” 陈义山听的心中郁闷,甚是无语。 若说施展本事,飞进城中也不算难,可这毕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众大神聚集之所在,他总不能胡来吧? 不为自己考虑,还不得为他老子爹的将来考虑? 每个儿子都有颗望父成龙的心啊…… 大眼瞪小眼,两人无计可施,被几个兵卒嫌弃碍事,粗手粗脚的推搡到一边,正长叹气没奈何的时候,陈义山突然看见一头黑毛驴“哒哒哒”的急匆匆出城而来,那声音,那模样是如此的亲切熟悉! 再一看驴背上坐着的人,不是袁贞又是谁? 第248章 京中大妖 “端方兄!”陈义山看见袁贞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的喊了一声。 “哎呀!”袁贞循声望来,一眼便看见陈义山,不由得惊喜交加,当即拍打着黑毛驴的脑袋,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袁贞翻身跳下驴背,冲着陈义山就是深深一揖,呼道:“恩公!总算是遇见你啦!小可等候你多时了!” 陈义山欣喜的笑着,握住袁贞的手道:“端方兄是一直在等我么?” 袁贞激动道:“是啊,令尊大人早几日就已经入京了,我们是见过面的,令尊大人说恩公你本来是同道而行的,可中途不知为何失了踪迹,想必会晚几日才来……小可就左盼右盼,一天出来三次守望,终于是等到恩公啦!” 陈义山感动道:“端方兄着实有心!不过,别再‘恩公’、‘恩公’的叫了,在颍川的时候,你也没这般叫的生分。” 袁贞嘿然笑着,压低了声音,不着痕迹之间就改了称谓,道:“山公不知,现如今这京师大门好出不好进,盘查甚是严格,等闲之人根本不可能放入城中的,小可要是不出城迎候,怕是连山公也进不去城呢。” 陈义山这才明白,那守卫城门的士卒也不独独是故意刁难他和无垢道长的,人家也是依照规矩办事。 无垢道长却满腹牢骚道:“这是为何?以前哪有这样?” “走走走,山公和道长先随小可入城,待小可在路上详细说明原委给两位听。” “好!” 于是,袁贞当前带路,陈义山和无垢道长在后面跟着,眼见袁贞拿出皇封玉牌,在守门士卒跟前一晃,什么话都没有说,那些士卒就毕恭毕敬的让开了。 无垢道长心中既觉大为解气,又觉十分不忿,扭头冲之前那位跟他吵架骂战的士卒“哼”了一声,道:“到底还得让咱进去!” “少说两句吧道长。”陈义山嘀咕道:“这里是京畿要地,咱们别给端方兄惹麻烦。” 无垢道长“唔”了一声,道:“就是气不过嘛。” 袁贞笑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很多人也都烦。” 三人一驴进了城门,在宽绰的街道上缓步而行,那袁贞便解释了起来:“如今只有四类人可以入城,第一类就是官身,拿官凭或者官引可以进城;第二类是小邦使臣,持使节或通关文牒可以进城;第三类乃是参与国武大比的武士、侠客们,这类人需要拿着地方官府的荐文方可入城;第四类便是京师中原住的百姓,凭着照身帖可以入城。其余的,不论商旅富豪缙绅,也不管你是异士法师,都不许进的。” 陈义山问道:“这却是为何?” 袁贞沉声道:“其实是,防妖入城。” “防妖入城?”陈义山越发惊诧道:“京师内外有这么多神祇、圣道门徒坐镇,还要靠这种手段防备妖孽入城?” 袁贞苦笑道:“神祇和圣道门徒都防不住啊。” 陈义山蹙眉道:“防不住?不至于吧?” “此事说来话长,论起来也算是神道、圣道的耻辱,官家的丑闻啊。” 袁贞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山公不知,当今皇上原有个女儿,唤作年方一十六岁,生的国色天香,又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皇上对她宠溺至极,百般疼爱!原说这次国武大比,要从中选个相貌、武艺都是上上的人来做驸马的……” “贫仙知道,是怀阳公主吧?”无垢道长说:“十多年前,贫仙曾入皇宫为客,见过一个小公主,皇上极为宠爱的。” “对,就是怀阳公主。”袁贞皱眉说道:“正月初一那天,怀阳公主出城郊游,欢欢喜喜而去,却郁郁寡欢而回,皇上询问缘由,随驾人员说是在郊游途中遇到了个男人,自称是‘妖王’,看中了公主,口口声声说要娶公主为妻子,还说要亲自进京,入朝来求亲,吓到了公主……皇上听了之后,勃然大怒,下敕令于京师各处神祇,严防死守,不许让一个妖孽入城!城中的圣道门徒也都严阵以待,各施正气,防备妖孽来谋公主……可谁能料想,正月初七那天夜里,皇上的一个族弟,受封郡王的一个皇亲国戚,正好端端的在大内跟皇上聊天解闷,突然就笑嘻嘻乱起来,对皇上下跪磕头,口称‘父皇’,又说‘岳父大人在上,小婿特来拜会,要带公主回家啦’,接着便是一阵妖风掀起,把皇上吹翻龙榻,径直摄走了怀阳公主!” 陈义山和无垢道长都听的目瞪口呆,半晌作声不得。 袁贞“啧啧”叹道:“本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呢!妖孽能够幻化成为王公大臣堂而皇之的入宫,并伤及皇帝陛下,还掳走公主!简直是丧心病狂!” 陈义山也觉得难以置信:“那,那宫中的神祇们,就没有一个发觉吗?” “紫微宫神倒是发觉了,还出手阻拦了,只是被一道金光袭中,打撒了神魂,当场陨落!”袁贞叹息道:“还有当朝的太师,圣道修为也是极深了,凝聚浩然正气为屏障,阻那妖风,又念圣人言拘那妖孽,却也被一道金光刺中,当时便正气消散,暴毙而亡,死状扭曲可怖且猥琐!随后,全城的神祇集体出动,四处搜捕那妖孽,却不见对方踪迹……皇上气怒交加,害了一场大病,便下令京师戒严,除了以上四类人之外,不放任何闲杂人等入城,免得再有什么妖孽变幻人形,入京作难。” “嘶……”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道:“那是什么妖孽啊,居然如此厉害?!” “不知道啊。”袁贞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总之,这次京师中的神祇们和我等圣道门徒都算是丢了大脸,吃了大亏了。皇上也憋着一股怒火,连骂神祇无用,圣道有亏,还让人去云梦寻叶仙娥求助……小可是急切的盼望着山公能来啊。” 陈义山愕然道:“端方兄,你不会是想让我出头吧?” “神界束手,圣道无能为力,唯有仙界大能,或许能除此妖孽。”袁贞肃容说道:“山公,小可已经向皇上荐举你了,还望能救救公主,替死去的紫微宫神以及当朝太师报仇,诛杀那个妖孽!” 第249章 何必入宫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在袁贞期盼的目光中,他慎重的说道:“端方兄,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竭尽所能,除恶务尽吧。” 袁贞大喜,当即立身道旁,深深一揖道:“多谢山公!小可代皇上,代公主,代圣道中人,代神界感念山公大恩!” 陈义山连忙扶起袁贞,摇头道:“端方兄不必代任何人谢我,行侠仗义,嫉恶如仇本就是我性子里带着的,在修仙之前就是如此。” 无垢道长浑不以为然的说道:“袁大人,你放心好了,仙长是何等样人?手眼通天,仙法无边!只要他答应了,怀阳公主就得救了,那妖孽也死期临头了!” 袁贞笑道:“那是自然,山公但肯出手,不管是什么妖孽,必定都手到擒来!” 陈义山却蹙着眉头,喃喃说道:“未必,未必啊,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千万不可莽撞……” 袁贞和无垢道长都把陈义山的话当做是他的谦虚之语,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二人都见识过陈义山的手段。 袁贞见的少,体会还浅,无垢道长却是一路追随陈义山的,多少事情都刻骨铭心! 他眼睁睁看着陈义山降服千年枫妖,击溃邪神白大王,打的徐家庄兔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洛水以法天象地折服洛神,回颍川先灭金先生后诛颍神……郡府大城隍尊其为上宾,云梦仙娥拜其为掌教,大河神与之称兄道弟,新任颍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堂堂江神也派儿子亲自登门送礼…… 总而言之,不论是多大的妖怪,也不论是多大的神祇,多高傲的仙人,在陈仙长跟前,都算不上什么! 更何况,陈仙长化腐朽为神奇,引灵气结仙桃,居然能让凡夫俗子蜕变入仙门!飞剑诛妖,千里斩首,凭虚御风,腾空千里,灵魂出窍,不死不毁,这是什么本事?! 这是无所不能的天下第一仙啊! 什么狗屁“妖王”,在仙长跟前,算个狗屁! 无垢道长甚至都手痒痒,打算自己出头了。 毕竟“贫道”变“贫仙”,世人还都不知道呢,急需一次崭露头角、扬威立万的表现机会啊! 但陈义山内心之中却甚是忧虑,那个“妖王”能躲过京师如此多神祇的阴阳眼,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城中,还化身为王宫贵胄,堂而皇之的入侵皇宫内苑,又轻而易举的摄走怀阳公主,一击杀灭紫微宫大神,正面打死当朝太师,那得是什么修为?! 当朝太师的圣道修为是极高的,紫微宫大神的神通也只比京师首座城隍差半筹而已,可他们都在那妖怪手底下走不过一回合! 陈义山不觉得自己能有胜算。 可行侠仗义、嫉恶如仇确实又是他的本性,那“妖王”如此猖獗,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把它除掉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身仙道修为? 自己打不过,还可以求助于洛神姐姐,求助于大河神,总之,他绝不会怙恶不悛的…… 只是,那妖怪该去哪里找呢? 陈义山问道:“端方兄,那妖怪现在何处,咱们谁也不知道。依你之见,怎样才能找得到他?” 袁贞答道:“京师内的大小神祇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四处搜寻了,京师首座城隍爷更是派出文武大判官、八大神将、二十四位司公大神,齐齐出动,声称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妖怪所在!伊水、涧水两处水神府也派出了无数虾兵蟹将,散往四处打探消息,朝廷又下敕令,报给了洛神娘娘以及大河神处,那妖怪大概是躲不掉的,毕竟,怀阳公主只是一介凡人,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陈义山点了点头,幽幽说道:“现在怕就怕那妖怪在情急之下,对怀阳公主不利。万一害掉了公主性命——” 袁贞叹息道:“但愿公主福大命大啊。” 无垢道长说:“贫仙十年前入宫的时候,仔细看过怀阳公主的面相,知道她会犯一大厄,却也能得贵人相助,到最后落个有惊无险的结果。而今看来,这贵人,当然就是仙长了。” “借道长吉言。”袁贞眨巴着眼睛,道:“就是不知道长这看相的本事,准不准啊?” 无垢道长:“……” “小可玩笑话,道长勿怪。”袁贞笑了笑,又对陈义山说道:“山公,小可先带你入宫去面见皇上吧?” 陈义山愣道:“为何要见皇上?” 袁贞觑看着陈义山的神色,陪着笑说道:“小可对皇上说过山公的事迹,皇上仰慕的很,急于想见到仙长呢。山公或许不知,皇上一直推崇仙界,昔年,云梦叶仙娥曾飞临京师上空,遥遥露过一面,皇上便垂念至今呢。” 无垢道长点头表示同意道:“那时候,贫仙也在京师。嘿嘿嘿现如今,叶仙娥跟贫仙亦师亦友啦。” “见,倒是不必了吧……若是南星跟着,她去倒是可以,只可惜她没来。” 陈义山沉吟着,缓缓说道:“至于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既没有功名相傍,也没有职务在身,见皇上于理不合。更何况,我国朝是以圣道治理天下的,又借神道庇护民间,所以皇上应该尊崇圣人,尊崇神人,不该尊崇我这个修仙的。再有一点,家父也是朝廷命官,此次赴京,就是要面见皇上的,家父还未蒙见,我这个做儿子的先成了皇帝的座上宾,于情不合。” 袁贞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陈义山的意思。 什么于理不合,于情不合,都是托词而已。 陈义山真的意思还在更深远的地方。 当今这位皇帝尊崇仙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引起了神界和圣道的嫉恨,后来圣道中出了几位大人物,如棋圣、画圣、诗圣等,好不容易挽回了皇帝青眼,没想到又出了眼下这档子事,惹得皇帝再次对神界和圣道不满……在这种敏感的时候,陈义山大咧咧的露面,以仙人的身份蒙受帝宠,那神界跟圣道必定会更加怨恨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也是圣人的至理名言! 他们对陈义山当然是无可奈何的,可陈义山毕竟有个父亲陈泰清,以后还要在地方上做官,常言道:父代子过,子债父偿!神界、圣道未必不会把他们对陈义山的嫉恨迁怒到陈泰清头上去。 一个做官的凡夫俗子,对于圣道和神界来说,太容易对付了…… 袁贞想明白了这点,在敬佩陈义山深谋远虑、心思缜密之余,也不再勉强他入宫。 “山公,今晚屈尊住在小可的家中如何?” “唔敢问家父是住在驿馆的吗?” “是的,令尊大人一直在驿馆安歇,等候皇上召见,大概在国武大比之后,就会入宫的。” “田青他们人呢?” “田、吴、刘、林四位大侠之前也都住在驿馆,不过他们明日就要参与大比了,今晚估摸着会挪地方,毕竟还要验明身份、录花名册、抽选场次,怕是要忙碌到很晚的……” 陈义山颔首说道:“那我先去驿馆给家父请个安,等禀过家父之后,再往端方兄的府上叨扰。如何?” 陈义山不愿意入宫,却愿意住在袁家,这让袁贞很是高兴,欢欢喜喜的说道:“小可陪山公同去!” 无垢道长见袁贞并未邀请自己,也没做声,他当然是选择住在驿馆,陪陈泰清一起了,但心里不免有些吃味,暗暗的想着:驿馆人多,贫仙去了,逮着机会,好好露上一手!让你们看看昔年的天宝大法师,现如今已经是天宝大仙啦!哼哼! 第250章 蓬莱居 陈义山与无垢道长跟着袁贞奔赴驿馆,一路上走的倒也不很匆忙。 天色还早,急什么急? 陈义山没有来过京师,早想看看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风光了。 黑驴“哒哒哒”的跟着三人,没人骑它,也是悠闲。 一路看来,内皇城有名的“七星都建”当真是雄伟壮观,陈义山都有些流连忘返了,市井中的繁华热闹,也远非地方郡县可比,城中的道路横平竖直,整齐的不像话,且宽绰的令人惊诧,并排同行八辆马车都富裕!更妙的是,那路上还铺着一层细沙,侵着水汽,走在上面松软舒适,纵然有马车疾驰过去也不会扬起尘土,而且行人和马车还是分道走的,行人靠左,马车靠右,相互之间不会冲撞……真是国都气象! 陈义山不由得赞叹道:“今天算是大饱眼福了。 无垢道长却脑袋低垂,有气无力的说道:“仙长,吃饭吗?” “吃饭?”袁贞诧异道:“还不到点吧?” 陈义山猛然想起来,无垢道长是差点饿死的人,全靠自己那点灵气吊着精神,连忙说道:“吃,吃!端方兄有所不知,道长饿了好几天啦。” 袁贞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怎么不早讲?走走走,咱们这就去下馆子!去京师最有名的酒楼,在下请了!” 无垢道长这才高兴起来。 三人行不远处,袁贞指着一处规模宏大的三层木楼说道:“就是这里,蓬莱居,山公,道长,请!” “请!” 因为还不到用晚餐的时间,酒楼内的客人没有几个,倒也清净,只是店小二见三人进来,却伸手拦住,说道:“客官恕罪,小店今晚已经满座了,且客人们已订到后天了,很是不巧——” 袁贞不等他说完,便把皇封玉牌拿了出来,那店小二呆了一呆,道:“什么东西?” 早有掌柜的在不远处看见,连忙笑着迎了上来,冲着袁贞行大礼道:“哎呀,是袁大人啊!贵客!稀客!快请!”扭头又骂店小二道:“你个狗才,长俩眼睛是出气用的么?!连袁大人都不认识了!?连皇封玉牌都没见过?!滚滚滚!” “哎,你责怪他干什么?不知者不罪!”袁贞不喜欢那掌柜的拿腔作势的模样。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那店小二仍旧是陪着笑,告了罪。 掌柜的挥挥手:“快退下吧,袁大人不跟你计较。” 店小二连忙逃开。 袁贞问那掌柜的道:“有雅间吗?现在可以用餐吗?” “有,当然有!袁大人还有这两位贵客,且随小人来!” 掌柜的殷勤请三人进了雅间,然后亲自倒茶,又荐菜荐酒,等袁贞满意的点头说好之后,那掌柜的才毕恭毕敬的告退了。 无垢道长不无艳羡的说道:“袁大人,你那玉牌到底是什么来历啊,守城门的看见了,屁也不敢放一个就让你进城,这掌柜的见了,也立刻摆出奴才样……怎么如此厉害?” 袁贞“呵呵”笑道:“也没什么厉害的,就是皇上钦赐的,能表明小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唬唬人罢了,当然,也有官员骂我是佞臣、弄臣。”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袁贞又介绍道:“山公,这蓬莱居在百年前并不叫这个名字,也没有这般规模,据说是曾经来过高人,自云蓬莱仙岛客……于是,这酒楼便被当时掌柜改名称为蓬莱居了,随后,生意是越做越好,规模也扩大了数倍。平素里,达官贵人、天潢贵胄都愿意来,不提前个天订桌,根本就进不来。” 无垢道长听的口水都流出来了:“那饭菜肯定是好吃啦!怎么还没上来?” 陈义山却有些惊奇的问道:“蓬莱仙岛?当真是那边来的仙人?” “这小可就不知道了。”袁贞笑道:“年代很久远的事情了,便是这酒楼现今的掌柜也说不清楚。不过,这里的酒菜是真的好,顾客全都赞不绝口,怕是真的沾染了仙气吧。” 陈义山颔首不语。 他修仙至今,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海外来的大仙。 不过在颍川郡的时候,他常常听叶南星提及,真正厉害的大仙都在“十洲三岛二十洞”,蓬莱是三岛之一,那里出来的仙人肯定是真正的大仙! 也不知道这真正的大仙究竟是何等模样呢? 希夷老祖是不是也在那边呢…… 无垢道长却不管这酒楼什么来历,他是真的快要饿死了,等酒菜端上来之后,他也不矜持,也不相让,只说了一句:“仙长,袁大人,请啊!” 不等陈义山和袁贞动筷子,无垢道长就摆出了恶狗护食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连口称赞:“哇哦,这菜是真的是十分可口啊,昂昂昂昂昂!!仙长你快尝尝啊!这酒也不错,啧啧啧啧袁大人怎么不吃呢?嗷!” 陈义山和袁贞看着无垢道长口水四溅,喷得到处都是,着实是都没有什么胃口去品尝那桌上的菜肴。 至于那酒,陈义山倒是尝了一口,索然无味,寡淡如水,大概是洛神姐姐那里的琼浆玉液把他的口味养刁了…… “咦?!” 百无聊赖中,陈义山突然间瞥见照壁墙上有几行字,是一首诗,写的是—— “偶乘清风出蓬莱,遍尝凡间茶酒菜。 仙落红尘无人识,半蓑烟雨凭自在。” “这诗,这诗——”陈义山看了几眼之后,便猛然起身,走近了照壁,目光直勾勾的盯住了那些字迹。 “山公怎么了?”袁贞惊诧的问道:“这诗有什么问题吗?” 陈义山喃喃问道:“这诗是谁写的?” 袁贞答道:“掌柜的说,是百余年前那位蓬莱仙客留下的。不过据小可看来,这诗的文采也不怎么样好,大概是某个穷酸文人留下来的,被那掌柜的拿去假借仙人之名,装腔作势,抬高这酒楼的名气而已。” “这诗是好是坏我不知道,可是这些字迹,这些字迹,真正不凡,大有古怪啊……”陈义山呆呆的说着,看的竟似是入神了一般! “这字迹怎么了?”袁贞见陈义山的表情凝重,便也起身,走近照壁,认真的端详起来,可是在片刻之后,他又摇头道:“这笔字,写的也不怎么好,不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陈义山没有吭声,他所看到的东西自然与袁贞看到的不同! 他看的不是文采,不是书法,他慧眼如炬,竟在那些字迹中瞥见了一条条扭曲如虫的气息,盘旋蜗居,蜷缩于笔墨之中。 那是修仙所必纳的天地灵气啊! 而且,精纯至极! 难道真的是某位蓬莱大仙所留下的?! 第251章 先天神的陨落 陈义山在惊骇之余,忍不住伸手去摩挲那照壁上的字迹,扭曲如虫的笔墨,在陈义山蕴含灵气的指尖触摸下,突然间都像是活了一样,内中一股无形的奇异力量陡然而生,激的陈义山一双慧眼在刹那间竟有些刺痛! 凝视片刻,便知端的—— “是,元炁?!” 陈义山又惊又喜,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一首诗中竟然能蕴含先天元炁! 炁,与“气”同音,可又不同意义,乃是一种先天的力量,始于开天辟地之初,也是先天神所凭借的唯一力量,无色无味,无形无质,不垢不净,不生不灭! 这种力量在先天神集体陨落之后,便再也无人使用过,六道存续多年,也早把这种力量给忘却了…… 陈义山想不出一个仙人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又是如何把这种力量寄存于笔墨之间,且留在这座酒楼中照壁之上的。 但既然这先天元炁被他给发现了,无论如何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陈义山沉吟了须臾功夫,便决定冒险! 他试着用引气的手段,缓缓吸引着那笔墨中的先天元炁,往自己的血脉中进发。 那先天元炁初时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很快,便浮动起来,一丝丝昂然颤起,如同一条条极小的线虫,顺着陈义山指尖的少商穴、商阳穴、中衡穴、关冲穴、少泽穴钻了进去! 刹那间,如电击,如针扎,如冰刺,如风蚀…… “呃” 陈义山不觉打了个寒噤,气海之中猛然翻江倒海起来,巨大的鼎炉虚空显现,内中的青气如浪潮涌动,高起高落,似乎是强横的抗拒着那些元炁的“入侵”。 “嘶” 很是难受,陈义山喉中发出阵阵颤音。 袁贞惊呆了,无垢道长塞了一嘴的饭菜也顾不得往肚子里咽了,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陈义山,但见他站在那照壁之前浑身抽搐,如同得了重病一样打着摆子,还发出声声不可捉摸的怪音! “山公他这是怎么了?”袁贞骇然的看向无垢道长。 无垢道长连忙把嘴里的饭菜吐了出来,慌张道:“贫仙也不知道啊,怎么好端端的,看了这首诗就成这样了?是写的太差了,把仙长气着了么?仙长从前不曾这样的!” 袁贞愕然道:“也,也不至于如此吧?” “……” 在他们二人的议论中,陈义山忽然长吁一声,轰然落座,面色煞白如纸,看上去连半点血色都没有,但是眼神之中,却充满了喜悦。 那股先天元炁,到底是没有被气海的鼎炉所“接纳”,而是自行在气海中凝聚,独立在鼎炉之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丹状之物。 这结果不知是好是坏,但无论如何,总算是把这元炁弄进自己体内了,没有暴殄天物,至于福祸,以后自知,做了就别后悔吧…… “山公,你没事吧?”袁贞关切的问道。 无垢道长也紧张的看着陈义山。 “没事的。”陈义山笑道:“这首诗真是天下绝妙,对我的启发着实不小,刚才我是看得入神,一时忘我,出丑了。” “哦。”袁贞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暗自忖道:“这种诗,也算得上天下绝妙?山公虽然仙法广大,可是在诗书文章上却浅薄的很啊。” 无垢道长虚惊一场,又赶紧坐下来吃饭。 等他填饱了肚子之后,三人便再次动身,往驿馆而去。 …… 与京师相隔万里的茫茫海外,在白云飞雨苍茫之间,金辉紫雾笼罩之下,若隐若现着一处孤岛。 那岛屿方圆不小,上下郁郁葱葱,周围灵气蒸腾,远望群山参差,近看花草争芬,时闻鹤唳长空,偶见柳拂青鸾……直是一派说不尽的隔世气象! 这处仙境不是别处,正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之一的蓬莱仙岛! 岛上群山中最高的那座峰峦,名曰“壶山”,在这壶山顶上,住着一位高人,姓吕,名方,乃是个修行千百年的得道真仙! 这时节,他无所事事,正驾青鸟环岛观海潮,望云起,侯日落…… 突然间,心血来潮,他连忙命令青鸟落在壶山崖头,掐指盘算,片刻间就已明了,暗自摇头,嗟叹不已。 他那坐骑青鸟,在落地的时候化成了一名半大年纪的青衣童子,口呼“老师”道:“何事惊扰仙心?” 吕方笑道:“百余年前,我在这蓬莱仙岛住的无聊,松枯是一秋,虫鸣又是一秋,观潮是一岁,望月又是一岁,于是便起了心思去履足红尘,在那大宋国中游戏人间……这事情,你是知道的。” “弟子知道。” “有一件事情,我却没跟你提起。那时节,我在大宋京师城中偶然遇到了一股先天元炁,惊诧之余,我以大仙法——袖里乾坤,将那先天元炁罩住,凝在笔墨之中,随手题了一首诗,写在一家酒楼的照壁之上,然后便走了。可就在方才,我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才知道那股先天元炁消失了。” 青衣童子惊愕道:“先天元炁?!老师,那是先天神才有的力量吧?” “不错。” 吕方点了点头,目色长垂道:“在开天辟地之初,先天神庇护世间,彼时有创世之神盘古,有燧皇、羲皇、农皇三皇,还有女娲娘娘、地母后土,又有水神共工、火神祝融、木神句芒、雨神赤松、金神蓐收、风神飞廉等等,这些先天神便是以先天元炁护体,坐拥极大神通,哪像现如今世间的神祇那般孱弱?那时节,也没有仙道、圣道,妖道和魔道虽存,可都畏惧先天神,谁也不敢作祟!” 青衣童子听的入神,道:“老师,弟子也曾听你说过先天神,他们后来都陨落了吧?” 吕方颔首叹息道:“是啊,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争执,大打出手,其余先天神或劝解或参战,终于导致了先天神们集体攻伐起来!最终,水神共工一方战败,火神祝融一方也损失惨重。在恼羞成怒之下,水神共工以头撞不周山,导致天塌东南,地陷西北,人间大洪水爆发,世上惨不忍睹……先天神鲧的儿子大禹入世治洪水,女娲娘娘则炼七彩石补天,等天补好,洪水得以治理之后,先天神们的征伐却仍旧没有停止,盘古大神在一怒之下,将先天神们尽数封镇,连他自己也没例外。自那以后,世上便再也不见先天神的踪迹,更无先天元炁的出现。” 青衣童子也跟着吕方叹气,不多时便又问道:“那老师,你遇到的那股先天元炁又是从何而来的?” 吕方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也不知道它缘何而起,又来自何处。只不过,我想的是,这先天元炁无人能够吸收,就随意凝在笔墨之中,题诗壁上,权当是我的一次缘法。而今,它竟消失了!呵,呵呵总不至于是先天神又重新现世了吧?” 青衣童子眨了眨眼睛,道:“老师,若是先天神重新现世,该当如何?” 吕方沉默片刻,而后郁郁说道:“先天神重新现世,这六道,何以自处?不行,我还得出岛一趟!” 青衣童子目光一闪,期盼的说道:“那弟子与老师同去吧!” “不必了。”吕方脚下祥云已经升腾而起,嘴里笑呵呵的说道:“但有清风彩云伴,何须青鸟与飞剑!你好好留在道上看家吧。” 青衣童子的神情有些失落了,但还是很听话的说道:“弟子遵命,恭送老师出岛!” “呼!” 清风托起祥云,祥云载着吕方,直升天际,径往中州大陆而去,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第252章 国师颤修 驿馆中,陈泰清见了儿子十分欢喜,连连问及陈义山在嵩岳失踪的事情,陈义山含蓄的带过,并没有提及自己误入神域,碰上中岳神君、西岳神君的事情……父子闲聊的热闹,说起无垢道长险些饿死的事情,都是又后怕又好笑,无垢道长也听的一脸幽怨。 陈泰清见了无垢道长的脸色难看,连忙起身赔礼,道:“道长,实在是抱歉,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本是一场游戏,却害你差点丢了命。是在下的错,还望见谅!” 连揖了三揖,无垢道长才回嗔作喜,道:“不是陈大人的错,都是吴阳那小子,他把贫仙的行囊搜刮一空,留的干粮又少,哼,那小子没安好心!” “他怕是也没想到我会那么久才回来。”陈义山也安抚道:“道长别生气了,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山间有松子有野果什么的,道长居然也差点饿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呢。” 这话一说,众人都“哈哈”大笑。 无垢道长嘟囔了句:“开始饿的时候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懒得采摘什么野果松子,后来就饿的动不了啦……” 众人又笑了片刻,陈义山便向父亲告辞。 他自是随同袁贞去往袁家,无垢道长当然是留在了驿馆中。 出了驿馆之后,陈义山对袁贞说道:“倒是没想到这京中驿馆里这么热闹,怕是房屋还不够住吧。” 袁贞解释道:“这驿馆里不仅住着许多来京述职面圣的地方大员,还住着多国使臣,看样子是不够住的。令尊大人品秩高,能分两间厢房,与道长各住一屋,倒不碍事。” 陈义山笑道:“怪不得端方兄邀我到贵府去住呢。” 袁贞也笑道:“便是驿馆够住,小可也想山公到敝处去。” 陈义山知道他心思,便笑道:“谢端方兄青眼相待。不过我仍是好奇,在平素里,这驿馆也是这么多人吗?” “平常倒是没有这么拥挤,只有这正月里难捱。”袁贞说道:“咱们大宋地处中原,囊括九州五湖,国富民殷,自是天朝上国,周边许多小邦都对咱们俯首称臣,年年朝拜,岁岁纳贡,这国武大比,诸藩国也有参与的人,所以都挤在正月里来啦。” 陈义山倒是没想到连番邦都有人参与大比,问道:“藩国的人赢得多吗?” 袁贞微微一笑,语带轻蔑道:“他们多是小国,地狭民寡,出不了什么厉害的武士、大侠,水平一直都不及咱们大宋。” “哦。” “不过今年还有些不同,据说蠕蠕国的使团是其国师颤修亲自带队前来,这颤修也是要亲自下场参与大比的,而且志在一举夺魁,要娶走怀阳公主呢。” 陈义山听的一愣:“蠕蠕国?怎么叫这种名字?” “呵呵”袁贞大笑了起来,道:“原就是个寒地小国,未经教化,国民十分愚昧,行事糊涂,上下昏聩,还曾经起兵攻打过咱们大宋,被狠狠的收拾了一番才老实。咱们先帝很看不上他们,蔑称其为‘蠕蠕’,人家本国原不这么叫的。不过,自从他们对咱们大宋称臣纳贡以后,倒是倾慕圣道,学的很勤快,也颇有所得。这些年来,蠕蠕国日渐强大,吞并了周边不少部族,俨然已经成为诸藩之中的强国,倒也不可小觑。” 陈义山毕竟是地方出身,对国政大事并不十分了解,听袁贞说来,还觉十分有趣,便多问了几句:“他们这位国师,叫颤修的,武艺厉害吗?” 袁贞摇了摇头,道:“听说这颤修是去年才当的蠕蠕国师,也不知道他武艺厉不厉害。不过,据小可所知,蠕蠕国的国师一直都是由精通异术的法师担任。他们那边修炼的异术多为巫术,在咱们大宋是被视为旁门左道的。”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那下场比试的时候,参与者是不许使用异术的吧?” 袁贞颔首道:“那是自然。大比中有十六位裁判观场,其中有四位国武大侠,有四位是圣道门徒,另有四位是神祇,还有四位便是精通异术的法师了。四位神祇都是暗中观瞧,并做庇护,法师却在明面上观阵,一旦瞧见有人使用异术,就会立刻出手阻止,判其败绩,并逐出场去。” 陈义山听到这里便放心了,暗想田青、吴阳、刘新、林美云四人,本来就是国武大侠,本事极高明的,又经过自己指点,修补破绽,技艺精进,更上层楼,此次大比,定然能拿下国朝前四名。 若是田青夺魁,那他可就是当朝驸马了,只不过他这位准驸马爷有点背运,未来的妻子怀阳公主被妖怪给抢走了。 就算是为了田青,自己也得把怀阳公主救回来啊。 …… 且不说陈义山跟袁贞去了袁家,还说那驿馆之中,蠕蠕国使团单独占着一个小院落,一堂二室还配着厢房四间,住着几十号人。 眼瞧着天黑,有仆从进院子送饭,先奔正堂去。 正堂当中端坐着一个魁伟大汉,穿着与大宋颇有不同,头发一缕一缕的挽成疙瘩垂落在肩,脸色有些发青,五官看着倒是不坏,只是打扮的太过古怪,令人不忍直视。 “国师,用餐了。”那仆从恭恭敬敬的把饭菜放上桌案,垂立在旁。 原来,这堂中坐着的魁伟大汉就是蠕蠕国现今的国师颤修。 他瞥了一眼饭菜,目光闪烁,冲那仆从阴测测的说道:“你出去吧,不必再进来了。” “是。” 等仆从出去,那颤修也不用膳,反倒是把饭菜都端了起来,往左侧内室送去。 闪开门帘,内室昏暗,床上影绰绰的躺着一个人,看侧影,十分窈窕婀娜,纤细动人,不必看脸也知道是个美妙女子,只是寂然无声的伏在那里,动也不动。 “嘿嘿”颤修古怪的笑着,冲着床上那人说道:“怀阳公主,该吃饭了。” 床上躺着的那人,竟然是被妖怪劫走的怀阳公主! 谁能想到,诸神遍寻不到的她,竟然仍在京师城中,如灯下黑一般,被藏匿于驿馆之内! 那颤修伸手一指,嘀咕了一声:“起来!” 怀阳公主便缓缓坐起,一双妙目冲着颤修恶狠狠瞪来,脸上虽还带着些青涩的稚气,可仍能看出,她面容秀美绝伦。 她的身上并没有被绑缚绳索,可看上去就是不能动弹。 颤修冷声说道:“我不会伺候人用餐,想不饿肚子,就自己吃。我稍后会解除对你的禁锢,但是你若想叫唤,想闹出大动静,想惹得旁人警觉,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知道我的手段,连你们紫微宫神和当朝太师都不堪我一击,更何况是你?实对你说,我本是好色之徒的哦。” 怀阳公主面现惊惧之色。 颤修伸手一指,笑道:“你可以动了,好好的把饭菜吃掉,别饿死自己,也别作怪。我就在外堂。” 怀阳公主满脸怨恨,却没敢吭声。 颤修放下了碗筷,冷笑着,走了出去。 内室中很快便传出了碗筷碰撞以及吞咽食物的声音,颤修满意的点了点头,安然落座,神色悠然。 此时,忽有一道阴风骤然从堂门前卷起,那颤修讶然一声,抬头望去,早看见一个金盔金甲的神祇现出身来,手持长鞭,厉声喝道:“原来公主在你这里!你便是那个妖怪?!” 内室吞咽食物的声音停止了。 怀阳公主显然是听见了堂中动静。 “呵!”颤修轻蔑的一笑,连座都没有离开,只冷冷说道:“公主,继续吃你的饭菜,别停。” 那神祇大怒道:“好大胆的——” 颤修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你是这里的驿神?” 那神祇傲然道:“正是!你这妖孽胆敢幻化成为使臣,当真是无法无天,我不会放过——” “嗖!” 颤修嘴巴张开,早有一道金光迸射,那驿神陡觉双目失明,连反应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便听见“嘭”的一声响,是他自己形神俱灭,消散了。 “真是啰嗦!”颤修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的说道:“要打便打嘛,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内室之中,怀阳公主吞咽食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第253章 大比揭幕 转日便是正月十五,大宋的国武大比在万众瞩目中正式拉开序幕! 从这天清晨的辰时正刻起,便是繁琐的开场仪式,又是祭祀高天后土,又是供奉武神,又是祭拜武圣的,而且还要宣读大比规则,又要抽签决定上场序位……直忙到巳时末,这些琐事才算结束,紧接着武士入场,正式较技也在此刻开始。 大宋的永平皇帝只是在供奉武神牌位时露了一面,毕竟武神是大宋开国武皇帝在死后被子孙们所封的,祖宗的神位不能不拜。 拜过武神之后,永平皇帝简单的说了几句寡淡的勉励之语,然后便匆匆离去。 场中的人都瞧得出永平皇帝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像是满腹心事、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少人也都听说了怀阳公主的事情,知道必定是这件事情影响到了皇上的心绪。 其实,对于所有志在大比中崭露头角或一鸣惊人的武士们来说,怀阳公主失踪或者被掳,并不那么重要。 取得大比魁首,能娶到怀阳公主,成为当朝驸马,这至多算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即便是娶不到怀阳公主,只是成为大比的武状元,受封“天下第一”,就足够光宗耀祖了! 国朝武状元啊,皇封天下第一啊,那意味着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意味着入朝可以从从三品武将做起,到地方上可以做正三品武官,起居都是方面大员待遇,还意味着他们将彻底摆脱寒门的束缚,给子孙后代留下功名利禄……这一切,才是所有武士千里迢迢,奔赴京师所渴求的事情! 娶不娶公主,实是其次…… 只是,吴阳很不开心,在场下对兄弟们嘀咕道:“眼看到手的驸马丢了,那个天杀的妖怪,什么时候作孽不好,偏偏赶在这个节口上,这不是成心跟老吴过不去吗?” 刘新笑道:“二哥,就算怀阳公主还在宫中,你也娶不到手,因为你打不过咱们老大啊。” 吴阳道:“咱们老大不是好色之徒,才不会跟我抢公主呢!” 田青闷声说道:“吴老二,你不是喜欢半老徐娘么?” “就是!”刘新附和道:“你什么时候改换口味了?” 吴阳嘿然笑道:“自从知道封夫人是狐狸精之后,心里就有隐疾了,看见漂亮的妇人都觉得是妖精,于是咱老吴就对徐娘们失去了胃口,从此也专挑年轻的姑娘啦!最近,连看阿云都觉得顺眼多了呢。” 刘新“哈哈”大笑道:“二哥,连四妹的主意你都敢打?四妹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吴阳笑嘻嘻道:“她未嫁,我未娶,凭什么不能打她的主意?又不是亲妹子!对吧,阿云?” 林美云冷冷说道:“吴二哥,小妹劝你还是别胡思乱想的好,免得公主没娶到手,连去岁的名次都保不住!咱们若是在大比中遇上,你可要小心了。” 吴阳吃惊道:“阿云,你不至于要对二哥全力以赴吧?你是女人,赢了第一也做不了驸马!不如让着哥哥们点,大家和和美美的才好。” 林美云懒得理会吴阳,目光频频往场下望去,扫向着看台中的人群。 她当然是在找陈义山,可惜一直没看见他的身影。 “要是蓝羽在就好了,她能到处飞,帮我看看。”林美云暗暗的想。 蓝羽并不在附近,因为武场四周都有神祇暗中驻守,她是个妖精,虽然是个好妖精,可在京师中贸然露面,被神祇发现,也是个麻烦事,所以干脆就不出现。 而看台中的人群里,也没有陈义山,因为袁贞对他说了,大比的首日没什么看头,连第二天也不用来的,因为前两日都是混战,意在遴选。 正月十五是五对五的混战,正月十六是二对二的混战。 上千的武士之中,经过首日之战,只有二百人能从中脱颖而出。 这二百人在正月十六再经历一次二对二的比拼,四个武士中取一名胜者,便只剩下五十人! 这五十人才有资格进入正月十七的最终较量! 所以陈义山在首日大混战中没有来,他觉得混战除了热闹之外,没什么看头。 以他现在的修为,看武士们比拼,纯粹就是看菜鸡互啄,了无趣味。 至于田青等人,陈义山相信他们会在两场混战中脱颖而出的,前两天的比试断然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强敌能阻挡住他们的步伐。 至于那个颤修,既然不能施展异术,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在正月十五和正月十六那两天,除了日常到驿馆中给陈泰清请安之外,陈义山就在京师城中转悠。 他一来是想发掘发掘这天子脚下的不平事,好出手行善,给麻衣结衲;二来是想找找那位“妖王”的下落,说不定,对方还在城中藏着呢。 只可惜,京师全城都在众神的严防死守以及圣道中人的严密防控下,治安好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平事让陈义山去管。 他一连转悠了两天,毫无收获,在小小的失落中,正月十七来了! 国武大比有看头的时候终于到了! 身为裁决官之一的袁贞,早就帮陈义山弄来了入场的腰牌,不然,他也上不了看台。 当然,腰牌不能只弄一个,毕竟看热闹的事情少不了陈泰清和无垢道长。 看台四面环绕较技武场,位置最好的地方都设有雅间包厢,那里是王公贵族以及重臣显官们的地盘,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可袁贞到底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居然也要来了一处雅间包厢,陈义山、陈泰清和无垢道长都高高兴兴、体体面面的走进其中,坐着软塌,喝着名茶,吃着瓜果,聊着闲天,等着田青、吴阳、刘新、林美云出现。 比试已经开始,他们四人还没有上场。 陈义山倒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很细心的扫视了周遭,他发现暗中并不止有四个神祇隐匿行踪,而是十四个! 这些神祇的修为都还不低,陈义山暗想:大概只有其中四个有裁决的权力,其余十个都只是暗中坐镇,防备变故发生吧。 裁决官的位置也分布四方,武场的东、南、西、北角各坐着三人,都是朝中官员、国武大侠、异术法师的配置。 袁贞,便在其中,他是裁决官之一。 剩余三个朝中官员的品秩都不低,圣道修为也不浅,至于国武大侠,都是之前在国武大比中得过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的绝顶高手,异术法师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强者尊者。 无垢道长却很不屑一顾,指着那些做裁决官的异术法师说道:“看看,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就这也配当裁决官?朝廷用人的眼光是一年不如一年啦!” 陈泰清好奇的问道:“道长,以你天宝大法师的赫赫威名,为什么没有被朝廷请来做裁决官?” 无垢道长的脸色一红,极不自然的“哼”了一声,嘟囔道:“这种俗事,贫仙才不想参与呢!” 陈义山却是知道其中缘故的,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我也是昨夜才听袁端方提起的,说是道长原本在京师也很有威望,深受皇室敬仰,只可惜在九年前,道长得罪了一位王公贵胄,从此便不受朝廷重视了。” 无垢道长的脸色变得更红了,闷闷的只不说话。 陈泰清好奇道:“道长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 无垢道长连忙摆了摆手,强笑道:“陈年往事啦,不值一提,不去说他了。” 陈泰清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自家儿子,陈义山便说道:“袁端方说,在九年前,陈留王请道长入他府邸,为王府禳灾解厄,结果,陈留王的一房妾室却对无垢道长一见倾心,暗中勾搭,说是要与道长私奔天涯!道长是何等样人?当然严词拒绝了!不料那侍妾恼羞成怒,反而向陈留王告发,诬陷道长勾引她,要拐走她……陈留王恼怒之下,立时派人去抓道长,道长怎么解释都无人相信,只能是溜之大吉。” 陈泰清听的又好笑又吃惊,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无垢道长脸红脖子粗的嚷嚷道:“那女人可恶至极!陈留王也是个糊涂蛋!贫仙的话他们死活不信!哼哼要不是后来,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又跟王府的一个车夫勾搭成奸,被抓了现行,贫仙还无法证明清白呢!那女人被抓之后,把勾搭贫仙的事情也认了,嘿嘿嘿可即便如此,京师中还传言贫仙是好色之徒,真是岂有此理!从那时候,贫仙便知道,污人清白是世上最最可恨的事情!只要你被诬陷过,不论以后如何澄清,就不可能完全洗脱干净了。皇帝还有其余的王公贵族至今都不待见贫仙,都是因为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影响!” 陈泰清深以为然,不胜叹息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古往今来,屡见不鲜啊。” 无垢道长忿忿说道:“袁贞倒是对这些艳俗事情知道的挺清楚哈!” 陈义山道:“他也是替道长惋惜,并无别的意思。” 陈泰清道:“袁御史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道长也曾是一位风流之人呢,连陈留王的侍妾都想跟道长私奔,可见道长当年的魅力!” 陈义山忍不住“哈哈”大笑,无垢道长臊的连连摆手:“别提了,不说了,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看武场,看大比……” 场中的武士都是遴选下来的高手了,在陈泰清和无垢道长看来,比试自然是相当精彩的,唯有陈义山放眼望去,那些高手施展出的招招式式里,全都是漏洞和破绽,简直不忍直视。 从这水平来看,田青等四人赢定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四个,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了…… 陈泰清还有些遗憾,对陈义山说道:“儿子,你要是能下场比试就好了,为父从小习武,你也是从小习武,可是咱们父子俩都没能在国武大比中拿下个什么彩头。” 陈义山笑道:“父亲,你都已经官居太守了,还想这些干什么?纵然是取得国武大比的头筹,也未必能做到太守的位置上啊。” “说的也是。”陈泰清嘿然一笑,道:“儿子,为父想要把田青他们四个请到颍川郡,给为父坐镇,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陈义山还没有回答,无垢道长先开口了:“陈大人,田大侠、刘大侠、林女侠去不去我不知道,但是吴阳那厮肯定是不会去的。” 陈泰清诧异道:“为什么?” 无垢道长言之凿凿道:“那厮贪财好色,要是能在国武大比中拿个好彩头,肯定是要留京师的,他怎么会愿意去颍川郡?” 陈泰清:“唔” 陈义山知道无垢道长对吴阳成见颇深,彼此看不顺眼,也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放眼看向武场,突然目光一亮,伸手指道:“哎,那不是林女侠么?到她下场了!” 三人便不再说话,都聚精会神的把目光扫向了大比武场。 第254章 发财的老道 场中目前还剩下二十五人,捉对厮杀注定还要轮空一人,此人是幸运儿,可直接进入到下一轮的比拼中。 二十五人全部抽签,抽中地支号签的,便要上场,抽中“空”的,便是那名不必入场的幸运儿。 林美云抽中的是“子”号签,预示着她第一轮上场。 另一位抽中“子”号签的,是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手中使一柄看上去分量极重的宣花斧,场中不少人都认得他是上一次国武大比中排名第四的孟逐魂! 孟逐魂在上次大比之中曾击败过田青,武艺极高,此次大比他本来是可以不必再参加的,因为身份、地位、功名都有了,却因人心不足,矢志要夺武状元,拿下“天下第一”的名头,是以再次下场参比。 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林美云之后,孟逐魂摇头叹息,道:“林女侠,场中高手只剩下你一名女子了,可谓是硕果仅存,但不幸你又遇上了我。唉……我一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大斧沉重,林女侠小心为妙,早些投降,也免受苦楚。” 林美云看了看孟逐魂的签,突然笑了,拍手道:“真是幸运啊,居然是跟你比,这下我可以放心啦!” 孟逐魂一愣,心想:这姑娘莫不是被我吓傻了? 林美云是真的心情大好,因为她没有抽中与田青、吴阳、刘新相同的签,结义兄妹之间不必对垒,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田青抽到的是“寅”,吴阳抽到的是“午”,刘新抽到的是“戌”,签号一出,四人皆大欢喜! 彼此间不必自相残杀了。 吴阳觑看着四周,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抽中‘空’字号牌,不用比,直接进下一轮。” “是我。”一个满头疙瘩鞭子的绿脸男子冷冷的回他了一句。 “哎哟我的老娘!”吴阳只瞥了那男子一眼,便大吃一惊,讶然道:“你这花花绿绿的是什么打扮?满头疙瘩是什么意思?怎么脸还绿了?” “你懂什么?!”那男子“哼”了一声,傲娇道:“在我们国内,像我这种打扮的人,才叫俊!” 吴阳:“呕!” “他是蠕蠕国的国师颤修。”田青在旁边低声说道:“我见过此人前几场的比试,无论大小混战,此人皆是以一对多,从不用第二招还能以寡击众且取胜,是个极不好对付的角色!后面若是遇上他,可要小心了。” 吴阳登时对颤修刮目相看,狐疑道:“是么?” “他说的是。”颤修咧开嘴一笑,道:“你刚才叫我幸运儿,其实,我在这一轮轮空,反而是你们所有人的幸运,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运吧!毕竟,在这一场之后,我未必会再次轮空的。你,小心啦!” 吴阳顿时大怒道:“你这厮张狂什——” 刘新扯住了他,笑嘻嘻道:“算了二哥,四妹马上要上场了,咱们看她的。” …… 雅间包厢内,陈义山、陈泰清、无垢道长也都瞩目场中。 突然有小厮叩门而入,端着筹盘,笑吟吟的问道:“三位贵客,要下注吗?” 陈泰清、陈义山父子俩对博戏均是不感兴趣,挥挥手就想打发那小厮出去,不料无垢道长突然来了精神,问道:“赢了是多少彩头?” 那小厮笑道:“若是赢了庄家,本金返还,还可得半成本金之彩头。” “只赢半成?”无垢道长瞪眼道:“那么少的彩头,赌起来有什么意思?!” 小厮赔笑道:“场面一目了然,大家都知道是孟大侠赢,所以一边倒的都押孟大侠!庄家铁定是输了,赔付半成彩头,已经不少啦。” 无垢道长摇头道:“我问的是押林女侠赢能赔付多少倍?” “林女侠?”小厮诧异的看了无垢道长一眼,半晌才道:“林女侠赢的话,彩头是,是九十倍,若是两家平手,彩头有十倍。” 无垢道长不怀好意的笑了:“你们大庄家是谁?别事后赖账吧?” 小厮摇了摇头,笑道:“庄家是谁,小的不敢说。但是贵客可以放心,每一届大比,我们主人都是大庄家,至今童叟无欺。再说三位贵客能坐在这里,定然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谁也不敢赖你们的账。” 无垢道长眉开眼笑道:“好!那贫仙就押林女侠赢!” 那小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无垢道长,忍住笑问道:“敢问贵客要下多少本钱?” “陈大人,借点钱财,稍后就还你。”无垢道长笑嘻嘻的看向陈泰清。 陈泰清念在之前“坑”了无垢道长一次,心中也有愧疚,当下欣然同意,问说:“道长要多少?” 无垢道长搓着手道:“多多益善,大人身上有多少,就给贫仙多少吧!” “呃” 陈泰清把荷包里的铜钱、银两全部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道:“就这么些了。” 小厮笑道:“京师隆泰铺户的交子,在此地可与金银通用。” 陈泰清道:“没有。” 小厮吃惊的看了陈泰清一眼,心想:连交子都没有的人,居然也能坐在这里? 无垢道长看着桌子上的银钱,也摇头说道:“太少啦!陈大人,多给点吧,等会儿就还你!” 陈泰清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那小厮道:“珠宝玉器能下注吗?” 小厮点头道:“可以,我们有估值抵付的行家。” 陈泰清便把腰上悬挂的玉佩,左手上戴的玉扳指,脖子上挂的玉坠,头发上插的金簪全取了下来。 无垢道长又看向陈义山,陈义山连连摇头,道:“我可没什么钱财的,你别打我主意。” “嘿嘿嘿……”无垢道长浪笑道:“仙,呃,先生,你脖子上那把金锁——” 陈泰清抗议道:“那是我儿的保命锁,不能取下!” 无垢道长又说:“先生,你那把剑——” “滚!” “是。” “算了,把我这把剑给你吧。”陈泰清把祖传铁剑放在了桌子上。 无垢道长捧着那一堆东西递给那小厮,道:“这玉佩,这金簪,这玉扳指,这玉坠,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上等珍品!还有这把剑,别看是铁剑,有大年头了!光剑柄上镶嵌的宝石,都值四百两银子!” 那小厮一边点头,一边同情的看着陈泰清,心想:“这道士傻,那两个家伙也傻,成心要赔个倾家荡产啊!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坐进这雅间里来的?” 不过,庄家赢钱的话,那小厮是有大抽头的,所以他还唯恐无垢道长后悔,立时写下单据,抱着一堆东西跑了出去,找师傅估值。 不多时,那小厮便拿了抵票回来,说道:“老师估了一千两,票在这里。” “一千两就一千两,全押林女侠赢!”无垢道长豪气万丈的一挥手,道:“给我筹码!下注!” “好咧!” 小厮跟无垢道长都高兴极了。 …… 武场之上,一男一女,硕大的宣花斧与轻巧的流云剑,干瘦难看的相貌与秀美绝伦的容颜无一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观看大比的人群发出阵阵议论,都为林美云而叹息。 裁决官中的袁贞暗暗叹息,山公的这个女侠朋友也真是运气不好啊。 “咚!咚咚咚” 鼓声骤响,比试开始。 孟逐魂站在那里微笑:“林姑娘,认输吧,在下不愿与你动——” “嗖!” 一抹剑芒如流星爆落,快的不可思议,孟逐魂大吃一惊,横斧去挡,但听“砰”的一声响,一道硕大的黑影飞落武场擂台下。 全场一片死寂。 林美云还剑入鞘,扭头看向裁决官们,柔声细语道:“他输了吧?” “呃嗯,啊?啊!” 众裁决官一起看向瘫坐在武场擂台下正目瞪口呆茫然四顾的孟逐魂,然后齐齐点头,毫无疑问的宣布结果: “子号签比试结果,林美云,胜!” 所有看客:“……” 正打算从陈义山包厢内出去的小厮:“……” 第255章 沉迷于博戏的男子 林美云赢了比试,但无垢道长才是最大的赢家。 这位在前几天还困顿到身无分文、差点饿死的老道,就此陡然而富,彻底发了大财! 兜售筹码的小厮怀揣着慷慨赴死的心情去给无垢道长领取下注的本金以及赢取的彩头了。 本以为能从这个“傻子”手里抽头的,没想到,要给人家拿彩头! 而且是那么大的彩头! 主人要骂死自己啦…… 其实已经不能说是彩头了,毕竟它有九万两之巨! 九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且来算笔账—— 大宋国富民殷,官员俸禄之丰厚对比前朝已算是达到了巅峰,如陈泰清这种正三品的地方大员,每个月的俸禄高到离谱,计领月米十五石,月麦十五石,还有柴禾二十捆,干草四十捆,外加领钱一千五百贯! 此外,身为一郡太守,朝廷还划拨有二十顷的职田,也即两千亩的肥地!年年收租,还无需纳粮,算下来每年收租都有两千石小麦! 以大宋的物价来折算,米是四百文一石,小麦是三百文一石,柴禾是五十文一捆,干草则是二十文一捆。 一贯钱可以兑换一两银子,合计下来,陈泰清一年的收入是两万四千一百四十七两六钱银子! 足够普通老百姓吃喝用度一辈子了! 而大宋的国朝丞相,三公之首,在京师购置了一处豪宅,所花的费用是一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无垢道长这次赢的彩头,抵得上陈泰清这种正三品大员将近四年的全部俸禄!能买九个丞相家的豪宅! 毫无疑问的巨资! 陈义山从小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又不是纨绔子弟,极少外出花销浪费,所以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但陈泰清是有的,他已经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 尤其是当那个小厮带人捧着陈泰清的玉扳指、玉佩、玉挂坠、散碎银两以及铁剑,外加一摞交子进来包厢时,陈泰清彻底懊悔了! 还真的能赢这么多啊! 自己卖身,啊不,卖身家才凑齐的本钱啊,让老道空手套白狼赚了个钵满盆满! 娘啊,列祖列宗啊,刚才自己为什么不下个注呢?! 那小厮也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无垢道长,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贵客,九万两银子太重了,就算拿来,贵客也不好带走,所以我家主人说他自作主张了,给贵客换成了交子赔付。贵客请放心,这些交子在京师隆泰铺户可以随时兑换金银的,也可以直接在京师的各大店面、铺面、商行流通。不知道贵客满意否?” “满意,满意!呜呜” 无垢道长激动的老泪纵横,仰天长叹道:“祖师爷啊,弟子马上就能把天宝观重新翻修一遍了!再开个别院也不是问题啦!” 那小厮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又说道:“贵客,我家主人就在包厢外面,他很想见一见三位,不知可否?” 无垢道长擦了擦眼,先把交子拿在手里,一张一张的细看,数数,头也不抬,嘴里大咧咧的说道:“让他进来啊。” 那小厮推开门,而后引着一位朱衣长髯男子走了进来。 “这就是我家主人,当今皇上的亲弟弟,陈留王!”那小厮傲然说道。 朱衣男子笑道:“打搅三位贵客啦,呵呵本王特来恭喜这位赢取九万两银子的道长。请教这位道长的尊号是?” 正在数交子的无垢道长猛然抬起了头。 陈义山和陈泰清也都愣住。 这特么不是,冤家路窄么? 不久前还说陈留王小妾诬陷无垢道长的故事,这正主就来了? 陈留王与无垢道长四目相对后,也惊呆了。 他脸上本来已经绽放出的笑意,瞬间全都凝固,而后变作愠怒,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无垢道长瞪眼冷笑:“嘿!” 陈留王拂袖道:“哼!” 两人就这么友好的交流了两个字,会面便告终结。 陈留王没有在说什么话,扭头就出去了。 那小厮不明白所以然,还茫然的喊道:“主人,主人怎么——” “啪!” 一巴掌打的脆响…… 无垢道长重重的把门给踹上,啐了一口道:“原来赢的是他的钱,我呸!” 陈泰清斜着眼说道:“道长若是嫌这钱晦气,我可以代为持有的。” “没有没有。”无垢道长立刻捂紧了口袋,笑眯眯的说道:“赢了仇人的钱,才叫痛快!这个笨蛋绿头王,输惨啦!哈哈哈哈” “他怎么会输呢?”陈义山忍不住提醒道:“除了道长你之外,所有人下注买的都是林女侠输啊。等于说,陈留王只输给你了九万两银子,却赢了其他所有下注者的本金。” “嗐!”无垢道长顿时大为泄气,满面颓然。 “哼哼!”陈泰清揪着胡须,觑看着无垢道长的兜,十分不屑的说道:“这就是本官不喜欢博戏的原因,无论结果如何,庄家永远只赢不输!道长啊,你以后可要警惕啊,这种事情,切莫多为!不然这钱财,来得快,去的更快!万一上了瘾,就你那天宝观,说不得都会赔进去……” 无垢道长眨巴着眼睛说道:“陈大人,贫仙刚才借了你一千里银子才赢了这么多彩头,常言道饮水思源,这彩头,咱们俩一人一半,贫仙分你四万五千两!” “咚!” 陈泰清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去,慌的陈义山跟无垢道长连忙去扶他。 “父亲没事吧?” “没事没事。”陈泰清摆摆手,推开陈义山,一把抱住无垢道长,面颊抽搐,嘴里颤声说道:“道长,这,这恐怕不好吧?” 无垢道长紧紧的握住陈泰清的手,郑重其事道:“应该的,都是贫仙应该做的!” 陈泰清坚决摇头:“不行不行!” 无垢道长固执己见:“大人就收下吧!” 陈泰清满面为难:“这” 无垢道长一脸幽怨:“哎呀,大人要是不收的话,贫仙可就不高兴啦。” 陈泰清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吧,道长啊,咱们两个这么深的交情,我怎么能让你不高兴呢?钱财乃身外之物,就让我把这些身外之物收下,好替道长分忧吧!” 无垢道长回嗔作喜道:“这才对嘛!大人在京师置个宅子什么的,回去也能给夫人一个惊喜。” 陈泰清笑道:“买宅子就算了,也不来京师住。回头我便正式成为一郡太守了,更该多想想如何为百姓谋福利,这四万五千两的银子足够在府城再兴建一处学馆,在郡内多修建两处新桥啦,到时候,我让人刻碑,注明是道长所资助的,这也算是替道长积德行善啦。” 无垢道长感动极了:“哎呀,大人真是大公无私,贫仙对你的敬仰之情犹如林女侠的剑招,连绵不绝啊!” 陈泰清谦逊的摇头道:“道长过奖,不敢当,不敢当!那个,道长快看看,下一场是谁跟谁比,咱们俩再下他个几注!” 无垢道长一愣:“呃大人刚才不是说不喜欢博戏么?” 陈泰清挥挥手:“哎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嘛。我们两个小小的那么赌一下,权当怡情啦。” 无垢道长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极是!” 陈义山:“……” 无垢道长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大喊大叫着让小厮快回来上筹码。 包厢里,陈泰清目视陈义山,严肃的说道:“儿子,用你的仙法好好判断判断,下一场谁输谁赢?” 陈义山绝望的别过了头…… 第256章 一招制敌 抽中“丑”字号签的两位大侠真的是人如其签,丑的没边。 偏偏二人还势均力敌,在场上打的难解难分,忘物且忘我。 陈义山已经看得瞌睡了,无垢道长也连连打着哈欠,唯有陈泰清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喝一声彩:“好!”或者叹息一声:“可惜了……” 候场的吴阳冲田青笑道:“这俩家伙,是怎么杀进前二十五的呢?” 田青道:“他们的本事不弱,只是你我的眼界放高了。” 吴阳摇摇头,道:“以他们的尊容,就是赢了第一,皇上也肯定不会招他们做驸马的。要是比丑的话,他们可以夺榜眼和探花。” 刘新笑道:“那二哥是志在状元么?” “放你的狗屁!”吴阳啐了一口,骂道:“我相貌俊俏是众所周知的!要论丑状元,当然是那个蠕蠕国师,叫什么颤修的!” “我已经听到了哦。”颤修在远处冷冷的接了一句,然后伸手指着吴阳道:“你赶紧祈祷吧,可千万不要遇上我,若是遇上了,我会把你打成猪头,让你知道到底什么叫做丑。” 吴阳早就想挑事了,当即叫道:“臭虫国师,敢不敢跟我在场下先见个高低?!” “老二!”田青低声喝道:“不要惹事生非,你是想被除名么?!” 吴阳这才安生。 “丑”字号签的两位在缠斗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分出了胜负,随着裁决官宣布结果,又喊“寅”字号签上场,田青当即抖擞精神,提飞戟跃上擂台。 无垢道长不瞌睡了,飞奔出去找小厮要下注,赌田青赢…… “儿子,儿子,田青上场了!对手是个厉害角色啊,南阳郡太守那里的客卿大侠,近年来在江湖上很出名的铁杀手——” 陈泰清在包厢里大喊大叫道。 正在打盹的陈义山猛地被吓醒,揉了揉眼睛,茫然的看向擂台,却瞧见田青正在往台下走去,而看场中一片死寂,人人都面有惊悚之色。 “铁杀手呢?”陈义山看了半天没见擂台上有别人,便诧异的问陈泰清。 陈泰清嘴巴张的极大,半天才合上,嘀咕了一句:“飞了,刚出手,就被田青揪住后脖子,一把扔飞了,不知道摔在哪里了,真,真可怜啊……” 陈义山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这比试,还真是没什么看头,田青他们强过一般的武士太多了,我早不该来消磨时间的。” “儿子,他们跟为父说过,他们的本事都是你指点的,对不对?”陈泰清目光幽幽发亮,死死的盯着陈义山。 陈义山道:“是,是儿子指点过的。” “那你什么时候指点指点为父?”陈泰清兴奋的说道:“你指点指点为父,为父以后也来夺武状元!夺天下第一!” 陈义山呆了一呆,道:“父亲,我母亲她挺好的啊。” 陈泰清愣道:“跟你母亲有什么关系?” 陈义山挠了挠头:“呃父亲你夺武状元,不是为了娶公主么?” 陈泰清怔了半天,然后挥挥手,道:“你继续睡吧。” “哦”陈义山继续打盹。 隐隐约约中似乎睡着了一会儿,陈义山便又听见自己老子在大喊大叫:“儿子!儿子醒醒!快看啊,吴阳要上场了!” 陈义山睁开眼睛,迷糊着脸,往武场上望去。 之前赌田青赢的无垢道长,又已经狠狠赚了一笔,此时却哼哼道:“吴阳这厮多半要输!” 陈泰清道:“为什么?不下注了么?” “陈大人你看他挺个那么老长的枪,晃悠悠的上台,跟个二傻子似的,怎么可能会赢?” “是么?” “是啊,贫仙觉得他对手的赢面才大!” “……” 跟吴阳对垒的是个儒雅俊秀的年轻男子,身着白衣,手持折扇,轻飘飘的旋身上台,然后冲着看台团团拱手,显得十分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看台上有些官宦人家来的女子,都被他撩拨的眼前一亮,暗暗娇羞。 还有些达官贵人,微笑颔首,心中想着:此子风采不俗,倒是可以招上门来做个赘婿…… 就连几个裁决官们也相互议论了起来,都说道此子是上佳人物,若是拿了武状元,皇上必定选他做驸马的…… 吴阳很是不耐烦,喊道:“快擂鼓吧!” 擂鼓者也对那俊俏男子有好印象,扭头瞪了吴阳一眼,嘀咕道:“丑人多作怪,急什么急?赶着输啊。” 吴阳大怒:“你——” 那俊俏男子忽笑吟吟的说道:“吴大侠请了!在下石公亮,使一把黑扇为武器,此扇乃海外精铁所铸,重七斤六两。可劈、挑、刺、戳、点、削、飞,还能发暗器。” 裁决官们集体点头赞赏:嗯,此子光明磊落,可圈可点啊。 吴阳却烦躁道:“你啰嗦这些干什么?” 石公亮笑道:“在下早闻吴大侠之名,上次大比就是国武前十了,怎么这次又来?” “我来不来,关你什么屁事?”吴阳瞥了那黑扇一眼,皱眉说道:“老吴也不占你的便宜,跟你明说了,我的枪,长丈八,重四十斤!好了,赶紧打吧!”扭头又叫道:“你他娘的擂鼓不擂鼓?!裁决官!裁决官,下令擂鼓啊!” “这个吴阳,可真是粗鲁……”裁决官们集体摇头,都打定了主意,待会儿裁决时偏袒一下石公亮,哪怕是石公亮输个一招半式,也判他平手,若是平手的话,当然判他赢。 袁贞还有些尴尬,但仍旧是下令擂鼓。 “咚!咚咚” 鼓声响了起来。 “吴大侠,在下要得罪了哦。” “废话!” “呵呵” 石公亮笑着笑着,蓦地欺身而近,速度快的惊人,手中折扇也已经展开,内中寒光闪烁,显是暗器蓄势待发! 吴阳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冷笑,枪垂在地上,连抬的欲望都似乎没有。 场中看客响起阵阵唏嘘,他们中不少人下注押了吴阳赢,眼见吴阳这样表现,无不失望,还以为吴阳是被吓傻了,以至于连反应都没有。 裁决官们一阵鄙夷,心想这个粗鲁的货,输定了! 石公亮也是大喜过望,他距离吴阳已经不足两丈之地! 再近一点,他那黑铁扇中的暗器就会打出去! 石公亮笃定,在不足两丈远的距离之内发射暗器,别说是吴阳了,就是上一任的武状元,天下第一高手“无双老人”也躲不过去的…… “呼!” 突然一股劲风飚起,石公亮还没有来得及发射暗器,就听见耳畔传来了那么一声破空之音,而后便觉脖颈上剧痛,再然后,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数双眼睛惊愕的看见石公亮在距离吴阳还有两丈远的时候,突然侧身翻到,趴在了台上,如死了一样,不再动弹。 只有极其少数的人才看见,是吴阳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迅疾抬起了手中的枪,然后闪电般击在石公亮的脖颈上,把对方给抽晕了! 整个过程,只用了数息时间,石公亮连屁都没来得及放一个。 太快了! 裁决官们面面相觑,本来想偏袒石公亮的,可他败的这么脆,这么明显,这么赤裸裸,还,还怎么偏袒? 吴阳摇了摇头,啧啧说道:“我还没有出力,他就倒下了,真没意思。裁决官们,宣布结果呗,别耽误时间!” 裁决官们:“……” 袁贞讪笑着,起身宣判:“午字号签,吴阳胜!” 至此,看台上的人才算反应过来,爆发出阵阵呼声: “这才是高手啊!” “大侠!真正的大侠!” “又见一招制敌!” “……” 吴阳得意洋洋的下来擂台,却见颤修迎了上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还算有两下子的。” 吴阳讥讽道:“对付你,只须一下子就够了!” “嘿!”颤修舔了舔舌头,转身离开。 裁决官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林美云、田青、吴阳居然都是一招败敌,我认得他们的,在上次大比中,他们可没有如此厉害啊!难道三年时间,就可以让人蜕变如此之大?” “我记得他们几个是结义兄妹啊,一起从洛川郡来的!” “不错,还有个刘新,是戌字号签,他会不会也是这等高超本事?” “若刘新也是这般本事,便古怪了,他们是一起拜了哪位高明的师父,脱胎换骨了么?” “你们谁跟他们相熟,不妨打听打听。” “本官倒是知道一二。”袁贞笑着说道:“他们确实是得了一位极其高明之人的指点,才得以脱胎换骨的。” “谁啊!?”众裁决官纷纷好奇的打听。 “呵呵”袁贞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嘁!” 第257章 颜面尽失 刘胜上场时,与林美云、田青、吴阳如出一辙,一招制敌,根本没出第二刀,对手当即落败。 裁决官们再度议论纷纷,追问袁贞,到底是何方高人能教出这种可怖的强者来? 甚至有人质疑,说即便是前几次大比选出的武状元,也未必有林、田、吴、刘四人这等实力! 那么,指点他们四侠的幕后之人,才应该是当世真正的第一高手! 这种人,朝廷不知,皇室不用,殊为可惜! 可袁贞就是卖着关子,死活不说出陈义山来,惹得众裁决官又气又急,十分焦躁无奈。 好在,大比即将迎来尾声,十二名胜者,再加上轮空的颤修,一共十三人,将进行国武前十的角逐,并从中选拨出武状元、武榜眼和武探花来。 众裁决官甚至已经默认,前三甲必定出自林、田、吴、刘诸人。 临阵,仍旧是以抽签来决定比试的双方。 吴阳觑看着颤修,颤修也阴测测的盯着吴阳,道:“你,敢不敢先抽?” “呵!”吴阳瞪着眼,冷笑一声,恨不得马上就跟颤修放对,大踏步上前,果然第一个抽了签,是“甲”。 颤修嘿然笑着,也快步上前,伸手从签筒中抽了一根出来,略略一瞟,反手往桌子上拍下,赫然也是“甲”! 吴阳大喜道:“哈!哈哈臭虫国师,你倒霉了!” 颤修舔着舌头,像是馋了一样看着吴阳:这个愚蠢狂妄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在抽签时动了手脚呢。 呵呵 田青见吴阳抽中了颤修,便有些忧虑,低声说道:“老二,切莫大意,那厮看上去古怪。” 吴阳笑嘻嘻道:“放心吧老大,迟早还要打,不击败他,如何能拿武状元?” 这一次抽签,仍旧有轮空者。 只可惜,田青和刘胜的运气不佳,两人抽中的都是“丙”字号签,这意味着两人要在擂台上一决高下了。 刘胜唉声叹气,抱怨道:“老大,这怎么弄啊?” 田青却不怎么担心,只冲刘胜眨了眨眼,道:“四弟,你不会打平么?” 刘胜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嘻嘻”的笑了起来:“对,平着来啊。” 想要打平实在是太简单了,两人对招,拆个几回合,然后便假装同时跌下擂台去,自然算是平局,随后再与其他武士较技决胜便可以了。 林美云虽然没有抽中“空”,可抽中旁人,也跟抽中“空”是没区别的…… 这一轮的比试开始时,已是午后。 吴阳不等鼓响,便迫不及待的跳上擂台,长枪一抖,冲着颤修喝叫道:“臭虫国师,上来挨打!” 众裁决官一起摇头。 这厮厉害是厉害,可就是太粗鲁了! 包厢内,无垢道长也连连撇嘴道:“你们瞧瞧,瞧瞧他那个作死的样!” 陈义山还在睡眼惺忪中,迷迷糊糊问道:“快结束了吧?” 陈泰清道:“快了快了,他们四个都是一招制敌的,快得很!” 无垢道长抱怨道:“现在大家都买他们四个胜,彩头已经不好拿了。” 陈义山摇摇头,叹道:“这台上台下,可都是有够百无聊赖的啊。” …… 武场之中,颤修甩着一头疙瘩辫,缓缓上了擂台,空手而立。 吴阳觑看着他:“你的武器呢?” “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你,又何必用武器呢?”颤修满脸讥讽。 吴阳大怒道:“你用不用武器,老子都一枪捅穿你!大比之中,生死不论,你笑,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颤修嘶声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讨厌的人,原本我还想轮空的,但是你面目可憎,使得我不得不拿你开刀。不过,你的本事不错,我在想,要不要饶你不死。” “擂鼓!擂鼓!”吴阳气的吼叫起来。 鼓声甫一响动,吴阳提枪就冲,未及颤修跟前,便把长枪舞的劲风四起,锋芒上下纷扬,若飘雪花,杀气弥漫,森森然,已漫下擂台去! “这,这枪法,真是神了!”有裁决官惊叹道。 “赢了,又要一招制敌啦!”另一位裁决官赞道。 “啧啧”全场看客兴奋难耐。 吴阳狞笑着,枪头如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向颤修的肩胛处! 他虽然极度厌恶这个打扮古怪且举止讨厌的颤修,也说了大比之中生死不论的话,可仍旧没有想着要致对方于死地。 他出手,还是留了余,并未袭向颤修的致命部位。 眼瞧着那一枪势若奔雷般刺下,所有人都觉得吴阳已然取胜时,突然间传出“当”的一声脆响,劲风止住,锋芒消失,杀气引退,但见吴阳倒拖长枪,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怎么了?!” 刘胜惊愕的看向田青。 林美云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我,我没看错吧?那个人,用手指弹开了吴二哥的枪?!” 田青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是的,他是用手指。我早就觉得,此人古怪,只是没想到,古怪至此地步!” “哇” 全场哗然! 裁决官们也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全都惊悚的望向颤修,甚至有人失声而呼道:“这怎么可能?!” 以血肉之躯,硬抗当世绝顶高手的奋力一击,还赢了?! 颤修走动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的朝着吴阳逼近,舌头,又开始舔动嘴唇了。 吴阳脸色煞白,他看了看自己的枪,又瞥向颤修的手,怎么,可能啊! 他有些凌乱了。 他不相信,不信世会有某个武士能用手指弹开自己全力一击的枪! 单以武艺来说,除了田青,吴阳是自认天下无敌的! 可刚才那一枪,纵然是田青也不敢直撄其锋,更不必说只用区区一根手指就可弹开枪头,还迫的自己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绝不可能! 颤修已经一步步逼近,吴阳咬咬牙,咆哮一声,再次闪身出击。 “唰!” 长枪斜撩,飚起一股惊人的劲风,白光闪烁,枪头锋芒直掠颤修颈处! “凡夫俗子,终究还是太弱了呀……” 颤修嘀咕了一声,蓦地伸出两根指头来,直挺挺的插进枪芒中,就那么轻轻一夹,长枪不动了。 “嘿,嘿嘿” 颤修笑着,看向满脸惶遽的吴阳,幽幽问道:“你是要死,还是要活?要活的话,跟我回蠕蠕国吧。我让蠕蠕王封你做大将军。” “呃啊啊啊” 吴阳吼叫着,奋力去扯自己的枪,却发现如蜻蜓撼石柱一样,莫能动得那枪的分毫! 吴阳绝望了。 拼尽全力抵不住对方两根手指?! 自己,跟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啊! “说,要死,还是要活?”颤修轻轻一挣,竟震得吴阳虎口剧痛! 枪被夺走了。 “噗!” 颤修提枪往下一戳,枪头竟然完全没入了擂台上铺着的青石地板中。 吴阳愣愣的看着,突然“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不是受伤,而是羞怒攻心。 自己赖以为性命的武器竟然被人夺走了,而且还是空手,用两根手指夺走的! 那自己还打什么打? 又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士可杀而不可辱啊! “老大,老三,阿云,老吴我玩不灵啦!哈哈哈”吴阳扭头冲台下狂笑道:“你们告诉恩公,就说老吴丢人丢大了,没脸再活了,来生再报答他吧!” “老二你下来!” “二哥认输吧!” “二哥不可啊!” “吴大侠不要啊!” “……” 吴阳抬手一掌,就朝自己的天灵盖劈下,田青、林美云、刘胜、袁贞纷纷惊声呼唤,可他们谁都没办法出手阻拦吴阳。 离的太远了。 根本来不及! 眼瞧着吴阳就要毙命于自己的掌下,忽有一道白影凭空从擂台上青石地板中闪现出来,在电石火花之一瞬间,抓住了吴阳的胳膊,喝道:“住手!” 吴阳一呆,继而看清楚了抓自己手腕的人,是恩公仙长啊。 “仙长哈!” “山公啊!” 田青、林美云、刘胜、袁贞看见来人是陈义山时,都惊喜交加,心中纷纷想道:仙长来了,吴阳性命无忧矣! 此时,场中看客全都被眼前发生的变故所惊——那么厉害的吴阳竟被对手一招击败,然后居然要当场自杀,紧接着一个怪人凭空出现在擂台上……这都是些什么情况?! 四周一时静谧无声,就连裁决官们都看呆了。 “恩公仙长,我,我没脸活了啊!”吴阳泪流满面,近乎崩溃的说道:“我就是个蠢材,你教了我那么多,我居然被人空手夺了兵器!” “谁说夺你兵器的是个人了?”陈义山扭头看向颤修,冷笑着问道:“哎,你是个人吗?” 第259章 魔附妖孽 陈义山本来以为林、田、吴、刘四人在武场之上绝难得逢敌手,在他们武艺破绽近乎消弭的情况下,对付凡夫俗子必定是碾压式的一招屠,根本不必担心的……他却没有想到,不过是打盹的须臾功夫,吴阳居然会一败涂地,甚至还到了羞愧至自杀的地步! 在陈泰清的惊呼声中,陈义山急施“石遁仙术”,瞬息间从擂台的青石地板中现出身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止住了吴阳自裁的手掌! 若是陈义山不会石遁仙术,若是那擂台并非以青石铺就,吴阳是必死无疑了! 至于颤修,陈义山先前并没有留意到他,此时用慧眼一看,却哪里是个人类?! 分明是个妖! 而且还是魔气附着的妖! 陈义山心中既惊且喜,惊的是,魔类渗透入世,果然不是偶有为之,这已经是自己发现的第四个了,喜的是,对方又被自己逮住了,正好可以送给中岳神君当礼物…… 颤修见陈义山凭空现身,又一语道破自己的行藏,心中也是大为惊诧,他细细打量陈义山,又觉其人除了气质出尘之外,其他的倒也也平平无奇,看不出他是什么修为,也看不出他是神是仙是圣,惟其如此,颤修才更觉惊惧! 因为来人若是一般的话,早就被自己看透了! 看不透,便不可轻动啊,毕竟逃离西陲荒原,远来中土,又找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宿主,可不容易啊…… 在陈义山的冷笑质问声中,那颤修把目色一闪,并不搭话,扭头却冲裁决官们喝问了起来:“大比之中,怎么会有无关之人上场呢?!诸位裁决官是管还是不管?!” 随着颤修的这一声喝问,裁决官们也都纷纷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圣道四裁中品秩最高的是郎中令张畅,其次是大行令叶决明,而后是中庶子李非,再次便是监察御史袁贞。 那张畅当即起身质问陈义山道:“阁下是何人?又因何闯场?!” 袁贞连连跟陈义山使眼色,无声无息的冻着嘴唇,用唇语说道:“山公,快些下来,大比之中不许无关者擅闯,这是死罪!”期望陈义山能看明白。 异士四裁分别是精通符箓之术的江左,精通傀儡之术的简霸,精通机关之术的墨迁,精通卜测之术的邵衡,也都纷纷冲陈义山凝目而视。 国武四裁则是由四位曾经的武状元担任的,也都对陈义山虎视眈眈。 至于隐匿在空中风云里的神祇四裁们,也各自瞪大了阴阳眼,面沉如水的死盯着陈义山! 对于这十二大裁决官们来说,大比之中有人被伤被杀甚或自杀乃是常事,历次比试都有此类事件发生,所以虽惊而不足为怪,但是无关之人擅闯武场,私登擂台,阻拦大比,那才是极其重大的罪过! 陈义山这种情况,尚属大宋立朝以来的首次! 只是陈义山出现的太过诡异,太过突兀,根本就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现的,以至于纷纷惊诧而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众裁决官这才怀揣了三分惊悚,三分莫名,三分敬畏,以至于愣了许久都没反应。 若非如此,那郎中令张畅怕是一开口就要命令护场的武士们涌上去,索拿陈义山下台了,如果对方胆敢反抗,恐怕他张畅就要下令格杀勿论了…… 陈义山稍稍一拱手,道:“这位大人有礼了。我姓陈,自颍川来,也曾是地方郡府的武士。陈某此来不是闯场,而是救人!吴阳若是真的败绩,我倒也无话可说,但这个颤修并不是人,更非武士!依照大比的规矩,他是不能参与的,怎么你们这么多的裁决官都视若无睹,放任他入场,甚至要逼迫的吴阳自杀?!” “你说颤修不是人?”张畅一愣,随即便摇头道:“那怎么可能!所有参与大比的武士,都是被严格验过身份的!纵然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也逃不过神祇的阴阳眼啊!” 袁贞连忙插了一句:“呵呵原来这位先生是误判了颤修的身份,又救人心切,所以才擅闯擂台的,嗯,这也不算罪过。念他一片好心,就让他走吧。咱们也赶紧宣判结果,别耽误了下一场……” 陈义山却道:“我不是误判,是你们误判,神祇误判!别说肉眼了,就是阴阳眼也常有看错的时候。” 张畅愣住了,这,这厮好大的口气啊! 袁贞也愣住了,山公,我给你台阶你还不赶紧下?! 大行令叶决明冷哼道:“这厮好生狂妄!” 中庶子李非嘿然冷笑不语。 江左、简霸、邵衡、墨迁四大异士法师也都诡谲的笑了起来,这厮还真是敢说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看不见,可神祇们都在空中听着看着呢…… 陈义山哪里在乎裁决官们的异样神态,伸手一指颤修,环顾看台四周,朗声说道:“诸位听仔细了,这个所谓的蠕蠕国师,并非是我们人类,而是个妖孽,且是被魔气附着的大妖孽!” “哗” 陈义山此言一出,全场轰然,惊惧之情,在众看客中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能来看大比的人,非富即贵,对于他们来说,妖孽倒还真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毕竟家家户户都有神祇庇护,有武士大侠、异士法师坐镇,足够对抗绝大多数妖孽了,可“魔类”这种东西,却是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可怖存在! 颤修脸色变了,他目光森然,再度细细打量陈义山,脸颊稍稍抽搐,手指不自觉的抓紧,又抻开,而后神经质似的怪笑一声:“哈!你,你可真敢说啊!” “放肆!” “胡说!” “岂有此理?!” “不许危言耸听!” 空中,四位隐匿的神祇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分云按风,显灵现身,异口同声的呵斥陈义山。 陈义山眉头一皱,道:“诸位神尊,请相信陈某,绝非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放肆胡说。” 四大神祇中,香火愿力最为强横的那个冷冷说道:“我等乃是上阳宫神、三都苑神、朝天阁神、观风殿神,亦是此次大比的神界裁决官!所有参与大比的武士,都是经过我四神以阴阳眼验明正身的,他们无一不是人类!只是,我却不知你又是何人,擅自闯场不说,还敢口出大言,污蔑神祇,恫吓世人?!” 颤修笑呵呵说道:“还是神祇明鉴啊!此人污蔑本国师多时了,还望还我一个公道!还蠕蠕国一个公道!” 第259章 颠倒黑白 担任裁决官的四位宫神、阁神、殿神、苑神一起现身说教,场中混乱的看客们又都放下了心来,纷纷指斥陈义山: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在这里吓唬人?!” “怎么还不来人把他抓起来!?” “滚下擂台!治他的死罪啊!” “裁决官们干什么吃的?!郎中令张畅,你是总摄官,就这么个把总法?” “尸位素餐啊!别以为你是九卿之一,我就不敢弹劾你!” “……” 张畅被骂急了,扭头看看叶决明,又望望李非和袁贞,叶决明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张畅便点了点头,目视四大异士法师。 江左“嘿嘿”笑着,突然间拂袖一挥,一把黄豆洒落擂台,而后又有数道符纸飘然飞上,随着江左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黄豆随风变大,顷刻间都化作了人模样,一拥而上,围住了陈义山。 却是撒豆成兵的异术! 那墨迁起手便是一团黑黝黝的物事,往擂台上投掷,半空中“咔叽”一声怪响,那团黑物竟化成了千机锁、任意环,结结实实的锁住了陈义山的手臂,套住了陈义山的双腿。 “有老江的豆兵以及老墨的机关就足够啦。”简霸捋须微笑道:“不用我跟老邵出手啦。” 看台上瞬间一片欢呼: “抓住咯!” “杀了他!” “还等什么?就地正法啊!” “……” 陈义山没有动,他看了看眼前的豆兵,又看了看手臂上的千机锁和腿上的任意环,听着环顾众看客们群情激奋的喊杀声,一时哭笑不得。 抬头望,空中还有许多神祇藏头不露尾的躲在风里云里阴怀观望呢。 场下,唯有袁贞神色焦急,正慌张的跟张畅、叶决明、李非谈论着什么。 林美云、田青、刘胜早已是惊怒交加,急的面红耳赤。 林美云花容失色道:“大哥,仙长被困住了,怎么办啊?” 田青嘶声说道:“恩公虽然仙法广大,可是跟前有这么多的神祇、武士、法师在场为难他,怕是要双拳难敌四手。瞧好吧,一旦他们真敢对仙长不利,咱们就冲上去!” 刘胜轻抚刀背,笑嘻嘻道:“不错,冲上去就是一个杀字!” 林美云蹙眉点头道:“好!” …… 看台上的雅间包厢内,陈泰清和无垢道长早也慌了。 陈泰清双手捧着铁剑,在屋中暴躁的走来走去,道:“这小子!嘿!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出格了,闹的这是什么?简直犹如儿戏!” “仙长说那蠕蠕国师不是人,那就肯定不是人!仙长说神祇们的阴阳眼不济事,那就肯定是神祇们看错了,反正仙长不会有错的!”无垢道长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几个老家伙,姓江的姓墨的居然也敢对仙长出手,真是活不耐烦了!陈大人,下场吧!贫仙早就等着机会,好显露显露一身的仙法呢!” “急什么?义山那小子多大本事咱们还能不知道?就法师们施展的那点把戏能困住我儿子么?”陈泰清挥舞铁剑道:“咱们下去就是造反了,这可不成,我老陈家世代忠义,不出叛逆!等等再说!对了,你不是会见钱眼开的异术么?你快看看,那个颤修,到底是人不是?” “呃”无垢道长一脸尴尬的说道:“刚才就已经看了,这个颤修啊,嗯,可能是贫仙的异术有问题,看不出来那厮不是人。” 陈泰清惊愕道:“那就是说,是我儿子看走眼了?!” 无垢道长摇头道:“不管,反正仙长一定是对的!” 陈泰清愣了半天,点点头道:“嗯,道长也真是个讲原则的人。” …… “恩公,你快走吧,不必管我。” 擂台上,吴阳一看局面闹到这种地步,又惊又惧,而且更加羞愧,他扯着陈义山央求道:“这件破事全都是因为我不争气才闹出来的,我不能把恩公再拖下水!” “嘿!污蔑了我之后,就想一走了之么?”那颤修可是始终都盯着陈义山的,当下狞笑着,嘶声说道:“我好歹也是一国国师,是使团领袖,代表的是一国颜面,不是你想折辱就折辱的。你要是逃了,我便找你们大宋皇帝说理去!” “岂有此理?!”陈义山心中怒极,忽然仰面冲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声不绝,如雷鸣九霄,直透云天! 颤修第一个变了脸色! 吴阳慌忙捂住耳朵。 数十个豆兵“轰”的一声,崩溃成为虚无! 千机锁、任意环碎裂一地! 四大神祇东倒西歪,纷纷后退! 场中乱糟糟的声音眨眼间消失不见,擂台上下,看台四周,现出一片可怕的死寂来! 躲在暗中护场的神祇竟有好几个被震了下来,一时尴尬且悚惧不已! 唯有林美云等人喜上眉梢,环顾彼此,弹冠相庆,笑道:“果然,仙长根本用不上我们帮忙!” “在场的有神祇,有圣道门徒,有异士法师,却居然都是睁眼瞎!”陈义山白衣飘动,灵剑铮鸣,拂袖上前,负手而立,厉声喝道:“陈某再说一遍,那颤修就是妖孽,而且是魔气附体的妖孽!” 此刻,在陈义山刚才的威势之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呆呆的看着他。 “凭什么你说是就是?我还说你是妖孽,是魔气附体的妖孽呢。”那颤修脸色虽然难看,可眼神中竟是毫不畏惧,居然也挺身上前,与陈义山对峙而立,反唇相讥道:“诸位神祇,你们用阴阳眼看看他,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四神纷纷摇头: “看不透!” “这厮古怪!” “……” 四大神祇早就已经在窥伺陈义山的底细了,奈何隔着一层麻衣,他们什么也看不穿。 “我是修仙者!”陈义山大声道:“云梦掌教仙师陈义山是也!跟你们说不清楚,听闻京师首座大城隍有照妖镜,还是请他来一看究竟吧!” “他胡说!云梦掌教仙师姓叶,不姓陈!那是我叶家祖上出来的仙娥,曾在京师显现仙踪,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圣道四裁中,大行令叶决明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呵斥陈义山胡说八道。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见他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圣道中的浩然正气也不弱,便问道:“你跟南星是同族?” 叶决明大骂道:“住口!我家老祖仙娥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么?!” “呵,叶决明,好好好,我记住你了。”陈义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我非把你家祖宗仙娥叫来,好好跟你聊聊不可! “你不必恫吓本官,本官也不怕你恫吓!”叶决明倒是个倔脾气,梗着脖子喊道:“我知道你厉害,有些手段,可我就是不怕!你敢动我一根手指,皇上,还有我家祖宗仙娥都饶不了你!” 陈义山怔了半天,点点头:“好,你厉害,我服了。” “噗” 包厢里,陈泰清狂喷。 无垢道长摇头叹息道:“这家伙,怕是死定了呀。” …… 缩手入袍袖中,陈义山悄然捻起一缕香来,“嗤”的涌起地煞火,早有神谕飞出,半空中分为两截,一截往嵩岳而去,一截往京师首座城隍庙里飘去。 众生愚昧,纠缠不清,还是找明白人来聊吧。 眼下,不管别的,只看好这个颤修即可…… 第260章 威慑全场 陈义山打定了主意不再辩解,也不管场上的众看客如何喧闹,他只盯住颤修,等待中岳神君和京师首座城隍的出现。 颤修早已觉得不安—— 他对满城神祇都视若无睹,也不把圣道重臣放在眼里,至于数千武士,异士法师,他更是不屑一顾,唯独对于陈义山,他捉摸不透,也看不穿,心下无端惶遽,莫名的焦躁! 似乎,眼前这个身着麻衣,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就是他的天敌! “你们就如此放任他信口雌黄,污蔑藩国使臣,又搅闹大比武场的么?!”颤修不像陈义山那般能沉住气,他再次大声出言质问道:“这就是你们天朝皇宋的泱泱国风,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所谓的以圣道治天下就是这么治的?!” 这番话说的很重了,张畅立时间就面红耳赤,叶决明耳根子发烫,李非掩面而坐羞于看人,袁贞也摇头叹息。 江左、墨迁刚才败绩,眼下只是愤愤然,哪敢再次出丑? 简霸和邵衡有同侪的前车之鉴在,自然也不敢对陈义山动粗。 至于那四位前任的武状元,他们亲眼见识过林美云、田青、刘胜的手段,早明白自己的武艺与人家相比连提鞋都不配!又见吴阳对陈义山恭恭敬敬,执弟子礼相待,心中早猜测出了个大概,他们认定陈义山跟林、田、刘、吴四侠的关系非同寻常!他们四人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艺,多半就是出自陈义山的指点!徒弟尚且如此,更何况于师父?!武状元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坐拥荣华富贵,岂能拿性命当儿戏?这种时候神、圣不出,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岂会主动上去自讨苦吃? 反正,把总的是张畅。 “诸神,请拿下此僚!”张畅禁不住满场看客沸反盈天似的喧哗,也禁不住颤修以国之名的诘问,更怕辱没了圣道名声,所以,他虽然畏惧陈义山,可仍旧是下了这道命令! 上阳宫神、三都苑神、朝天阁神、观风殿神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齐声发喊: “拿下!” “动手!” “不可纵放!” “空中诸神,还不助阵?!” 他们也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说实话,真不想动手的啊。 “唰!” “嗖嗖!” “呜” 一时间,风云变幻,漫空阴寒,数十道神影在半空中若隐若现,密密麻麻的神器摆将出来,把陈义山围在当中,水泄不通! 上阳宫神一声厉喝,发一道咒,早把打魂鞭高高祭起! 三都苑神唇齿轻动,念念有词,手中神木令雷芒迸射! 朝天阁神呼啸一声,将手一抛,遮星伞迎风变大,如天罗笼罩! 观风殿神拂袖挥舞,腰间呼风袋搅弄风云,掀动波澜! 这四大神祇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手中神器也大现异光! 半空中诸神喊杀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强横无匹的香火气满场弥漫开来,层层叠嶂,涌出了一道近乎肉眼可见的愿力漩涡! 而陈义山,就处在漩涡的中心! 但陈义山也只是很随意的望了两眼,摇摇头,笑一声,不说话。 “山公,万万不可反抗了!” 袁贞眼睁睁看着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敢忍着? 这么多的神祇动手,山公就是有天大的仙法,也讨不了好去! 眼下是保住山公的命要紧啊! 袁贞大声喊道:“就由他们拿下吧!我去找皇上为你求情!诸神,这位陈先生,不是什么坏人,乃是一位得道的仙尊!是皇上一直求见的贵客,你们万万不可伤了他!” 诸神虽然围困了陈义山,但是却并不敢贸然动手,因为刚才陈义山施展石遁仙术的时候,这许多神祇并没有一个看得清楚的,就好似这家伙是从地下突然冒出来的! 但是诸神又能看出,陈义山施展的绝对不是土遁之类的神通或仙术,这就匪夷所思了。 再加上诸神瞪大了阴阳眼都看不穿陈义山的底细,所以猜不出他是何方神圣,谁也不敢当打头阵的出头鸟。 可是袁贞这么一喊,反倒是激起了众神的怨愤之气! 当然,也激起了圣道重臣们的怒气! 因为大宋当今的皇上重仙轻神薄圣,昔年一个云梦仙娥,在仙界根本就排不上号的叶南星,只是在京师偶现,就引得皇上日夜挂念,甚至令能工巧匠画其像张挂宫中,四时叨叨…… 叶家族中的后世子孙,就是眼下的那位大行令叶决明,按部就班根本就做不到如今的官位,就因为他跟叶南星有点关系,竟被皇上过蒙拔擢,平步青云,数年间便由一个寒门子弟蜕变成了九卿之一…… 而且每每国中出现了什么祸事,皇上都会埋怨诸神无能,责怪圣道无方,接着便说什么如果云梦叶仙娥在的话,就不会出这么多事情了! 皇上还派了许多人去云梦山寻拜叶南星,妄想着求叶南星下山,来京师坐镇,好使得大宋有仙、神、圣三道护持,可人家叶南星根本就不买皇帝老儿的账,来一波人就连赶走一波,脾气上来时,就让雨晴出手教育,就这样,打伤甚至打残了十几拨人之后,皇帝老儿这勉强罢休了寻仙之路…… 即便如此,皇上还说叶仙娥好,叶仙娥妙,叶仙娥厉害的呱呱叫! 就像这次,怀阳公主被妖怪掳走,诸神确实失责,重臣也确实有过,皇上便逮住了机会,大肆发挥,又说出去云梦请叶仙娥出山降妖的话来。 京师首座城隍明白着告诉皇上,叶南星仙法有限,不过是郡府大城隍的水平,叫来了也没什么用,可皇上就是不听呢。 就此时此刻,京师首座城隍还在宫内跟皇上摆龙门阵,打擂台呢。 …… 眼下,袁贞一口说出陈义山是皇上寻求的贵客,是得道仙尊,立时便激起了诸神和诸臣的同仇敌忾! 因妒生恨啊! “此僚罪无可赦!”张畅咬牙切齿的喊道:“诸神,还不动手?!” “啊呀呀呀” “嘿!” “吓!” “吃我一鞭!” 还是上阳宫神先行动手,毕竟他是在场众神的领袖—— 神咒念动,打魂鞭裹挟着一道阴风,朝着陈义山轰然砸落! 陈义山翻着眼皮微微一瞥,冷笑道:“剑兄?” “嗡!” 一道青芒撩天而出,闪电般化出一抹残影来! “当!” “啊噗!” 先是一道铮鸣的颤音响起,震慑全场,在所有人和神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上阳宫神突然张嘴狂喷出了一口香火气! 诸神骇然观望,这才发现,上阳宫神的打魂鞭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何处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绽放着锋芒的长剑,晃悠悠的旋飞在空中,时不时的“咻咻”,贱贱的耀武扬威。 “这是……诛神杀气?!” 三都苑神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儿,仔细看了一把那剑,脸色已是大变! “真的是诛神杀气!” 朝天阁神也发出了悚惧的叹息。 “快收了神器!扛不住,要毁!” 观风殿神把呼风袋麻溜的缠回了腰上。 “嘶” 感受着玄英灵剑上弥漫而下的无边杀意,其余诸神也都纷纷倒抽冷气! 陈义山脸上泛起一股不可捉摸的笑意。 这么多的神祇合伙打他,他当然是抵挡不住的,早已经做好了石遁逃命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玄英灵剑一出,凭借着击溃打魂鞭的余威,依仗着强横的诛神杀气,居然威慑全场,吓得这帮神祇都不敢动弹了。 真真是意想不到! 可见大宋承平日久,京师波澜不惊,这帮神祇们享受安逸日子惯了,已经不习惯大风大浪了…… “你,你诛过神?!” 上阳宫神捂着胸口,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惊疑不定的看着负手而立,浑若无事似的陈义山。 陈义山淡淡说道:“是的。” 上阳宫神惊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十洲三岛或是二十四洞?你是要挑起神仙两界的大战么?!” 好了,嘴遁的机会来了! 陈义山抖擞精神,鼓动灵气,把麻衣震的飒飒作响,长发猎猎飞扬。 “陈某当然诛过神,诛过邪神白大王,也诛过堂堂正神颍家父子!” “哗!” 全场震惊! 颍神? 八水正神之一的那个颍神? 早听说他是被一个仙人击杀了,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 “陈某也诛过恶人,夜不行市井顷刻间灰飞烟灭,便是陈某所为!陈某还诛过妖,无论是百年妖还是千年妖,都曾在陈某飞剑之下授首!阳城死池的一窝妖,从颍川郡逃到长沙郡的水蛇妖,都难脱天雷地火,难逃飞剑斩头!” “哗!” 又是一阵悚惧的呼声。 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飞剑斩妖头,在竟陵郡大城隍、长沙郡大城隍眼皮子底下秀飞剑操作的人,也是他?! “陈某还诛过魔!嘿,嘿嘿诸位神尊,不要螳臂当车,也不要为虎作伥,陈某恩怨分明,嫉恶如仇,决不妄杀良善,也不放纵恶坏!我认定了这颤修是魔气附妖身,你们谁也救不了他!你们自问神通大不大过得前任颍神吧,自觉比前任颍神厉害的,就请站出来!来试试陈某的飞剑是否锋利!” “嗡” 小贱剑极度配合的发出了一声如浪催般的颤音。 效果很好。 诸神都畏惧的缩了缩脑袋。 打不过打不过,谁头硬谁先上…… 满意的微微颔首,带着狞笑,陈义山把目光扫向颤修:“今天,不管有多少糊涂的神祇保你,有多少糊涂的圣道门徒护你,你都逃不掉了!” 第261章 千年老金蟾 颤修陡然间打了个寒噤,他没想到对面这个年轻的陈某会这么刚,更没想到这满天神祇会这么怂。 一把剑,就能威慑全场?! 早知道神界现如今变得这么孱弱,魔道同类们就不用这么辛辛苦苦的一个一个暗度陈仓了啊…… 袁贞倒是开心了,还有点惭愧,暗想:大仙就是大仙,诸神草草,诸臣束手,唯山公气吞万里如虎!自己先前倒是有点杞人忧天了,违背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圣人言啊,到底还是自己的修为不够! 林、田、吴、刘更是开心,信仙长不发慌,信恩公得永生!恩公仙长真是个令人陶醉的男子! 陈泰清得意洋洋的在包厢内安然坐下,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就说么,老子英雄儿好汉,义山大有他爹年轻时的风范啊!这些裁决官们也是幼稚可笑,就凭这点阵仗也想拿下我儿?呵,真傻真天真!” 唯有无垢道长不那么开心,本来还想表现一下的,现在怕是没有机会了,仙长又把风头全都抢走了啊。 …… 场中,上阳宫神正对陈义山行赔礼:“陈仙长,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方才得罪了!” 一听陈义山说出自己的事迹,诸神哪还能不知道他是谁呢? 颍川郡陈义山陈大仙,法力无边嘛! 天宝山诛邪神,河东郡抓兔妖,法天象地大战洛神娘娘,颍川郡手屠金先生,天雷地火把老颍神打的灰飞烟灭,飞剑千里取蛇头,江神公子上门送礼都被毒打,阳武县追杀狐狸精灭人家一窝…… 还有,据说陈大仙还曾经在云梦山打过大河神一耳光,大河神脸肿了半个月都不敢吭声…… 还有还有,据说陈大仙跟洛神娘娘不打不相识,因恨生爱,暗中渐渐有了一腿…… 总之,陈大仙的种种光辉事迹,经过各地城隍们的宣扬,在整个神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上阳宫神怎敢不赔礼道歉? 他还暗暗擦了一把汗水,心想:早知道是这个煞星,我还跟他打个屁啊!这下可好,一个照面,神器都被干没了!偏偏京师首座大城隍对他还敬仰佩服的很,总说多亏他祛除神界败类,纠正不良风气,神交已久无缘得见……这下告状都没地告去! “嗯,不知者不为罪。”陈义山稍稍点了点头以示无妨。 倒不是他托大,不给上阳宫神还礼,只是怕一个大揖下去,又拜倒好些神。 “陈仙长当真确定这位颤国师是魔类?” 上阳宫神既然知道了陈义山的身份,又见他如此决绝的针对颤修,心中便狐疑起来,暗想:以他如此广大的仙法,犯不着跟一个凡夫俗子国师这样置气啊!其中必有缘故! 陈义山道:“他是魔气附妖,绝不会有错的,你们看不出来,大概是修为不够吧。京师首座大城隍怎么还不来?我已发神谕请他来鉴别此魔真身,首座城隍近在京师,忙些什么竟至于无法脱身呢?” “仙长莫急,首座不在庙里,而是入宫去见皇上了,大概没收到仙长的神谕,小神这就去宫中请首座过来!”观风殿神在旁边拱手说道。 陈义山点了点头:“有劳神尊了!” 那观风殿神立刻化作一道阴风去了。 …… 诸神突然对陈义山客气起来,诸臣也不免茫然。 袁贞却觉倍有面子,扭头对张畅说道:“郎中令,其实,这位陈仙长就是颍川郡代太守陈泰清的儿子,是那位诛灭颍神父子,揪出无恶不作前太守的人啊。” 张畅“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原来是他!端方你既然早认识陈仙长,为何不说?” “呵呵”袁贞得意的一笑,道:“下官跟山公是朋友,山公交待的,不可招摇嘛。” 叶决明不悦道:“看你现在招摇的!” 袁贞瞥了一眼叶决明,幸灾乐祸道:“大行令,下官去颍川郡的时候,倒是听闻了一些有关叶仙娥的事情。” 叶决明翻着白眼道:“什么?你一个监察御史,能听到什么?” 袁贞道:“叶仙娥现居颍川,就住在陈府,她早拜了陈仙长为师,也就是说,陈仙长确确实实是云梦的掌教仙师。你刚才骂仙长是怎么骂的?” 叶决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愣了半天,他颤抖着手怒指袁贞,急吼吼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袁贞笑嘻嘻道:“下官的嘴没有大行令的快啊。” 叶决明大骂道:“滚!” …… 颤修眼瞧着风头转向,又见观风殿神去请京师首座大城隍来,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大宋,也就这样了,真是令本国师失望啊,呵呵” 他发出一声讥笑,道:“满天神祇,遍地圣徒,武士如狗,异士似猪,全然奈何不了一个捣乱的修仙者。既然如此,本国师也就失陪了!” 拂袖,转身,颤修健步如飞,往擂台下奔去。 事情不妙,自然先走为好。 可是刚走出去几步,胜雪白的麻衣就在他眼前飘荡了。 “我让你走了吗?”陈义山目如鹰隼。 “嘿” 颤修伸舌头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这位陈仙长,我大概也知道了你的手段,那把剑是你最大的依仗了吧?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啊。让开吧,你能威慑这许多神圣,却吓不住我!若动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但两下都不好看,何必呢?咱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我又没碍着你的事。” 陈义山微笑道:“既为魔道,安安生生的待在西陲荒原就行了,何必要偷偷摸摸的来到中土呢?要不,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跨越西海,潜入大陆的?你们还有多少同类在人间作祟?” 颤修苦笑道:“我是堂堂蠕蠕国的国师,真的不是魔,你认错了。” 陈义山摇头叹息道:“在阳城县,我曾亲手诛灭了你三个同类,他们可不像你,这么软弱,竟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怎么,你以身是魔道而为耻吗?” 颤修的眼中陡然迸射出一股刺人的怨毒光芒,但很快就又黯淡了下去:“本国师无意与你争辩,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我看你走不走得脱!” “呵!倒要试试,你究竟多大仙法!” “嗤” 眼看颤修迎着自己,还往前走,陈义山指引灵气,一道魔封符倏的弹出! 那颤修的脸色瞬变,立时止住步伐,浑身上下忽有金芒闪烁,刹那间已盖住周身魔气! “噗” 魔封符一触即溃,化为虚无。 陈义山吃了一惊,手指疾弹,又是一道妖封符迸射了出去! “噗” 就在那一弹指间的功夫,颤修身上的金芒隐匿,魔气再度外现,陈义山的妖封符也化为了虚无。 陈义山怔住。 “好玩吗?”颤修吃吃的笑了起来:“陈仙长,想要拿下我,真的没那么容易的。” 陈义山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这个颤修,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难以对付啊! 他竟然能够在一瞬间,变幻妖体,用宿主的妖气来遮掩他的魔气,使得自己的魔封符归于无效,而后又能在瞬息间变妖为魔,让自己的妖封符也难以济事…… 用天罡雷么? 不行! 满天神祇,遍地圣徒,还有这许多的武士、异士在场,凡夫俗子为看客,万一劈中了哪个,就是个屈死鬼啊。 地煞火自然也不行。 无法封镇住颤修,一旦火起,他遍地乱跑满天乱飞,不知道要烧死多少人。 “剑来!” “咻!” 一声令喝,玄英灵剑逝若流星,冲颤修爆射而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彩么?” 那颤修公然不惧,抬头挺胸,顾盼自雄。 “当!” 刹那间,电石火花四处迸射,玄英灵剑刺中颤修咽喉,却又被弹了回来!而且飞的歪歪扭扭,似乎是受了大挫,要坠地一般! 至于那颤修,竟毫发无损,岿然不动的立在原地。 陈义山连忙收剑探看,发现剑魂萎靡不振,剑尖还有些卷口了! “嘶” 陈义山又是心疼,又是吃惊,倒抽着冷气,再度用慧眼凝视颤修—— 这厮的宿主到底是个什么妖孽?!竟强横到这般地步! 先前用慧眼凝视,只能看出他是个被魔气附着的妖孽,怨戾之气浓郁至极,倒是看不出那魔气包裹着的妖孽本体是什么。 而今,颤修浑身上下的魔气内隐,宿主已经模模糊糊的显现出来,慧眼如炬之下,渐渐看的清爽: “万泉山灵隐潭中老金蟾,千百年来受人掷钱而成精,亦是财妖,其体坚不可摧,又能以钱惑目,难辨真身……” 陈义山恍然大悟! 实在是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个吉祥物成精了啊! 按大宋民间习俗,潭、池、坑、井中常有供养老龟或者金蟾的,老百姓拜神之余,争相往潭水里或池塘里扔钱以祈福,若是能丢进龟口,就能健康长寿,若是能丢进金蟾嘴里,就能发财致富…… 眼前这个被魔气附体的妖孽,就是万泉山灵隐潭里供奉的老金蟾,一千多年来,它被求财的人投了无数钱币,自然也吞下了无数财气,渐渐的修炼成精,说是金蟾精也好,说是财妖也好,总之,搞得妖身是无坚不摧! 再加上财色最能迷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妖精便另有一桩本事——只要是心中有财欲的人,都会被它所迷惑,无论修为多深,都看不透它的真身! 就如这满天神祇,哪个不贪香火钱? 还有这遍地圣徒,哪个不贪功名利禄? 因此,不管他们的神道修为如何高深,浩然正气如何精湛,都看不出这颤修是个妖孽,更看不出他妖体中隐藏的魔气! 若非陈义山不贪财,又有慧眼,这颤修哪能被识破本相? (御风楼主人:这几天更的都是大章,主要是为了保证情节的连贯性,没有刻意分两章来发,所以章数看似是少了,但足量的,小风没有偷懒) 第262章 诸神之殇 看破了颤修的妖体本相之后,陈义山更觉难办。 金蟾之体,用玄英灵剑自然无用,天罡雷怕是也对他无可奈何了,毕竟雷电不销诸金,唯有火,火能克金啊! 可是在无法将其封镇,不能控制其行动的情况下,怎么敢胡乱用地煞火? 听闻京师首座城隍那里有照妖镜和鉴魔镜,只要照定妖魔,妖魔就无法动弹了,而且还会现出原形…… 那就等京师首座城隍来! 颤修见陈义山的连番攻击都对自己无用,瞬时间便笑了:“呵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尔尔啊,虚张声势,徒有其表!恕本国师不奉陪了!” 讥笑声中,颤修转身又走,陈义山脸色一红,暗想:今天要是让你这厮走脱,我以后也别在世上混了! 好歹也要拖到首座城隍爷和中岳神君过来…… “站住!” 陈义山当即施展摄空术,奋力去拉扯颤修,不料这一摄之下,陈义山却发现那颤修异常的沉重,自己拼尽全力,竟也拉扯不住他! 坏了,他是金蟾啊,而且是吞了千年钱财的金蟾,怕是重逾山岳! 颤修的身形只是稍稍滞了滞,扭头吃吃笑道:“我是千金之躯,你没有担山之力,休想扯的动我!”当即把脖颈一挺,继续大踏步的往前走,奋力之下,倒是把陈义山给扯了个趔趄,闹的他险些摔倒! “诸位神尊,还不帮忙!”陈义山慌忙弃了摄空术,扭头冲上阳宫神说道:“这厮已经露了行藏,他绝非是凡夫俗子,你们还打算继续看热闹么!?” 众神方才眼睁睁的瞧着陈义山对颤修动手,结果那颤修不但没有受伤,反倒是还磕飞了陈义山的飞剑! 他们的阴阳眼虽然看不出颤修的底细,可是动动脑子也能想的明白,有哪有凡夫俗子能硬磕修仙者还处于不败之地?! 甚至还能挫败蕴含极大诛神杀气的飞剑?! 绝无可能! “拦住他!” 上阳宫神一声令喝,数十个神祇便围了上来。 颤修双目之中魔气涌动,嘴里阴测测说道:“一群蠢神,想要干什么?” 上阳宫神道:“颤修,你先不要走!等我们首座来验明你的身份!照妖镜下,鉴魔镜中,是人是妖是魔自有定论!” “你说验便验?嘿嘿”颤修冷笑道:“大宋如此待我蠕蠕国国师,着实是欺人太甚了!士可杀而不可辱!回报你们大宋的永平皇帝,咱们两国开战了!” “休要啰嗦,你还是先留下吧!”朝天阁神先下手为强,一把将遮星伞抛了下来,劈头盖脸的朝颤笼罩而去。 颤修仰面观瞧,朝天阁神念念有词,那遮星伞迅速合拢! 颤修急纵身要走,却已经晚了。 遮星伞完全合拢,颤修彻底被封在其中! “哈哈哈我当是多厉害的角色,也不过如此!”朝天阁神放声大笑,伸手召那遮星伞下来,并不忘朝陈义山瞥了一眼,分明是在显摆:你陈大仙没能拿下的厉害角色,却被本神尊轻而易举的抓住咯! 咦?! 怎么这遮星伞变这么沉重,召不回来了?! 不好,怎么遮星伞还在往下坠?! 陈义山也瞧出不对,喊了一声:“神尊小心!” 朝天阁神刚刚一怔,便听见“嗤”的一声响,早有一道乌光从遮星伞内激射而出,瞬间把他的神伞面上穿出了一口大洞来,余势不衰,还打在了朝天阁神的左眼之上。 “啊哟!” 一声惨呼,朝天阁神双手捂眼,丢了遮星伞,急急往后撤退。 上阳宫神急问道:“怎么回事?!” 颤修从破烂的遮星伞中脱身而出,正看见上阳宫神探头探脑的凑在前头,挥手间,便又是一道乌光飞出! 可怜上阳宫神正在问怎么回事,冷不防被那乌光打了个正着,也是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往空中逃窜。 “好个厉害角色!” 三都苑神见两位神友接连吃亏,不由得勃然大怒,袍袖翻动,祭起神木令来,只听“唰唰”声响,数百条碗口粗细的藤蔓凭空生出,如活蛇狂蟒般缠向颤修! 颤修只跑了两步,便被绕住,眨眼间已如粽子一般,被裹了个结结实实。 “抓住了!” 有神祇大声欢呼道。 三都苑神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 陈义山也松了口气,正想趁此机会,手起天罡雷去打颤修,却突然听见那神木令“嗤嗤”作响,一怔之间,便瞧见颤修周身闪烁出万道白色锋芒,竟将那些碗口粗细的藤蔓给寸寸割裂了开来!, 三都苑神大为惊骇,正准备再念咒施展神通,却猛地瞥见那颤修周身爆出无数璀璨金光来,刹那间,他一双阴阳眼竟告失明! “我的眼!” “哎呀!” “嘶” “疼啊!” “……” 空中诸神也全都被那金光刺中了眼睛,无一不目眩神迷,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但听得四周“嗖”、“嗖”、“嗖”的破空之音接二连三响起,神祇们一个接着一个被乌光打落风头! 眨眼间的功夫,连带上阳宫神、三都苑神、朝天阁神在内的数十名神祇便全都被颤修给击伤了1 有些神道孱弱的,甚至当场被打的灰飞烟灭! 这下热闹了,看台上的看客们都被金光刺中眼睛,成了一片睁眼瞎,惊叫连连,狼奔豕突,做鸟兽散! 擂台下,圣道诸臣以及林美云、田青、吴阳、刘胜等人也全都揉着眼睛,痛苦难耐! 包厢内,陈泰清、无垢道长也都双目不能视物,抓瞎似的乱喊乱叫…… 唯独陈义山慧眼无碍,却看的浑身寒毛直竖,手脚冰凉! 神祇们都看不穿颤修的攻击,只他看穿了——那些乌光,全是一枚枚铜钱,至于割断神木令藤蔓的白芒,则是白银锋芒,还有那刺的众人众神双目失明的金光,则是黄金之色! 以财气伤人击神,这手段闻所未闻,可诸神诸人也无一能当! 钱的威力,一至于斯! 这妖孽,也太逆天了! 怎么办?! “哈哈哈哈” 那颤修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打出这样灿烂的结果,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祇们,对上自己,完全是没有一战之力啊! 他仰天大笑,纵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神界孱弱到了这种地步!早知道你们这样不堪一击,我何必脱裤子放屁参与大比,多此一举呢?!事到如今,我何必再隐瞒身份?!不错,我就是魔!是西陲荒原十二大魔主之一!你们的怀阳公主也是本魔主抓走的!今时今日,便由本魔主亲自出手,荡平你们大宋京师诸神!尽灭你们皇室平民!为这天下,再添怨戾之气!” 第263章 京师首座大城隍 颤修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他竟亲口承认了是自己掳走了怀阳公主。 这下,案子破了。 陈义山惊大于喜,疑惑又多于吃惊,这个魔主,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搞了一个蠕蠕国的国师称号,然后亲自下场参与大宋的国武大比,还掳走了怀阳公主…… 这一系列的事情,毫无关联啊! 陈义山不擅长复杂的国政思索,他想不明白颤修要干什么,可是正在擂台下揉眼睛的袁贞,却突然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他想明白颤修是什么图谋了! 魔类最喜欢的是什么呢?当然是世上充满怨戾之气,因为这是他们的力量之源,也是他们赖以长久的生命之源! 颤修从西陲荒原潜入大陆,千挑万选,附着在了一个成精的金蟾身上,然后奔赴蠕蠕国,凭着超凡脱俗的本事,轻而易举就取得了蠕蠕国国主的信赖,被委任为国师,而后带使团来到大宋接受觐见……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肯定是想方设法挑起战争! 因为战争能给天地间带来最为浓郁的怨戾之气! 中土列国,大宋是毫无疑问的最为强盛富庶的国家,而且永平皇帝也不算昏庸,圣道重臣治国也颇有其方,整个国家呈现出一派长治久安的气象,想要爆发内乱,爆发战争是很难的事情。 而大宋周边的邻国,大多数都是对宋称臣为藩的,在这些藩国中,以蠕蠕国最为强大,也最为野蛮,如果说将来有一天,会爆发战争的话,那也一定是蠕蠕国挑衅大宋。 所以,颤修想方设法做了蠕蠕国的国师,然后带团出使大宋,为的就是寻找机会,制造两国纷争。 他听说了国武大比的事情,也知道了永平皇帝许诺将心爱的怀阳公主嫁给武状元的事情,于是,他就谋划了一场阴谋。 他先是趁着怀阳公主踏青的时候,冒充所谓的“妖王”将公主掳走,而后再亲自下场参与大比,一举夺得武状元,最终问永平皇帝索娶公主。 永平皇帝当然无公主可嫁了,于是就可以舆论造势,说大宋看不起蠕蠕,是大宋皇帝言而无信,是大宋故意不愿意把公主嫁给蠕蠕国的人。 说什么公主被妖怪掳走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大宋无能啊,连公主都保不住,还算什么天朝上国? 国武大比的武状元又被蠕蠕的国师拿到手,说明你大宋没有什么厉害的武士啊,武士是一国兵力的最大倚重,大宋的武士不如蠕蠕的武士,你大宋还有脸做蠕蠕的宗主国吗? 等颤修回到蠕蠕国后,把这些事情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一番,蛊惑蛊惑民心,再操纵一下蠕蠕国国主,发动一场对大宋的战争似乎轻而易举。 毕竟,蠕蠕国的人大多都不聪明,又野蛮好战。 只要打起来,只要死的人足够多,怨戾之气也会足够浓郁,那时候,便是魔类重返中土的大好时机了! 这也是颤修为什么会在擂台上提出,如果吴阳愿意去蠕蠕国就饶其一命的缘故,颤修是真希望吴阳能去蠕蠕国挂帅,统兵跟大宋厮杀的。 势均力敌才会两败俱伤嘛。 …… 颤修的计划很好,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大比被陈义山给中断了,而且他的真实身份还被陈义山给看穿了。 说实话,在最开始的时候,颤修是很慌乱的,觉得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可是他自己都没能想到,他所附着的那个宿主金蟾竟会如此逆天! 陈义山对他根本无可奈何! 而大宋的护国神祇们,竟又是如此的孱弱! 那还搞什么两国大战?! 颤修现在完全觉得,就凭自己一个,也能在宋境之内展开大肆的屠戮了。 …… 颤修低头瞥了一眼陈义山,吃吃的笑道:“仙尊,你要好好看着本魔主大开杀戒哦。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本魔主要欣赏欣赏你那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陈义山铁青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现在有些懊悔了。 他觉得是自己太高估自己的修为了,没想到这次踢中的是一块钢板。 这个魔主以财妖金蟾为宿主,近乎变成了一个没有弱点的存在,只要是心中有那么一丁点财欲的人,都会败在他的手下,而自己的攻击,又对他无效,那还怎么打? 京师首座大城隍怎么还不来! 也太能磨蹭了! “兀那魔头,休要猖獗!” 陈义山刚在心中咒骂了一声首座耽误事,便听见一道天雷似的喝声滚滚响起。 然后,整片天空都似乎阴沉了许多,像是有大片大片的乌云遮天蔽日而来。 陈义山仰面去看,果然是大片乌云来了! 乘着阴风来的! 有一位香火气极其强横的黑脸大神,在几十位面目狰狞的神祇的簇拥之下,雄赳赳气昂昂,山呼海啸般踏空而来! 陈义山心中一喜:“是他,是他!就是他,我的首座城隍爷啊!” 首座城隍爷的身材魁伟至极,只是长得面如黑炭,大老远瞧着真像是锅底一样,要不是他眼中有眼白,说话时露着牙,就那大片大片的阴云一遮,大块大块的黑影一罩,陈义山就是瞪大了慧眼,都休想看见他! 据说这位首座城隍爷是早年间的一位朝中铮臣在死后被敕封为神的,人间唤作“青天爷”,极受百姓爱戴。 但见他三缕长髯飘于胸前,身穿一条绛纱袍,长履至膝,头戴一顶通天冠,腰缠一条黄玉带,手中捧着一柄三尺长的紫玉圭,渊渟岳峙,气度雍容,真不愧是天下城神们的领袖,诸神界中的翘楚,京师的首座大城隍! 他身后跟着文武判官、甘柳将军、范谢将军、牛马将军、枷锁将军,这十位爷,连同巡视京师的日夜游神,个个神道精深,都不在郡府大城隍之下! 文判大爷手里捧着照妖镜,武判二爷手里捧着鉴魔镜,这都是陈义山所期盼的神器,倒是甘三爷手里捧着的诛仙剑,柳四爷手里捧着的斩仙刀,让陈义山感觉到了一些不大友好的氛围,不过念在自己的玄英灵剑还蕴含着强横的诛神杀气,就算是谁也不说谁了吧。 十位爷以及日夜游神后面还跟着一大帮神尊,乃是阴阳、速报、功曹、功考、注福、注禄、注寿、瘟疫、感应、赏善、罚恶、事到、监狱、巡察、刑名、钱粮、见录、来录、警报、改原、人丁、都官、比部、虞部……这二十四位司公大神! 每位司公大神的神道,也不亚于地方上的郡府大城隍! 但见阴云密布,阴风滚滚,神光云霞雾霭,漫天香火愿力汇聚,这气象,这排场,当真是非同小可! 陈义山松了口气,暗想:“这下,应该是足够对付那魔主了吧。” 第264章 不堪一击 首座城隍爷立定风头之后,先是在人群中寻望到陈义山,然后微微笑着颔首示意,陈义山也冲他点了点头,一神一仙便算是照了面,彼此心照不宣的想:眼下,先把魔主拿下是最重要的事情,寒暄见礼什么的,随后再说! “首座城隍,你撒下天罗地网要找出那位掳走怀阳公主的妖王,到如今也过去了这许多天了,敢问你抓到了么?”颤修讥笑道:“公主就在驿馆之中,藏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啊。嘿,嘿嘿” 首座城隍爷脸色涨的黑红:“你这魔头,杀神害圣,推倒皇上,掳走公主,是恶贯满盈,罪在不赦!” “嘁!在你们眼中,身为魔类就是恶贯满盈,就是罪在不赦了,还管我们做什么事吗?”颤修不屑一顾的环顾众神,道:“神界孱弱,圣道中衰,仙界藏头露尾,这是天赐良机,注定是我魔类重兴天下了!你们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有哪个能降得住我?” “鉴魔镜,照他!” 首座城隍爷一声令下,武判二爷越众神而出,手持鉴魔镜,当空朝着颤修照去! 却见那颤修把身子一纵,腾风而起,竟然不畏惧首座城隍爷身边神多势众,也不畏惧鉴魔镜的照耀,直眉楞眼的就要去冲上去打首座! 擒贼先擒王嘛,颤修就是打算先拿首座城隍爷开刀的! “泼魔放肆!” 首座城隍爷凝立风头,岿然不动,武判二爷厉喝一声,晃动着手中的鉴魔镜,但见一道幽光闪烁出来,瞬间便笼住了颤修! “打!” 站在甘柳将军后面的范五爷、谢六爷手持哭丧棒,如飞赶来,没头没脑的朝颤修头顶砸去。 “呜!” “呼!” 劲风呼啸,神光绽放。 那颤修止住身形,把头一挺,居然硬生生的去接范五爷、谢六爷的棒打! “砰!” 这两哭丧棒打下去,只敲的颤修天灵盖上火光四溅。 范五爷和谢六爷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得手,这下打的实在,泼魔必死无疑,正自高兴之际,却没想到眼前忽有金光爆射,两双阴阳眼顿时如遭了针刺锥扎,疼痛难忍! 范五爷、谢六爷齐声“哎哟”,连哭丧棒都丢了,捂着眼睛直喊:“疼疼疼” “嗖!” “嗖!” 两道乌光迸射,陈义山眼睁睁瞧着颤修祭起两枚铜钱,不偏不倚的击中被金光迷了阴阳眼的范谢二神将。 “啊!” 五爷、六爷惨叫着一起往阴云下坠落,晃得牛七爷、马八爷连忙驱阴风飞过去搭救兄弟们。 颤修阴测测的笑着,把手连挥,在陈义山高呼“小心”的时候,牛、马二将的眉心也各自遭了一记痛击! 亏得牛头坚硬,马面结实,这才没被铜钱打爆,但这二位爷也已头晕目眩的坠下了风头。 陈义山叹息一声,纵身扶摇直上,把摄空术施展起来,带着范谢、牛马四神将往后退却。 那颤修瞧着陈义山插手战局,便骂了一句:“让你好好看着,你非要作死么?!”继而喉中“嗬”的一声响,竟迸射出一枚金钱,化作流光直袭陈义山的心口! 对付别的神祇,颤修只肯用铜板,对付陈义山时便用了金钱,因为颤修接连爆闪了几次金光,都对陈义山无用,心中实是忌惮! 陈义山睁着慧眼,看见那金钱来势凶猛,倒也不慌,双足踏定虚空,麻衣飒飒飘扬,身后摄着范谢、牛马四位神将,从容不迫的施展开奔雷身法,“咻”的化作残影,那金钱随即扑空落地。 颤修“咦”了一声,看向陈义山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忌惮! 他用铜板打神无往而不利,眼下使用金钱居然还能失手! 太意外了! 这位仙尊陈某,果然还是很厉害的啊。 他的仙术对自己无用,自己的金光飞钱对他也无用,倒是个难缠的家伙…… “多谢尊驾搭救!” 范谢、牛马四位神将因为被陈义山摄走而免于坠地,自然是连连道谢。 “客气了,那魔主十分狡诈,你们也是不备,眼睛是无碍的,被金光刺的短暂失明了而已,过不了多久会自愈的。”陈义山放下四位神将,温言劝慰了几句。 首座也朝陈义山投来了感激的目光,扭头便骂武判二爷:“武二!你是怎么照的鉴魔镜?!” “卑职刚才明明照定那厮了啊!不知道兄弟们为什么会失手。”武判二爷一脸委屈的辩解。 范谢、牛马将军张嘴就喊:“二哥你故意的吧?!你要是照定了那泼魔,他怎么还能来回跑?!娘的,看把我们给打的!还有什么金光在闪,把我们眼睛都给刺瞎了!” 武判二爷恼怒道:“我怎么知道他被照住了还能跑?或许不是魔类也说不定!” 陈义山连忙说道:“首座,这厮确实是魔类,但是它附着了一只金蟾财妖,能用钱打人,用财迷眼,你用照妖镜照他时,他就用魔气遮住妖身,你用鉴魔镜照他时,他就用妖身收拢魔气,来回转换,极其狡猾!最稳妥的法子是,照妖、鉴魔一起来!” “文大武二,听见陈仙长的话了么?!”首座城隍爷厉声喝道。 “听到了!”文判大爷和武判二爷异口同声,连忙都把手中的镜子举了起来。 那颤修却忽然往众神堆里冲去。 左一晃,右一晃,如穿花蝴蝶般,倏忽来去,把文判大爷和武判二爷都看傻眼了,这他娘的还怎么照?! 正瞪大眼睛要看仔细的时候,忽然又是一阵金光爆闪! “瞎了瞎了!” 文判大爷和武判二爷一起惨叫。 接着便是一片哀嚎声: “呀!” “唔!” “啊!” “呃!” “噢!” “哎唷!” “……” 二十四位司公大神那边,如鸡飞狗跳一样,但见乌光激射,四处流窜,司公大神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阴云下面坠落。 首座城隍爷暴怒,叫道:“都散开啊!一群蠢货!给那泼魔做挡箭牌么!?” “哈哈哈哈” 颤修忽然跳出阴云间,抚掌大笑道:“首座城隍的麾下,也是一帮乌合之众啊!跟那些杂牌神祇一样,不堪一击!” 就这须臾间的功夫,二十四位司公大神连同范谢将军、金枷银锁、日夜游神竟然全被颤修的铜板打伤了! 再加上文武判官被金光爆射,刺的短暂失明,甘柳将军、牛马将军也都受伤失明躲在阴风里,空中,就只剩陈义山和首座城隍爷还安然无恙了。 一神一仙面面相觑,都无语至极。 这泼魔,该怎么收拾啊?! 第265章 紫玉圭 京师首座大城隍原本是跟永平皇帝在内宫摆龙门阵的,商议如何搜寻怀阳公主的事情。 永平皇帝十分健谈,而且人老了之后,容易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说,首座城隍爷被叨叨的头疼,却苦于无法脱身,正不耐烦的时候,忽然见观风殿神跑来报信,说武场出了大事,诸神弹压不住…… 首座城隍爷登时喜出望外,正义凛然的告别了永平皇帝,急匆匆跑回庙里。 看了一遍陈义山所发的神谕之后,首座城隍爷才知道竟然有魔类潜入了中土! 他既惊且悚,慌忙点齐了手下所有的神祇,带好了神器,排排场场的奔赴武场,来擒拿魔头! 首座城隍爷也是高估自己了,他原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拿下颤修,好好的在陈义山面前表现一下神界的厉害,哪能想到结果是一败涂地,而且还溃败的如此干脆利落! 丢人啊! 这才一个照面的时间啊,手下的十二大神将还有二十四位司公大神们就瞎的瞎,破相的破相,全都败下阵去了! 简直是儿戏! 是要自己亲自上阵的么? 京师首座大城隍感觉平生从未出现过像当下这样丢脸的情形,尤其是当着一个修仙者的面。 这群酒囊饭袋啊,白白享受那么多的香火愿力…… “把照妖镜和鉴魔镜给我!” 陈义山没有首座城隍爷那么多的想法,也不矫情,他一门心思就是要尽快的拿下颤修,至于是谁拿下的,功劳算谁的,其实都不重要。 眼见众神狼狈,被颤修打的是七零八落,陈义山哪还敢袖手旁观?他当机立断,冲着失明的文判大爷和武判二爷奔去,讨要镜子。 首座城隍爷心中一动,暗想:陈仙长这是要给我打下手了啊,好,真义气!这面子给的足够大了!于是抖擞精神,吩咐道:“快把镜子给陈仙长!” 文判官和武判官都还处于失明状态,傻啦吧唧的支着耳朵大声喊:“啊?!首座爷你说什么?!” “把镜子给陈仙长!你们是瞎了,不是聋了!” “哦哦哦,可是我们瞧不见仙长在哪里啊!” 陈义山又好气又好笑,喊道:“你们只管扔,我接得住!” “那好咧,接镜吧!” 文判大爷直接抛了照妖镜,武判二爷犹豫了片刻,也把手里的鉴魔镜给丢了出去,反正也看不见陈义山在哪里,觅着声音,大概齐的扔吧! 颤修望见陈义山索要镜子,哪肯让他得逞? 那些神祇不堪一击,唯有这个陈义山不好对付,再让他拿了镜子,那还得了?! “陈仙尊,来来来,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颤修呼喊着,飞奔上前,手里乌光连射,眨眼间便打出了十余枚铜钱,分别射向照妖镜和鉴魔镜。 陈义山笑了笑,没有搭腔,施个摄空术,早把两面镜子隔空摄在手里,而后再施一个奔雷身法,闪转腾挪开来,轻而易举的避过了颤修打出来的铜钱,安安然凭虚御空,喝一声:“泼魔,你的死期到了!” 左手照妖,右手鉴魔,一起对准了颤修照下。 颤修抬头望了一眼,心中惊悚,但却不觉有什么异样,那镜子对自己好像无用啊…… 跑下试试—— 颤修纵身逃窜。 果然还能动! “嘿嘿”颤修扭头冲陈义山冷笑。 陈义山有些傻眼了。 怎么,这照妖镜和鉴魔镜是假的么? 明明照住了颤修,却屁用没有?! 首座城隍爷骂道:“泼魔哪里逃?!” 一声怒吼,手中的紫玉圭当空抛落! 颤修飞的极快,但首座城隍爷的紫玉圭砸的更快! “嘭!” 一声巨响,那紫玉圭正中颤修的脑门子! 首座城隍爷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嘴里念念有词,那紫玉圭原本只有三尺长短而已,随着首座城隍爷念诵咒语,紫玉圭蓦地迎风而长,眨眼间,便如屏风大小,彻底压迫住了颤修,往地面上掩落! “呃啊啊啊啊” 颤修嘶声狂叫,像是要硬抗那紫玉圭,但他整个身体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迅速的往下坠去。 但听轰然一声,颤修被紫玉圭硬生生压在了擂台上,身子仍然在往下沉! 那武场的擂台上铺满了青石板,每块都有七八百斤重,十分坚硬结实,可饶是如此,仍旧扛不住紫玉圭的压迫! 陈义山定睛观瞧,那颤修挺起双臂,撑着紫玉圭,拼命的往上举,却不起丝毫作用。 只听见“轰隆隆”乱响,青石板碎裂开来,擂台上渐渐现出了一口大坑,那颤修被完全隐没在了里面! “好!” 陈义山兴奋的冲首座城隍赞了一声。 他知道城隍神手中玉圭所蕴含的力量是何等之大—— 县城隍手中的白玉圭蕴含的力量是其所庇护的整座县城的重量! 郡城隍手中的碧玉圭蕴含的则是其所庇护的郡府城的重量! 至于京师首座城隍手中的紫玉圭,蕴含的力量,当然是整座京师内外城的全部重量! 所以,这一击实在是非同小可! 寻常的妖怪,被紫玉圭打中面门,脑浆子都得迸出来! 这颤修死了吗?! 京师首座城隍心中抱着侥幸,也在仔细观望。 忽然间,有数道乌光从陷坑中爆射而出,首座城隍爷和陈义山都不禁骇然,纷纷躲避,但听铜钱如雨滴般落地,“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他们就瞧见那颤修晃晃悠悠的从陷坑之中,紫玉圭边缘外爬了出来。 “首座,你的京城虽重,却压不死我这千年财妖!哈哈哈”颤修全然脱身后,拔地而起,狂笑声中,金钱一枚接着一枚从喉中迸射出来! 陈义山速度快,早躲避开来,首座城隍爷只躲过去了十多枚,随后便中了招,脸上挨了好几下,颇见狼狈! 首座城隍爷忍着疼痛,召回紫玉圭,护在身前,一枚一枚的格挡金钱,但听“叮叮当当”的乱响,火花四溅中,仍有几枚金钱打在了他的身上,连袍服都打烂了。 陈义山连连晃动照妖镜和鉴魔镜,却完全不能禁锢住颤修。 “首座,这镜子是假的!”陈义山叫道:“完全无用!” 首座城隍爷顶不住了,大叫道:“仙长,你大概是不会用那镜子!哎哟!得用香火气灌注其中,才有神效!哎哟,你别照了,快给我!我来照他,你弄死他吧!” 陈义山无语至极,心想:你不早说! “接住!” 陈义山把两面镜子朝着首座城隍爷抛了过去。 首座城隍爷先隐了紫玉圭,而后又忍着金钱的痛击,伸手去抓镜子,那颤修迅速的凑到他近前,大喝一声:“首座,且看我光彩!” 陈义山忙叫道:“别看!” 首座城隍爷倒是好奇,竟没忍住瞥了一眼。 到底是什么光彩啊…… “唰!” 万道金芒爆闪,首座城隍爷瞬间丢了镜子去捂眼睛。 “啊啊啊啊本座,也看不见了!” 陈义山:“……” 都打了这么半天,还不长记性的啊! 瞎死你们都不亏啊! 第266章 地火克金蟾 那颤修身上爆闪的金光归根结底还是钱的光彩,钱恰恰是最能惑人心,迷人眼的东西。 见了钱,见了金银,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目不斜视? 这世上,不贪财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凡夫俗子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神祇们则是不爱泥塑木雕,最爱金身坐台;幽魂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连圣人还宣称“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呢…… 所以,在金光的爆闪之下,不论是凡夫俗子还是圣道门徒,不论是大神小神或是异士武士,都一样的目摇神驰,目眩神迷! 这种失明状态在段时间内还不能完全解除,因为财迷心窍绝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更为可虑的是,颤修攻击的手段是撒钱—— 撒钱的话,谁能扛得住?! 常人宁愿被钱砸死也不愿意见钱躲避啊。 于是乎,乌光一闪,诸神中招,金钱激射,首座翻车。 这是无解的…… 陈义山骂首座城隍爷不长记性其实是误解首座了,就算首座眼睁睁看着手下神祇们一个个被金光闪瞎了眼,有前车之鉴作为提醒,但是在金光闪烁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会看的。 因为,见钱眼开。 钱的光彩闪烁着,就是神也根本无法闭上眼睛置之不理啊! 这道理连无垢道长都明白,甚至还开发出了异术…… 唯有陈义山是个特例,他有慧眼,完全不怕金光炫目,而且他又确实不爱财(因为从小不缺,对钱没什么概念),所以能避开乌光,也不怕金钱来打,但要说击败颤修,也是极难的。 颤修不是一般的魔类,是魔主。 魔主相对于普通的魔类来说,就如大神相较于小神,陈义山相较于无垢道长,那种差距是极大的。 在夜不行市井中,陈义山遇上的魔类虽数量多,可整体十分孱弱,完全是不堪一击的存在,陈义山弹指之间,就能将他们封镇住,然后轻而易举的加以诛杀……可眼下的这个颤修,魔道已经是极其深湛了,近乎可以无缝衔接似的切换妖和魔身份,陈义山的手速虽快,施展封镇符也是需要时间的,总之,来不及。 尤其是在无法使用照妖镜和鉴魔镜的情况下,不敢施展地煞火的环境中,简直就是束手无策! …… 颤修是很狡猾的,他不怕神祇们,只有些畏惧陈义山。 陈义山对照妖镜和鉴魔镜都看的很重,颤修看在眼中,明白在心里:陈义山有某种厉害的仙术,须要借助那两面镜子施展,呵!岂能让此仙得逞? 在闪瞎了首座城隍爷的眼睛之后,颤修把脑袋一晃,瞬间便现出了本相,正是个金光灿灿的大蟾蜍,周身还笼罩着一层极为浓郁的魔气!他大嘴张开,猩红的舌头弹出来一丈多长,卷起照妖镜和鉴魔镜,倏的吞入腹中。 陈义山上前去抢的时候,已经晚了。 懊恼之余,陈义山心中忍不住暗骂:诸神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包括首座城隍神在内,也包括迟迟不见现身的中岳神君! 嵩岳距离这里也不远啊,怎么还不来?! 老糊涂迷路了吗?! 啊啊啊啊,该怎么办! 继续跟这泼魔缠斗? 呃,毫无意义。 放任这泼魔不管,等中岳神君来了之后再作打算? 也不行的。 魔类毫无人性,放纵这泼魔,他定然会在城中大开杀戒的! 怎么办,怎么办…… 陈义山在脑海中迅速的思量着,突然间有了个主意,不如,试试这个法子—— 他喊了一声:“剑兄,劳烦再出来一趟。” “嗡” 玄英灵剑震颤有声,“噌”的从鞘中飞出,在空中盘旋起来。 颤修“嗤”的一声讥笑道:“陈仙尊是技穷了吗?又要让这把飞剑冲锋陷阵了?” 陈义山只当是没听见。 “是嫌它挫伤挫的不够厉害吗?来来来,本魔主站着不动,让它来刺!皱一皱眉头,不算魔道大能!” 陈义山没觉得有什么,玄英灵剑已经是恼了,“咻”的一声就要去刺颤修,却被陈义山一声断喝:“回来!” 喊停了。 玄英灵剑有些委屈的飞了回来,晃了三晃,意思是:怎么不叫我刺他?! 陈义山低声骂道:“你能硬的过他么?还真是嫌卷口卷的轻啊!” “嗡”玄英灵剑弯了。 陈义山懒得理会它,指引灵气,连画了两道地煞火符,轻轻弹动,用加持术将火符印在剑尖之上,然后吩咐了一声:“去吧!一定要碰到他!” “咻!” 玄英灵剑兴奋的射了出去。 之前,陈义山曾经把天罡雷符加持在玄英灵剑之上,然后飞剑千里之外,取了水蛇妖的首级,还劈了洞庭湖神侍女的云袖……而今,再试试地煞火符。 “泼魔,说好了站着不动,动了不算魔道大能哦。” 陈义山笑吟吟的揶揄激将。 “嘁!”那颤修面露不屑,真个是凝立不动,任凭玄英灵剑爆掠而来,剑尖直抵自己的咽喉! “叮!” 先是一声金撞金的脆响。 剑身弯曲了。 颤修嘿然发笑:“呵呵不自量力,就如你这般,还敢——哎哟!” “噗!” 在颤修的笑声中,一股幽蓝色的火焰突然从玄英灵剑的剑尖处蹿了起来,瞬间弥漫到颤修的脖颈! 玄英灵剑的剑尖处也冒出一缕青烟。 但听那颤修“嗷”的一声惨叫,再也不顾什么魔道大能的身份了,整个身子化作一团金光,狂奔入阴云中,双手猛挥,奋力扑打脖颈处的火焰…… 居然凑效了?!陈义山大喜过望,飞身就去追那泼魔。 陈义山所画的地煞火符似乎是不够剧烈,想要铄金则稍显效力不足,在颤修钻入阴云中之后,又连番扑打,已经是熄灭了,可饶是如此,那颤修的脖颈处也被烧得红彤彤如炭一般,像是要软化成水了一样! 看见陈义山追来,颤修目中露出惊怖的神色,再度逃窜。 “别跑啊,魔道大能!不是说好了站住不动吗?”陈义山冷笑着,继续追袭了上去! 第267章 老东西终于来了 第267章 老东西终于来了 颤修逃起命来,速度倒也真不慢,而且他专找云层躲避,一团团的乱钻乱伏,陈义山每每快要追上了,又失了他的行踪,慧眼观望到之后,对方便又换了地方,想要彻底堵住他,也不大容易。 “剑兄,我们分头追。” 陈义山伸手招呼玄英灵剑近前,准备再往剑尖上加持地煞火符,却突然看见剑魂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陈义山惊愕道:“剑兄,怎么了?” 凝神一看,剑尖处,竟然也被地煞火烧的通红! 用手一摸,软了! “嘶……”陈义山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大变,既心疼又极度自责,喃喃道:“我怎么忘了这一节? 地煞火能伤金蟾财妖,自然也能伤玄英灵剑啊!” 都是金,当然都怕火克! 而且,玄英灵剑还不如金蟾财妖本身坚韧,再把地煞火符加持其上,怕是要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不能这样了。 “剑兄,是我失策了,是我对不住你,抱歉!你,你赶紧回鞘里去吧。” 陈义山煞白着脸,收了玄英灵剑入鞘中。 抬头,再望颤修,陈义山面色阴郁,眼中杀气大起,他现如今是前所未有的怨恨此魔! 为了对付这个魔主,玄英灵剑已经吃大亏吃了两次了! 混账东西,一定要处之而后快啊…… 逃遁到远处的颤修看见陈义山收了玄英灵剑,先是觉得陈义山是在刻意为之,想要引诱自己靠近而已……但转念又一想:不对啊,那把剑,五行也属金啊,也怕火啊。 颤修明白了。 这魔头笑了笑,捂着脖子又缓缓飞了回来,冲着陈义山嘶声说道:“好厉害的火啊!三昧真火我都不怕的,却被你那火烧的几乎化掉脖子!不过,你那把剑,也承受不住你的火吧!嘿,嘿嘿……” 陈义山觑看着颤修,没有说话,心中暗暗的思忖着:眼下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在中岳神君来之前,得先想办法拖住这个泼魔,或者说,让这泼魔离开京师也好。 只要是到了空旷无人的地方,施展地煞火术就可以无所忌惮了。 “陈仙尊怎么不说话?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吗?” 颤修满面讥讽。 “泼魔,我先前倒还真是有些小看你了。” 陈义山冷笑着,道:“你确实很厉害。” “陈仙尊,你面目看起来很老实,可是心底比我还奸诈些啊。” 颤修松开了手,脖颈咽喉处仍旧是一片鲜红,似血又非血,显见是被烧的不轻,他怨毒的看向了陈义山:“我知道你想借助照妖镜和鉴魔镜干什么了? 想照住我,让我不能动弹,然后用刚才那种火烧化了我,对吧? 可惜了,现如今,两面镜子都在我的肚子里,你那把剑也玩不灵了!眼下,陈仙尊预备怎么对付我这个魔主呢?” “你也不必得意,毕竟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施展出全力呢。” 陈义山云淡风轻的撩动长发,很是平静的说道:“刚才那火,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你若真有胆量,我们不如换个地方比拼,好好决个高下。” “换个地方?” 颤修环顾四周,有些踌躇满志,双眼一眯,笑道:“这个地方难道不好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不好,我真施展全力的话,这座城池怕是要彻底崩坍掉的。” 这话说的言之凿凿,连陈义山自己都差点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颤修嘿然道:“那岂不更好?” 陈义山道:“人多的地方,我会分心,也无法彻底放开手脚。” “呵呵!” 颤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义山:“陈仙尊既然知道我是魔类,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有人性,我可没有!让所有的人为你我的决斗陪葬,让满天怨戾之气为你我做陪,那简直是再美好不过了!至于说想换个地方,嘿!陈仙尊你是想骗我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去吧,到那时候,你便可以无所顾忌的施展方才那种火了,对吧? 呸!真当我是傻子么? !” 陈义山目光闪烁,微微一笑,心想这泼魔倒是不上当。 便转了话头:“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识破你的底细吗?” “可以说来听听。” “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如果怕的话,就算了吧。 在这里我是放不开手脚,也不好收拾住你,但是你的同类,其他的魔,就未必有你这般好的运气,能寄宿到如此厉害的妖孽身上。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只要魔类出现,我就能发觉,发觉一个,诛灭一个,绝不姑息!你做好当孤家寡人的准备了吗?” 陈义山连哄带骗外加恐吓,不管颤修上不上当,总之,拖延时间的目的是达到了。 颤修不是笨蛋,他渐渐的也发觉了陈义山的意图,拖延时间嘛,正好,刚才被紫玉圭打的头晕,被地煞火烧的钻心痛,也趁机歇歇,不就是聊天么,怕什么? “陈仙尊,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不能走了,我是真怕你那火啊。 还有,你怕是在别处还埋伏了帮手吧?” “哦,原来你还是会害怕的,我以为魔类都是不惧生死的,至少,你那些同类是这样宣称的,我当时用火把他们烧成灰烬,他们都不愿意配合我呢。” “随你这么说好了。” 颤修目中怨恨的神色极为浓郁,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显得狡诈奸猾:“我就是不吃你的激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就是要在这里祸害大宋子民,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的火着实厉害,可你有所顾忌,不敢在这京师中随便施展,嘿嘿!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杀我魔类,我难道不会杀你同根同源的人类么? !要不,陈仙尊现在就看看我的手段?” 把双手摊开,颤修阴测测的笑着,俯瞰向京师城中,狞声说道:“我若是射出万道乌光去,你猜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泼魔放肆!” 陈义山厉声喝道:“你以为我就真拿你没办法了? !你要是真敢大肆屠戮百姓,我便起火化你!百姓被你杀了,我正好去掉后顾之忧!” “呵,仙界无情,诚然如此啊。” 颤修到底还是畏惧,讪讪的缩回了手,道:“陈仙尊,事到如今,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不如一拍两散,各走各的,如何?” 陈义山冷笑道:“终于还是认输了? 要我放了你? 好等你以后继续作恶? 你若是肯说出你从西陲荒原潜入中土的秘密,然后盟天发誓永不为非作歹,我倒是可以考虑跟你一拍两散,各走各的,如何?” 颤修脸色铁青道:“那我们就这么相持着吧,看谁熬得过谁!” “相持? 呵!你刚才倒是有句话说对了,我确实还有帮手,大概也马上到了!等他到了以后,就是不用我的火,也能灭掉你。” “唬我么? !大宋境内根本就没有厉害的仙人!说实话,见到你这样修为的仙尊,我还是很吃惊的,可你要说再来一位,那便是大言欺人了,呵呵!” “不是仙,是神。” “神? 哈哈哈哈!” 颤修肆无忌惮的仰天大笑,伸手一指蜷缩在阴风黑云里呻吟的瞎眼众神,道:“大宋境内的神祇也就这样了,连京师首座大城隍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还会怕谁?” “洛神娘娘你怕不怕?” “那条蛟龙吗? 她的龙爪确实厉害,但是她能抓破我的金身吗?” “那大河神呢?” “龙龟的壳怕是也不似我这财妖金身坚不可摧。 总之,大宋境内的神,从上到下,全烂透了!” “嚯!好大的口气!” 一道雷鸣似的神音轰然传来,震得陈义山鼓膜发颤,那颤修也吃了一惊,一仙一魔都仰面眺望远方天际,那里黄橙橙的一片,却不是晚霞,而是极为灿烂的神光映照着巨大的祥云,正遮天蔽日般涌来! 是中岳神君的声音! “终于来了啊!” 陈义山难掩喜色,还暗暗骂了一句:“老东西可真是磨蹭!” 第268章 老大哥 陈义山扭头觑看颤修,波澜不惊的笑道:“你说这地面邪不邪?我正要说到他呢,他就来了。” 颤修的脸色阴沉如水,从祥云的大小以及神光的明暗程度来看,他已经能判断出来这位不速之客绝不是好惹的存在! 马上驾临的这位神祇,比京师首座大城隍还要神道精深! “来的是谁?”颤修幽幽的问了一句。 “中岳神君。”陈义山淡淡的说道:“陈某的一个老哥哥。” “中岳神君?!”颤修的脸白的有些厉害,即便是十分努力的克制着,也难掩他内心中的不安情绪:“你是仙,他是神,你认得哪门子老哥哥?” “说来也是奇怪,世上到处传言神仙不睦,两界屡有龃龉,可是我这个修仙的却偏偏跟神界的关系很好。” 陈义山摇头叹息,仿佛不胜感慨,道:“方才跟你提到的洛神娘娘,那是我的姐姐,当然,是干姐姐,虽然不是亲的,感情却胜过亲的。至于这位中岳神君,也是无奈,他前几天非要请我喝他的茶,还说什么是一年才能长出来一丢丢的神茶,连大河神都没尝过滋味。” 颤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脖颈处,被地煞火烧红的地方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脑门上,被紫玉圭砸中的那个部位,似乎也有点肿胀啊…… 陈义山兀自絮絮叨叨的说道:“当时,在嵩岳的神域之内,还有西岳神君作陪。喝了茶还不算,中岳神君非要认我做他的小老弟,让我喊他老大哥,还说什么有事就叫他,只要能帮上忙的,他肯定竭尽全力……唉,你是魔类,没有人性,大概不了解这为人处世的难处,做人不容易啊,尤其是像陈某这样,做个知名的仙人更难!到处都是想跟我交朋友的,不理还不行!;老颤,你想想看,中岳神君这种神界的领袖,口口声声说要认我当他的小老弟,我能说不行吗?他到底也是年龄大了,我喊他一声老哥哥,不算吃亏。” 颤修听的是又怕又气又酸又恼,一双魔眼怨毒的看着陈义山,恨不得把陈义山给吃了! 偏偏陈义山还唠叨个不停: “听说我这位老哥哥是神界的翘楚,不论水神界、城神界、山神界,都尊他为老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对了,你方才说不怕我洛神姐姐,也不怕大河神,连首座城隍都被你打败了,想必中岳神君也不会被你放在眼里的。等会儿他来了,你好好发挥,争取也闪瞎他的阴阳眼,再用铜板或者金钱什么的,打他几下,让他觉得疼,以后就不敢这么托大了。” “我——” 颤修很想开口骂娘。 见过装的,没见过这么装的! 什么狗屁陈仙尊,你怎么不去死啊! “呼!” “呜~~” 风声越来越恐怖,天空愈发阴暗,太阳本来就快要落山了,此时更加显得不见踪迹,祥云也越来越近,神光潋滟,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际。 陈义山暗思:老家伙来的不快,但排场倒是足够大。 京城中的老百姓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可怖场面,都吓坏了,早早的回家关门闭户,躲了起来。 原本热闹的市井里也变得鸦雀无声,大小商贩都慌乱的收拾着自己那一摊子,匆匆关门打烊…… 颤修想要逃了。 京师首座大城隍那一记紫玉圭打的他到现在心有余悸,虽然没能灭得了他,可是却实打实的造成了伤害。 若不是自己仗着财妖的特性,怕是根本无法翻盘的。 眼下,即将下场的这位中岳神君,比京师首座大城隍可厉害的多! 中岳神君是阳神,而且是先天神集体陨落之后,最早出现的后天神之一,据说人家本身就是个异类,半人半蛇的本相,修为也不全是靠香火愿力…… 对付得了吗? 怕是不成。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能用地煞火的“陈仙尊”在虎视眈眈。 颤修觉得不跑大概率是要凉。 可是想要逃跑,怕也不成。 在刚才的追逐战中,这个陈仙尊就如附骨之疽一样,甩都甩不掉! 怎么跑啊? “轰!” 一声巨响,好似半空中落下了一道霹雳,把祥云从中劈开。 颤修吓了一大跳。 陈义山也好不到哪里去,暗骂中岳神君真够虚张声势的。 就在那雷音消失之际,空中骤然多了一道人影。 正是中岳神君! 这一次,老家伙穿的十分正式,不像之前陈义山误闯神域茶局时,初识他的模样。 一身体体面面的黄锦长袍,衬托的老家伙身材高大魁梧,硕大的脑袋上戴着顶黄玉太乙冠,显得冠冕堂皇,小腹微凸,腰围不小,束袍玉带上系着一枚熠熠闪烁的神宗阳和印,很是威风! 如此穿戴,搞得老家伙浑身上下都金光灿灿的,看起来比颤修这个寄宿财妖之身的魔头还要富有。 “小老弟,你刚才说的话,老夫可是全都听到了,怎么,嫌老夫年龄大了,不配认你做兄弟吗?” 中岳神君连看都没有看颤修一眼,满脸和煦的笑容,声如洪钟似的冲着陈义山寒暄。 “哈哈哈” 陈义山开怀大笑,解释道:“小弟是闲极无聊,开个玩笑,老哥哥勿怪。老哥哥是独自来的?” “老夫喜欢独来独往啊,再说了,这世上还没有多少事是老夫独自办不下来的。” 陈义山很喜欢老家伙这种睥睨众生般的豪气,真是很有安全感,他由衷的说道:“其实有几天不见老哥哥的面,小弟心中还甚是挂念呢。” “你怕是只挂念老夫的神茶吧。”中岳神君捋着长须打趣道。 “嘿嘿老哥哥不提还好,一提那神茶,小弟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明年吧,等明年新茶上来时,老夫一准叫你来品!” “小弟感激不尽!” “咱们兄弟之间,哪有这许多客套?即便是要客套,也等打发了碍眼的东西再说。”中岳神君说到此处,才把神目乜斜,余光中稍稍瞥了一眼颤修,冷哼一声,道:“就这么个东西,也敢瞧不上神界?” 颤修很想说两句场面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嗫嚅了片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压力太大了! 这位中岳神君跟京师首座大城隍相比,完全就不似是同道中人! 两者带给颤修的感受犹如天地之别! 不用中岳神君施展什么神通,那颤修就觉得胸口发闷,呼吸紧促,有种快要喘息不上来的致命压迫感! 这下怕是真的完了……颤修悲剧的想。 第269章 真正的不堪一击 看着颤修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灰,目光阴郁的快要滴出泪来,陈义山算是满意极了。 先前那么不可一世,而今终于感觉到怕了? 中岳神君可是还没有动手呢,就这刚露面的气势,就把泼魔吓成这个样子,真要动起手来,那场面大概是好看的很。 老家伙不愧是老家伙,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相比,到底还是迥然不同的…… “老哥哥,小弟帮你介绍一下,此魔名唤颤修,乃是西陲荒原中的一位魔主,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潜入中土,附着于一只修炼千年成精的金蟾身上,很是厉害呢。” 中岳神君“哦”了一声,道:“金蟾成精的话,确实有些难办,毕竟吞的钱多,钱嘛,神人圣都喜欢。” “老哥哥说的不错,此魔借助金蟾妖体,擅使两大法术,其一,闪金光耀瞎眼目!其二,打飞钱例无虚发!坐镇京师的那些神祇们,被他打的一败涂地,所以他才敢讥讽你们神界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呢。” “那些养尊处优、目中无人的家伙们,也该挨挨打,受受挫,长长记性了,不然,他们总以为天下唯神独尊呢。”中岳神君冷笑着说道,倒是不护短。 “哦,对了,老哥哥还要留意一点,此魔是千金之躯,坚固且沉重异常,敢硬抗京师首座大城隍的紫玉圭压迫,而且最终能毫发无损的脱身。” “呵呵老夫倒不关心那些家伙们,只是好奇,以小老弟的能耐,难道也收拾不了这泼魔?”中岳神君浑不在意的听着,仍旧是连看都不看颤修,只闲聊似的询问着陈义山。 “收拾他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小弟擅用火攻。” 陈义山当然不愿意在中岳神君跟前露怯,也是云淡风轻的吹着牛:“小弟的飞剑千里斩妖是半点也不虚,可吃亏在也是五行属金,跟这泼魔硬碰硬怕是不成;金又不怕雷电,小弟的天罡雷法便只好束之高阁了;地煞火倒是他的克星。只不过,这里是京师上空,小弟的仙术太烈,唯恐一把地煞火下来,将整个京师都烧成白地。” “小老弟精通天雷地火仙法?”中岳神君有些惊讶了。 陈义山挥挥手,淡淡说道:“都是小术而已。” 中岳神君叹息道:“小老弟真是深藏不露!”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老哥哥之前说对魔类很上心,嘱咐小弟有什么消息的话要立刻告知,小弟是铭记在心的。所以,这次小弟一遇上他,就发了神谕告知老哥哥了。就是老哥哥来的稍微有些慢了。” “小老弟有心了啊!”中岳神君欣慰的点了点头,又笑道:“老夫也是在山中休憩,没有及时收到小老弟的神谕,那些神侍又不敢喊我起来,直等到我睡醒,才告诉我,我还骂了他们一通呢。” “原来如此。” “小兄弟啊,老夫想出了几个法子折磨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出他们魔界的秘密。” “这些魔类的嘴都硬的很,老哥哥最好是有足够恶毒的手段。” “嗯,放心,老夫还是很心狠手辣的……小老弟方才说,用火攻怕殃及到京师中的凡夫俗子,这倒是也好解决,咱们换个地方嘛。” 中岳神君和陈义山叙家常一样的讨论着怎么收拾颤修,怎么折磨颤修,只把人家魔主当做空气一样,那颤修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又气又恼又怕,实在是忍不了啦! 他目光一闪,瞳孔骤然紧缩,暗暗继续魔气,突然间喝了声:“你们好无趣!恕不奉陪了!” “呼” 一股浓雾似的黑气滚滚冒出,遮住了颤修的身影。 趁此机会,跑吧! 暂且不去管跑不跑得了,但不跑肯定是要玩完的! 颤修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哼!” 中岳神君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那黑气瞬间溃散,露出了颤修狂飞的身影。 “想跑?” 中岳神君骤然出手,长臂疯长,五指如钩,携着遮天盖地的威压,闪电般朝颤修抓去! 颤修刚飞出去两丈远,便觉后颈猛然一紧,他心中立时寒冷—— 被抓住了! 陈义山也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中岳神君的右臂变得至少有十余丈长,身形凝立不动,就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颤修! 这份神通,实在是太可怖了! 陈义山暗暗思量:自己与颤修易地而处的话,用奔雷身法,能躲得过去中岳神君这一抓吗? 答案怕是不太乐观…… “呃啊啊啊啊” 颤修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他疯狂地挣扎起来,拼尽全力,却根本无法抗拒那只牢牢禁锢着他的手! “这泼魔有点本事,至少是挺重的。”中岳神君若有所思道:“险些动用了老夫的赶山之力。嗯,一座京城,压不住他,换成嵩岳就行了。” 陈义山:“……” “唰!” 一道耀眼至极的金光从颤修身上轰然爆闪,陈义山急叫了声:“老哥哥小心!” “不怕的。” 中岳神君稍稍眯了眯眼睛,迅疾又睁了开来,浑不在意的说道:“这泼魔原来是用财光掩目啊,寻常神祇的阴阳眼确实难以抵抗,只可惜,老夫这一双神目盖由天生,非是香火愿力所铸的后天阴阳眼。” 陈义山松了口气。 老哥哥稳! “小老弟你的眼睛也十分了得啊。”中岳神君很是敬佩的看向了陈义山,这句夸赞是真心实意的,甚至还有些艳羡。 自己是先天神目,可人家只是个凡夫俗子,在后天才修炼成仙的啊,居然也不怕这财光夺目! 可怖! 到底是希夷老祖的衣钵传人,就这一双眼睛,便胜过神界九成的存在了! “嗖!嗖!嗖!嗖” 颤修仍旧不死心,手脚口并用,一片乌光夹杂着金芒,如网般朝着中岳神君裹来! 中岳神君背后万道黄霞绽放,如翅般层层护住了周身,那些铜板和金钱触之即落,没有一枚能打到中岳神君的身上。 陈义山暗暗咋舌,真不愧是神界的老大哥啊! 颤修用同样的招数,能打的京师众神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可是在老哥哥这里,就如小儿过家家一般。 全然无用! 什么叫不堪一击?这才是真正的不堪一击! 陈义山甚至感觉颤修好可怜…… “小老弟,再到老夫的神域中走一遭吧,那里不管是天雷还是地火,全然无惧。” “啊?好,好啊。” “这次,没有神茶款待你了,春桃倒是可以吃个够。” 中岳神君笑了笑,右手抓着颤修的脖颈,左手拂袖一挥,天地陡然反复,陈义山但觉眼前一阵朦胧,恍惚间,已斗转星移。 定睛再一看,嵩岳神域到了! 第270章 当叔叔了 还是那个茶局,山石天然形成的桌椅仍在,只不过烧水的火炉已经没有了,沏茶用的石壶也不在了,西岳神君更是不见踪影,怕是也早已经回去了华岳。 “小老弟,坐吧。” 中岳神君信手把颤修仍在地上。 陈义山点了点头,眼见中岳神君大咧咧的坐在石椅上,他便也坐了下去。 “上两枚春桃来!” 中岳神君拍掌呼唤,斧劈一样的绝壁之下,陡然现出一个石门,两名容颜清丽的神侍,各自端着个盘子,款款走来,盘子上盛的是硕大鲜艳的桃子,未到跟前,陈义山便嗅到一股异香扑鼻,不由得心旷神怡,倒也分不清楚,那香气是来自神侍之身,还是来自那春桃。 走到跟前,两名神侍不约而同的屈膝盈盈一拜,把盘子放在石桌上,又莺声燕语的告退,临走时,回眸间冲陈义山微微展颜,真是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好看极了。 “小老弟,这两个怎么样?算绝品吧?”中岳神君觑看着陈义山的模样,笑呵呵问道。 陈义山道:“好啊,算绝品了。” “老夫问的可是这两枚春桃。” “小弟说的也是春桃啊,不然老哥哥以为小弟在说什么?” 中岳神君一怔,随即捋须大笑:“哈哈哈有你的!” “呵呵”陈义山也笑着拿起了桃子,大口咬下,只觉香美多汁,入口消融,比自家的仙桃也不遑多让。 “好,真好。”陈义山赞不绝口。 中岳神君笑道:“当然好,这桃子是农皇留下的种子,天地只此一棵,就长在老夫的神域中。” “农皇?”陈义山吃了一惊:“莫不是先天大神中的农皇?” “当然。”中岳神君十分得意,道:“燧皇、羲皇、农皇都曾在嵩岳逗留过,因此这里有个胜处,唤作‘三皇寨’。” 陈义山咋舌不已。 要知道,燧皇引火种入大地,羲皇授渔猎之术以造化众生,演先天八卦以开明愚民,农皇则传医药之术救济苍生,留耕种之法活万年民生——这三皇,可都是在百姓心中拥有至高无上威望的先天大神。 可惜自女娲娘娘补天之后,盘古大神震怒,先天神们全然消失,至今不见踪影…… 陈义山想到传闻中羲皇、女娲娘娘也都是人首蛇身的模样,这中岳神君也是如此形容,他又有先天神力,莫非—— “老哥哥,恕小弟唐突,有个不知该问不该问的问题,小弟很是好奇。” “你问吧。” “老哥哥跟先天神是什么关系?” 中岳神君“嘿”的一笑,道:“还真是个不该问的问题。你让老哥哥为难啦。” “老哥哥不必说了。”陈义山拱手道:“小弟已经不好奇了。”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中岳神君跟先天神没有关联,他直接否认就可以了,但他说“为难”,那就是有关联,至于到底是什么关联,中岳神君大概是不愿意说,陈义山也不想知道了。 交浅言深并非是什么好事。 “农皇留下的种子真是极品,老哥哥这里的桃,又是天底下独一份啊。” “小老弟要是常来做客的话,就会发现老哥哥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别处缺的东西。” “那小弟可真得要常来了。” “来吧,常来的好。只可惜你修的不是神道,你要是修神道,就住在老哥哥这神域之中,老哥哥陪你修炼。” “呵呵……” 一老一少,一神一仙谈笑风生,那颤修都趴的麻木了,到底是忍不住从地上坐了起来,匍匐着不动,却偷眼觑看四周。 中岳神君冷笑道:“泼魔别张望了,你要是能从老夫的手上跑出去,也真算你能耐,老夫可饶了你。” 颤修默然无语。 到了这种地步,说狂话既无用又显得很愚蠢。 “老哥哥,此魔既然押解到你这里了,春桃也吃过了,小弟就先告辞了。”陈义山对神域的时空十分忌惮,在这里耽搁的时间长了,外面还不知道过去多少天呢,不能久留。 “小老弟别急着走,好歹也等审过这泼魔之后再走不迟。” “那,好吧。”陈义山倒是也好奇,中岳神君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颤修。 但见中岳神君双足轻轻触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过来一趟。” 陈义山诧异的看着他,正不知道老家伙搞什么玄虚,便瞧见地面上神光潋滟,如水波荡开,两道披甲戴盔的人影,一高一矮,倏忽间显现出来。 “参见爹爹。” 两名披甲者俯身跪拜,叩见中岳神君。 陈义山一愣:中岳神君还有俩儿子? 在他这一愣之际,中岳神君已经伸手指向了他,又冲那两名披甲者说道:“还不赶紧拜见你们的叔叔陈仙长?” 两名披甲者扭头看见陈义山,六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陈义山的模样实在是太年轻了,看面目,连二十岁都不到,那两名披甲者的长相又太老成了,胡须都垂到胸口上了,眨眨眼都能看见褶子,瞧着比中岳神君都老! 叫叔叔,认真的吗? “怎么?老夫认来的小兄弟,你们还看不上?”中岳神君的脸色变得不善起来。 “参见叔叔!”两名披甲者赶紧伏拜在地,冲着陈义山磕头。 “不,不敢当,快快请起!”陈义山那个窘迫啊,连忙上前扶那二人。 心中还嘀咕,怎么修仙之后,自己辈分越来越高了? 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金童喊自己小舅舅,一百多岁的叶南星喊自己掌教仙师,近乎同龄的雨晴喊自己小师祖,眼下,又多了两个耄耋老者当侄子…… 陈义山有些哭笑不得。 伸手扶那两名披甲者的时候,陈义山陡然觉得手一沉,心中讶然:哎哟,还使上劲了? 瞥了一眼跪在左侧的高大披甲者,对方面带挑衅,再看一眼跪在右侧的矮小披甲者,眼里也是不屑。 陈义山明白:人家是看不上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叔叔,有心试试自己的本事了。 强拉他们起来吗? 当然不行。 刚才对方一用劲儿,陈义山就感知到了,自己扛不住他们的大力。 慧眼看的明白,这两位,都是大神啊,大山神! 人家是有担山之力的! 陈义山如果非去硬拉的话,结果肯定是拉不起来,当众出丑…… 于是,陈义山笑了笑,坐回了石椅上,道:“两位贤侄真是客气。” 他们不是不想起来吗?那就由着他们继续跪呗。 反正自己的礼数也尽到了。 两名披甲者对视了一眼,都很尴尬,迟疑了片刻之后,都无比郁闷的自己站了起来,但是对陈义山的不屑之情,表现的又更明显了些。 第271章 最坑儿子的爹 “小老弟,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都是老夫认下的干儿子。” 中岳神君似乎是没看出陈义山与披甲者之间的微妙状态,他捻着胡须,微笑着介绍道:“傻大个这位,叫做石玄,住在峻极峰,替老夫坐镇太室山,统领着太室之下三十六峰大山神,七十二处小山神;至于枯瘦伶仃细小个儿这位,叫做浑善,住在连天峰,替老夫坐镇少室山,跟石玄一样,也领着三十六峰大山神,七十二处小山神。他们俩既是老夫的干儿子,也是老夫的得力神将。” 陈义山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陈某对两位神君久仰了,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小老弟你也不必捧他们,他们比你还差得远呢!”中岳神君道:“就他们两个,若是遇上这魔主,也讨不了好去。” 石玄早就不服了,当下忍不住说道:“爹爹,哪个魔主这样厉害,让儿子们也见识见识!” 浑善也忿忿的附和道:“就是!爹爹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呵,还不服呢?喏,在地上坐着的这位就是!怎么,你们两个要试试?” 石玄挺胸凸肚,大声道:“儿子就是想要试试的!” 浑善眼瞪得跟铜铃一样:“不错!” “好!”中岳神君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扭头望向颤修,幽幽说道:“那泼魔,你起来,跟老夫的儿子们练练手。” 颤修仰起脸来,“哼”了一声:“士可杀而不可辱!” “砰!” 中岳神君一拳挥出,闪电般正中颤修面颊! “唔”的一声闷哼,颤修直接飞出去两丈多远,又被中岳神君暴长的手臂捏住咽喉,抓了回来,恶狠狠摔在地上,抬脚踩住脸,啐了一口。 又残暴,又干脆。 陈义山都无语了。 果然是心狠手辣! “练不练?”中岳神君盯着颤修,语气森寒道:“你不愿意跟他们练的话,老夫跟你练,保证辱够你。” 颤修半边脸颊都有些凹陷了,疼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崩落,他怨毒的看了中岳神君一眼,气为之夺,道:“练……” 中岳神君冷笑着,移开了脚,喝道:“站起来!” 颤修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神情幽怨,模样惨淡,就像是个受了一辈子气的小媳妇。 “爹爹,让我先来!”石玄挺胸抬头的往前走,伸手一指颤修:“兀那泼魔,你有多大本事,也让本——” “嗖!” 颤修手起一道乌光,正中石玄眉心,打的石玄“啊”一声惨叫,捂着头就蹲了下来。 “泼魔敢偷袭我兄长?!”浑善骂了一声,学着他干爹,飞身扑起,也是一拳挥出,朝颤修的脸砸去。 颤修张开嘴来:“嗬!” 金钱飞出,打的那个准啊,正中浑善的腰眼! 这一下比石玄挨的那一下还重! 浑善“嗷”的一声,弓着身子伏跪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中岳神君瞥了一眼颤修,点点头道:“不错,打得好,算你识相,没有故意让着他们。” 颤修:“……” 陈义山想笑,但是又不敢。 从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爹。 到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心疼。 老家伙明知道这颤修就是神祇们的克星,居然还要激将俩傻儿子去吃亏。 陈义山用慧眼看得明明白白,石玄和浑善都是阴神,与城隍神、土地神们一样,是依靠着吸收香火愿力来增持神道的,与中岳神君这种疑似具备先天神血统的阳神有着天壤之别! 石玄和浑善的神通可不小,虽然比不上京师首座大城隍,可至少是比老金鱼还要厉害些,但即便如此,遇上随手打钱,随口吐金的颤修,也得叫爸爸……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嘛。 陈义山还暗暗感动:自己爹就不这样,似乎是,从来没坑过自己的,嗯,似乎是…… “方才不是叫嚣的挺厉害么?结果就这种修为?这泼魔还没动真本事,用金光闪瞎你们的狗眼呢!” 中岳神君啐了一口,冲两个老儿子指指点点的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自以为坐镇太室少室,住在峻极连天,就天下无敌了?就你们这种水平,跟坐镇京师的那个首座城隍有什么区别?!” 陈义山:“……” 老哥哥哎,多大仇多大怨也犯不着这么恶心首座吧? 首座爷可是是能凭本事差点打跪颤修的存在,即便是被颤修翻盘,好歹也能挡住几十枚铜板和金钱的毒打,这你这俩儿子哪里比得上? 石玄揉了揉眉心,也觉得丢人现眼,默不作声的扶起还在颤抖的浑善,臊眉耷眼的站到了中岳神君的身后:“爹爹,儿子们知道错了。儿子们无能,让爹爹丢脸了。” “丢的是你们自己的脸,跟老夫有什么相干?!难道老夫打不过这泼魔?!” “是是是……” “是?!” “不是,不是,这泼魔当然打不过爹爹,是儿子们自己丢自己的脸了。” “哼!”中岳神君很是吹毛求疵的瞪了俩儿子几眼,扭头又看陈义山:“小老弟,你露两手给这俩废物瞧瞧,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啊?”陈义山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一时发怔道:“老哥哥,有这个必要吗?” 石玄早已经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站在中岳神君身后探头探脑道:“陈小叔叔,有这个必要的。” “是啊,陈小叔叔露两手给侄子们看看呗。”浑善也哈着腰幸灾乐祸。 “叔叔就叔叔,加个‘小’字是什么意思?!”中岳神君又骂了起来:“你们把岁月都活到了狗身上,还看不起人家年纪小?!” 石玄和浑善被骂的狗血淋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就那么并排站着,低头缩颈,胡子一颤一颤的,像犯事的罪人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但心中却更加嫉恨陈义山,无比的渴望陈义山赶紧也出个丑! “小老弟,露吧。”中岳神君很是严肃的说道:“他们俩,也忒不成器了!你这个做叔叔的,也是要负起责任来的。” “我?负起责任?这……算了,老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陈义山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这个叔叔当的真是够莫名其妙的。 陈义山不大情愿的站了起来,看着一脸幽怨的颤修,陈义山也很无奈,道:“老颤,来吧,射我。” 颤修:“……” 陈义山也不耐烦起来:“快点啊!射!用手,用嘴都行!” 颤修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骂的是什么,反正陈义山也不去关心。 陈义山想的是既然是露两手,就不能只是躲,躲的话,也不显自己的水平。 颤修咬牙切齿的出手了。 第272章 不能动了 “嗖!嗖!” 两道乌光近乎同时从颤修的袖中迸射了出来,陈义山睁着慧眼看的分明,起手伸指一夹:“哎哟,是铜板啊。” “嗬!” 一道金芒以更快的速度从颤修的喉中射出,陈义山再次伸手摒指一夹,笑道:“嘿是金钱呀。” 石玄和浑善都瞠目结舌起来。 居然能夹住?! 刚才他们上的时候,可是连看都看不清的。 中岳神君笑吟吟的啃着桃子,心中也是佩服:倒也不枉跟他称兄道弟了…… 按理说,陈义山这已经算是展示过了手段,也表现足了大仙风范,见好就收,深藏身与名就算了事,可颤修却没有停手。 “嗖嗖嗖嗖” 颤修骂骂咧咧的,完全是放开了手足口,疯狂施术! 刹那间,乌光夹杂着金芒,铜板混着金钱,在剧烈的呼啸声中,犹如暴雨梨花般满天洒落,而且只冲陈义山一人罩下! 陈义山吃了一惊,暗骂:这泼魔怕不是疯了?! 他不敢屈指去硬夹了,一枚两枚还行,在眼下这种密集的术法下乱伸手,大概率会被打废爪子的! 躲吧,正好还可以炫耀一下自己身法的伶俐和迅捷。 陈义山脚下展开奔雷身法,如穿花蝴蝶般在铜板和金钱纷纭击落的缝隙里闪来避去,显得游刃有余,犹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中岳神君停止了啃桃子的动作,眯起了眼睛,凝神观望战局,很快他便发现,以自己的先天神目,分辨颤修的攻击已经有些吃力了。 那位小老弟居然还能这样玩花活儿? 中岳神君暗暗思忖:对付这种魔气加持下的妖术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无差别的防御,如自己之前那样,以无上神力凝聚万道霞光,结为屏障护住周身,将颤修的铜板、金钱全部拦下! 似陈义山这种,凭借眼力和身法在刀尖上跳舞的举动,中岳神君既是佩服,又渐渐的狐疑。 佩服的是这位小老弟的眼力和身法是真的厉害,狐疑的是,陈义山莫非不懂无差别防御的仙术?又或是,这位小老弟始终不肯显露真正的仙法仙术? 石玄和浑善都快要看晕了。 那些纵横交织的乌光和金芒,给了他们极大的心理压力,要知道,他们是连一枚都防不住的啊。 可陈义山居然能一一躲过去! 这也太可怖了! 在石玄和浑善眼中,陈义山早就变成了一缕白色的残影,在乌光和金芒中倏忽来去,若隐若现。 他们看的眼花缭乱,已经头晕目眩了,完全跟不上陈义山的身法转移,也不敢相信有人能把眼力和脚力施展到这种极致的地步,怕是爹爹亲自下场也不敢这样炫技的吧…… 颤修显然是恨透了陈义山,如果不是这个陈仙尊半路杀出,从中作梗,他颤修也落不到眼下这种任人宰割、受尽侮辱的地步!他心中发狠,非要让陈义山吃亏,让陈义山当众出丑不可! 颤修是打算泼命上了! 把魔气完全灌注于妖体,加持于妖术,不顾一切的把飞钱施展到极致! 很快,铜板和金钱迸射的密集程度又加重了数倍! 就如暴雨如瓢泼中有掺杂着冰雹一样! 陈义山以慧眼捕捉破绽而后以奔雷身法闪避已经显出窘态,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颤修这个疯狗啊!陈义山暗暗骂了起来—— 石遁! 不得已,陈义山施展起石遁仙术了,不然他躲不开。 好在这神域之内,所触之地皆为山石,正是施展石遁仙术的绝佳地方。 于是,在极为密集的攻势下,陈义山毫无征兆的彻底消失,而后又突兀的出现在颤修的身后,冷笑讥讽到:“泼魔,还要打吗?” 颤修先是惊悚,继而红着眼恶吼道:“打!” 不要命的施术又开始了…… 中岳神君也很吃惊,这小老弟刚才用的是什么仙法仙术?怎么他消失的时候,自己的先天神目都没能捕捉到一丝迹象?! 遁术吗? 可是,不论土遁、水遁、火遁或是木遁、金遁,都逃不过自己这双如电的神目啊! 这位小老弟,还真不是吃素的啊。 至于石玄和浑善,早已经被各种震惊搞得麻木了。 现在别说让他们叫陈义山叔叔了,就算是再多认个干爹他们也不介意了…… 但是作为局中人的陈义山,现如其实有些苦不堪言。 石遁仙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施展,毕竟,这种令人惊艳的仙术就靠出其不意的偶然施展才能威慑全场。 更何况,遁术的本质是逃跑,而非正面硬刚,当它被频繁使用时,旁观者或许会看出此术的破绽,或许会察觉你的道行也不过如此——换言之,你要是能打过对方,还用遁么? 以眼下的状况来说,陈义山清楚明白,自己除非是拔足往远处逃去,不处在颤修近距离施术的攻击范围内,或者是拔出玄英灵剑在飞钱密集处舞动以格挡——但是,无论是遁逃还是拔剑,都意味着不体面,意味着自己扛不住了。 这两种举动,势必会让中岳神君看轻的:原来,你陈大仙也不过尔尔啊…… 要知道,人家中岳神君在遇上这种情况的时候,轻描淡写的绽放出万道霞光,无论是金钱还是铜板都纷纷落地,使得颤修的术法彻底归于无效; 陈义山用手接,或在钱雨中穿插来去且枚枚不沾身,隐约还可以算作是保住了他深不可测的大仙形象,可如果跑路或者拿剑去磕,那狼狈相会彻底毁掉陈义山之前所营造的一切高深气质! 不行了,得放大招! 陈义山暗暗的一咬牙,出乌月钵! 弄个假模假样的法天象地,吓老家伙一大跳,也吓的颤修不敢出招,然后自己见好就收,强行停战,以期蒙混过关吧…… 说时迟,那时快,在飞钱纷落中,陈义山手掌一翻,乌月钵已凭空显现。 躲,又躲,我再躲,等着看法天象地吧疯狗! 哎?! 怎么没反应?! 在近乎狼狈的避趋进退中,陈义山慌乱的发现,乌月钵似乎是坏了,期待中的巨大幻象竟然没有出现! 他心中惶遽,正觉糟糕的时候,气海之内猛地一股力量翻涌,四肢立时僵住了! 脑海中“轰”的一声响,就像是炸雷劈在了耳边,陈义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使劲,呃啊啊啊 怎么不能动了?! 这下不是要死挨打了么? 丢大人了啊! 他拼了命的努力引导灵气,可是灵气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听话了,竟没有一丝一缕顺从他的调遣! 更诡异的是,气海中的另外一股力量却在继续涌动,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向他的四肢百骸! 是,是那股先天神力! 之前在蓬莱居,从那首诗里吸收掉的先天神力,它从沉寂状态苏醒了?! 陈义山快崩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早不反应晚不反应,偏偏这个时候反应,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自己就是拿出了个乌月钵而已啊,先天神力你躁动个什么劲儿…… 第273章 虹状神光 “唔?是神光么?!” 在陈义山身体僵住不能动弹的时候,中岳神君却悚然一惊,因为在他的视角中,他所看到的情形是:陈义山突然凝立不动,与此同时,浑身上下爆闪出一团如霓虹似的神光,如他的霞光一样,彻底护住了陈义山的周身,而颤修迸射出的所有乌光、金芒,都在触碰到那“霓虹”时,滞空了! 没有继续迸射,却也没有坠落。 一枚一枚,密密麻麻的悬浮在空中,如同满天星斗,又如棋盘上纵横交织的黑白子,既好看,又可怖! 浑善瞪大了眼睛观望着,突然间眼前发黑,“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石玄连忙伸手去拉他,不料稍稍一俯身,腿也软了,便顺势一起坐下。 “哼!” 中岳神君扭头瞪了俩傻儿子一眼,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爹爹,我们看晕了。”浑善尴尬的讪笑道。 “爹爹,陈叔不是修仙的么?他怎么也能绽放神光呢?!”石玄指着那霓虹,瞪大了眼睛,仿佛是看见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儿子记得爹爹曾经说过,神光有霞状和虹状两种,霞状常见,虹状难得,陈叔,陈叔竟能凝聚出虹状的神光?!爹爹你还只是霞状呢!” “放屁,谁说老子不能凝聚虹状神光了?老子没那必要而已!” “是是是……可是陈叔到底为什么凝聚神光呢?” “连这都不知道?老子平时都白教你们了?好好想想!” “是……” 其实中岳神君心中的惊悚不亚于他那俩儿子。 他不是不想跟俩儿子解释,为什么一个修仙者能凝聚出神光来,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石玄说的不错,虹状神光比霞状神光更为难得。 霞状成片成片的散射,而虹状是成缕成缕的聚拢,更考究神力的精纯和老道。 就如阴神们,长年累月的享用香火,享用来自千万人的不同愿力,所积蓄的神力便不精纯,根本是无法凝聚出虹状神光的。 似陈义山这种,背后长虹贯日,画弧回裹周身,更是难得! 似乎是只有先天神力才能凝聚出来! 可他一个修仙的,哪来的先天神力? 跟这儿扯淡呢?! 中岳神君百思不得其解,一切,都太诡异了! …… 陈义山觉得自己的身体僵住了有半个时辰那么长的时间,可实际上,在中岳神君、石玄、浑善这些旁观者眼中,不过是一瞬。 在艰难的熬磨中,陈义山诧异于怎么没有飞钱击中自己? 颤修停战了? 他根本没有发觉自己背后绽放出的虹状神光,要是他看见,他自己也得吓一跳! 突然间,他觉得周身一松,感觉自己似乎能动了。 而手中的乌月钵也骤然沉重了许多,还没来得及低头看那坑货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就听见“哗”的一声响—— 满空凝滞的铜板和金钱竟然都落进了他的乌月钵里! “嘶” 钵的分量,又重了许多! 若不是那股先天神力贯穿臂膀,陈义山还真拿捏不住那装满了钱的乌月钵。 这下,颤修傻了,甚至肉眼可见他的肚子大幅度的憋了下去! (还我钱啊!我上千年的积蓄啊啊啊) 中岳神君也目瞪口呆! (还,还能这么玩?把飞钱全都收了?!手上那破碗是什么东西?!) 石玄和浑善直接给跪了! (大仙!叔叔!亲叔叔!受亲侄儿一拜!) 就是陈义山自己,也是很茫然的观察着手中那只不正经的钵,暗暗思忖道: 这黑不溜秋的破碗,不就是个唬人坑人的玩意儿吗?怎么今天还发大招了?哦,明白了,钵是要饭用的,所以看见有人扔钱,它就主动收了? 可到底是希夷老祖的东西,也不至于这么贱吧? 那先天神力突然躁动又是怎么回事? 嘶头疼! 先不去想了。 甭管其他,总算是没丢人的打赢了。 心念起处,乌月钵凭空在掌中不见踪迹,连带着满满的飞钱,一起消失了。 陈义山无视颤修那近乎要吃人的目光,笑呵呵的坐回石椅上,道:“许久,都没有玩的这么尽兴了。” “小老弟啊,老夫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佩服你!”中岳神君摇摇头道:“你想拿下这泼魔,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为了给老夫个面子,你宁愿不露相,这份谦逊,好生难得!老夫领你情啦!” 陈义山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老哥哥谬赞,愧不敢当,小弟刚才是班门弄斧,贻笑方家啦。” “服气吗?!”中岳神君扭头看向两个倒霉儿子。 “服,服气……”两个老儿子都颓然的点了点头。 “叫叔叔叫亏了吗?” “没有!” “告诉你们两个眼高手低的东西,这泼魔在京师打的满天神祇狼狈不堪,唯独被你叔叔截住了!就刚才跟你们比划那两下,是他还是没动大招呢!这泼魔附着的是财妖,遍体能闪烁金光,夺目刺眼,望者皆盲!但是对你叔叔来说,什么招都根本无用!就如那些飞钱,你叔叔能躲能夹也能一古脑收了!这就是真正的大仙!老夫没有神仙殊途的门户之见,老夫可以明白告诉你们,就你们这位叔叔,稍微指点你们几句,就足够你们受用百年了!你们喊声叔还觉得屈才了?愚不可及!” 石玄和浑善那个后悔啊,冲着陈义山狂拜:“叔!陈叔!侄儿们彻底服了!” “哎呀哎呀,贤侄们请起!使不得,使不得!”陈义山连连礼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点莫名的舒坦。 “去去去,拿下泼魔,问问他是怎么潜入中土的,别在这里烦老子和你们叔。”中岳神君挥了挥手,石玄和浑善立时退下,转身去寻颤修的晦气了。 颤修一肚子的飞钱都被陈义山的乌月钵给收了,眼下毫无依仗,被石玄和浑善按住,立时就挨了一顿暴打…… 中岳神君趁机凑到陈义山身旁,轻声问道:“我说小老弟,你那虹状神光是怎么回事?” “什么虹状神光?”陈义山莫名其妙。 “呵呵滑头!”中岳神君伸手指指陈义山,笑道:“跟老哥哥还要藏私?别以为老哥哥不识货,你那种程度的虹状神光,只有先天神力能凝聚出来!小老弟啊,你说你一个修仙的,哪里来的先天神力?” 陈义山讶然一声:“老哥哥连小弟体内有先天神力这种秘密,都看出来了?” “嘿!”中岳神君不免有些得意:“老哥哥这双神目,毕竟也是先天生就的。” 陈义山笑呵呵道:“那老哥哥觉得,小弟这先天神力是哪里来的?” 中岳神君摇头道:“不好说。” 陈义山沉吟着,道:“小弟也不好说啊。” “真要跟老哥哥藏私?” “那老哥哥跟先天神到底有何关联?老哥哥但能说得出来,小弟也说得出来。” 中岳神君一怔,呆呆的看着陈义山,良久,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小老弟啊,真有你的,在这里等着老哥哥呢!也罢,咱们彼此都兜个底,下次也有聊头。” “嗯嗯嗯” 第274章 不能算人 身为魔类的下场还是凄惨的,颤修被石玄和浑善轮番毒打,顷刻间便折磨的形销骨立,连吞入腹中的照妖镜和鉴魔镜都吐了了出来。 石玄像个屠夫一样,用劈山斧把颤修的十根指头都一节节砍断了……浑善更过分,拿着凿山锥,认真的像个木匠,把颤修的脚趾头一根根都钉在地上。 被乌月钵“打劫”了所有钱财之后,颤修的“千金之躯”也变得孱弱不堪,根本无力防御石玄和浑善这两位大山神的大杀器。 那场面血腥残忍,就连陈义山这种,打小跟各种野兽、小妖孽、江洋大盗厮杀中长大的强人都无法直视! 中岳神君还跟他谈笑风生。 除此之外,石玄在颤修的肚子上压了一块小石头,上面写着“峻极峰”,浑善也不甘示弱,往颤修的头上放了另外一块小石头,上面写着“连天峰”。 那两块写了峰名的小石头都只有拳头大小,看的陈义山莫名其妙,他还以为是石玄和浑善在搞什么恶趣味,结果慧眼凝视之下,他才发现,那俩不起眼的石头竟然是实打实的真正山头—— 是石玄和浑善用搬山大法把太室、少室最重最高的山峰给搬运来了,用以折磨颤修! 天啊,太残暴了! 陈义山不由得暗暗感慨:这些大神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真的会玩!跟他们的老子干爹一样,说到做到,自夸心狠手辣,就真的心狠手辣! 颤修连声哀嚎,呻吟不已,叫唤的如同伤重待毙的野兽,却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饶是如此,他自始至终仍旧是没有提及自己到底是如何从西陲荒原潜入中土世界的,更没有出卖同类。 是真的硬气! 不过,颤修倒是吐露了自己充当蠕蠕国国师以及掳掠怀阳公主并参与国武大比的计划,目的确实如袁贞所推测的一样,在于挑起两国的战争,好使得天下兵连祸结,造乱人间,大增怨戾之气…… 陈义山本来瞧着石玄和浑善的手段残忍至极,令人发指,还挺怜悯颤修的,一听他的阴谋,便啐了一口:“你也是活该!” 陈义山既不愿意生灵遭受涂炭,也不愿意看到宋庭受到威胁,毕竟,他父亲还是位大宋的封疆大吏,他陈家也做了好几代的大宋子民,家国情怀总还是有的。 更何况,蠕蠕国到底是属于外族——外族入侵,戕害同类,无论如何都算是性质很严重,后果很可怕的事情。 陈义山决定快些回去京师,把颤修的阴谋告诉袁贞,让袁贞上报朝廷,早做打算,免得两国真闹出并兵戎相见的祸事来…… 中岳神君对于大宋朝廷的安危反倒是看的不怎么重,大宋立国的时间远远不及他称神的历史久远,在他看来,无论换成是谁做皇帝,或者无论换成是哪个朝代,他仍旧是雷打不动的中岳神君,照样还是有无数的信民来供奉香火,更不缺帝王来封禅,官员来朝圣。 只是,中岳神君也不愿意看见国与国之间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毕竟死人太多会影响到他的香火数量与质量,更会增添这天地间的怨戾之气,给魔类以可乘之机。 所以,当陈义山说要走时,中岳神君也没有再强行留客,只亲热的说着:“下次再来啊,孩儿他叔。” 陈义山笑道:“这照妖镜和鉴魔镜让小弟带走吧,去还给京师首座大城隍。” 中岳神君道:“拿走拿走,这东西我们也用不着。首座那个家伙,神通一般,脾气倒是不小,性格还刚烈,这次吃了大亏,不定怎么闹情绪呢。你把镜子还给他,肯定能落个极大的人情。” “多谢老哥哥了!” “谢什么?本来这泼魔就是你抓住的,老哥哥还要谢你呢。” “老哥哥,话不多说,小弟告辞了!” “老弟慢走!” “老哥留步!” “陈叔一路顺风啊” 在俩侄儿的殷切相拜中,陈义山飘然而去。 “爹爹,陈叔这样厉害的大仙,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头?”石玄依依不舍的望着陈义山消失在空中的背影,留恋似的问道。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们陈叔算是深得其中真谛的高人啊!” 中岳神君沉吟着叹息道:“这世上多的是大言欺人、夸夸其谈、沽名钓誉之徒,像你们陈叔这样谦逊的人,可并不多见啊。” “嗯嗯嗯越是有名气的,越不见得厉害!”浑善连连点头附和。 中岳神君扭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傻儿子,你爹我的名气大吗?” 浑善不假思索道:“当然大啊!爹爹可是神界的老大!” 中岳神君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哦那你爹爹我厉害吗?” 浑善陡觉后背一凉,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爹,老浑是个浑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不会说话!”石玄赶紧给兄弟解围,傻笑道:“爹爹是名气既大,又厉害的特例!” “呵,还是你会说话。” “嘿嘿都是爹爹教的好。” “那你还这么无用么?!”中岳神君突然发飙道:“折磨了那泼魔半天,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问出来!你们知道老夫这次欠了你们陈叔多大的人情债吗?!就因为上次老夫提了一嘴,你们陈叔就把这泼魔截住了,还让老夫带来神域随便盘问,结果,你们什么都没问出来,这让老夫怎么还?!” “是,是儿子无能。”石玄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呐呐的说道:“爹爹,这泼魔颤修只剩下一口气了,魔心都快涣散了,儿子瞧着他连再次寄宿的力量都没有了。要不,灭了算了。” 中岳神君“哼”了一声,道:“老夫本来还想见识见识你们陈叔的地煞火是如何厉害呢,现在他走了,也看不着了。要是他在,就能把这泼魔从头烧到脚,或者从肚子上点个天灯,那才叫好玩呢。” 颤修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听着,不觉打了个寒噤,又暗暗庆幸:好在陈义山那个混账东西走了啊…… 却听中岳神君又交待了一句:“不要杀这泼魔了,把他囚禁在神域之内,等着你们陈叔哪天再来做客的时候,给咱们点灯玩。” 石玄和浑善都兴奋了起来:“是!” 颤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破口大骂:“有种你们现在就把我灭掉!痛痛快快的杀了我也算你们是个人了!” “看这泼魔傻的多可爱。”中岳神君捋须笑着:“他居然把咱们当人看了。” “嘿嘿”石玄和浑善也笑的胡子乱抖:“咱们爷仨也能算人?” 颤修无语凝噎,彻底晕死了过去。 第275章 壁中人 中岳神君和两个傻儿子正在议论怎么处置颤修,忽然有位神侍女官走近,冲中岳神君盈盈一拜,轻声说道:“神君,爷爷叫你过去。” 中岳神君面色猛的凛然,点了点头,吩咐石玄和浑善道:“你们把那泼魔带下去关押好,然后各自回山吧。” “是!” …… 绝壁之下,神门倏现,中岳神君在前,那神侍女官在后,都是一晃之间,消失不见。 神门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绝壁也恢复了陡立千仞的模样。 内中却另有天地,中岳神君和那神侍女官走的是直挺挺的一条石道,行到尽头时,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处山坳。 放眼望去,但见风流岚动,雾霭朦胧,秀柏丛生,苍松挺立,坡上坡下又生着一株株茂密的桃树,上面所结的果实正是先前中岳神君款待陈义山时所吃的春桃。 山壁上娇花异草争奇斗艳,四处含香,满空云游烟绕,鹤唳莺啼,峰峦最高处长着一棵嶙峋的茶树,孤零零的耸立于云下,却有淡淡的霞光绽放,那正是中岳神君引以为傲的世上独一无二的神茶。 在紫雾笼罩,梅花盛放的地方,掩着一处清幽的山洞,若不细看,还难瞧见,洞口上下左右也没有什么题名,却不知是什么所在。 那神侍女官走到梅花盛放处便不再往前走了,只有中岳神君踽踽而行,到了洞前便也停了下来,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候着。 不多时,有个年轻稚嫩的白衣童子走了出来,冲中岳神君微微拱手,说道:“爷爷让神君进去呢。” 中岳神君点了点头,自往洞中走去,那白衣童子却守在了外面,并未跟随。 洞里清冷异常,几乎没有什么生气,而且四周幽暗无光,不见什么亮处,中岳神君却像是轻车熟路一般,迈步只管行进。 直走到洞穴尽头,才隐隐有虹光显现,那滴水岩下,本是光滑如镜的石壁,中岳神君却凑了过去,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孙儿参见皇爷!” “唔” 一声轻呼,空无一物的石壁上陡然间现出一张人脸来,长发披背,黑须长髯垂在身前,累累坠坠,极其浓密,两条眉毛尾稍上撩,凤眼细长,大鼻子阔口厚耳垂,虽不怒而自威,但是眉宇间的神色却略显疲惫。 他盯着中岳神君,声息孱弱的问道:“神域中来了客人么?” 中岳神君恭声回道:“是的,皇爷。” “是什么客人啊?” “哦,是个魔类,被孙儿擒住了,刚才审问了许久,想必是惊动了皇爷,不过孙儿已经吩咐手下把他押解走了。” “魔类?可是我方才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先天神力在暗流涌动,那魔类身上,有这先天神力吗?” 中岳神君吃了一惊,连忙说道:“皇爷是说先天神力啊,那是另外一个修仙的人,唤作陈义山,是孙儿刚结交不久的朋友。他能凝聚出虹状神光,也亲口承认了体内积蓄的有先天神力。” 壁中人诧异起来:“哦,一个修仙者,怎么会有先天神力?” 中岳神君摇摇头,道:“孙儿也不明白,问了他,他也讳莫如深。” “嗯,他在哪里修仙?修为如何?” “他是个古怪的仙人,修为深不可测,依孙儿估量,大概是不在孙儿之下的,这种修为的大仙极少,多在海外,但是这个陈义山却游走在人间,自称云梦掌教仙师,不在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对了,他还说自己是上八洞大仙——老祖陈希夷的关门弟子,是得了陈希夷衣钵传承的人。” “陈希夷?”壁中人沉吟着,幽幽说道:“是那个悟出了河图、洛书,解了易的小家伙吗?” 中岳神君连连点头:“是的,是他,上八洞仙门之魁首。” “陈希夷推演我的先天八卦,凭一己之力解了易,以至于河出图洛出书,确实是仙界不可多得的大才,我原不知道他精研这些是为了什么,现如今看来,他怕是惦记上我们这些陨落了的先天神们的力量了,而且,他应该还想出了吸收先天神力的法子吧,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中岳神君悚然道:“皇爷的意思是陈希夷觊觎先天神力?” “那个叫陈义山的,既然是他的关门弟子,又有先天神力在体内,这说明什么?说明是陈希夷传授或者赋予的。” “这……” “陈希夷现在何处?还在上八洞吗?” “孙儿听说,他早就不在上八洞了。多年前就失去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呵呵那还用说么?他当然是四处找寻先天神力了。” “那,那孙儿该怎么做?” 壁中人叹息了一声,道:“先天诸神大战,搅闹的天翻地覆,女娲妹子耗尽神力补天,小禹娶涂山大神之女为妻,好不容易得了定海神针去治滔天洪水,到头来还是不肯化干戈为玉帛,盘古大神一怒之下,把我等尽数封镇,想来也是应该的。彼时大战中,有不少先天神力散落到了世间,我原本想着,该是后天神慢慢寻回以增补神道的,可是据你所说,他们绝大多数都贪恋人间的香火愿力,乐意坐享其成,大概是不愿意吃苦了。你们啊,比不上陈希夷了,陈希夷寻找先天神力,也无可厚非,毕竟,能者居之嘛……” “皇爷,孙儿不是坐享其成的,孙儿是——” “我知道你,你是放心不下我嘛。其实也没什么,我在这里很好,嵩岳神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地方,你那些手下也不是摆设。你要是想出去,尽管离开,不必受我牵绊。” 中岳神君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看着壁中人,沉声问道:“皇爷,你需要多少先天神力才能破壁而出?孙儿一直都想解除你的锁镇,让你重见天日!皇爷若是出来了,六道都该以你为首!我们重整天地,再造秩序!” 壁中人的眼睛陡然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他苦笑道:“都多少年了,我早就习惯这个样子了,出不出去也无所谓,什么重整,什么再造,昔年共工与祝融想的不也是这样子吗?怕又是搅闹的天下不安,何苦来哉?不过,你要防备,不要让先天神力被那些心怀叵测者所得,不然,后患无穷啊。” “孙儿明白!那对于陈义山,孙儿该如何处置?” “你自己看着办吧,他是好是坏,你清楚的。对了,若是遇见陈希夷的话,可以带他来见见我。” “是,孙儿记住了!” “好了,我累了,你出去吧。” “皇爷歇着,孙儿告退。” …… 石玄和浑善押解了颤修之后,彼此将要回山,途中,石玄忽然问道:“老浑,你说咱们爹爹在神域中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 “秘密?” “刚才,那个神侍女官来请爹爹,我可是听见她说的话了,说什么爷爷要见。哪个爷爷?是咱们的爷爷,还是爹爹的爷爷?” 浑善呆了半天,茫然道:“什么爹爹爷爷的,你把我给说晕了。” “真是个浑人!”石玄摇摇头,道:“爹爹跟咱们两个可不一样,这你明白吗?” “明白啊,爹爹是阳神,咱们俩是阴神。爹爹比咱俩厉害多了。” “那爹爹为什么厉害呢?” “因为他是阳神啊。” “废话!”石玄恨不得打浑善一拳,冷笑都:“是阳神就一定厉害吗?上次咱们跟沁水大神起了冲突,我不照样打的他头破血流?爹爹厉害是因为爹爹有先天神的血统!” 浑善恍然大悟:“哦” 石玄白了他一眼,道:“哦什么哦?我问你,爹爹的先天血统是从哪里来的?” 浑善不假思索道:“先天啊。” 石玄怒骂:“滚!” 浑善不服气道:“老骂我干什么?那你说是怎么来的?” “咱们爹爹肯定是某位先天大神的后代!”石玄言之凿凿道:“那个神侍女官口中的爷爷,大概就是某位先天大神!” 浑善吓了一大跳:“你可别乱说话啊!先天大神早就不存在了!” 石玄摇摇头,道:“你就是蠢,我懒得跟你废话。” …… 陈义山晃晃荡荡的飞回京师,发现他在神域中待的那一会功夫,世上已经过去了七天,眼下已经是正月二十四了。 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国武大比出了极大的意外,令朝野震惊,皇上愤怒,可是颤修当时亲口说出了怀阳公主的下落,事后,众人复明,袁贞便派人把公主从驿馆中解救了出来,蠕蠕国的使团因为与妖怪、魔类勾结,全部被拿下问罪,朝廷又宣布国武大比择日再启。 陈义山先去了驿馆,却没有找到陈泰清和无垢道长,去了袁贞家里,也没见到袁贞。 但是袁家人看见陈义山时却极其的高兴,说袁贞已经找了他好几天,现在大约在宫中面见皇上,还说这次陈仙长名震京师,除魔斩妖,力压诸神,连皇上都急着拜见呢,又说什么怀阳公主对外宣称,非陈义山不嫁…… 陈义山笑了笑,只当袁家人是在开玩笑。 他没有在袁家多逗留,出来之后,便奔京师首座城隍庙去了。 (祝各位书友双节快乐!) 第276章 迟来的补丁 京师首座大城隍已经在庙里骂了七天街了。 因为太丢人。 京师中大小神祇,算上他城隍庙里的,总计不下百位之众,却当着无数人的面,被一个魔类打的落花流水,瞎的瞎,伤的伤,死的死,还丢了看家宝贝——照妖镜和鉴魔镜。 简直是城神界有史以来的奇耻大辱! 虽说在陈义山和颤修消失不见的当天夜里,神祇们的阴阳眼就都已经完全复明了,身上挨打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可是他们心中的伤痛,那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弥补的。 怎么就被打的这么惨呢? 尤其是首座城隍爷,更是恼怒的痛不欲生! 首座生前是个要强的人,死后封神也是个要强的神,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这几天已经快要气炸了! 这不,正月二十四这天,文判官和武判官照例领了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后,出来散心。溜达到城隍庙后院的寝殿外,二位爷畏畏缩缩的蹲了下来,缩在女墙内窃窃私语。 “老大,你说咱们首座爷打算折腾到什么时候?我快受不了了!”武判官很是郁闷的发牢骚。 “这就受不了啦?受不了就去找镜子啊。首座爷不是说了么,只要咱们能寻回照妖镜和鉴魔镜,便算是将功补过,以后就不用挨骂了。要是拿不回来镜子,呵别看你我位高权重,都得被发配到地方上,找个小庙守青灯去!”文判官一脸幽怨的冷笑。 “找个屁啊,谁知道那泼魔去哪里了!就算是找到了,就凭咱俩打得过么?首座爷自己还挨了一顿毒打呢!再说了,这镜子也是在他手上弄丢的啊!他自己没本事,却冲咱们撒野火!头不是头屁股不是屁股的,天天拿咱们出气!我看啊,发配到地方就去地方,跟着这位主,也没什么好结果!” “他就是那样的性子,百年前,他活着为人的时候,在朝中当的是御史大夫,好家伙,因为皇上要给自己老丈人封官加爵赐宅赏地,他谏言说于国法不合,当着满朝文武跟皇上对吵,皇上吵不过他,气的退朝,你猜他怎么着?上去抓住皇上的袖子,死活不让走,非要说个清楚,闹到最后,吐沫星子喷了皇上一脸!还说不讨论个结果,来日上朝继续喷!” “我勒个亲娘啊!”武判官一脸惊愕:“他死不死啊?!” “没死,皇上虽然暴怒,却也不敢杀他。”文判官嘿然笑道:“他为官的时候,爱民如子,不畏强权,穷的告富的,他一般都向着穷的,民告官,他又大多向着民,所以他在百姓心目中声望极高,人称‘青天大老爷’,要不然,他死后也不会被封为京师首座大城隍,坐享这么旺盛的香火。” “老大你实话说,他是不是有病?” “什么病?” “狂躁病?” “有这种病吗?” “有,我见有的狗就是这样。” 文判官甚是无语,道:“老二,咱们也不能这么诋毁首座爷,毕竟他嫉恶如仇,刚直不阿,品行上顶天立地,无可指摘。” “我也就是发发牢骚,开开玩笑嘛,咱们首座爷是什么秉性,我跟了他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就是这次,他非要我们去找镜子,不是强我们所难吗?” “是啊,那泼魔跟那位陈仙长齐齐失踪不见了,到现在,七天过去了,又都不见踪迹,不听消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咱们又能去哪里找呢?等等吧,说不定哪天首座爷自己就消气了。” “依我看啊,那位陈仙长八成是没了。” “何以见得?” “你想啊,如果那位陈仙长能打得过那泼魔,还用得着咱们拿镜子打配合么?” 文判官沉吟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话,倒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是这几天有个叫无垢道长的,就是那个天宝大法师,在城里乱晃,四处说陈仙长跟他亦师亦友,又说陈仙长六道无敌,传闻还开了赌局,跟人家下注买陈仙长赢。” “那家伙多半是个想钱想疯了的神经病,骗赌资的吧,不用搭理他。” “唔” 一文一武正议论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猛抬头,赫然发现有一双莹润明亮的眼睛正俯瞰着他们。 “嘿!” “哈!” “大胆!?” “谁呀!?” 俩判官吓得脸色发白,呼喝着跳了起来,这才看见是个白衣男子蹲在女墙上,姿势猥琐,笑容奸诈。 “陈仙长?!” “你没有被打死?!” 俩判官马上就认出白衣男子是谁了。 七天前跟颤修一起失踪的那位仙长陈义山啊。 人家回来了! “两位神官,继续聊啊,陈某还没听够呢。”陈义山笑嘻嘻的说道:“两位说的话,都还挺有意思的。” 俩判官又是尴尬,又是害怕,又是惭愧,脸顿时变成了苦瓜状,嗫嚅着,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寝殿附近有神吏听见呼喝声,出来探看,一见陈义山出现,登时喜出望外的狂奔浪嚎:“都赶紧出来啊!姓陈的来了!就在后院里!赶紧堵住他啊,别让他跑了啊!” 陈义山:“……” 这是,要干什么? 须臾间,庙里的大部队就出来了—— “陈仙长?!” “真是陈仙长啊!” “哎哟,太好了!” “天啊,我都要哭了!” “一定是仙长赢了!” “我就说仙长绝不会输的啊啊啊” …… 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们蜂拥而来,脸上都是欢欣雀跃的神色,眼里都冒着星星,亲热的寒暄着,嘴角都是谄媚的笑,还都恭恭敬敬的对陈义山行礼。 陈义山一时间感动莫名,没想到自己的声望都达到这种地步了? 他哪里知道,是因为诸神都被首座城隍爷给骂怕了,他可是能够解脱众神的大救星,所以见他就如见亲生父母一样,谁不激动? “诸位神尊客气了,客气啦!” 陈义山在感动之余,也忘形的对诸神回礼,这一作揖不要紧,轰然一声响,诸神们东倒西歪躺下一大片来。 “哎呀呀,忘了忘了……”陈义山挠头讪笑,也不敢去扶,也不敢再致歉行礼。 “是陈仙长么?!” 首座城隍爷在躺倒的神祇丛中一通猛蹚,大步流星地冲陈义山奔来,激动的一张锅底脸黑红黑红,双目饱含热泪:“陈仙长你终于回来了啊!” “让首座久等了吧?” “哈!本座料定你会回来的!这些蠢材值当你大礼回拜吗?你救了他们,他们可受不起!” “是陈某疏忽了,对不住,对不住。” “仙长不必跟他们客气,来来来,你我闲叙片刻。正殿,请!” “首座,陈某这次来是送照妖镜和鉴魔镜的,倒也没有别的事情。” 陈义山说着,已把照妖镜和鉴魔镜送了出去,分别飞入文判官和武判官手中,笑道:“完璧归赵。首座以后也不必苛责他们了。” 两位判官一时间兴奋的难以名状,挣扎着爬起来就山呼海啸:“多谢陈仙长!陈仙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出息!闭嘴!” 首座城隍爷回头骂了一句,扭脸又冲陈义山浪笑:“呵呵呵两面破镜子,不值一提,还劳仙长送回来,其实仙长自己收下用也无所谓嘛。下属们大惊小怪,也让仙长见笑了啊。” 文判官:“……” 武判官:“……” (是谁丢了镜子跟如丧考妣一样在庙里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的?!现在说不值一提?!首座爷,你还要脸么?!) 扯住陈义山的手,首座城隍爷笑的一张老脸皱如丑橘:“那泼魔是被仙长拿下了吧?” 陈义山点点头:“嗯,拿下了。” 首座眼睛一亮,又不胜感慨道:“真不愧是仙长啊!令小神汗颜!也叫京师诸神无地自容啊!” “首座过谦了,这叫陈某何以敢当?” “还请仙长赏个薄面吧,进殿来聊几句。” 陈义山微笑着,正要寒暄,突觉气海鼎炉中一阵蒸腾,青气陡然而升,从三尺五寸急剧拔高到三尺六寸,继而是三尺七、三尺八……竟一路不停,直至四尺一寸高低! “嘶” 他悚然变色,怎么回事?! 城隍庙里,本来风平浪静,此时也忽的风起云拢,无边青芒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漫来,汇聚于陈义山一身,灵气的漩涡再度涌现! 首座大城隍正扯着陈义山的手,骤觉浑身一麻,好似被闪电击中了一般,连忙撤手,愕然不已的看向陈义山:“仙长?” 陈义山正低头窥视自己的麻衣,左袖之上,补丁一个接着一个结出——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眨眼间,竟结出了六片之多! 陈义山有些发懵—— 自打上次在洛神姐姐那里喝完琼浆玉液回来,这麻衣便开始沉寂,好久都没什么动静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义山原以为自己在离开夜不行市井之后的所作所为都太小了,难入麻衣的法眼,是以它迟迟不肯结衲,没想到今天,凑成团,一下子全来了?! 第277章 七彩天石 且说,陈义山那麻衣为何之前不接纳,而今却一古脑连结了六片补丁呢? 此事还需得从陈义山在洛神府喝琼浆玉液开始说起。 原来,那夜陈义山在洛神府邸中所饮用的琼浆玉液始终都没有被他完全克化掉。 那琼浆玉液是怎么来的呢—— 传闻中先天大神西王母的方子,又经洛神搜罗天下绝品的神白玉酿制而成! 那神白玉细腻温润,白皙若羊脂,而且天生质地柔软,湿滑有异香,洛神因此而极为喜爱,但她却不知道,这神白玉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以为神白玉跟天地之间的其他玉一样,都是从石头里出来的,有些佳,有些劣罢了,其实是大谬不然! 要是让陈义山用慧眼去看那些神白玉,陈义山就会发现,其中不但蕴含着许多天地间的灵气,更有不少的先天神力! 也就是说,洛神酿出来的琼浆玉液中,不但有灵气,也有先天神力,可以说是仙酒,也可以说是神酒。 以陈义山本身的修为,远远无法把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绝酿给彻底克化掉! 正所谓能吃下去也能喝下去,到头来也进了肚子里,肠胃却消化不了…… 也亏得陈义山当时的修为是达到了洗髓之上的境界,不然,他喝那琼浆玉液不啻于是饮鸩自杀! 饶是如此,那一夜,陈义山也难受的头晕目眩、浑身虚浮,近乎晕厥…… 在老汉家中昏睡的时候,他气海中的鼎炉发力,慢慢消融了琼浆玉液里的天地灵气,对于其中的先天神力却无可奈何,只能是将其排斥在外,任由其宿留在陈义山的体内,散布于血脉百骸之中,犹如淤积。 天幸陈义山一直穿着麻衣,那是希夷老祖修仙集慧的至宝,能压制六道诸气,能察善恶,能辨是非,能晓利害……否则,它也不能自行判定陈义山所结的是否为善缘,何时该结衲,何时不必结衲,更不能帮助陈义山隐匿修为。 那一夜,它察觉出出了陈义山体内的异常,基于先天神力在血脉百骸中淤积,便强行压制,等陈义山吓走黄狐精,救了村汉和阳城县城夜游神时,麻衣也无动于衷,没有再持续结衲。 不然,结衲之后,灵气入体,行进被先天神力所淤积的血脉百骸中,势必会产生剧烈的冲突! 两者若是能够相容倒也罢了,若是无法共济,那陈义山的下场便会惨烈至极! 血脉崩断,百骸碎裂,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便是陈义山事后降妖除魔,救神救人时,麻衣却始终不结衲的缘由。 巧在正月十四那天,陈义山和无垢道长入京,被袁贞带去蓬莱居用餐,陈义山偶见照壁上的诗词,以慧眼察觉出其中的先天神力,一时心痒难搔,竟作死似的出手将其强行吸收入体内—— 若依着寻常,修仙者强行去吸收先天神力是寻死行为,可陈义山却是走了狗屎运,因为他体内本来就有一股被麻衣压制着的先天神力! 于是,本该是作死的行为,反倒是解了陈义山的危机! 照壁诗中的先天神力与他体内淤积的,来自琼浆玉液的先天神力很快便相融了,而且还形成了规模,居然可以在血脉中顺流而下,在百骸中蔓延游走! 到最后,这股形成规模的先天神力终于也到了气海之中,独立于灵气鼎炉之外,另树一帜,自成了天地…… 继而,到了上元节国武大比,陈义山无意中发现了颤修的魔类身份,便现身出手意欲将对方降服。 那天,陈义山连番加持飞剑,并且长时间滞空,还接连施展了石遁仙术、奔雷身法、封镇术、神谕术、摄空术等,又用了地煞火,看似与颤修打平,谁也奈何不了谁,其实陈义山的损耗极大! 但是那时候的陈义山却不知道自己疲惫。 原因就在于他的灵气虽然损耗极大,可先天神力却丝毫未损! 后来,陈义山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岳神君,带着颤修共同去了嵩岳神域,结果中岳神君又起幺蛾子,非要让陈义山在俩傻儿子跟前露两手。 陈义山在灵气近乎耗尽而不自知的情况下,继续出手对付颤修,奔雷身法与石遁仙术无缝衔接,对灵气损耗之大,根本是无法补给的。 到后来,陈义山自认为无法抵挡颤修的同归于尽打法,于是乎便拿出了乌月钵,打算施展他那假的法天象地之术,诈唬诈唬在场的诸位神魔—— 彼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调用的已经不是难以为继的灵气了,而是蛰伏在气海中,顺势而出的先天神力! 可那终归是他第一次使用先天神力,对于早已适应了灵气流动的血脉百骸来说,骤然驾驭先天神力是很排斥的,于是,当时的陈义山在骤然间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而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好在,先天神力毕竟是受了激发,自然而然的就能护主,所以结出了虹状神光,凝滞了颤修打出的所有金钱和铜板。 …… 但是,乌月钵突然吸收了所有飞钱,又是怎么回事呢? 绝非是陈义山胡猜的乌月钵有讨饭的本性,而是因为它的材质! 话说当年,陈希夷在云梦山老祖洞悟道,出关的时候,下了云梦泽沐浴更衣,无意中发现鳖怪,那鳖怪求陈希夷将他带出大泽,以期重见天日,陈希夷却奇怪那云梦泽中也没有什么鱼虾蚯蟹,甚至连水草都没有一根,这鳖怪是如何存活的呢? 如对陈义山所说的一样,鳖怪对陈希夷也自称是渴了喝泽水,饿了吃泽泥,因此才一直活着。 但是陈希夷仍然觉得莫名其妙,奇怪至极! 喝泽水吃淤泥能让一只老鳖活着就不容易了,居然还能让它得了灵性? 更何况,那云梦泽蕴含着一股极为强横的吸引力,这力量不是漩涡所致,泽中本来也没有什么漩涡,所以那吸扯的力量来自于何处? 陈希夷由此断定云梦泽大有古怪! 他把老鳖带出了深泽,置于金顶天池之内,然后又再次下到泽中,捏着避水诀,一处处的细细查探。 终于,凭借着慧眼之能,陈希夷在泽底淤泥深处发现了一块奇石! 那石中藏金隐玉,材质天下绝无! 更为诡异的是,那石头本身蕴含着一股极为浓郁精纯的天地灵气,内中的金玉却另外残留着许多先天神力! 这一发现可是让陈希夷觉得非同小可! 在万分惊诧之余,陈希夷反复用慧眼辨认,最终推测出来,那奇石是何来历了。 竟是昔年女娲娘娘补天之后所遗留的七彩天石!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块落入了这云梦泽中…… 可以说,云梦山地处中土,不在海外仙岛仙洲仙洞,仍然具备着还算浓郁的天地灵气,全然是因为那七彩天石落入云梦泽中的缘故。 老鳖能在泽中存活数百年,而且还渐渐养出灵性,也是因为那七彩天石的存在。 至于云梦泽本身所蕴含的极大吸引力,当然也是那七彩天石所致。 陈希夷惊叹之余,以仙术取出了七彩天石中的金玉,打造了出了一个钵,那便是乌月钵了。 换言之,乌月钵本身就是蕴含先天神力的至宝! 这也是为什么,陈义山用灵气使用乌月钵却只能弄出幻象的缘故。 因为这看起来不起眼,使用起来坑主人的小破碗是需要用先天神力才能驾驭的啊! 于是乎,当陈义山在神域中,无意识的引动先天神力去使用乌月钵时,乌月钵便发挥出了它真正的厉害—— 一照之下,飞钱尽没! 再也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虚幻噱头了。 只可惜,陈义山始终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当然,也是因为陈希夷那一缕魂念并未对陈义山言明乌月钵的真正用法。 (也正是因为陈义山动用了先天神力,藏匿在嵩岳神域中的那个壁中人才察觉到了他) 话说回来,洛神酿制琼浆玉液所用的神白玉到底是什么材质? 毫无疑问,也是女娲娘娘补天之后所遗留的七彩天石! 若是女娲娘娘再次现世,获悉她当年补天所用的宝贝被人拿去造碗酿酒,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第278章 茶非茶酒非酒 当陈义山体内的先天神力彻底稳固下来,与鼎炉灵气分庭抗礼,并存而洽,互不干涉之后,麻衣也开始了自行结衲。 阳城县荒村惊走黄狐精,救下村汉与夜游神,是为陈义山自洛神府归来之后应结的第一衲; 死池内铲除妖巢,雷劈狼妖,火焚乌鸦精,剑诛老鼠怪,是为第二衲; 县府中宽恕弃恶从善的封夫人,擒拿死性不改的黄狐精,解送城隍庙,是为第三衲; 误入嵩岳神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结交中岳神君、西岳神君,称兄论弟,引为道友,结下善缘,是为第四衲; 上元节国武大比,道破颤修真身,助力诸神降魔,庇护百姓,名扬京师,是为第五衲; 破除颤修飞钱,索回照妖镜、鉴魔镜,送归京师城隍庙,受众神拥戴,得首座感念,是为第六衲…… 当陈义山内视的时候,气海鼎炉中的灵气已经高达四尺一寸了! 回顾麻衣,两条袖子上几乎是结满了补丁,累累落落,飘飘扬扬,如同白羽,直是好看极了! 青芒汇聚庙中,诸神如沐春风,虽然无力吸收,却也目清神爽,十分受用。 那首座惊疑不定的觑看着陈义山,见他忽然掩住了嘴,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唯能看出他的神情,似喜若狂…… 首座没能看到的是,陈义山满口的牙齿已经尽数脱落,被他自己悄然抓在手里,掩在袖中了! 再开口发笑的时候,陈义山满口新齿已生,整整齐齐,莹白如贝,晶灿若玉,再配上两片红润如同涂脂的嘴唇,真是好看的不似红尘人物。 养元境界之下,第七重仙阶落齿已至! 再往后,便是换骨,直至第九重脱胎! 到了那个时候,身为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将彻底化为真仙之体,陈义山气海中压伏的妖毒也会尽数祛除! 当然,换骨与脱胎是最重要的两步,每一重天都不会只是结衲十次便能进阶的,陈义山心中清楚,倒也不怎么害怕忧愁,毕竟距离一年之期还早,慢慢来吧,好事不怕多磨…… 青芒消退,仙风止住,转瞬间已是尘归尘,土归土,城隍庙里重新弥漫起神界特有的香火气息。 陈义山轻震衣袖,微微笑着,对首座城隍爷说道:“陈某方才偶有所感,以至于出神忘情了,失礼之处,还望首座与诸神见谅。” 首座连声说道:“哪有哪有,仙长客气了!” 诸神也连连附和:“仙长言重!”心中无不感叹,人家偶有所感,就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关键是那小风吹的还贼舒坦,要是仙长能天天来庙里偶有所感一次就太好了…… 首座觉得陈义山的模样好像是发生了某种变化,可具体是什么变化,他又说不上来,心中默默认定这位陈仙长的修为实在是高深莫测,以自己的神道根本无法窥测一二,索性也不去想了。 “仙长,请吧。” “那就叨扰了。” 一神一仙步入殿中,其余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们自知没有什么资格列席,便都纷纷退下。 首座的茶比那些郡府大城隍的茶又好喝了许多,但是对于陈义山来说,喝过了中岳神君的神茶,再品尝首座的,便如凉水一般,寡然无味。 这种体会也让陈义山有了些淡淡的忧愁:有时候,喝绝品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就譬如,他尝了洛神姐姐的琼浆玉液之后,就觉得再也不会有什么好酒能入喉了。 喝了中岳神君的神品之后,喝什么茶都像是水里泡了树叶子…… 首座城隍爷自然是体悟不到陈义山的这番心境,见大仙坐在那里安安稳稳,端起杯子来拿嘴唇轻轻一碰,浅尝辄止后又放下——简直是太波澜不惊了,完全没有喝到好茶时的那种兴奋和欣喜! 首座便心有不甘的殷勤相劝起来:“仙长,你仔细尝尝这茶,端的是天下一绝,别处喝不到的!” “嗯嗯” “仙长不要只是附和嘛,来,品品,你细品!个中滋味,定然会让仙长如痴如醉的!” “呵呵好。” 陈义山只好端起杯来牛饮。 首座眨了眨眼睛,期盼的问道:“滋味如何?” 陈义山连连点头,言不由衷道:“好,好茶。” 首座不开心了:“仙长好生敷衍啊。” 陈义山赔笑道:“哈哈哪有?首座多虑了。” “仙长莫非是不喜欢品茗?哦,是了,仙界之中多有酗酒成性之人,我这里还有不少好酒呢,也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佳酿珍品!来啊!上酒!把本座封存六十年的那坛——” 陈义山赶紧摆手制止:“首座不必如此,陈某不好饮酒。” 首座一怔:“真的?修仙居然不喜饮酒?” 陈义山颔首道:“真的,陈某不好此道。首座千万不要开封,不然就暴殄天物,糟蹋好东西了。” 首座只好作罢,悻悻的说道:“可惜了,我那酒啊,普天之下,除了洛神府的琼浆玉液能比之外,再无敌手!只不过,洛神娘娘自称她的琼浆玉液是得自先天大神的方子,用神白玉酿造的,却是谁也没有见过,所以,也有可能是吹嘘的,空口无凭嘛。说到底,还是我的酒天下第一,仙长不尝,也是一大损失啊。” 陈义山本来不想打击首座的,可是又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姐姐半个“不”字,便笑道:“洛神府的琼浆玉液确实是有的,陈某在半个月前还曾喝过。自此之后,便觉天下无酒。” 首座吃了一惊:“仙长喝过洛神府的琼浆玉液?那,那位洛神娘娘吝啬至极,从不请人的!” “哪有?”陈义山笑吟吟道:“我洛神姐姐慷慨无私,她府中的宝库随我出入,但有中意者,皆可信手带走!至于那琼浆玉液,我也满饮了一坛。说实话,陈某也曾酿过仙酒,号曰‘梅花酿’,但是与姐姐那里的琼浆玉液一比,还是极其不如的。” 首座瞪大了眼睛,诧异非常道:“仙长称呼洛神娘娘什么?姐姐?!” 陈义山颔首道:“是的,洛神娘娘是陈某的结义姐姐,虽非亲的,却胜似亲的。当然了,这些都是私事,外面知道的寥寥无几。” 首座难以置信道:“可,可是我听说,陈仙长去岁在洛水上,还曾与洛神娘娘起了冲突啊!” 陈义山笑道:“嗯,那时候尚不认识洛神娘娘,冲突之后,便成了姐弟。” 首座呆了半天,又摇了摇头,道:“神与仙结为姐弟,真是匪夷所思。” “这有什么匪夷所思的?陈某对神界一向没有什么偏见。” “那是,那是,陈仙长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仙人了。不似云梦那个叫叶南星的仙娥,修为也不见得如何厉害,还眼高过顶!” “呃让首座见笑了,南星是陈某的弟子。” “……” 首座爷黑锅似的脸上又泛起了尴尬的红光。 “哈,哈哈我刚才是戏言而已!叶仙娥也是很令人敬仰的,当今皇上就推崇有加!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陈仙长的弟子!哦哦哦,是了,大比武场上,仙长现身的时候,曾提及自己是云梦的掌教仙师,当时我并不在场,但事后有手下对我提及,但我竟然给忘了!失言失言,来来来,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首座客气啦。” “啧真是名师出高徒啊,仙长也请用茶!我这里的酒能被令姊比下去,这茶,我可以说是没有谁能比我的更好!” “这个,首座,大约十天前,有朋友请我尝了一壶茶,说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 首座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颇为不服道:“仙长的哪位朋友敢说这样的大话?” 陈义山挠了挠头:“呃是我的老哥哥,首座大概也认识的,中岳神君。请我的喝的是他的神茶,一年生一丢丢那种。” 首座惊得目瞪口呆。 陈义山轻轻唤了一声:“首座?” “嗯?啊?哦哦哦!” 首座如梦方醒似的支吾起来,半晌才恢复了正常:“仙长称呼中岳神君老哥哥?” 陈义山叹息道:“嗐!他非要倚老卖老,叫我小兄弟,那我就只能叫他老哥哥咯。” “他,他还请仙长喝了他的神茶?” “是啊,西岳神君作陪嘛。” 首座喉中“咕嘟”一声,似乎是咽下了一大团口水,惹得陈义山浮想联翩:这阴神,也能有这样真实的身体触动? “仙长,那神茶,是什么滋味啊?好喝吗?” 陈义山:“……” “哈,哈哈仙长不要误会啊,怎么回事呢?其实啊,我也曾听过不少神茶的传闻,可求过中岳神君好几次,但是他都没有请过客!”首座显然是馋了,却还要掩饰。 “呵呵毕竟太少了嘛,真不够喝的。” “也是也是。”首座随口附和着,笑容僵僵的,嘴里也酸酸的。 “首座,请啊,茶都快凉了。” “嗯嗯嗯,哎呀,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会儿倒也不渴了。”首座抓耳挠腮的,心想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感觉坐立不安的难受呢? 也无心喝茶了,首座正襟危坐道:“还是跟仙长聊聊正事吧。” 陈义山点点头:“陈某洗耳恭听。” “敢问仙长,那天在我等失明之后,仙长是怎么击败颤修的,事后又去了何处?我只是好奇,仙长可说可不说啊,都没什么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那天,我本来打算用地煞火烧死那泼魔的,又怕殃及京师寻常百姓,便叫了中岳神君过来,将那泼魔带去了嵩岳神域,而后破了他的术,追回了照妖镜和鉴魔镜……首座也知道,神域时空与外界不同,陈某在那里耽搁了片刻功夫,回来后,便是七天时间过去了。” “原来如此啊!”首座颔首道:“没想到,还惊动了中岳神君的大驾!我那时候眼瞎,看不见你们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中岳神君显灵,实在是罪过!” “首座言重了。”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想要请教仙长。” “首座但问无妨。” “那颤修是魔类附着在了金蟾财妖体内,我等诸神都看不破他的真身,仙长是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陈义山笑了起来:“神仙殊途,各有各的道行。首座有阴阳眼,陈某也有仙眼嘛。” “看来,还是仙长修为高深!小神难以望你项背啦!” “哪里,哪里……” 一神一仙肉麻的互捧了一刻钟之后,首座才又扯回了正题:“仙长,这次你为大宋为百姓都立下了极大的功德,也救了我们神、圣两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回报仙长的。不知仙长有什么愿望没有,若是有,我们会竭尽全力满足仙长的!” 第279章 一个愿望 陈义山只求与首座大城隍结下善缘就好,哪里会要什么酬谢? 补丁就已经算是回报了。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修为,也不怎么想学城神界的神术了,不至于问首座要什么秘籍来看。 所以,当首座让他说出个愿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魔类是人、妖、圣、神、仙的公敌,陈某出手惩治那颤修既是出于为五道除害的公心,也是基于自保的私情,应当应分还求答谢吗?回报的事情,还希望首座不要再提及了,不然,就好像陈某是那争名逐利的人一样。” 首座肃容说道:“仙长当然不是争名逐利的人,一派仙风道骨,令我辈高山仰止,这是不消说的了。只不过,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也是小神奉行多年的原则。若说除魔是仙长基于公心私情做出来的,还镜就纯粹是在对小神施恩了。欠仙长偌大一个人情,要是不能偿还,我做神也不安啊。” 陈义山见首座说的认真,不由得沉吟了片刻,忽然间心中一动,暗想:倒是忘了几件重要的事情,原打算找他谈谈的……于是说道:“首座若是这么坚持的话,陈某倒还真是有个愿望。就是怕说出来之后,首座会不开心啊。” 首座登时笑颜逐开,连声说道:“仙长请讲!尽管放心大胆的讲,小神不是那种心形狭隘的货!” 陈义山缓缓说道:“有一位城隍,居于阳城县神庙,在其位而不谋其政,致使境内存在夜不行市井那种恶人聚集的烂窟,还有个隐匿妖穴的死池,闹的城内城外精怪出没,害人不浅,不知首座是否知道呢?” 首座的笑容僵住了。 陈义山继续说道:“之前我在天宝山,还见识过另一位城隍爷的厉害,他为了所谓神的面子,不屑于承受一个凡人异士的情,居然放任一个邪神置之不理,还刻意压制境内小土地、小山神、小水神以及小到不能再小的门神们的升迁。不知首座是否听过呢?” 首座的眉头皱了起来:“仙长的意思是?” “首座不必多虑,陈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毕竟我只是一介仙人,也不好对神界指手画脚的嘛。”陈义山笑呵呵的说道:“城隍界的诸神,也全都是以首座马首是瞻的嘛。” 首座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起来,沉默了片刻,才颔首说道:“我明白仙长的意思了。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一概撤了他们的神位!” 陈义山觑看着首座,道:“就这样?” 首座反问道:“仙长难道不满意?” 陈义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讲之前,我就怕首座会不开心,现在果不其然,首座仍然是误会陈某越界了。” 首座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仙长言重了,倒也不是——”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首座先听我解释——方才说,我有个愿望,这愿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便是希冀首座能整肃一下城隍界,使得神祇们都能恪尽职守,对得起百姓的供奉。并不是我要首座去处置某位与我有私怨的城隍。” 首座吃了一惊,道:“仙长要我整肃整个城隍界?”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大宋境内有多少个郡,又有多少个县,首座应该比我更清楚。郡府大城隍,县府小城隍,林林总总,合计不下千神,这其中,有多少是尸位素餐、滥竽充数的,又有多少是真正对得起香火钱的,首座心里有底吗?至于怎么整肃,大概不是撤掉某个城隍的神位那么简单。” 首座呐呐道:“这些事情,其实是由我麾下二十四司署理的。” 陈义山道:“那我就直说了,首座要整肃城神界,大概得从京师这座最大的庙里开始查起了。当然,我说起来容易,首座做起来极难,这些也只是陈某一厢情愿的想法,首座姑妄听之。愿望嘛,就是难实现的,才叫愿望。” 首座低头做沉思状,许久,忽然离座起身,冲着陈义山深深一揖,道:“惭愧了!小神纵然愚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好歹呢?灵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小神当初在世为人的时候,身为谏官,担任御史大夫,也是如仙长这般直言不讳的!仙长是为了小神着想,小神记住了!城隍界确实存在诸多问题,仙长所言的尸位素餐者有之,滥竽充数者有之,怙恶不悛者也有!只是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整治,再加上,我也怕叫水神界、山神界看我们的笑话,可是刚才我转念又一想,就打颤修那一战,诸神一败涂地,狼狈不堪,那才叫笑话!整肃城隍界势在必行,我不会敷衍了事的!” “我就知道首座是同道中人,所以才敢放肆说的啊。”陈义山扶起首座城隍爷,笑道:“陈某的愿望说完了,首座也答应兑现了,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千万不要再提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们就算是交下了朋友,结下了善缘,怎么样?” 首座重重的点头:“那是自然!” “好,静候城神界的佳音!”陈义山觉得是时候走了,便道:“今天,叨扰首座了许久,陈某也该告辞了。” 首座十分不舍道:“仙长要去往哪里?” “还有些私事要办,有些朋友要见,我会在京师再待上一段时间的。”陈义山打算是跟父亲一起回颍川郡的。 首座点了点头,道:“忽然想起来,小神受人之托,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皇上急着要求见仙长,仙长能不能屈尊降贵见上一见呢?” 陈义山挠了挠头,笑道:“这个……再说吧,左右还得在京师逗留几天,不着急的。” 首座赔笑道:“嗯嗯,明白了小神送仙长。” 一神一仙走到殿外屋檐下,陈义山挥手告辞,旋身入云,眨眼间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首座凝立良久,自言自语说道:“观其言语行止,不愧是真正的大仙啊。” …… 陈义山出了城隍庙,正打算再去驿馆一趟,看父亲回来了没有,突然间心血来潮,忙往空中望去,慧眼遥见内城中有道浩渺的青气直冲云霄,不禁吃了一惊,喃喃道:“这气,是真正的大仙?!那个方位,好像是蓬莱居啊,去看看!” 第280章 真仙入京 吕方为了查探题诗中的先天元炁如何消失,自行离开了蓬莱仙岛,跨海临于中土,入大宋,进京师,至今已有八日了。 先天元炁即是先天神力,自百年前被他偶然发现一股,便成心病。 毕竟,先天神力是先天大神们才拥有的力量之源,在先天神们集体陨落之后,还会有什么人能使用这先天神力呢? 他寻着原本题诗的地方,发现那百年前的小店已经变成了富丽堂皇的蓬莱居,感慨着迈步进去,店小二瞧着他面生,照例拦住,倒是掌柜的打量着他气度不俗,连忙赶走小儿,殷勤请了吕方进来。 吕方微微笑着,随手拈出一串珠子给那掌柜的,说道:“不定在你这里吃喝几天,这劳什子先给你,算作酒菜钱。若是多了不必退,若是少了我再补上。” 掌柜是识货的,见那串珠子每颗都有拇指肚大小,饱满且浑圆,熠熠生辉,光彩照人,这已经足够珍贵了,更难得的是每颗珠子都是一模一样大小,竟不差分毫! 这种宝贝,就是京师中的天潢贵胄也未必拿得出来啊! “贵客,你,你这珠子怕不是来自深海的?”掌柜的抖着手颤着音问道。 “呃,是,怎么了,不能抵钱用吗?”吕方微微有些诧异,伸手又摸出一块玉来,说道:“那这个呢?” 掌柜的再看那玉,明晃晃如琥珀一样,却透亮如水,更是连接都不敢接了! “这也不行么?”吕方心想怎么百年不来中土,凡夫俗子们的规矩都变了?他们不是最稀罕这些东西的吗? “不是不行,是太贵重了,小人承受不起啊。别说吃几桌酒菜了,便是把小人这蓬莱居给盘下来,也绰绰有余。” 掌柜的苦笑着解释道,他虽然见过世面,却仍旧差点被吕方的豪气吓尿! 好家伙,能随手丢出这些宝贝的人,得是什人啊。 京师富甲天下,却也寻不出一个来。 “既然可以抵钱,掌柜的就收下吧。” “不必了,贵客尽管在小店里吃喝,小人请了。” 掌柜的本性爱财,却也不敢收吕方的东西,只笑呵呵的陪着小心,把珠子原物奉还。 吕方点了点头,道:“你们家从小店发迹到这般程度,倒也不唯运气。你请我吃喝,倒也是应当应分的。” 掌柜的哪里知道自家发迹全是因为眼前这位“豪客”百年前无意中的一次题诗?他祖上见过吕方,他可没见过,听吕方说话莫名其妙,有些不识好歹的拿大,心中稍稍犯嘀咕,却也不以为意,赔笑说道:“是是是,全靠贵客扶持。贵客请上楼,楼上有雅间。” “你们店中原有一块照壁,上面有首诗,乃是——偶乘清风出蓬莱,遍尝凡间茶酒菜。仙落红尘无人识,半蓑烟雨凭自在。现在还在吧?” “在的!那诗可是一百多年前有位仙家老爷给题的,小店发迹全靠它了!小人都是当传家宝守,专门辟了个雅间存着呢。” “哦,那我去那个雅间吧。” 掌柜的稍稍一愣,心想这几天,那雅间都被人包了啊,包房那位主也是个不好惹的,却是为难…… “贵客,那雅间被人给提前包了,要不,咱们换一间?” “客人现在来了么?” “呃,还没有。” “那不正好么,他没来,我先到,先到先占。等他来的时候,你再给他调换一间不就成了么。” 掌柜的一阵头疼,可觑看着吕方那做派,也不敢敷衍,便点点头:“也好,也好!”于是引着吕方进去了。 照壁上的诗,吕方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其中蕴含的先天神力已经完全消失,可是他却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想当年,他为了聚拢那些先天神力,可是用了大仙法。他原本也想吸收那些先天神力的,可是他害怕内中修为冲突,一旦灵气与神力不能相容,一千年仙家修为势必毁于一旦! 而今,又是谁手眼通天,竟把这先天神力给弄没了呢? “掌柜的,是否有人对这照壁上的诗动过什么手脚?”吕方问道。 掌柜的挺胸凸肚,傲然道:“谁敢?!这诗是蓬莱仙人题的,当今的皇上慕仙,亲自来看过,还下旨庇护,传谕:只许看不许摸!谁敢动手动脚的亵渎?!” 这话一来是炫耀,二来是警告,意在提醒吕方,别摸。 吕方却皱起了眉头:“呃” 当日,陈义山发觉题诗异样并动手触碰的时候,掌柜的并不在跟前,所以不知他的传家宝早就被人给“亵渎”了。 至于袁贞,本来就看不上这所谓的仙诗,一直觉得是店家瞎编的噱头,也不满皇上慕仙薄圣,所以那天见陈义山对这仙诗“动手动脚”也没觉怎么样。他心中还想:反正山公才是真正的仙人,仙人摸仙诗不应当应分的吗? …… 掌柜的一问三不知,吕方也很是无奈,便转了话头,打听到:“这些日子里,京师来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掌柜的心想:你不就是? 嘴上却说道:“这半个月来,别说古怪的人了,就是妖怪也来过,魔类也来过,大仙也来过,真真是热闹极了!” 吕方吃了一惊:“魔类?!” “是啊!一个大魔主,附着在了一个妖怪身上,变成了蠕蠕国的国师,带队出使我们大宋,还下场参与上元国武大比!好家伙,那么多的圣道门徒,满城的护国神祇,硬是没看出来破绽。到底叫一个大仙瞧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就大打出手了!我们京师的首座城隍爷都来了,满天满地数百位神祇一拥而上,打那魔主,结果反被那魔主打的落花流水!满场的圣道门徒、异士法师、大侠武士全都闹了个眼瞎!嘿!也是天佑我大宋,到最后,那位陈大仙慨然出手,那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啊!一阵风把魔主弄没了,现在都没回来!” “你说真的?”吕方听的狐疑万分,他既震惊于魔类重现中土,又诧异于哪位大仙会在凡间游戏呢? “小店里来的多是达官贵人,他们有不少是上元大比时的看客,是亲历者,哪能有假呢?” “那位陈大仙怎么称呼,长什么样子?” “大仙的名讳谁敢胡乱提及?至于长什么样子,据说是年轻俊秀,穿着一身白衣,高大挺拔,仙风道骨。对了,还背着一把长剑。” 吕方沉吟不语。 那魔主能击败以京师首座大城隍为首的数百神祇,绝非是寻常魔类,所谓的陈大仙能胜过该魔,修为应该不会在成丹境界之下! 成丹境界之上的,无论是内阶还是外阶,皆为仙体仙骨的真仙啊! 吕方暗暗思忖:此类真仙全都在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修行,没有一位是履足红尘的,哦,只有一位,那位上八洞大仙之首的陈希夷,他倒是也姓陈,可他失踪已经那么久了,怎么可能猛然出现在这里呢?而且听掌柜的描述那位大仙的模样,似乎也不是陈希夷的样子。 所以京师出现的这位大仙陈某到底是谁呢? “多谢掌柜的告知,好了,无事了,上酒菜吧。不必问上什么,只管上你店里拿手的,最好的。” “好!贵客稍待!” …… 吕方就在蓬莱居住下了,闲暇之余在京师游荡,寻摸所谓“陈大仙”的踪迹,只是几天下来,始终都没有找到,不过他倒是也不着急,红尘俗世好不容易来一趟,急匆匆的又有什么趣味? 第281章 雅间引发的血案 蓬莱居里做的饭菜着实不错,酒也好,独家酿制的“神仙醉”与银同价,一两银子一两酒,如此贵重却仍旧供不应求。 掌柜的伺候了吕方几天,渐渐觉得这人怪异,天天坐那雅间里,每顿饭都叫一桌子菜,神仙醉也要一坛子,但饭点过后,又叫人把酒菜全部撤走,竟是纹丝未动! 搞什么玄虚? 更奇怪的是,这不吃不喝的好几天下来,人居然也没有被饿死,看模样也还精神奕奕,没什么变化。 掌柜的暗暗咋舌:这家伙,可不是个普通人啊! 掌柜的哪里知道,似吕方这种修为已经在成丹境界之上的海外大仙,早已不食人间烟火了,虽然偶尔贪恋凡间酒菜的味道,也只是闻个气得个味道罢了。 这一日傍晚,吕方照常要了一桌酒菜,坐在包间里嗅。 楼下,有个膀大腰圆的魁梧道士大咧咧进了门,穿过大堂,直奔楼梯,要往楼上来了。 掌柜的瞧见,连忙喊住:“道长!道长!且留步!” “喊仙长!” 那道士站在楼梯口处,很是不悦的瞥了掌柜一眼,嘟嘟囔囔的说道:“贫仙告诉你们几次了,陈大仙对于咱,那是亦师亦友!咱也是修仙有成的人,堂堂养元第一阶!” 正在雅间内嗅酒气的吕方对楼下的动静一清二楚,他听见这话,差点呛着。 养元第一阶,那不就是通脉嘛,入门而已,也称“堂堂”? …… 来人自然是无垢道长了。 无垢道爷在京师因为博彩发了大财,踌躇满志的要干一番大事业,他仗着袁贞的关系,四处托人请送,准备把天宝观的分观开到京师里来,这几天频繁的在城中看地,准备置办产业。 有了钱的生活当然是潇洒多了,道爷不喜欢驿馆中的饭菜,总是偷偷的瞒着陈泰清,跑来蓬莱居吃小灶。 吕方“盘踞”的那个雅间,就是无垢道爷长包的,只不过道爷前几天忙着四处“踩点”买地,没空来腐败,所以让吕方先到先占了。 当然,无垢道爷也不知道有人“鸠占鹊巢”了自己的雅间,他今天傍晚过来,就是准备大快朵颐的,以补偿最近几天的辛苦。 掌柜的瞧见他来,自然是赶紧喊住,而后满面堆笑的迎上去,假模假式的伸手打自己的嘴,嘻嘻说道:“瞧瞧小人这张嘴,又说错话了,该打!仙爷,应该叫仙爷的嘛!” 无垢道长很是满意,笑呵呵道:“可不要把仙爷我跟陈大仙的亲密关系说出去哦,我为人一向讲究谦逊,不爱张扬。” 掌柜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心中暗骂道:“还不是你自己整天到处吹嘘跟陈大仙亦师亦友么?全京师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了!神他娘的讲究谦逊,不爱张扬!”但嘴上却连连笑着拍马屁,道:“那是那是!谁不知道仙爷是个讲究人?是个不爱炫耀的人啊!仙爷,小人给你换了个雅间,带你去瞅瞅?” “换了?怎么给换了?”无垢道长瞪眼道:“贫仙给了你那么多订金,就是因为爱那一间!要留那一间!” “仙爷,雅间有的是,何必非要那一间呢?换一间也是一样的嘛。” “有仙诗的雅间才符合贫仙的身份跟气度!再说了,贫仙第一次来你家吃饭,就在那个屋内,贫仙是念旧的人,不换!” 掌柜的赔笑道:“仙爷,实是对不住,你前几天没来,雅间叫别的客人暂时占去了。” “仙爷是没来,可钱给你了啊,给了你钱,你就算空着,也不能叫别人占嘛!”无垢道长很是不满道:“你这等于是吃两家啊!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你可不算君子了!” 掌柜的叫起撞天屈来:“哎呀,可不能这么说啊仙爷,你这话简直是打小人的脸!小人愿意把钱退给仙爷。” “呵!这到底是来了一位什么大人物啊,能叫你堂堂蓬莱居的大掌柜宁愿失信又退钱的?仙爷倒要去看看!” 说着,无垢道长就大踏步朝着雅间奔去。 “哎哟仙爷,使不得!使不得啊!都是贵客,都怪小人啊!” 掌柜的连连叫苦,在后面忙不迭的追,唯恐无垢道长跟那古怪的“豪客”发生冲突。 无垢道长脚快,几步便上了楼,走到那雅间外,一把推开房门,抬眼看时,只见里面正中位置上坐着一个长发长须的青袍客,年岁看上去大约四五十了,生的倒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隐隐有股凌厉的气势隐在眉宇间,面前摆着满桌子酒菜,正低头深嗅。 无垢道长推开门看见这情形,不由得一时愣住。 掌柜的追上来瞥见吕方的做派,也是发怔,怎么这位爷原来一直是不吃不喝光闻啊。 “你是仙人么?” 吕方抬起头来,冲着无垢微微一笑,道:“原来我占的是你的雅间啊。掌柜的先前告知过我,说有客人包了这间房,是我说的客人既然没来,就先到先占,非是掌柜的失信。你不可怪他。掌柜的,你先下去吧,我跟他有些话要说。” 掌柜的左看看,又看看,感觉俩都是得罪不起的主,索性也不在其中交缠了,赶紧告辞。 无垢道长狐疑的盯着吕方,问道:“尊驾既知这是贫仙包下的雅间,为什么还硬要占了?” “因为我想看看仙诗。”吕方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轻轻捋须,已转了话头,问道:“你认识陈大仙?” “认识。” “陈大仙现今何处啊?” 无垢道长上下打量着吕方,道:“敢问尊驾是何方神圣?打听陈大仙做什么?” 吕方道:“等我见到陈大仙之后,自然有话要说。” 无垢道长见吕方占了自己的雅间不说,开口就称“你”、“我”,又一直大咧咧的坐着,很是倨傲,便有些不满起来,道:“陈大仙不是谁说想见就能见的,皇上还急着求见呢!尊驾先跟贫仙说说也是一样!” 吕方摇头笑道:“你?不够格嘛。” “我,不够格?”无垢道长勃然大怒,心想老子一直对你彬彬有礼的,你始终高高在上,神气活现的,岂有此理!?当下把眼睛一瞪,叫嚷道:“你才不够格呢!你起来!这是仙爷我的雅间!仙爷不会惯着你!” “呵呵” “呵呵个屁!”无垢道长见吕方只是冷笑,坐着无动于衷,便忍不住冲上前去,伸手去抓吕方的衣襟。 “养元通脉阶段的丐仙,也敢自称仙爷?就是我岛上的白鹤童子都比你强得多!”吕方见无垢道长冲到跟前,突然挥手,立时便有一股罡风平地掀起,卷着无垢道长如扫叶一般从雅间内飞了出去! 无垢道长大惊失色,他感觉自己被对方那么一挥,瞬间就没了力气,身不由己的飘起,直挺挺的从雅间内飞往临街的窗口,却无能为力! “哎呀呀,混账啊~~~” 眼看着无垢道长要飞出窗外,跌落酒楼前大街上,突然间又有股大力吸扯着他回去! 总算是安然落地。 没摔个半死,丢人丢到大街上去。 “呼~~” 惊魂甫定的长出了一口气之后,无垢道长定睛一看,但见是陈义山衣带飘飘的立在窗下。 这一下可是让无垢喜出望外,高呼道:“仙长,你回来了?!” 陈义山摆了摆手,示意无垢道长不要大喊大叫免得引人注意。 他正是因为瞧见此处仙气,特意从城隍庙赶来的。 眼见无垢道长没什么大碍,陈义山便扭头瞥向吕方,只看了一眼,慧眼中瞳孔便骤然紧缩,心下已是大惊: “吕方,海外真仙,寿一千一百岁,修行于蓬莱,已至成丹境界——内阶,即内化金丹之阶!” 第282章 从何处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仙,极不好招惹啊! 这是陈义山在看出吕方底细后的首要感触! 再瞥一眼照壁上的诗,陈义山心中已然猜出——那首仙诗多半就是眼前这位姓吕的真仙写下来的。 诗中的先天元炁,也即那些先天神力,多半也是这位吕大仙收集来的。 嘶~~~ 陈义山暗暗的牙疼起来,寻思着:在未经这位吕大仙允许的情况下,自己便把那些先天神力给吸收掉据为己有,人家这次万里迢迢从蓬莱仙岛赶赴中土,出现在京师,大概是来寻我晦气的吧? 怎么办? “仙长,这厮——” “咳咳” 无垢道长仗着陈义山的出现,早有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底气,摩拳擦掌捋袖子准备跟吕方放对,却被陈义山咳嗽了两声,用眼色止住。 陈义山心里明白,一个成丹境界的真仙如果不遗余力的对一个养元境界的仙人出手,结果必定是单方面的屠戮啊! 无垢道长还想报刚才的一摔之仇?做梦去吧! 这次,摊上大事了! 怎么办? 先赔礼道歉,然后美言几句,拍拍马屁,争取跟吕大仙交个朋友? 嗯,这种行为太羞耻了,实在是舍不下老脸去干,更何况干了也不好呢?万一吕大仙不认呢?万一吕大仙直接翻脸开打呢? 仙人最难相与啊! 陈义山心中一通胡思乱想,直想的脑瓜疼,最终认定:不行,不能认怂,更不能表现出来丝毫的畏惧之情! 就冲这个吕方刚才对无垢道长动手那情形,就该看得出来,姓吕的不是个惜他人性命的主。 仙界无情嘛。 自私冷漠,道行高者为尊才是仙界常态,能让真仙敬畏的,只能是修为更高的真仙。 于是,陈义山有了主意—— 先不动声色,憋住,沉住气,等对方开口。 用唬中岳神君的手段再唬一唬这位蓬莱仙尊! 不就是嘴遁嘛,轻车熟路。 …… 其实,当陈义山在细看吕方的时候,吕方也在凝视打量他。 当陈义山在心生畏惧的时候,吕方也在惊疑不定。 当陈义山在胡思乱想的身后,吕方也在心猿意马。 用一双究竟沧海的仙眼凝视陈义山了许久,吕方十分惊愕,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白衣男子。 这种情况对吕方来说很罕见! 毕竟,这世上修为比他高的仙人不多,用两只手是完全可以数得过来的,而且大多还都认识,其中,绝没有眼前这个姓陈的陌生人。 当然,还有种可能,某位真仙大能是用了变化术,改头换面成了目下的样子,游戏人间方便嘛。 若是如此,便可以问上一问了。 吕方起身,离席,拱了拱手,冲陈义山说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陈义山松了口气,到底还是等到对方先开口了! 当下微微一笑,他轻声说道:“陈义山。” 吕方目光闪烁,眉头微挑:“哦,阁下便是京师中人人称颂传扬的陈大仙?” 陈义山“呵呵”道:“世人谬赞了,愧不敢当。” 吕方心中仍旧泛着嘀咕,暗想:仙界从来不曾听过“陈义山”这个名字,想来也不会是出自十洲三岛二十四洞门下,可是他的修为怎么会高深莫测到连我也看不透的程度呢?总不至于真是哪位我所认识的真仙,变化了模样又托了个假名字来游戏红尘吧?不行,还得再问问! 于是,吕方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陈大仙你,还认得我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咱们素未蒙面,倒是无缘识荆。” 吕方皱眉道:“当真?” “呵呵~~”陈义山笑了起来,道:“认识便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这还能有什么假的真的?陈某不至于说谎的。” “就是,陈仙长不认得你又有什么稀奇的?你难道很出名么?贫仙也不认识你!怎么了?有罪啊!”无垢道长憋了一肚子气,此时终于忍不住抢了句白。 吕方心下狐疑,没有理会无垢道长的揶揄,只是暗暗忖道:“此仙坚持说不认得我,那便说明他非是我的仙友!可是在我的仙友之外,居然还有这等修为深不可测的仙人?!嘶难道说,是仙界横空出世了一位后来居上的高人能者?而我这些年来独居蓬莱,不曾云游访友,以至于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了?” 于是吕方再次冲陈义山拱手行礼,问道:“叨扰了,请教陈仙长是从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哪处来的?” 陈义山道:“吕仙长说的那些地方,陈某一处也不曾去过的。” “啊?!” 吕方再度愕然。 在他看来,似陈义山这种连自己都看不透修为的大仙真仙,必定是出自海外的顶级仙派,逃不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这个圈子,可是这个陈义山竟然说那些地方他一处也没有去过? 莫非是某个小门小派里出来的修仙天才? 那可真是要叫人刮目相看了啊! 吕方忍不住又问道:“那,那陈仙长平时都是在海外哪个山岛或是哪个仙洞中修行的?” 陈义山轻轻弹了弹衣袖,从容说道:“山岛不曾去过,海外仙洞也不曾进过,陈某只在红尘中修行。” 吕方失声道:“在红尘中?!” 陈义山颔首道:“不错,陈某修行于人间,暂执掌云梦仙派门户。” “云梦?!”吕方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就是那个仙气稀薄、仙法匮乏,出了几个修为极其低微的所谓仙人的云梦山?!” 在吕方想来,即便陈义山不是来自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顶尖仙派,至少也得是出自海外某处仙山仙岛或者仙洞吧?却没想到人家是在红尘俗世中的云梦山上入行的! 云梦山是什么鸟地方?吕方隐约听人说过,那就是个不入流的滥竽充数的仙山! 据说是一个采药童子死乞白赖从陈希夷那里扫听了些修仙的方法就开宗立派了! 而这陈义山是那破仙门的掌教仙师?! 那破山头能出一位连自己都看不透修为的大仙?! 开什么玩笑! “你这厮到底会不会说话?!” 陈义山还没觉得怎么样,无垢道长已经急赤白脸的指着吕方骂了起来:“你这家伙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云梦山怎么了?怎么就仙气稀薄、仙法匮乏了?怎么就修为极其低微了?我们陈仙长就是云梦的掌教仙师,信不信他能用大仙法打烂你的狗头?!” 第283章 又涨辈分了 无垢道长跟着叶南星修炼仙法,也算是云梦的弟子,自然要不遗余力的为云梦山正名。 虽然在事实上,他自己就是吕方口中那个当之无愧的修为极其低微的仙人…… 无垢道长一开脏口,吕方瞬间便气的脸色铁青!他身为海外真仙,蓬莱大能,在六道之中都受尽敬畏尊崇,无论仙妖神魔圣诸道中的厉害角色,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何曾被人这般辱骂过? 虽然受迫于陈义山修为难测,但吕方也不介意趁此机会试试陈义山的道行高低! 于是,目光阴寒中,吕方袍袖鼓荡,便准备动手,却忽然听陈义山说道:“道长,这位自蓬莱远道而来的吕大仙岁数很大了,脾气也不怎么小,你可别再激怒人家了。” 吕方愣住了—— 这姓陈的,他,他不是不认识我么?! 却听无垢道长“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蓬莱怎么了?蓬莱就很了不起么?岁数大又怎么了?贫仙的岁数也不小!只他脾气大么?贫仙的脾气更大!谁还不是姜桂之性,到老愈辣?!” 陈义山笑道:“道长息怒,道长只是年过五旬而已,人家吕仙长可是一千多岁了。” “什么?他一千多岁了!” 无垢道长这才算是真正吃惊了,他呆呆的看着吕方,心中想道:好家伙,这厮一千多岁?贫仙上次见到这么大岁数的,还是个王八呢! 但想想仍旧不服,无垢道长嘟囔道:“他,他就算是真一千多岁了,也不能倚老卖老吧?抢咱们的雅间,无理在先还打人,这怎么说?仙长可不能惯着他!” 陈义山道:“这照壁上的诗也是吕仙长题的,所以这雅间让给他也没什么不妥,毕竟,这酒楼都叫蓬莱居嘛。” 无垢道长瞪大了眼睛:“他,他就是写这诗的那位正主?!” 陈义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又回头看向吕方,道:“陈某没有说错吧,吕仙长?” 吕方有些发呆。 他的惊愕之情完全不亚于无垢道长!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了要出手惩治无垢道长辱骂他的事情了! 对比刚才陈义山所说的话,那些辱骂全然变得不重要了。 他眯起眼睛,凝眸盯紧了陈义山,幽幽问道:“陈仙长既然说与我素未蒙面,又怎么会知道我姓吕,来自蓬莱,又怎么知道我寿在一千多岁?而且,连这首诗是我题的,你也知道?” “没见过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义山的脸上仍旧保持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说道:“等吕仙长的修为哪天到了成丹外阶时,也能一眼看穿成丹内阶仙者的底细。姓甚名甚,修仙于何处,寿数几多,难道比天机还难窥测吗?至于这首诗,除了其中的先天元炁与吕仙长气度不符之外,那仅存的仙气,难道不正是来自于吕仙长么?” 吕方悚然变色,惊的胡须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陈义山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可是言辞中透露出来的内涵却不啻于掀起了一波滔天巨浪! 什么叫做“等吕仙长的修为哪天到了成丹外阶时,也能一眼看穿成丹内阶仙者的底细”? 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他陈义山的修为已经到了成丹外阶! 何为成丹外阶? 即成丹境界中,外化元神的阶段! 外化元神有多厉害? 简而言之,是可以元神脱离躯壳而不朽,寿命不再受天数限制!甚至说,只须躲过三灾,便能到达混元境界,进而与天同寿! 那可是所有修仙者都梦寐以求的境界啊! 这位陈仙长达到了?! 怎么可能?! 吕方身为蓬莱真仙,寿数既高,修为也深,交友遍布海外山岛,有名望得大道的真仙他几乎都认识,其中突破成丹外阶的,算起来寥寥无几,而且个个都是仙界绝对的翘楚魁首,何曾有眼前这位姓陈叫义山的? 所以吕方难以置信,可是他又不敢不信,因为对方的修为自己看不透,自己的修为却被对方看了个底透! 对方是谁自己不认识,可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来自什么地方活了多大岁数……人家是一清二楚! 甚至他还知道这首仙诗是自己写的! 哎,对了—— 想到仙诗,吕方心中又猛地涌出一个念头:这首仙诗笔锋中蕴含的先天神力莫非就是被这陈义山给弄走了?! 不对啊,他是修仙的,修仙的能驾驭先天神力吗? 要真是他做了手脚,那先天神力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陈仙长,这首诗确实是我写的,内中确实也蕴含着一股先天元炁,那是我在无意中发觉的,用袖里乾坤大仙法笼住后又压伏进去的,可是现在,内中的先天神力没有了,我也是因此才出蓬莱,入中土,进大宋京师一探究竟的。”吕方到底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 “呵呵呵”陈义山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吕仙长勿怪,是陈某见猎心喜,不忍天物暴殄,随手把那些先天神力给吸收掉了。” “你吸收掉了?!”虽然猜到有这种可能,但一经证实,吕方仍旧是被吓了一大跳:“你,你能吸收掉先天神力?!” 陈义山故作茫然状:“呃为什么不能呢?难道这很难做到吗?对了,你当初为什么要把那些先天神力给压伏在笔锋中,写这首诗呢?是一时玩心作祟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吕方:“……” 心中一万句脏话骂起,吕方差点忍不住口吐芬芳—— 不难?不难为什么老子不吸收要压伏在笔锋里?!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神他娘的一时玩心作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但吕方到底还是不敢骂,只是抓耳挠腮的苦思冥想:一个修仙者能吸收掉先天神力,这,这也太可怖了!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成丹外阶的缘故吗? “陈仙长,你真的吸收了那些先天神力?晚辈不是怀疑,而是茫然,我们修仙者用天地灵气提升修为,难容别的力量之源,陈仙长是如何能让先天神力入体还不与体内灵气产生冲突的呢?” 吕方恭恭敬敬的问道,他的神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温顺了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再盛气凌人,甚至,以一千多岁的高龄,还自称“晚辈”! 陈义山笑了,苦笑。 终于啊,还是再次唬人成功,一不小心就又涨了辈分。 第284章 二炉并存 虽然唬人成功,但是陈义山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吕方提出的那个问题十分刁钻,他恭恭敬敬的询问修仙者如何吸收先天神力且不与体内的灵气冲撞,陈义山根本就回答不上来。 毕竟,当初陈义山是因为手贱,不知道先天神力的厉害而冒冒失失强行吸收的。 至于后果的严重性,陈义山也是切身体会到了,在嵩岳神域与颤修一战差点折戟沉沙,不过最后还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难关,甚至还让乌月钵有了脱胎换骨般的表现,这其中到底是基于缘由什么化险为夷的,陈义山一概不知,想也想不明白,总之,糊里糊涂就因祸得福了…… 可是眼下,吕方寻根问底的盘到了这个问题,陈义山纵然是想不明白也要想,答不上来也要答,不然何以在这位蓬莱真仙面前维持更高层楼的大仙风范? 在陈义山沉吟的时候,吕方已经起疑了,一双仙眼觑看着陈义山,脸上的神情很值得玩味。 “陈仙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陈义山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万一这吕方醒过神来,觉察出是被言语糊弄了,恼羞成怒之下动手,自己必定得死无葬身之地! 希夷老祖说乌月钵能够挡住成丹境界之下大仙的攻击,但吕方可是成丹境界之上的。 没什么可以凭借了,自求多福吧! “何至于提到难言之隐呢?只是,你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让陈某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骑虎之势难下,索性就往大了去诌,反正吕方也无法求证。 果然,陈义山这么一说,吕方的胡子都抖了两抖:“简单?” “是啊,太简单了,陈某都不明白你茫然什么!遇到先天神力,你只管去吸收就是了,吸收你还不会吗?怎么吸收天地灵气的,就怎么去吸收先天神力。” 吕方瞠目结舌着:“只管去吸收?那万一吸收进血脉中,与体内的天地灵气发生冲撞了呢?” “冲撞?那你就压制它啊!” “可,可要是压制不住呢?总会有交汇的身后吧?” “另起炉灶会吗?”陈义山故意表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来,语速也变得很快:“天地灵气在气海之内可成一炉,炉中造化金丹,是为修仙者脱胎换骨跨越成丹境界的关键!那先天神力为什么不能另起一炉呢?” 吕方震惊的五官都变形了:“气海之中能兼容两炉?!” 陈义山冷笑道:“独立于灵气鼎炉之外,为什么不能再起一炉呢?人有一只眼就能看见万物,可为什么脸上要长两只眼呢?既有两只眼睛,难道你捂住其中一只,另外一只就看不见东西了?天地灵气视为一只眼,先天神力视为另一只眼,气海之大,如何就容不下?” “这,这这——” 吕方完全听懵了,什么一只眼两只眼,捂住一只还有一只,气海之大容不下的……在极其不淡定的心境下,他猛然扯了一把胡子,差点把下巴扯秃了,嘴里嘀咕道:“这,这完全不可想象,仙界中谁也没有这么胡闹过的,怎么可能呢?” 陈义山眉头一挑,道:“胡闹?你试过吗?” 吕方摇头道:“没,没有。” 陈义山道:“为什么不试试?” 吕方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对啊,为什么不能呢?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能?那为什么不试试呢?因为不敢啊!为什么不敢?因为仙界中人谁也没有这么做过,没有先例啊! “那陈仙长的气海中是有两个炉吗?”吕方鼓足了勇气,再次询问,他实在是无法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闻所未闻的匪夷所思之事。 陈义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吕方,直盯的吕方自己不好意思的把脑袋垂下,喃喃说道:“是晚辈愚蠢了,陈仙长要是没有,也不会这么告诉晚辈了。” “就是嘛,没有试过就断言说不可能,就说是胡闹,简直是,呵呵呵” 陈义山笑着伸手捋向颌下,摸到光溜溜的下巴时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胡须,顺势向上揉了揉鼻头,侃侃而谈了起来: “仙界中人故步自封的程度真是令我吃惊!几乎快要跟神界不分轩轾了!既要挑天时,又要占地利,说什么红尘俗世影响道心,唯有海外才得清净,这也不敢那也不敢的,修来修去全都是惜命的主,只知道跟乌龟王八比寿命,却从来不想想如何开拓革新!偏偏又一个个骄傲清高,自命不凡,瞧不上比自己修为低的,又不服比自己修为高的,只要是自己没见过的都不信,嘿!说实话,你们个个守着孤山独岛破洞能有什么见识?把坐井观天、闭门造车当修仙么?真不知道是自谁开始养成的坏毛病!” 吕方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耳根子发热直烫到后脑勺,又羞又怒的暗暗想道:不至于这么诛心吧,这位陈大仙可真是敢说! 但转念又一想,这陈大仙也是有资格这么说啊。 毕竟,人家气海中有两个炉呢。 一个炉盛敛天地灵气,一个炉收放先天神力,前无古人的破天荒操作手段! 不服也不成…… “吕仙长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的话,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吧。”陈义山是见好就收的主,眼瞧着吕方的傲气和锐气都已经被自己消磨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尽快抽身,免得言多有失。 “陈仙长这就要走了?打算去哪里啊?” 吕方却不舍得让陈义山走,这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位修为和见识都远在自己之上的大仙,不趁机多让对方指点下迷津,好偷师点东西,岂不可惜? “有些私事要办,不足为外人道也。” “哦哦,那陈仙长急吗?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想再请教一下。” “你有完没完?!” 无垢道长的暴脾气忍不住了,急吼吼道:“没听过一句话么,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叨叨叨,哔哔哔,扯东问西闹个没完,就这种悟性,你还修什么仙呢?!” 吕方:“我——” 气满胸膛! 要不是陈义山在,吕方真想伸一根指头戳死无垢道长! “道长失礼了啊!”陈义山假意责了一下无垢,又冲吕方和颜悦色的说道:“他也是着急了,仙长勿怪。我本无意来此,是寻觅道长时不意遇到了你,倒也算是咱们的缘分,所以不觉就聊的多了些。陈某是个好交朋友的人,来日方长,待闲暇时再叙不迟。” 吕方怅然若失,道:“不知陈仙长何时能得空,晚辈想邀仙长去蓬莱做客。” “会有时间的。你我后会有期吧!” “那晚辈恭送仙长!” “告辞!” 陈义山摄住无垢道长,径从楼上窗口飞出,倏忽间不见了踪迹。 吕方重重的坐回了椅子里,回忆着与陈义山谈论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对方给绕进去了一样。 “姓陈的说了好大一堆话,云山雾绕的好似有那么几分道理,可现在仔细一想,他竟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啊!而且,他到底也没有显现些什么东西加以佐证!气海中难道真的可以二炉共存?开玩笑,气海鼎炉岂能与脸上双眼相比拟?!若说天地灵气似月,那先天神力可比日,日月岂能同天?那厮莫不是在大言欺人,巧言哄我?” 想到这里,吕方猛然间站了起来,有心去追上陈义山再寻问个究竟,但走到雅间外头便又迟迟疑疑的止住了步子,他怕真有个万一。 万一陈义山是货真价实的成丹外阶大仙,自己追上去质疑他怕不是要挨顿毒打? 嗯,估计挨顿毒打都是轻的,极有可能把这一千多岁的老命给丢了! 思来想去,吕方心中满是踌躇! 须臾之后,吕方突然有了主意——有个朋友就在近处,这老友对先天神力的了解远在自己之上,去找他盘桓盘桓,问问情况,大概就能判断出陈义山所言是真是假了。 如果陈义山真的只是在唬人,在大言欺人,那自己必定饶不了他! 第285章 望父成龙 陈义山带着无垢道长急匆匆离开蓬莱居,以最快的速度在云中掠过一道残影,然后飞到驿馆后的无人僻巷中才悄然落下。 脚踏实地之后,陈义山扭头一看无垢道长,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怎么道长的头发胡须变得跟扫帚一样?这脸,怎么还裂了?” 无垢道长:“……” (呵呵很想对仙长你口吐芬芳呢,你飞那么快有考虑过贫仙的感受么) 好不容易把满头满脸的毛发理顺,揉了揉又疼又痒的脸,无垢道长还有些愤愤然,道:“那姓吕的狗屁蓬莱仙人简直是太过无礼了!抢咱们的雅间还差点摔死贫仙,仙长你怎么不出手惩戒他呢?” 陈义山左顾右盼,瞧着四周静谧,再仰面看看天上,也没有什么踪影,这才松了一口气,感受着后背发凉,他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次是你我命大,侥幸而已!” 无垢道长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陈义山打了个寒噤,道:“那个吕方的修为远在我之上!别说出手惩戒他了,他没有对你我下毒手就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快走吧,切记,以后要是再遇到那个人,千万不可鲁莽!” 无垢道长:“……” 看着陈义山往驿馆正门绕行,无垢道长呆了半天,然后慌忙跟了上去,嘴里嘟囔道:“仙长你吓唬咱干什么?那厮的修为怎么可能远在你之上呢?那厮要是真有那么高的道行,能被仙长你像训儿子一样训成那个德性么?” 现如今的无垢道长心中就是有种执念——他认定了陈义山是六道中最厉害的存在,谁敢说不是他就敢跟谁急! 至于陈义山自己说自己不行,无垢道长也是不信的,不就是谦逊么,不就是低调么,不就是不想惹麻烦么,呵呵咱还能不了解? …… 陈义山刚绕到驿馆门前,就瞧见了袁贞从馆内走出,三人相逢,袁贞快步迎上,笑容满面的深深一揖,道:“山公,小可总算是找到你了!” 陈义山慌忙还礼,道:“我早前去了贵府上,府上人说端方兄不在家中,却在这里不期而遇。” “是,小可一早就入朝觐见皇上去了。方才回家,听说山公已经回来,真是喜不自胜!小可料想山公会来驿馆,便赶紧跑来相见。结果里面没有找到仙踪,小可正打算悻悻而归呢,却没有想到出门就见喜。” 袁贞是真高兴,这次陈义山在京师逆转乾坤,降魔救世,倒是让他袁贞成了最大赢家! 毕竟,先前就是袁贞一直在永平皇帝跟前夸赞陈义山是如何如何的嫉恶如仇、护国为民、仙法广大……而今,陈义山用事实证明了他袁贞所言不虚,永平皇帝欣喜之余,对袁贞的宠信自然是又多了几分。 再加上怀阳公主也被救了出来,永平皇帝更是龙心大悦,把功劳全都算在了陈义山和袁贞头上。 今早,袁贞入朝奏事的时候,永平皇帝笑眯眯的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说是等到国武大比结束之后,就会以办事勤勉、裁决公允的名义给他升官。 所以,袁贞现在看见陈义山比看见圣人书都亲了。 陈义山执手问道:“辛苦端方兄了。在馆内看见家父了吗?” 袁贞笑呵呵道:“令尊大人还在宫中呢,皇上啊,不放人走。” 陈义山吃了一惊:“啊?家父闯祸了?” 袁贞大笑道:“哪有的事,令尊大人能闯什么祸?皇上十分嘉许令尊在颍川郡的所作所为,今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生夸赞了一番!经朝议,评定令尊适合署理颍川郡太守府,所以代太守的‘代’字已经去掉了!令尊大人现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实任太守!可喜可贺啊,呵呵朝会之后,皇上还不舍得放人,留在宫中询问颍川郡的府库仓廪、军民百姓,而后又赐宴呢。” “哦。”陈义山这才放下心来,倒也替自己父亲高兴,笑道:“这其中必然少不了端方兄的美言,多谢了!” “山公无须客气!” “端方兄,不如你先回府,我在驿馆中候着家父,料想也快回来了。等见过礼请过安就去贵府上叨扰。” “在这里候着像怎么回事?”袁贞赶紧把陈义山拉到一边,左顾右盼张望了两眼,又冲无垢道长说:“道长,劳烦你留意点周围,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无垢道长茫然道:“怎么了?” “怎么了?”袁贞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的说道:“山公现在扬名天下,京师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国武大比的时候,魔类搅弄风云,山公亲临武场,出手卫道,庇护众生,有不少人是见过山公仙颜的,还敢这么抛头露面?要是叫人瞧见,还不云集膜拜?” 陈义山苦笑道:“有斗笠么,寻一个我罩上。” 袁贞道:“披风斗笠都有的,小可来的时候特意带着的,就在前头马车里,山公快随我走吧,咱们要赶紧去。” 陈义山一愣,道:“去哪里?” 袁贞道:“入宫啊!” 陈义山茫然道:“我入宫去干什么?在这里候着家父就是了。” “皇上盼见山公一面如久旱盼甘霖啊,山公就忍心不见?”袁贞笑了一笑,又凑近了陈义山,附耳说道:“怀阳公主也一再央求皇上,想当面答谢山公呢。再者说,皇上对令尊大人如此看重,深情厚谊远超朝中大臣,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令尊大人在颍川为官恪尽职守么?” 陈义山听的眉头微蹙,这位永平皇帝就这么慕仙? 首座城隍爷也替那皇帝求过一次了,没想到现如今又轮到了袁贞。 袁贞觑看着陈义山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原说要带着公主出宫,一起来谒见山公的,最后是被小可给劝阻了。山公大概也知道当今天下的局势,毕竟是皇室以圣道治天下,以神道庇众生,若是传扬出去皇上出宫求谒仙人的消息,势必是要引起非议的啊。” 陈义山“嗯”了一声,他听明白袁贞的意思了。 永平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他老子爹,还特意留在宫中赐宴款待,这是大宋自开朝以来,任何一任地方郡守都不曾有过的荣耀! 陈泰清纵然是地方上官声卓著,也没有资格享受这等待遇,说到底,还是永平皇帝在变着法的向他陈义山致以敬意。 又说什么皇上、公主父女二人一起出宫来拜谒他…… 永平皇帝如此礼遇,陈义山要是还不愿意进宫一趟,也未免太不给永平面子了。 陈义山若是不给永平皇帝面子,永平皇帝又岂能给陈义山他老子爹面子? 唉……还是去吧。 毕竟望父成龙嘛,陈义山觉得自己为了老子爹的成长真是操碎了心。 第286章 熊山史圣 说起来,陈义山倒还是有件礼物要送给大宋朝廷。 他原本是打算悄悄送出去的,权当是做好事,也不打算留名。而今想来,为了父亲的前途,倒不如在这次入宫时,光明正大的送给永平皇帝,借机传扬一下自己父亲的名望。 打定了主意之后,陈义山让无垢道长留在驿馆中歇息用餐,他自己则跟随袁贞,上了马车,披了斗篷,往内城皇宫中驰去。 就在陈义山登上马车的瞬间,空中忽有一道残影倏的掠过,掀起一溜云浪,速度极快! 陈义山早已瞥见,心中暗暗忖道:“是那吕方走了啊,但是看他这去的方向,似乎是往西南去了,并非是回他远在东海之东的蓬莱啊。他去京师西南干什么?” “山公,怎么了?” 袁贞瞧着陈义山怔怔的抬头望天,神色有异,便也跟着张望,但见红轮西垂,晚霞忽明忽灭,云散又云聚,天光渐渐暗淡……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便好奇的询问。 “哦,没什么,就是看看时候,不觉间已是傍晚了啊。” 陈义山收回了目光,坐进车内,道:“咱们走吧。” 吕方的事情,多想无益,只要对方暂时不找自己麻烦就行。 回顾麻衣,也没有结衲,可见吕方虽然自降身份,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口称“晚辈”,但是内心深处并非真正信任陈义山。 陈义山暗暗感慨:修仙者到底还是比凡夫俗子、妖孽、圣徒、神祇要难以相处啊,除非像当初自己对待叶南星那样,出手一击制敌,三言两语点出其修行的破绽,甚至救她性命,彻底让她拜服,这善缘才能结下。 对于吕方,出手一击制敌是不用想了,至于他的修行破绽,还须自己用慧眼仔细端详审辨才可能发现,至于说救人家的性命,呵~~还是洗洗睡吧。 成丹内阶真仙要是遇上了性命危机,他一个养元落齿阶的修仙者又有什么可作为的? “山公,我们圣道中先师有言曰——食,色,性也!小可冒昧的问一句,修仙者绝此性乎?” “嗯~~啊?” 陈义山正在忧心吕方的事情,没留意袁贞忽然问了个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有些茫然,顷刻之后才缓缓回道:“见了美味佳肴,我也会食指大动,见了美人佳丽,我也觉心旷神怡。这样说来,修仙者也不至于绝了人之本性啊。” “那修仙者能娶妻乎?” “没有听说不能啊。” 陈义山越发觉得袁贞奇怪,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些莫名的事情来? 袁贞却忽然兴奋了起来,抚掌说道:“若如此,那便极好了!” 陈义山道:“什么极好了?” 袁贞笑嘻嘻道:“等山公进了宫,见到皇上和公主以后就明白了。” 陈义山呆了半天,嘀咕道:“皇上不会是也打算修仙吧?想要修仙还舍不得放下三宫六院的美人们,唔~~~” 袁贞摇了摇头,暗想:“山公在别的事情上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唯独男女之事上,如白痴一般!” …… 却说距离大宋京师西南四百里的地方,乃是弘农郡的辖境,这境内有一座有名的山,因为其“双峰竞秀,望井铭耳”的外观,被人命名为“熊耳山”。 这熊耳山的最高处是为全宝峰,高达六千余尺! 登顶往下凭望,可见四面山峰迭起如同锯齿,蔚为壮观,只是那山中猛兽栖息,虫蛇出没,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但是,在这险峰高崖之上,却矗立着一处楼台,如插云迫月,临星入斗,匾上题名“飞月楼”,倒是名副其实! 这飞月楼中住的居然还有人,只是这人并非是凡夫俗子,而是圣道之中一位大有来头的高人! 此人姓郭名礼,字彦师,不是永平年间人物,少时读史入圣道,养浩然正气已达三百余年,修为可以说是极深了! 现如今,遍布在大宋朝廷中的重臣以及地方的大员们,有不少都是郭彦师的弟子,而郭彦师本人在早年间也曾位列朝中三公,只是在年岁渐高的时候,急流勇退,自动辞去了官职,不与少壮后辈们争名逐利。 熊耳山山神与郭彦师交情不错,在获悉他辞官之后,便主动邀请他来全宝峰飞月楼隐居,这郭彦师也喜欢熊耳山中气候温润,峰灵水秀,便搬来崖上居住,人称“熊山史圣”。 就在正月二十四这天傍晚,郭彦师依卧在楼内竹榻上读书养气,忽然听见山中传出一声狂啸—— “嗷” 声震如雷,直冲云霄! 郭彦师吃了一惊,手中的竹简古史险些落地,他急匆匆出楼俯瞰下望,却见峰底山谷中,风雷滚滚,熊耳山神正率领着手下若干个大神将,各持神兵利器呼喝打杀,似乎是在共同围殴个什么东西。 神光纵横,烟雾汇聚,却难掩一股浓烈的妖气直冲峰顶上来! “嘶” 郭彦师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想:这是哪里来的妖孽,竟然有这样大的气势?!怕是熊耳山神对付不住吧。 刚起了这个念头,郭彦师就听见山谷中传出一声狰狞且浑厚的咆哮:“吃我一掌!” “轰!” “嘭!” “哗啦啦” 一时间,神光崩散,烟雾消弭,谷中震颤响动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惊得郭彦师连忙动用胸中的浩然正气,汇聚双目,凝成圣眼,洞照谷中去看个究竟。 却见熊耳山神以及手下一干神将东倒西歪,躺了一地,显然是受伤了。 另有一个穿着阴阳衣,身材极为雄壮的高大汉子傲然立在谷中,手持一杆紫竹杖,大笑了起来,憨吼吼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嘿嘿,咱们都是蠢物得道的,也就不用再打了吧,老山神,你只须把这熊耳山让与咱来住,咱便饶却你们的性命!如何?” “胡说八道!神位岂有相让的?!我堂堂——” “你堂堂个屁!别他娘的跟咱装了!直说,让不让?!” “简直是狂妄!你区区——” “我区区你大爷!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打!” “……” 郭彦师一看这还得了?! 当即念动真言,吐出一口浩然正气来,在空中迅疾幻化成一根朱毫乌杆笔,喝一声:“史笔如椽!” 但见这笔瞬间变得如缘木大小,通体金光灿灿! 郭彦师伸手一指那阴阳衣壮汉,道一声:“疾!” 那巨笔立时朝着谷中飞落,冲那阴阳衣壮汉兜头击下—— 壮汉还在呈凶,按着熊耳山山神,翻过身来用紫竹杖猛打山神屁股,哪曾料想峰顶上还有人出手偷袭?根本防备不住! 只听“砰”的一声响,那壮汉“嗷呜”一声,丢了紫竹杖,捂着脑袋便蹲了下去。 郭彦师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当即临虚御气,飞奔下山,落入谷中,去看那熊耳山山神的伤势。 第287章 竹熊夺山 郭彦师本以为自己史笔那一击足够让阴阳衣壮汉昏聩不能动弹,却不料刚下到山谷中,还没有来得及扶起熊耳山山神,便看见那壮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咦,这妖孽好生抗打!” 却见那壮汉捂着脑袋“嘶噢”一声,抬头恨恨的冲着郭彦师看去。 郭彦师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算真正看清楚了那壮汉的模样—— 但见他一张脸生的圆滚滚、胖乎乎,肥硕可爱,两颊雪白,唯独眼圈四周阴沉发黑,胳膊短腿也短,偏偏手掌和脚掌都是极大,身材比例可算是严重失调。 那壮汉又努力做出凶悍的模样,可偏偏眉宇间透着股憨气,整个看上去有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郭彦师嘴角已经浮起了笑意。 “是你用棒子偷偷的敲咱老莫?!” 那壮汉揉着脑袋瓜,怨怒的盯着郭彦师,上下扫量着:“棒子呢?拿出来让咱老莫瞧瞧,什么东西做成的,敲的咱这么头疼难忍?!” 郭彦师忍不住好笑道:“老朽没,没有棒子。” “不可能!分明就是棒子敲的,休要骗咱老莫!”壮汉吼道:“快拿出来!你笑什么?!憋住!不许笑!” “老朽没笑,也真的没有什么棒子,刚才击你脑袋的老朽用浩然正气炼出来的史笔,不是什么棒子。” 那壮汉呆呆道:“史笔?那是什么狗东西?砸的咱脑袋这样疼!” “你这蠢物!” 熊耳山山神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呵斥道:“此乃熊山史圣郭公彦师!你连史笔如椽都听不明白,还敢抢本君的山神之位来做?” 壮汉挺胸凸肚,大不服气道:“谁巴掌硬,谁就能当山神,管他什么屎笔尿笔的!你打得过老子么?打不过你凭什么统摄这片山域?!” 郭彦师盯着那壮汉,圣眼细看却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成了精怪,便问道:“这位汉子,你自说老莫,敢问是何出身?” 那壮汉瞪眼道:“你打听老子这个干什么?” “老朽只是随口问问,若不方便说也就罢了。” “告诉你又怎样?貊知道么?!咱家是貊出身,所以才叫老莫!嘿嘿咱也修炼了快千年啦!道行,高着呢!妖力,横着呢!” “貊?”郭彦师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不就是竹熊嘛!” “竹熊怎么了?!”壮汉勃然大怒道:“竹熊有什么好笑的?你不也是个熊什么圣么?看看你那熊样,熊还能瞧不起熊?!” 郭彦师摆摆手,笑不可遏道:“失礼,失礼了。老朽只是想起来你的本相,煞是滑稽啊。怪不得,怪不得你脸是白的,眼圈却黑的如此深沉,手短足也短,脑袋肚皮都滚滚浑圆,哈,哈哈” 熊山山神也跟着笑,手下的几个神将个个忍俊不禁,更有甚者,议论道:“这么个蠢物也能修炼成精?” 气的那竹熊精手持紫竹杖恶吼连连道:“不要再笑了!再笑,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打杀了吃掉!” 郭彦师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水,摇头道:“你是吃竹子的,不必吓唬我们。来,说说看,为什么要夺这熊耳山,要抢人家的山神之位?” 竹熊精道:“这山里竹子多,适合咱老莫来住!” “就为这个?” “也不单单是!”那竹熊精“哼”了一声,伸出粗大的指头指着熊耳山山神,愤愤然道:“他原本也不过是个狍子,狍子成精可以做山神,咱家貊为什么不可以?!咱老莫比他厉害,他凭什么不让给咱?” 郭彦师摇头道:“你知道他为了当上这个山神,曾经做过多少好事么?他是救了无数人命才得百姓香火供奉,岂是单凭妖力横行无忌就能做得了神祇?” 竹熊精冷笑道:“呵呵做好事么,咱老莫也能做!救人谁还能不会?” 郭彦师道:“那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什么狗屁先来后到!咱老莫却听过一句话,十万分的有道理,那叫做——小屁股坐桩子大屁股坐磨盘!这狍子山神屁股不如咱老莫的大,就该挪挪窝,腾腾地方,把熊耳山让给咱来当家!再者说,熊耳山熊耳山,听听这名字,就该是熊来掌山的!” 熊耳山山神怒道:“彦公,你听听他是何等的不讲理!” 郭彦师也板了脸,冷声说道:“你这竹熊精好不晓事明理!老朽跟你好话说尽却说不通,那也无须再说!现今劝你速速退下,否则定然严惩不赦!” “可去你大爷的吧!熊人居然帮着狍子说话!打死你们!” 那竹熊精骂骂咧咧的,抡起紫竹杖便冲着郭彦师和熊耳山山神没头没脑的打了上去! 别看他胳膊短腿短,脑袋大肚皮也大,身材比例严重失调,速度却是快的惊人! 更兼这竹熊精力大无穷,耍起狠来,紫竹杖裹挟风雷,声势是极为骇人! 熊耳山山神是被他给打伤打怕了的,眼见他又发疯,当即吓得躲在郭彦师的背后不敢现身,其余神将也都瑟瑟发抖,无一者敢上前去。 郭彦师却是浑然不惧,信手挥洒浩然正气砌成六尺厚的气墙屏障护在身前,阻住那竹熊精的紫竹杖打进来,又挥手抛出史笔当头打去! “呼!” “嘿!” “咦?!” 这一次,竹熊精有所防备,竟挡住了史笔如椽。 郭彦师惊诧之余,暗暗忖道:“这蠢物倒也不蠢!”于是又抛出一册竹简古史来,如批练般撒开,朝着竹熊精拦腰裹去! 这竹简古史是郭彦师三百年养就的圣器,极为厉害,能卷能舒,可大可小,善能缚妖束怪,中者绝难挣扎脱身! 郭彦师本意是用这圣器收了那竹熊精,却不料这一招正中那竹熊精的下怀! 他“哈哈”大笑着,顺手便把紫竹杖给扔了,就地一滚,咆哮一声,现出了原形来! 却是个什么东西? 但见它身大如巨象,头大如斗,满脸白毛唯眼圈和双耳发黑,肚皮如雪但四肢如墨,正是后世称为大熊猫的貊,修成了妖精! 此物看似蠢笨,其实极为彪悍,能爬树能下水,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掌掴狼脸臀压豺头,力能搏豹,是为山中不惧熊罴和猛虎的大兽! 偏偏这样的猛兽,性喜吃竹子! 于是,郭彦师丢出的那册竹简古史,竟被这竹熊精欢欢喜喜的一把抱住,塞进嘴里就是一通乱嚼! “昂昂昂昂昂~~~” 瞬间下了肚皮,那精还打了个饱嗝,看的郭彦师都惊呆了。 哎呀,失策了! 这下怎么弄? 郭彦师心想自己的圣器几乎都与竹木有关,岂不是都被这竹熊精天克? 制不住这蠢货啊! “彦公?有朋自远方来咯!呵呵呵” 就在郭彦师慌张的时候,空中骤然传下一阵爽朗的笑声,郭彦师听着那声音好生熟悉,便慌忙抬头仰望,却见是个长须仙人踏云驾雾临山而来,再仔细一辨认,竟是自己从前结交的好友—— 蓬莱真仙吕方! 郭彦师大喜过望,急叫道:“吕仙,你来的正是时候!速速下谷,这里有妖怪猖獗,是我克星!你来助老朽一臂之力!” 第288章 仙圣共逐妖 来人正是吕方。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陈义山身为修仙者到底为什么敢去吸收先天神力,又是凭借什么在气海中造出双炉并存的局面……狐疑之余,他猛然想起有个老朋友郭彦师隐居在熊耳山,读史成圣,对古往今来的各种正史、野史、稗官杂记无所不精,对六道的逸闻往事也近乎无所不知,便打算去问问,世间是否有此先例可循。 这一来倒是凑了巧,正逢竹熊精在谷中逞能,山神从众挨打,郭彦师被克。 耳听得老友呼唤求救,吕方忙用仙眼张望,等看清楚山谷中是一竹熊精作怪后,心中倒是喜悦,暗想:“正好有事问彦公,不如先卖个人情给他,让他感激于我!” 于是,吕方抖擞精神,卖弄仙法,合身化作一道长虹骤落谷中,立定身形,高声叱道:“是何方妖孽,胆敢在彦公跟前撒野?!” 那竹熊精刚刚吞了郭彦师的竹简圣器,摸摸肚皮,倒是很觉撑得慌,好像是胃里不能消化,正不乐意的时候,便听见有人骂他,不由得心中冒火,待翻开熊猫眼一看,却是个长须长发的青袍客站在远处,护住了郭彦师。 竹熊精也不识好歹,“哼哼”着,就地打了个滚,化回壮汉人形,伸手抄起紫竹杖,抡在胸前,骂道:“是老子在这里撒野,你要怎样?!” “好个孽畜!呵呵” 吕方得道千年,仙法无边,哪里会把一个区区竹熊精放在眼中?当即冷笑着,把手掌一翻,早有一条青藤“唰”的抖将开来,隔着十多丈远的距离,只一闪,便如电般抽在了竹熊精的腕子上! “啪!” 极其悦耳的一声脆响震颤山谷。 “唉哟!” 竹熊精张大嘴叫唤起来,手里的紫竹杖已经丢了。 “啪!啪!” 青藤甩起,如活蛇一般,又是两下,劈头盖脸的冲着竹熊精抽落! 竹熊精闪转腾挪,竟躲不过去,脸上挨了一记,屁股上也挨了一记,火辣辣的,痛彻心扉! “老子咬死你!” 竹熊精被打的发了狂性,揉揉脸摸摸屁股,红着眼向前猛扑数丈,妖气弥漫,龇牙咧嘴的露出满口白牙,要撕咬吕方! 吕方却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又把青藤挥出。 竹熊精真是怕了那青藤,怪叫一声,掉了头,扭着脖子撇了吕方,打算先去咬住青藤,等咬断了之后,再弄死吕方。 郭彦师急忙喊道:“吕仙小心!这孽畜善吞竹木!” 话音刚落,便瞧见青藤的一头已经被竹熊精咬在了嘴里。 “嘿嘿” 竹熊精龇牙狞笑。 郭彦师脸色一变,道:“糟糕!” 吕方却浑不在意,轻笑道:“无妨,无妨,我这仙藤采自蓬莱,浸于东海,祭炼八百年才成我随身仙器,谅这孽畜也无能为力!” 说话间,吕方把手一抖,竹熊精顿觉牙口吃紧,浑身如遭电击,刚惊悚着要松开嘴,身子却已经被甩飞了出去! “啊咣!” 竹熊精胖大的身躯先是撞在山壁上,发出极其响亮的一声闷响,而后又跌落谷中,翻了好几个滚。 呃呃呃 头晕目眩,星光灿烂,好想吐…… 但是这竹熊精的身子也确实结实,遭此痛击,缓缓神,竟又能踉跄着爬了起来,伸手一抹嘴—— 娘咧,牙都掉了俩! 好熊不吃眼前亏,这憨货一扭屁股,调头就跑。 他一边跑还一边喊:“不打了不打了!老莫今天肚子不舒服,就先饶了你们几个老不要脸的家伙……” 紫竹杖也不要了。 吕方收了仙藤,“哈哈”大笑道:“好孽畜,能受我四鞭而不死,也算你妖道了得!就饶了你去吧!” 郭彦师却急道:“吕仙,可不能饶了他啊!” 吕方笑容敛住,诧异道:“为何?” 郭彦师跺脚说道:“他吞了老朽的圣器!那是老朽用浩然正气养了百年的竹简古史啊!如命一般!” 吕方“哎呀”一声,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快追!” 眼见竹熊精已经跑的没影了,那吕方也慌忙驾起一片祥云,扯住郭彦师,也没跟熊耳山山神打招呼,急匆匆的便追赶了上去。 狂飞了一阵,却左右不见竹熊精的踪迹,吕方和郭彦师只好腾云升高,在天上运仙眼、圣眼俯瞰观望,不多时,便遥见一股妖气滚滚,往东北方向而去,料想是那竹熊精在逃,便重新追上。 却说那竹熊精遭了一顿毒打,忍痛负气,骂骂咧咧的暗呼倒霉,一路驾妖风狂奔,沿途中还热情地问候了吕方的祖宗十八代,又心疼丢了紫竹杖,计较着该怎么取回来,还觉得肚子里不舒服,竹简古史着实像是克化不动的“脏东西”,恶心想呕吐……飞着飞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喝叫:“兀那孽畜,且不要走!” 竹熊精扭头一看,乖乖!竟是吕方携郭彦师朝自己疯狂追来!顿时吓得魂飞胆丧,暗想道:“老不要脸的,说了饶了老莫,却又追了上来!想吃老子的熊猫掌,呸呸呸!去你娘的吧!” 那仙藤抽的他皮开肉绽,至今疼痛未消,心有余悸间,他哪敢站住?当下奋起全力,妖气全开,飞的反而更加快了! 吕方仙法广大,飞速本来是远在竹熊精之上的,要说追上那憨货不难,只可惜,此时此刻并非是他一个人在飞,而是带了个累赘——郭彦师。 郭彦师修圣道,驾驭浩然正气可以凭虚御空,但速度却慢的很,别说不能与吕方同日而语了,就算是与竹熊精相比,也差得远,如此一拖累,吕方的飞速倒是与竹熊精持平了。 这如何追的上? 也幸好是那竹熊精脑子憨直,不知道拐弯,不知道绕路,一个劲儿的闷头往前飞,这才让吕方和郭彦师没跟丢。 如此狂奔,再加上肚子不舒服,身上疼痛,那竹熊精很快便觉力不从心,惊悸之余,他往下方一看,瞧到了一座巨大的城郭,望着城内城外来往的行人多不胜数,极是繁忙热闹! 竹熊精心中不由得大喜,暗暗想道:“老莫我混到这个大城里去,扎进人堆里,看那两个老不要脸的往哪里去寻我!” 想到这里,竹熊精便按下风头,收了妖气,往城门下急坠,匆匆忙忙的,就要混进去。 第289章 大仙入宫 竹熊精落到城下,但见那城门上面高高悬挂着一块大匾,上书三个金字——天月门。 城门两侧,金碧辉煌的塑着两员将官的正身,却是镇守天月门的两位神祇。 门下有不少士卒正在吆喝过往的行人:“快走快走!不许拥挤!时辰到了,要关闭城门了!” 此时天色已晚,竹熊精唯恐城门闭上,慌里慌张的就往里面闯。 “放肆!” “大胆!” “站住!” “快拦下他!” “……” 早有士卒瞧见偌大的一条壮汉在人群里冲撞,形色慌张的往月华门里闯,一时间呼喝声此起彼伏,一列兵将各持刀剑围了上来。 “都给老子闪开!” 竹熊精顾不得许多,恶吼一声,大巴掌挥动,扇起妖风来,登时把一干士卒刮翻在地,推开人群,冲城中狂奔而去。 这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守门兵将们彻底反应过来时,竹熊精已经窜进了城中去。 那两位镇守月华门的神祇幽幽显灵,也为时已晚。 “看清楚了么?” “是人非人?” “没,没看清楚。” “……” 两位门神也懵了。 聚集在城门下的百姓们也喧腾起来,士卒们好不容易约束住,正要关闭城门,忽有一股狂风卷地,尘埃中显现出一位长须长发的青袍客来,目光森然,稍稍瞥了一眼“月华门”三个大字,便扯开步伐,往城中奔去。 “站住!” “作死么?!” 士卒们见又来一个闯门的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呵斥中再次簇拥刀兵向前。 那青袍客是谁? 自然是吕方了。 他带着郭彦师追赶竹熊精,眼见撵不上,便急躁起来,对郭彦师说道:“彦公稍待,我独自去追那孽畜!” 郭彦师也知道是自己速度太慢,拖累了吕方,便惭愧道:“如此也好,有劳吕仙了。只是,吕仙可有取出圣器的法子?” 吕方恨恨说道:“左右不过是把那孽畜开膛破肚罢了!搜肠索胃,我也把彦公的竹简古史取出来!” 郭彦师吃了一惊,心想:倒也不必这样残忍吧,那竹熊精也没有做出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来,只是浑了一些而已,如果他能主动把竹简古史吐出来,饶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要做山神的妖怪都不算坏妖怪,至少有上进心嘛,何至于要开膛破肚,搜肠索胃? “吕仙,哎——” 郭彦师还要再说话时,那吕方已经飞远了。 …… 到了月华门下,吕方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此城不是别处,正是大宋的京师啊! 月华门在西,乃是京师外城的一处大门,守卫的士卒着实不少,竹熊精不认得这地方,只管往城里闯,那吕方也是无奈,只好跟着进去。 眼见有人来阻拦他,吕方便“哼”了一声,拂袖轻挥,风卷残云般,把士卒们扫倒一大片。 两位门神见状,惊怒交加,哪敢迟疑? “又来个放肆的东西!?” “站住,擅闯此门者死!” 二神叫骂着立刻显灵,高举神器,朝着那青袍客攻去。 “我乃蓬莱真仙吕方,追逐妖孽至此,两位神尊恕我无礼了,还请借光,让开路来,放我进去!” 吕方是知道神仙两道不大和睦的,也不愿意挑起争纷,便略作了几句解释。 不料那两位门神却不卖他这个情面,只是喝止: “此处乃是京畿要地,不论你是何方神圣,都不得擅自闯门!” “这位仙家好不晓事,红尘非你游戏之处,出手伤人也忒不成礼!” 吕方的脸色瞬间涨红,冷笑道:“好哇,你们放妖孽进去,却不让我进?!” 二位门神一个搭神弓,一个举神刀,拦在当道: “那妖孽闯门时,我等未曾防备,非是故意纵放!” “城中自有诸神诸圣庇护,那妖孽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就不劳仙家操心了!” “速退!” “速退” 吕方彻底被激怒了,面现无尽怨气,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滚开!”袖中青芒陡然一闪,那两位门神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便惨呼着跌落尘埃。 “不识好歹!”吕方啐了一口,看也不看,径奔城中去了。 …… 却说此时京师城中,是一片祥和气氛。 紫微宫内,也其乐融融。 自从那夜颤修幻化成某位王公,混进了内苑,击杀了当朝太师,屠戮了紫微宫神,推倒永平皇帝,并掳走怀阳公主之后,宫内嫔妃、皇子、公主、宦官、侍卫、女官们就吓坏了,惶惶不可终日。永平皇帝也移驾到了上阳宫观风殿居住,外有三都苑神庇护,内有上阳宫神、观风殿神暗中守卫,其间还有数道宫门,张挂门神像层层把守,又叫了圣道中的高人,当朝的重臣——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轮流值宿,十位法师彻夜蹲班,百名武士逡巡游曳,这才稍觉安心。 但是要说宫中所有人真正放下心来的时候,还得是今晚。 因为在上元大比武场上现身降魔的大仙陈义山终于莅临宫中了。 在监察御史袁贞的陪同下,大仙他下了马车,披着斗篷,步履从容的来了! 那永平皇帝在茶余饭后,正跟陈泰清心不在焉的聊着闲天,忽然得报说陈大仙已经入宫,登时欣喜若狂,连鞋也顾不得穿,撒丫子就往外跑。 躲在账后听父皇尬聊的怀阳公主,也已经翘首以盼多时了,昏昏欲睡中还做了个羞耻的梦,梦见一位玉树临风的俊俏仙君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对日月盟誓娶她为妻,然后接走了她洗白白准备圆房……忽然听近侍宫女凑在耳边说陈大仙到来的消息,立时清醒,欢呼一声,连嘴角溢出的口水也来不及擦,便雀跃着也冲了出去。 宫女太监们无一不想一睹仙颜,乌泱泱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挤涌在道旁,个个踮脚抻脖子伸头瞪眼,胡乱张望。 …… 唯有陈泰清被剩下了,一个人坐在清冷的观风殿里,有些郁闷,也有些茫然。 走又不敢走,动也不敢动,皇上未发话,他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待着。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不对劲! 刚才,还是皇上亲自陪坐陪聊陪喝茶呢,正春风得意着,忽然就都跑了? 干什么去了啊? 瞧皇上那猴急的样子,真真是,望之不似人君,哼! 就是那怀阳公主,也太好看了吧,啧啧啧不愧是被皇上视为掌上明珠的天潢贵胄啊!瞧着都是那么大气! 可惜了我的儿,跟叶南星、雨晴不清不楚的,也没命当皇上的女婿了,要不然,当爹的还能趁着皇上看重的时候,舍下老脸求求亲呢…… 第290章 狂傲无礼 马车到了午门前就得停下了,陈义山与袁贞步行入宫,刚走过九天桥,便看见了永平皇帝在一干文武臣僚和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站在观风殿门口凝立迎候。 袁贞连忙趋步上前,陈义山却只管徐步缓进,不急不躁的昂首而行。 永平皇帝的目光直接躲开了袁贞,直往他后面的陈义山身上看去,那怀阳公主躲在一群宫女堆里,歪着脑袋,也凝眸去偷窥陈义山,文武群臣,侍卫太监,宫女奴婢们无不侧目,全场静悄悄的,只闻脚步声和呼吸音,但见这位年轻的仙长好生俊俏! 穿一身宽袍大袖长麻衣,系一根薄纱逍遥一子巾,脚登踏云青靴,背负玄英灵剑,面如抹粉般白皙干净,唇似涂脂样红润鲜嫩,星眸皓齿,剑眉高鼻,浑身上下一派仙风道骨,飘飘然满是出尘之姿,直把怀阳公主看的痴痴呆呆,胸中似有好几头小鹿在乱撞。 陈义山也是第一次见到当朝的皇帝,只见这位大宋国君身穿着一袭红杉袍,腰缠着通玺金玉环带,头戴一顶黑色的御乌纱帽,脚上,呃,脚上居然没有穿靴,这便服也太随便了…… 永平皇帝虽然已经有五十多岁年纪了,但脸还算白净,胡须和头发也都很黑,生的也是眉清目秀,温和恬静,不见疲老之态,以慧眼观之,不似昏君。 基于这种印象,陈义山对永平皇帝的好感,瞬间增加了不少。 袁贞走得快,早跑到永平皇帝跟前叩头拜道:“陛下,幸不辱命,陈仙长已经被微臣给请来了。” “嗯嗯,朕特意在此恭候呢,你有功,大功!” 永平皇帝根本就没有看袁贞,敷衍似的是应了一句话,然后便快步走出了观风殿滴水檐,笑语盈盈,急不可耐的去迎陈义山。 袁贞心中泛起了那么一丝丝酸意,唉,这皇上也真是的,有了仙长就忘了宠臣啊。 …… “陈义山见过陛下。” 看到永平皇帝这样隆重的迎候自己,陈义山心中也十分感动,毕竟,他在没有修仙之前,也不过是这位一国之君统御下的臣民。 “好,好,朕久仰仙长大名了,终于得见,终于得见啊!” 永平皇帝看向陈义山的眼睛里,已经是泛出星星光芒了。 “让陛下久候了。” “哪有?仙长客气!呵呵呵” 皇上很高兴,可是簇拥在他身后的文武大臣们却都笑容凝滞了,他们见陈义山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冲皇上拱了拱手,连跪拜之礼都没有做,言辞之间也是平平常常,顿时一片哗然,个个心中不悦。 尤其是当朝的丞相司行方,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暗暗思忖道:“我大宋皇帝贵为天子,富有五湖四海,万国来朝,众神拱卫,诸圣辅佐,谁敢如此怠慢?!你陈义山虽然修的是仙道,不算是大宋的臣民,可你父亲陈泰清还是地方的大员,代天子牧守呢!你纵然在大比上降了魔,有大功于朝廷,也不该这样无礼吧?” 再一看永平皇帝那股殷勤劲儿,司行方心中的醋意更生,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御史大夫雷畅,悄没声息的使了个眼色。 雷畅贵为三公之一,干的又是监察百官的职责,正是袁贞的顶头上司,最喜欢骂人弹劾人,心中早不满永平皇帝慕仙贬圣,更不满陈义山那傲慢的态度,眼见司行方对自己使眼色,便知道对方跟自己是一样的心思,当即越众而出,喝道:“袁贞!你带来的这个人果然是陈仙长么?!” 袁贞吓了一跳,回顾雷畅道:“是,是啊。” 陈义山瞥了一眼雷畅,默不作声,暗想:“此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怀疑我是假冒的?” 永平皇帝也诧异的看向雷畅,不知道这老货在这当口抽什么风。 “我看不像!” 雷畅冷笑道:“修仙者虽属方外之人,但也都是知书达礼的!似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个见圣天子而不拜的狂徒!我听说陈义山是颍川郡太守陈泰清的儿子,陈泰清在朝上是怎么样子我们都见到了,对皇上恭顺有礼!所以他怎么会教出来一个目中无人的儿子呢?袁贞啊,你带来这位,怕是个有生无养的家伙吧!” 袁贞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呐呐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心想:“坏了!坏了!这老货得了失心疯么,敢这么骂山公?!作死啊!” 黑暗中,上阳宫神、三都苑神、观风殿神也都在观摩着这一场大仙入宫面君的盛会,却没想到雷畅会闹这么一出,都吓呆了。 永平皇帝对于陈义山的“傲慢无礼”其实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舒服,但是他心胸历来开阔,知道是自己上赶着要见人家的,所以很快便又释然,但雷畅突然发难,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一时间,他也愣住了,有些错愕的看着雷畅,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义山本人向来是好脾气,别人骂他倒是无所谓,可是这雷畅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有生无养”是什么意思? 骂自己有父母生却没有父母教养么? 圣道中人就这样出口成脏?! 他脸色微微异样,往前踏了一步,咬着满口整整齐齐的小碎玉齿,冲着雷畅“嘿嘿”发笑,道:“阁下是当朝的御史大夫吧?” “正是!”雷畅傲然道:“雷某位列三公,官居一品!圣道有成,佐君有方!道德文章,誉满天下!” “呵如此位高权重,声名赫赫,看来是当得起陈某一拜了!” 说话间,陈义山便朝着雷畅一揖到地。 永平皇帝还有一干文武大臣都无比惊愕,怎么这位陈仙长见了皇帝都不拜,被雷畅挤兑了两句,就放下架子,行此大礼了? 忽见雷畅脸色骤变,伸手猛捂胸口,“啊”的一声狂呼—— “噗!” 满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地殷红! 他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往后要倒,晃得司行方赶紧搀住他,惊问道:“御史大夫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哎哟!” “大夫是犯了什么病么?” “嘶” 周围也是一片惊呼。 倒是雷畅自己,满脸惊怖的看着陈义山,颤抖着手,喃喃道:“你,你——” “陈某怎么了?”陈义山幽幽说道:“难不成还要跪下给你磕头么?” 第291章 怀阳公主 “御史大夫孟浪了!” 就在满场惊愕,不知雷畅因何吐血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道神音,森然说道:“陈仙长修为绝高,仙法广大,又有降魔救神护圣之功,你们因他而免遭颤修毒手,当得起他一拜吗?连本座也当不起!不怕死的,就生受吧!” 众人慌忙仰望空中,却见是京师首座大城隍在阴风里显了灵。 陈义山微微一笑,拱手问道:“首座何往啊?” 首座城隍爷慌忙对陈义山隔空回礼,道:“小神得夜游禀告,有不速之客闯入了京师,正满城乱窜,属下们风声鹤唳,非要小神出面调度,小神只好去走一遭。途经此处,望见仙长大驾,不能不见个礼啊。职责在身,小神怠慢了,还请仙长见谅!” 陈义山摆了摆手:“好说!首座快去吧,莫要耽误了正事。” “嗯嗯!小神告辞!” 首座爷纵弄起阴风,一溜烟的去了。 “哦” 殿前一片恍然大悟声。 永平皇帝以及文武群臣们这才知道,陈义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无礼”,因为人家不想你受伤害啊! 无数同情的目光扫向了雷畅。 这老货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啊…… “御史大夫!你,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正如首座大城隍所言,你真是太孟浪了!” 永平皇帝伸手指了指雷畅,又是可气又是可笑又是可怜他,讥讽道:“降妖除魔的时候不见你努力,这些细微末节倒见你较劲儿!公主丢了你找不到,繁文缛节上倒会做功夫,要不要仙长再拜你一次啊?” “不不不!不要!臣,臣知错了!”吓得雷畅赶紧跪下求饶。 好家伙,陈义山刚才那一拜,让他吐了口血不说,连胸中的浩然正气都削减了不少,再拜一次还不得要了老命?! 司行方见风使舵,笑着去拉雷畅起来,嘴里说道:“陛下,不知者不罪嘛,御史大夫也是一片公忠体国、爱护陛下的心,这才唐突了陈仙长,陛下就饶了他吧。雷畅你也是,陈仙长是何等人物?如天之高,如地之大!你怎么能像要求一般人那样苛责陈仙长呢?” 雷畅听了这一番话,顿感自己是被司行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气的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司行方,我日你祖宗!” 司行方一愣,随即满脸涨红,喝道:“雷畅,你疯了?!” 雷畅叫道:“你才疯了!就是你给老子使眼色,唆使老子为难陈仙长的!借刀杀人使得一手好本事!老子倒霉你还说风凉话?!” 陈义山:“……” 袁贞:“……” 文武群臣:“……” 这,这都是什么迷惑行为? 永平皇帝一阵面红耳赤,感觉这次丢人真是丢大了,怒不可遏道:“堂堂丞相,堂堂御史大夫,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当着朕的面,当着陈仙长的面在这里如泼妇一般骂街?!滚滚滚!你们两个都给朕滚蛋!站到九天桥上思过去!” “是。” “臣知罪。” 司行方和雷畅都狼狈不堪的认罪服罚,告退时,又彼此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然后齐齐“哼”了一声,迈着相同的步伐,走着一样的节奏,往九天桥上去了。 永平皇帝在陈义山跟前丢了大脸,深恨司行方和雷畅,让两人滚蛋之后还不解恨,瞪着俩人的背影,又骂了一句:“雷畅这老东西,吐那么大一口血还走道这么利索!司行方这混账,丞相是不想当了!” “父皇,你这可也是在骂街啊。” 就在满场尴尬的时候,一道清脆悦耳如银铃般的声音忽然响起。 却是怀阳公主从宫女堆里挤了出来,揉搓着小手,有些羞赧,还有些兴奋的站在那里。 她虽然是在打趣永平皇帝,可那一双秋水明眸却怔怔的看着陈义山。 永平皇帝登时找到了台阶下,“哈哈”大笑着,伸手扯起女儿,冲陈义山说道:“仙长,让你见笑了,不必理会那两个老货!这是朕的女儿,仙长大概是没有见过她的。可她的命却是仙长救下的!” 陈义山打量着怀阳公主,见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长得娇美无比,樱嘴桃腮,浅眉如柳,娇躯挺拔,浓发如瀑,软腰纤纤,凤眼弯弯,眉宇间略带点稚嫩之色,更难掩国色天香,天潢贵胄之气逼人。 比之洛神的慵懒绝艳,叶南星的清冷出尘,清络的妩媚,雨晴的娇憨,封夫人的成熟,这怀阳公主又美出了另一种风姿。 陈义山暗暗思忖:原来怀阳公主长的是这般贵不可言的相貌啊,怪不得有惊无险,被颤修掳走,也能安然无恙的回归…… 只听永平皇帝说道:“若不是仙长降魔时,让那颤修说出了实情,谁知道朕这宝贝女儿身在何处?怀阳,还不叩谢仙长?” 那怀阳公主满面含羞的盈盈下拜,却被一股和风托住,拜不下去。 只听陈义山说道:“公主不必如此。” 怀阳公主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又转到了永平皇帝身后。 陈义山见他们父女亲昵,忽然想到了自己父亲,回顾人群,却不见踪影,便问道:“陛下,敢问家父何在?” “哎,朕的陈爱卿呢?”永平皇帝忽然意识到自己把陈泰清丢在了殿内,有些尴尬,甩锅似的瞪向一旁的太监。 却早有会来事儿的人跑进殿中去请陈泰清出来了。 陈泰清一出来,才知道,原来抢走皇上宠爱的人是自己儿子。 这可高兴坏了! 都好几天没见宝贝儿子的面了,要不是皇上在场,陈泰清就上前踹儿子屁股以表示亲昵了。 趁着他们父子相聚的时候,怀阳公主轻轻用拳头锤了锤永平皇帝,永平皇帝立刻会意,冲袁贞努嘴抹脖子使眼色,袁贞也立刻会意,忙不迭的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永平皇帝的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容。 这三位打的哑谜外人一概不知,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怀阳公主是提醒自己父皇,她对陈义山很满意,满意的不得了,可以招驸马了;永平皇帝则是问袁贞,陈义山有没有成亲,能不能成亲;袁贞摇头是说陈义山没婚配,点头是修仙者也可以嫁娶…… “陛下,我送你一样礼物吧。” 就在永平皇帝酝酿着,准备开口赐婚的时候,陈义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永平皇帝一愣,随即喜道:“仙长要送朕什么礼物?” 第292章 金山铜山 对于富有四海的皇帝来说,他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了,但唯独缺少寿命。 而延寿又不是神界所能为,毕竟大部分神祇还是阴神,都是忠良节烈之辈在死后被百姓缅怀,得塑身立祠,受朝廷敕封而成正神,这种神是能享受香火愿力而长存天地间,可是没有了肉体躯干,只能以泥塑木雕为胎,少了许多乐趣,并非皇帝所追求。 至于那些阳神,要么是种族血脉非同小可,如蛟龙,如龟蛇玄武,如先天神后裔,本身就拥有长寿的本钱,要么是妖怪弃邪归正,从吸收日精月华改为吸收香火愿力,以妖道更易为神道绵延寿数……这两种神对于皇帝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圣道在延寿上也不怎么高明。 浩然正气能抗拒诸邪侵扰,能成就功名利禄,能享受荣华富贵,但延寿有限,而且修肉身成圣委实是太难了! 别看如今朝中有什么棋圣、琴圣、书圣、诗圣等,其实都只是超凡入圣的境界,也就是说刚刚摆脱凡夫俗子的范畴,入的是半圣,距离亚圣、至圣、大圣还差着老大一截呢。 如熊山史圣郭彦师,天赋过人又毕生刻苦,日夜努力至今仍旧不敢懈怠,终年手不释卷也不过是修到了亚圣境界,这才能活到三百多岁,可他已经属于异数了。 据说,至圣要五百年才出一个,至于大圣,千年能出一个就不错了。做皇帝的,日理万机,有无数繁杂的国事正事要处理,要兼顾宫中府中,要应付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有足够多的时间和宁静致远的心态去修圣道呢? 唯有仙道,在延寿上独树一帜,效果斐然! 从踏入仙门开始,养元境界下,进一阶增一次寿命,一直进阶就一直增寿,让人美到停不下来。 到了脱胎换骨之后,迈入成丹境界,寿数上跨越的会更加厉害,只要不自行作死,活成千年王八万年龟都不成问题! 譬如那个蓬莱真仙吕方,人家已经实打实的活了一千多岁了。 这也是永平皇帝为什么一直慕仙的主要原因…… 其实永平皇帝皇帝本姓卓,名恒,永平是他在位期间的年号,他自十六岁继皇帝位,至今君临天下已经三十六载,早已经得到了几乎所有他想得到的东西,权势、地位、金钱、声名、美色……普天之下,再也没有谁比他得到的更多,唯独长寿长生,是他渴求却一直未能实现的愿望。 他已经五十二岁了,对于大宋的凡夫俗子来说,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很难得了,可对于卓恒来说,他还远远没有活够,而且五十二岁的年纪让他觉得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显得力不从心,甚至就在昨天夜里,他还被一个宠妃抱怨说时长不够,还没发力就倒下了…… 所以,一听陈义山要送他礼物,永平皇帝高兴极了。 仙家能送什么礼物? 当然是延年益寿的礼物啊! 在永平皇帝渴盼的目光中,陈义山拿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钵。 “这是?”永平皇帝慌忙揉了揉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但定睛再一看,没错,陈仙长手上的是个破碗吧! 文武群臣包括陈泰清和袁贞在内,也都诧异的看着陈义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打算送给皇上一个要饭的钵盂? “陛下,我曾听人说过,至圣先师有言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真是至理名言啊!”陈义山悠悠的说出这句话来,倒是令在场的文武群臣们一阵兴奋,毕竟,这句名言可是圣道的话,被一个大仙如此看重,他们这些圣道门徒无不觉得脸上有光。 “唔”永平皇帝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声,心想:“仙长你快点切正题啊,到底要送朕什么礼物?” “民生殷实则国家强盛,民生凋敝则国家毁败。我有金山铜山送给陛下,愿陛下纳之,充盈府库,用于民生,兴教化,修水利,重商贾,鼓励农桑。” 说话间,陈义山把乌月钵一抛,引动体内先天神力,那乌月钵飞到空中,倒扣朝下,但听“哗”的一声响,铜钱如暴雨一样从其中倾洒而下,在观风殿前的空地上,开始累积成丘,继而堆高如小山! “天,天啊!” “如此之多的钱?!” “铜钱堆积如山?!” 文武群臣中爆出一阵惊叹声! 永平皇帝和怀阳公主也看呆了。 陈泰清瞠目结舌,暗暗嘀咕:“我儿富可敌国,当爹的居然不知道?!” 袁贞更是双眼放光:“稳了!稳了!山公真是给人无限惊喜!我这荐举之功,如天之大了!” 铜山堆成,众人根本无法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但这还不算完,陈义山把手轻轻一挥,乌月钵在空中移了个位置,继续倾洒,而这次洒落的竟然是金钱! 比铜钱要值钱千倍的金子! “哗” 一枚枚金光灿灿的钱币如瓢泼大雨般落下,层层堆叠,也在眨眼间的功夫里累积成山! 众人都像是在梦中一样,目光发直的看着金山,痴痴呆呆,浑浑噩噩。 陈义山收回乌月钵,微微笑道:“铜山,金山,送给陛下,也送给大宋国民。” 永平皇帝心中先是涌现出了一丝丝失落,可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狂喜所充斥! “仙,仙长你,你送朕这样贵重——”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忽然扭头往群臣中看去,嘴里叫道:“大司农,大司农李纲何在?!” “微臣在!” 大司农李纲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的从群臣中挤了出来,激动地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上。 “陈仙长送的金山铜山,依你看,有,有多少?”永平皇帝兴奋的嘴都有些瓢了。 “回禀陛下,微臣大致目测估算了一下,这金山、铜山加起来,可抵得上我大宋国库三年的岁入!” “三年?!那岂不是说,我大宋的国库一夜就充盈了?!朕陡然而富了?!” “是的!陛下在四年前打算兴修的永济渠,有钱修了!陛下在三年前打算翻修的西北边城,也有钱修了!陛下去年打算建造六百艘海船以做商队远赴重洋,如今也有钱造了!陛下今年准备为边军更换铠甲兵器,也不缺钱了!有了这金山铜山,陛下长袖善舞,可做的事情太多了!微臣,微臣为陛下贺喜啊!” 李纲一边说,一边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老泪纵横,连连磕头。 “哈,哈哈哈” 永平皇帝开怀大笑了起来,道:“满朝文武都知道你李纲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连朕问你要钱你都敢不给!可陈仙长送给了朕一座金山,一座铜山!朕以后不问你要钱了!你还当你的铁公鸡去吧!哈哈哈” 第294章 闯宫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文武群臣轰然跪了一地,都是满脸红光,兴奋无比。 朝廷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可不光光是皇帝高兴,掌管国库的大司农李纲高兴,三公九卿谁不高兴? 因为国库有钱了啊,各司各职各府各门,办什么事情都不必再捉襟见肘了! 陈泰清更是难掩喜色,嘴上不敢吭声,心中却一个劲儿的狂呼:“我生的儿子!我教出来的儿子!看看我儿子!祖宗们睁开眼吧,我养了个绝好儿子!光宗耀祖啦!” 隐迹于暗处的上阳宫神、观风殿神也都感慨无限:没见过这么好的仙人啊,要是仙界中都是陈仙长这般的人物,那该多好啊。 …… 永平皇帝踌躇满志,不无得意的挥手冲众臣示意,道:“这是国家之福,朕与你们同喜!都给朕拜谢陈仙长!他可算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了!” 众臣起身,都冲陈义山拱手长揖:“拜谢仙长!” 唯独大司农李纲仍旧是跪着,朝陈义山磕头道:“仙长真是有大功于社稷!有大恩于百姓!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使不得使不得!大司农快快请起,陈某担当不住啊。”陈义山赶紧跑上去扶李纲起来。 对于真正爱国爱民的良臣,陈义山佩服的很,李纲就是其中一个。 “仙长,他是在替朕给你磕头啊。” 永平皇帝感叹着说道:“朕富有四海,说有钱么,全天下谁都不如朕有钱!可朕还是穷啊,毕竟掌管着天下九州,养着亿兆臣民啊!国库空虚,就什么都干不了!想要与海外通商,你没钱造船,便出不去,想要巩固边防,你没钱造城,就得屡受外族挑衅,你想要鼓励农桑,就得兴修水利,可没钱怎么修?边军的铠甲兵器早就该替换了,可国库里没钱啊!仙长送给朕的金山铜山,真是能让朕大展拳脚的好东西!朕,不胜感激!” “陛下,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陈义山连忙谦虚的说道:“这些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不敢贪功。” “哦?”永平皇帝诧异道:“这钱怎么会是取之于民呢?” “呵呵陛下有所不知。” 陈义山笑了起来,道:“那蠕蠕国的国师颤修,是魔类附妖所幻化,他附的是什么妖呢?是财妖!一个吞了上千年钱的金蟾成精,所以极其难以对付。我呢,把他腹中的金钱铜钱掏了个底掉,然后消了他的术法。这不正是借花献佛么?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么?” “仙长啊,你让朕说什么好?” 永平皇帝感动的都快哭了。 这些话,人家原本不用说出来的。 独占功劳不好吗? 陈仙长实在是太无私了,太谦逊了,功劳一点不贪,便宜一点不占,仙法那样广大,为人如此实诚,长得又如此俊秀,咳咳…… “琴圣何在?!诗圣何在?!” 永平皇帝招呼了一声,早有两人从群众之中走了出来,一人抱琴,一人执笔,躬身行礼道:“臣在。” 陈义山用慧眼打量着他们,见这二人的圣道修为都是极深,胸中浩然正气直透泥丸,冒顶而出,不由得暗暗感叹:“京师之中,还真是卧虎藏龙。” 却不知道永平皇帝在这时候喊他们出来是干什么。 只听永平皇帝说道:“陈仙长送了如此厚重的大礼,朕欢喜无限!这般盛景盛况,自我大宋开国以来不曾有过。两位爱情当抚琴一曲,赋诗一首,朕与仙长,与百官,与天下同庆!” 琴圣和诗圣也都笑吟吟的点头,道:“理应如此,确该如此。” 陈义山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要大饱耳福了啊,听说琴圣一曲天下少有,是真正的绕梁三尺不绝于耳,当然,还能见识见识诗圣的文采。 这礼物送的值当! 眼见琴圣摆下五弦琴,思量着曲子,诗圣提笔,太监研墨,宫女铺纸,众目睽睽,都翘首以待,怀阳公主突然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父皇,那永平皇帝“哎呀”一声,扭头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公主幽怨的目光注视下,永平皇帝忽然醒悟,忙道:“且慢!” 琴圣和诗圣都愕然的看向他,众臣也很不解。 永平皇帝轻抚手掌道:“朕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喜事没有宣布。等这件喜事玉成之后,再来弹琴赋诗,也不枉这一夜盛况!” 众人茫然相顾,都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喜事发生,只见永平皇帝朝着陈泰清走了过去,一把扯住手,动情道:“爱卿啊!” 陈泰清神游了半天了,万没想到皇上突然会摸他的手,吓了一跳:“微,微臣在!”作势就要下跪。 “哎哎哎,免礼,不要跪!”永平皇帝笑嘻嘻的说道:“朕一见你就喜欢的不得了!你是大宋的栋梁之才啊!又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朕感动啊,朕绝不能亏待了你!” 陈泰清讪笑道:“陛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陛下没有亏待臣……” “别谦虚嘛,朕是真心觉得,让你做个郡太守实在是太屈才了!你们觉得呢?” 永平皇帝回顾群臣。 群臣不看僧面看佛面,基于陈义山在场,谁敢说陈泰清半个“不”字,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片“嗯嗯”声。 永平皇帝满意的笑了笑,继续摩挲着陈泰清满是老茧的大粗手,道:“爱卿,你说吧,有什么愿望,朕都帮你实现!” 陈泰清激动的浑身冒汗,满面燥热,很想要把手从永平皇帝的“魔爪”中抽出来,又不敢,只觉被对方摩挲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喃喃说道:“陛下待臣如此厚爱,微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啊,微臣没有什么愿望,做一郡太守绝不屈才了……” “朕倒是有个主意。”永平皇帝捋着胡须,回头准备把怀阳公主揪出来,当场跟陈泰清认个亲家。 基于大宋的伦理纲常,婚姻这种大事,不必跟当事人商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足够了,尤其是皇帝赐婚时,连媒人都省了,别看陈义山是个仙人,只要他爹陈泰清同意,这事儿就成了。 怀阳公主当然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俏脸骚的通红,忸怩着还打算羞涩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汹涌奔来,永平皇帝吃了一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扭头回望,却见是大队侍卫蜂拥而至,群臣也愣住了。 “你们干什么?!”永平皇帝伸手一指领头的卫尉,喝道:“谁让你带他们来上阳宫的?!要造反么?!” “陛下恕罪!”那卫尉戎装在身,慌忙单膝跪地回禀道:“有,有人闯宫,微臣是特来护卫的!” “有人闯宫?!”永平皇帝惊道:“什么人?” “呃”卫尉迟疑着,似乎有难言之隐,陈义山却早瞥见了宫中阴风大起,不少宫神、殿神、阁神、门神都在空中游曳,如临大敌。 连上阳宫神和观风殿神也都紧张起来。 再一想之前首座城隍爷说的话,陈义山忽然醒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卫尉大人,敢问闯宫的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卫尉脸色一变,嗫嚅着,道:“还,还没找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永平皇帝勃然大怒,脸色也难看的吓人,他是被颤修给弄怕了,如今连紫微宫都不敢居住,直接搬来上阳宫,就是担心再来一个颤修那样的魔妖来祸害他,却没想到,今夜又搞出事情了。 第294章 滥竽充数 众侍卫都举着火把,照的殿前光亮如同白昼,也映的众人脸色苍白至极,场中无人说话,都心有不安的看着卫尉。 那卫尉扭头望了几眼,又冲空中觑看,诸神没有显灵,都蛰伏在阴风里,把那夜幕显得阴沉且诡异! 卫尉咽了口唾沫,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回禀陛下,微臣是得了上神的吩咐,说是有妖怪闯入了宫中,要微臣带队搜寻。但上神嘱咐微臣,暂时不必说出这个消息,免得惹起骚乱。宫中要是乱了,那妖怪就更容易趁乱捣鬼,也不好抓了。” 永平皇帝一听是妖怪闯宫,惶遽之下,便想扯住女儿先往观风殿里跑! 但扭头看见陈义山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这永平皇帝的心里又安定了下来,暗暗惭愧的想:“有陈仙长在,朕怕什么?” 定了定神,永平皇帝问道:“确定是妖怪吗?” 卫尉回道:“那厮原本在宫里瞎胡晃荡,被人发觉后,摄起一道妖风就跑了,现在不见踪迹,肯定是妖怪无疑。” 永平皇帝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底腾起,忍不住叫道:“又是妖怪!妖怪把朕的皇宫当成妖穴了么?一个月来两个!你们这些护卫,可真是给朕长脸!看门都不会看么?!朕看就算是养一千条狗,也比你们强些!” 卫尉吓得浑身颤抖,一句话也不敢接。 文武群臣也都把脖子缩了缩,身子矮半截的躬在那里,装聋作哑。 半空中的神祇们个个也都脸色难看。 确实太不像话了,上次颤修混进宫里,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次又来一个,也不怪皇上发火,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嘛,吃人香火就得给人出力嘛,天天让人家担惊受怕算怎么回事? “首座城隍呢?!” 永平皇帝吼道:“妖怪都闯进宫里来了,他跑去哪里了?!给朕显灵啊!朝廷白给他敕封,给他建祠,给他塑金身了?!” “这这这,微臣不知道首座城隍爷在哪里啊。”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永平皇帝冷笑道:“平时总是说朕看轻你们!可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令朕看轻?!简直是尸位素餐!偌大的京师城隍庙,坐拥天下一等一的香火愿力,就这么护卫京师的?!朕看还不如把那庙赐给陈仙长!” 陈义山一愣,心想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赶紧说道:“陛下言重了,我跟首座还是朋友,深知首座非尸位素餐者。” 永平皇帝恨恨说道:“陈仙长跟他交朋友,真是高抬他了!” 陈义山赔笑道:“哪里哪里,陛下过奖了。” 抬眼望向空中,陈义山冲阴风中蛰伏的夜游神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 “陛下不必忧虑,我乃夜游神是也。” 神音垂落,夜游幽幽说道:“我等已经在此护卫陛下的安全。至于首座神,他尚在宫外,另有要务。” “呵!”永平皇帝冷笑道:“宫外难道还有比这宫内更要紧的事?” “呃”夜游神支吾起来:“宫外好像另有一个厉害角色,不知是何方神圣,也要闯宫,首座神率领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们正在努力阻拦。” 永平皇帝愣了片刻,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宫外还有一个?” “是的……” “也要闯宫?” “是啊……” 永平皇帝呆了呆,忽然扭头望向群臣,道:“太史令,今天是什么日子?” 有一官员答道:“回禀陛下,是正月二十四啊。” 永平皇帝道:“正月二十四是什么特殊日子么?” 太史令摇头道:“不,不是。” 永平皇帝喝道:“那为什么都要来闯朕的宫!?” 太史令吓得跪下:“微,微臣不知……” 就在永平皇帝发飙的时候,陈义山却默默的用慧眼在观察周围的所有人。 在卫尉率领的大部队中,他瞥见了一个魁梧大汉,也是侍卫打扮,也左手持火把,右手持大戟,挺胸凸肚站的笔直,与同伴们无异。 可是陈义山却突然暗笑了起来—— 那厮,不是人啊,是个妖怪幻化的! 慧眼看的清清楚楚:竹熊精,于蜀山修行九百九十七载,嗜食竹木,未曾害命,妖气极纯…… 陈义山看的没错,那个滥竽充数的侍卫确实是竹熊精所幻化的。 此精自逃进京师外城之后,便往人多的地方跑,他原以为混进人群里,就不会被吕方发现踪迹。 哪曾想他跟吕方闯城引起了骚动,街上到处是兵丁巡视,家家闭户,人人关门,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地方让他去混迹! 再加上那吕方如附骨之疽一样的追踪他,好几次都差点逮住他!慌不择路中,竹熊精瞧见有个大院子,墙又高又阔,门又大又宽,楼阁林立,栉次鳞比,不知道有多少间房,心想这必定是个藏猫猫的好地方,于是便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 这竹熊精从没来过京师,连地方上的郡府大城都少进,他哪能想到,自己闯进的“大院子”乃是大宋的皇宫! 进来之后,他渐渐发觉不对劲儿—— 这“大院子”里居然有不少神祇,还有成百上千的武士,又有成群结队的圣道门徒,也有许多漂亮的女人,还有说话尖声尖气的男人……竹熊精看花眼了,但很快,大惊小怪又大摇大摆的他就被侍卫们发现,感觉这货言行举止还有衣着打扮都不像是好人,于是便要抓他,他撒丫子就跑,侍卫们随后大呼小叫的追赶,连神祇也惊动了。 竹熊精被追的筋疲力尽,懊恼之余,却又不敢在皇宫里闹出太大的动静,一来他也怕自己打不过成群结队的神祇们和圣道门徒,二来更怕闹出大动静后会引来吕方的注意,于是就摇身一变,也变化成了一个侍卫,滥竽充数躲进人堆里。 只是他的变化术不算太伶俐,虽然能改头换面,可是那胖大的身躯却难以缩小太多,因此站在人堆里,还是高高大大的,显得又憨又愣,引起了陈义山的关注。 陈义山打量了他片刻,暗暗思忖道:这竹熊精倒是个另类的妖怪,修炼了将近一千年,居然没有害过一条人命,不,不但是人命,连别的飞禽走兽之命也没害过,是个纯吃素的妖精,以至于妖气精纯到了极点!所以他幻化成为侍卫,光明正大的混进了人群中,竟连神祇们的阴阳眼都发现不了异样…… 只是,这妖怪放着好好的蜀山不待,却千里迢迢跑来京师,又闯进皇宫里是要干什么? 鉴于对方未曾杀生害命,陈义山也不打算对他怎么样,先静观其变,有条件的话就结个善缘,没条件的话,就创造条件结个善缘…… 竹熊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站在那里笔直了一会儿,忽然眉头皱起,把大戟放在了地上,伸手去揉自己的肚子。 还是那本竹简古史,在他肚子里消化不掉,塞的厉害。 卫尉被永平皇帝骂道狗血淋头,正满肚子委屈没地方撒阀子,好不容易等到永平皇帝骂累了,让他起来归队,他一转身,就瞥见个侍卫站在那里弓腰撅屁股揉肚子,兵器也丢了,满脸怪相,又滑稽又难看。 卫尉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那个兵,你干什么?!说你呢!就你个子最大,你瞅谁呢?!” 竹熊精一愣,又揉了两把大肚子,才憨憨说道:“咱老莫的肚子不大舒服,嘶哦感觉想要出个恭。” 卫尉气坏了,还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部下呢! “你给我出来!” “出来干啥?” “让你出来就出来!” “哦。” 竹熊精捂着肚子,一脸便秘样,夹着腿站了出来,时不时的“嘶哦”一声,倒抽着冷气,就像是随时都可能拉在裤裆里一样。 如此一来,不但陈义山莞尔,连同永平皇帝和怀阳公主在内,还有文武群臣,瞧着竹熊精那个滑稽样,都忍不住想笑。 那卫尉怒发冲冠,恨不得冲上去一脚踢死他!正要继续开骂时,忽然脸色一变,道:“不对啊,我瞧着你这厮好面生,你姓莫?名字叫什么?” “叫老莫啊。” “我问你的名字!” “都告诉你了,咱叫老莫!老莫就是咱的名字!你聋啊!” 卫尉惊呆了:好家伙,敢这么跟我说话?! 陈义山暗笑:“这憨货是要露馅啦。” “拿下他!”卫尉厉喝道:“这厮古怪!” 几个侍卫立刻朝竹熊精扑了上去,眼瞧着竹熊精要露馅,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都给本仙滚开!” 继而是“唰”的一声响,数道光芒烁起,瞬间耀亮了半边夜空!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过后,有道青影闪电般掠过了九星桥,冲上阳宫观风殿这边急速奔来! 第295章 琴圣诗圣 来人正是吕方! 吕方这次算是彻底打红了眼! 入宫沿途中,他自己左手持仙藤,右手持打神鞭,也不知道放倒了多少神祇,抽飞了多少侍卫,打退了何其多的圣道门徒,真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路横冲直撞,直至逼近上阳宫观风殿! 他知道自己闯的是皇宫,也算是彻底跟神界、圣道结下了仇,若是按照他原来的脾气秉性,绝不会如此疯癫,不顾一切的搞出这种大大不妙的事情来!只是这次,他真是被逼到了无可退缩的“死角”里—— 原本是去熊耳山求教郭彦师的,撞见对方被一个竹熊精欺负,他略施小术就打跑了竹熊精,谁知道竹熊精肚子里吞有郭彦师的圣器,不得不又追上来以全全功,结果竹熊精哪里不好去就逃去哪里,生生蹿进了京师,外城内城连番跳,最终钻进了皇宫里,这让吕方能怎么办? 停止追袭么? 那他回去在郭彦师跟前就算是彻底丢脸了! 堂堂蓬莱真仙,居然让一个野怪从自己手底下从容逃脱,颜面何存? 还好意思张口求教问题吗? 铩羽而归的事情,吕方是不干的,所以他硬着头皮也要把追杀竹熊精的“大业”进行到底! 其实,吕方本来有更好的处理办法,那便是在竹熊精闯进京师,月华门下神祇拦路时,先莫要大打出手,尽量平心静气告知对方,有妖怪闯进了京师,谋求利用神界的力量来把竹熊精抓住。 而且,月华门神明明已经说了,城中自有众神和诸圣庇护,定然会擒住那妖怪的,可吕方就是不听,感觉自己被驳了面子,非要硬闯! 结果可好,他和竹熊精一前一后闯城,竹熊精只是用妖风刮翻了一队兵卒,他吕方却是对月华门神动了手,而且下手还不轻! 俩门神岂能善罢甘休?告状告到了城隍庙里去! 一时间,满天神祇都对准了吕方,连首座城隍爷都亲自出面,带队对他进行围追堵截,反倒是让竹熊精有机可乘,进了皇宫…… 之前,京师首座大城隍在宫中显灵,行色匆匆,对陈义山说有紧急公务要办,其实就是去围堵吕方了。 首座是个暴脾气,吕方也是好面的,两下里遇见,谁也不会好好说话,吕方先指责首座身为神祇却纵容妖孽入京,又说什么京师神祇有眼无珠胆敢阻拦他蓬莱真仙大驾……首座当然是勃然大怒,开口就骂吕方以大欺小,堂堂蓬莱真仙却欺辱门神,不在海岛潜心修行,反到人间搅乱红尘,真真是为老不尊! 这一神一仙话不投机半句多,片言只语就动了肝火,当即大打出手! 别看首座干不过颤修,那是因为被钱财所克而已,身为天下众城神之首,首座实是神通广大! 再加上手下两大神官,十大神将,二十位司公大神,一古脑全上,当场跟吕仙打了个水深火热,难解难分! 神仙殊途,两界不和睦很久了,因此各有制衡的法宝,首座祭出了诛仙大阵,吕方则拿出了打神鞭,你来我往,喊打喊杀,一番生死相搏之下,双方互有损伤,难说谁占上风。 只是后来,吕方窥见神祇越聚越多,还有圣道中人源源不断的赶来,他便明白再打下去吃大亏的肯定是自己! 正事是追竹熊精,跟神界拼个两败俱伤算怎么回事?于是吕方便抽空子使了个土遁,撇下了诸神,往宫中杀来! 首座在大战中挨了吕方一鞭子,香火气喷出来老大一口,受伤颇重,手下另有几个司公大神更是伤重的近乎毙命,因此瞧见吕方逃走,都也不敢去追,暂落阴风,回庙里进行医治补给。 手下神祇回报说吕方是往皇宫中逃去了,首座听了不惊反而高兴:去吧,去吧,他要是去别处我还操点心,要说是去宫里,呵呵自寻死路!陈仙长还在宫里呢,打不死他个老混账! 由是,吕方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带着一身不算轻也不算重的伤,从首座城隍爷等神祇手下逃脱,又潜进宫里,沿途继续打打杀杀,算是彻底把自己架到火炉上了! 进退两难! 陈义山老远就看见是他,脸色倏变,大为吃惊,心中暗暗忖道:“这老家伙怎么来了?!不会是突然悟出我哄骗了他,因此特意闯宫来找我算账的吧!这可不妙了……” 想到这里,陈义山悄悄把身子一闪,无声无息的躲到了自己父亲背后。 陈泰清扭头看他:“儿子你这是——” “嘘” “哦” 父子俩心有灵犀一点通,都往角落里隐去。 竹熊精也听见了吕方的喊杀声,真是又怕又气又恼,心想:咱老莫不就是去熊耳山打了个架么?又没下重手,更没有下死手,你个老东西搁得住天涯海角的追杀老子?!老子还吃坏肚子了! 罢了,罢了,跟他拼了吧! 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竹熊精骂骂咧咧的就准备出来干仗,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 “慢来!” 竹熊精一愣,便没有出手。 “嗡!” 一声断喝,骤然有铮鸣之音大起,但见一抹浩然正气凌空激荡,化为无形气剑,直袭风驰电掣逼近的吕方! 吕方吃了一惊,忙把身形止住,手中仙藤一抖,与那无形气剑正面交锋—— “嘭!” 气剑消散,吕方收回仙藤,心下暗暗讶异,凝神看向出手之人,只见是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身披白布袍,头戴逍遥巾,左手环抱着一把古朴至极的五弦琴,右手轻按其上,仪态潇洒,面色从容,身前更有数尺厚的浩然正气凝为护体屏障! 吕方一看便知对方必然是圣道中的有道之士,修为至少已经在半圣境界,便问了一句:“阁下是?” “京师,琴圣,杜延年!请教尊驾又是何人?” “蓬莱,真仙,吕方!” 等吕方通报了自己的姓名来历之后,永平皇帝以及群臣无不吃惊。 蓬莱真仙?! 以永平皇帝慕仙的秉性,心中立刻又痒痒起来,但觑看着对方的脸色,委实太难看了,而且又是寻麻烦来的……算了,不上赶着巴结了,反正有陈仙长——哎?陈仙长跑哪里去了? 怀阳公主也在四处看,却只瞧见陈泰清在滴水檐下黑暗的角落里站的笔直,只不见陈义山的踪影。 谁也没瞧见陈义山就藏在陈泰清那宽袍大袖之后。 …… 观风殿前,铜山、金山之下,杜延年喝道:“尊驾既然是仙人,就该知道规矩!为何要闯宫?!” “呵呵~~”吕方傲然说道:“天下之大,任由本仙来去自如!此地虽然是皇宫,却也只能禁尔等,禁不得我!” “阁下好生无礼!” 又有一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缓步上前,手持一杆粗如儿臂的枣木杆大笔,颌下三缕长髯飘然而动,浩然正气直冲云天,冷笑着说道:“京师乃我大宋国都,皇宫乃我陛下禁苑,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圣是神,都须依规论矩。就如蓬莱于阁下而言是修行私邸,我等何曾闯过蓬莱?” 吕方睥睨道:“你又是谁?” “京师,诗圣,司马白!” “呵呵~~一个琴圣,一个诗圣,你们若有本事只管去蓬莱,本仙随时恭候你们大驾光临!” “你——” “好了,本仙对你们的皇宫毫无兴致!本仙此来,只是为了找一个孽畜!等找到了他,自会离去!”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孽畜!” “嘁!” 吕方不屑一顾的冷笑着,只微微瞥了一眼永平皇帝,全然不把尊敬写在脸上,昂首阔步就往群臣中走去,嘴里说道:“那孽畜大概会变成一个臣子模样,混在你们当中,让本仙来好好看看!” 第296章 仙圣之战 吕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根本不想再跟杜延年和司马白打嘴仗,耽搁的时间越久,情况就会对他越不利,因为他闯到观风殿前的时候,就以仙眼窥见半空中密密麻麻蛰伏着宫中的各路神祇! 很显然,若是首座城隍再率众赶来,他必然是铩羽而归!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竹熊精,或掳走或杀掉取出竹简古史,然后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谅诸神众圣也不敢追到蓬莱仙岛去寻他的麻烦…… 只可惜,吕方太一厢情愿了,他要速战速决,所作出的举动在众人看来却是狂妄至极! 居然对百官验明正身?! 别说是永平皇帝勃然变色了,百官哪个不怒? 他们都是修圣道修到了一定境界,譬如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尉修为在半圣境界! 当朝太傅的修为更是逼近亚圣! 九卿中的郎中令张畅、大行令叶决明以及手掌宫廷宿卫的卫尉、负责刑狱审辨的廷尉、主官一国钱粮的大司农李纲、掌管马政的太仆、主政宗室的宗正等等,修为也都逼近半圣! 这些人,上服天,下服地,中跪先师拜皇帝,最是孤傲成性,吃软不吃硬,岂容吕方怀疑他们是孽畜所幻化,如此当众羞辱? “放肆!” “大胆!” “狂妄!” “无礼!” “滚!” “……” 喝骂声中,身为帝王师的太傅第一个动手,雄浑的浩然正气裹着戒尺如刀般朝着吕方当胸戳来! 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紧跟着甩起一面令旗! 太仆扬起了马鞭子,宗正丢出了玉碟,大司农李纲直接把算盘砸了上来! 后面的郎中令张畅、大行令叶决明以及卫尉、廷尉、少府等也都不甘示弱,纷纷上手,就连袁贞,小小的监察御史,也一跃而起,蹿起来老高,卯足了劲儿,拿圣人书去投掷吕方! 一时间,浩然正气在殿前云集如雾,雄浑激荡,无数圣器如冰雹一样,没头没脑的冲吕方砸去! 这场面—— 吕方惊得是浑身起栗,叫一声:“不好!”赶紧撒丫子后撤! 奔出去老远之后,才抖出仙藤,左右上下翻飞,挽起一道道灵气,护住周身。 他刚才是实实在在引起了众怒! 哪怕他是修行千年成大道的真仙,也不敢真的硬碰硬的直撄百官锋芒! 连躲在暗处窥探的陈义山也惊愕不小,暗想:“果然六道无论是哪一道都不可小觑啊!这些圣道门徒联起手来,可真是非同小可!” 扭头看看自己送的金山、铜山,陈义山又觉得可惜,只有这些东西能治得住这些疯狂的家伙们啊。 颤修,颤修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 眼见吕方后撤,那琴圣杜延年赶紧抱琴逼近,右手五指齐划,在琴弦上大力拨动—— “琤琤琤琤~~~” 一连串的弦音如行云流水般响起,前几声低回婉转,绵绵且悠远,而后曲调上行,越拨越险,越弹越高,隐隐中,似已到九天之上,可眨眼间,那琴声又陡转而下,一泻千里! 诗圣司马白也趋步上前,挥毫泼墨,提起他那杆雷击枣木所制的巨笔圣器,在空中疾风骤雨般狂书,嘴里也已经把要写的诗高声诵了出来: “杜圣抱五弦,宛转当胸抚。 大声粗若散,飒飒风和雨。 小声细欲绝,切切妇人语。 声声动山河,浩然歌正气 十指无定音,颠倒宫徵羽。 狂仙闻此弦,形神若无主。 ……” 随着司马白奋笔疾书,空中竟然也显现出了由浩然正气所幻化成的字样,那些诗句混杂在五弦琴所奏出的音符之中,两下相容相济,交相辉映,须臾间,便有一道道浩然正气叠加如浪,高积如垂天之云! 蓦然,那琴音陡的止住,杜延年罢手,司马白也念完了最后一句,慨然停笔,在这瞬息的停顿之后—— “啊嗡!” 裂石穿云般的铮鸣之音轰然爆发,一道肉眼近乎可见的气浪翻滚着,似金戈铁马般朝着吕方杀伐而去! 吕方瞪着一双发红了的眼睛,拂袖而起—— “呼!” 一道磅礴无匹的灵气自他袖中喷涌而出! 巨大的虹光,在夜空中闪现! 吕方用了他压箱底的大仙法——袖里乾坤! 圣道、仙道,正气、灵气,就此直面相撞,短兵相接! “轰!” 一声巨响,整个上阳宫都在颤动! 若不是上阳宫神和观风殿神死命护住,这偌大的宫殿说不得还要立时倾倒! 蛰伏在空中的诸神也都赶紧稳住风头,个个骇然变色! 陈义山见势不妙,连忙使了个石遁仙术,瞬间出现在惶恐无比的永平皇帝和怀阳公主身前,双臂撑开,麻衣鼓荡,长发飘扬中,竟是以己身挡住了那滔天气浪,免得这父女二人受到仙圣大战波及! 侍卫们几乎尽数被吹翻在地上,百官也有不少往后趔趄退却摔倒的…… 一时间,尘埃落定之后,但见吕方面目狰狞的站在原地不动,只是他的须发皆乱,衣衫褴褛,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而琴圣杜延年和诗圣司马光的情况更加不妙,两人都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他们的五弦琴和枣木巨笔都不见了踪迹。 很显然,这一场仙圣大战,以两个半圣落败作为了结束。 其实,也是因为吕方连番大战,消耗太过于剧烈,不然,以杜延年和司马光的半圣修为,绝不能够占上一点便宜的,饶是如此,二圣也已筋疲力尽,再无一战之力了。 永平皇帝和怀阳公主刚才都吓得要死,父女二人抱成一团,闭目乱叫,风平浪静之后,缓缓睁开眼睛一看,什么事儿都没有,再一瞧,是陈义山站在他们身前。 “啊啊啊” 怀阳公主喜出望外,一把将自己的父皇给推开,伸手就抱住了陈义山的后腰,也不顾羞涩难为情了,嘴里大声嚷嚷道:“仙长,我怕!我好害怕!” 永平皇帝:“……” 陈义山:“……” 都结束了,你怕个屁啊! 陈义山毫不客气的把公主的手给拽开,趁着吕方没有注意到他,一个石遁仙术,又藏匿到了滴水檐下的角落里。 陈泰清见他回来,幽怨的说道:“好儿子,大难临头,撇下亲爹保护别人去了哈!” 陈义山连忙赔笑道:“父亲这边不是安全嘛,波及不到,波及不到的。” “哼” 大潮退却,方见水落石出,修为在半圣之上的大臣都还挺得住,几乎是站在原地没动,修为在半圣之下的,就被气浪掀出去了老远。 宫女太监们更不用说了,一个人影都找不见了。 至于侍卫那边,满地狼藉,呃,不对,还有一大枝,独秀着呢—— 竹熊精幻化的那个侍卫如鹤立鸡群一样,站在原地没怎么样,手,还在不安分的揉着浑圆的肚子。 “是你!” 吕方一眼就看见了独秀的竹熊精,手中仙藤“唰”的抖出,口中怒吼一声,道:“孽畜受死!” 第297章 开膛破肚 竹熊精混在侍卫当中,原本还很乐呵,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看吕方跟圣道门徒互殴,心想圣道门徒人多势众,又是以逸待劳,肯定能把老家伙打出屎来! 谁成想,老家伙相当坚挺,倒是把诗圣跟琴圣打败了,扭头就认出了他! 竹熊精暗呼一声:“糟糕!”捂着肚子就跑,吕方咬牙切齿的喝骂一声:“孽畜还跑?!” 手一抖,仙藤如电一般扫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竹熊精捂着肚子,撒开丫子,刚蹿出去两大步远,连妖风都没有来得及摄起,一道青芒就缠在了他那粗壮的腰上! “哎哟!” 竹熊精跳在半空中,突然觉得身子一紧,妖风虽起,却飞不走了,低头看时,才见自己已被仙藤缠住,不由得惊呼起来。 “给本仙回来!” 吕方把手腕一抖,仙藤立时绷直,硬生生把竹熊精又给扯翻在地。 竹熊精虽然体型胖大,可身子倒是灵活,摔在地上之后立刻就弄了一个驴打滚,站起来梗着脖子往前只管冲。 吕方狞笑着,单手抓定仙藤,双脚就似钉在了地上一样,动也不动。 竹熊精用尽了浑身妖力,只挣扎的满脖子青筋暴起,一头大汗顺脸颊流淌,嘴里的嚎叫声也惊天动地:“呃啊啊啊” 偏偏如蜻蜓撼石柱一般,根本就走不脱! 泄了一口气,扭过头来,竹熊精气喘吁吁的瞥了吕方一眼,忽然低头,拿手去抠那仙藤,直抠的指甲鲜血淋漓也没抠开! 吕方憋了一肚子气,怨恨滔天,直到这个时候,抓住了竹熊精,可以尽情戏弄了,他才觉心满意足! 他已经不着急办正事了,心想:“总归要让这孽畜受一番折辱,方消老夫心头之恨!” 竹熊精抠不开仙藤,便把脖子一伸,变长了老大一截,弯曲下来,脑袋勾着,又张嘴去咬! 吕方只是冷笑。 竹熊精恶狠狠咬了几口,弄得满口利齿都有些活动了,也没咬断那仙藤。 挣不动,扯不开,抠不烂,咬不断,竹熊精已经是筋疲力尽,抬头看看吕方,他苦哈哈道:“大仙,你厉害,老莫服了,就解开这藤子吧。” 吕方向前大踏步逼近,忽起一脚踹翻了竹熊精,踩住胸口,恶狠狠道:“好孽畜,跑啊,继续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老莫已经服了,你还打!?” “打的就是你个孽畜!” “老莫跟你拼了!” “拼?嘿起来!” 吕方踩着竹熊精的胸膛,满脸讥笑,竹熊精嘶吼连连,却根本站不起来。 片刻之后,竹熊精垂头丧气,道:“老莫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这般折辱于我!?” “无冤无仇?那你跑什么?!” “你不追老莫,老莫怎么会跑?” “少啰嗦!把竹简古史交出来!” “什么屎,老莫没有拿那劳什子!” “装什么蒜?!被你吃了,就在你的肚子里!” “……” 竹熊精感觉受到了侮辱,叫道:“狗妖才吃屎,老莫不吃!” “到这时候了,还跟本仙胡搅蛮缠?嘿嘿好孽畜,那就休怪本仙心狠手辣了!” 吕方把脚移开,身子微弓,五指倏的探出,如钩一样,恶狠狠朝着竹熊精的肚皮抓去,竟然是真的打算当众来个开膛破肚! 竹熊精惊得魂飞胆丧! 这等性命交关的时候,他咆哮一声,也爆发出了浑身妖力! 扭着腰挺着肚子死命一挣,缩身在地上打了个滚,在千钧一发之际,竟躲过了吕方那一抓。 但听“噗”的一声响,吕方左手五根指头齐齐的插入地上的青石砖里,直至没过腕子! 坚硬如铁的青石砖,在吕方手下就如豆腐做成的一样,完全不堪一击! 竹熊精快吓尿了,叫道:“不就是打个架么,搁得住这样狠毒么?!” “还能躲啊,呵” 吕方冷笑着,撒手把仙藤丢在空中,念一声:“疾!” 那仙藤落下,立刻绕身相缠,把竹熊精上下都捆了起来,活脱脱绑成了个大粽子,紧绷绷的躺在地上,只在肚皮出露出一片空档来。 “好好好!你说老莫肚子里有屎就算是有屎!你说的对,等老莫屙出来给你就是了!老莫还说肚子为什么一直不舒服,原来是堵住啦……” 竹熊精大喊大叫着,在地上来回打滚,吕方一时还真不好下手,又气又笑中,他暗运仙法,喝一声:“住!” 那仙藤骤然收缩,立时便勒入了竹熊精的肉里,末端径直穿过琵琶骨,又背缚双臂,那竹熊精哀嚎一声,身子僵住,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吕方再度伸手朝竹熊精的肚皮抓去。 竹熊精瞪大了眼睛,既惊恐又怨恨的盯着吕方:“老莫纵然是死,也要看着你!” “随你!” 吕方不屑一顾,手已经触及竹熊精的肚皮,但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不能动弹的竹熊精却“咻”的一声,溜地滑行,瞬间移出去了丈余远,吕方再度抓空,插进了青石地砖中! “咦?!” 吕方把手从青石地砖下拔出来,惊愕难言。 竹熊精已经被穿了琵琶骨,不能变化,也不能使用妖力,如何能在仙藤的紧束之下移动?! 是旁人在做手脚么? 他扭头扫视诸圣,又仰望空中众神,森然说道:“是何方神圣在暗中帮这孽畜?!” 诸神、诸圣都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一个吭声。 刚才一战,已经消磨了诸圣和众神的意气,大家都觉得这吕方是发疯了! 再加上吕方确实搜出了妖孽,诸圣、众神连同永平皇帝在内,也都觉的丢脸,便静观其变,不再插手置喙。 …… 竹熊精第二次死里逃生,喜出望外之余,也知道是有高人在暗中救自己,连忙喊道:“是哪位好人在救咱老莫啊?要救到底啊!这老不要脸的疯了,一定要制住他啊!老莫给你当牛做马啦!” 暗中动手脚的自然是陈义山,他可怜这竹熊精,有心出手相救,却又畏惧吕方的厉害,便暗暗的用摄空仙术悄然移动竹熊精,使得吕方第二抓落空。 他藏在滴水檐下,缩身在陈泰清背后,连吕方也瞧不见他。 “哼!” 吕方见无人吭声,便冷冷说道:“既然无胆露面,就不要再在本仙面前装神弄鬼了!” 袍袖一挥,大仙法袖里乾坤再度施展,吸扯住竹熊精“唰”的瞬移到脚下,踩的死死的,左手如钩,准备第三次抓下! “唉~~~” 黑暗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紧接着,有道白影陡然闪现在吕方面前! 吕方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骤觉腕子一紧,竟似是被人抓住了! “谁?!” 惊呼声中,吕方骇然而望,但见麻衣胜雪,一负剑少年器宇轩昂的站在那里,仙气沛然,莫之能御! 不是陈义山是谁? “吕仙长,倒也不必非要如此吧?” 第298章 什么关系 陈义山在滴水檐下藏了半天,本想在悄无声息中施展手段,既能搭救竹熊精,又不至于引起吕方的注意,可想法虽然美好,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吕方踩踏着竹熊精,控制的死死的,陈义山若是不现身出手加以阻拦,那开膛破肚的惨状必定会发生在眼前! 总归是一条性命,而且还是一条“罪”不至死的性命,见死不救非陈义山所愿,更何况这还是一桩不小的善缘,如何能不结? 修行近千年成为妖怪却从不杀生害命,这又是何等的难得? 至于挺身而出的后果如何,暂时还不在陈义山的顾虑范围之内,他只想先拦住吕方下毒手再说! 吕方精通水遁仙术、土遁仙术,却从不知道石遁,陈义山以石遁仙术瞬息间出现,吓了吕方一大跳,在吕方猝不及防之下,搭手便抓住了他的腕子! 吕方一颗心砰然乱跳,自他修成大道以来,还没有被人如此轻易的拿住过! 惊回首,看见是陈义山,吕方又惧又懵,喃喃道:“是陈,陈仙长?” “是我。”陈义山点着头,松开了手,他心里其实也怕得要死,但是面上仍然强装镇定淡然。 但是他没想到,吕方比他更怕! “陈仙长要,要对我出手?!” “吕仙长此话从何说起?” “哦,不,不是啊,嘶~~呼!” 吕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着自己悸动的心情,问道:“陈仙长是,是何时来的?” “呵呵”陈义山笑了起来:“陈某一直都在此地啊。” “一直都在?!” “是啊,吕仙长的所作所为,陈某看的一清二楚。” 吕方又吓了一跳,虽极力按捺,可是仍旧难掩面上的惊愕,心中暗暗思忖道:“他一直都在这里,我为什么没有瞧见?” 陈义山心里也是一个劲儿的在打鼓,绞尽脑汁的想:“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用嘴遁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嗯,言多必失,祸从口出,沉默是金,后发制人……” 他打定主意不多说话,可是永平皇帝、怀阳公主以及众文武大臣们却都忍不住了,就他刚才那个陡然闪现的出场方式,就惊艳了所有人! 再加上吕方之前的言行举止太过于狂妄无礼,以至于被所有人厌恶怨恨,而今陈义山一出手就制住了他,众人无不感觉扬眉吐气、心旷神怡! “陈仙长,好好教训教训这厮!” “就是,仙界也出败类,陈仙长应当清理门户!” “这厮当着陈仙长的面也敢如此耀武扬威,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 就连陈泰清都忍不住喊了起来:“儿子,打他!” 陈义山本来装的气定神闲,被这帮人一吵吵,登时变得心急火燎,暗暗思忖道:“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你们别煽风点火好不好?!” 吕方被千夫所指,也焦躁起来,喝道:“你们这些外道之人倒也真是可笑!我跟陈仙长都是仙界同道,由得你们挑拨关系么?!”扭头指着竹熊精,问陈义山道:“陈仙长知不知道这厮是个妖怪?” 陈义山吁了一口气,颔首说道:“陈某看得出来。” 吕方一愣,莫名其妙道:“那,那陈仙长为什么还要出手阻拦我?” 陈义山笑着摇了摇头,道:“吕仙长,妖怪怎么了?妖怪难道不分善恶么?是妖怪,就非死不可吗?” “对!是妖怪就非死不可么?!”竹熊精也跟着嚷嚷了起来,他再次逃过一劫,惊魂甫定之余,觑看着陈义山,已经是感激涕零。 吕方眉头微蹙,显然已经有些不满了:“陈仙长,这妖怪在熊耳山闹事,险些伤了我的朋友,还吞了我朋友的圣器。” “唔” 陈义山揉了揉鼻子,斟酌着语气,尽量让自己说话时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虽然如此,那此怪也罪不至死吧?吕仙长说他险些伤了你的朋友,那便说明没有伤;至于圣器,打斗之中有所损毁也难避免,以后再行祭炼就是了。可命消则难以复生,上天有好生之德,陈某觉得,吕仙长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竹熊精听的心神荡漾,忍不住再次叫喊起来:“这位陈仙长说的太对啦!老莫佩服你死了!” “你闭嘴!” 吕方骂了竹熊精一句,目光又扫向陈义山,道:“仙者不仁,修慈不修道!红尘杀戮,只凭本心,哪管什么罪不罪的?这孽畜惹了我,便是开膛破肚,也是死有余辜!” 陈义山收敛了笑容:“那是你的道,不是陈某的道,是你的本心,不是陈某的本心。” “陈仙长为何非要袒护这孽畜?” “吕仙长又为何非要杀他?” 吕方被诘问的哑口无言,心中不由得一阵火大,暗暗思忖道:“我敬你仙道高深,修为在我之上,却不表示我怕你!你到底有多厉害,我还没有见识过,说到底,都是修仙的,你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妖孽,会对我如何吧?传出去,你如何在仙界立足?!” 想到这里,吕方抖擞精神道:“陈仙长,这竹熊精欺人太甚,我必杀他!你真要阻拦我么?你我都是仙界中人,犯不着因为一个外道伤了和气吧?” 这下轮到陈义山理屈词穷了。 是啊,都是仙界中人,为什么要向着一个妖怪,跟同道作对呢? 说到底,吕方是在质问:你陈仙长跟这个竹熊精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替他出头?打抱不平啊,那不好意思,没这个规矩!你陈仙长真要这么做的话,纯属于吃里扒外! 陈义山难办极了。 要是能一出手就制住吕方,什么都好说,可他制不住。 让他现编瞎话那是很难的,可要说没有关系,那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人家除妖呢? …… 生死悬于一线的竹熊精却不肯放过一丝求生的机会,听着陈义山和吕方的对话,他预感到了大大的不妙,眼见陈义山张口结舌,被吕方诘问的无可置辩,便急叫道:“老不要脸的,什么叫因为一个外道伤了和气?老莫我在陈仙长眼中能是外道么?!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搞老莫我,问没问过陈仙长?!” “打狗还要看主人?”吕方愣住了,问向陈义山道:“这孽畜跟陈仙长是什么关系?” 陈义山一头雾水:“呃” 他也不知道竹熊精是什么意思。 竹熊精是打算豁出去了,叫道:“老莫是陈仙长的,呃,坐骑!对,坐骑!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陈仙长的坐骑,你敢招惹么?!”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吕方是呆住了。 陈义山更呆! 坐骑? 亏这货想得出来! (陈泰清还忧心忡忡:我儿什么时候弄了个妖怪当坐骑?是马不好上还是骡子不够沉稳?这孩子啊……) “陈仙长,这厮,真是你的坐骑?”吕方一脸的难以置信。 陈义山诡谲的一笑,然后很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是,这厮确实是陈某的坐骑。” “怎么早不听陈仙长说?” “呵呵他毕竟是闯了祸嘛,陈某也是不好意思说出他的身份。吕仙长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饶他一次吧。” 第299章 找台阶 坐骑在仙界倒是很常见,吕方自己也有一个,那便是他养在蓬莱仙岛的青鸟,既是坐骑,也为弟子。 至于其他仙家,有以成精白鹤为坐骑的,有以得道梅花鹿为坐骑的,也有以虎精、羊妖为坐骑的……总之,花样繁多,千奇百怪,说到底,都是修仙者自矜身份的一种象征。 修为高深的大仙们,腾云驾雾,上天入地都是基本的本事,他们需要坐骑么?当然不需要,可若是真没有个妖怪来当坐骑,他们还真觉不好意思出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大仙,若是没有坐骑,就会沦为同界的笑柄。 当然,那些妖怪们也因为傍上了大仙而抬高身价,不屑于与寻常的妖怪为伍,他们以“大仙坐骑”的身份自诩“走上正道”,得意骄傲,而称一般的妖物为“野怪”,遇见都要吐口水的。 吕方这次远离蓬莱,没有带着坐骑,只是因为他不想惹人注意,而并非说他没有。 离岛之时,青鸟还想跟随,只是被他拒绝了而已。 …… 眼下,竹熊精自称是陈义山的坐骑,陈义山还承认了,吕方在惊愕之余,竟然也深信不疑,毕竟,这竹熊精敢到熊耳山撒野,伤山神打史圣,事后还一路往京师里逃窜,换做是寻常的妖物,谁敢这样作死?! 换言之,这竹熊精必是背后有所依仗,有大靠山啊! 由此,吕方虽然心里极不痛快,可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就如竹熊精所说的那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当着陈义山的面,给人家的坐骑开膛破肚?疯了?! “吕某先前还真不知道这孽——呃,这妖物是陈仙长的坐骑,倒是得罪了。”他冲陈义山拱了拱手。 陈义山赶紧还礼,道:“吕仙长客气,也是陈某御下不严,以至于让这小妖闯了祸,还望吕仙长见谅啊。” 吕方摆摆手,道:“陈仙长言重啦,坐骑嘛,都是妖孽精怪出身,哪个不淘气?就我养在蓬莱丘的那只青鸟,也作死的很!上次啊,他自己偷偷跑去方丈仙岛,吃了三坛大仙种的火枣,回来被我发觉,真是气坏我了!我给他好一顿抽!又带去方丈,亲自跟三坛大仙赔礼道歉,当然,免不了当着三坛大仙的面,再打他一顿!可真是顽劣着呢!” “哎呀,养个坐骑就是这样的不省心啊!” 陈义山也假装很懂的样子,道:“一个不留神,他就跑出去撒欢了,到处惹祸,还得你来擦屁股!” “嗯嗯谁说不是呢!” “……” 两人彼此客套的寒暄着,虚假的笑着,显得说话很投机的样子。 竹熊精躺在地上却快要顶不住了,他肚子难受,琵琶骨还被穿着,浑身上下被勒的皮开肉绽,着实疼痛难忍! 吕方倒是想收了仙藤,给竹熊精解绑,可是总归得要陈义山一个态度吧。 什么态度? 吕方其实已经旁敲侧击说出来了——总归要打一顿,赔礼道歉嘛! 只要陈义山象征性的骂竹熊精几句,哪怕是踢一脚,或者轻轻的扇一巴掌就好,给这么个台阶,彼此都好就坡下驴,相互间不失面子,也不伤和气,多好呢! 可陈义山那是假冒的主人,他根本就没有养坐骑的经验,哪会处理? 吕方的“暗示”,陈义山倒是有些领悟到了,只是身为一个假主人,他既张不开嘴去骂,也下不了手去打,毕竟不是自己的真坐骑,他没有底气去处置啊。 如此一来,俩人的寒暄就到不了头。 吕方盼望着陈义山给“台阶”,陈义山盼望着吕方自找台阶,倒是苦了竹熊精,心说:“你们什么时候聊天不成,偏偏这时候说的没完没了!还管不管我死活了?!” 就连围观的大宋君臣们也都觉得莫名其妙。 地上还捆着一个呢,这两位就喷开了? …… 到底还是竹熊精坚持不住,开口骂了起来:“老不要脸的,既然知道了咱的身份,还不赶紧放了咱?!” 有道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这竹熊精也概莫能外,有了陈义山给他撑脸,他底气又足了。 吕方等“台阶”等不来,本就焦躁,耳听竹熊精开骂,心中登时一阵火大,暗想:“老夫是敬你家主人才不弄死你,你居然还敢跟老夫上性子?!” 当下冷笑着,也不回应竹熊精,也不解开仙藤,只觑看着陈义山,心想:“这下子,你总该要教训那孽畜一顿了吧!” 但是等了片刻,陈义山仍旧是没有什么反应,竹熊精反而骂的更厉害了一些,一句接一句,点炮仗似的往外蹦: “老家伙是聋了?!” “快把你这破藤子弄走!” “咱老莫生气了啊!” “是不是不给陈大仙面子?!” “哎哟你个老东西,装听不见是吧?!” “……” 吕方气的火冒三丈,脸色涨红,喘着粗气,强捺性子,嘶声道:“陈仙长,你的坐骑可真是有够嚣张的哈!” 陈义山内心慌乱,满脸尴尬,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讪笑着敷衍道:“是,是啊,呵呵” 吕方目瞪口呆,无语至极—— 老夫是在夸你呢?! 感情你这个当主人的,都不会约束一下你那混账坐骑?! 他在这里骂街,你都不管管,老夫不要面子的啊?! 你陈大仙就算是要护短,就算是不舍得打他一顿,总该可以骂他一顿吧! 给老夫个台阶,老夫才好顺势下来啊! 你屁都不放一个,还放任他骂老夫?! 我xx!! “喂,我说这位吕仙长,你能收了你那藤子么?”陈泰清忽然走上前来,冷着脸冲吕方说道:“我儿子脾气好,不想对你说难听的话难,可你也不能装傻充愣吧?你一直捆着我儿子的坐骑呢!虽然是个畜生,可你也不能这样虐待吧?!更何况,此地乃大宋皇宫内苑,吵吵骂骂的,成何体统?!” 竹熊精有些郁闷,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吕方也懵掉了:“这位是?” 陈义山连忙说道:“那是家父,是家父。” 吕方看看陈义山,又看看陈泰清,愕然道:“你,你的亲生父亲?” 陈义山:“……” 陈泰清怒道:“你这话是何意?!” 吕方慌忙摆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陈仙长,你,你的父亲居然还活着?” 陈义山:“……” 陈泰清大怒道:“老东西,你到底是何居心?!不要说了,拔剑吧!” “误会,误会!吕某其实是想说,陈仙长,你到底多大年岁,修仙几何啊?” 吕方一直以为陈义山的年岁比他还要大的多,毕竟陈义山的修为连他也看不透,绝不可能是千岁之下的修仙者所能达到的境界!只是陈义山驻颜有术,或者说用了某种变化之术才显得年轻俊俏,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可眼下一看,竟然有个不到五旬的男子是陈义山的父亲,吕方瞬间就凌乱了! 难道说,这位陈大仙,年岁真的是跟他的样貌相仿,只有二十岁左右么?! 第300章 认栽 吕方在修行上一直很有天赋,他六岁的时候被仙人选中,收为弟子,带回了蓬莱丘,而后便开始了修仙之路。 在师父的帮忙之下,他七岁通脉,十岁便到达了引气阶段,二十岁突破御器,四十岁便晋升到归海阶段!继而六十岁进阶洗髓,九十岁攻破易经,百岁时一举到达落齿!至一百三十岁时换骨,到了一百九十五岁,寿命将尽之前的一年,他终于迈过了修仙的大门槛,脱胎成功,正式从养元境界拔高到了成丹,至此,寿命增加千岁…… 虽说,在之后的八百多年间,吕方始终没有修炼到成丹外阶,可是若论道行,他已经高过他那早就仙逝的师父了。 他也曾遨游四海,访朋交友,在他所认识的朋友中,有仙有圣有妖也有神,本领大过他的,年龄都在他之上,因此吕方一直都有这种潜移默化的念头—— 道行高低,是跟年岁大小直接挂钩的,活得越久,道行便越高! 因为只有活得久,才会有足够的时间修炼,哪怕是悟性超常,天资过人,百岁之下,也不可能修成真正的大仙! 在遇到陈义山时,吕方还是这种想法,他看不透陈义山的修为,又听陈义山说吸收先天神力易如反掌,便默认陈义山的道行在他之上,自然而然的也默认了陈义山的年龄在他之上,因此他才会口称“前辈”。 而今,吕方骤然看到陈义山的生身父亲居然还在人世上活着,而且那模样,分明是年不满五旬! 这让吕方如何接受得了?! 陈义山也觉得情况不妙,这吕方是起疑了! “父亲,这小妖确实闯了祸,多捆绑一会儿也没什么,只当是惩戒。” 陈义山当即对陈泰清使眼色,让他不要再激怒吕方,也不要再靠近。 可是吕方的目光已经变得极其不善起来,他暗暗的思忖道:“老夫混迹于仙界之中也有千年岁月了,漫说是对十洲三岛二十四洞这等大仙的居所十分熟悉,便是对小门小派也知道不少,可老夫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陈义山’这三个字!原以是老夫孤陋寡闻,可现在看来,不然!是他年才弱冠!呵!一个弱冠少年的道行在老夫之上,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人心一旦起疑,便会觉得处处是问题,再也刹不住胡思乱想了。 那吕方虽是真仙,也不能免于此性。 他转念又一想:“竹熊精也有近千年的妖道修为了,他成精的时候,怕是陈义山的远祖都还没出生呢,所以他又怎么会是陈义山的坐骑?刚认的么?呵!若是如此,那老夫是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给骗了啊!他是修仙者不假,可他的仙法未必能有多高,倒是嘴皮子厉害,善能唬人!” 想到这里,吕方“嘿嘿”一笑,冲着陈义山幽幽说道:“陈仙长,你小小的年纪怎么能骗人呢?” 陈义山诧异道:“骗人?陈某何曾骗过人?不知吕仙长此言何意。” 吕方道:“你的年岁连老夫的零头都及不上,怎么能当老夫的前辈呢?” 陈义山“哦”了一声,笑道:“是吕仙长称陈某为前辈的,陈某可从未把吕仙长视作晚辈啊。” “呵呵你自称是云梦的掌教仙师,可是你的年岁比叶南星还小的多吧!” “年岁小,就不能做掌教仙师了吗?”陈义山尽量沉着气,不动声色的反问道:“难道蓬莱丘的规矩是,谁年岁大,谁就做掌教仙师?” “活得越久,道行越高,这是仙界不成文的规律,哪个修仙的人会不知道?!”吕方越发相信自己被哄骗了,脸色也愈见凶悍恼怒起来,咄咄逼人道:“你一个后生末学,见识若浅还能理解,可若是连这最基本的规律都不知道,还修什么仙?!” “啧啧啧啧” 陈义山叹息了起来,缓缓摇头道:“亏陈某一直把吕仙长当做是同侪高人来看待的,却没想到,吕仙长竟然是跟我那徒儿一个认知水平。” 吕方森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哂笑道:“活得越久,道行越高?年岁越大,辈分越高?嗯,陈某那徒弟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这到底是谁放的臭狗屁?!” 吕方脸色瞬间铁青:“你——你骂老夫?!” “吕仙长莫要生气,呵呵”陈义山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摆摆手,悠然说道:“那句话,难道不应该反过来说才对么?道行越高,才能活得越久。” 吕方一愣,冷笑道:“好哇,你又开始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来绕搭老夫了!反过来正过来说那句话,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道行高低并非能从年岁上看出的。有些人,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是把岁数活到了狗身上,于修行无益!而像陈某,虽然年岁不大,可道行却高过许多百岁,甚至千岁的人了!” “好!仍旧是变着法的来辱骂老夫!嘿嘿说起来,老夫与你见了两次,一直听你口若悬河的说大话,滔滔不绝巧舌如簧!但真正的本事么,倒还真的没见识过。陈大仙,可千万别是大言欺人啊。” “嗯?”陈义山眉头一挑,道:“吕仙长觉得陈某一直在唬你?” 吕方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伸手一指竹熊精,道:“你的坐骑被老夫的仙藤穿了琵琶骨,锁了四肢百骸,时间若久,必成一滩烂肉!不巧的是,老夫现如今很疲惫,也没有仙力去解那仙藤了。陈大仙,你要想救你的坐骑,就得亲自动手咯。” 竹熊精大惊失色,骂道:“老家伙,你,你快给咱老莫解开!” 吕方心想反正也快跟陈义山彻底撕破脸了,图穷匕见也没什么好留情面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到底要试试这姓陈的真正的底细! 所以竹熊精骂他,他不怒反喜,回骂道:“你这孽畜!几次三番的辱骂老夫,你家主人护短,不舍得对你动手,老夫便代他好好教训你一次!” 说时迟,那时快,吕方手掌一翻,早祭起一件宝物,飞在空中泛起华彩来! 陈义山抬眼细看,但见一道乌光如流星般飞落,直奔那竹熊精的心口而去! 慧眼看的分明,那是一枚噬心牙,乃吕方渡海时,猎杀过一头鲨妖,取其口中巨齿,于汪洋中祭炼百载而成的大煞器,透心见血必取性命! 这哪里是教训一次啊,分明是下杀手! 陈义山惊骇之余,寻思自己也没有什么破解的仙法,一咬牙,心中喝道:“拼了!” 他凝立在竹熊精身前不动,急引气海中先天神力—— “哗!” 刹那间,一团如霓虹似的神光猛的闪现出来,如弧画圆般环绕在陈义山周身,且护住了竹熊精。 “轰” 空中一片震颤巨音! 看热闹的神祇们万万没想到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虹状神光的陡然闪现,立时便引起了一股浩瀚无匹的先天神力,铺天盖地的弥漫下来,哪个神祇能顶得住?! 瞬息间,诸神便如秋风扫落叶似的,簌簌跌落风头! 宋庭的君臣们都惊呆了。 今夜,是一刻比一刻刺激啊! …… 至于吕方那枚“噬心牙”,与虹状神光稍一触碰便凝滞在空中不动了。 陈义山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到底是赌对了。 之前在嵩岳神域中,与颤修比拼的时候,虹状神光就凝滞了颤修所有的飞钱,使其不落,而今,这神光再度发挥奇妙的效用! 可也真是险! 庆幸之余,陈义山也暗暗忖道:噬心牙这种大煞器,不能再留给吕方了,不然以他的秉性,以后还会随意害命的! 更何况,吕方动用这种狠毒的手段来试探自己,到底还是存在着一个杀心的,自己必须得给他一个教训,不然不足以真正的吓退他! 想到这里,陈义山手起一抹地煞火,倏的弹去,裹住了那枚噬心牙。 这煞器害命不少,沾血颇多,极其污秽,遇到地煞火正如冰雪遇烈日,只听“嗤”的一声响,蓝色火焰猛然蹿起,随后化作一缕灰烟,吕方的百年心血,就此化为乌有! “啊?!” 吕方痛心疾首的惊呼一声,愤然抬起手来,袍袖鼓荡,几乎就要立时施展他那“袖里乾坤”,跟陈义山一决生死了! 陈义山在此时忙把手掌一翻,那乌月钵陡然闪现,被他迅速的抛在空中,朝着竹熊精一照,喝声:“收!” 那穿了竹熊精琵琶骨,锁了四肢百骸的仙藤“唰”的一声,便被吸进了钵中! 陈义山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乌月钵,真是用先天神力驾驭的宝贝啊,不愧是老祖贴身之物,果真妙用! 吕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手颤抖着,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放了下来,他心中暗暗寻思:“他,他竟然真的有如此之高的道行!连毁我两件仙器宝贝,我还怎么跟他打?若用袖里乾坤,必是生死局啊,罢了,罢了,年岁真是活到狗身上了,认栽吧……” 第301章 化干戈为玉帛 陈义山以霹雳手段毁掉吕方的噬心牙,又眼疾手快的用乌月钵收了他的仙藤,惹得大宋君臣齐声喝彩,看上去是占尽了上风,可他自己深知,这是一场豪赌! 论修为,他只是养元境界落齿阶段,人家吕方则是成丹近千年了,两人道行高低不可同日而语,真要殊死拼斗,高下怕是立判! 所以,陈义山一直提防着吕方恼羞成怒,怕他出大仙法下死手,以至于一双慧眼连眨都不敢眨,只盯着吕方,觑看他的破绽,眼瞧着吕方在犹豫中意气消磨殆尽,陈义山心中暗叫一声:“侥幸!赌对了!” 要知道,当年的吕方可是能用袖里乾坤压伏住那一股先天神力的,这足见他仙法之厉害,虽说陈义山体内有两股先天神力合济归于气海,可到底能否抗衡吕方那一千年的功力,着实难说啊…… “陈仙长果然是仙法广大,你说的不错,道行高低确实不在于年岁大小,有些人真是把寿数活在狗身上了,是老朽不自量力。” 吕方神情颓然,已经不再自称“老夫”,而是改称“老朽”了,人也似是在这眨眼之间又苍老了些,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毕竟,他辛辛苦苦祭炼百年的大煞器被毁,耗费心血祭炼八百年的仙器被夺走,不痛心疾首,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可以说,自修仙以来,吕方尚未受过这等挫折,未曾遇过这样的大败,他身为蓬莱真仙的自尊和自信都几乎被摧毁殆尽了! 听他说出这番话来,又见他神情如此沮丧,陈义山也心有不忍,略一沉吟,便把乌月钵再度抛起,引动先天神力,心随意动中,那钵中立刻有夺目的光芒耀出,吕方的仙藤宛若一条小蛇,“咻”的从钵内蹿了出来,朝着吕方飞去。 吕方惊喜交加,哆嗦着胡须,把袍袖展了开来,那仙藤自有灵性,立刻便钻了进去。 以仙眼内视,端详那仙藤并无异样,吕方这才彻底放心,抬眼看向陈义山,幽幽问道:“陈仙长这是何意?” 陈义山收了乌月钵,微笑着说道:“吕仙长,咱们两个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这次闹了些许不愉快,只因其中多有误会——你怀疑陈某哄骗你,陈某也疑你心怀叵测,再加上我那坐骑顽劣闹事,你也出手不轻,以至于争执大起,陈某一不小心出手过剧,竟毁掉了你一件煞器,这账,算是扯不清楚了。可你我同为仙界中人,同道同根,岂有深仇大恨之理?陈某是修仙晚辈,敬吕仙长是前辈高人,在此道声对不住了!恕罪恕罪!吕仙长高人雅量,也就别记晚辈的仇了吧?” 吕方活了一千多年了,见识过天地间太多的争战杀伐,别说六道之间若是起了冲突会不死不休,就是仙与仙之间,杀人毁道夺宝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弱肉强食,高者为尊,本就是世上不成文的道理。 两仙相斗,强者毁了弱者的宝贝自然算弱者无能,夺了弱者的仙器也算弱者活该,从来没有返还回去的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吕方不敢相信陈义山居然会返还仙藤,在内视无异之后,他还质问陈义山是何意。 宝贝失而复得的喜悦,早就冲散了吕方心中的怒气、怨气以及羞愤之气,耳听着陈义山自称“晚辈”,甚至还致了歉意,吕方更是惊喜交加! 这种强者对弱者的姿态实是千年罕见! 宝贝完璧归赵,面子也有了,吕方难掩心中的欢喜,“哈哈”大笑道:“陈仙长言重了!这次是老朽孟浪了,也是老朽浅薄了,不该小觑天下人,更不该倚老卖老啊。老朽下手不知轻重,伤了陈仙长的坐骑,在此也要对陈仙长赔个不是,请陈仙长见谅!陈仙长说得对,不打不相识,同为仙界中人,相煎何太急?老朽就高攀下陈仙长这个朋友了!” 陈义山拱手道:“前辈言重!如蒙不弃,晚辈称呼吕仙长一声大哥如何?” 吕方一愣,随即狂喜道:“老朽痴长几岁,既无德行,也无道行,能认下陈仙长这样的小老弟,自然是求之不得!” 陈义山当即深深一揖,恭声喊道:“吕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吕方慌忙还礼,而后上前搀扶陈义山,激动的老脸通红道:“好好好,陈贤弟!” 一老一少,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彼此凝视,蓦然间齐声大笑。 “呵呵” “哈哈!” 就在这一笑之间,两位仙人的怨仇俱泯! 空惹大宋君臣集体发懵,陈泰清愕然,竹熊精郁闷。 就这? 就这?! 打啊! 打死老东西啊! 哼哼 …… 陈义山忽然回过头来,目视着竹熊精,问道:“你吞了我吕大哥什么东西?” “不是他的,是一个什么熊山屎圣尿圣的,拿竹简弄咱,那还不是拿肉包子打狗么?竹简被咱老莫一口给吞了。就是他那竹简多半是发霉了,吃进肚里以后很不得劲儿,到现在还不消化,难受的很。”竹熊精恨恨的抚摸肚皮,一脸幽怨。 吕方笑道:“贤弟,你这坐骑也是太憨了,他吞的不是寻常的竹简,而是愚兄那位圣道好友的圣器——竹简古史。人家是以浩然正气滋养了两三百年,岂能被妖怪的肠胃消融掉?” 竹熊精瞪眼道:“你早说咱还不吞了呢!” 陈义山道:“你没事去惹圣道高人干什么?快快现出原形来!” 竹熊精乜斜着一双黑白眼,心想:“你小子还真把咱当你的坐骑了?!”转念又思忖道:“罢了,这小子救了咱老莫一命,咱也说了要当牛做马报答人家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嗯,这小子比那老东西还厉害,现在人家俩论了干哥们,咱老莫要是不当个乖乖的好坐骑,便成了外人,那岂不是要被他们哥俩喊打喊杀?还是听话吧!” 想到这里,那竹熊精便按捺住内心的不情不愿,就地打了个滚,一阵妖风掀起,殿前陡然现出一头巨大的竹熊来! 体大如小山,目如灯笼,巨口似桶,四肢短粗,皮厚毛浓,浑身黑白相间,憨憨傻傻的坐在地上,肉墩墩的一大堆。 “哎呀!” “护住陛下和公主!” “慌什么?!这是陈仙长的坐骑!” “……” 陈义山也不理会大宋君臣的吵吵嚷嚷,身子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对那竹熊精说道:“你张开嘴来!” 竹熊精听话的张开了嘴,心想:“这小子让咱张嘴干什么?总不至于要拔咱老莫的牙吧?” 陈义山当然不是要拔竹熊精的牙,而是用慧眼凝视,目光从竹熊的喉中直透他的胃腹,但见一团物事窝在其中,熠熠生辉,闪烁着一股正气,陈义山微微颔首,便知是那竹简古史了。 当下,陈义山暗运摄空仙术,以迅雷之势猛然一扯,只听竹熊精“呕”的一声,那竹简古史早已从他喉中飞了出来,落入陈义山手中。 湿淋淋的,倒也恶心,陈义山顺手在竹熊精的皮毛上擦了擦—— 这一擦,陈义山心中倒是涌现了些奇怪的想法:咦?这蠢物的皮毛还挺软和,啧啧,好生顺滑!嗯嗯这蠢物,骑着应该会很舒服吧…… “吕大哥,原物奉还。” 爱不释手的摩挲了片刻之后,陈义山才笑吟吟的将那擦干净了的竹简古史递给吕方。 吕方又是高兴又是惭愧,不胜感慨道:“还是贤弟手段高明啊。这次,愚兄重履中土,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结识了贤弟你啊!” 第302章 是福是祸 竹简古史追回了,又认了一位道行高的深不可测大仙为兄弟,吕方自我感觉甚是心满意足,至于噬心牙被毁的那点损失,想来不值一提,他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贤弟,这里人多口杂,太过喧闹,不是你我兄弟说话的地方。愚兄带你去见一个朋友,咱们去他的隐居处,喝他的好茶,坐高崖赏夜月,望东方等鱼肚,看云山起雾,赏朝晖日出,畅谈六道逸闻,如何?” 吕方趁热打铁,要跟陈义山多稳固稳固交情,顺便还想讨教些修行上的事情,尤其是打听先天神力,所以热情的邀陈义山一同去找郭彦师。 陈义山回头看了陈泰清一眼,转身笑道:“大哥见谅,小弟在这里还有些私事没有办完,尚不能痛快抽身。不如大哥先去,等小弟忙完了这边的事情,便去寻你。如何?” 吕方这才想起来陈义山的亲爹还在旁边呢,让陈义山抛下老爹跟自己快活去,着实不妥,而且他这个老爹显然是俗子一枚,可按照辈分,自己是不是还得喊他一声“叔父”? 嘶 吕方瞬间觉得有点牙疼! 他暗暗思忖道:老夫好歹也一千多岁了年纪了,贤弟的父亲却年不满五旬,又是个凡夫俗子,这一声“叔父”要是喊出来,传扬到仙界,老夫还要不要脸了? 算了,这是个尴尬地,是非地,老夫不宜久留,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既然如此,那愚兄就先行一步,贤弟要是得空,千万要去熊耳山寻愚兄。” “大哥放心,小弟已经记住了。” “贤弟,再会!” “大哥慢走,小弟恭送——” “贤弟且留步吧!” “嗯嗯嗯” 吕方除了对陈义山热情,对其他人仍旧是不屑一顾,那双仙眼离开了陈义山之后就立刻睥睨起来,脸也摆的很臭,一双大鼻孔朝天,三缕花白胡须高高撅着,“唰”的一甩袖子,“咻”的拔地而起,纵风消逝,眨眼不见。 这闹的永平皇帝是一脸幽怨,怀阳公主是愤愤不平,文武群臣个个咒骂,宫中神祇腹诽不已…… 什么东西?! 就连陈泰清也过去敲打陈义山,道:“儿啊,那老货不像是个正经人啊!你跟他交什么朋友?还认个干哥们?他请你去熊耳山喝茶,为父看是宴无好宴,茶无好茶!又赏月看日出的,说的花里胡哨,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儿?!为父觉得,那老货不定给你下什么圈套呢,你还是少去为妙!” 陈义山“诺诺”而笑,满口答应道:“好,好,儿子一定听父亲的话,不去为妙。” 吕方在宫中大打出手,当场击败琴圣杜延年和诗圣司马白,还祸及其他圣道门徒,算是把整个大宋官场都给得罪光了,陈义山为了让自己的父亲以后在官场好做人,自然不能表现的跟吕方太一势,还是要解释一番的。 他笑道:“吕仙长来自蓬莱丘,是一位得道千年的真仙,大仙!若论起修为,陈某与他相差甚远!能让他止干戈,心平气和的离开皇宫内苑,殊为不易啊。今番,陈某跟他以兄弟相称,他日后也必定会念及陈某的薄面,对大宋朝廷只会有益,而绝无害处的。” 大宋君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怀阳公主便已经开口抢说道:“陈仙长,你就别谦虚了嘛,他明明打不过你,怕你怕的要死!听见你喊他大哥,又高兴的要死!他这个人,欺软怕硬,蛮横无理,简直是讨厌极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他做朋友,哼!” “此言深得我心啊!” “公主言之有理!” “陈仙长为人也太客气了!要是我,非毁他的仙道根基不可!” “陈仙长也是念及同道之谊才不愿意把事情做绝的吧?只是对这种狗屁不通的人,大可不必!” “……” 谁都不相信陈义山的道行会不如吕方,都以为他在谦虚,一时间,附和怀阳公主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的陈义山头都大了。 怎么,说实话没人信了还? 就连大如小山,痴痴呆呆坐在空地上,跟金山、铜山交相辉映,三“高”并雄的竹熊精都喊了起来:“大家伙说的都不错!咱老莫也觉得不能便宜了他!尤其是那条臭长虫一样的藤子,千不该万不该还他!就该烧了!砍断!弄成一节一节的,让它连不起来!” 他这一喊,声如雷动,倒震得满场寂静起来,个个冷眼瞅他,心想:都是这个货惹出来的祸! 怀阳公主吓得躲在永平皇帝身后,歪着脑袋嘀咕道:“陈仙长,陈仙长,快让那个大兽收了神通吧,还变成人模样吧!” 陈义山被众人牢骚的一肚子不合时宜,便说:“竹熊精,有你插嘴的地方吗?竹简古史都吐出来了,还顶着这副尊荣干什么?” 竹熊精摇摇晃晃,又蜕变成圆脸短腿胖手黑眼圈的壮汉模样,捧着肚皮坐在地上,憨态可掬的环顾四周,道:“主人啊,老莫的肚子饿了,这里地方老大不小,有竹林吧?”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道:“咱们两个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你倒要寻吃的!” 竹熊精笑嘻嘻道:“怎么没说清楚?老莫这条命都是你的,给你当牛做马那都是没说的!而且,咱老莫也不是那等说话不算话的杂毛畜生,坐骑的名分是摘不掉了。” 陈义山想了想之前撸他皮毛的那种手感,倒也鬼迷心窍起来,不忍拒绝,略一沉吟,回头竟问永平皇帝道:“陛下,恕陈某无礼,敢问宫中可有竹林,容这孽畜放肆吗?” “有,当然有的……” 永平皇帝擦了一把冷汗,讪笑道:“你除魔颤修,又给朕送了金山银山,今夜也是你逐走了那个狂妄的吕仙,漫说喂你那坐骑几根竹子了,就是把三都苑内的竹林都吃光了,朕也情愿。” 空中立时便有一道神音说道:“陈仙长,不如就由小神带你的坐骑去寻竹林吧。” 陈义山见是三都苑神开口,便颔首道:“有劳神尊了,陈某感激不尽!” 三都苑神笑道:“仙长不必客气,也算是小神有些用处——兀那竹熊,且随我来吧。” 竹熊精大喜,翻身站了起来,抖抖脑袋,就准备跟着三都苑神离去。 陈义山没好气道:“你这业障忒也无礼!有了吃的就忘了主人吗?” 竹熊精一愣,站住说道:“哦,主人,原来你是这般斤斤计较的啊?那老莫现在就跟你讨个假,去吃竹子了。” 陈义山愠道:“什么我斤斤计较?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跟了我,就得有规矩,去哪里要告诉我,办什么事情也要告诉我,这样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好替你擦屁股。” 竹熊精摇摇头,道:“擦屁股的事情,老莫自己来就行,再说,咱是大妖怪,不排那等污秽之物了,屁股不用擦,很干净。” 陈义山:“……” “主人若是不信,便来瞧瞧。” “滚!” “哎?!” “我说擦屁股的意思是指,替你善后!” “哦哦!老莫明白了!那主人也请放心,咱以后不乱来,主人让干什么,咱老莫就干什么,绝不惹祸闹事,做个乖乖坐骑!至于什么青鸟黄鸟蓝鸟黑不溜秋鸟的,那等扁毛畜生算个鸟啊!” 陈义山听的头大,心想:“巧了,我不正有一个蓝鸟么?他们俩要是遇上了,还不知道闹不闹腾呢。” 竹熊精絮絮叨叨的还要表忠心,陈义山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去吃吧,听三都苑神的话,不可造次!” “是,老莫去啦。” 竹熊精古古怪怪的给陈义山唱个肥喏,然后扭着屁股,一摇三晃的去了,惹得陈义山真是哭笑不得,暗想收下这个憨货当坐骑,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第303章 赐婚 竹熊精跟着三都苑神去吃竹子了,袁贞赶紧上前,凑到永平皇帝身边耳语道:“陛下,夜已渐深,不趁此时,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赐婚更待何时?陈泰清身为陛下臣子,谅他难抗皇命!只要陈泰清应允谢恩,陈义山身为人子,又岂敢拒绝父母之命?只要认下了山公这样的大仙做女婿,陛下难道还怕江山不固,国祚不长,青春难葆么?” “嘿嘿” 永平皇帝偷笑道:“朕方才就想赐婚了,谁知道被那个可恶的吕仙闯进来,平白耽误了许多功夫!不劳爱卿提醒,朕自有计较!” “哦哦” 这君臣俩眉开眼笑的嘀咕着,自以为得计,他们却没有想到,陈义山是何等样人?仙道修为已至落齿阶段,又有先天神力护持,耳聪目明岂是常人能及?虽然无意偷听,却仍旧把永平皇帝和袁贞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清清楚楚! 陈义山心中惊愕,暗想道:“赐婚?要我做皇家女婿么?这却从何说起?田青、吴阳、刘新来参与大比,都憋着要娶公主,没来由让我这个看热闹的当了驸马,回头还怎么见他们?陈某可不是好色之徒,更不贪恋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陈义山不等永平皇帝开口,便赶紧抢先说道:“陛下,我那业障坐骑性子憨傻,我怕他在宫中闹出什么祸端来,三都苑神弹压不住,所以得过去瞧瞧。夜色已深,陛下也该休息了,陈某就此告辞。” 永平皇帝刚斟酌着要开口,不料陈义山竟来了这么一出,登时呆在那里。 他是个嘴拙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变通挽留,亏得袁贞口快,急叫道:“山公不要走!” “嗯?” “陛下还有话要对你说!” “是么?” 陈义山幽怨的瞪了袁贞一眼,心想:“倒是没有看出来,你袁端方浓眉大眼的,竟是个媒婆!” 永平皇帝还在发呆,袁贞催促道:“陛下,你不是有话要对山公说吗?快说啊!” “哦哦!” 永平皇帝这才如梦方醒,道:“朕确实,呃” “陛下!”陈义山哪能让他说出口来,立刻又截住了话头,道:“陈某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应允。” 永平皇帝“唔”了一声,道:“仙长但讲无妨,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朕都应允你!” 袁贞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心说:“我的好皇上啊,你只管说你自己的事儿,接他的茬儿干什么?!” 却见陈义山微微一笑,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他缓缓说道:“陈某有四位好友,乃是田青、吴阳、刘胜、林美云。这四位,都是豪客大侠,原本在洛川郡太守的麾下担任客卿,缉盗捉贼灭兽除匪,也曾降妖,为国为民实在是出力不少,有大功于社稷!此次,上元国武大比,他们四位也都参与了。只因颤修中途搅闹,以至于大比未能决出名次,但是陈某可以担保,单轮武艺,放眼天下,无人能出四侠之右!这一点,袁御史身为裁决官,应该是清楚的。端方兄,兄弟我说的不错吧?” “陈仙长说的不错!” 袁贞愣愣的,还没有开口,旁边站着的大行令叶决明却先应声说道:“陛下,微臣也是圣道四大裁决官之一,是亲眼见过田、吴、刘、林四侠上场较技的,这四位果然是艺压群雄,无人能比!”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道:“这家伙倒是激灵,现在知道我是南星的师尊了,就赶紧弥补过错。我却不是那小心眼的人,要记你的仇……” 叶决明一开口,郎中令张畅也赶紧出班附和道:“不错,不错!微臣见那四侠出手,真是惊为天人啊!四侠的任何一位,常常都是一招制敌,显见武艺远超同辈!” 中庶子李非唯恐旁人把好话说完,轮不到他自己讨陈义山的欢心,连忙也补充道:“微臣也见识了四侠的厉害!那手段真是人间仅有,世上罕见!微臣料想那四侠必定是得了陈仙长的指点,才会有这等境界!” 陈义山听的很是满意,不禁点头道:“确实,他们四位是得过陈某的指点。” 李非原本并不知道田、吴、刘、林四侠曾经得到过陈义山的指点,这个时候不过是信口开河、阿谀奉承的应应景,不料却蒙对了,顿时笑了起来,心中暗爽:“看本官这马屁拍的,正中眼子!” 叶决明和张畅都暗暗懊恼:“怎么这么得体的马屁我就没想到呢?白白让一个小小的中庶子抢尽了风头!”扭头都没好气的瞪视李非。 永平皇帝却不明白陈义山突然提四侠是什么意思。 他听了半天,有点莫名其妙,迟疑道:“四位圣裁官都这么说的话,必定属实!那四侠又经过陈仙长的指点,肯定是惊才绝艳之人!呃只是,朕不知道仙长要求朕做什么呢?是想要朕钦点他们四位为大比的前四名吗?这个倒也好说,只不过,谁是武状元,谁是武榜眼,谁是武探花,谁是武殿军,还得陈仙长决定,朕才好做安排。” 陈义山却摇头道:“陈某不是这个意思。内定他们四位的名次怕是会引起朝野非议,惹得天下武士侠客不服,还是要经过大比,光明正大的给他们正名才好。” 永平皇帝不由得又高看陈义山一眼,赞许道:“此言甚是正理!那仙长的意思是?” 陈义山道:“陈某的意思是,四侠之中除却林美云是女子之外,其余如田青、吴阳、刘胜,都是大好男儿,而且都还没有婚配成家。陈某知道陛下有爱女怀阳,宠溺无加,想要趁着这次上元大比的时机,为公主择一驸马,为皇室添一佳婿,那陛下何不就从田、吴、刘三人中选一位呢?” 永平皇帝哪能想到陈义山要求他办的事情会是这种事?当即呆住了:“这,这——” 这不是巧了么?! 朕正想给你赐婚呢! 怎么办?怎么说?! 他扭头求救似的看向袁贞,那袁贞也惊呆了,瞠目结舌半天,而后跺脚嗟叹,心中暗道:“山公啊山公,你可真是会揽事!” 怀阳公主更是又羞又气,憋的一张俏脸通红,绞着手指,咬着嘴唇,见她爹半天没话可说,不由得更加气恼,忍不住恨恨道:“我才不嫁他们呢!陈,陈义山,你可恶!”说完,扭头哭着就跑了。 陈义山:“……” 这是什么话? 哪里可恶了? 陈泰清是过来人,又精明强干,听永平皇帝和袁贞话里话外的意思,再看怀阳公主的委屈羞怒样子,他还能不明白吗?早就猜到事情的原委了! 这下可算是气坏了! 老子的皇亲国戚梦啊! 他一脚飞踹在儿子的屁股上,手指头捣着陈义山的胸口,吐沫星子喷了陈义山一脸,骂道:“你,你这逆子!你,你敢惹怒公主?!公主的婚姻大事,也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陈义山擦了擦湿润的脸,郁闷道:“儿子这也是好意啊。” “你还好意?你还好意!?你也好意思说?!我,我打——拔剑吧!别以为你是大仙我就不敢打你了,今天老子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忤逆的儿子!” “陈爱卿不必如此!不可如此!” 永平皇帝赶紧拦住陈泰清假打儿子,道:“陈仙长确实是好意,他能对怀阳的终身大事上心,朕感激还来不及呢!再说了,若无陈仙长除魔,怀阳的命怕是都不在了,所以他当然可以做主怀阳的事情。” 陈泰清就坡下驴,恨恨的说道:“看在陛下为你说情的面子上,老子就暂且饶了你!” 陈义山:“……” 戏过了啊! “按说仙长的请求并无过分之处,只是,只是朕原本是想——”永平皇帝算是知道什么叫皇帝也有为难事,什么叫有口难开了。 怪只怪他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什么仙长但讲无妨,漫说是一件事了,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都应允…… 现在可好,人家就求了一件事,让你金口玉言的皇上在田青、吴阳、刘胜三人中选一个出来,当怀阳公主的驸马—— 皇帝你应允不应允? 永平皇帝心口疼,女婿从大仙变凡人?漫说是永平皇帝自己的心理落差巨大了,就是怀阳公主也肯定会死活不同意的啊! “袁贞!” 窝火的永平皇帝只好朝“始作俑者”袁贞撒气,瞪着眼喝道:“你说,陈仙长的提议如何?田青、吴阳、刘胜三人中,你觉得谁可以做怀阳的驸马?” 袁贞一个头变两个大,吓的满脸冒汗,心中嘀咕道:“我的好皇上啊,你别找我做好背锅的啊!我也是替你办事的,是你自己搅和黄了!我现在要是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你还真把怀阳公主嫁出去啊?你真嫁女的话,到头来你那宝贝公主不得杀了我!?” “说啊!怎么变哑巴了?!”永平皇帝也学陈泰清,飞起一脚,踹在了袁贞的屁股上。 袁贞挨了这一脚,倒是挨出了一个机灵,突然间竟有了主意,当即信口说道:“陛下,你若是这样子,微臣就要谏言了!为人君者,当有人君的模样!一言一行都要守礼,当着文武群臣和陈仙长的面,陛下你怎么能踹臣子的屁股呢?” 永平皇帝愣了片刻,然后气不打一处来,上脚就是连环踢,一边踢一边骂道:“人君你老母!守你老母的礼!谏你老母的言!朕让你说话,你扯什么闲淡?!” “哎呀,哎呀,微臣身为监察御史,有权指摘陛下的过失!陛下不可污言秽语!” “监察你老母!秽你老母!来人啊,给朕按住他!” “陛下,圣人有言——小棰则待过,大杖则逃走!哎呀!陛下,你这是要打死朝廷的谏臣啊,嗷微臣可不愿意让陛下落个暴君的不义名声,噢陛下还不停脚的话,微臣便只好听圣人的话,逃跑了!” “你有本事就逃啊!” “臣遵命!” 喊声中,袁贞一溜烟蹿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永平皇帝骂骂咧咧又饶了两句,假装脸色气的铁青,心中却暗爽:“袁贞这小兔崽子,倒还真有一手!” 趁着这个机会,永平皇帝赶紧下台,回头对陈义山说道:“让仙长见笑了,今晚被袁贞那畜生气的不轻,朕失态了。” 陈义山对这君臣二人的把戏是看破不说破,微微笑道:“呵呵无妨。” 永平皇帝嗫嚅道:“但是这招驸马的事情,还真的要袁贞那畜生参谋,他是最懂礼的。” 陈义山颔首道:“嗯嗯明白。” 永平皇帝试探着问道:“要不,等等吧?等明天那畜生上朝时,朕再跟他好好议议,今晚,就暂且搁置?” 陈义山赞同道:“嗯嗯,这样自然更稳妥些。” “好啊!” 永平皇帝见陈义山并不逼迫他当场答应,心中也大松了一口气,仰面看看天,故作惊讶道:“哎呀,果然夜色已经很深了啊!仙长,朕今晚见了你实在是太高兴,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时辰,耽误仙长歇息了吧?” 陈义山笑道:“陛下言重啦,是陈某耽误陛下休息啦。” 永平皇帝道:“仙长客气啦,要不,咱们暂且聊到此处?” 陈义山微微拱手:“陈某,恭送陛下。” 永平皇帝还了一礼:“朕亦恭送仙长!” “微臣等,恭送陛下!” 一干文武大臣,连同陈泰清在内,纷纷伏拜在地,永平皇帝怀揣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颓唐情绪,摆了摆手,心虚的落荒而逃。 第304章 妖仙 陈义山打算去瞧瞧竹熊精,暂且拜别陈泰清,陈泰清恐惹同僚们议论,也不想跟儿子结伴同行,父子俩便在宫中分开,各走各的。 三都苑内的竹林众多,陈义山飞在空中,张望了几眼,瞧见竹熊精正坐在其中一处林中,撕扯青竹,大快朵颐,便没有下去打搅,只等着他吃完了事。 …… 京师城外,吕方寻到郭彦师,把竹简古史送上,笑道:“彦公,幸不辱命,老夫把你的圣器拿回来了,如今算是完璧归赵!” 郭彦师大喜,珍重的接过竹简古史,仔细的擦拭端详,眼见宝贝无损,才心满意足的收入囊中,冲吕方拜道:“多谢吕仙!” 吕方摆摆手道:“你我相交多年,何必还闹这种客气?” “不然。此次若非是吕仙及时现身,鄙人的圣器毁损不说,怕是自身也难保啊。” “德厚福亦厚,彦公心怀坦荡,正气凛然,岂会身受厄运?” “呵呵吕仙谬赞,愧不敢当啊。话说,这竹简古史被那竹熊精吞没于腹中,吕仙是用什么手段取回来的?莫不是真的将那妖孽开膛破肚了?” “倒也没有。”吕仙有些尴尬的一笑,道:“说起来有些话长,此事有诸多误会,能取回彦公的圣器,还要感激一位后生大仙。” 郭彦师吃了一惊:“哦?” 吕方不胜感慨道:“那位大仙姓陈,名义山,道行深不可测,连老夫也难以望其项背,但更为可敬的是,此仙不仗势欺人,不恃强凌弱,心胸宽广,如天似海,老夫妄自称为大仙,也白活了一千多岁,与他比起来,真是弗如远甚啊!” “嘶”郭彦师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鄙人还从来没有听吕仙这样夸赞过一个人,哪怕是你们仙界同道呢。甚至于连‘弗如远甚’这等话都说出来了,吕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这样妄自菲薄呢?” 吕方摇头苦笑道:“老夫并无夸张,所说全是肺腑之言。” 郭彦师越发惊讶道:“这,这从何说起?” 吕方回顾四周,道:“这京师城下不是畅谈所在,不如老夫与彦公边走边说?” 郭彦师点了点头:“好啊,鄙人正想邀吕仙去熊耳山呢,彼处山君感念吕仙援手,击退竹熊精,大概还有重谢啊。” 吕方皱了皱眉头,道:“就你我二人促膝夜谈便好,老夫对那熊耳山的山君也不熟悉,更无深交,击退竹熊精全是为了维护彦公,与他何干?又要他的重谢干什么?不见也罢。” “哈哈哈”郭彦师捋须大笑,道:“吕仙啊吕仙,你还是那老脾气,对神道不热衷,对神祇也不待见啊。” 吕方哂笑道:“仙神殊途嘛,彼此都瞧不上,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郭彦师扯住了吕方的手,道:“走走走,不想见就不见,咱们夤夜长谈去!” 吕方纵起一片祥云,托住自己和郭彦师,并肩升腾,嘴里说道:“就是嘛,老夫正好想听听彦公讲六道逸闻往事呢。” 郭彦师打趣道:“你这老家伙,都活了一千多岁了!什么逸闻往事能不知道,还要听我这个三百多岁的年轻人讲?” 吕方“嗤”的一笑,道:“你也算年轻人?老不知羞!那陈义山才是真正的年轻!要说有什么逸闻往事老夫还不知道,嗯,譬如说先天神的过往云烟,老夫就所知就甚少啊。” “哦?这倒是奇了,吕仙不是对神道没什么兴趣吗?” “而今的神道,与先天神,岂能同日而语?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呵呵好,好说!” 这一仙一圣腾云驾雾,边飞边聊,优哉游哉的回转熊耳山去了,等两人落下熊耳山飞月楼时,吕方已经把自己如何闯入京师,如何冲入皇宫,怎么跟圣道大战,又是怎么被陈义山挫败以及阴差阳错跟陈义山称兄道弟的经过原委和盘托出,郭彦师听的是惊心动魄! 啧啧称奇之余,郭彦师也对陈义山好生敬佩和感激,道:“原来这竹简古史能够寻回,倒是欠了那陈仙长一个偌大的人情!与他素未谋面反倒受他的恩惠,这以后怕是不好偿还啊!” 吕方微微有些得意道:“他已经跟老夫兄弟相称了,这人情何必你彦公来还,只老夫来还便是。” 郭彦师摇头道:“呵呵话不是这般说,我既欠你人情,也欠他人情了。倒是那个竹熊精,没料想竟然是个妖仙,怪不得如此厉害啊,鄙人输在他的手上,也不算丢脸。” 吕方不乐意道:“什么妖仙?妖便是妖,仙便是仙,哪有妖仙这一说?” 郭彦师笑道:“出身为妖,却因为担当仙人的坐骑而沾染仙气,改换门庭,踏入仙道,不是妖仙又是什么?” “坐骑而已,仍旧是妖,唯有人类修仙才是真仙。”吕方很固执的说道:“六道之中,唯有我们仙界最为干净,也最为严肃,不似神道、妖道、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修炼。” “这就是吕仙你的偏见啊,也是仙界的偏见,说是仙界最为干净,最为严肃,其实是最为严苛,最为闭塞罢了。” 郭彦师侃侃而谈道:“鄙人倒是觉得,神界宽容开明,深得自然之理。譬如凡夫俗子死后,可以因功劳,因德行而被敕封为阴神,妖类也可以因为行善积德而修成阳神,如此一来,神界广开门路,独占天地间亿兆生灵的香火愿力,得芸芸众生拥护,威势定然也会越来越大,仙界闭门造车,岂能长久乎?” 吕方冷笑道:“多而不精,又有什么用?” 郭彦师“嗤”的一笑,道:“吕仙不必这样严肃嘛,我们就是闲聊而已。听你说那位陈大仙的事迹,他就不似吕仙你这样孤高嘛,人家与神界、圣道、妖道还有人道都很亲近啊。” 吕方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叹息道:“这也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啊。我那陈贤弟混迹在红尘中,自云在云梦得道,却修的如此深不可测,甚至连先天神力都能驾驭,着实令老夫茫然啊。” 郭彦师撇嘴道:“这又是你的偏见了。在红尘中混迹为什么就不能修成大道呢?吕仙可曾听说过你一位仙界同道的名声?” “谁?” “百花仙子。” “什么百花仙子,这是哪个小门小派的散仙?老夫却不曾听过。” “她也是混迹于红尘中,也曾得大道,只可惜因为得罪了前朝皇帝,以至于朝廷敕令百神、百圣将其贬镇,从此不见天日。” “什么?!”吕方一听说有仙界同道被神祇和圣道镇压,立刻勃然大怒,问道:“那百花仙子现在何处?!” “你又来劲儿了!”郭彦师皱眉道:“百花仙子就被锁镇在你刚刚离开的地方。” 吕方一愣,随即醒悟道:“皇宫内苑?” “不错。” 吕方立刻起身,道:“老夫再回去一趟,邀我那贤弟一起,去解救同道!” “得了吧。”郭彦师笑呵呵道:“鄙人若是说出百花仙子的出身,怕是吕仙你又打退堂鼓了。” 吕方狐疑道:“她不是仙人么?还能有什么出身?” “她也是一位妖仙。” “妖仙?那不就是个妖怪么!” 吕方瞪着眼睛,忽的又坐了下来,埋怨道:“彦公,你跟老夫逗什么闷子呢!老夫刚才便对你说了,妖仙不是仙!” 第305章 百花仙子 陈义山伏在三都苑上空云中,打算静候竹熊精吃完竹子再行离开。 静默有时,夜风忽然漫卷,天地灵气啸聚而来,麻衣飒飒飘动,胸襟之上星光点缀,补丁一片接着一片结出,熠熠生辉。 第一枚,送金山、铜山于宫中,增益国库,用之民生,结大宋君臣善缘; 第二枚,挺身而出救竹熊,制止吕方杀戮行径,喜收坐骑; 第三枚,送还仙藤,示好吕方,一笑泯仇,称兄道弟,再结仙界大善缘; 第四枚,取出竹简古史,完璧归赵,史圣感念,结善熊山。 …… 气海鼎炉之中,青气渐渐凝聚到四尺五寸高了。 陈义山心满意足,暗想:“大丈夫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一夜善缘结的真是绝妙。连未曾谋面的熊山史圣倒也欠我一个人情啦。” 他连结四片补丁,动静委实不小,天地灵气涌动如潮,一层又一层的袭来,朝着他所伏之处啸聚,他身在半空中,正位于三都苑之上,涌动的灵气自然波及了整个三都苑! 漫说那三都苑神身处其中骤觉魂清气爽,妙不可言,便是大快朵颐的竹熊精都顾不上不吃竹子了,他原修妖道,只知吸收日精月华增益道行,何曾遇见过这等浓郁的灵气可供享受?当即舍了竹子,张开大嘴,虽不得其法,只管贪婪的吸收着那气潮。 正月时节,人间尚是春寒料峭,三都苑中虽然种满了花花草草,可是在这寒凉中盛放的花蕊着实不多,放眼望去,处处嫩枝鲜芽,群芳不过才露峥嵘,远远未至百花争奇斗艳的绚烂时节,也说不上有多好看…… 可是,随着陈义山结衲,灵气潮涌,弥漫在三都苑上下,那些花花草草还有桃李杏梨,全都借了光! 月华之下,但见嫩枝迎风变粗,鲜芽迅速舒展成叶,绿丛中的鲜花,更是一朵接着一朵盛放,枝头上的果子,则是一颗摞着一颗疯长! 尤其是苑中央的鹤鸣湖,湖心岛原是一片寂寥,放眼望去草木尽枯黄,此时竟然完全翻绿! 三都苑神最先发现这奇景,惊愕之余,立刻纵阴风腾空观望,只见大内之中其他地方仍旧是光秃秃的,绿的也不浓郁,花开也不绚烂,更无什么果子结出,唯有他这三都苑内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果实累累,异香扑鼻! “天啊!” 三都苑神立刻狂喜起来,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嘀咕道:“祥瑞!这是天降祥瑞啊!而且是我三都苑独一份!我得去找皇帝报喜,皇帝一高兴,对本神尊定然会刮目相看,以后对本神尊的供奉,多半还能再上层楼!有朝一日,本神尊定然能成为内城五宫九苑三十六阁七十二殿的神首!” 陈义山在云中听见他这样絮絮叨叨的说,不由得好笑,又见他如风一样狂奔而去,知道他是去找永平皇帝报这“祥瑞”之喜了,也没有阻拦。 三都苑内,便只剩下坐在竹林中醉心于灵气熏陶的竹熊精了。 陈义山弹了弹麻衣,眼见那四枚补丁隐去,知道功成,便想飞落林中去试乘一下那新收的坐骑,可是他刚刚从云中站起,便觉心血来潮,低头一看,胸口衣上,竟又结出了一片崭新的补丁! “咦?!” 陈义山讶然出声:这补丁又是从何而来? 慧眼凝视,却见那补丁上隐隐约约的闪现出了四个字—— 百花仙子! 陈义山愕然的看着这四个字在瞬息间又隐没不见。 百花仙子是谁? 自己什么时候与她结了善缘竟不自知?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那三都苑中央,鹤鸣湖里,湖心岛下陡然传出“嘭”的一声巨响! 刹那间,偌大的湖心岛土崩瓦解,湖水四处飞溅,雾霭茫茫里,烟尘滚滚中,一道影子倏的飘出。 明月映湖,照的那片夜空光明如昼,陈义山大为吃惊,暗想这鹤鸣湖里是闹什么妖精了吗? 诧异之余,陈义山晃动身形,贴着云层无声无息的朝着鹤鸣湖急速飞去,临近鹤鸣湖时,他凝目俯瞰,但见湖中风平浪静处,一个明眸皓齿的艳丽女子披一身霓裳羽衣,正凌波飘动。 陈义山越发惊奇,再凑近了端详,只见那女子云髻高盘,亭亭玉立,一双白皙的小脚光溜溜不着鞋袜,踏在轻泛涟漪的湖波之上,一步一步的往岸上漂行,那仪态娉婷袅娜,玲珑动人,那张脸在月下看来,也是玉质冰肌,艳美绝伦,不可逼视! “果然是个妖孽?” 陈义山眉头微蹙,慧眼已经看出那女子浑身散露妖氛,可再一打量,妖氛中又微微露出一股仙气来! “嘶”陈义山心生狐疑,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形,似妖非妖,似仙非仙,那女子到底是何来历? 也不知道其人是好是坏,陈义山便不急着露面,只隐藏行迹,暗暗观望,看那女子接下来有何行止。 “那踏波的妖女,好大的胆子!” 湖中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但听“哗啦啦”水响,有一尊神祇持双叉跳到半空,鱼面人身,极其雄壮魁伟,纵声叱道:“竟敢毁了我湖心岛,你该当何罪?!” 却是鹤鸣湖的湖神被惊动了。 “你叫我什么?”那女子也不慌张,也不回话,反而淡然的问了湖神一句话,妙目回瞥处,一片寒凉。 湖神道:“本神尊叫你妖女!怎么,你不是?瞧着你便不似好人!” “呵”那女子冷笑着,道:“你是新任的湖神吧?二百年前,享道此处的可不是你。” 湖神一怔,道:“二百年前确实不是本尊,那又如何?你还认得前任湖神?他已经没了!” 那女子幽幽说道:“你是新神,不知我的底细,出言无状,我也不怪罪你。但是,两百年前,那些联手将我贬镇在这湖心岛下的诸神诸圣们,我一个也不会饶了他们的。你的上神是三都苑神吧,他在哪里?” 湖神听她说出这番话来,蓦地大惊失色,呐呐道:“你,你是百花仙子?!” “是我呀,总算还有后来者听说过我的名声。”那女子嫣然一笑,极其妖娆,妙目环视,柔声呢喃道:“是谁,搅动天地灵气,涌入湖心岛下,助我道增,破了贬镇呢?我该万分感激他呀。” 那湖神满面悚然,没有接话,脚下却不着痕迹的往后飘行,蓦然间转身,狂纵阴风,往上阳宫方向奔去,嘴里还大声喊道:“不好了!那妖仙出来了!” 第306章 贬镇往事 第306章 鹤鸣湖湖神这一跑一喊,立时触怒了那百花仙子,但见仙子凌波腾空,驱风赶云,片刻间便追到了那湖神身后! 仙子素手伸开,一柄长锤“呼”的掠出,正击在那湖神的后背,但听“啊”的一声惨叫,那湖神从空中急坠,“噗通”落入水里。 陈义山在暗处用慧眼观瞧了半天,已经彻底知晓了那百花仙子的底细—— “东京汴城彩蝶吸百花蜜,采夜月华,成精为妖。性恬淡,喜读书,盗馆藏《稽仙录》窥得仙道,自号“百花仙子”,或曰“蝶仙”。因大宋迁都,移花接木而致花木凋残,遂怒,捉弄太后,使其落水,又用法术致京师百花常年不开,于是遭朝廷下令贬镇,凡二百年矣……” 这底细虽然简略,但陈义山也能猜出个详细来。 原来,本朝武皇帝开国于东京汴城,建都也在汴城,这汴城老皇宫的内苑里有一只彩蝶,靠着吸食百花花蜜,采集月华而修炼成精。她生性恬淡,喜欢读书,常常飞入皇宫中的书馆,偷窥藏书,无意中竟然让她看到了一册《稽仙录》,里面记载的有一些采集灵气修仙的法门,她便将那书给盗走,照着书中的法子修炼,果然能采集天地间的灵气,渐渐的由妖道转为仙道,于是便自称“百花仙子”,或称“蝶仙”。 两百年前,大宋迁都,要从汴城移往洛水之上,也就是现在的京师所在。宫中大多数物件自然都要搬走,许多馆藏之书也在迁移之列,这百花仙子很是不舍,便有些郁郁寡欢了,偏偏当时的太后喜欢宫苑内的各色草木鲜花,说新京必定萧条,绝无汴城绚烂,要是搬迁,就连那些花花草草一并移走。 当时的皇帝要孝顺母亲,便下旨让花匠们挖走汴城宫内的所有花草树木,移花接木到新京新宫内。 可惜,人挪活树挪死,移植之中,那些花花草草死了有一大半,这立刻便激怒了百花仙子! 她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有心惩戒皇室,却又做不出十分恶毒的事情来,只是戏弄了“罪魁祸首”太后,把太后丢下了水里,又用法术使得京师的花常年不会绽放。 后来,皇帝知道了作祟的是她,便敕令诸神和诸圣将其贬镇在三都苑中鹤鸣湖的湖心岛下,让她难见天日。 这期间的一些事情,陈义山在小时候都听说过,原以为是大人们编造的故事,来哄小孩子玩的,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是确凿之事,而且,竟由自己之手,放出了这百花仙子。 …… 当下,陈义山好生感慨,心中暗想:“这百花仙子不是歹毒之辈,皇室也不都是纯善之辈,贬镇两百年也太过了!” 于是他便存了对这百花仙子的怜悯之心。 眼见百花仙子出手利落,道行不浅,轻而易举的就击败了鹤鸣湖湖神,陈义山心中便想:“她方才下手很有分寸,并没有对那湖神赶尽杀绝,果然不是恶徒,嗯,我再看看吧。”便继续隐藏踪迹,潜身不动。 “好妖女,胆敢在宫中行凶?!” “是那百花仙子么?!” “是她!这妖女怎么脱身出来了?!” “不会是那个姓吕的蓬莱真仙捣的鬼吧?” “他已经走了,不会是他!” “这一夜可真是多事!” “……” 百花仙子刚刚得手,便有阴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十多个阁神、殿神、门神聚众涌现,林林总总的立在风中,悚然的望着那百花仙子,议论纷纷。 陈义山见事情又闹大了,便藏的更隐秘了些。 那鹤鸣湖湖神受伤不重,听见同道们赶来,便又从水下冒出脑袋来,喊道:“诸位同道们小心啊,此妖仙手段厉害,不好对付,大家伙小心了!” 百花仙子衣衫飘动,在诸神虎视之下,丝毫不见慌张,左看看,右瞧瞧,道:“就你们几个吗?不够,远远不够。” 她玉面带笑,莲步踏云,浑不把众神放在眼中,真有股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极艳之美! 早有神祇暗暗发送神谕了,不多时,那朝天阁神呼啸而至,只瞥了百花仙子一眼,也是大惊失色,喃喃道:“是谁把这个煞星放出来了?!” 百花仙子看见他,双眸陡然一亮,轻笑道:“终于来了个有分量的呀。紫微宫神呢?上阳宫神呢?还有观风殿神呢?” 这京师外城,诸神自然是以京师首座大城隍为首,这内城,总计有五大宫九大苑,三十六阁,七十二殿,还有两条内河,八处观景湖,几十口水井,上百道宫门、阙门,可谓是处处有神,共计不下三百神祇,却都以紫微宫神为首。 但是自从紫微宫神被颤修所毁灭之后,永平皇帝搬进了上阳宫行居,内城诸神便以上阳宫神为首了。 这上阳宫神确实又是内城诸神中道行最高,神通最大者,其次便是三十六阁之首的朝天阁神,再次是九大苑之首的三都苑神,至于那观风殿神,他位在七十二殿之尊,单论修为,可排名第四。 眼下,上阳宫神和观风殿神作为皇帝的宿卫之神,自然是不能擅离。 三都苑神又跑去报“祥瑞”了,所以,眼下聚集在一起的诸神中,自然是以朝天阁神为主了。 但是,朝天阁神却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的这个“煞星”!他暗暗焦躁,连发神谕,以期越来越多的神祇赶来助力,又低头问鹤鸣湖湖神:“你的上神去哪里了?” 湖神在水里摇头道:“小神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竹熊精一摇三晃的从竹林中溜达出来,摸着肚皮,摆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左顾右盼,忽然瞧见空中立着个绝艳女子,又见几十个神祇扎堆聚众,便吃了一惊,瓮声瓮气道:“干什么?都来瞧咱老莫吃竹子么?三都苑神呢?他陪着咱老莫一起来的,怎么吃饱了不见他了呢?” 陈义山在暗处窥见,心中暗笑:“这憨货也来搅局了。” 那朝天阁神一看见竹熊精,顿时大喜过望,道:“老兄原来还没有走啊!” 竹熊精道:“这不废话么?咱老莫不是正在这儿站着呢嘛。” 朝天阁神道:“老兄要是没走,那陈仙长肯定也没走了。求问老兄,陈仙长现在何处?” “老莫怎么会知道?!”竹熊精没好气道:“三都苑神领着咱来的,说好了吃饱之后,再领着咱回去找主人,现在,三都苑神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丢下咱一个,还怎么找主人?你们哪个知道我主人去处,劳烦带咱老莫找找去!你们这院子大,老莫独自个定然迷路!” 诸神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吭声。 百花仙子也侧目打量竹熊精,见他妖气浓重,不由得暗暗称奇,心想:“两百年不见天日,这宫里的事情倒是越来越奇怪了。什么时候神祇们跟妖怪也能善处了?这皇宫内苑居然还养着个大妖?” 朝天阁神见阴风滚滚,又来个十几个神祇,可全是小神,加起来怕是还不够胜算,便道:“竹熊老兄,求你帮忙援个手——” 竹熊精瞪眼道:“什么竹熊老兄?咱姓莫!” “好好好,莫老兄!”朝天阁神连忙赔笑道:“求你看在陈仙长的面上,帮咱们个忙如何?” 竹熊精打个哈欠,嘟嘟囔囔道:“要咱帮什么忙啊?” 朝天阁神指了指百花仙子,道:“莫老兄看见那个妖女了么?她是个大煞星!求莫老兄帮我们拿下她如何?” 第307章 花锤打神 竹熊精被朝天阁神殷勤求助,也觉得意,心中想道:“老莫跟了陈大仙当坐骑,果然身价倍涨!大神亲自带路来吃宵夜,又有几十个神祇亲自舍脸求助!啧啧换做在蜀山那会儿,咱何曾有过这等荣光?可是主人不在,咱老莫能随便帮忙吗?” 于是他便再次打量那百花仙子,嘀咕道:“这是个什么煞星啊?长得怪好看的……” 百花仙子也忌惮他妖气浓郁,知道若是动起手来,必定会是个劲敌,便回道:“我不是什么煞星,你也别被那恶神给哄骗了。” 竹熊精扭头看向朝天阁神,问道:“怎么个意思?人家说不是。” 朝天阁神又好气又好笑,道:“她是妖孽啊,莫老兄怎么听她巧言令色呢!” 竹熊精瞬间发怒,嚷嚷道:“咱老莫也是妖孽,妖孽怎么了?!怎么就巧言令色了?!咱向来都是老实人!” 朝天阁神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一时口快,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当即讪笑道:“小神不是那个意思。小神的意思是,莫老兄你跟了陈仙长,以后自然是前途无量,岂能与一般的妖类相提并论?” “哼!” “莫老兄可要想仔细了,若能拿下这个妖女,必是大功一件啊!陈仙长知道后,还不得大大的嘉奖莫老兄你么?” “是么?” “这么多神祇在场,不信的话,莫老兄你问问他们,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诸神便纷纷附和:“拿下此女,大功一件!” …… 竹熊精便稍稍有些心动了,暗想:“咱刚投靠陈仙长,没有一丁丁的功劳,怕是会被他看不起吧,要不,今晚就先立个大功?” 陈义山在暗处窥看着外面的一切情形,心中忖道:“这竹熊精要是被谁随便一怂恿便上,那可就是真傻,不能留在身边。”当下,便又多抱了一分观察试验竹熊精的意思。 就在那竹熊精跃跃欲试的时候,百花仙子冷笑了起来,道:“朝天阁神你好能耐啊,二百年前你们联手圣道贬镇我,而今,又要联手大妖来对付我?你说我是个煞星,敢问,我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了么?” 竹熊精一怔,扭头道:“对啊,她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了?你讲来让咱老莫也听听,让咱评评理。” 朝天阁神的脸色微微涨红,道:“妖女,你暗算赵太后,使其落水大病一场,又用妖术使得宫墙之内百花不绽,让朝廷颜面无存,我们不贬镇你,贬镇谁?” 百花仙子道:“赵太后为了一己之私,强行移花接木,致使那些花木折损过半,我小小惩戒一番,也算是穷凶极恶了?” 朝天阁神不屑道:“可笑,花木岂能与天潢贵胄相提并论?” “我为百花仙子,自然为花木做主!” “你当本神尊不知道你的出身吗?一只彩蝶成精而已,你原本也是吸食花蜜为生的!” “所以我仰仗百花而生,更要护持百花,为百花出头,又有什么过错,值得被你们联手贬镇在那湖心岛下两百多年不见天日?!” “莫老兄,你听听,她这是不是强词夺理?”朝天阁神说不过百花仙子,便回望竹熊精道:“对于这种不讲道理的妖女,莫老兄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咱们只管联手打她就是!” 竹熊精眨巴了眨巴眼睛,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摆摆手,瓮声瓮气道:“你们打吧,咱老莫先不掺和了。” 朝天阁神惊愕道:“莫老兄这是怎么话说的?刚才不答应的好好的么?” 竹熊精噙着手指头,絮絮叨叨说了开来:“方才是咱忘了,咱家主人有交待的,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得先跟他禀告,这样他才好帮咱擦屁股,你须得明白,这擦屁股的意思可不是说真擦屁股,是帮咱老莫善后。现如今,主人不知道在哪里,咱当然不能随便出手了。唉,主人不在,咱心慌慌啊。” 朝天阁神:“……” 其余众神也干瞪眼,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藏身暗处的陈义山却微微而笑,心中满意道:“还好,算这憨货有记性,不是真傻。” 百花仙子也有笑意上脸,但心中又有疑问:“这竹熊精的主人,所谓的陈仙长,却是何方大仙?神仙不睦已久,这些神祇们却都对那陈仙长推崇尊敬有加……”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阴风徐徐转来,却是三都苑神在空中显灵,望着群神聚集,他大为吃惊道:“怎么大家伙都跑来我这里了?” 百花仙子见是他,怨忿之气又生,暗暗发狠道:“好,又来一个当初下手重的,且等那几个也来,候着他们到齐,一同算账!” …… 朝天阁神埋怨三都苑神道:“你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 三都苑神嘿然一笑,还有些老大不好意思,道:“去找皇帝,报个祥瑞。” “报祥瑞?你有什么祥瑞可报的?” “你们没瞧见我这三都苑内,繁花似锦,绿意浓郁,果子累累么?” 朝天阁神急伸手指了指百花仙子,道:“还祥瑞呢,你且瞧瞧那是谁?!” 三都苑神回望了一眼,满脸的笑容立刻便僵住了,他难以置信的揉了揉阴阳眼,定睛再看,失声惊道:“她,她怎么出来了?!” “上神,就是你老不在的时候,湖心岛炸开,这妖仙出世啦。”鹤鸣湖湖神在水里缩头缩脑的说。 三都苑神的脸都绿了。 合着,该去报的不是祥瑞,是噩耗?! “你见陈仙长了吗?”朝天阁神心急火燎道:“他的坐骑,那位莫老兄还在这里,想来陈仙长也还在宫中,若能求他出手,拿下这妖女还不是易如反掌?” 三都苑神沉吟道:“我也不知他在哪里。上阳宫神不在,单凭你我,再加上这些小神,怕是难以降住这妖仙。不如我们发神谕给宫中土地公,让他帮忙寻找陈仙长,找到后,立刻请来。” 朝天阁神眼睛一亮:“对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他正要动用香火,发神谕给土地,那百花仙子却突然动手了。 “恶神,看打!” 她在湖心岛下被贬镇两百多年,修为其实仍有增益,又得灵气下涌,骤然间突破瓶颈,所以才炸岛出世……等重见天日之后,她一开始也不着急立刻跟神祇们动手,而是想要先适应适应这两百多年不曾委身过的天地,也想等一等仇人们到齐,好一网打尽,集体报复。 她耳聪目明更胜往昔,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的窃窃私语都被她听到,眼见他们要寻那位“陈仙长”来对付自己,她便觉有不安涌上心头! 那位陈仙长能以竹熊精为坐骑,可见道行之高,岂能让他来与自己为敌?! 一声“看打”,她手中便有流光飞落,直袭众神聚集处! 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都不及发出神谕,赶紧闪身躲避。 发光的东西当然是百花仙子之前打落鹤鸣湖湖神的那柄长锤了。 这锤其实是仙子用莲蓬祭炼出来的宝贝,善能飞人,三丈之内例无虚发!内中又有无数孔洞,积存着数百莲子,可四散迸射,极其厉害! 两百年前,诸神贬镇百花仙子的时候,便在她这花锤之下吃了大亏,所以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至今仍有阴影! “都散开!” “快逃!” 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在自己飞身逃避锤击之余,也连声大喊,提醒他们身后的那些小神们。 可是现在提醒又如何来得及避趋开来? 花锤错过他们二位之后,立时便击中了一位殿神,将那殿神拦腰打落风头! 其余的小神们见势不妙,正要四散逃走时,花锤中的莲子已经如暴雨梨花般,四散迸射出来了! “唔” “啊!” “哦” “嗷!” “哎哟!” “……” 痛呼声此起彼伏,须臾间,便有一半的小神们被打伤,或跌落风头,或伏在云中逃窜。 三都苑神咬牙切齿的喝道:“趁此时,近身打她!” 朝天阁神瞪着一双血眼,道:“走!” 两位大神裹挟阴风,朝着百花仙子滚滚逼近。 在他们看来,百花仙子花锤出手,没有宝贝傍身,便只剩下了挨打的份儿。 第308章 身有彩翼飞银粉 花锤其实并非是百花仙子最大的依仗,她有更厉害的大术! 两百年前,在被众神和诸圣贬镇的那一战中,仙子并不曾狠心出杀招,以至于她的大术并未展现过,诸神亦不知道。 而今,仙子满怀怨愤,自然不会再度手下留情。 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甫一逼近,那仙子的后背便忽然绽放出一片异光来,耀眼夺目中,一双绚烂无比的大彩翼“哗”的现出,好看的如梦似幻。 躲在暗处观战的陈义山陡然觉得眼前大亮,忍不住喃喃说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看的翅膀啊。” 百花仙子本就生的娇艳,背后再配上这一对彩翼,直是无双天人! 冲她逼近的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也都滞空一呆,有些发痴的看向了她的彩翼。 还有那些被花锤乱打的小神祇们,纷纷都目眩神迷起来。 陈义山猛地惊醒,暗暗忖道:“这彩翼有蛊惑之效!能以色乱迷人眼,大是利器啊!” 再用慧眼仔细一瞧,陈义山又发现了另一桩异样处—— 那双好看至极的大彩翼之上,除却布满了好看到无可挑剔的纹路之外,还沾满了灰尘一样的微小粉末,粒粒皆白! “那些银粉有古怪啊……”陈义山喃喃自语。 “唰!” 百花仙子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猛然扇动了背后彩翼! 那些细细的银粉立刻簌簌飞出,正在发呆的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各自被迎面扇了一脸! “阿嚏!” “咳咳” 这两位大神都是阴神,可是被银粉一刺激,竟如呛了辣椒的人一样,眼泪鼻涕交替而下。 陈义山看的暗暗称奇,眼见空中那两大神正用手擦脸,忽然又疯狂的揉向了眼睛,嘴里狂吼怒骂:“好妖女,弄的什么下作法术?!” 原来,那些白色细粉不但侵害了他们的口鼻,还彻底迷住了他们的眼睛! 陈义山暗中苦笑,当初颤修大战众神的情形可能要再现了…… 果然,片刻间,空中众神无不掩鼻揉眼,纷纷呼喝呻吟叫骂。 百花仙子冷笑连连,素手一招,花锤飞回,祭在高空中,那孔中的莲子如冰雹一样四散打下,连同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在内的数十名内城皇宫神祇全都被击落下风头,跌落尘埃,无一幸免! 竹熊精歪着脑袋,吃惊的望着那百花仙子,道:“你厉害啊!咱老莫佩服!” 百花仙子瞥了他一眼,道:“你家那位姓陈的主人跟我相比,仙法如何?” 竹熊精“嗤”的一笑,道:“姑娘,打败几个坐井观天的挫神就飘成这个样子了?咱老莫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家主人打你都不用出手,虹光一放,你就得歇菜!” 百花仙子撇嘴不信道:“他不在此地,自然随便你吹嘘了。” “嘁蓬莱真仙,一千年的道行,被我家主人打的屁滚尿流!咱老莫用得着吹吗?” “蓬莱真仙?” “唔” 竹熊精刚准备信口开河,大肆胡诌一番,忽然有凭虚御风破空而行的动静逼近,接着便传来两声厉喝: “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在此逞凶?!” “给本官下来吧!” “嗖、嗖!” 两道白芒贯空,一上一下,分别打向百花仙子的胸口和小腹。 陈义山用慧眼看的分明,那贯空放光的白芒乃是两道手玉笏牌,乃当朝大臣专用之物! 至于凭虚御风,破空而行的那两位呼喝者,他也认得,正是之前对他有所不满而遭永平皇帝责骂的丞相司行方和御史大夫雷畅。 这两位大臣虽说是挨了永平皇帝的骂,到九星桥上思过去了,可他们毕竟位列三公,职在百官之右,并未真正失宠,在君臣散后,他们两个还担着值宿宫掖的重责,也尽心职守的在宫中逡巡,彻底视察一边之后,确保无虞才会离开的……俩人拌着嘴游走到了这三都苑中,恰巧看见百花仙子身有彩翼银粉伤人,手祭花锤莲子打神,立时便喝止并出手。 他们两个年不满六旬,自然不认得两百年前就被贬镇于岛下的百花仙子,百花仙子当然也不认得他们。 当下,百花仙子在空中稍稍扇动彩翼,窈窕长身轻轻一掠而过,便躲开了那两枚笏牌的上下攻击,冷冷说道:“两位慢来吧,我不是什么妖孽,而是妖仙,看官服打扮,你们应该是这朝中大臣吧?” “妖仙?妖仙岂会祸乱大内?你是何方妖仙?我乃当朝宰相司行方!” “本官乃当朝御史大夫雷畅!你这女子好不晓事,不管是妖是仙,未经应允,都不许入宫撒野,更何况你还出手伤那些宿卫宫禁的神祇,罪在不赦!” “你们大概听过我的事情,我叫百花仙子,也可称我为蝶仙。我生于宫中百花间,也得道于百花丛中,这次出手,也没打算祸乱大内,更不是入宫撒野,只是要打那些曾经跟我有仇的神祇圣徒,不伤无关之辈。我劝你们两个也别自寻晦气。” “你是百花仙子?!”司行方与雷畅面面相觑,都惊讶不小。 他们虽然不认得百花仙子,可却也知道,宫中贬镇着一个厉害角色就叫百花仙子。 那雷畅道:“莫不是这鹤鸣湖里湖心岛下贬镇的那个妖仙?” 百花仙子恨声说道:“正是我!” 司行方脸色很是难看起来,低声对雷畅嘀咕道:“老货,听说此妖女很难对付,怎么让这她跑出来了?!” 雷畅瞪眼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谅她一个小小妖仙,能有多难对付?她要是识趣,自行回湖心岛下待着才好!若是冒犯冲撞本官,嘿嘿本官定然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司行方讥笑道:“老货,我就是欣赏你这份莫名的自信。当着陈仙长的面时,你也是这么哔哔叨叨的,于是就去了九星桥思过。” 雷畅大怒,骂道:“滚!说的就好像你这厮没去思过一样!” “嘘,大敌当前,闲言少叙,咱们的私人恩怨过后再说,现在一致对外。” “你如此说的话,还不算无药可救!” 两人拌了几句嘴之后,再度激荡起浩然正气,一起朝着百花仙子虎视。 “喂,你们两个是打不过她的。”竹熊精坐在地上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 “哎,你这憨货怎么还在此地?”司行方忽然注意到了竹熊精,不免惊讶,皱眉道:“你家主人呢?” 竹熊精大怒道:“你才是憨货!你们两个都是憨货!咱家主人在哪里,关你屁事!你们就等着挨打吧!” 第309章 风起翼下 司行方一脸不爽,指责竹熊精道:“你这妖怪好生无礼!小小的坐骑还敢如此傲娇,便是你家主人见了本官,也不似你这样托大。” 竹熊精反唇相讥道:“咱家主人见了你,能把你屎都给打出来!” “哎呀你这个吃竹子的妖精——” “好了!”雷畅忍不住埋怨司行方道:“刚才还说大敌当前,闲言少叙呢,现在你又跟这蠢物扯什么咸淡?!先料理了眼前这女妖孽再说!” “老货,你说哪个是蠢物?!” 竹熊精霍的跳将起来,一双眼睛冲着雷畅怒目而视。 雷畅对司行方说道:“你瞧我,我就不搭理他!” 竹熊精气的想立刻上前动手,可转念一想,忽然作罢,又气哼哼坐了回去,嘴里说道:“要不是咱家主人交待过,干什么事情都得先经过他的首肯,哼哼!就你这样出言不逊的老货,放在蜀山,咱老莫一天毒打你一顿!顿顿都不带重样的!” 陈义山在暗中听的好笑,心想:“这两个人官职不小,性子却可笑。我这坐骑倒越来越有分寸了。” 眼见那雷畅甚有度量,也不理会竹熊精的辱骂,只凝神盯着百花仙子,右手索回笏牌,左手悄然移往腰间,去摸悬在腰带上的金印紫绶。 那可是他官位品秩的象征,在当朝现役的官员中,唯有丞相司行方、太尉王一石和他雷畅三人是金印紫绶! “看打!” 雷畅厉喝一声,猛然甩动紫绶,那金印立时便如流星般掠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直袭百花仙子的玉面娇颜! 那雷畅不愧是三公之一,官至极品的人,他的圣道修为委实非同小可! 那金印的速度快的极其惊人,连百花仙子也觉悚惧,但她闪身的速度更快,一双彩翼扇动,整个人如月影横斜,无声无息间,早躲了开来。 在雷畅打出金印的时候,司行方的手也一直按在自己腰间的紫绶上,他是打算在百花仙子闪身躲避时,出其不意伺机偷袭的,可是他却没想到百花仙子的身法如此之快! 仙子方才那白驹过隙似的一动,使得司行方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就跟不上人家的动作,纵使是出其不意,又如何能偷袭成功? “怎么办?” 两位大臣再度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一起出手,全方位招呼!” 雷畅喝了一声,正气凛然,荡胸涤云,左右手齐齐掠动,把金印紫绶和白玉笏牌全都抛了出去,那司行方也咬着牙,毫不迟疑的把自己的家伙事全都压上! “嗖嗖!” 两道白光贯空。 “咻咻!” 两道金芒闪烁。 百花仙子赞了一声:“好!” 她眼见那二公出手老练狠厉,配合默契至极,以两道白芒,两道金光,竟然笼罩了自己身子的上下左右,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她也不慌张,猛的挥动背后彩翼—— “哗!” 一道飓风漫空卷起,天云瞬间消散,地尘立时狂舞,树影湖波两相婆娑,无数花草如鬼手摇曳,就连陈义山都猛觉一股极大的刮力差点将他从暗处掀飞出去!他不禁暗暗咋舌:“那翅膀好生厉害啊……” 竹熊精则是直接在地上滚动起来,嘴里还芜杂不清的叫道:“这风好!吹得好!好风那个吹啊!” 司行方和雷畅惊呼着,在空中翻转,凭虚御风不灵了,破空而行不成了,就连浩然正气也散了,“咚咚”两声,跌落尘埃中,摔得七荤八素,头痛欲裂。 “啪啪啪嗒……” 他们那两枚金印紫绶还有两枚白玉笏牌全都被那股飓风吹飞了,齐齐落入了鹤鸣湖中。 “这,这——” 两个老头须发皆乱,一身灰尘的踉跄爬起,朝湖水望望,再看看空空如也的身和手,又怒又气又怕,都傻了眼。 “哈哈哈屁股摔成四瓣了,头皮也磕破了,圣器也丢了吧!” 竹熊精坐在地上,乐不可支,幸灾乐祸的捧腹大笑着讥讽两人。 司行方怒道:“你个蠢物过来看看,本官的屁股哪有四瓣?!” 雷畅啐道:“你一个丞相,一直跟个坐骑较什么劲儿!?老了痰迷心窍犯癔症了?!” “放屁!你这老货才是痰迷心窍犯癔症!本官今晚跟那女人是绝不罢休了!” 司行方咬牙切齿的放下狠话,正正衣冠,忽然把手指按在了唇上,激荡着胸中浩然正气,纵声长啸起来。 那雷畅也脸色阴沉的依样画葫芦,啸叫长吟。 一尖一厚,两道啸声交织缠绕,远远传出,立时便响彻了整个夜空! 百花仙子冷笑道:“哟,这是要叫帮手了么?” 雷畅叫道:“妖女,有本事别跑!” 百花仙子幽幽说道:“两百年前,参与贬镇我的圣道门徒中,倒是有当丞相的,也有当御史大夫的,只可惜,不是你们。两百年过去了,他们的修为若是不够高的话,也早该死了吧?我大仇难报,本来就好生遗憾,既然你们两个这样不识抬举,非要自寻晦气,那我就拿你们出出气好了……” “二公因何示警啊!?” 一声喊,却是观风殿神纵风而至。 司行方和雷畅急叫道:“你一个不行!快叫上阳宫大神来!” 观风殿神刚愣了一愣,那边百花仙子已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背后彩翼轻轻一扇,整个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在观风殿神惊悚的寻觅中,百花仙子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身前三尺处。 手中花锤已然高高举起。 “是你?!嘶你是怎么出来的?!” 观风殿神猛然认出了仙子,倒抽一口冷气,急忙伸手去抓自己的呼风袋,可哪里还来得及? “咚!” 一声脆响,观风殿神脑袋上早挨了一锤,摇摇晃晃的就往地上坠落。 但他毕竟是七十二殿称尊的一员大神,挨了这一锤虽然痛彻心扉,可实无大碍,在身子还没有完全落到地上时,便已经恢复了神通,纵阴风,斜斜掠过地面,伸手猛抓,呼风袋已经在握,一把抖开来,将口子仰面对准了百花仙子,叫骂道:“好妖仙,看风!” “大神莫要对她用风啊!” “哎呀,坏了坏了!” 司行方和雷畅一起跌足长叹。 观风殿神不免错愕:“什么意思?” 却见百花仙子古怪的一笑,背后的双翅早已扇动起来。 “呼!” 呼风袋中,一股狂风从下倒卷而上,裹向百花仙子。 “哗!” 彩翼之下,那飓风从上弥漫而下,摧枯拉朽般压迫向观风殿神! 两股风就如此硬生生的相撞在了一起,呼风袋那股狂风,瞬间便被淹没了! “嘶” 倒抽一口冷气,观风殿神惊悚的发现,自己那口呼风袋已经不翼而飞了! “不好!” 观风殿神脸色大变,想要跑,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在那风压之下,竟不能动弹! “啊呀呀呀” “嘭!” 一声巨响,观风殿神在绝望的怒吼中,整个身子被飓风拍在了地上,压迫入土中近乎半截! 他堂堂一个善用风神通的大神,居然被一个妖仙用风给击败到这种惨烈的地步,以后还如何在宫中神界立足?! 刹那间,观风殿神感觉自己的心崩了! “百花仙子!啊啊啊当初不该一念之仁,留下你的性命!呃” 第310章 大仇未报 “当初是我一念之仁,对你们手下留情了!” 百花仙子在厉声叱责中,背后一双彩翼又猛然扇动! “呼!!!” “呃啊啊啊” 被压迫入土的观风殿神,神躯再度下沉,直至完全没入土中! “臭蝶精,你——啊!” “嗖嗖嗖嗖” 一连串的破空之音响起,仙子祭起花锤,内中莲子狂射,打在观风殿神浑身三十六大神窍之上,将其完全钉住,再也不能动弹。 仙子森然道:“恶神,你骂,继续骂!” 那观风殿神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神力已经完全被封,半点神通也难施,沉沦地下不能破土,甚至连张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呵!” 百花仙子收拢彩翼,长吐一口浊气,回望四周,冷冷的觑看着被自己击溃的众神,眼见三都苑神、朝天阁神被银粉塞目,遭花锤凿首,受莲子射神窍不下百数,全都跌落在尘埃,惨不忍睹。 至于司行方和雷畅,没了白玉笏牌和金印紫绶,又在凭虚御空中被吹落风头,跌的浑身老骨生疼,须发散乱,委身于鹤鸣湖畔的污泥烂土中不能起来,也是既可怜又凄惨…… 略一沉吟,百花仙子暗暗思忖道:“回想起来,昔年中最为可恶的七大仇家乃是紫微宫神、上阳宫神、三都苑神、观风殿神、朝天阁神以及两百年前这宋庭的丞相和御史大夫!到现在为止,还差两个没有来啊。” “这位妖仙,斯人已逝,你又何必执着于行凶报复呢?” 司行方见观风殿神也落败,又见百花仙子在空中沉吟不语,也不知道她在憋什么坏,便有心求和,开口说道:“今夜你如此搅闹,打的诸神遭厄,完全可算是大仇得报了,依老夫之见,你还不如赶紧离开此地,再也不要回来的为好。不然,若是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等到京师首座大城隍出手,你觉得还能善了么?” “大仇得报?” 百花仙子闻言,幽幽的扫了司行方一眼,森然说道:“当是时,紫微宫神用紫薇星斗压我天枢,致使我额上顶受千钧之力无法动弹!上阳宫神以打魂鞭连抽我三十六次,险些打的我魂飞魄散!三都苑神用神木令降雷,霹的我四肢僵麻,几乎身残!观风殿神用呼风袋将我吹落这鹤鸣湖中,朝天阁神用遮星伞将我罩住,那丞相和御史大夫亲写贬书两道,彻底将我压伏,就于我身上堆污泥烂土,下砖木造岛镇住,两百年不见天日!呵呵这大仇,岂能轻易就报得了?!” 司行方觑看着她脸上的怨恨之色浓郁至极,容颜艳丽无匹却也可怕无比,不由得心生悚惧,嗫嚅道:“老夫与雷畅虽然是丞相和御史大夫,可毕竟不是当初那两位——” 百花仙子冷笑道道:“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把你们丢进湖里去!” “呃,只是冤家宜结不宜解,冤冤相报何时了,老夫——” “你不要再说了!不然我让你浸入湖中,漫说两百年了,就是泡你两天,也叫你知道厉害!” 司行方当即闭嘴。 雷畅摇了摇头,也不敢再说话。 只见那百花仙子把背后彩翼一震,于飓风呼啸中,厉声叫道:“紫微宫神、上阳宫神,速速出来见我!” 陈义山在暗处听着,心中忖道:“原来她还不知道紫微宫神已经灰飞烟灭了啊。” 对于百花仙子和诸神之间这种不涉善恶的私家恩怨,陈义山当然是不好插手的,毕竟无法厘清孰是孰非。 思来,朝廷自有法度,百官自有规矩,宫神们也只能听敕令,百花仙子也有自己的理由,各守立场罢了。 以此,陈义山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是他们之间不闹出性命危机来,自己也就不必出手管闲事。 总要让百花仙子发泄了心中怨恨不是? …… “出来见我!” “你们不来,我就去寻你们!” “我不怕把这皇宫内苑再搅闹一通!” 百花仙子连连呼唤了三声,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更没有神祇显灵。 为了皇室安稳,这宫中遍布锁镇,处处有障,步步结界,但凡到了夜里,任何鬼哭狼嚎,幽怨凄厉之音都传不到皇帝宿处,那上阳宫神当然是听不到百花仙子的呼唤,不然,这里大动干戈的动静也就早惊动他了。 “好哇,好大的架子!看来是非要我亲自去找你们了!” 百花仙子冷笑着,振翅而飞,直奔紫微宫而去。 陈义山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竹熊精还在地上闲坐,不过是移了地方,凑近了落难的司行方和雷畅,不加掩饰的冷讽热嘲,幸灾乐祸: “老货,谁蠢呢?” “笨蛋,谁憨啊?” “啧啧,丢人不?” 陈义山过去拍了拍他肥硕的大脑袋,道:“别贫了,该走了。” “哪个混账东西敢拍咱老莫的脑——”竹熊精怒气冲冲的仰脸怒视,待看清楚是陈义山之后,当即“哎哟”一声,慌忙说道:“原来是主人到了!咱还以为你把老莫抛下不管了。” 陈义山道:“既说收你为坐骑,当然说话算话,怎么能不管你了?” 竹熊精憨笑道:“主人真是跟咱老莫一样重情重义啊!” “是陈仙长,原来陈仙长还在宫中啊!”那司行方呆了半天,忽然激动了起来,叫嚷道:“宫里闹妖仙!不知道陈仙长瞧见了没有,一个女子,彩蝶成精,在宫里搅闹!许多神祇都被她打伤了,连老夫和雷大夫也遭了她的毒手!她现今往紫微宫去了,求陈仙长出手惩戒她啊!” 陈义山悠悠说道:“司丞相,陈某乃方外之人,你们与妖仙的私人恩怨,陈某不便插手的。” 司行方愣住:“这——” 竹熊精愤愤不平道:“臭老头,你们自己惹的事,自己摆平,少拉咱家主人下水!”转过头来,又对陈义山挤眉弄眼道:“主人这宫里有大热闹,要不要瞧瞧去?” “瞧什么热闹?我们仙家最喜清净,不爱热闹!是非之地,岂可久留?赶紧走吧!”陈义山义正言辞的说道。 “唔” 竹熊精闷闷不乐,在地上打了个滚,现出原形来。 陈义山愕然道:“你干什么现出了原形?难道在人形之下,你不会飞么?” “主人,骑上来啊。”竹熊精瓮声瓮气道:“既有了坐骑,不乘坐是何道理?” “呃”陈义山只迟疑了一瞬间,便深感竹熊精言之有理,难掩心头窃喜的翻身上了熊背。 这感觉—— 可真是软和啊! 比家里的床还软和! 也大! 盘腿坐着也行,侧卧也行,仰面躺平也行,整洁干净无异味,柔软滑腻不起毛,简直不要太舒坦了。 “走起!”陈义山喜欢的想在熊背上翻跟头。 竹熊精道:“主人,咱们去往何方?” 陈义山道:“暂且腾空,高高在上,待我观望一番之后,再作打算。” “是!”竹熊精足下生云,摇头晃脑的就升腾而起。 “陈仙长莫要走啊,还求救救小神……”尘埃中,突然传来了观风殿神的呻吟呼唤声。 第311章 再施援手 陈义山立在竹熊精的阔背之上,一双慧眼俯瞰下望,倒也瞧得清楚——只见那观风殿神淹没神躯于土下,神窍之中皆被塞满了莲子,一动也不能动,确也可怜至极。 “求仙长搭救啊!” 远处,三都苑神跟朝天阁神也呼唤了起来。 他们虽然跟观风殿神的情况不大一样,没有被飓风压迫入土下,可也都很惨——阴阳眼被银粉浸染,什么都看不见,神窍也全都被莲子堵塞,无法动弹。 其实神窍乃是神祇们吸收香火愿力的关键部位,犹如仙家吸收灵气的毛孔一样,只是不如毛孔那样微小繁多罢了,一旦被堵塞,神通便不通,神力也不力,可比蛇被掐了七寸,狗被套了嘴巴。 “唉……”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为难的说道:“你们跟那百花仙子的恩怨与陈某无关,陈某实在是不想插手啊。” “仙长,求看在相识的份儿上,搭救小神一把吧!” “大仙,求求你了!” “无需仙长去对付那妖仙,只要能救小神脱厄就成啊!” “……”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然后点点头,道:“也罢,陈某也不忍心见你们这么多的神祇蒙尘,更何况咱们也算朋友。嗯,我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主人,怕是不好吧?”竹熊精忽然开口道:“那百花仙子是妖也是仙,与咱们,可是一道的。这些神祇以众欺少,挨打也不亏,他们自己没本事,落难活该,主人救他们干什么?” 三都苑神高声叫道:“莫老兄,你刚吃了我三都苑内的竹子,眼下就翻脸,怕是不好吧?你不是最讲义气的么?” 竹熊精便道:“主人,只搭救那个三都苑神就成,别的,算了,也没请咱吃竹子。” 陈义山笑了笑,道:“憨货,你别吭声了。”转言又道:“救诸位不难,只不过,你们须得答应陈某一件事情。” 观风殿神有气无力道:“仙长请讲,但有所命,小神是无不应允啊。” 其余诸神也道:“但凭仙长讲吧!” 陈义山道:“诸位只需答应陈某,在救了你们之后,不可再去寻那百花仙子复仇,如何?” “啊?” “这——” “仙长为何如此啊?” “……” 众神一片错愕。 被打的这么凄惨,要说不去报复,那绝不可能! 却听陈义山道:“说起来,那百花仙子也不是无恶不作之徒,甚至可以说她从未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这一点,你们比我更清楚吧?” 诸神不语。 “方才,我的坐骑也说了,百花仙子是妖仙,与我算是同道,我不帮她,却帮你们,其实很不好的。她昔年也只不过是冒犯了朝廷威严,扫了皇室脸面而已,这等罪名也不至于就要被你们贬镇在湖心岛下两百年不见天日吧?” 诸神仍旧不语。 “是,今夜,她把你们伤得很重,可那也只不过算是勉强出了一口恶气而已,对比之下,你们谁愿意被锁镇在鹤鸣湖下两百年?” 竹熊精立刻附和道:“就是!” 陈义山道:“陈某斗胆做主,就算是与你们两不相欠了,以后,谁也别再找谁的麻烦。如何?” “……” “诸位若是觉得不妥,陈某也不勉强,这就,与诸位告辞了。” “别别别!”那观风殿神慌忙叫道:“陈仙长且留步!” 他现在是诸神中最难受的——脸朝下掩在泥土中,浑身上下胀痛难当,动又不能动,连说话都困难,急于寻求脱身,哪肯让陈义山就这么走了? “小神愿意答应,事后绝不再去寻那妖仙的仇。”观风殿神心想就算是去寻仇,也打不过那恶毒女人啊。 陈义山笑道:“正如司丞相方才所说,冤家宜结不宜解,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这样,皆大欢喜。” 话音落时,仙法早施,他以摄空术将观风殿神神窍中塞住的那些莲子尽数拔除,而后一拂袖,灵气鼓荡,早把观风殿神从土下拉扯了出来。 “多谢仙长搭救!”观风殿神但觉神清气爽,心头大喜,慌忙伏拜。 “你们呢?”陈义山回望三都苑神和朝天阁神。 三都苑神垂头丧气道:“小神也情愿如此,只要仙长能援手搭救,我不再寻那妖仙的麻烦。” 朝天阁神连忙附和道:“小神也一样。” 其余小神见三大正神都认怂了,自己一点点神通,放屁添风的角色而已,还迟疑什么?难道真去找那妖仙报仇啊?还不够人家半翅膀扇的,当即纷纷叫嚷道:“小神等也愿意!” “好!” 陈义山再次施展手段,摄空仙术之下,莲子尽皆拔除,神窍不塞,诸神立时得脱。只阴阳眼中浸塞的那些银粉未除,可是诸神也知道,那些银粉都是百花仙子彩蝶上沾染的花粉而已,无毒无害,在回神坛之后,用香火就能焚尽,倒也不足为虑……于是,鹤鸣湖畔,一片赞颂陈义山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唯有司行方和雷畅心中十分的不高兴,两人心中暗暗想道:“这个陈义山可真是会沽名钓誉啊!方才那妖仙与我等大战的时候,这厮必定就在附近窥看,眼瞧着我等吃亏,他也无动于衷。直到那妖仙离开之后,他才出来,又是做好人,又是邀买人心,也太过奸诈狡猾了!哼哼来日一定明告陛下,千万小心这个虚伪之徒!” 两位重臣正在怨愤中,湖面却“啵”的一声响,两枚白玉笏牌与两块金印紫绶一起飞了出来,平平稳稳的落在了他们跟前。 司行方和雷畅先是一愣,继而又惊又喜,慌忙抓住各自的宝贝,细看无损,更是大喜过望。 却听陈义山说道:“两位大人,拿好自己的笏牌和金印,切勿轻易再丢出去了。” 原来,这四件宝贝也是陈义山用摄空仙术给两个老家伙寻回来的。 “嗯嗯!老朽一定保管好!”司行方和雷畅眉开眼笑着,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诸位,陈某告辞了。” “仙长慢走!” “恭送仙长!” “呜嗷” 那竹熊精望月咆哮,陈义山立在他的背上,衣带飘飘,杳然而去。 司行方珍惜的摩挲着自己的金印,感慨道:“陈仙长可真是一位有道高人啊!” 雷畅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自己的笏牌,也不胜感叹道:“不愧是方外真仙啊!” 第312章 傻熊有傻福 陈义山当然没有着急离开内城皇宫。 百花仙子突然重见天日,是基于他结衲时的灵气涌动,换言之,是他救了百花仙子出贬镇,更何况,他麻衣上有一衲是属于百花仙子的,善缘已经结下,当局者却还不知情,怎忍遽然离开? 再者说,陈义山也不想百花仙子真的祸乱皇宫内苑,两百年前的仇恨,与而今的皇室岂有关联? 竹熊精凝滞在高空中,歪着脑袋窥看陈义山,只见自家主人瞪着一双亮的吓人的明眸,直勾勾的往下方俯瞰,心中不由得暗自腹诽:“咱这主人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啊,说不喜欢看热闹,原来是不喜欢在热闹的地方看,这跑到高高在上的地方,就看了。” 这憨货也往下面观望,可任凭把一对儿熊猫眼瞪得再大,也只能瞧见云层之下是一片黑乎乎的所在,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全都瞧不清楚。 这憨货便忍不住问道:“主人,要不离得近点?” 陈义山道:“干什么?在这里就可以了。” 那憨货道:“咱不是怕你瞧不清楚么?” “就在这儿待着吧,我看得清楚。”陈义山轻轻说道:“那百花仙子已经进了紫微宫,到处搜寻紫微宫神呢。看她做派,仍旧是好的,不惊扰宫人,也不大肆搅闹,而是一个神坛接着一个神坛的找,一处神像接着一处神像的验看,倒是不胜其烦。” 竹熊精难以置信道:“唔?主人你真能看清楚?!” “嗯” “乖乖了,仙眼咋就这么厉害?” “嗯” “主人,给咱讲讲呗,那个仙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找呢,只不过,笃定是找不到紫微宫神了,毕竟,紫微宫神已经灰飞烟灭了。” “啊?!那她不是瞎忙活?” “嗯,待会儿便要去上阳宫了吧。” 陈义山沉默的看着,但看了片刻之后也觉得无聊,眯了眯眼睛,忽然问竹熊精道:“老莫,有件事我忘了问你。在三都苑辞别众神和那二公的时候,我让你腾空只管升高,你走便走,冲着月亮嚎叫是什么意思?吓了我一跳。” “哎呀,忘了跟主人提前打招呼了,咱老莫的错,下次咱注意!”竹熊精憨笑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主人你刚才是不是觉得特威风?!” 陈义山愣住:“威风?” “对啊!这是咱老莫在蜀山修炼的时候,跟着一个老狼妖学的!那货总是在月圆之夜冲着月亮嚎叫,一叫唤,就来一大群狼膜拜他,然后跟着他叫唤,啧啧那场面,主人你是没见过,可气派了!唉……可惜了我们竹熊一族的数量少,就弄不了这大场面。” 陈义山满脸黑线,闷声道:“好长处不学尽学坏长处!你以后不许这么叫了啊!” 竹熊精大惊道:“别啊主人,你不知道的,冲着月亮嚎叫,准能引来好事,咱老莫还指望着遇见那好事呢!” 陈义山十分狐疑,道:“这能引来什么好事?” “呃,嘻嘻嗐,这个好事啊,嘿嘿咱老莫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呢。” “让你说就说,贱笑什么?” “好吧,还是在蜀山的时候,还是那只老狼妖,这有一天夜里啊,他又冲着月亮叫唤的时候啊,就引来了一只狐狸精!主人你可是不知道,那只狐狸有多漂亮!一身黄毛金灿灿的,一条大尾巴毛茸茸的,看着就顺滑,就想上手!咱老莫当时就思了春,想给竹熊一族来个杂交后代什么的,可是那只狐狸精居然说她看上那只老狼了!” 陈义山听的精神一震,暗想:“狼妖?一身黄毛的狐狸精?不至于这样巧合吧?” 却听竹熊精愤愤不平道:“咱当时就问那狐狸精,那狼长得跟竹杆一样枯瘦伶仃不经打也没力气,咱老莫一身熊样体长三丈腰阔三十围的,你凭什么看上他,瞧不上咱老莫?!结果你猜那狐狸精怎么说,她居然说她喜欢会叫唤的!哎呀呀,当时给咱气的啊!叫唤谁还不能会?!” 陈义山忍住笑,道:“老莫,你多半是傻熊有傻福啊。” 竹熊精愣道:“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道:“你知道那只狼妖后来去哪里了么?” “知道,那老狼跟着那只狐狸精跑去一个叫阳城县的地方了。有一年,那老狼回来蜀山,找到咱,跟咱说阳城县有个地方叫做死池,极其适合修炼!被他们弄成了个妖窝,住了好几个大妖怪,势力可大了!连洛神和中岳神君都不敢招惹,想让咱老莫一起去入伙他们呢。” 陈义山心想:“还可真是巧极了啊!那狼妖倒是被黄狐精给哄傻了,还真以为比得过洛神姐姐和我那位老哥哥?”当即“呵”的冷笑了一声,问道:“那你怎么没有入伙他们呢?” “因为咱老莫有志气啊!那老狼妖跟着那只狐狸精出双入对的,让咱老莫去给他们碍眼么?再说了,搞妖窝有什么了不起的,咱老莫还能搞个更大的!于是,咱老莫就拒绝了那狼妖,又在蜀山勤修苦练了好多年!” 陈义山微微颔首,道:“那你后来又为什么跑出来了呢?” “也就是前两天的事情,咱在老窝吃竹子的时候,听见山里采药人闲聊,说有个名山叫熊耳山,住着山神爷很灵验,还住着个史圣爷,有本事的很……咱老莫一听,熊耳山熊耳山不是让熊住的吗?既是个名山,就该咱去立号啊!于是咱就跑了出去,打算干一票大的,抢了熊耳山做山神!呃倒是没想到,遇上了硬茬子。这不,在打熊耳山时,碰见了老不要脸姓吕的那个家伙……” 陈义山“唔”了一声,心想这竹熊精的身世算是都弄清楚了,嘴里说道:“你以后也别再骂吕仙长了,毕竟,我也跟他成了朋友,你跟他总不能算仇人。” “哦主人说的是,老莫记住了。主人,你方才说咱傻熊有傻福,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倒也不知是告诉你好,还是不告诉你好。” “哎呀,主人你别说话咬半截啊,不痛快!急死个熊!” 陈义山便淡淡说道:“那只老狼妖,还有那只一身金毛的狐狸精都已经死了,死的都很惨。至于他们的妖窝,所谓的死池,也被天罡雷给炸没了,成了一片焦地。” “啥?!”竹熊精浑身一个大颤抖,险些把陈义山给闪下去! 赶紧稳住身形,陈义山揪了揪熊毛,道:“你激动什么?” 竹熊精难以置信道:“主人,你,你可不是胡说吧?” “当然不是胡说。哎——”陈义山忽然精神一震,截住话头,起身凝望道:“那百花仙子出了紫微宫,奔上阳宫去了。” “不管她了,主人你且说说,老狼和黄狐是怎么死的?” “百花仙子还是要管的,上阳宫内必有一战,你且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老莫随主人同去!” “不必了!你太慢了,去了也太显眼。” “哦” 竹熊精很不爽,也很不服气。 说咱显眼咱承认,可是说咱慢?! 哼! 这主人是个不晓事没见识的主人! 却见陈义山伸手一洒,好像是有几粒石子抛了出去,接着整个人便“咻”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主,主人?!”竹熊精大吃一惊,晃着脑袋,瞪大了眼睛,耸动鼻子四处乱看乱嗅,却连一丁点陈义山的气息都闻不到了。 竹熊精彻底拜服:“真,真快啊!不愧是主人!” 第313章 灯灭 陈义山施展的自然是石遁仙术。 上阳宫内遍地是青石厚砖,使得陈义山完全可以实现瞬失瞬现,竹熊精不知道他家主人的底细,还以为陈义山施展的是传说中的移空仙术,一时膜拜不已。 …… 却说那百花仙子去了紫微宫,遍寻紫微宫神而不可得,又发现那紫微宫里人烟稀少,连侍卫都没有,近乎冷宫,便抓了几个孤魂野鬼询问,而后她才知道,原来紫微宫神已经被魔类打的灰飞烟灭了。 这仇算是报不了啦,仙子嗟叹了一声,便奔上阳宫来。 上阳宫与紫微宫并列为内城后廷两大宫,它们的大小相差无多,规模都远在前廷三宫之上。 琉璃瓦重檐,汉白玉为基,高达八丈,东西有阁,前设临水楼,后有观风殿,飞檐陡壁,高墙林立,十分的巍峨壮观。 百花仙子对这些都不在乎,宫门前,花锤祭起,两颗莲子打出,护持在临水楼的楼神就被打落风头,连示警神谕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仙子一闪身,便早已没入连廊之内,守在外围的侍卫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她。 另有一道人影尾随在仙子身后,也无声无息的潜了进来,仙子倒也毫无察觉。 那便是喜欢安安静静看热闹,又好管闲事的陈义山了。 …… 上阳宫内阁楼芜房无数,仙子实在是懒得去找上阳宫神到底被供奉在哪里,掠过临水楼之后,绕到宫后,便站在观风殿前,厉声喝叫:“我已至此,上阳宫神还不出来么?!” 一处神龛中,金身神塑微微颤动,上阳宫神化作一缕清风没入阴云中,伏在月影之下,缓缓的睁开了阴阳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殿前喝叫的百花仙子,并没有立刻显像露面。 他其实早就知道百花仙子要来了。 宫中,由于诸神、诸圣的禁制,以及法师们的魇镇,鬼哭妖嚎声一般是传不到皇帝宿卫之处的。 所以,无论百花仙子无论如何恼怒的呼喝叱叫,这上阳宫观风殿内都不闻其声,那宫神当然不担心会打搅到皇帝、皇后、宫妃和皇子公主们的休息。 当然,神谕圣啸还是不受禁制和魇镇拦阻,能远远传达出去的。此前,司行方和雷畅在与百花仙子大打出手时,感觉力不能敌,便合力发出了圣啸之音,也传到了这上阳宫内。 于是,上阳宫神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三都苑中有危险。 但彼时,上阳宫神没有离开此地,而是派遣了观风殿神过去探个究竟,结果他没有想到,观风殿神也被百花仙子击败了。 后来,观风殿神得到陈义山的援手而脱身,立刻便发了神谕到上阳宫内,告知上阳宫神三都苑内发生的情形…… 是以,上阳宫神早就知道百花仙子会来,也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此时此刻,百花仙子就立在殿前呼喝,上阳宫神不动声色的伏身云中,檐下却忽然有纸如暴雪般纷纭而落! 柱上,也骤然有不计其数的铜镜悬挂出来! 百花仙子稍稍一愣,便听见半空中猛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雷电轻鸣之音,夹杂着星芒四散,映在了铜镜之上,反射出了一大片诡异的光来! “呀!” 仙子猝不及防,被那诡异的光耀在眼里,顿觉双目刺痛。 惊骇之余,她连忙抬手挡额护目,稍一缓,便瞧见空中有无数符纸朝着她裹挟而下! “嘶” 连蛰伏在暗处的陈义山看见这光景也倒抽冷气。 不用想,这些符纸,还有那许多铜镜,必定是护卫宫廷的法师们的手笔! 单个的法师想用异术来对抗大妖难有胜算,可如果是数位甚至几十位法师联手,把异术整合,用以偷袭,那便不可小觑了。 数百张符纸如泥沙俱下,内中符力交融通连,连同铜镜的映照反射,已成大魇镇! 百花仙子只望了一眼,就选择了不去直撄其锋。 倒不是怕这些异术伤了自己,而是介意受到侮辱。 上阳宫神不露面,反而弄些法师藏在暗处用这些异术对付自己,算什么意思? 她彩翼轻动,往后一闪,先扇起一阵轻风来,吹散了那些符纸,与此同时也把花锤祭出,莲子爆射,“嗖嗖嗖嗖”隔空乱打,早将那些铜镜给尽数击落! “上阳宫神,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便用飓风刮飞这整座上阳宫!” 百花仙子也是恼怒至极了,于是口不择言起来。 陈义山本来是在观风殿下的一根金柱后面藏身,听见这话,登时吓了一跳,心想要是把整座上阳宫吹塌,得死伤多少无辜的宫人,连忙喊了一声:“万万不可!” 百花仙子立时凝目看来,娇叱道:“原来你藏在那里!” 她还以为说话的人是上阳宫神,彩翼一动,便闪电般奔那根金柱掠去,陈义山也忙从珠子后面闪身出来,摆手道:“切莫动手,我不是你要找的仇家!” 仙子见对方是个血气鲜活的俊俏男子,分明不是阴神,便不由得一怔,收拢了彩翼停住了玉足,刚开口要问陈义山是何方神圣,忽见陈义山脸色骤变,喝道:“宫神住手!” 仙子便骤觉脑后有一道阴风袭落! 她不假思索,“哗”的振翅疾飞,可到底还是晚了那么一息时间,香肩之上到底是中了一记痛击! “啪!” 脆响之下,有一道幽光闪烁,瞬息间便又寂灭,恍若灯烛被狂风所吹熄。 “啊” 百花仙子只感觉左侧肩头上痛彻心扉,当即惨呼一声,振翅飞至半空之后才敢折身闪眸恨望,这才发现是她自己的大仇家已然现身了! 偷袭她的,正是上阳宫神。 “多谢陈仙长帮忙!” 上阳宫神收了打魂鞭,笑嘻嘻的冲陈义山拱手行礼,道:“观风殿神之前就发神谕说仙长还在宫内,又出手解救了他们,而今还来上阳宫帮忙,小神真是感激不尽啊!” 陈义山的脸色则有些难看,阴测测的说道:“宫神,之前倒是没发觉,你还挺阴损的啊。” 上阳宫神一怔,随即讪笑道:“仙长过奖了,小神愧不敢当。” 陈义山:“……” 不但阴损,还脸皮厚啊! 空中,百花仙子恼怒的把目光扫在了陈义山的脸上,道:“你是仙人么?敢请教是何处的恶仙么?!” 陈义山苦笑摇头,心道:“坏了,这下算是赖上我了。” “放肆!”上阳宫神喝道:“小小蝶妖,胆敢如此对陈仙长口出不敬之词?!” 百花仙子冷笑道:“鼎鼎大名的上阳宫神,还有这位堂堂的陈仙长,居然联合设伏偷袭,我怎么不敢言语不敬了?!” “偷袭?呵呵” 上阳宫神再度把打魂鞭祭起,狞笑道:“蝶妖,本尊这打魂鞭原本对准的是你的后脑!若是打准了,一鞭子下去就能将你的魂魄彻底打出妖体之外去!你应该庆幸,本尊刚才那一鞭子手下留情,刻意打歪了,要不然,岂能只是击中你的左肩?” 百花仙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庆幸?呸,你这恶神!两百年前的三十六鞭之仇我还没有报呢,今夜,就又多了一恨!” “不知好歹!蝶妖,若是你安安生生的待在湖心岛下,还能活命,破土而出之后若是离开宫掖,也能保住身魂,可而今你打伤众神,还要到内廷作乱,本尊便容不得你了!两百年前,本尊尚不是宫神之首,打你三十六鞭也不能叫你灰飞烟灭,可是如今,本尊统摄内城之中一应宫、苑、殿、阁、门、楼、湖、井全神,这一打魂鞭的神力,岂能是你所能承受得了?!” 百花仙子挨了一记打魂鞭之后,原本还只是觉得左肩疼痛,不觉有他,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今听上阳宫神说的如此堂皇,不禁惊悚,突然间再一感觉,左边身子,居然僵住了! 连同左臂、左腿都不能动弹,甚至左眼失明,左耳也失了聪!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怎会如此呢?! 陈义山冷眼旁观,倒是看的明白,心下暗暗嘀咕道:“这下坏了,那仙子算是打不赢了,她左肩上的幽灯被打魂鞭给打灭了啊。” 魂魄之上两盏灯,一左一右,乃是三魂之力的源头,灭之则无魂力,无魂力则身如行尸走肉……这是陈义山在读鳖怪送他的《修神录》时,修炼钉魂术前后就知道的。 这幽灯灭掉一盏,身子就得有一半变行尸走肉,那百花仙子纵然再厉害,灭却这一盏灯之后,又能怎么打? 第314章 遇人不淑 百花仙子左肩的幽灯被打魂鞭击灭,半边身子已经成了行尸走肉,连同左扇彩翼也渐渐失去了知觉,惊怒之下,她心中也十分沮丧,暗忖道:“这恶神还有那姓陈的歹毒仙人好生无耻,我中了他们的埋伏,怕是报不了仇了。再打下去,说不定还要被重新贬镇,过回不见天日的生活,该当如何呢?” 却见上阳宫神挥鞭喝道:“蝶妖,束手就擒,重回岛下去吧!不然,本尊连你另外一盏幽灯也打灭了!” 百花仙子面如死灰,冷笑道:“果然,果然还是要我再回那不见天日的污泥烂地之下!” “两位,就此罢手吧。” 陈义山摆摆手,劝说道:“仙子打伤了诸神,就算是报过仇了,宫神也打伤了仙子,就算是见好就收吧。” 百花仙子现在是最恨陈义山,她觉得陈义山堂堂仙人却跟一众宫里的恶神同流合污,还帮着“恶神”欺辱她,耳听着他要劝和,便骂了起来:“你这歹毒仙人,本该与我是同道,却跟恶神沆瀣一气,在此处设伏诱我上当!要不是你,我岂能被他偷袭得手?眼下,又充什么好人?!”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设伏引诱你上当呢?我方才只是怕你用飓风吹倒宫殿,殃及了无辜,所以才出言提醒。你就是我救出来的啊,我怎么又会害你?” “你救我?胡说!”百花仙子啐了一口道:“天地灵气涌动,我破土而出,与你有什么相干!” 陈义山道:“就是我修炼的时候,搅动天地灵气下涌,你才得其便,重见天日的。” 百花仙子兀自不信,道:“若真是这样,为何我破岛而出的时候,未在附近见你?” 陈义山挠了挠头,呐呐道:“我就在附近,只是躲在了暗处,没有露面而已。” 百花仙子越发狐疑,道:“你躲在暗处干什么?” 陈义山:“呃”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心想这女人怎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尽纠缠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呢? 那上阳宫神也不耐烦了起来,道:“仙长,这蝶妖不识好歹,你无意中让她蒙恩,她是不会感激你的!先拿下再说!” 百花仙子愠怒已极,叱道:“恶神,我先前还是太仁慈,如今跟你们拼了吧!这宫,这殿全都弄塌,谁也不要好过!” 她右侧翅膀还能动弹,当下便奋力扇起,只听“呼”的一声巨响,早有股飓风平地卷起,裹挟着“呜呜”的鬼哭之音,迎面朝那观风殿卷去! 上阳宫神大吃一惊,手足无措,心想:“坏了!” 这一下,还不得殿倒屋毁,住在里面的永平皇帝连同皇后、嫔妃、皇子、公主们全都得被砸死?! 想要护持,也已经来不及了啊! 上阳宫神正心如死灰之际,却见陈义山迎着那飓风飘立,背后虹状神光绽放,如火如荼瞬息弥漫,眨眼间已高达九丈,宽十余丈,凝实犹如城墙,恰好挡住了那飓风! “嗡!!!” 飓风撞击上神光,只发出一声颤音,便气泄满地。 那仙子惊得脸色煞白,美目含怨瞪着陈义山,恨恨说道:“还敢说自己不是跟这些恶神沆瀣一气的歹毒仙人么?!” 陈义山道:“我,我——你要弄毁这宫殿,可是犯了大错,我岂能不阻拦你?!” 百花仙子道:“我犯不犯错,错大错小,要你管?!歹毒!可恶!人面兽心!” 陈义山:“……” 那上阳宫神却是喜出望外,趁此机会慌忙起神通,捏神诀,口中念念有词,袖中抛出一件神器来,却是个拳头大小的宫殿模子,金光灿灿,迎风变大,须臾间便完全罩住了上阳宫! 而后,他才对陈义山恭恭敬敬称谢,又回头冲百花仙子破口大骂:“你这蝶妖,简直是丧心病狂!罪无可赦!” 百花仙子心想:“这恶神的神通其实一般,但是那姓陈的歹毒仙人却手段厉害,我打不过他们了……不如暂且跑吧,有朝一日再回来报仇便是!” 想到这里,那仙子便把花锤祭起,内中莲子爆射,又扇动右翅,激荡的银粉簌簌乱飞,没头没脸的冲陈义山和上阳宫神裹去。 趁着一仙一神忙乱的时候,那仙子捏诀运法施术,呼啸起一股妖风来,托起她便往宫外逃去。 陈义山抛起乌月钵收了所有莲子和银粉,飞身升空,急叫道:“仙子别走!你的幽灯已经灭了,若是长时间不能复明,魂魄便会灭绝一半的!回来,我让宫神给你复明!” 到这时候了,那百花仙子哪里会相信陈义山的话? 她已经认定陈义山跟这皇宫里的神祇们是一伙的,说这种话只不过是想要骗她回去,好把她彻底害死。 呵! 傻子才回去呢! 她也不应声,也不停风,只冷笑着,继续狂逃。 陈义山飞身去追,嘴里接连呼唤了好几声,却见那百花仙子右侧彩翼略扇一扇,妖风便能加剧数倍,她飞行的速度也加剧数倍,竟是怎么努力都赶不上! 两下里倒是越追越远了。 到后来,陈义山纵然是睁大慧眼,也瞧不见那百花仙子的去向了。 在空中呆了片刻,望洋兴叹,陈义山无奈何,只能是暂且回转京师,去找竹熊精。 他心中既闷闷不乐,又极为惊骇,暗想:“那仙子只剩一翅就能飞的这么快,要是一双彩翼都能动,那还得了?” 又想:“她左侧的幽灯被灭掉了,若是不能尽快复明,可算是毁了啊。我一片好心,救她脱厄,又阻她作恶,还要帮她,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 …… 且不说陈义山郁郁寡欢的回去找自己的坐骑,却说那百花仙子逃出京师之后,唯恐陈义山的仙法强横,追赶上她,因此是拼尽了全力在逃命。 她在昔年间苦修背后那一双彩翼,炼的道行极高,双翅一旦全力扇动,须臾间就能至千百里远,纵然只剩一翅可动,速度仍旧快的惊人,远非陈义山所能追及得上的。 天色很快就亮了,那仙子觉得累了才想起来回头观望,眼瞧着陈义山被甩的连影子都找不见了,她才缓住。 四下里巡往,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山头,不大不小,不峻不秀,非是什么名山大岳,多半也没有利害的神祇镇守,仙子便飞落了过去,打算在山顶上休整片刻,再做计较。 落到山头上之后,百花仙子猛然发现那山顶极其平整,竟像是被鬼斧神工凭空削去了顶一样! “嘶” 不对啊。 这顶上不是天然形成的。 而且,仔细看,隐隐还可见被削的痕迹,似乎还是刚刚留下不久的。 百花仙子心中惊悚起来,暗想:“能削平山顶的该是何方神圣?此山古怪,不宜久留!” 她慌忙又要飞空离去,不料,刚刚驾起妖风,便听见云中传来一道男子嗓音:“姑娘哪里去啊?” 百花仙子惊抬首,但见红轮之下,黑云之中,有一双幽幽腥黄之目闪着寒光,正异常凶狠的盯着她! 隐隐约约,有香火气从云中弥漫下来,但是那香火气中,又透着一股股邪气。 “阁下是邪神吧。” 百花仙子心中警惕,脸上却装作淡定,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乃妖仙,与阁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去哪里,跟阁下也没什么关系,何故询问?” “邪神?嘿嘿嘿嘿” 笑声中,一个锦衣玉冠的长大男子从云中飘然落于山顶之上,在距离百花仙子两丈开外的地方凝立身形,右手拨开一柄折扇,在胸前轻轻摇晃,左手捏着一条鞭子,徐徐抽动,他五官也寻常,只笑容里透着点猥琐。 他上下打量了百花仙子一番后,目光亮的更很了,伸舌头舔着嘴唇,笑嘻嘻说道:“姑娘可是真会说玩笑啊,本公子可是堂堂的正神,哪里让姑娘觉得邪了?倒是姑娘你,似乎有一盏幽灯被灭掉了啊。” 第315章 祸不单行 百花仙子虽然是蝶妖出身,可也修炼仙术有成,以日精月华为基,进而吸取天地灵气并成仙道,向来是以妖仙自居的,她对邪气的感知还算是比较敏锐,所以耳听着那男子虽然自云是堂堂正神,仙子却仍旧觉得其人邪气外露,分外不适。 更何况,那男子一双腥黄眸上下打量,只在仙子身上乱瞟,眉眼间显露的全是色兮兮的神态,尤其惹人生厌。 “正神也罢,邪神也好,都不与我同道,告辞了。”仙子敷衍了一句,便欲离开。 “且慢!”那男子却猛然欺身上前,双臂张开,做环抱状,笑眯眯的阻住了仙子的去路,道:“姑娘干什么去这样着急啊?” 百花仙子柳眉轻锁,愠道:“你也太无礼了吧?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本公子也是好意,你这幽灯寂灭,长时间若不复明可就毁了。”那男子说着话,忽然伏身前探,鼻子不住的耸动,做深嗅状。 惊得仙子往后急退,喝道:“你干什么?!” “闻你的味道呀。”那男子猛吸一口之后微闭双目,摇头晃脑仿佛陶醉不已,叹息道:“姑娘身上的味道可真是香气馥郁,好闻的令本公子如痴如醉啊。” 百花仙子又羞又怒,玉面涨得通红,浑身都觉不适,叱道:“赶紧让开!” “哟,姑娘这是害羞啦,嘻嘻嘻”那男子舔着嘴唇越发笑的猥琐,把折扇收拢在右掌中,鞭子缠在左臂上,悠悠说道:“不过,本公子就是不舍得让姑娘走呢。” “那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 那男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又带着点有恃无恐的嚣张,倒也令仙子心里不安。 仙子心想自己也够倒霉的了,重见天日之后大仇未能报了反而遇上个歹毒仙人,以至于幽灯都被恶神灭掉了一盏!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遇上个淫邪的神祇,拦路逞凶…… 此时,仙子已经是身心俱疲,可贱男色神当前,她仍然是不敢大意,心中暗暗捏法诀,准备随时祭起花锤,背后右侧彩翼也缓缓伸张,打算稍稍见势不妙就洒银粉。 那男子觑看着她背后的彩翼伸展,又“啧啧”叹息道:“本公子从前有个相好的,是孔雀精,但她的翅膀都没有你的好看。姑娘身上带着点冰清玉洁令人不敢逼视的仙气,可还有股妖冶动人妩媚销魂的妖气,莫非是妖类修仙?本公子向来见色心喜,平生也算是遇见了无数佳丽,但细数其中能与姑娘在姿色风韵上相提并论的,仔细想来,竟然是寥寥无几啊。嗯,洛神艳则艳了,还少分妖冶,叶南星美则美矣,却缺一丝妩媚,雨晴小丫头娇憨有余,韵味不足,水夫人全剩浪了,没点正经,啧啧瞧瞧姑娘这一对玉做的小脚丫子,光溜溜的真是惹人怜爱啊。” “滚!” 百花仙子听的恶心想吐,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把彩翼扇动起来,那上面银粉随风簌簌飘落,如烟尘般,朝着那男子滚滚裹去! 那男子不意她彩翼上还有这厉害的东西,一看便知那银粉是迷眼用的,当即吃了一惊,可是他的反应也快,瞬息间就往后退,与此同时,右掌中的折扇“唰”的打开,“呼”的一挥,但听“呜呜”声响,漫空狂风大作,竟吹的那些银粉又朝着百花仙子倒卷了回去! 百花仙子心下悚然,连忙把花锤祭了起来,内中莲子一起爆射,劈头盖脸朝着那男子打去! 那男子却浑然不惧,只把手中折扇往头上一横,扇子瞬间便迎风变大了数十倍,扇面上忽然碧波荡漾,显现出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来,浪花翻滚,只一个潮头掀起,便把花锤卷走了,不见踪影。 百花仙子呆住了。 她哪能想到,自己在京师内城,靠着一双彩翼和花锤,能把诸神打的狼狈不堪,一败涂地,可到了这里,遇见个邪气外露的好色神祇,竟处处被克制,闹了个一败涂地! “哈哈哈~~~” 那男子收了折扇,故作潇洒,仰面大笑道:“姑娘,你还有什么宝贝,不妨都施展出来吧!” 百花仙子又惊又怒又怕,一张俏脸变得煞白,咬咬牙,狠狠心,花锤不要了,还是保命要紧! “呼” 仙子纵起一阵妖风,晃动右侧彩翼,飞身而起,准备再度逃窜。 却不曾想到,她刚刚飞起丈余高低,就觉得右脚踝上一紧,身形立刻止住! 忙低头去看,却见是那男子用左臂上的鞭子缠住了她的右足! 那男子贱笑道:“姑娘是想跑么?别呀!本公子跟你才聊了几句而已,还有好多贴己话没说呢。” 仙子嗔目咬牙,奋起彩翼之力,可是接连扇动了数次,都如蜻蜓撼石柱般,莫能动得分毫! 彩翼卷起的飓风把空中的黑云都吹散了,却仍旧挣脱不了那鞭子的束缚! 仙子确也筋疲力尽了,想着自己这一夜的遭遇,忍不住悲从中来,呜咽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凭什么就遇不上一个好人!” “姑娘莫哭啊,实话告诉你吧,遇上本公子可是你天大的造化呢。” 那男子不慌不忙说道:“也不怕你知道,我乃大江神府下长公子,江郎是也!” “江神的儿子?”百花仙子怔住了,也不哭了,心道:“竟然这么下流?” 那男子确是江郎。 他见百花仙子吃惊,愈发得意了起来,炫耀道:“你打不过我也是正常嘛。看我这把扇子,你猜它是何物?它乃是江神府至宝神器,翻江宝扇是也!不论你手上有什么宝贝,撞上我这把扇子,都得沉底!至于这鞭子,嘿嘿那就更有来头啦,赶山鞭的威名,姑娘可曾听说过?瞧见咱们脚下的这座山了没有?它原本也是一座大山,只因为那山神对本公子不敬,被我一鞭子拦腰削掉了半座山头!至于那山神,早灰飞烟灭了!你还想跑?跑得掉么?嘻嘻嘻” 第316章 联手 百花仙子看了看那山被削平的样子,心中悚惧到了极点! 她暗自后悔,还不如不从湖心岛下面逃出来呢,而今祸不单行,遇上这样个猥琐下流的神祇,比宫里那一帮更加邪恶歹毒,自己该怎么办啊? “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江郎炫耀了一番,得意洋洋,见百花仙子沮丧不语,便又调笑道:“莫怕,本公子最是怜香惜玉,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保你安然无恙。” 仙子无奈,只好央求道:“你先松开鞭子吧。我只剩下半边身子能动了,若是右腿再被你缚坏,就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了。” “姑娘请求,本公子岂有不允的道理?” 江郎笑嘻嘻的,把赶山鞭一抖,立时便松开了百花仙子的脚踝。 百花仙子心中一动,暗思:“趁此机会,再逃一次?” 江郎却直勾勾的盯着她道:“姑娘还不来?” 百花仙子犹豫着,心想万一再逃不成,反要受更大的折辱,于是便不敢违拗,又落回到那山的平顶之上,涩涩的说道:“多谢公子饶恕。” “本公子说过,只要你肯听话,便不会伤你害你。嘻嘻” 江郎荡笑着,凑近了仙子,又如痴如醉的深嗅了几口香气,还伸手捏了捏仙子的彩翼,那仙子畏惧于他的淫威,既不敢言语冲撞,更不敢动手反抗,只是皱眉咬唇,在羞怒委屈之下,那模样反倒是显得愈发楚楚动人。 江郎戏弄够了,心满意足,大笑着摇扇问道:“姑娘也不必觉得委屈,这世上想要委身于本公子的女妖不知道有多少呢。你虽然是妖仙,可也不如本公子这身份、血脉高贵。话说,姑娘你是个什么出身?” 百花仙子不敢隐瞒,忍气答道:“本是彩蝶成精,后来又修了仙道。” “哦,怪不得你那彩翼上有银粉能迷眼呢,原来是彩蝶啊。姑娘叫什么名字?” “百花仙子,或曰蝶仙。” “好名字!真是颜如其名,比百花娇,比百花艳,比百花香,比百花嫩!如蝶翩然,如蝶绝美!”江郎啧啧叹了一番,道:“从今而后,我叫你蝶蝶如何?” 百花仙子一愣,而后恶心的想要呕吐,可是看着江郎那腥黄邪性的目光,她又不敢,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点了点头,闷声道:“好啊。” “蝶蝶!”江郎抚掌欢呼了一声,道:“是谁那样毫无心肝,竟舍得把你的幽灯弄灭了一盏啊?” 仙子道:“是大宋京师内城的宫神,还有一个姓陈的仙人,他们联手伤了我。” “姓陈的仙人?”江郎一愣,嘀嘀咕咕道:“在红尘中游戏的仙人可是寥寥无几!你说这仙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仙子沉吟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别人都敬称他为陈仙长,至于他的模样,倒是看的清楚。他年纪轻轻,瞧着不过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雪白的麻衣,满头乌发长垂,很是漂亮,背上负着一柄长长的仙剑,星眸贝齿,面如冠玉,长得俊俏极了。” 江郎听见这话,呆了片刻,而后冷笑三声,面色狰狞了起来,恨声说道:“倒没想过这么巧!还真的是他啊!” 仙子心中一动,道:“你也认得他么?” “当然认得,陈义山么,嘿,嘿嘿他多有名啊!”江郎咬牙切齿的笑。 仙子察言观色,见江郎满面怨愤,心中倒是一喜,暗忖道:“莫非,这个好色的下流神子与那姓陈的仙人是仇家?” 果然,江郎马上就说道:“陈义山跟你是仇人,跟我也是仇人,那咱们本就该是朋友!” “他可是个歹毒的仙人啊,公子与他是是怎么结仇的?”仙子小心翼翼的询问,对江郎的称谓已然悄悄变了。 “他当然歹毒了!至于本公子跟他是怎么结仇的?呵!说来话长,也不必多说!反正,我跟他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江郎骂了一通,又阴测测的说道:“他的死期,也就在这一二日了!” 仙子心中暗喜,脸上却故作惊诧,道:“公子要杀他么?他可是仙法广大,道行高的很啊!” “呸!” 江郎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啐了一口之后,骂骂咧咧道:“他不就是仗着有个当洛神的干姐姐给他撑腰么?现如今,那洛神也自身难保了!本公子有翻江宝扇与赶山神鞭,难道还怕他么?” 仙子心思伶俐,既有心挑拨,又想解脱自己,当即说道:“小女子跟那姓陈的歹仙也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只可惜,现如今我的幽灯灭却了一盏,要不然,小女子当与公子携手并进,勠力同心,毁他根基,灭他身魂,消他道行!” “呵呵” 江郎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笑了起来,道:“说起来,蝶蝶你的法力也不小,道行也不差,我若不是仗着翻江宝扇和赶山鞭,还真不能拿你怎么样呢。” 仙子心中暗暗冷笑:“若不是我幽灯灭了一盏,半边身子僵硬,岂容你欺辱?!”但嘴上却说道:“公子神通广大,就算是不用神器法宝,小女子也难以抗衡的。” “你这话倒是也不错,本公子毕竟是龙族血脉,一旦现出原形,嘿!便是神女——呃,呵呵,便是神女湖,也能吞掉一半去!” 江郎得意忘形,差点吐露出自己害死南岳神女的事情来,还好醒悟及时,话头转的快,百花仙子又不认识神女,因此也没起疑心,只顾得奉承江郎,让他开心。 但江郎却在这个时候勾起了别样的心思,他暗自忖道:“忘了!不该在外人跟前使用赶山鞭的!她见我用这宝贝,若是说出去,必然会让南岳神君知道,杀他妹妹又夺宝贝的是我,不是陈义山,那江神府可就惨了……须得快活之后,杀她灭口啊。但是,她有这样的姿色,六道之中少有,杀了却也可惜啊……可恨,我方才为什么要用赶山鞭对付她呢?!” 懊恼之余,江郎也是色迷心窍,到底不舍得灭口,反而举起了左臂,指着赶山鞭,问道:“蝶蝶,你认不认得这赶山鞭的来历?” 百花仙子摇了摇头,道:“小女子不认得。是公子自行祭炼出来的吧?” 江郎瞪着一双阴阳眼,凝神看着百花仙子的模样,见她说话诚挚,不似作伪,便放下了心,道:“这赶山鞭啊,是我秘密祭炼的宝贝,从来没有对外施展过,看见过它的,无论神祇妖怪,或是圣道凡人,都被我弄死了。如今,你也看见了,可不要说出去。” 百花仙子装作花容失色的受惊模样,道:“小女子绝不会说出去的。” “嘿,嘿嘿蝶蝶莫怕。” 江郎笑嘻嘻的将那赶山鞭隐没在翻江宝扇中,道:“少了赶山鞭助力,去对付陈义山的话,倒还真有些棘手,那厮道行也寻常,就是身法太快!蝶蝶,我看你身法也是极快,单翼尚且如此,要是双翼呢?” 百花仙子“哼”了一声,道:“那陈义山难道很快吗?我跟他比过了,就是单翼,他也追不上我。” 江郎大喜道:“要是这样的话,你可真是我的一大助力啊!” 百花仙子忿忿说道:“我恨死他了!公子要是想杀他,我当然竭尽全力!咱们现如今就可以赶赴京师,联手取他歹命!” “不急,不急,呵呵……这陈义山虽然是仙人,可是他在神界还有些强横的背景,要灭他,还须先剪除他的羽翼,譬如颍神,譬如洛神,譬如大河神,一步一步来嘛。我爹爹,还有南岳神君他们已经到颍川郡了,马上就掀起滔天巨浪!陈义山现在京师,颍川空虚,这个倒是好消息,正好可以先除他的帮手!蝶蝶,你跟我一道,去见我爹爹和南岳神君,咱们共同对付陈义山!” “唔小女子没什么主意,全都听公子的,公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但,但小女子现如今半边身子僵硬,渐渐觉得另一边也难受起来,怕是活不长了吧?” “蝶蝶莫怕,有本公子在,岂能让你香消玉殒?不就是幽灯复明么,我来帮你!” 百花仙子喜出望外,是真的喜出望外,道:“公子还有这等神通?!” 这一下真情流露的惊讶,让江郎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挥挥手道:“对本公子来说,只不过是一口香火气而已!算什么神通?呵!” 第317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以阴阳眼自然可以窥视出幽灯的所在,那江郎也是伴随着他父亲立金身在庙宇中享受香火的正神,轻轻一口香火气吐出来,百花仙子左肩上的幽灯果然灭而复明! 感受着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如常,百花仙子的心中是喜不自胜。 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了,遇见个坏东西,竟免除了性命之忧! 江郎笑吟吟邀功道:“蝶蝶,本公子的手段如何?” 百花仙子由衷的感激道:“真是神通广大,多谢公子了!” “谢我,就只是口头上说说么?” 这江郎眼馋仙子姿色多时了,眼下见她笑容满面,媚如红霞,娇艳无比,不由得心中瘙痒难耐,浑身躁动,他当即上前,抓住百花仙子那一双柔夷小手,揉捏着,“嘻嘻”奸笑道:“蝶蝶,你浑身也能动了,咱们两个,就在这山头上云雨快活一番如何?这地势也平坦,合该咱们翻滚。” 百花仙子心中“咯噔”一声,惊怒交加,她原以为这江郎纵然是下流无耻,可也仅限于口头上戏弄,略动手动脚沾些便宜罢了,没想到堂堂江神之子,居然如此下作,竟要当场在山巅乱搞! 她使劲一挣,把手抽了出来,那江郎已经是变了脸色,狞笑道:“怎么,不愿意?” 说着,翻江宝扇就准备打开。 百花仙子心头乱跳,脸上仍然是强颜欢笑,倒是显得有些娇羞,道:“怎么不愿意?只是,你何必这样心急?我的左边身子还有些麻木未消呢。” 这一番软话再加上百花仙子那娇弱含羞的神态,说的江郎是浑身酥麻,急的跺脚道:“可是我等不及了!” 百花仙子实在是想一翅扇的那江郎灰飞烟灭,可是畏惧于他的淫威,只能是强忍羞辱,按捺着恶心,求告道:“幽灯刚刚复明,我这身子有些地方有知觉,有些地方无知觉,即便是云,云雨起来对你也没意思,我,我也没滋没味,怎生快活的了?还是不要这样急于一时吧?” 江郎抓耳挠腮,道:“那也没什么关紧!快活着快活着,你就不麻木了!” “那也总要等我这双翼收敛起来吧?”百花仙子陪着笑,苦苦哀求道:“我背后左侧的彩翼还没有完全恢复魂力驱使,也不能让它收敛消失,就这一双翅膀在外面蓬着,云雨确实不便啊。” 江郎听她说的也有道理,抚摸后背时有翅膀扎着算怎么回事? 又怎么快活的翻滚? 算了,就再忍耐片刻。 “那你快点!”江郎催促道:“我父亲还等着我赶往颍川郡跟他们汇合呢,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嗯” 江郎浑身浴火如焚,守在旁边长吁短叹,没片刻的安稳,百花仙子求得了片刻的拖延,赶紧暗暗的积蓄妖力,默捏仙诀,思忖着待会儿多半是要撕破脸皮,怎生偷袭他一击得中才好。 “好蝶蝶,你好了没有?” “公子稍待。要不趁着现在,公子把我那花锤还我可好?” 仙子既然打算要跑,当然要想方设法带走自己的宝贝。 江郎忽然也多了个心眼儿,拒绝道:“这档口,你要那花锤干什么?暂且放在我这里吧。快活之后,我在还你不迟。” 百花仙子心念急动,计上心来,假意诡谲,带着点坏笑,吃吃说道:“嘻嘻公子有所不知,我那花锤里有我昔年采集百花蜜粉所酿制的药物,服用于云雨之时,倍加快活,又不损道行,最是奇妙!” 江郎是色中急先锋,最喜欢玩各种花样,听百花仙子说的煞有其事,登时喜出望外:“当真?!” 仙子点点头:“当真啊。” 江郎便嬉笑着把翻江宝扇打了开来,将花锤从中移出,嘴里说道:“原本以为你是个正经美人,没想到与我一样,也是各中高手啊。我们两个就于今日好好比比,看谁强得过谁!你那妙药在哪里?怎么取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仍旧是拿着花锤,不肯给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心里头暗骂,嘴上说道:“你瞧那锤头上是不是有个孔洞?洞里塞得便是妙药。” 江郎这会儿色迷心窍,不知是计,就真个把锤头凑到自己的眼前去端详,寻那孔洞。 旁边仙子早捏了半天诀法,此时厉喝一声:“疾!” 花锤本来是仙子祭炼数百年的宝贝,与她早就是心意相通了,虽然被江郎拿在手里,可是仍然归仙子施法弄术节制,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那花锤立时响应,内中的莲子瞬间爆射而出—— 可怜江郎正瞪大眼睛,看锤头上的孔洞,哪能料到孔洞里没有妙药,却有无数莲子喷了出来,瞬间正中满脸,还有几个射进了他的眼睛里! “啊!!!” 一声惨呼,那江郎捂着眼,捧着脸,惊怒交加,破口大骂道:“好贱人!敢暗算我!?” 他也不看仙子在哪里,先丢了花锤,然后去挥翻江宝扇,但终究还是慢了片刻。 百花仙子早在心中算计好了如何偷袭,早在花锤爆射的同时,她背后的彩翼就扇动了起来! 江郎刚要挥舞翻江宝扇,就已经被百花仙子的彩翼击中正身! 仙子那双翼可是有万钧之力的,近在咫尺的扇个正着,这江郎纵然是身具猪婆龙血脉,又神通广大,也抵挡不住那磅礴巨力! “砰!” 响动如雷,烟尘滚滚,江郎硬是被仙子一翅从平顶上扇到山脚下,还倒撞入土下数尺深。 “不要脸的臭神,色神,下流神,你去死吧!” 百花仙子到这时候才觉是出了一口恶气,居高临下的又骂又啐:“呸呸呸!坏胚子!恶心死了!摔死你!” 江郎身是猪婆龙,极其抗挨,虽受重击,可也只是觉得腰酸背疼,脑袋有些眩晕而已,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听着仙子在山顶咒骂,又回想自己居然上她的当受她的哄骗到这种地步! 丢脸啊!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羞耻懊恼无地,当即摇身一变,现出原形来,偌大一条猪婆龙,气势汹汹的从地下钻出来,脚下生云,口中喷雾,摇头摆尾往空中腾飞,吼声如雷,道:“贱人,老子吃了你!” 百花仙子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对方受此重创还能那么快的反醒过来,不由得胆寒,又惧怕对方的法宝厉害,于是把双翅一振翅,急急往高空中逃走。 江郎岂能干休? 半空中脱化回人形,拿出赶山鞭,“咻”的一甩,迎风狂长,朝着百花仙子的双脚缠去。 高空中,但见百花仙子瞬息拔高百丈,那赶山鞭也急速绵延伸长,紧追不放! 江郎口中一个劲儿的喊着:“快!快!再快点!” 但终究还是百花仙子更快,眨眼间便消失于天际,鞭长而莫及。 江郎呆了半天,喃喃道:“这贱人说陈义山也追不上她,倒不是吹牛,娘的,是真快!” 收回赶山鞭,想一想,还是懊恼无比。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自己出手帮她把幽灯点亮,她反而用法宝骑自己的脸,又一翅膀把自己打落山下,半点恩情都不讲! 云雨的快活自己是没体会到,腰酸背痛还有腿软的感觉倒是一点也不少。 太他娘的丢人了! 嘶 脸还这么疼! 江郎把翻江宝扇打开,显现出一汪清水当镜子,往脸上一照—— “啊哟!” 一声惊呼,江郎气的是七窍生烟! 本来,猪婆龙一族都长得丑陋,那江神是因为娶了个极其漂亮的老婆,这才改善了一点后代的血脉,把江郎生的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单单以相貌而论的话,江郎俨然可以说是猪婆龙一族中的一朵奇葩,是江神府之光! 即便是放在芸芸众生的大堆里,这江郎的五官也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了。 (且不要小看“平平无奇”这个评价,毕竟,别的猪婆龙都是“丑陋”或者“其丑无比”而著称的) 但是现在,江郎那张引以为傲的脸,生生被莲子打出了一大片坑洼来! 竟然还是用神通无法复原那种! 也不知道百花仙子是怎生祭炼那花锤的…… “贱人啊!这么俊美的脸庞被你给毁了!我一定要吃了你!咬碎了你!啊啊啊啊” 江郎仰天狂吼。 第318章 激将 却说江郎所在的是什么地方? 乃是竟陵郡西阳县治下某山。 这竟陵郡往北,便是南阳郡,南阳郡再往北,就与颍川郡辖地相接壤了。 那江郎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正是在奔赴颍川郡的途中,而他的父亲——江神,以及南岳神君还有洞庭湖神已经先他一步,带着神官神将,赶往颍川府城去了。 这一行大神,兴师动众前去颍川,自然是没什么好事,他们要寻陈义山的麻烦,尤其是那南岳神君,立誓要杀陈义山! 至于缘由,还须从正月初八之前说起。 南岳神女在北上途中,偶遇江郎,惨遭戕害,以至于久久未归衡岳……这是前言,也不必多说。 且说那南岳神君知道他的妹子神智有些不大清楚,唯恐她惹出什么祸端来或者吃什么大亏,所以在妹子数日没有音讯之后,便急急派出手下护山神将,前往颍川寻她。 那护山神将沿途探访,并不见神女的下落,等到了陈府时,又恰逢陈义山随父亲前往京师了,并不在家。 那护山神将询问了好几番,陈府中人都说不曾见过南边来的女人。护山神将又去城隍庙打探消息,大城隍也说没有见过神女莅临,这护山神将便只好打道回府,将消息告知南岳神君。 南岳神君心中越发不安,索性派出手下半数的神官神将,沿途四处打探。 …… 江神、江郎父子俩包藏祸心,早就打算祸水东移,把杀害南岳神女的罪过嫁接到陈义山的头上去,听闻南岳神君心急火燎的各方寻妹,便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开始布局。 正月十五当天,江神邀请洞庭湖神来府,以在江上赏月,并让江郎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位神祇闲聊正酣的时候,那江郎忽然叹息,幽幽说道:“咱们神界近来是越来越不争气了,随便一个散仙就能欺辱啊。” 洞庭湖神听他说的话里有话,便好奇的问道:“贤侄此话从何说起啊?” 江郎趁势说道:“颍川郡有个修仙者,叫陈义山,也不知道娘娘听过没有。这厮是个狠角色,接连灭掉了我们神界好几个大神!可神界却又不敢过问,想一想,这是何等悲哀?!” 洞庭湖神一听是陈义山,便有些腻歪—— 之前,陈义山追杀水夫人,在长沙郡和竟陵郡交界处,当着她神侍碧娥的面,千里之外遥御飞剑斩妖首,还以天罡雷法炸掉了碧娥的云袖,让洞庭湖结结实实的在一干城隍面前丢了大脸! 对此,洞庭湖神觉的是吃了陈义山的暗亏,十分羞恼,但不知道陈义山的具体修为如何,道行深浅如何,所以暂且隐忍不发而已。 眼下,听江郎忽然说起陈义山的事迹,这洞庭湖神瞬间就留了心,问道:“那个叫陈义山的,我也听说了,据称是云梦掌教仙师吧,他诛神的事迹也有所闻,可除却邪神不说,死在他手里的正神,仅仅是老颍神父子两个吧?” 江郎一瞪眼,怪叫道:“两个?娘娘啊,那可是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绝户了!” 洞庭湖神笑道:“贤侄是说水夫人么?那是个妖精,没有神位的。” 江郎摇头道:“侄儿说那个水蛇精干什么?侄儿说的是老颍神的正配夫人,小金先生的亲娘,南岳神君的妹妹!” “什么?!”洞庭湖神刚吃了一惊,旁边的江神就假装发怒,喝骂道:“小畜生!你是喝多了吧?!乱嚼什么舌根!” 江郎也假装吓了一跳,连忙退席对洞庭湖神赔礼道:“湖神娘娘请恕罪,侄儿方才是吃多了酒,以至于忘形,胡言乱语了。方才所说,娘娘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洞庭湖神刚听到兴头上,又是涉及陈义山的大事件,哪里肯装作没有听见? 她怫然不悦道:“江神兄,你对小妹我还要如此戒备么?贤侄方才说南岳神女被陈义山所害,小妹可是听清楚了!” 江神装腔作势,又骂了江郎一通,道:“你这孽子,果然是要惹祸!”扭头又冲洞庭湖神赔笑道:“好妹子,真的是孽子酒醉,胡言乱语,不可当真,不可当真啊。来来来,咱们继续赏月!” 洞庭湖神哪里受得了秘密听半截?当即愠道:“南岳神女失踪多日,她哥哥已经找的发疯了!你们要是不细细说来,小妹就去找南岳神君,说你们江神府知道他妹妹的下落!” “哎呀呀,贤妹这不是要害我江神府么?” “兄长要是非要把小妹当外人,遮遮掩掩,防贼一样戒备,那小妹还顾忌什么?” “唉……” 江神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道:“也罢!贤妹确实也不是外人,此事说也无妨。只不过,此事说自犬子之口,入于贤妹之耳,千万不可外传啊!毕竟,那陈义山太厉害了,仙法广大不说,背后还有新颍神、洛神这些势力与他相互勾结,万万不是我江神府能惹得起的存在啊,也不是贤妹你那洞庭湖神府能惹得起啊,老哥哥方才不愿意说这件秘密,其实也是为了贤妹好啊。可贤妹非要听,那江郎,你就告诉娘娘吧。” 这话说得洞庭湖神心头窝火,暗想:“那陈义山到底是长了几头几臂?又修了几千年大道?又或者是拿了什么天地至宝?把你个老猪婆龙吓成这副鬼样子?”便不耐烦的催促江郎道:“你快说啊!” 江郎也假装无可奈何,道:“说起来也是丢人,那个陈义山名头太大了,尤其是在他灭了老颍神之后,我和父亲都想结交他。正月初一那天,侄儿备了厚礼前往颍川拜他的门,不料却被他恶语相向,还联手洛神殴打侄儿,甚至要抢走了我江神府的至宝翻江扇!亏得当时南岳神女突然莅临,出手阻拦,这才救了侄儿一命——” 洞庭湖神诧异道:“南岳神女因何会在颍川?” 江郎摇摇头,道:“侄儿也不知道啊,当时也没空问。不过事后想想,神女娘娘毕竟是老颍神的正配夫人,是小金先生的亲娘,丈夫与儿子被害,她大概要去寻仇的吧?” “哦”洞庭湖神点点头,道:“你接着说吧。” “神女娘娘真是好心肠,她见侄儿被打伤了,便让侄儿先走。侄儿想着南岳神君是多大的名头啊,神女的面子这陈义山总该会给吧?于是,小侄就走了。结果,侄儿刚飞没多远,就听见一声惨呼惊天动地!小侄赶紧飞回去窥探,半空中竟瞧见是陈义山用飞剑把南岳神女给砍成了两半!” “啊?!”洞庭湖神吓了一大跳,悚然动容道:“他,他真的如此残忍?!” “是啊!那陈义山是要杀神夺宝!砍了神女娘娘,赶山鞭就为他所得了!侄儿,侄儿当时也是胆小怯懦,不敢去为神女娘娘报仇,自己,自己逃回来了……呜呜……” 说着,那江郎还捂脸哭了起来,显得十分伤心。 洞庭湖神在旁边呆滞了许久,才幽幽说道:“这可真是惊天动地!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太猖獗了,简直是猖獗至极!” 江神连忙说道:“贤妹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不然,我们江神府肯定是要遭殃的,你洞庭湖也得被陈义山报复!不是老哥哥灭咱自己的威风,就以贤妹你的神通而论,与陈义山那厮相比,可差太远了。老哥哥听说,那陈义山千里之外驾驭飞剑,用雷劈了碧娥的云袖,贤妹不也忍气吞声了吗?咱们神界啊,就是道消,就该人家仙界道长!有什么办法呢?” 洞庭湖神被当众揭短,听的是气满胸膛,又无言以对,当即拂袖而起,忿忿道:“这酒不吃了,这月也不赏了,小妹身子不适,就此打道回府!别送!” 江神父子知道已经激将成功,知道这洞庭湖神绝难以守住秘密,自然也巴不得她早点走…… 第319章 三神联军 洞庭湖神回去自家神府之后,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愤怒,憋火憋的不可抑制,煎熬了七天之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叫来来了碧娥,把这个“秘密”抖搂了个干干净净。 那碧娥比起洞庭湖神来,是更加的痛恨陈义山,毕竟当初挨雷劈的是她! 她上衡岳的时候就曾煽风点火过,意图挑起衡岳和陈义山之间的矛盾,可惜那次没有成功,她反而还被南岳神君、神女兄妹俩接连恐吓了两顿,正不甘心呢,而今一听有这么大的秘密,登时心花怒放! 她一边幸灾乐祸,暗骂神女活该,另一边又开始挑唆洞庭湖神: “娘娘啊,依婢子之见,这件事情必须要告诉南岳神君啊!” “为何?” “陈义山这样猖獗,说杀颍神就杀颍神,说伤江郎就伤江郎,连南岳神女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当初,他把飞剑弄到咱们的辖地上连个招呼都不打,还把婢子的云袖都炸了,可见是完全不把咱们洞庭湖放在眼里的!万一哪天他来寻咱们的麻烦,咱们怎么办?打得过还好说,打不过呢?” 洞庭湖神沉吟不语。 碧娥继续说道:“婢子觉得,不如趁现在,联合许多大神,共同讨伐他!南岳神君是咱们天南第一大神啊!妹妹被杀,至宝被抢的深仇大恨,他能不报?只要是他肯带头去找陈义山的麻烦,那陈义山还能不死?!” 洞庭湖神其实也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心中仍有别的一些顾虑,犹豫道:“江神再三交待,让本尊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说那陈义山不但自己仙法广大,背后还有洛神、颍神等势力勾结……” “恰恰相反!” 碧娥劝道:“婢子倒是觉得,就是要说出去,而且还要说是江郎亲眼看见的,这样,把江神府也拉下水!到时候,南岳神君去找陈义山的麻烦,江神府也得跟着上!毕竟,神女娘娘是保护江郎而送命的,他江神府好意思置身事外?!我们洞庭湖也锦上添花,三大神共灭恶仙,还愁不成功么?谅那陈义山能有多大仙法?就算洛神、颍神帮他,难道江神府和咱们洞庭湖神府还对付不了么?借此机会,也正好好好立立我们天南神界的威风!” 洞庭湖神沉默了半天,突然拍案而起,道:“好碧娥,你说的不错!不能失了这个剿灭恶仙的机会!本尊亲自上衡岳,去找南岳神君!” …… 洞庭湖神寻上衡岳之后,把江郎编造的事情又添油加醋一番,说给了南岳神君听。 南岳神君愕然半天,难以置信道:“我妹妹是去找陈义山拜谢的啊,不是找他杀夫杀子之仇的!怎么可能反遭杀身之祸呢?” 洞庭湖神苦笑道:“神君,连小妹都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啊。神女姐姐是不是拿着你的赶山鞭啊?” 神君颔首道:“是啊。” “那陈义山见宝起意,再加上与老颍神一家有仇,唯恐神女姐姐是去找他麻烦的,更加上神女姐姐为江郎打抱不平,还不引得杀身之祸么?” 南岳神君辗转难信,道:“我亲自去江神府问问清楚!你敢不敢随我同去?” 洞庭湖神道:“小妹既然敢告诉神君这个消息,就不怕去对质!” 于是,这二神又去了江神府。 江神父子俩直勾勾等了好几天了,终于算是盼来了南岳神君,大功告成之际,这俩猪婆龙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精深。 那江神又是假装吃惊恐惧,又是假意埋怨洞庭湖神嘴快,折腾了半天,最终,在南岳神君杀气腾腾的目光之下,“不得不”又让儿子说了一次“实话”。 那江郎是又哭又喊,流尽了猪婆龙的眼泪。 南岳神君质问江郎道:“你说你亲眼看见过我妹妹,她那时候是什么模样?” 江郎确实是见过南岳神女的,当即描述了出来,衣着打扮和模样分毫不差,南岳神君便有些心凉了。 神君再问道:“你说陈义山抢赶山鞭,那赶山鞭是什么模样?” 江郎嗫嚅着,支支吾吾的答道:“侄儿只是远远瞧见的,犹记得那宝贝是通体赤红色,如软玉似金索,绽放着红芒,长有四尺左右吧,抖开来,可迎风而长……不知道侄儿记错没有?” 南岳神君听见这话,便是十足的信了! 他根本不会怀疑到自己妹妹是被江郎所害的,因为他太清楚自己妹妹的修为了!虽然不高,可也绝对不低,若有赶山鞭在手,别说江郎了,就是江神也未必能伤得了她! “罢罢罢!” 南岳神君怒火滔天,嘶声说道:“我妹妹千里迢迢赶往颍川,不计较那恶仙杀夫害子之仇,反而登门拜谢,他却见宝起意,将我妹妹斩为两截!不灭了他,此仇难消!不除了他,我恨难平!” “神君伯伯啊!” 江郎立刻跪了下去,泣不成声道:“神女娘娘要不是为了救小侄,怕是也不会惨死在陈义山的手上,呜呜呜小侄愿意随同伯父前往颍川,去找陈义山报仇!” “神君,小弟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江神义正言辞,拍着胸脯喊道:“神女娘娘是因我儿才惨遭毒手的,小弟岂能坐视不理?!那陈义山,就是我江神府的仇雠!此去颍川寻仇,必有小弟的一份!” 南岳神君在愤怒之下,痛定思痛,也觉得那陈义山能杀其妹夺其宝,修为必定是极高的,更何况还有洛神相助,自己这边多几个帮手,也是好事……于是他当即点头道:“也好,正该是我天南神界勠力同心的时候了。” 江神便目视洞庭湖神:“贤妹,神君都这样说了,不知道你去不去?” “自然同去!” 洞庭湖神摩拳擦掌道:“小妹与那陈义山也有冤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三家约定好,便在正月二十四这天正午,各率部众,浩浩荡荡奔赴颍川。 …… 那江郎,本该是随同江神府一起出征的,可是他好色贪杯,正月二十三那天夜里喝的酩酊大醉,又御了十个女妖,闹的次日吉时根本没有醒来,江神等不上他,就先走一步。 江郎昏睡了一天,直到正月二十五日清晨,方才醒来。 他匆匆忙忙赶赴颍川,途径竟陵郡西阳县时,问一个山神打听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是否已经过去了,那山神不认得他是谁,说话便有些不大耐烦,于是就惹怒了他,被他一记赶山鞭抽掉了半个山头,打的那山神烟消云散。 而后,恰逢百花仙子躲避陈义山,没头没脑的往南飞,疲惫之时,就落脚在竟陵郡西阳县休整,于是遇上了江郎…… 第320章 点将 江郎被百花仙子伤了之后,既追不上,也不知道去何处寻仇,只能是空吼几声,发泄怒气,而后便奔南阳郡,追赶三神联盟大部队去了。 …… 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一行现如今在何处?正是在南阳郡。 他们自正月二十四出发之后,并非是马不停蹄、沿途不歇的奔赴颍川,而是走走停停,多次休整。 一来,他们要过境,期间至少要经过长沙郡、竟陵郡、江夏郡等辖地,如此大规模的神祇军团腾云纵风,不可能不引起地方上各路神祇的注意,尤其是各郡大城隍,职责所在,总要拦路询问一番。三神都不是小神,神通大,面子更大,敷衍各郡大城隍不在话下,但总要费一番口舌,耽误点时间。 二来,三神沿途还要要收拢自己的部众,以壮声势。 南岳神君作为主力,带部众最多,这是自然之理。他本就势力最大,手底下坐拥七十二峰山神,衡岳本部又有护山神将、司山神官、守山神差等数十位神祇,其中修为高的,为数着实不少!可神君不必也不敢把这些属下全都带上,只是从中挑选了十位神通最大的山神和将官随同。 洞庭湖神掌控着长沙郡内数条大水,势力在湖神一系可称是独领风骚,她手下有湘水水神、沅水水神、资水水神、汨罗江神、澧水水神等,此次前往颍川郡兴师问罪,也不必全都带上,她领了手下第一大神侍碧娥以及巡湖夜叉,又征调了湘、沅、汨三处水神随同。 江神处事最为鸡贼,他和江郎清楚陈义山的势力,知道陈义山背后站着洛神娘娘,又有新任颍神言听计从,外加一个云梦仙娥叶南星也不可小觑,还有颍川郡的大城隍也与之交情莫逆,注定一旦开战,必是一场恶战! 而且,更让江神忧虑的是,这场大战闹起来,波及面非同小可,洛神、颍神若出手,大河神难道会坐视不管吗? 大河神一旦插手,那就是水神系全面开战啊! 他仔细的推演过双方势力,暗觉自己这边是吃亏的,别看南岳神君独霸天南,力压群神,那是因为天南的人口不如中原和北方多,神祇也少,放眼天下,五岳之中有四岳在中原或者北方,八大水系有六条在中原或者北方,论神通和势力,南岳神君在五岳中最高排名倒数第二的,与恒岳难分上下罢了!完全不能他打得过大河神。 而江神自己呢,他对标的是洛神,可又无十分把握能赢得了洛神,毕竟对方原本是蛟龙,而今又是真龙,血脉之力是远远强过自己的,神通上即便有所不如也可以靠着血脉和法宝弥补。 至于洞庭湖神,让她对付陈义山,结果大概率也不乐观。 所以,在江神看来,这场“讨伐”,只能是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乱打一气,以多胜少才可能得到个不错的结果 但可以预料的是,到最后,这场大战必定是无法收场,死伤惨重! 江神是不愿意自己本部神府的势力受损的,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趁着这场大战保存江神府的实力,除了儿子之外,其余神官神将,一个不带! 如此的话,一旦战败,他就带着自己儿子跑路,回到江神府之后仍有本钱,可以据江而守,划江而治; 而一旦惨胜,他就可以凭借最小的耗损,坐收渔翁之利!带着本部人马,先称霸水神系,继而谋求整个天南神界。 因此,在出征的时候,江神根本就没有点江神府的神官神将,彼时,洞庭湖神还惊诧的问他:“兄长独自一个跟我们北上吗?” 江神笑了笑,道:“神君兄,贤妹,老朽怎么可能一个出征呢?等咱们到汉水之后,还请略作休整,老朽是要在那里点大将的。” 到了汉水,江神便点了手下小弟汉水大神的将,汉水大神自然不会拂逆。 众神就此在汉水神府欢聚了一番,吃吃喝喝,作一次休整,等到了二十五清晨又继续出发。 很快,众神便行进到了南阳郡境内,江神又对南岳神君和洞庭湖神说:“神君兄,贤妹,咱们到了白水流域以后,再休整一番吧,老朽还要点个大将呢。” 于是,众神又在南阳郡停留,那江神力邀白水大神出面助战,白水大神本来就是他的爪牙,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众神再次欢聚,吃吃喝喝,在白水之上休整。 南岳神君何等聪明?江神的这一番举动岂能瞒得住他?他清楚江神的心思,已知江神别有所图,暗暗疑虑,只不吭声罢了。 洞庭湖神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她看来看去,想来想去,暗思:“老娘势力不如他江神府大,还带了手下第一大神侍碧娥,带了第一大神将巡湖夜叉,外加三个大水神,他江神那么富裕阔绰强横,居然光杆一个出来,然后只点两个将?” 于是,在白水宴席上,洞庭湖神忍不住讥讽道:“江神兄长可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啊,精打细算,自家的将官神将一个不带,舍着老命出来,只从外面抓壮丁。” 江神老脸一红,酒杯放下,“呵呵”笑着说道:“贤妹莫非酒醉了?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夫连亲生儿子都带出来了,也叫精打细算?!我们上阵父子兵,不比带神官神将强些?” “哦?那怎么直到现在都不见令郎的面呢?” “他,他是夜里贪杯,耽误了出征的吉时,所以没有跟咱们同道,老夫一早不就对你说了么?” “嗯,说是说了,只是咱们沿途走走停停,又休整了两遭了,并没有行进的很快,令郎但凡是有心追上,也早该到了吧。” “咱们路上耽搁,他路上也未必顺利,只要到时候出现在颍川,不就成了?” “咱们人多势众,沿途惊扰地方,被过境的郡府大城隍询问,耽搁是理所应当的,令郎形单影只,怎么会耽搁呢?别是,一不小心忘了吧?” 江神怫然不悦,冷哼一声道:“贤妹这是怎么了,非要挑老哥的不是么?” 洞庭湖神冷笑道:“小妹本不喜欢找事,也不好挑别个的不是,就好挑理!” 江神大怒:“你——” “报!” 就在江神和洞庭湖神吵闹争辩的时候,白水神府的神差突然来报:“江神府大公子听说诸位大神尊在此休整,特来求见。” 江神便笑了,瞥着洞庭湖神:“看看!莫急嘛,这不就来了?” 白水大神连忙吩咐道:“快让大公子进来啊!” “是!” 不一时,那江郎昂首挺胸迈步入府,一撩袍子,单膝下跪,冲坐在首席的三路大神行了个大礼:“小侄参见神君伯伯,湖神娘娘,问父亲好!” 其他的神祇,倒也不值当他拜。 “起来吧,你来迟了一步,让湖神娘娘很是不高兴呢——哎?!儿子,你的脸是怎么了?!” 江神正揶揄讽刺洞庭湖神,突然间看见儿子一抬头,满脸坑洼,登时吓了一大跳,离席去看。 “被一个妖仙偷袭所伤,也没什么。”江郎有些咬牙切齿的强笑着,安慰自己的父亲,道:“但是儿子从那个妖仙口中得知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江神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那张被毁容的脸,暗想:“我猪婆龙一族到底还是逃不过丑的宿命啊……”随口问道:“什么好消息?” 江郎兴冲冲道:“那妖仙也见过陈义山,她说陈义山现如今并不在颍川郡!他在京师!” 江神精神一震:“嗯?!” “消息应该是确切无误的!”江郎回头冲南岳神君说道:“神君伯伯,咱们现在就别在这里休整了,立刻出发,赶赴颍川!趁着陈义山不在家,拿下他的家小!嘿嘿届时就算陈义山赶回来,不得投鼠忌器么?” 江神一拍大腿,叫道:“果然是好消息!我儿说的也是好主意啊!神君兄,还犹豫什么?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开拔吧!” 南岳神君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显得那么高兴,嘴里幽幽的问了一句:“陈义山的家小,都是些什么人?” 江郎兴奋的说道:“他的父母俱在,可都是凡夫俗子,其余的仆从丫鬟更不值一提,他另有一个徒弟比较难缠些,是云梦仙娥叶南星,但小侄跟她交过手,她可不如我!至于陈义山的徒孙雨晴,那就更不足为虑了!神君伯伯,咱们只要去,就能把他的家小全部手到擒来!” 南岳神君一愣,道:“你说他的父母俱在?还都是凡夫俗子?” 江郎点了点头:“是啊。” 南岳神君更为惊诧:“那,那这个陈义山有多大年岁?” 江郎道:“瞧着二十岁左右吧,也可能大些,修仙的,难保不用些驻颜的法术。” “他只二十岁左右?!”南岳神君腾的站了起来,眉头紧锁道:“这样年轻的一个仙人,能有多大道行?!就凭他,也杀得了我妹妹,抢得了赶山鞭?!” 洞庭湖神也惊愕起来:“那个陈义山,只有二十岁左右年纪么?不可能!二十岁的小屁孩儿,能用飞剑千里斩妖?!能降天罡雷?!” 其余众神也都议论纷纷起来: “怕是弄错了吧?”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修仙者,撑死不过入门而已,能到养元境界御器阶段就算天才啦。” “是啊,这种水平值当我们这样大动干戈?” “……” 江郎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嘟嘟囔囔道:“那,那厮确实年纪不大,可是他的道行真的是不低啊。小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洛神撑腰呢!” 江神也连忙劝道:“神君兄啊,那个陈义山不可以常理来判断!你想想,修仙的,尤其是大仙,有几个在红尘中游戏?有几个还念私情?他却住在家里!那厮,定有大古怪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遇上了,咱们不就都知道了么?” 神君沉吟不语。 江神又劝道:“神君兄啊,眼下可不是再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了,为今之计,不能耽误时间啦,咱们要快点去颍川,拿下他的家小,捉了他的徒子徒孙才是上策!” 南岳神君脸色有些阴沉:“如此作为,未免,有些无耻吧?” 江神道:“神君兄啊,那个畜生在杀害令妹,夺你衡岳至宝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不是无耻?!” (江郎在旁边颤了一下脸皮) 南岳神君一想到自己的妹妹,目色陡然间就阴鸷了起来,脸上恨意也渐渐浓郁,片刻之后,他挥了挥手,喝道:“出拔!” 江神大喜,扭头冲着汉、白两水大神喊道:“出拔!” 洞庭湖神也站了起来,轻轻说道:“出拔了……” 第321章 碎嘴的熊 花开两支,各表一朵。 陈义山这边,在没有追上百花仙子之后,寻到了竹熊精,打算找个地方去休息。 此时,尚是正月二十五的清早,已经可见东方天际发白,红轮初升。 这种时辰,也不便再去袁贞府打搅,虽然陈义山很想去问问袁贞,搞什么幺蛾子,居然会撺掇永平皇帝招自己为驸马…… 竹熊精倒是一点都不困,这憨货忙叨了一天,祸也惹了,福也有了,竹子也吃饱了,有惊无险的还摊上一个“大仙”做靠山,自觉以后当陈义山的坐垫,前途无量。 所以这憨货有些亢奋,废话很多。 陈义山让他找个偏僻的小山头歇息,落下来之后,他就开始了问东问西: “主人,百花仙子哪儿去了?” 陈义山一边往竹熊精身上躺倒,一边敷衍道:“她跑了。” “她为什么跑啊?” “她以为我要打她,把我想成了歹毒的恶仙,怎么说都不听。” “那你怎么不跟她说清楚?” “她跑了啊。” “那你怎么不追上她?” “我追不上她!” “呃主人你莫要谦虚了,咱都看见你的身法了,不是拍你马屁啊,你是咱老莫见过的,最快的男人!真的!” “……” “主人?” “听见了,我,最快的男人。嗯,那个百花仙子更快,她是最快的女人,好吧?所以,我追不上她。” “真的假的?” “真的!好了不要问了,睡觉!” “呃主人,再问一个问题,百花仙子跟上阳宫神谁厉害?” “百花仙子厉害。” “哦呵呵那上阳宫神挨了一顿毒打么?” “没有。” “咦?那是百花仙子手下留情了么?她为什么不打他呢?她难道没有用银粉迷他的阴阳眼么?没有用花锤锤他的脑袋么?没有用莲子打他的神窍么?没有用彩翼扇风刮翻他么?” 陈义山近乎崩溃了,怒吼道:“闭嘴!憨货,我警告你,不许再问了啊!闭上眼睛给我睡觉!” “哦” 竹熊精闭上了眼睛。 陈义山歪在他身上,摸着柔顺的皮毛,享受着初晨的寂静,感觉到了一丝安宁。 两个呼吸之后—— “主人,软和么?”竹熊精小声叨叨。 “嗯” “主人,老狼和狐狸精为什么会被弄死啊?” “为什么又问起了这个?!” “主人你之前没把话说完。” 陈义山强压着怒气,道:“他们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还能为什么?” “他们作什么恶了?” “黄狐精一直在以美色蛊惑男子,吸收元阳精气,有些村子的壮丁,几乎被她给祸害完了!” “嗐!她这么坏啊!” “嗯” “那到底是谁弄死他们的?老狼一向是很老实的啊,他难道会干采阴补阳的事情么?他不会的吧?在蜀山的时候,他跟咱老莫的关系还算不错。咱虽然跟他打过架,可是也都很快就和好了,他怎么会变坏的呢?他是被狐狸精给教唆坏了吗?那时候倒也没看出来狐狸精是个坏坯子……对了主人,你怎么认识他们的啊?你怎么没有收老狼当坐骑呢?” 陈义山再度崩溃,吼道:“我让闭上眼!闭上!” “闭上了啊主人,不信你瞅瞅。” “……” “真的,主人,咱早就闭上了。” “好好,我知道了,睡吧睡吧,乖,别再问了啊。” “好” 三个呼吸之后—— “主人,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憨货,你是不是想死啊?!” “哦,主人啊,最后一个问题哦,老狼的道行可是不低呢,狐狸精的修为也很深呢,咱听他们说,那个死池的妖穴,也有好几个大妖呢,谁能有这么大本事,能炸了他们的窝?” “……” “这么想的话,咱老莫还真是傻熊有傻福,幸好没跟着他们掺和,要不然一起被天罡雷炸,那还不得熟透了?咱这一对儿熊掌,不定让谁享了口福。主人,你别以为咱是个竹熊就不把咱当熊看,咱只是比灰熊、棕熊长得憨厚了那么一点点,可爱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他们会的,咱其实也都会。咱祖上也不是一直都吃素的,咱也吃过荤腥,可后来,就改吃素了,肉多腥气啊,竹子多甜啊。对了主人,你吃过竹子吗?” “……” “主人?” 陈义山跳了起来,双眼血红,面色狰狞,恶狠狠道:“你要是再敢多问一句话,我割了你的舌头!剁了你的熊掌!!!” “主人你太残忍了,老莫原本以为你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我特娘的——” “好好,不说了,真不说了……” 竹熊精终于闭嘴了。 世界安静了。 陈义山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他本来想睡一个时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竹熊精不絮絮叨叨说话了,陈义山仍旧觉得心中有点莫名的烦躁。 有种心血来潮的意思,有种不大安详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但是他的修为不够。 据说到了成丹境界之后,若是心血来潮时,掐指一算,就能有所预知的。 吕方应该可以掐算的吧,陈义山心烦意乱的想。 …… 天亮了,皇宫中一片平静,就像昨夜里发生的疾风骤雨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倒是有人发现鹤鸣湖里的湖心岛没有了,慌忙去上报,可是永平皇帝在夜里就得了上阳宫神托梦,知道宫里贬镇的百花仙子重新出世,但是被打跑了,而且是在陈义山的帮忙下被打跑的。 所以,永平皇帝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更欣赏,更感激陈义山了。 合着,陈大仙整夜都在宫中庇护朕的安危呢? 太感动了啊! 唉,要是能当他的岳父就好了。 只可惜,仙长居然要朕将怀阳赐婚给什么田青、吴阳、刘新那些凡夫俗子…… 一想到这里,永平皇帝就很生袁贞的气。 在宫女帮他梳洗更衣的时候,他骂骂咧咧的说袁贞是个混账,上朝之前,又骂了一通,怀阳公主还跑来发了一通牢骚,惹得永平皇帝更加狂躁。 早朝的时候,袁贞来了,在京的朝廷官员济济一堂。 当然,陈泰清是不在其中的,他虽然身为大员,可毕竟是地方官,不得召见,是不能与会的。 朝堂上,倒也没什么急事可议,无非是国库富裕了,蒙陈大仙送了一座金山、一座铜山,大司农李纲很兴奋,一直在讨论怎么花钱,只是钱太多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别的大臣也都跟着起哄,一个个显露出败家的本性,听的永平皇帝都想发飙了,心中在怒吼:“钱都是朕的,都是朕的!是朕的女婿孝顺朕的!朕的女婿,唉……朕的女婿跑了哇。” 憋到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发火:“都还有没有正事了?没有就给朕散朝!” 百官呼啦啦拜倒:“臣等,恭送陛下。” 永平皇帝烦躁的起身,伸手一指,喝道:“袁贞!你别走,随朕来!” 第322章 老奸巨猾 袁贞站在班序的后面,就怕皇上突然想起他来,一直低着脑袋,拿眼看地砖的缝,心里盘算着如果遇到危险能不能钻进去……好不容易听见永平皇帝说要散朝,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见皇上大喝他的名字,吓得差点崩屁。 “微,微臣在!”袁贞惶恐着,赶紧出班跪倒。 “起来,随朕来!” “是……” 君臣一路走,直到三都苑,在飞雨亭内才停住。 “陈仙长的事情,你的功劳很大啊。”永平皇帝坐下来之后,便弄出了一脸不怀好意的狞笑,道:“你来说说,朕,该怎么封赏你呢?” 袁贞赔笑道:“微臣实心实意为陛下做事,鞠躬尽瘁为社稷效力,那都是本分,不,不求封赏的。” “呵呵你实心实意为朕做事啊,很好。那陈仙长在昨夜里说,要朕把怀阳公主赐婚给田青、吴阳、刘新三人中的一个,你现在就帮朕想想,朕该赐给谁呢?” “这是陛下的家事,微臣不便置喙。” “放屁!”永平皇帝勃然大怒,喝道:“又给朕来这一套?!” “哎呀,陛下你怎么——” “朕怎么了?朕现在骂你放屁,骂你混账,怎么?!你还像昨晚一样指责朕啊!说朕没有为君之礼,说朕不应如此待臣,说朕有失体统,你说啊!” 袁贞现在哪敢。 永平皇帝哼道:“怎么不吭声了?” 袁贞挠挠头:“呃微臣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微臣突然想起来,陈仙长在京师要办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忙完了,肯定是要回颍川郡的,而且多半就在今天!微臣得去给他送行啊,也算是代表朝廷,代表陛下,表达一种态度。陛下觉得呢?” “你要给陈仙长送行啊?这可是正是,朕当然觉得你该去。去吧,现在就去。”永平皇帝笑眯眯的,语气很温和。 袁贞心头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让自己找到了脱身的理由,忙道:“那微臣就告退了!” 永平皇帝不紧不慢的看着袁贞退步出去,嘴里悠悠说道:“爱卿啊,等你给仙长送完行,朕,也给你送行。” 袁贞刚走到亭子外,听见这话,吓得差点尿出来,赶紧扭头又趋步回来,跪在地上,愁眉苦脸道:“陛下,你就饶了微臣吧!” “朕到手的大仙女婿没了,朕还一肚子火呢!你让朕怎么饶了你?!昨天夜里,怀阳对陈仙长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你不是没看见吧?朕要是饶了你,怀阳她能饶了朕吗?要不,朕叫怀阳过来,让她跟你聊聊?” “哎呀陛下,可千万不要!” “那你就想,想个主意,让朕最心爱的女儿不要受委屈,让朕崇敬的陈仙长仍然跟朕有亲密的关系!你就在这里想,朕限你一个时辰,不,限你半个时辰想出来!你若是想不出来的话,嘿嘿鹤鸣湖的湖心岛塌了,里面跑出来了一个妖仙,朕把你替换进去!” 袁贞快哭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撺掇皇上给山公赐婚了啊…… “陛下” “少那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朕,朕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赶紧想!” “陛下,田青、吴阳、刘胜他们,好歹也都可以算作是陈仙长的徒弟啊,把公主嫁给仙长的徒弟,没什么不好吧?” “什么徒弟,你少糊弄朕!他们不还是一帮凡夫俗子么?他们要是修仙的,那也罢了,可他们不是!” 永平皇帝骂骂咧咧的,一肚子牢骚,袁贞顺着这个话头却突然心中一动,灵光一闪,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 “陛下!微臣想到了!” “这么快能想到什么?你留神点,别着急说啊,要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朕现在就填了你!” “微臣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公主相伴在陈仙长身边,又能让陈仙长跟陛下关系保持紧密。” “真的?!”永平皇帝急道:“什么主意,快说!” 袁贞两眼放光道:“求陈仙长收公主为徒弟!这种事情,他没有理由拒绝的!微臣觉得公主也一定会愿意的!” “收徒?” “是啊,陛下想想,公主一旦成了陈仙长的徒弟,那还不是要追随仙长左右么?那陛下是公主的父亲,仙长是公主的师父,你们的关系,不也很亲密了吗?” “这——” 永平皇帝很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他嘀咕道:“可是怀阳一心一意想要嫁给陈仙长,这要是成了他的徒弟,那岂不是永远无法做夫妻了么?” “事在人为嘛,仙家跟圣道的规矩可不一样,他们是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也没听说过仙道中师父不能娶徒弟的。以怀阳公主国色天香的姿容,冰雪聪明的天赋,若是相伴在陈仙长左右,难道还不能日久生情?” “嘶你这话,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永平皇帝捋须沉吟道:“只是,昨夜,陈仙长还请朕把公主赐婚给田青、吴阳、刘胜三人中的一个,朕要是回绝的话,那不是为人君者,言而无信吗?” 袁贞笑道:“这个,陛下倒是不必担忧。陛下膝下有那么多公主呢,挑出来三个,把田青、吴阳、刘胜都招为驸马,皆大欢喜,难道不比从他们三个里面挑一个出来赐婚好么?不还有个林美云么,陛下连她的终身大事一并兼顾了,要么招她入宫,封她当个嫔妃,要么把她赐给某个已封王的皇子,封她当个王妃,甚至太子妃都无不可。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样一来,陈仙长四个弟子,全都荣华富贵,飞黄腾达,仙长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还会计较陛下嫁的是不是怀阳公主?” 永平皇帝的眼睛亮了起来:“也对啊,朕那么多女儿呢,就算陈仙长非要朕把怀阳赐婚出去,那朕也完全可以马上把怀阳的封号给改了,再换个别的女儿叫怀阳!那也不算朕食言吧?” “当然不算,陛下真是老奸——呃,老谋深算啊!嘿嘿” “你这狗才,笑的好生猥琐!” “微臣是在替陛下开心。陛下这算是同意微臣的主意了吧?” “算了,这只能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朕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次你要先去找陈泰清,由他出面去说和这件事情,如此才万无一失!” “陛下当真是深谋远虑,圣明烛照,微臣不及陛下之万一也!” “滚蛋去吧!” “是!” 眼见袁贞离开,永平皇帝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喊道:“等等,你方才说让朕把林美云招进宫里,做嫔妃,呃她相貌如何?” 袁贞诡谲的一笑,道:“她若来,陛下六宫粉黛无颜色。” 永平皇帝倒抽一口冷气:“嘶” 第323章 少年兰生 永平皇帝虽然是有道明君,但也喜好女色,听闻林美云姿色居然在自己内宫诸多嫔妃之上,便有些意动,当即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微笑道:“朕知道了,你去吧。先找陈泰清,再去谈谈那四位的口风。” 袁贞心领神会,离开皇宫以后,便马不停蹄的奔驿馆而去。 陈泰清的事情已了,打算这一二日就回转颍川去,眼下是无事一身轻,清早起来练了一通剑法,吃过早点后,趁着阳光和煦,在院子里石榴下喝茶,远远看见袁贞急匆匆赶来,便起身相迎道:“袁御史何事如此匆忙啊?” 袁贞跟他是熟透了的关系,也不拘礼,过来并无寒暄,直接落座先呷了一口茶,然后抹抹嘴,说道:“晚生是个劳碌命,跑断腿也不过是办些不上台面的事情,哪能像太守大人这样,入京了能体体面面住驿馆喝清茶,回去之后还能起居八座、建衙开府,四面威风的牧守一郡?” “有事便说,埋汰我干什么?”陈泰清嘿然道:“地方牧守再好,也比不过你们这些朝廷近臣。” 袁贞便笑道:“怎么只有太守大人一个坐在这里喝茶?山公呢?他昨夜也没有去晚生家里呢,不会是恼恨晚生了吧?” 陈泰清一愣,道:“我从昨晚自宫中回来之后,便也没有再见过他啊。” 袁贞诧异道:“那山公会去哪里?” 陈泰清想了想,又摆摆手道:“儿大不由爹啊,这孩子总有许多闲事要管。咱们也不必理会,他总会回来的。” 袁贞叹息道:“如山公这般,急公好义的大仙,六道之中,怕是独一无二了。太守大人有子如此,足慰平生啊。”又满饮了一口茶,问道:“无垢道长去哪里呢?怎么也不见他人?” 陈泰清笑道:“道长发了一笔横财,现如今在京师中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加上跟犬子的关系不浅,巴结他的人可着实不少,刚巧他也有雄心壮志,想把天宝真人的产业宏大,把天宝观的分院开遍天下,所以这几天都在京师到处寻觅地方呢,又招他徒弟前来,忙的是脚不旋踵呢,哪有闲工夫跟我在这里喝茶?我们一行人赴京,原本是替我谋事的,而今反倒是所有人都忙,唯独我清闲。” 袁贞点点头,道:“也是好事,道长原本跟陈留王不和睦,可眼下,陈留王哪敢招惹道长?他在京师开分院,怕是连陛下都会捧场呢。” “谁在背后说贫仙的坏话呢?哈哈哈” 两人正议论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便穿院而来,不必看其人,单闻其声便知道是无垢道长来了。 袁贞和陈泰清抬头探看,果然是无垢道长!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道袍,须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大步流星的从青石小路上迈过,走的是虎虎生风。 无垢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晚生,身着青布衫,模样极其俊美,清秀脱俗,恍若女子一般翩然而来。 袁贞看的有些发呆,陈泰清已经是起身笑了,打趣道:“便是我们说你的坏话,你又如何?早晚都不见你,今天倒得空了?” 无垢道长笑嘻嘻道:“贫仙大度能容,你们随便说就是。分院选址的大事已经粗定,贫仙也可以歇一口气啦。” 陈泰清指着他身后那少年男子,道:“这便是你的徒儿吗?” 无垢道长回顾了那少年一眼,道:“非也——兰生,这位是贫仙多次与你提起的颍川郡太守陈大人,这一位则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袁御史。快跟两位大人见礼吧。” 那少年极为优雅的冲陈泰清深深一揖,道:“晚辈兰生,见过陈大人。”而后又冲袁贞行礼,道:“兰生见过袁御史。” 袁贞直到这时候才缓过神来,惊叹道:“这位小世兄若是不开口说话,袁某还以为他是一位美娇娘呢。” 兰生微微一笑,面颊生粉,更似女子了。 陈泰清也笑道:“道长实话招来,从哪里拐得如此如玉的佳公子?” 无垢道长十分得意,道:“你们别看他相貌俊美,其实是个酒中恶鬼!也不是贫仙拐的他,是他自投罗网,寻到贫仙门下的。” 三言两语一说,陈泰清和袁贞才明白,原来无垢道长这些日子在京师里流窜,游走于各处达官贵人的府邸,又不摒弃三教九流之徒,一日三宴,宴宴有酒,招朋唤友,结交宾客,纵使是他好酒量,刚入仙门的体魄,也挡不住这样喝下去…… 忽有一日,这少年兰生不请自来,于席间投拜无垢道长,称曰:“晚辈兰生,闻听无垢仙名多时,今日特来求谒无,愿得仙长一顾。” 无垢平时自称“贫仙”、“贫仙”,却从来没有人把他真正当成是仙人,大多还是称呼他为道长,兰生这么一喊“无垢仙长”,无垢就像是腾云驾雾,舒坦极了,立时便“哈哈”大笑,邀兰生入了席。 这少年兰生说自己是深慕无垢的仙名,情愿在无垢的门下为仆从,可以替无垢道长招揽宾客,千杯不醉,亦无所求。 无垢道长见他秀美无比,气质优雅出众,谈吐也是不凡,哪里会真的把他当做是仆从? 于是称呼他为“小友”,每次开宴时必带着他,而后便发现这兰生饮酒果然是海量,无论喝多少,也从不来会醉。 如此一来,无垢道长如获至宝,不管到哪里办事,都要兰生陪伴左右…… 袁贞听了,便有些酸意,道:“道长自打进京师以来,便像是走了狗屎运,先得财,又得人。” 陈泰清却有些不大相信,盯着那兰生道:“真个是千杯不醉?我却不信,我也是海量,却也从来没喝过一千杯!便是不醉,肚皮又岂能容得下?” 兰生腼腆的笑道:“兰生不敢与大人比肩。” 无垢道长却大咧咧道:“郡守大人,贫仙知道你是海量,可是跟贫仙这小友一比,那就,呵呵” 陈泰清也是爱酒的人,再加上独居驿馆无事,闲的蛋疼,立时就起了性子,瞪眼道:“你呵呵什么?我偏是不信!咱们比比,现在就比!” 兰生道:“兰生不敢。” 无垢道长挥手嚷嚷道:“兰生,喝!自打贫仙发了横财,郡守大人就嘀咕,说贫仙吝啬,请了各路人马大快朵颐,偏偏没有请过他,今天中午,咱们就请他和袁御史!让他吃好,喝饱!” 兰生对无垢道长真个是言听计从,当即说道:“仙长既有吩咐,敢不从命?” 陈泰清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你个铁公鸡老道,早该请我们了!袁御史,咱们两个喝倒他们两个!” 袁贞慌忙端起茶杯,又慢饮而尽,道:“晚辈饮茶可以,饮酒却是不行。” 陈泰清禁不住好笑,道:“你今天怎么活脱脱的像个渴死鬼?来我这里,一个劲儿的喝,是图谋我的好茶呢?” 袁贞把陈泰清扯到一边,低声说道:“太守大人哪里知道晚生刚才经历了什么?有道是伴君如伴虎,那可一字不假!晚生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第324章 报喜报忧 驿馆内,袁贞躲着无垢道长和兰生,把永平皇帝发火寻他麻烦的事情对陈泰清说了一番,而后仍旧是心有余悸。 陈泰清听了,倒觉得面上有光,捋须笑道:“没想到,陛下竟是如此看重我们父子啊。” 袁贞道:“原本,晚生是想着撮合山公跟怀阳公主的婚事,山公虽是大仙,可公主也是我大宋皇帝的掌上明珠,山公仙法广大,公主国色天香,两人何等般配?更何况公主还感念山公救命之恩,早已经芳心暗许,陛下对此也是一万个满意!可没成想,昨夜山公直接为田青他们求赐婚了,闹的公主委屈,陛下发闷,晚生成了里外不是人。” 陈泰清“哈哈”大笑,然后说道:“我家那个兔崽子,他年少时痴迷学武,后来修仙,于男欢女爱上开蒙晚,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处呢,也根本不往这上面朝思。我难道不想跟皇上结个亲家吗?没这福分,就不得这体面罢了。” 袁贞沉声说道:“而今陛下的意思是,想要让公主拜山公为师,然后随伴山公左右。太守大人,你可要尽量促成此事啊。要是山公不答应,晚生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陈泰清身为人臣,对皇帝的请求哪有回绝之理?更何况他也确实很懊恼昨夜陈义山婉拒驸马的举动,当下,自然是满口答应,道:“袁御史请放心吧,犬子那里,自然由我去说。谅他也不会不答应。” 大事已定,袁贞彻底松了口气,又念着陈义山不在驿馆里,他还要去探探田青等人的口风,一脑门子官司要忙,便也不敢在驿馆里过多逗留,更不敢跟那个兰生拼什么酒,当下便说道:“多谢太守大人体谅,也多谢太守大人的好茶款待。晚生还有些俗务要办,就不打搅太守大人了。” 说罢,又冲无垢拜辞道:“道长,你们只管欢饮,袁某先行一步了。留步,留步。” 临走之时,袁贞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兰生,摇头暗叹:“真的不是个女子么?” …… 出驿馆,袁贞便去寻田青等人。 田青、吴阳、刘新、林美云四人,连同蓝羽,都还住在官府特供大比武士居住的官舍之中,只等着大比结果。 袁贞进门便先恭喜,闹的吴阳急不可耐道:“恭喜我们什么?是名次已经定了吗?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 袁贞笑道:“除却林女侠外,你们三个都有状元的份儿,而且一人是状元,另外两人自然就是榜眼和探花了。” 林美云便有些不乐意,道:“凭什么我不能是状元呢?” 袁贞道:“状元是要娶公主的,林女侠也想娶么?” 林美云脸色一红,便不再吭声。 吴阳又忙问道:“袁大人必有内幕消息!你直说吧,我们三个,谁娶公主?” “看你急的。”袁贞指指吴阳,道:“你们的武艺远超同辈,便是我不来报信,你们也该知道,前三甲甚至殿军都出不了你们四个,那我来报什么喜呢?呵呵当然得是大喜!皇上已经说了,你们三个啊,每个人都当驸马,每个人都娶一个公主。” “真的?!”吴阳立时就兴奋的不行。 刘新也咧开嘴笑了。 田青倒是神色如常,只微微莞尔。 “君无戏言,陛下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 “啧啧啧老吴家这不是要飞黄腾达了么?!”吴阳乐的直蹦跶,道:“从小就听爹娘唠叨,学得好武艺,卖与帝王家!他们指着我多少年了,而今,咱也终于挣了个驸马回去!” “嘿嘿嘿俺老刘家也一样!” 林美云一边替三个兄长高兴,一边又有些心里发酸,道:“他们三个都得了公主,那状元就给我算了。反正大宋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出过女状元呢。” “林女侠得的,可比他们更好!”袁贞笑嘻嘻道:“好叫林女侠知道,皇上可是有意纳你为妃啊。” 林美云脸色一变,愣在当场。 田青等人也是一怔,吴阳收敛了笑容,呐呐说道:“皇上,皇上这年岁有点大了吧,我四妹才二十多岁……” 刘胜忙道:“吴二哥这是什么话?是咱们四妹年龄有点大了,哪有二十多岁女子被纳入宫做嫔妃的?” 吴阳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附和道:“对对对,咱就是这个意思!” 袁贞笑道:“皇上不在乎这个。” “我在乎!”林美云阴沉了脸,道:“谁爱入宫去做嫔妃,谁就去做,我不去!” 袁贞登时愕然。 “不去!不去!”蓝羽也在屋子里盘旋喊叫。 袁贞吓了一跳,他还不知道蓝羽是个小妖精呢。 “大比的名次我也不要了,不稀罕,我去给仙长当徒弟,我去修仙!”林美云拂袖而起,冷声道:“你们谁也别想勉强我,不然我告诉仙长!” 说完,林美云带着蓝羽扬长而去,剩下袁贞等人面面相觑,落了个一屋子尴尬。 许久,袁贞才呐呐道:“山公的徒弟,是不是都是姑娘啊?” …… 陈义山这段时间确实累了,在竹熊精停止絮叨之后,他辗转反侧,终于入梦。 一觉好睡,等醒来之后,竟然已是午后。 精神百倍的起来,他原打算是去驿馆找父亲的。 但是当他带着化为人形的竹熊精刚到城门下时,便望见一阵阴风滚滚落下,却是京师的日游神显灵,冲着陈义山纳首便拜,道:“仙长,城隍爷有请你大驾入庙一趟,小神已经寻仙长多时了。” 陈义山狐疑道:“首座那里有事么?” 日游神道:“小神不知,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比较紧要的事情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好,神尊且去忙,我这就过去。” 日游神再拜告辞,陈义山略一沉吟,偕竹熊精又飞上高空,往城隍庙而去。 悄然落在庙宇中后殿之外,踏入凡夫俗子看不见的封禁之内,神光潋滟,首座城隍爷早有感知,慌忙携文武判官出来迎候。 “小神有礼了。”首座城隍面色一如往常那般严肃,冲着陈义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陈义山只能是略略拱手,道:“首座以后不必如此见外。” 首座城隍爷道:“夜里内城宫中闹的大事,小神已经知道了,那本是小神该做的事情,反倒是劳烦仙长出手解厄。惭愧,惭愧。” 陈义山笑道:“首座客气了。” 首座城隍爷瞥了一眼竹熊精,道:“听内城宫神说,他是仙长的坐骑?” “是咱!”竹熊精挺胸凸肚,瞪着眼睛道:“昨天追咱的神祇是你派遣的吧?撵的咱老莫好累!” 陈义山道:“是你自己没规矩,还埋怨首座撵你?” 竹熊精见自家主人发话,便讪笑起来:“咱是感谢他呢,要不是他撵咱,咱也跑不到皇宫里。跑不到皇宫里,哪能认下主人这座大靠山来?嘿,嘿嘿” 陈义山便笑道:“这是个憨货,让首座见笑了。” 首座城隍爷道:“虽憨却直,虽妖却无邪,倒也该是仙长的坐骑。仙长,里面请。” 入神殿,落座之后,寒暄已毕,陈义山便问道:“首座日理万机,诸多公务在身,不知道唤陈某来,所为何事?” 首座城隍爷肃容问道:“仙长,你跟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可有什么交往?” “嗯?!”陈义山听的悚然一惊,道:“陈某与这三位神尊,并无什么交情,首座何故提起他们?” 首座城隍爷幽幽说道:“那便奇怪了,这三位大神,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率领着一干部众,浩浩荡荡奔颍川郡而去,现下,大概是已经到了。小神原本以为他们与仙长有交情,可仙长却说没有,那他们如此声势浩大的云集于颍川,意欲何为?” 第325章 花妖 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一众越县过府,连经数郡,偌大的阵仗不可能是偷偷摸摸、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 他们途径各处时,毫无意外的会惊动当地的山神、水神、土地神以及城隍。 虽然各地的神祇不敢阻拦他们,也不敢追问他们是干什么去的,无一例外都客客气气的恭迎、让道、送行,但是随后,那些神祇们也都会尽快把消息逐层传递,报给上神知道。 于是,一天之内,京师首座大城隍的庙里就收到了不少于四处郡府大城隍上报的公文,还有不下于十处县府城隍发送的香词! 将所有报告汇总起来看,便能猜出,那一众大神的目的地在颍川郡。 颍川郡可是陈义山的故乡,首座城隍哪敢怠慢?赶紧派手下去找陈义山。 但是眼下,陈义山说自己跟那三路大神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首座大城隍便诧异了:“那他们去颍川,要干什么呢?” 陈义山自己则是更加诧异。 他跟那三路大神确实没有什么交情,不过,若是仔细推敲起来,却又都发生过交集。 诛杀水蛇精的时候,玄英灵剑飞往长沙郡,曾雷击洞庭湖神的神侍; 大年初一,江神之子送礼拜门,最终闹的不欢而散; 至于南岳神君,他的妹妹…… “不好!” 陈义山一想到南岳神君的妹妹,便突然间有些明白了,他脸色瞬间大变,拍案而起! 怪不得早上的时候一直心中不安,莫非是因为这个? 可是自己已经跟洛神姐姐交待过了啊,她难道没有帮自己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么? 江郎那个混账东西啊! 首座大城隍见陈义山突然反应剧烈,连忙问道:“仙长,你想到什么了?” 陈义山眉头紧锁,目光亮的吓人,嘴里幽幽说道:“看来,江郎那厮到底还是把祸水往陈某身上移了啊!” “仙长此言何意?” “首座,此事也无法跟你详细解释,你只需知道,江神之子江郎杀了南岳神君之妹,却把这祸嫁接到了我的头上!也亏了有个成精的雀儿目睹了一切,回来报我知道。但是眼下,南岳神君怕是信了江神府的栽赃,认为我是杀他妹妹的凶手。他们现如今结伴去颍川,大概是找我麻烦的。” 首座大城隍不禁悚然,道:“还有这等事?!那,那小神能帮上什么忙吗?” “首座的好意陈某心领了,但是城隍神职责所在,你是离不开京师的。颍川之事我原本托付给洛神姐姐去办了,料想有惊也无险,所以便不劳首座操心了。但情势紧急,陈某须得尽快回颍川瞧瞧,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陈义山略一拱手,匆匆忙忙便往走。 首座大城隍看他的样子,知道确实是急了,也不敢再问,更不敢挽留,只能是默默的送出神殿,临了说道:“仙长,他们来势汹汹,恐不好惹,仙长纵然法力无边,此去也请务必小心啊!” “多承首座报信,陈某谨记,告辞!” 陈义山招呼上竹熊精,升至高空,迅速奔驿馆而去,找他的父亲陈泰清了。 …… 陈泰清自然是还在驿馆中,他跟兰生比酒已经分出了结果,院子里石台上开席,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便被兰生拼的酩酊大醉,连叫来的凉菜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兰生喝的更多,却浑然无事,一直面带微笑的坐在凳子上,岿然如山。 无垢道长说:“过了啊兰生,自己人不要灌那么狠嘛,好歹让大人吃口菜嘛。大人?大人?行不行啊?郡守大人?!” 陈泰清昏沉如烂泥,哪里会应声? 无垢道长只好把陈泰清背入房中,替他脱了鞋袜,又褪去外衣,塞进被窝里……眼瞧着他酣睡的样子,无垢不禁摇头笑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这么大岁数了,还搞得血气方刚样,争强好胜哪有好处?这一醉啊,大人得睡两天!” 哼着小调出了门,无垢又去寻兰生,到了石台旁边,却不见了那小友的踪迹。 “兰生?兰生!” 无垢道长喊了几声,却不听有人回应。 “咦?走了?不会吧,这小友从来都不会不辞而别的啊。” 无垢道长自言自语在石台旁边嘀咕。 再一想,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兰生家住何处! 之前每次宴席,酒罢之后,那兰生都是自行飘然而去的,第二天,又会早早的出现在无垢道长所住的房间门外。 “这小子……” 无垢道长在院子里踅摸了一圈,又去茅房里看看,全无踪影! 他只好跑去驿馆门口,询问看门的兵卒,也都说不曾见过有什么青衫少年出来过。 无垢道长挠挠头,心说:“这小子总不会是也喝醉了,跑到别人的屋子里闹腾去了吧?” 驿馆不小,也不算太大,无垢道长跑的飞快,一间一间屋子的去找,把整个驿馆翻遍,到底还是没有找到兰生的下落。 转回陈泰清所住的小院里,无垢道长诧异且不安地往屋里走去,到了滴水檐下,他猛然间心中一动,蓦回头,却见院子里的石榴树下长着一株墨兰。 “嘶” 无垢道长之所以猛回头看,是因为他在这处宅院里也住过,又经常来,因此对院子的环境十分熟悉,却从来都不记得那石榴树下还生着一株兰花! 陈义山喜欢梅花、兰花,在陈府花圃中种的都有,时常照料,也惹得无垢道长喜欢上了兰花,但此时看见这一株墨兰,却不免惊奇多过于惊喜。 他凑近了去看那墨兰,发现与寻常所见的品种还有不同,叶片长且墨绿,花色如白玉,花株比同品兰花要高大的多,香味更是馥郁数倍不止! 无垢道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花香气,悠然陶醉中,忽然间又是一愣! 怎么这花香中,还带着点酒香呢? 无垢道长以为是自己闻错了,便凑近那花朵再次深嗅,啊,竟然真的是有酒味从中透出来! 呆了半天,无垢道长若有所思,忽然打了个寒噤—— 兰花,兰生?! 兰生突然消失不见,院子里却多了一株墨兰; 兰生喝了许多酒,这兰花中居然透着酒气…… 不会都只是巧合吧? 所以,兰生他,莫非是个花妖?! 幻化为人,玩弄自己? 而今喝多了酒,现出了原形? 自己这几天,是在跟一个妖怪处朋友?! 这,这—— 再一想,一个妖怪接近自己干什么? 冷风吹过,花枝乱颤,香味更加浓郁,无垢道长却只觉得浑身起栗! “兰,兰生?” 他冲着那花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贫仙已经发现你的底细了,你也不要再隐瞒了!” “……” “兰生,你接近贫仙有什么目的?!” “……” “别以为你不说,贫仙便不知道!” “……” 那兰花,始终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无垢道长瞪着眼睛,凝视那墨兰半天,突然间一发狠,咬牙切齿的上前,喝道:“装腔作势,戏弄贫仙,问你半天,还装聋作哑!那贫仙便对你不客气了!” 伸出手来,抓住花枝,猛然一使劲,早将那墨兰连根拔起! “呼” 拔时还是墨兰,拔出根来之后,那花突然就变了,眨眼间,已成个少年男子,被无垢道长死死抱住,不是兰生又是谁? “哎呀!” 无垢道长吓了一跳,慌忙撒手,却见那兰生轻飘飘的就摔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如纸,口中汩汩的冒着血泡,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恍若死人。 第326章 保命符 无垢道长猜到了兰生是个妖怪,却没有想到他如此孱弱,竟这样不堪一“拔”。 可是眼瞧着兰生要死,无垢道长又不安起来,他自思兰生自打跟他接触之后,并没有做什么害他的事情,又想起陈义山常说的,妖怪里也有良善之辈,并非全是穷凶极恶者,如那封夫人,就是个好妖精,蓝羽不也是只好鸟么? 这兰生,多半就是喜欢喝酒,所以才接近自己蹭酒喝的,没道理为此就弄死人家啊,于是一时间,无垢道长又后悔了。 转念间,无垢道长又思忖道:“妖怪若是毙命,必然是现出原形毙命的,这兰生如今反倒是人的模样,多半是还没死。对,还没死!” “兰生?” 无垢道长轻声呼唤着,伸手去触碰兰生的鼻息,但觉其气若游丝,仍有呼吸,再摸心口,还有团热气。 果然是没死。 但也奄奄一息了。 无垢道长想了想,伸手从囊中摸出来一张符,又从袖中抽出笔来,咬破舌尖,蘸着热血,快如疾风的画下一道保命符箓,口中念念有词,蓦然间“呵”一声,将那符箓按在了兰生的额头上。 刹那间,一道微弱的幽光从保命符上绽放开来,瞬间蔓延至兰生全身,在那暗弱的符光熠熠闪烁中,兰生喉中发出“唔”的一声呻吟,嘴里不再呕血,气息似乎也平稳了一些。 无垢道长松了口气,又喊了一声:“兰生?可否说话?须得怎么才能救你?” 兰生没有回应,眼睛也仍旧没有睁开,脸色也还是如死人一般。 无垢道长围着兰生左看看右看看,绕圈乱走,嘀咕道:“怎么办?怎么办?万一因为我一时孟浪,害死了他,岂不是作孽么?哎呀呀,这保命符只能护持他一时,不能救他啊,仙长要是在就好了……” 嘀咕着嘀咕着,空中一道仙风倏的旋下,陈义山衣袂飘飘,连同一个壮汉现身在院落中。 无垢道长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叫道:“仙长回来的正是时候!快来救命!” 陈义山一脸肃容,道:“道长也在这里,那是正好,我父亲呢?” 无垢道长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呃,令尊大人喝的酩酊大醉,现如今正在屋内酣睡。”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大白天就酗酒么?他多时能醒?” 无垢道长挠了挠头,道:“这次喝的比较多,怕是得睡个一两天。” 陈义山甚是无语,心中暗自腹诽:“父亲啊父亲,如此关键时候,你怎么闹这么一出?” 无垢道长又催促道:“兰生要死了,求仙长救命啊!” “兰生是谁?” 陈义山把目光一扫,瞥见石榴树下躺着个极其俊美的人,不由得诧异道:“这女人是哪里来的?” 无垢道长连忙解释道:“他不是女人,是男人!呃,也不算是男人吧,是个妖怪。我的一个小友,如今快死了,我用保命符帮他吊着气,也不能持久,仙长看看还能不能救?” 陈义山稍稍一愣,便把慧眼用功,凝神一看,早瞧出了兰生的底细—— 他乃是七百年前,前朝东平公府中花圃中所养的一株墨兰。 那东平公府地下原是一座被埋的远古旧王城,废墟中有一坛泥封了近万年的远古佳酿,受地气浸润,已成至宝。这墨兰也是该成气候,它生长的时候,把根须往花圃地下蔓延,凑巧扎入了那泥坛中,完全吸收了那一坛子远古佳酿,因此开了灵智,虽时有花开花落却终年不枯,又采集日精月华,修成了妖道,脱化为人形…… 到了大宋时候,东平公府早已经破败,物是人非,这墨兰精便以“兰生”之名混迹于人间,由于他是吸酒开灵的,所以平时也以饮酒为乐。 只不过这凡间的俗酒,远远不能比那远古佳酿好,糟糠之物太多,须得排泄出去,不然便有损道行。 所以,每每在大量豪饮之后,这兰生都得现出原形,将自己的根须扎入地下,把酒中的糟糠杂质排泄出去。 而在这种时候,兰生是处于混沌状态的,对外界既无所感,更无防御之力,跟普通的兰花没什么区别,是最为孱弱的关口,那是万万不可以把他的根须从土中拔出来的! 一旦生拔,就算是毁了他的根基,不死也要重伤。 陈义山瞥了两眼,道:“是他跟我父亲一起喝酒的吧?喝醉了然后现出了原形,在这里排酒,而后有人把它拔出来了?” 无垢道长汗颜道:“是,是小道拔的。当时觉得他是妖怪,有点害怕,可是拔出来之后又想到他也不是个恶妖,就又后悔了。仙长,还能救吗?” 陈义山摇头道:“他的根基已经毁了,须得重新扎根才能活命。要救他其实也不算太难,只是得耗费我一夜的功夫。眼下,没这个时间了,我们得马上回颍川。” 无垢道长愕然道:“现在就回去吗?颍川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嗯有些紧急之事。”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道:“我父亲既然短时间内醒不来,就暂且留在这里吧。道长你就在京师守着,也不必回去了。这兰生,由我带走,移根别处为他活命。” 无垢道长听兰生有救,便松了口气,又连忙问道:“仙长,颍川那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严重么?” 陈义山无心再多说,便敷衍道:“说来话长,以后再聊吧,我还得去找蓝羽,不便在这里多留。请道长务必护好家父,拜托了!” 无垢道长少见陈义山如此神情严肃,也不敢多问,便道:“仙长就放心吧!小道一定护陈大人周全!” “老莫,你背上兰生,咱们走。”陈义山扭头冲竹熊精吩咐了一声,道:“小心留意,别把那保命符给弄掉了。” 竹熊精瓮声瓮气道:“咱明白!”当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轻轻托起兰生,又瞪了无垢道长一眼。 无垢道长莫名其妙道:“仙长,这壮汉是个什么货?” 竹熊精大怒,喝道:“你这大胡子老道,又是个什么货?!” “贫仙无垢!与你又不认识,你过来瞪我一眼干什么?” “贫,贫妖瞪你怎么了?就瞪你!就瞪你!谁让你祸害我们妖怪同道呢!” “贫妖?你也是个妖怪?!” “妖怪怎么了?吃你家竹子了?!” “竹子?” 陈义山有点心烦意乱,道:“好了,你们别吵了,他是我的坐骑,一只竹熊成精,道长叫他老莫就可以。老莫,休要再啰嗦,赶紧走了!” “哼!” 竹熊精又狠狠的瞪了无垢道长一眼,这才跟陈义山拔地而起,迅疾离去。 无垢道长仰望高空,啐了一口,骂道:“这憨东西!熊仗人势,跟那蓝鸟一个德性!都不如兰生好!” 第327章 回程 陈义山出现在官舍中的时候,恰逢林美云在收拾行囊。 因为袁贞的话,林美云已经决意不再参与大比了,什么状元、榜眼、探花、殿军又或是“天下第一”的名誉头衔,她都不打算要了。 眼下,她只想着快点搬离官舍,然后去找陈义山,表明态度。 无论如何,她都要跟着陈义山修炼仙术,至于陈义山会不会答应,倒不是她眼下该考虑的事情了…… 瞧见陈义山忽然出现,蓝羽异常兴奋,当即“啊”的一声,飞扑上去,就在陈义山的脸上乱蹭。 林美云也欢喜的眉开眼笑,嫣然说道:“终于又见到仙长了!小女子和蓝羽正准备去寻仙长呢。” 陈义山按下蓝羽毛茸茸的脑袋,狐疑的看着林美云,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准备走吗?大比的名次已经出来了吗?” 林美云鼓足了勇气,道:“小女子准备离开官舍,大比的名次也与我无关了,流云剑林女侠从此就算是绝迹江湖吧。以后,小女子只想追随仙长你修炼仙法,还望仙长收留!” 陈义山一愣:“啊?为何如此?这官府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不要了么?” 蓝羽叫道:“仙长,劳什子皇帝要让云姐进宫当什么妃子嫔子的,云姐她不愿意!” 陈义山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 林美云羞的脸色通红,“噗通”一声跪下,拜道:“求仙长答应小女子吧!无论修仙有多苦,小女子都能承受!” 蓝羽也嚷嚷道:“仙长就答应云姐吧!” 陈义山拂袖一挥,将林美云轻轻托起,道:“美云,我已经知道你心意了,但是眼下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有急事须得马上回颍川去,而且要带蓝羽走。” 林美云道:“那小女子愿意追随仙长一起回去颍川!”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而后摇头道:“此去凶险,不知福祸,你还是暂且留在京师吧。” 林美云迟疑道:“可是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啊,仙长回颍川是有什么急事?小女子愿助一臂之力!” 陈义山道:“颍川的事情,你帮不上忙。倒是无垢道长以及我父亲都还在驿馆中,你去找他们吧,过个一二日,他们定然也会回去。归程中,你们可以一道走的,如此也能相互照拂。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陈义山无心多说,招呼了蓝羽一声,在林美云略微失落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 高空中,云层之上,偌大的一只竹熊脚踏云烟,裹着妖风,托着兰生,正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兰生,蓝羽,是一个姓啊,肯定都是兰花成精,兰花就这么容易成精的吗?” 正嘀咕着,陈义山已经飞了上来,翻身坐上熊背,伸手一指,吩咐道:“老莫,走吧,先去凤凰岭!喏,就顺着我指的这个方向走。” “好咧!” 竹熊精立刻驾驭妖风,踏云踩雾,直奔凤凰岭而去。 这憨货一边风驰电掣的飞,一边瓮声瓮气的问道:“主人,你找的那什么蓝羽呢?怎么不见她?” 蓝羽是藏在陈义山怀里的,听见竹熊精提及自己的名字,便把脑袋从陈义山胸口衣襟处探出来,瞥了一眼,惊呼道:“好大的一只妖怪!你是熊吗?” “咱是竹熊!你就是蓝羽么?” “我是蓝羽啊!你也认得我?” 竹熊精撇撇嘴,道:“咱是个大妖怪,不认得你这小东西,咱原本还以为你跟兰生一样,也是个兰花成精呢,谁知道是这么小的一只鸟!呵呵~~你还不会幻化人形吧?” 蓝羽有点生气道:“不会!但是我会说话了!” 竹熊精不屑道:“会说话管什么屁用?你这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妖啊!跟咱老莫的道行可差十万八千里远呢!主人啊,你说你老家那边有什么大事,或许要跟几个大神干大仗,咱老莫肯定是能出大力的!只是你带这么个不丁点的小东西回去有什么用?叽叽喳喳聒噪么?” 蓝羽鼓着眼睛,气愤愤说道:“小怎么了?小便无用了吗?秤砣虽小压千斤!沙子虽小能迷眼!蚊虫虽小也吸人血!” 竹熊精哂笑道:“这小不点怕是也只会卖嘴了!” 蓝羽扭头问陈义山道:“仙长,这竹熊是干什么的呀?” 陈义山道:“是我新收的坐骑。” 蓝羽恨恨说道:“我能收拾他吗?” 陈义山禁不住好笑,道:“随便。” 蓝羽便从陈义山的怀中飞了出来,落在竹熊精的脑袋上,朝着他支棱起来的左耳朵,恶狠狠的啄了下去。 “哎哟!” 竹熊精痛呼一声,骂道:“鸟东西,干什么啄咱的耳朵?!” “谁让你说我小?!谁让我说我无用?!谁让你说我只会卖嘴的?!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我蓝羽的厉害!” 说完,蓝羽又朝竹熊精的右耳朵狠啄了一口。 竹熊精大怒,当即狂抖脑袋,就想把蓝羽给甩下去! 没料想蓝羽两只小爪子死死的攥住他脑袋上的毛,稳如泰山一般,左啄一口,右叨一口,疼的竹熊精龇牙咧嘴,偏偏是无可奈何。 三番五次下来,竹熊精把脑袋都甩的有些晕了,埋怨道:“主人啊,你怎么不管管这鸟东西啊!” 陈义山道:“谁让你去撩拨她的呢?” 竹熊精叫屈道:“主人你这是偏心吧!咱老莫是正在飞,不好收拾她而已。这要是放在平时,早就一熊掌把这小不点拍成肉泥了!” “还敢说?我啄死你!咄!” “哎呦!” “咄咄!” “啊啊” 负痛之下,竹熊精飞的反倒是更快了些。 一番较量之后,竹熊精感觉心神俱疲,求饶道:“好了,好了,小不点,咱老莫暂且服你了,不要再啄了!” 蓝羽冷笑道:“只是暂且服了吗?那我便啄到你一直服气为止!咄!” “嗷啊!好了好了!老莫一直服你了!小不点你住嘴吧!” “不许再叫小不点!叫我蓝姐!” “蓝姐?你多少年道行啊,敢让咱老莫喊你姐?!” “不叫是吧?咄!” “嘶~~噢!好好好,蓝姐!你就是咱老莫的亲姐,可别啄了!” “咯咯咯~~” 陈义山满腹心事,只想着颍川郡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况,回去之后该怎么处理,倒也懒得管他们胡闹。 治服了竹熊精之后,蓝羽又看那兰生,问陈义山道:“仙长,他是谁啊?怎么一动不动躺着?头上还有张纸。” “他叫兰生,是个墨兰精,但是被毁了根基,快要死了,头上贴的是保命符,可不要动。” “哦~” “蓝羽,那个江郎你还记得吧?” “记得呀。” “他杀了南岳神女,还伤了你,但眼下,他把这恶事嫁祸到我头上了,又撺掇了南岳神君去颍川找我的麻烦,事情比较棘手,我带你回去就是想要你出面指证他,你怕不怕?” “蓝羽不怕那条臭猪婆龙!仙长就放心吧!蓝羽会跟南岳神君解释清楚的!” “好。” 又飞了不多时,便可以遥遥望见凤凰岭了。 陈义山道:“老莫,等会儿你带着兰生去那凤凰岭的山坳中,寻一个叫风疏影的千年枫妖,告诉她,你是我的坐骑。而后把兰生的情况说给她听,请她帮个忙,暂且叫兰生扎根在她那里,等我忙完颍川郡的事情,再来带走兰生。” 竹熊精道:“主人不去吗?”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我怕夜长梦多,就和蓝羽直接回颍川郡府城去了。你办妥兰生的事情之后,径直去府城找我便是。” “哦,好吧~” 陈义山又从怀中摸出来一片晶莹剔透的鲜艳红物,如玉一样,放在了竹熊精的背上,道:“这是千年叶菁。风疏影若是不信你的身份,你便可以拿出此物来,让她看,她就相信你跟我的关系了。” “哦,咱记住啦。” 两下里就此分道扬镳,陈义山带着蓝羽直奔颍川郡而去,竹熊精则托着兰生往凤凰岭山坳中落下,去寻风疏影。 第328章 至颍 在陈义山飞奔老家的时候,府城那边,已经是沸反盈天了。 南岳神君、江神父子还有洞庭湖神这一伙神祇浩浩荡荡的离开南阳郡,过境颍川,祥云满天,风雷滚滚,早惊动了两郡交界处颍阴县的日游神,张开阴阳眼探了探情况,只觉香火之气无边无际,神威铺天盖地,顿时浑身颤抖,慌忙去报县城隍知道。 县城隍也不敢怠慢,立刻发香词报至颍川郡大城隍处。 与此同时,在颍水下游曳的夜叉神将也遥望见空中云霞雾霭,神光潋滟,尤其是江神以及洞庭湖神都属水系,那股压力让夜叉神将惶遽无地,惊悚之下,也连忙去颍神府报颍神老鳖。 “神君伯伯,颍川郡的辖境到了。” 空中,江郎领头,冲南岳神君说道:“眼下是颍阴县,咱们掠过颍水之后,过颍阳县,往北再行二百里,就是府城,那陈义山的一家老小,都在府城!” 南岳神君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直到此时,他仍然感觉,挟五岳神君之名望威势地位,去欺压一些凡夫俗子,并不是太光彩的事情。 让神界同道们知道以后,自己的颜面上并不好看。 尤其是这颍川郡距离中岳神君的地盘不远,消息势必会很快传到中岳神君那里去。 届时,一旦中岳神君问起来,自己怎么说? 即便是告诉中岳神君,陈义山杀了自己妹妹,所以才拿他的家人开刀……可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妻儿老小,你南岳神君该去找正主陈义山报仇啊。 所以,说不过去的。 他犹豫道:“陈义山戕害我妹,洛神是帮凶,现如今,陈义山远在京师,咱们不如去洛水问个究竟。” 江神急劝道:“神君兄,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怎么还能临时起意变卦呢?!洛神可不好对付啊!更何况她背后还有大河神撑腰,咱们去洛水又不占地利,纠缠起来,短时间内哪能分出胜负?陈义山的一家老小多孱弱啊,咱们只要过去,他们立时就得束手就擒!咱们何必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可不好啊。” 江郎也说道:“神君伯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万万不可再迟疑了,迟则生变!” 只洞庭湖神不吭声。 南岳神君正沉吟不语,一道阴风翻转上来,数位神祇在空中显灵,拱手行礼道:“小神乃颍阴县城隍,携手下文武判官参见南岳神君,参见江神,参见湖神娘娘!” 南岳神君“嗯”了一声,道:“有礼了。” 他说是有礼,其实却连拱手回礼的举动都没有做,毕竟小小的县城隍还不够格让他南岳神君抬一抬手指头。 那颍阴县城隍在巨大的神威压迫下,浑身瑟瑟发抖,脸色煞白道:“不,不知诸位大神驾临敝境,有何公干?” 江神“哼”了一声,道:“公干是没有的,只不过为着一些私事,过个境而已。地方,让条路吧?” 那颍阴县城隍哆哆嗦嗦道:“小,小神已经发香告知了郡府大城隍,大城隍定然是要赶来与诸位大神相见的,烦劳诸位大神在此稍待片刻,等郡府大城隍——” “你放屁!” 江郎立时上前骂了起来:“我们一行过境千余里,途径县、府无数,有哪个城隍敢让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稍待片刻的?不要给脸不要脸,滚开!” 一声吼,神威弥漫,颍阴县城隍哪里挡得住?惊呼声中,连同两个判官一起滚落风头。 江郎又啐了一口,回转身,冲南岳神君笑嘻嘻道:“神君伯伯,不必理会这些不开眼的东西,咱们走吧!” 南岳神君皱了皱眉头,道:“贤侄对地方上最好是客气点才对,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是来人家的地盘上办事的,又同为神道,何必倚强凌弱,留下坏名声呢?” 江郎的脸色稍稍有些尴尬,偷眼瞥了自己爹一眼,见亲爹微微摇头,他知道是何意思,便说道:“是,侄儿谨记神君伯伯的教诲,以后不会这样了。” “唉……走吧。” 已经打了颍阴县城隍,不走也不行了,总不至于下去跟那些地方小神道歉吧,南岳神君叹了口气,有些心烦意乱的说了一声,大部队又准备继续前行。 “且慢!” 一声厉喝,止住云头,但见波浪翻滚,竟有大团大团的水泡蒸腾而起,“哗啦啦”溯上天际,一众虾兵蟹将开道,手持刀枪,个个挺胸凸肚,为首两员神将傲然挺立,高声问道:“南来的诸位神祇,且不要着急走啊!” 南岳神君抬眼打量,但见那两员神将中,左边一个面色如锅底,长得圆滚滚黑不溜秋,却偏偏穿了一身银盔银甲银袍带,手持一柄大棒槌,颌下两条长须迎风飘扬,模样十分滑稽,神情也甚是猥琐; 右边那神将则是面色发青,身材细长平扁,穿一身黑袍乌盔玄甲,手持一杆墨柄斩马刀,神情严肃,模样凛然不可侵犯。 “放肆!你们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挡南岳神君的驾?!”江郎早就一眼认出对方是水族的神祇,立刻出头喝骂。 手持斩马刀的黑袍将拱手行礼道:“某家当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颍神府颍神麾下刀先锋!也不敢挡南岳神君以及江神、湖神的驾,某家来是参见神君的。只是甲胄在身,不便多礼,还请神君见谅。” 黑不溜秋银盔银甲那货把棒槌一挥,尖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东西,我是颍神府颍神麾下倪神将!也是甲胄在身,不便多礼,神君还有那两个大神请见谅吧!” 众神见这俩货如此托大,对南岳神君等大神这样不恭敬,都勃然变色。 他们沿途见惯了地方神祇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模样,哪曾见过这样胆大的? 碧娥在洞庭湖神背后“哼”了一声,嘀咕道:“娘娘,你看看,那颍神的手下可真是好样的。” 洞庭湖神微微点头,道:“看来颍川郡的风气跟别的郡府格外不同,听说新任颍神跟那陈义山交情莫逆,这倒有意思了。” 南岳神君带来的山神们也都议论纷纷,神情不忿,觑看着南岳神君,且瞧他如何应对。 第329章 众神聚首 两个小小的水族神将,居然如此不卑不亢,在巨大的神威之下,也敢直面诸位大神,南岳神君不由得暗暗纳罕,心想:“这新任颍神倒还是个厉害角色,能调教出这等手下,足见不凡了。” “呸!” 南岳神君还未及表态,那江郎忽然啐了一口,再次出头,冲着倪神将和刀先锋骂了起来:“颍神好大的神威啊!是他教你们这样说话的么?南岳神君在此,江神在此,洞庭湖神在此,他不亲自来见,却派来一条刀鱼精,一条泥鳅精来风言风语,干什么?作死么?!” “嘿嘿” 倪神将颤抖着两条长须,皮笑肉不笑道:“我家颍神大人公务繁忙,这会儿还出不来。但是咱们既然听说诸位大神要从这里过境了,也不敢怠慢不是?因此特意派遣了我们两兄弟列队欢迎诸位,怎么能叫做作死呢?” 年先锋跟着说道:“我家颍神大人还说了,诸位大神都自南边来,相隔数千里,平时想见也见不着,而今过境,怎么着也得到府上去一趟,好让我们颍神府尽一尽地主之谊。诸位大神,请吧?” “不必了。”南岳神君皱眉说道:“我等有些私事要办,不便叨扰地方,颍神的好意,我等心领了。” 倪神将苦着脸道:“神君大人,你老人家若是不去的话,小的们回府也不好交待啊。” 刀先锋道:“是啊,请神君赏一点薄面!” 他们身后的虾兵蟹将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齐声呼喊起来: “请神君赏脸!” “请神君赏脸!” “……” “都住嘴!我们管你们好不好交待呢!”江神背后汉水大神忍不住了纵声叫道:“老颍神也倒罢了,这新颍神算什么东西?!凭他也配请得动南岳神君?请得动江神大人?请得动湖神娘娘?” “就是!快快闪开!他也配神君赏脸?!”白水大神厉声呵斥道:“若是耽误了我们的行程,让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倪神将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更加黑沉,阴测测说道:“我们好心好意请你们过府做客,你们不去也就算了,反而出言不逊,如此侮辱我家颍神大人,也太过无礼了吧!” “士可杀而不可辱,更何况堂堂颍水大神!”刀先锋凛然说道:“请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二位神尊为我家颍神大人致歉!” 汉水大神狞笑道:“无礼?本尊就是无礼了,怎么着?!你去叫那老鳖来咬我啊!” 白水大神也讥讽道:“致歉?哈哈哈就那条千年王八,他也配么?!” 倪神将和刀先锋身后,虾兵蟹将们怒了,纷纷叫嚷: “你们放肆!” “太狂妄了!” “甚是无礼!” “没有一点大神的样子!” “好不知道规矩!” “把招子放亮点,这里是颍水地界,不是你们的水域!” “赶紧致歉!” “……” 汉水大神、白水大神则瞪眼吹胡子,撸袖戟指跟他们对骂。 南岳神君愣愣的,只感觉一阵头疼。 搞什么呢这是? 洞庭湖神也觉得分外好笑,扭头对碧娥小声说道:“白、汉两神可都是八水正神,却跟一帮虾兵蟹将对骂,也真不知道丢份。” 碧娥窃笑道:“怕是江神调教出来的,都这样,那江郎不也如此吗?” 江神在旁边冷眼观瞧,渐渐感觉着情形不大对,低声对儿子说道:“我怎么瞧着像是那老鳖故意派手下来恶心咱们,耽搁时间呢?你去,打发了这些杂种,别让他们再捣鬼!” 江郎咬牙点头:“好!” 他转身上前飘行,脸上带着狞笑,嘶声说道:“一帮臭鱼烂虾,以下犯上,既阻拦南岳神君,又辱骂八水正神,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看是颍神府里没什么规矩,嘿嘿我就辛苦辛苦,替那颍神好好调教调教你们吧!” 南岳神君瞧着江郎又要动手,连忙喝止道:“江郎不可鲁莽!” 江神却道:“神君兄,这帮水族太没有规矩了,就是教训教训他们也无妨,咱们还要快点赶路呢。” 南岳神君扭头觑看向洞庭湖神,湖神娘娘不置可否,道:“动动手也行,不动手当然最好……” 倪神将见势不妙,立时就叫唤了起来:“哎呀,大神要恃强凌弱了!这是猛龙过江,欺压地方啊!” 刀先锋喊道:“颍神大人,快快现身吧!他们要动手啦!” 江郎一呆,早听见一阵低沉的笑声自云下传出: “呵呵呵呵” 紧接着便是一道虚幻的身影抟扶摇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刀先锋和倪神将身前,冲南岳神君等拱了拱手,而后把一双黄豆似的小眼睛瞥向江郎,幽幽说道:“江神府的公子才是好大的神威啊,一言不合,就准备以大欺小么?哼!在下颍神,见过南岳神君,见过江神大人,见过湖神娘娘!有事来迟一步,还请见谅!” 来者自然是新任颍神——云梦老鳖怪。 自打他收到巡水夜叉神的报告之后,便觉得事情大大不妙。 南岳神君来颍川郡干什么,老鳖猜不出来,可是江神父子也来了,他下意识的就觉的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江郎跟陈仙长有仇啊。 老鳖暗暗猜测:“莫不是这伙大神们是集体来寻陈仙长麻烦的?” 想到这里,老鳖哪敢怠慢,陈义山临走之前可是叮嘱过他的,要照顾好陈府的一应人等! 老鳖自知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南岳神君等相抗衡,须得请强援过来镇场子,于是他便先派遣了刀先锋和倪神将带兵阻住众神的去路,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他自己本尊则留在水神府里,发神谕请洛神娘娘来颍川,又发神谕告知大河神,与此同时,还派神官去往陈府,告知叶南星做好防范…… 眼瞧着倪神将和刀先锋拖延不住了,老鳖才将香火分身显灵,与众神相见。 而与此同时,北边天空中,雾霭蒸腾,烟霞滚滚,一条青色巨龙的身影在云中若隐若现,裹挟着风雷,正冲颍川郡飞腾而去…… 第330章 神祇们的嘴仗 那青色巨龙自然便是洛神的真身。 她早时得到过陈义山发的神谕,知道杀害南岳神女的凶手是江郎,按照她的一贯作风,就是直接去跟江神翻脸,找机会宰了江郎……只不过在“亲弟弟”的劝说下,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洛神也一直没有对南岳神君说明过此事。 倒不是她敷衍“亲弟弟”的求助,而是在陈义山赴京的几乎同一时间段,她赶上了蜕变期,也就是蜕皮。 凡为真龙,百年一蜕皮,以此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蜕变期长达九天,洛神也是昨日才出关的。 洛神只是没想到南岳神君会寻仇寻的这么快! 在收到老鳖的香词之后,她惊怒交加,更不敢怠慢,立时便招来金童子和玉女清络,吩咐了一番之后便匆忙现真身,出洛水,以最快的速度直奔颍川。 …… 在洛神走后不久,陈义山便带着蓝羽飞临了洛水之上。 他从京师飞回来,原本也是要途径此处的。 他心中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洛神姐姐,毕竟来的那伙众神,可都不是泛泛之辈,无论是南岳神君还是江神,或是洞庭湖神,都是称霸一方的大神祇,真真正正的神通广大,香火无边。 就在洛水之上那么稍稍一迟疑,忽然见波分浪开,一道身着碧衣的玲珑倩影踏水而出,娇声喊道:“仙长快来!” 陈义山垂首望去,但见那女子妩媚动人,妖娆无比,不是清络又是哪个? “玉女妹子,你知道我要从这里路过吗?” 飞落到水面上,陈义山诧异的问道。 清络笑语嫣然道:“当然知道啊,娘娘特意派小妹在这里等着仙长呢。” “哦?那我姐姐呢?” “在神府等着仙长去呢。走吧,随我来。” 陈义山迟疑道:“颍川那边——” 清络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道:“仙长,颍川的事情,娘娘都知道了,叫小妹在这里等着,就是请你去神府就是商量这件事情的。” 陈义山惊喜交加道:“姐姐都知道了?” 清络点点头:“是啊,仙长不必慌张,娘娘说了,那几个家伙不成气候,很好对付的。” “呃” “仙长,咱们快去神府吧,娘娘都等不耐烦了。” 话说到这里,陈义山哪能不去? 他点点头,说道:“我怀中还有只成精的雀儿,她没有脱化为人形,道行不够,难以捏避水诀,是不能下去水府的吧?” “这个简单。”清络笑道:“让那雀儿出来,妹子自有办法。” 蓝羽早听见了,当即从陈义山的怀中飞出来,脆声喊道:“玉女姐姐好!” 清络乐的“咯咯”直笑,道:“好漂亮的雀儿妹妹,来,姐姐给你做一个避水罩。” 说话间,那清络念动口诀,一挥手,早有一团水泡于她指间幻化而出,往上飘动,把蓝羽罩在其中了。 “这就好咯,咱们走吧。”清络抱着那避水罩,在前引路,陈义山跟随在后,分开水浪,往下潜行。 到了神府大门前,陈义山早看见金童子一脸贱笑的迎在那里,“嘻嘻”说道:“小舅子,你来了?” “你这厮!”清络瞪他道:“什么小舅子,是舅舅!小心娘娘罚你!” “略略略就会告我的状!只要我舅子不在意就罢了嘛。咦,这只蓝色的雀儿哪里来的?好漂亮!” 陈义山可没有心情跟他们逗闷子,当即问道:“姐姐呢?” 清络道:“仙长先进来坐吧,让金童子好好陪着说会儿话,娘娘刚睡醒,去洗漱更衣了,我也去伺候着。” 陈义山无奈,只好坐在厅中,跟金童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着洛神出来。 其实洛神哪里会出来?她早已在奔赴颍川的路上了。 可清络和金童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出自洛神的亲自授意! 洛神因为受了“亲弟弟”所托之事,却因为被蜕变耽误了时间,没有办成此事,心中暗自惭愧,以她争强好胜的性格,当然是要赶在陈义山前头,去摆平了此事,不叫“亲弟弟”伤神出力。 临走的时候,她特意嘱咐了清络和金童子,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将陈义山留在洛神府,等她归来。 陈义山哪里知道洛神的这些安排?还真以为他洛神姐姐有良策在心,且有恃无恐,要跟他好整以暇的商量呢。 …… 此时此刻,在颍川郡颍阴县上空,老鳖刚刚现身行礼,便引起了对面诸神许多不满。 “颍神,你只用一个香火分身,就敢来参见南岳神君、江神大人以及湖神娘娘,怕是太过失礼了吧?!” 汉神身为江神的头号心腹手下,知道该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在什么场合首先对谁发难。 老鳖“呵呵”了两声,道:“让诸位大神见笑了。小神非是故意不敬,而是力有所不逮啊。不怕露丑,小神明白告诉诸位,我至今还没有修成人形呢,倘若以本尊来见诸位大神,恐怕更是不敬了。见谅,还请见谅啊。” 汉神“嗤”的一笑,讥讽道道:“一个连人形都没有修成的家伙,居然也能担当八水正神之一,与我等忝为同列,实在是笑煞同道!” 白神也嘿然笑道:“这位新任的颍神出身不凡,深得大河神青睐嘛。毕竟,都有个千载修行也难去的壳。倘若以本尊来见诸位大神,倒真是有些不大恭敬呢。” “哈哈哈” 三神联军这边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其中尤其以江郎笑的最为夸张,最为开心,毕竟,当初是他要抢占颍神之位,结果却被老鳖后发先至,夺得了神位,所以江郎至今仍旧心怀怨恨。 倪神将、刀先锋以及一干虾兵蟹将听他们侮辱自己的上神,都是勃然大怒,反倒是老鳖自己也不恼也不气。 “呵呵”两声,老鳖赔笑道:“到底是成神早的,不愧是前辈,说的在理。晚辈听闻汉神前辈是河蚌出身,与晚辈比起来,还要多出来一个壳呢,怕是修炼了两千年才脱掉么?对了,汉神前辈,敢问你会吐象牙吗?” 汉神大怒道:“放屁!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老子吐的是珍珠!” 老鳖点点头:“哦,是晚辈说错了,汉神的嘴毕竟不是狗嘴嘛。” “啊哈哈哈” 颍水这一干水族神祇们也爆发出一阵哄笑。 汉神满面通红,暗恼自己为什么要接那王八蛋的话呢? 却听老鳖悠悠说道:“白神前辈呢,晚辈听说是白头水鸭出身,晚辈还曾听闻,白头水鸭是吃蚌肉的。又有老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河蚌张开壳来,白头水鸭伸嘴去啄,河蚌再把壳一夹,啧啧……鸭没吃到肉,蚌也不开口。敢问两位前辈,遇到这种情况,若是不想让渔翁得利,该如何化解困局啊?” “你——” “欺我等太甚!” 汉神和白神一起狂怒咆哮! “哇哈哈哈” 颍水水族那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就连三神联盟这边,也有不少山神、水神在暗自偷笑。 洞庭湖神都差点忍俊不禁,暗思:“这新任颍神的嘴也太阴损了!” 江神怒道:“颍神!你是一河一江八水正神中得神位最晚的,资历也是最浅的,才享用几天香火,便敢在前辈跟前如此放肆?!” 老鳖躬身说道:“小神向来蠢笨,而且生性愚直,不懂就问,绝没有什么放肆之心,还请江神大人明鉴。” 南岳神君在旁边听的甚是无语,暗暗思忖道:“本君大老远跑来是为妹妹复仇的,却在这里听一帮水神相互攻讦,打嘴仗吗?” 扭头瞥了一眼手下的司山神官,那神官立刻会意,上前说道:“颍神,我家神君有私事要北上处理,所以从此地过境,掠你水域,并无他事。如今见也见了,就无须再多说了。请回!待我等归来之后,若是有机会,或许还可以莅临你那颍神府,眼下,还请你们让道吧!” 第331章 晚年吉祥 对于司山神官咄咄逼人的言辞,老鳖并不以为意,还是波澜不惊的漂浮在那里,笑问道:“神君过境,不知道是要去往哪里啊?若是到颍川郡办事,就由小神带路可好?” 洞庭湖神不耐烦起来了,埋怨道:“你这新任的颍神怎么这样啰嗦!我们要办私事,何须你来带路?太不晓事了!” “就是!” “太多事了!” “冒失!” “……” 湘神、沅神、资神、汨罗神等一干洞庭水系正神也纷纷附和。 老鳖还是不恼,就像是没皮没脸一样,笑嘻嘻的说道:“哦,那就是说,诸位大神真的是来颍川郡办事了?颍川郡的话,小神很熟悉的。” “我们去哪里,还要你这老王八管么?!”江郎再也忍不住了,喝骂道:“赶紧滚开!” 老鳖立时便阴沉了脸,幽幽说道:“大神们打趣我可以,你却算是个什么东西?江神府的公子而已,配享江神庙蹭父亲香火的纨绔罢了!连个正神之位都没有,凭你也敢辱没本神尊?!江神府的规矩便是如此吗?!” 江郎一愣,迅疾气的七窍生烟,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他爹冷笑着,阴测测的说道:“儿子,你还是退下来吧,人家可是八水正神之一,你确实不该辱骂人家。”说罢,扭头冲汉神和白神使了个眼色,汉神和白神早忍耐不住了,当即上前,喝道: “颍神让路!” “莫要拦道!” 一干山神也起哄道:“神君起驾,小神退避!云开雾散,勿有阻碍!” …… “哎呀呀,如此多的大神都在敝境上空聚首啊,小神来迟啦,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眼瞧着汉神、白神预谋动手,南岳神君正不耐烦,老鳖暗忖要吃亏的时候,一阵阴风忽然滚滚而来,未见神祇先闻神音,却是颍川郡大城隍带着手下一干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们呼啸至前。 陈重楼也赫然在列。 老鳖瞧见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老奸巨猾的货来了,又能挡上一阵了,只盼洛神娘娘和大河神快些到吧。”当即悄然后退,并给大城隍使了个眼色。 大城隍看在眼里,只做不知,冲南岳神君深深一揖,笑容满面道:“本府乃是颍川郡的大城隍,这位大神想必就是南岳神君吧?啧啧啧果然是神威凛凛,香火无边!本府守土有责,无法出境,从不曾离开过颍川郡,今天要不是神君亲临敝境,我这小府小神哪能一睹五岳大神的风范呢?” 南岳神君只好微微颔首:“嗯,地方有礼了。” 大城隍又看向江神,笑容可掬道:“这位便是江神吧?啧啧啧本府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江神“哼”了一声,道:“老夫见的小神少,不记得你了。” 大城隍“呵呵”道:“哦,令公子本府是见过的,只是上次相见的时候,这脸上干干净净的,没这么多坑啊?” 江郎脸色骤变,冲着大城隍怒目而视,心中暗骂道:“不开眼的老东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城隍无视了江郎杀人般的目光,一双眼扫向洞庭湖神,满面春风道:“这位便是洞庭湖来的娘娘吧?天啊,连五湖大神也见到了,怪不得一早就有喜鹊在本府的庙里叽叽喳喳吵闹不停呢。感情是贵客来了,而且不止一位啊!” 南岳神君只感觉一阵头疼。 从来没见过这么贫嘴的城隍爷! 大城隍却浑然不自知,嘴里依旧滔滔不绝,道:“这位莫非是白水大神?这位呢?好似是汉水大神,嗯嗯嗯,这几位想必是神君麾下的山神爷们?护山?司山?巡山?这几位大概是湖神娘娘手下的水系正神吧?湘、沅、资、汨?啊,这么多大神,本府都看花眼了!诸位大神,本府给你们拜年了,过年好啊!” 江郎忍不住喝道:“你拜的哪门子年?年早就过去了!” 大城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哦哦哦,是本府过迷糊了,这都快二月了!那本府就给诸位大神拜个晚年吧,祝大神们晚年吉祥!” “……” “对了,本府把庙里的神官、神将、司公们全带来了,让他们也瞻仰瞻仰大神风范,见见世面。诸位肯定不认识他们吧,不慌啊,由本府来为诸位引荐。这位是敝庙里的文判官,这位呢,是武判官,接下来是阴阳司公,这位是速报司公……” 南岳神君等耐着性子,铁青着脸,听大城隍把自己的手下一一介绍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他介绍完,南岳神君刚想说再会,大城隍便抢先呵斥自己的一干手下,道:“你们天天说见不着大神尊范,而今一见就是一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诸位大神一一拜个晚年?!” 靠! 南岳神君纵然是好脾气,肚量大,此时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洞庭湖神更是以手扶额,满脸绝望。 江神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想要发作。 …… 但是大城隍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呼喝着自己手下的十几个神祇,让他们排好队形,按照各自的神位顺序,不紧不慢的上前,挨个给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汉神、白神、湘神、沅神、资神、汨罗神等行礼,祝他们晚年吉祥…… 进行到金枷银锁时,江神终于忍耐不住了,喝道:“颍川府,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们有要事要办,谁有空在这里听你带着手下轮流跟我们说晚年吉祥?!” “就是,连贺词都不换一下,一个个的依样画葫芦,毫无诚心!”碧娥也忿忿说道:“感觉生生把我们拜老了好几百岁!” “赶紧起开!”汉神喝道:“叨叨叨哔哔哔,吵死了!” 白神啐道:“你们颍川郡的神祇都是这么寒贱么?!” “好好好,都别拜了!”大城隍连忙喝止手下,又陪着笑脸问南岳神君:“诸位大神要去哪里啊?需不需要本府带路?” 得,又来一个“带路党”! 南岳神君感觉头疼欲裂,使劲儿的摆了摆手,道:“借光!” “神君,这么着急要走?我们这边还有个大神要迎接你们呢。”老鳖不失时机的又站了出来。 南岳神君森然的瞥了他一眼,嘶声问道:“还有谁?!” “轰隆隆” “嗷” 九天之上掠过一阵电闪雷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龙吟,在诸神脸上悚然变色,齐齐循声望去的时候,一道矫影在云中若隐若现,倏忽间又彻底消失不见。 片刻间,一道绝艳的玲珑身影翩然飘落在众神跟前,美目顾盼,神威暗露,红唇轻启,玉齿半含,娇音柔糯入骨髓,道:“还有我呀。” 江神、江郎父子还有汉神、白神都是面色一凛,失声道:“洛神!?” 南岳神君暗暗侧目:“她便是洛神?这神颜,果然如传闻一样,可算是天下无双啊,我那妹妹比不上,比不上的……” 衡岳的护山大神、司山神官等十位男神祇个个目瞪口呆,眼睛发直:“好,好美……” 洞庭湖神、碧娥、湘神、沅神、汨罗神等一干女神祇,又羡慕又嫉妒,嘴里无不泛酸,暗恨道:“都是水神,凭什么她身量、脸蛋、风韵如此出类拔萃?!” 老鳖还有大城隍则是齐齐松了口气:“终于来了一个有分量的啊。” 第332章 四方来助 小小的颍阴县,因为洛神的到来,再度弥漫起一股浩瀚的香火气息! 空中风起云涌,神光激荡,不要说县里的土地、山神、水神都潜首缩身,吓得不敢露头了,便是凡夫俗子,在城中,在村落里,也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紧张和压抑气氛! 仿佛是天公震怒,不测风云随时可至! 许多人时不时的仰望天际,想要瞧出点什么来,可望来望去,他们也只能看见烟笼雾罩,虹霞压城…… 而在据此地近千里之外的京师城隍庙里,首座大城隍同样坐立难安。 近旁伺候的文判官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何故心神不宁?” 首座道:“陈仙长此去颍川,必定掀起滔天巨浪,神道格局怕是会因此产生翻天覆地的巨变!本府一直在想,当此之时,我城神界该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 文判官沉吟道:“陈仙长有大恩于我们城隍庙,也有大恩于朝廷,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站在他那边,对他加以援手吧。” 首座叹息道:“颍川郡的大城隍已经收到了本府的指令,自然会毫无疑问的站在陈仙长这边。可是区区一个地方郡府的城神,在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这等大神通者面前,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可惜啊,本府不能离开京师,否则必定要亲自去帮陈仙长的啊。” 文判官默然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大人既有此心,何不发神谕遣香词,为陈仙长邀集帮手呢?” 首座一愣:“帮手?” 文判官道:“大人忘了,陈仙长曾说过的——中岳神君与他称兄道弟,洛神是他认的干姊,大河神也与他相交甚密,而西向熊耳山中,还有个蓬莱真仙吕方,刚刚与陈仙长化敌为友,欠下偌大的人情啊!颍川之事,这些神、仙其实未必清楚,陈仙长也多半不会告诉他们,大人何不代为转告呢?到时候,帮不帮忙在于他们,可尽心的却是大人你啊。” “你说的不错!” 首座城隍脸上堆下笑来,立时起身,手起数道神谕,在香火袅袅升腾中,迅速往四方发散了出去。 …… 京师以东,相隔并不甚远的嵩岳神域里,中岳神君跟两个干儿子正在议事,神侍也刚煮开了一壶水,还没有开始泡下茶叶,便忽见香火飘落。 中岳神君用如电神目轻轻一扫视,遍早知道了其中的端倪,沉吟片刻后,笑呵呵说道:“大热闹来了,那小老弟却居然不叫老夫。” 浑善眨巴了眨巴眼睛,道:“爹爹,是什么大热闹?” 中岳神君道:“河江五岳、五湖八水都参与其中的大热闹!呵呵老夫多时不曾出山了,不趁这个时候走一遭,更待何时啊?” 石玄连忙说道:“爹爹,这么大的阵仗,不如叫我们兄弟与你同去吧!” 中岳神君起身展臂,又晃了晃脑袋,傲然说道:“这才多大的阵仗啊?由老夫亲自出面,诸神还有谁敢放肆?!我不要你们陪着,只要你们好好给老子守住家门。茶你们自己喝吧,老夫去也!” …… 京师以北,滚滚浊浪,咆哮如雷的黄河水底,却耸立着平和静谧的一处巍巍府邸。 大河神盘坐在厅中椅上,正摇头晃脑的吟诗: “啊,好大一朵浪,白白又胖胖,稍微泛点绿,心里不发慌!” “好诗!好诗啊!大河神这等文采飞扬、出口成章,实是令我等神往啊!”水丞神官昧着良心大拍马屁。 大河神舔着嘴唇十分得意,“呵呵”笑道:“一般一般,六道第三。让你贱笑啦——咦,又一道香词?” 伸手一捻,瞥了两眼,大河神嘿然说道:“看看这陈义山多能惹事!再瞧瞧他多大面子!颍神那里发来一道香词,京师首座大城隍又发来一道香词,言外之意都是叫老夫去帮他,老夫不去还不成了?” 水丞神官笑道:“既然江神也参与其中,还带着八水正神中的两位,大河神要是不去凑这个热闹,岂不失趣?卑职料定洛神娘娘已经去了,大河神可别落后,清早起来却赶上个晚集啊。” “哈哈哈老夫岂能自甘人后?对陈义山那厮帮不帮都行,可是这热闹,老夫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错过的,你且留守府邸,老夫走了!” …… 京师以西,熊耳山飞月楼里,吕方与郭彦师谈笑风生,正说的热闹,忽然瞧见熊耳山山神飞身上来,拜道:“郭圣、吕仙,小神接到京师首座大城隍处一道神谕,说有位陈仙长遇到了些许麻烦,南来大神聚集在颍川郡,要跟陈仙长为难。” “啊?!” 吕方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拍案而起道:“怪不得我那兄弟答应了我要来熊耳山与咱们相会,却至今迟迟不到,原来是有不开眼的家伙寻他的晦气啊!” 郭彦师连忙问道:“南来大神是哪几位?” 熊耳山神答道:“是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还带了不少手下。” 郭彦师“嘶”的一声,倒抽冷气道:“吕仙,这些大神可是真正的大神,都非易于之辈啊。” 吕方冷笑道:“他们不是易于之辈,难道我们兄弟二仙就是好惹的?他们是真正的大神,难道我们兄弟就不是真正的大仙了?!彦公,吕某要说声失陪了!我那兄弟有麻烦,做哥哥的绝不能袖手旁观!” 郭彦师道:“我也想去助陈仙长一臂之力!” 吕方笑道:“彦公啊,休要怪吕某说话不中听,你们圣道以治国为能,打架非尔等所长,所以还是歇着吧。吕某去去就回!” …… 洛神府里自然也收到了首座大城隍发来的香词,可是洛神早已经去了,反倒是当事正主陈义山被蒙在鼓里,还在厅中傻傻的等他姐姐洗漱打扮完出来。 玉女清络隐匿了香词,金童子胡天胡地的乱侃,陈义山等的心急,忍不住道:“我姐姐怎么还不出来?” 金童子笑道:“舅子啊,这世上无论是神圣仙妖人哪一道,只要是个女的,她梳妆打扮起来就慢,尤其是漂亮的女子,那再没有更慢的了!” 蓝羽在水泡里附和道:“就是!云姐就慢腾腾的,我最快了。” 金童子道:“你还是个鸟,没到那份儿上,等有朝一日你变成人模样之后,就都明白了。” “唔” “话说蓝羽,瞧着你这本相,哥哥我就知道你将来脱化成的人形也必定是好模样!哥哥我跟你商量商量,等你能变成人之后,嫁给哥哥我如何?” 蓝羽瞪着眼道:“嫁给你做什么?” 金童子笑嘻嘻道:“嫁给我做媳妇儿啊。” 陈义山骂道:“金童子,你还算不算个人了,连蓝羽都调戏!” 金童子挤眉弄眼道:“我当然不算人了,我是龙嘛。” “你是蛟!” “嘁!” 正鄙视金童子的时候,陈义山突然觉得麻衣震动,低头一看,便瞧见腹部衣处新结了一衲。 他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了一些,喃喃说道:“哦,兰生得救了啊。” 第333章 招蜂引蝶 话分两头,暂说那竹熊精驮着兰生飞往凤凰岭去找风疏影帮忙,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妖怪找妖怪本来就相当容易,隔空那么一望,竹熊精早看见一处山坳中妖气纵横,有株鲜艳的枫树生的如火如荼。 竹熊精便奔了过去,落在山坳里之后,把兰生往地上一放,竹熊精变回壮汉模样,冲那枫树叫喊起来:“喂!你就是风疏影吧?快醒醒,找你办事的来了!” 风疏影用叶子采集日菁,本元正在地下休息,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呼喊,立刻惊醒,当即凝聚幻形,现于地上,出声询问道:“是哪个在喊我的名字?” 竹熊精拍拍胸脯,道:“是咱老莫!” 风疏影诧异的打量了他两眼,也分辨出他浑身上下妖气弥漫,知道是个精怪,只狐疑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你如何知道我名字?” 竹熊精大咧咧道:“咱是陈仙长的坐骑,你不认得咱老莫,总该认得陈仙长吧?” “陈仙长?!”风疏影心中一动,忙问道:“是哪个陈仙长?” 竹熊精冷笑道:“还能有哪个陈仙长能让咱这样的大妖怪心甘情愿的当他的坐骑?你又认识几个陈仙长?大名义山的陈仙长,你该认的吧?!” “认的,认的!”风疏影连连点头,激动莫名,道:“陈仙长在哪儿?” “陈仙长很忙,没来,叫咱老莫找你。” “哦哦,仙长差你来,有什么吩咐?” 竹熊精伸手一指兰生,道:“喏,这是个兰花妖,被人给毁了根基,现在还吊着一口气没死,仙长要救他,可是眼下手头忙,没空管,就说先弄到你这里,让你帮忙给他续续根基。你是树妖,他是花妖,你们花花草草的都知根知底,帮这个忙应该不难吧?” 风疏影瞥了一眼兰生,见他额头上还贴着个保命符,便说:“这符箓上的笔迹瞧着好熟悉,血味闻着也熟悉,莫非是一个叫无垢的道长下的手笔?” “就是那货毁了这花妖的根基!你也认得他?” “嗯我与他打过一架,差点杀了他,后来是仙长求情,我才饶他一命。” “哎呀,就那货,看不起咱们妖道,打死都活该啊!也就是我那主人,心忒善,也不管好赖货,什么东西都救!” 风疏影好奇道:“你又是怎么认识陈仙长的?” 竹熊精“嘿嘿”笑道:“咱老莫是闯了大祸,得罪了一个大仙,差点被干掉的时候被仙长给救了,这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啊?俗话说得好哇,唯有以身相许!” 风疏影浅笑嫣然:“哦仙长确实是这样子,不管好赖,什么东西都救的。” 沉默。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片刻之后,竹熊精瞪眼问道:“你在骂咱不是东西么?” 风疏影眨巴眨巴眼睛,笑道:“是你自己说的呀。” 竹熊精挥挥手:“算了,咱懒得跟你纠缠,咱办完这边的事情还要赶紧回颍川去跟主人汇合呢,这花妖你到底能救不能?” 风疏影又打量了那兰生几眼,道:“能,不过是让他重新落根而已,左右耗费我一点妖力而已,这又有何难?” 竹熊精点点头,道:“得,你来吧!” 风疏影暗施妖力,将自己的树根从地下钻出土来,缠着那兰生,拖入土中,灌注以菁华,只须臾间,便有一株墨兰破土而出,迎日舒展,大朵大朵的兰花也悄然绽放,山坳里,瞬间异香扑鼻,直冲云霄。 竹熊精抚掌赞道:“好手段!” 风疏影笑道:“还是他本身道行高深,能幻化成人形的花妖可不多见,似我这等,若是不遇机缘,纵使修炼千年也是枉然呢。你回去报知仙长,不出十日,这花妖便会有新根生出,届时就能彻底清醒。” 竹熊精点点头:“好,那咱就走了。” 风疏影道:“慢走,不送。” 眼看竹熊精要走,空中忽然冲下一道靓影,直奔那墨兰飞去。 竹熊精和风疏影都吃了一惊,同时呵斥起来: “什么东西!” “作死!” 竹熊精一掌拍出,妖风卷地而起,风疏影也将巨根掀起,闪电般朝着那飞影缚去。 那靓影即将落地,却倏的一折身,迅疾无比的躲过了竹熊精和风疏影的攻击,飘然回旋,在空中止住,冲竹熊精发笑道:“原来是你啊。” 竹熊精定睛一看,也发笑道:“呵!原来是你!” 却说来者何人? 百花仙子是也。 她从江郎手下逃生之后,不敢往南再去,又折而向北飞奔,她的速度,不觉已经来到洛川郡,但耗费也不小,闹的身心俱疲,日前就落在这凤凰岭里休息。 凤凰岭绵延甚是广大,风疏影生在北麓山坳,百花仙子在南麓林中休息,彼此都没有发觉对方的存在。 直到方才,兰生入土,在风疏影菁华的滋润下,重新生根开花,散发出异香满地,且冲天而起,立时便惊动了百花仙子。 她是彩蝶成精,生来就喜欢采集花蜜,可是自得道这么多年以来,她遍采百花,却还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沁人心脾的馥郁花香! 这就好比嗜酒成性之人闻到了千年佳酿的味道,贪吃者嗅到了山珍海味的美食香味,哪里还忍得住?她当即飞来北麓探看。 觅着花香而来,她望见山坳里一棵巨大的枫树旁边生着一株奇异的墨兰,顿时喜欢的心神激荡,竟忽略了风疏影的幻形和竹熊精的存在! 一个不忍,百花仙子就飞奔下来,准备吸食花蜜,直等到竹熊精和风疏影齐声呼喝,一同出手打她时,她才惊觉,赶紧住手。 …… 百花仙子知道竹熊精是陈义山的坐骑,当下心生警惕,彩翼展开,准备随手逃命,同时把眼睛环顾着四周,嘴里问道:“你不是皇宫里看我与众神打闹的那个竹熊精么?怎么会跑来这里?” 竹熊精道:“咱又不是皇宫里土生土长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咱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百花仙子“哼”了一声,道:“我也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嗅到花香,特来看看。那墨兰是你们守候之物吗?” 竹熊精笑道:“可不是所有花花草草都够你招惹的,这墨兰也是妖精,只是根基受损,被咱背来这里,求风疏影帮忙重新续根的。喏,风疏影便是她,本相便是这棵大枫树了。”又冲风疏影说道:“老风,这女的唤作‘百花仙子’,是个彩蝶修成的妖仙。” 风疏影嗔道:“叫谁老风呢?” 那百花仙子道了声:“先前不知道这兰花的底细,冒失了,请恕罪!” 风疏影见她生的太过美艳,彩翼绚烂更胜过自己那一树枫叶,心中其实不喜,只淡淡说道:“不知者无罪。” 百花仙子扭头又问竹熊精:“那个恶仙呢?” 竹熊精瞪眼道:“什么恶仙?” 百花仙子冷冷说道:“就是你那个主人,姓陈的仙人!” 风疏影方才见百花仙子和竹熊精认识,以为他们是朋友,虽然不喜百花仙子过于美艳,可是也收拢了敌意,眼下一听她说话居然辱及陈义山,登时大怒,喝道:“你这贱人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说陈仙长是恶仙?!” 竹熊精也不悦道:“仙子,你干什么要辱没咱的主人?!” 百花仙子冷笑道:“怎么,只许他作恶,还不许我说?” “他做了什么恶,你说出来!”风疏影脸上怒气愈发浓厚,森然说道:“要是你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就留下当我的树肥吧!” 竹熊精搓着手道:“就是啊,咱家主人做什么恶事了?你这仙子这般不知道好歹!要是说不上来,嘿嘿也别怪咱老莫不讲情面啦。” 第334章 仙子悔悟 百花仙子瞥了一眼竹熊精,又看看风疏影,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想要留下我,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我倒是可怜你们,身为同道,瞧着又都不坏,却鬼迷心窍,对一个恶仙如此维护。” “仙长让我不要再滥杀,可你却是自己要找死的!” 风疏影娇叱一声,枝摇叶颤,红光迸发,一条黑芒如鞭似索,“唰”的从地下甩出来,闪电般扫向百花仙子! 那百花仙子忙把彩翼一振,倏忽间拔高数丈,轻而易举的躲过了风疏影的攻击。 风疏影舞动根梢,枝枝叉叉数十条纵横交织,齐头并进又往空中迅速笼去,那百花仙子振翅再飞,速度极快,拔升更高,风疏影终究是不能移根,虽鞭长而莫及,只能望高空而兴叹,喊道:“妖女,你下来!” 百花仙子“噗嗤”一笑,居高临下讥讽道:“你叫别人是妖女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什么东西?” 风疏影扭头看向竹熊精,道:“你去把她赶下来!” 竹熊精仰面观瞧,喃喃说道:“这仙子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了,瞧着比咱家主人都利索。打过她不难,就是怕打不着她啊。” 风疏影愠道:“你这样没志气是怎么当上仙长坐骑的?我若是能幻化人形,脱离此地束缚,还用得着你帮忙么?” 竹熊精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她是个彩蝶成精的妖仙,厉害着呢,你是没见识过她跟一帮神祇打斗的情形啊,委实不是个善茬儿!” 风疏影一瞪眼:“我难道就是个善茬儿么?” 竹熊精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你也不是善茬儿,咱老莫早瞧出来了。好看的雌妖都不是善茬儿,那个黄狐精也是。” 风疏影听的莫名其妙,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快去赶她下来啊!” 百花仙子冷笑道:“你们两个别琢磨了,我有言在先,就凭你们,想要留下我那是万难。就连你们敬仰的那个恶仙,跟上阳宫神联手偷袭我,到最后仍旧是让我跑了,哼!” 竹熊精一愣,随即喝道:“莫要胡说八道!咱家主人什么时候偷袭过你了?在宫里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帮你的!” “帮我?呸!” 百花仙子啐了一口,道:“就在上阳宫观风殿里,他暗中偷袭我,让我措手不及,以至于挨了上阳宫神一鞭子!” 竹熊精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鹤鸣湖畔跟一伙宫神乱斗的时候,咱家主人就在暗处看着;你到紫微宫乱窜的时候,咱家主人也在空中瞧着!要是他真想偷袭你的话,早就动手了,你还能活到现在?等到你去上阳宫的时候,主人特意跟咱老莫交待说,怕你在上阳宫神跟前吃亏,又怕你激愤之下出手没有轻重,毁了宫殿,害死无辜之人,多添罪恶,于是才下去帮你,何曾搞过偷袭?!” 百花仙子听的一愣,愕然道:“你这话当真?” 竹熊精拍着胸口喊道:“咱老莫是个实诚人,从来不说瞎话!这些事情,都是老莫亲眼看着亲耳听着的,还能有假不成?!” 百花仙子气馁道:“可是,可是——” 竹熊精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亢声说道:“可是什么可是,你真当咱家主人留不住你啊,你不是有一柄花锤么?就那样的宝贝,根本不够主人看的!只要你敢祭出去,咱家主人就能给你收了!还说什么跟上阳宫神联手偷袭你,真要那样的话,你死不死啊!” 百花仙子有些凌乱了,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是他的坐骑,当,当然向着他说话,我,我还是不信!” 竹熊精冷笑道:“你不信就回宫里去打听打听!鹤鸣湖畔那一帮被你打败了的宫神,还有那俩圣道老货,都活着呢。你跟他们扫听扫听咱家主人在湖边说了什么话!” 百花仙子嘴上说着不信竹熊精的话,可是眼瞧着竹熊精理直气壮,慷慨直言的模样,其实已经半信半疑了,听到此处,更是抛出了人证,足见所言不虚,那仙子便忍不住问道:“他说了什么?” 竹熊精言之凿凿道:“那些货求咱家主人去收拾你,主人回绝了,说自己是方外之人,不插手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那些货又求主人救他们,主人便说你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罪不至于被贬镇两百年,如今既然得脱,也是该着。你听听,这不是为你抱不平么?这不是向着你说话,为你好么?” 百花仙子呆住了,呐呐道:“他,他怎么知道我被贬镇两百年的事情?又怎么知道我没犯什么大错?” 竹熊精“嘁”的一声,脸上充满了不屑,道:“你以为你是怎么从湖心岛下脱身的?要不是咱家主人作法,你出得来么!主人仙法无边,掐指一算,前知千年,后知千年,就你那点破事,他还能不知道?” 这几句话倒是竹熊精吹嘘的。 竹熊精也不知道百花仙子到底是如何脱的,毕竟陈义山没告诉他;竹熊精更不知道陈义山既不能掐也不会算,但是吹出来这些话之后,却是连竹熊精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在这憨货的心中,他家主人就是这样厉害! 瞧着百花仙子发痴的神情,那憨货越说越起劲儿,大嘴如喷壶一样,口水四溅道:“在主人的逼迫之下,那些宫神还有圣道老货都答应不再寻你麻烦了,这分明是帮你化解你与神道、圣道的怨仇,让你得个自由身,你却骂主人是恶仙!呵!你去上阳宫的时候,主人担心你,咱老莫劝他说不要管你的闲事,可主人却说必须管你!你听听,你瞧瞧,待你还能多好?!可咱们哪能想到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这样不分好赖,颠倒黑白,亏得咱老莫之前还同情你!作孽啊!丧良心啊!” 百花仙子听的脸色煞白,彩翼乱抖,颤声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竹熊精哼道:“咱不是告诉你了么,不信回宫里去扫听扫听啊!” 百花仙子沉默了,一张俏脸火辣辣的发烧。 她已经信了。 完全信了。 其实她仔细想想那天夜里的情形,就全都明白了—— 陈义山出现的时候,何曾对她动过手?是她下意识的以为陈义山不是好人,躲在暗中就是要偷袭她的。 在上阳宫神偷袭她的时候,陈义山曾大喝一声:“宫神住手!”事后陈义山还讥讽上阳宫神阴损,这显然是在向着她啊。 陈义山当时也明明白白的解释了,可是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被伤痛懵逼了双眼,死活不信啊。 错了,全错了! 百花仙子完全理清楚了头绪,也想到那天夜里陈义山曾经说过,引动天地灵气助她重见天日的人,就是陈义山自己。 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自己这行径,真是,真是好坏不分,是非不辨,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了…… 风疏影在旁边已经听的老大不耐烦了,埋怨竹熊精道:“你跟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处?仙长是好是坏,还用特意说说吗?她就是故意诋毁仙长的,咱们打她就是了!” “不不不,不打了,我,我已经想明白了。”百花仙子连连摆手,娇艳无比的脸上一片绯红,羞愧难当道:“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了陈仙长。我,我要去找仙长赔罪道歉……老莫,仙长如今在哪里啊?我现在就去负荆请罪。” 风疏影冷笑道:“这么快就悔悟了?未免也太虚假了些吧?负荆请罪可是要光身子的,你把仙长当什么人了?纵然你想光,仙长也未必想看!” 百花仙子恼羞成怒,喝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又说这些不干不净的风凉话是什么意思!?” 风疏影道:“我的意思就是不信你悔悟!” 百花仙子反唇相讥道:“要你信么?!仙长信就行!” 风疏影扭头冲竹熊精喊话:“老莫,不要带她见仙长,她不配!” 百花仙子冷笑道:“你配!你倒是想去,可你去不了!” 风疏影被揭了短处,气恼至极:“你你你,有种你下来啊!” 百花仙子叫嚣道:“有种你上来啊!” “你,你等着!” “我等半天了!” “到处沾花惹草的臭蝴蝶!” “一潭死水似的烂树根!” “花里胡哨的妖艳贱货!” “红彤彤俗不可耐的蛇蝎妇人!” “……” 竹熊精听的头疼,喊道:“别再骂了!仙长让咱来这里办事,办完了事赶紧回颍川郡跟他汇合呢!” 风疏影道:“先帮我打她!” 百花仙子道:“老莫才不听你的唆使!” 竹熊精揉着脑袋叹道:“行行行,你们继续吵啊,仙长那边还一脑门子官司,咱得回去帮忙,打打下手,失陪了!” 百花仙子连忙说道:“不吵了,我跟你同去!” 风疏影急了:“哎你们——你们别走啊!” 竹熊精腾空而起,百花仙子振翅而飞,二妖迅疾消失在空中,只剩下幽怨的风疏影心中恨恨。 “就欺负我不能移根!哼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比我认识仙长更早么?等过了八月十五,我也能脱化人形!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低头一看,那株墨兰正开的绚烂,风疏影又回嗔作喜,自言自语道:“有他在,仙长肯定会来的,我等着便是。” 第335章 证凶 百花仙子飞行的速度极快,竹熊精虽是大妖,可单论灵活迅捷,却是远远不及她的。而眼下,百花仙子又须得仰仗竹熊精带路说情,以便于在陈义山那里挽回好感,所以只能是迁就竹熊精,把彩翼收了,只用妖术,纵妖风,踏妖云而飞行。 途中,百花仙子问道:“仙长是在颍川郡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么?” 竹熊精道:“具体闹什么事情咱还不大清楚,但偶尔在京师城隍庙里听首座说了那么一嘴,好像是有几个大神去了颍川郡。” 百花仙子又问:“都有哪几个大神?” 竹熊精回忆着,嘀咕道:“有什么南岳神君,有什么江神,还有什么洞庭湖神……” 百花仙子吃了一惊:“还有江神!?” 竹熊精“嗯”了一声:“是啊,记得是有这么个家伙。” 百花仙子立刻愤愤然,愠怒道:“那恶神也来了!” 竹熊精诧异道:“怎么,你还认识江神?” 百花仙子摇了摇头,脸色很是难看,冷冷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认识他的儿子,一个叫江郎的家伙!卑鄙无耻,下流恶毒,猥琐好色!” 竹熊精古怪的看了百花仙子一眼,道:“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他是色你了么?” “是!可是他没有得逞!我用花锤把他的脸都打烂了!哼哼” 百花仙子想起来自己骗江郎上当而后暗算得手的情形,还禁不住一阵得意,突然间又激动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说过仙长的坏话,还说要置仙长于死地呢!” 竹熊精“噗嗤”笑了,道:“让他们做梦去吧!咱就不信,这六道里有谁能干的过咱家主人!” …… 百川归海,四方同聚。且不说中岳神君、大河神、吕方、竹熊精、百花仙子等从各处齐往颍川郡聚拢,也不说被金童子和玉女清络耽搁在洛水的陈义山,还回到颍阴县辖境,说回洛神初到—— 诸神见娘娘驾临,有惊艳于她容貌的,有嫉妒于她姿色的,有忧惧于她神通的……各怀鬼胎,不一而足。 江郎是这其中最恨洛神的,毕竟洛神棒打鸳鸯,坏了他和女蛟龙融合血脉的好事,还在大年初一于陈府门口打了他一顿,闹的颜面扫地,无可收拾!这些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只恨洛神不死! 眼瞧着诸神或发呆或发痴,向来好色成性的江郎反倒是最清醒的,他凑到南岳神君跟前,附耳说道:“神君伯父,莫要忘了,这洛神就是杀害神女娘娘的帮凶啊!” 南岳神君脸色一变,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江神离得近,也听到了江郎说的话,精神瞬间抖擞,赞赏的看了儿子一眼。 只听南岳神君阴测测说道:“洛神,本君向来是住在衡岳的,不曾北往中原,可饶是如此也听说过你天下无双的艳名!本君还知道你依仗洛书法宝,由蛟龙蜕变为真龙,血脉进阶,古今难得!本君更是敬佩你的神通广大,从不把你当做等闲之辈而轻视!” 洛神娘娘微微一笑,美的云天生色:“呵呵多谢南君夸奖,娘娘我,倒也受之无愧。” “好,好,好,不是个忸怩女子,爽快直接!”南岳神君狞笑起来:“那本君现在问你一件事情,也希望你不要遮遮掩掩!你,为何要与陈义山一道谋害我妹,抢我宝贝?!” 老鳖怪和大城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哗! 合着这一帮大神乌泱泱过来,是因为这个?! 陈,陈仙长和洛神娘娘合伙杀了南岳神女?! 怎么可能?! 不过老鳖怪和大城隍转念又一想,以陈义山平时的所作所为来看,天大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这洛神娘娘又护短,把陈义山看的比亲弟弟还亲,没准儿,这姐弟俩还真的…… 却听洛神娘娘说道:“本宫在洛水,却也曾听说过南君的名头,神通既广大,香火也无边,更加性子谦和,精明强干。可是如今一见,本宫却是大失所望,原来南君不过是个糊涂蛋啊。” “放肆!” “住口!” “大胆!” “闭嘴!” “……” 南岳神君背后,护山神将、司山神官以及其余八个山神听娘娘出言不逊,对他家主人不敬重,便都纷纷上前喝骂起来。 南岳神君扭头吩咐一声:“都退下!” 一干神祇这才默然后退。 南岳神君回看洛神娘娘,幽幽问道:“你且说说,本君如何糊涂了?” 洛神娘娘笑道:“无端冤枉良善,不是糊涂是什么?” 南岳神君死死的盯着她,道:“冤枉良善?如此说来,你没有跟陈义山联手谋害我妹,夺我法宝?” “当然没有!” 洛神娘娘收敛笑意,肃容说道:“南君见过陈义山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仙人么?陈义山是我弟弟,为人刚直方正,嫉恶如仇,素来行善积德,不贪不欲!至于我,呵呵不是夸口,我那洛神宫之富丽堂皇,在神界中可算是首屈一指!我又有洛书护持,真龙为身,天下虽大,也没多少东西能入我的法眼。所以,我们姐弟俩为什么要冒着被你南君报复的风险,去杀令妹去夺你衡岳的法宝呢?” “唔” “还有,南君如此笃定我们姐弟是凶手,还这样兴师动众前来问罪。莫非是亲眼所见我们姐弟谋害令妹了?” “这……” 南岳神君心中本来有所疑虑,而今见洛神娘娘说的冠冕堂皇,义正言辞,不由得气为之所夺,沉吟不语。 江郎慌忙喊道:“洛神你不要再狡辩了,就是你跟陈义山干的!神君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是我亲眼看见了!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 “南君,听见了么?有些腌臜东西已经急了。” 洛神娘娘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过江郎,只对着南岳神君说话:“杀害令妹的凶手,与我,与舍弟都无关系。但是我却知道是谁,那便是如今急于嫁祸栽赃的江郎!” “哈哈哈”江郎大笑道:“神君伯伯,你听见了没有?这就是恶人先告状,活生生的倒打一耙啊!” 南岳神君也冷声说道:“洛神,你说不是你与陈义山倒也罢了,为何还要冤枉江郎?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如此?” 第336章 恼羞成怒 “本宫可不糊涂,更不会冤枉良善之辈。” 洛神娘娘满脸揶揄的冷笑,道:“本宫说是江郎,那便切切实实就是他。虽不是本宫亲眼所见,可本宫这边,也有证人!” “证人?”江郎挥扇喊道:“你且叫证人出来!本公子倒是要看看,哪个敢冤枉我!” 所谓的“证人”自然就是蓝羽,可是蓝羽现如今不在此处,自然是叫不出来的,但即便如此,洛神娘娘也不允江郎叫嚣,当即反将一军道:“真要出来证你,你认么?!” 江郎“哼”了一声,道:“你随随便便弄来个人指我是凶手,我也认吗?真当本公子是蠢的啊!” 洛神娘娘啐道:“你不但蠢,而且坏!” “你——” “好了!” 南岳神君“哼”了一声,打断他们的争吵,道:“洛神,休要随意攀咬,胡搅蛮缠。江神与本君交好,本君视江郎如子侄,他有什么理由要杀害我妹妹呢?” 洛神娘娘听南岳神君说话偏向江郎,极其不入耳,脾气登时就上来了,细眉一拧,几乎就要发怒,可转瞬间一想,自己是来帮弟弟摆平祸端的,不可不忍耐。于是又强捺怒气,平和的说道:“那本宫先问问南君,令妹是不是在大年初一那天,自衡岳出发,北上颍川的?” 南岳神君点了点头:“是,她是当日午后出发的。” 洛神娘娘笑道:“那巧了,江郎也在大年初一来了颍川,却是早上。他恬不知耻的带着江神府收集来的厚礼,要给我那义山弟弟拜年,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弟弟厌恶江郎为人,拒不收礼,这江郎带着怨恨悻悻而归。” 南岳神君皱眉道:“洛神所说的这些,与我妹妹遇害又有什么相干?” 江郎也补刀道:“就是,你扯来扯去,尽是无用!” 洛神娘娘道:“本宫只是想表明,在大年初一那天,令妹从南往北来,江郎从北往南回,他们两个能遇上。这个前提,南君你得承认吧?” “嗯,本君当然承认。” 南岳神君颔首说道:“江郎也说在那天遇见了舍妹,但他不是在回程的途中,而是在颍川郡府城,在陈府。他说那天,你跟陈义山联手欺辱他,被我妹妹撞见,挺身而出加以拦阻,你们姐弟俩因此迁怒于我妹妹,大起干戈……” “神君,这是江郎的一派胡言!” 老鳖怪突然开口说道:“正月初一那天,小神也来了陈府拜门,亲眼目睹江郎往陈府送礼继而被陈仙长赶走的前后所有过程!彼时,根本就不曾见过南岳神女莅临!” 大城隍嘿然一笑,道:“不错,当时,本府也是在场的,可以作证!” 南岳神君怔了怔,道:“当真?” 老鳖怪和大城隍齐声说道:“当真!” 江郎也不慌也不乱,轻轻摇晃翻江宝扇,冷笑道:“神君伯伯啊,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当然会彼此串供,联手污蔑小侄!就这个新任颍神,完全是陈义山的一条走狗!还有这个郡府大城隍,也是陈义山的门下客!” 南岳神君“嗯”了一声,道:“本君理会的。”扭头又问洛神娘娘:“遑论其他了,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明,江郎有什么理由谋害我妹。” 江郎也附和道:“对啊,神女娘娘是我的长辈,我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洛神娘娘“呵”的一笑,道:“理由其实很简单,只不好说出口罢了。因为这江郎好色如命,而且胆大包天!在回江神府的途中,他偶遇了北来的南岳神女,因为觊觎神女的姿容,便出面调戏,结果求欢不成,反被神女叱骂,恼羞成怒之余,这江郎一不做二不休,便下了毒手!” “啊?!” “嘶” “嗯?!” “……” 三神联军那边顿时发出一片惊愕之声,众神无不悚然动容,面面相觑。 因为谁都知道,江郎极其好色! 甚至在这次联军开拔的前晚,他还纵情于酒色,闹的连出发吉时都没有赶上。 洛神抛出的这个理由,让众神下意识的觉得,丝毫都不牵强啊…… 南岳神君也是悚然动容,扭头瞥看向江郎,道:“你怎么说?” 江郎的脸色变了,急忙分辨道:“她才是嫁祸栽赃啊!神君伯伯,你相信她的话还是相信侄子的话!?” 江神也慌忙凑近,说道:“神君兄,犬子的神通有多大,你应该是清楚的,令妹的神通有多大,神君兄想必更加清楚!犬子打得过令妹吗?更何况,令妹手中还有赶山鞭啊,岂能是犬子所能敌?倒是那陈义山,仙法无边,这洛神,神通广大,他们姐弟联手,才能害死神女啊!” 南岳神君听了,也觉有道理。 这本来就是他从不疑心江郎的缘由所在。 “洛神,江郎打不过舍妹的,这点,本君很清楚。” “是打不过啊,江郎初时调戏神女,神女便用赶山鞭打败了他。可是神女她傻啊,江郎自觉不敌之后,便假意求饶,而后巧言令色,哄的神女上了当,竟被这歹毒之辈骗走了赶山鞭!趁着神女失去了最强法宝,这江郎便以翻江宝扇扭转战局,击败了神女!神女要逃走,这江郎竟穷凶极恶,现出原形,以猪婆龙之身,将神女给吞吃了!” 洛神娘娘一口气把事情原委说出来,这些话里既有陈义山转告她的部分,也有她自行推测的部分,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可所说所述与实际情况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出入了。 “你,你——” 江郎吓得面如土色,有句话竟然差点脱口而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亏得江神眼疾手快,猛地扯了他一把,喝道:“好好说话!” 江郎这才惊醒,把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去,但一颗心怦怦乱跳,身上汗流浃背,实在是被吓到了。 他原本以为洛神是强出头,指认自己逞凶也不过是胡乱攀咬,说有证人亲见也是大言欺人,可是没想到,这洛神竟然是真的知道当天所发生的一切! 就如亲眼所见一样! 可问题是,当时所在的荒野渺无人烟,连土地神都被自己灭口了,甚至连林子里的飞鸟都没放过,怎么可能泄露出去呢?! “神君,你看,这江郎已经完完全全的心虚了。”洛神娘娘伸出柔荑玉手,指着江郎,冷笑不止。 南岳神君眉头轻锁,已经稍稍起了些疑心。 江神见势不妙,突然咆哮一声:“洛神,你坏事做尽,还敢嫁祸我儿,我跟你拼了!”冲儿子使了个眼色,立时就朝洛神扑了上去。 江郎会意,知道事不宜迟,就要在这个时候发难! “辱我清白,岂肯干休?!本公子也跟你拼了!” 他大吼一声,跟着亲爹扑上,左右包抄,竟然是要趁此机会,合力灭掉洛神娘娘! 第337章 神战 江神、江郎父子暴然发难,颇出南岳神君意料之外,但是对于洛神娘娘来说,却是好事,她早就巴不得他们赶紧出手了! 只要打,就有机会除掉这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洛神娘娘并无十分把握能赢得过江神,可她自有牵制江神的办法,只要牵制住江神,灭江郎那厮还是易如反掌的。 在“咯咯”轻笑声中,洛神娘娘玉臂舒展,左手微微一挥,早有法宝闪烁出来,当空绽放出千道瑞光,叠起祥云百层,立时便把江神挡在了外围。 “洛书?!” 江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洛神一出手,便把自己最大的仰仗给抛了出来! 上手即压箱底的法宝,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却说那洛书展开来,大如席面,明光璀璨,耀的诸神都不敢直视!再加上瑞光祥云环绕的缘故,纵然是南岳神君瞪大了他那一双如电神目,也看不清爽。 而江神左冲右突,纵然是心急如焚,也无法突破那洛书的屏障,急促间难以攻到洛神的跟前。 倒是江郎,也被洛书的光芒刺痛眼睛,惶遽之余,还不及反应,便被洛神娘娘“网开一面”,让进了攻击范围之内。 “小畜生,这次你死定了!” 洛神娘娘吃吃发笑,瞬间逼近江郎。 江郎吓得头皮发麻,慌忙去展他的翻江宝扇,但双手颤抖,一时间竟没能展开,忽听见半空中“哗”的一声响,惊抬首,却见是洛神娘娘的右臂迎风暴长一丈有余,穿云透雾,右手已经化为龙爪,如雷霆般骤落,瞬息间便按在他的头上! “呀!” 江郎只觉脑门骤紧,有股巨力箍在了头上,心下顿时慌了,急叫道:“爹!爹啊!” “叫娘也没用了!小畜生纳命来!” 娇叱声中,洛神娘娘爪下用力,正打算把那江郎的脑袋捏碎,却忽然觉得爪中一空,那厮竟脱身而去了。 “咦?!” 洛神娘娘稍稍吃惊,暗思:“那小畜生还真有一套!”收回龙爪一看,却只有一把厚厚的鳞片! “儿子?!你怎么了?” 江神被洛书挡住,看不到别处的情形,只能是焦躁大叫。 江郎声息孱弱的回道:“爹,儿子没事了……” 三神交手,来往极快,犹如电石火花之一闪,便见胜负分际,众神几乎都没有反应的机会。 此时得空,诸神都凝眸去看,却见一条巨大的猪婆龙在云层中勾头乱蹿,从洛神身边逃了出来。 原来,在洛神娘娘奋力的一抓之下,那江郎痛彻心扉,当场吓尿,竟现出了原形,反倒是救了他一命! 猪婆龙虽然丑陋,可是身重甲厚,更兼头小鳞多,所以能从洛神娘娘的爪下脱逃。 可即便如此,那江郎半个脑袋上的鳞甲都被洛神姐姐抓掉了,闹的满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江神听见儿子没事,稍稍松了一口气,转首怒叫道:“老白、老汉,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白水大神和汉水大神刚才是看呆了,一时间没有醒过神来,而今听见江神呼喝,哪敢迟疑,立刻左右交攻,绕过洛书屏障,叫嚣着朝洛神娘娘扑了上去。 江神突破不了洛书屏障,便转身折向,也要绕行,洛神娘娘早知其意,口中默念,伸手一指,喝声:“疾!” 那洛书“呼”的横移了出去,正撞在江神身上,如被褥般卷裹起来,瞬间就把江神给包了个严严实实。 “混账!啊啊啊”江神气的七窍生烟,大叫道:“洛神,你我正大光明斗一场,看看究竟是谁的神通厉害!” “才不要呢。”洛神娘娘冷笑连连:“你可不配说‘正大光明’这四个字呢。” “洛神休要猖獗!” “我们来也!” 白水大神和汉水大神要在诸位同道跟前显露威风,自然都把气势造的足足的,攻击未到,嘴遁先到。 洛神娘娘瞥了他们一眼,思忖道:“本来想先灭掉小畜生,可这俩蠢货却抢着找死,也罢,顺天应时来吧!” 娘娘把身子往高空中一拔,早杳无踪迹。 白水大神和汉水大神都止住身形,齐齐引颈仰望。 一个喊道:“有种就不要跑!” 另一个叫嚣着:“什么不亚河江,八水正神推第一,我呸!洛神也不过如此!有种下来啊!” 那边,江神还在洛书里挣扎…… 另一边,大城隍悄悄问老鳖怪:“洛神娘娘是跑了吗?” 老鳖怪冷笑道:“跑什么跑?就这俩货,或许连我都不如,值什么能把娘娘吓跑?” “嗷” 忽然间,一道龙吟自九霄之外落下,穿云裂雾,惊天动地! 诸神当空,无不骇然变色! 虹开霭散中,但见一条长达二十余丈的青色巨龙探下头来,目如金钟,赤光明灭,须垂白玉,晶莹剔透,一呼一吸之间,吞烟吐雾,水汽氤氲,蓦地一摇身子,尾巴“呼”的横扫出来,正中在下头叫骂的汉水大神! “砰!” 那汉水大神自认也是八水正神之一,不虚洛神娘娘,可这一下就露了底! “啊啊啊啊噢” 那汉水大神的惨呼声持续不绝,遽然落下云头而去,最终随着戛然而止的一声“噢”,彻底不闻声息。 众神这才知道,原来,八水正神彼此之间的神通差距竟如此之大! 洛神以真龙本相,一记神龙摆尾,便能秒杀以河蚌之身出道的汉神! 白水大神见状,登时吓得面无人色,眼见青龙垂目,俯瞰向他,不禁更是惶遽。 是退还是进啊……白神正思量之际,猛然听见一道劲风扑落,仰面看时,却是洛神娘娘那巨大的龙爪当空罩下! 白水大神不再思量了,一个字,跑! 他把神通施展到最大,身子先往前一蹿,从龙爪下溜出去,然后又现出原形,乃是一只大如斗牛的白头水鸭,扑棱起翅膀,“簌簌”狂飞! 青龙口中喷出一团雾来,似是不屑,四爪按云逐风,往前只一赶,便掠过了那白头水鸭,回首探爪,轻轻一按,早把那白头水鸭捏住,举起来,凑到眼前,冷笑道:“臭鸭子,就凭你,也敢与本宫动手?!” “呱呱!” 那白头水鸭怪叫了两声,拼命挣扎,却哪里能从龙爪之下脱身? 眼看青龙巨口在前,只须上下颚那么一碰,就能把自己给生吞了……白头水鸭哪里还敢托大,慌忙喊道:“洛神娘娘,咱们系出同门,都是八水正神啊!饶了小神吧,小神再也不敢在娘娘面前放肆了!” “系出同门?本宫是龙,你是鸭子,哪个跟你系出同门?!” 喝声中,龙爪死死一攥,那白头水鸭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脖子伸的老长,肥硕的鸭身却像缩水了一样,被捏成了一团! 一股香火气散开,两盏幽灯寂灭,白头水鸭大眼翻白,脑袋歪倒在一侧,不动了。 死了。 可怜这鸭,修行数百年而得道,好不容易成就神位,却因胡乱掺和大神之争,就此一命呜呼。 “咚!” 洛神松开龙爪,信手一抛,那白头水鸭的尸身远远的飞了出去,却正巧砸中潜首缩尾的猪婆龙——江郎。 “小畜生,你过来呀!” 第338章 罪有应得 诸神谁都没有想到洛神娘娘会如此的“不讲情面”! 她与白、汉身为神界同道,还都是水神,而且又都属于河江八水一系中,可动起手来,却是这样的干脆利索! 须臾间,白水大神被活活掐死,汉水大神则生不见影、死不见尸,老猪婆龙被困,小猪婆龙受伤……这洛神娘娘可谓是“心狠手辣”! 在她这种霹雳手段的威慑之下,不但南来诸神纷纷骇然,就是老鳖怪以及大城隍都悚然动容。 这,这下闹的也太大了吧! 小猪婆龙被吓的最惨,他眼瞧着他爹还在洛书的裹缠中挣扎,又见洛神的真龙本相目露凶光,阴测测的盯着他,顿觉浑身打颤,白头水鸭的尸身就挂在他那血肉模糊的大脑袋上,可他连动都不敢动,只藏在南岳神君背后,凄惨的喊道:“神君伯伯,我们都是来帮你的啊,你怎么不管我们安危?这,这洛神是要杀光我们好灭口啊!” 洞庭湖神等也都目光幽幽的盯着南岳神君。 虽然,白、汉二神是听从江神的调遣才来随行助阵的,可说到底,人家两位助的是你南岳神君的阵,结果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一个照面便被洛神生生干掉了……你南岳神君是不是有点太搓了? 大家是不是不该给你助阵啊? 南岳神君是没料到洛神敢当着他的面直接进行杀戮,白、汉二神的死也把他惊到了,直到小猪婆龙开口哀求,他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目中电芒闪烁,如火光熊熊腾燃,南岳神君面孔狰狞的死盯着洛神娘娘,叫一声:“好一条青龙啊!你也太狂妄了!” 洛神娘娘浑然不惧,反问道:“狂妄?本宫哪里狂妄?” 神君喝道:“你竟然敢当着本君的面,杀害本君请来的同道神友?!你是丝毫不把我等南来诸神放在眼中!旧仇未报,新怨又添!洛神,此事决不会善罢甘休!” 南来诸神听见这话,都是精神一震,当即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 “不但狂妄,而且猖獗!” “两仇并举,一起报了!” “不要与她善罢甘休!” “……” “呵呵呵” 洛神娘娘收了本相,恢复人形,发出一阵冷笑,道:“南君这话就有些奇怪了,白、汉二神是我河江八水一系的正神,跟你五岳神君可没什么关系。我灭他们,也不须跟你南君打什么招呼。更何况,他们作恶多端,不配为神,死有余辜!本宫辣手屠戮他们,也是为河江八水神界清理门户的。这跟把不把你南来诸神放在眼里有什么关系?” 南岳神君听的一愣:“作恶多端?他们做了什么恶?” 洛神娘娘妩媚的一撩秀发,徐徐说道:“那便讲来话长了。先说白头水鸭——这南阳郡内有一处大水,唤作丹湖,丹湖神是鸳鸯成精,同为飞禽,倒与白头水鸭交好,结为了兄弟。后来,这白头水鸭瞧见丹湖神的妻子美貌,便色迷心窍,竟亲手害死了他自己的结义兄弟,抢走了鸳鸯弟媳,还将几个鸳鸯侄子屠戮的干干净净!哼哼,这种歹毒的神祇,实在是不配与本宫并列!本宫早有杀他之心,只是他在南,我在北,等闲时候不得空相见,会晤时又不得其便,才让他多活到过完年……可巧,今天他倒敢自己出来作死,撞在本宫的龙爪之下!呵呵呵本宫不杀他祭天,也对不住我河江八水一系正神的名声啊!” 南岳神君怔了半天,难以置信道:“有这种事情么?” 洛神娘娘冷笑道:“这白头水鸭抢走的鸳鸯弟媳还在他的白水大神府邸内呢,南君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问问的嘛,反正距离也不远。” 南岳神君旁边,洞庭湖神低声嘀咕道:“神君,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的,我隐隐约约也曾听谁说起过……” “嘶!” 南岳神君刚刚还说白水大神是自己的神友,而此时雀被洛神娘娘爆出来如此一桩丑事,顿时又羞又恼,勃然的气势也弱了不少,道:“白水大神要是这样穷凶极恶,死了也是活该。那汉水大神又有什么错!” 洛神娘娘啐了一口,道:“汉水大神做的‘好事’嘛,与白头水鸭不起来,倒也不遑多让。南君可以扭头问问藏在你身后的猪婆龙侄子,他们江神府很了解的。” “本君现在是问你!” “江夏郡有六户采珠人家,共计三十七口人,一夜之间被灭了门……请你南君猜一猜,是谁干的呀。” “你是说,汉水大神做的?” “呵呵呵他是河蚌成精,由妖道入的神道,可妖怪习性至今仍旧没能脱退干净,伤人害命的事情做起来是得心应手。他恼恨有人养蚌采集珍珠,怪人家害了他的同类,便将那几户人家全灭了门。” 南岳神君扭头看向小猪婆龙,不可思议的问道:“真有此事?” 小猪婆龙嗫嚅道:“那些采珠人也是太贪婪,害死了不少蚌类,汉水大神恼恨他们,也算是理所当然……” 洛神娘娘把妙目一瞪:“理所当然?我呸!若是那蚌精不去当什么汉水大神,不享人类香火去成就他自己的神道,就以堂堂蚌精的身份去杀那些采珠人,本宫也还敬他赞他!可他一边自持正神身份,享受着人类的供奉,一边又辣手屠掉正经的生意人家,那便是神界赤裸裸的败类了!六户采珠人家,三十七条人命,养蚌采珠,从不滥杀,更没下汉水害他的亲族,凭什么就该被被他活活灭族?!” 南岳神君被质问的彻底无话可说,心中反倒暗自懊悔,来的时候就不该随随便便的带那么多神祇…… “神君休要听她信口雌黄!” 江神终于从洛书中挣扎脱身,叫道:“洛神,你自己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么?!白神、汉神都被你给害死了,死无对证之下,当然由得你胡乱冤枉!你这贱婢,残忍害死老夫的两位兄弟,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洛神娘娘“嗤”的一笑,道:“哟,老丑货,终于从本宫的洛书里钻出来了?” 江神骂道:“贱婢休要得意!方才老夫是给你留着情面呢,没有动用法宝罢了,不似你,竟是冲着害我们的命来出手!嘿嘿嘿既然你这样狠毒,那便休怪老夫也不客气了!” “老丑货,要打便打,哪有如此之多的废话!”洛神娘娘骂了两句,把洛书一指,又朝着江神裹去。 江神识的那洛书的厉害,哪里敢还往前面凑,扭头就往己方阵营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贱婢!你是龙,老夫也是龙!你有洛书,老夫难道就没有江扇么?儿子,快点把宝贝拿来!” 第339章 真龙幻化 江郎因为受洛神惊吓太过剧烈,畏惧她极深,因此虽然听见自己亲爹呼喊,也不敢上前,只把手里的翻江宝扇往空中一丢,喊道:“爹爹接住宝贝!” 江神暗骂儿子窝囊,手起一股神风,将那翻江宝扇召之入掌。 “哗”的一声,江神挥手展开了扇面,口中念动神诀,瞬息间便把宝贝祭在了高空,对日而悬! 那翻江宝扇迎风变大数十丈,朝着洛神娘娘轰然罩下,扇面上江水滔滔,波浪翻滚,携铺天盖地之威,覆压而下! 这宝贝,是江神凝聚万里长江水宝之利,收敛无数水族弄潮之能,祭炼近千年而成的神器,可囊尽江水,吞没万物,倒灌乾坤,啸涌天地,堪称是神界至宝,端的是厉害无比! 江郎的神通远远不及他爹老猪婆龙那般广大,因此纵然是拿着翻江宝扇也不能施展出这宝贝的十分之一威力,可是江神一旦持宝入手,放开了手脚,施尽神通,那这翻江宝扇,就绝不可以等闲视之了! 洛神娘娘跟江神府打交道千百年,对彼此的底细都很清楚,当然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哪里敢直撄锋芒? 她“咯咯”娇笑,把洛书一展,在千条瑞光环绕中,倏的消失不见,径直从那宝扇下逃走了去。 “贱婢哪里逃?!” 江神站在翻江宝扇一侧,低头凝目观望,漫空搜寻洛神娘娘的下落,却不见踪迹。 这老猪婆龙暗自焦躁,心里忖道:“那贱婢到底是修炼成了真龙本相,善于变化,隐藏起行迹来,连老夫这双神目也寻觅不到!” 观战的南岳神君也运起如电神目,四下里逡巡环顾,去找娘娘的下落。 老鳖怪还有大城隍都带着手下躲得远远的,个个瞪着眼乱看,睁眼瞎似的搜找洛神。 洞庭湖神望了几眼,不见洛神端倪,便忍不住凑到南岳神君旁边低声问道:“神君兄,那洛神是逃走了吗?” 南岳神君摇了摇头,道:“没有,她还在附近,只是变化了行迹,不好寻见罢了。” 洞庭湖神吃惊道:“她能凭空把自己变化成为虚无吗?!” “倒也不是。” 南岳神君沉吟道:“本君听闻,真龙本相,能变大也能变小,能升也能隐。变大时,可以吞云吐雾,遮天蔽日!变到微末之时,则可小如芥子,渺如沧海之一粟!升则凌驾于九霄云外,隐则潜伏在涟漪碧波之间。她虽然不可能凭空把自己化为虚无,但咱们要想找到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 洞庭湖神越发震惊,道:“她竟如此厉害么?可是那江神不也是龙吗?” 南岳神君哑然失笑道:“此龙非彼龙,江神是猪婆龙出身,往高了说,勉强也可算是龙之一种,其实却并非真龙!他们这一脉,在真龙眼中,是被鄙视为杂脉的,比之蛟龙都远远不如!” “哦原来如此。” 江郎躲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议论自家血脉,又是羞愧,又是恼怒,忍不住纵声说道:“神君伯伯,家父是替你出力的,你不帮忙倒也罢了,还在这里说我家的风凉话,让小侄很是瞧不起!” 南岳神君老脸一红,道:“贤侄休要怪罪,本君也正在搜寻洛神的下落。” 江郎忿忿说道:“我们都是为神君伯伯的私事而北上讨还公道的,神君伯伯却始终置身事外,不肯出手,结果连累的家父受辱,小侄受伤,白、汉两大水神更是惨遭屠戮!而今,伯伯若是再不尽全力去找到并灭掉洛神,替我们报仇的话,以后在天南神界,谁还肯尊伯伯为诸神领袖,百神翘楚?!” 南岳神君听见这话,便很有些不悦,“哼”了一声,幽幽说道:“本君什么时候置身事外了?本君之所以没有仓猝出手,完全是因为本君妹妹被害一事很是蹊跷!你说是洛神联手陈义山所致,可洛神却说是你干的!这是是非非还没有弄清楚,你要本君怎么出手?!难道上来就杀洛神吗?届时,大河神一旦怪罪下来,是贤侄你担着,还是本君担着?” 江郎冷笑着讥讽道:“原来神君伯伯还怕大河神啊。” “你这小辈放肆!” 南岳神君怫然变色,冷冷说道:“本君自然不怕大河神,可是我等跨境北上,本来就是理亏的!再在中原大动干戈,诛杀大神,那便是掀起神界的动乱,挑起南北的大战!大河神追究也就罢了,倘若中岳神君也出面怪罪,到时候怎么收场?!小辈不知道厉害,只知道搬弄口舌,哼!” 刚说了几句话,还没等到江郎还嘴,南岳神君便突然感觉头顶上风声有异,似是有什么大物靠近! 神君慌忙抬首观望,猛然瞧见一张巨大的龙口从云中悄无声息的探下来,利齿如刃,正迅捷无比的朝着江郎的脖颈咬去! 原来是洛神变化本相,先以芥子之微末形体藏匿在云雾之中,悄悄的潜行过来,距离江郎很近的时候,又突然变化,准备以巨口利齿咬死江郎! “快闪开!”南岳神君大吼一声。 “嗷” 洛神见行迹已漏,便索性啸出一声龙吟! 这声咆哮,因为太出其不意,又距离太近,直震得南岳神君身旁诸多山神东倒西歪,一起惊呼着四散逃开! 连洞庭湖神还有手下碧娥、湘神、沅神、资神、汨罗神等也都莫名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奔走! 江郎首当其冲,更是吓呆了。 抬头瞧见巨口咬下,他竟傻傻的站着,不知道躲避。! 南岳神君不能不管江郎的死活,当即喝一声:“且住!” 袍袖一挥,无边神力激荡了开来! 一道道神光如涟漪弥漫,空中只听“嗡”的一声颤音,诸神立足不稳,齐齐从风头上坠落,惶遽中又连忙稳住身形,骇然相顾时,赫然看见连天空都像是被撕裂开了一条细微缝隙! 南岳神君全力一拂之威,竟厉害如厮! 洛神的真龙本相受此巨力冲击,立时被掀翻! 可饶是如此,她那龙口之中的利齿,也已经在江郎的脖颈上刮了一下。 一大块猪婆龙的血肉不翼而飞! 江郎痛的几乎晕死过去。 “贱婢,纳命来!”江神终于找到了洛神,眼瞧着她被南岳神君巨力打翻,立时便把翻江宝扇罩下! 第340章 抛山镇龙 江神感觉自己在南来诸神跟前算是丢了大脸面了! 在河江八水一系正神中,他老猪婆龙排名第二,号称是仅次于大河神的“南水领袖”,坐断东南,法力无边!平时又声称对付区区洛神根本不在话下,结果今天一交手,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先下手也不为强,反被人家的法宝困住许久,眼睁睁瞧着两个小弟死于非命,目睹亲儿子脑袋被打的血肉模糊! 好不容易从洛书中脱困之后,眼看他祭出翻江宝扇要重振雄风了,结果人家洛神娘娘又以真龙幻化之术,在众神目睽睽之下,玩起了捉迷藏,躲的是无影无踪,闹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江神想打架都找不到人影! 可怜老猪婆龙睁眼瞎一样在空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焦躁中,傻儿子又被人家洛神偷袭得中,脖子上生生刮掉一大块肉,闹了个凄凄惨惨戚戚! 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江神快要气疯了! 而今,南岳神君终于动手,施展大神通“搬山填泊”,一招便掀翻了洛神娘娘的真龙巨身! 江神凭此机会,总算是找到了洛神所在,也看的清清楚楚了,喜出望外之余,他哪里肯错过这等下手的好机会? 怒骂声中,他把翻江宝扇狠命的砸了下去! 江神是打定了主意,凭借宝扇中一江之水的重量,就算是压,也要把洛神给活活压死! 洛神娘娘被神君的“搬山填泊”之术击中,委实不大好受,巨身翻转,几乎失控!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也仍旧觉得心脏狂跳,胸腹气闷,眼瞧着江神又趁机对自己下了死手,她连忙把洛书又祭了出来! “轰” 两大法宝在空中就此直面相撞! 磅礴的神力瞬间漫溢四散! 瞬息间,红日失光! “呜呼!!” 巨大的啸声中,空中掀起一股飓风来,平卷横推,惊的诸神再度远远逃开,唯恐自己被波及到。 唯有南岳神君波澜不惊,凝立着不移不动,观摩战局,听着江神和洛神打嘴仗: “嘿嘿贱婢,老夫倒要看看,你能顶多久!” “呵呵老杂种,本宫也要瞧瞧,你能撑多久!” “休要逞强,老夫这一江之水,分量之重,可抵你百条洛水了!” “啧啧啧可惜啊,本宫是真龙之身,你再加一江之水,又能怎样?!” “……” 南岳神君皱眉不语,他眼见翻江宝扇虽然是压在了洛书之上,却无法再往下更进一寸! 江神枉自神通广大,却在血脉上吃了亏,法宝也没能超过洛书,所以纵然他吹胡子瞪眼满脸杀气,却仍旧不能奈何稍逊他一筹道行的洛神。 洛神气定神闲,浑然没有一丝一毫要落败的迹象啊…… 远远躲开的南来众神,也议论纷纷: “这洛神居然这样厉害,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 “是啊,她还只是八水正神之一,修为尚且如此高深,那大河神该是何等神通啊?” “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神界同道啊。” “嗯咱们自己在天南坐井观天,却不知道天外有天啊!” “诸位觉得,大河神跟南岳神君相比,孰高孰低?” “这个,也不大好说吧?” “……” 南岳神君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心中不免有些尴尬和腻歪,他暗暗思忖道:“我妹妹的死因虽然还有些疑窦,但是洛神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上来就下死手,已然搓动我方锐气了!今番,要是不把她拿下,任由她在这里耀武扬威,我方诸神怕是要全部胆寒泄气了,我在天南神界的威望也真要被她扫于地下了。也罢,先拿下她,再好好盘问……” 想到这里,南岳神君便出神音喝道:“洛神,本君原本想与你动手的,快认输吧,不要再打了!” 洛神娘娘哪里理会?只冷笑道:“神君不信本宫的话,本宫也无可奈何,你想动手,便动手吧,只要不怕河山玉碎!” 南岳神君也是存了个“先礼后兵”的主意,耳听着洛神娘娘并不肯妥协,又拿“河”来威胁他,登时恼了,阴测测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君就当真不客气了!回雁峰神,祝融峰神何在?!” 他带来的十名山神手下,有两位远远的躬身答应道:“属下在此!” 南岳神君皱眉叱道:“躲那么远干什么?!胆小怯懦,要你们何用?!过来!就站在本君身后,保你们无虞!” “是!” 回雁峰神还有祝融峰神满脸愧色,慌忙答应着,急匆匆飞到了南岳神君的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神君有何吩咐?” 神君冷声道:“听本君号令,抛山,镇龙!” “遵命!” 齐声应承之下,回雁峰神还有祝融峰神立时便念动口诀,挥动神掌,施展起本部神通来——但见他们各自的掌心里,都有一座小小的山峰如漩涡般涌现出来,轻轻一挥,便都朝着洛神娘娘的真龙巨身落去! 那两座山峰迎风变大,等到了真龙近处时,已经有数丈之巨! 洛神娘娘正以神通驱使洛书跟江神死拼,哪里能躲得开回雁峰神和祝融峰神的“抛山”之术? 两座山峰瞬间便压在了她的龙身之上! 她咬了咬牙,嘶声说道:“好一个趁人之危的南岳神君!本宫见识了!”奋力稳住身形不动。 如此一来,南来诸神便觉更加惊悚! 谁都知道“抛山”之术意味着什么,别看那两座山峰不如实际的回雁峰和祝融峰大,但重量却与实际无异! 这回雁峰号称“八百里衡岳七十二峰之首”,又称“南岳第一峰”,虽然不怎么高,只有三百尺而已,但是分量却极重! 至于那祝融峰,则是高耸入云的极峻之峰,以三千九百尺之危雄峙南天!乃是衡岳七十二峰的最高峰! 这两座山头有多重可想而知! 洛神娘娘能在抵御江神的同时,还能生生抗住衡岳的两座主峰压迫,实在是令诸神骇然变色! 南岳神君也觉惊愕,他眉头紧锁,喃喃说道:“到底是真龙之身,有翻江倒海之力,足可抗山啊!不过,本君倒要瞧瞧,你能抗几座!芙蓉峰神,天柱峰神何在?再为洛神加加料吧。” “遵命!” 又有两个山神越众而出,要施展神通,抛山镇龙! 在远处观战的老鳖怪脸色难看至极,他冲大城隍说道:“洛神娘娘危险了,老鳖得出手啦!城隍兄,再帮我催催大河神吧。” 第341章 天南离火罩 空中诸神,除了南来那一方之外,洛神这边,就只剩下老鳖怪和大城隍了。 倪神将和刀先锋等一干虾兵蟹将小神祇们,早就受不住大神之战的波及而被扫落,逃回颍水去了。 大城隍手下的神官、神将、司公们,也抵不住巨大的神威压迫,躲的无影无踪。 …… 大城隍虽然老奸巨猾,可是他知道江郎撒了弥天大谎,刻意诬陷陈义山,秉着正神的良心,他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这大战还发生在颍川郡内,是他的辖境,他不敢也无法逃避!因此,虽然惶恐不安,他也一直没跑,始终跟老鳖怪站在一起,观摩战局。 眼下,他自然瞧得出局势对洛神娘娘极为不利! 对此,大城隍也很焦急,他想上手帮忙的,但是他的神通左右不了局势,在这些真正的大神跟前,他的修为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只能是老鳖怪出手! 大城隍道了声:“小心!”而后赶紧连发香词。 老鳖怪虚幻之身飘忽上前,叫道:“南来的同道们,不要欺我们太甚!” 芙蓉峰神跟天柱峰神被他喊的一愣,都暂止了神通。 南岳神君冷笑道:“怎么,你这新上任的颍神,又有什么话说么?” 老鳖怪嘿然:“神君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是非对错,只知道以多欺少,恃众凌寡,我当然有话说了。你糊涂!而且,愚蠢!我怕你随后无法收拾局面啊。” 南岳神君脸色一变,喝道:“一个连人形都没能脱化出来的小神,也敢出来打本君的横么?!” 屈指一弹,早有道神光迸射,轰然声中,把老鳖怪那虚幻之身击的粉碎! 大城隍见状,悚然变色,吓得是浑身打颤。 南岳神君瞥了他一眼,道:“地方,你有没有话说?” 大城隍咽了口唾沫,道:“本府没有什么话说,不,本府有话要说!本府也不服你!” “呵随你。” 南岳神君十分不屑的讥笑了一声,扭头喝道:“芙蓉峰、天柱峰,你们二神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抛山吧。” “是!” 就在此时,“哗啦啦”一声巨响从地面上传出,有水波高高溅起,竟达千丈之高,再度惊住了诸神! “水遁?” 洞庭湖神对水系正神的法术熟悉无比,一看那水花便知端倪,连忙提醒南岳神君道:“神君,这水波中藏有猫腻!” “呵呵呵” 南岳神君冷笑道:“是那老鳖怪在作妖而已,且看看他还能有什么手段!” 当下也不管不顾。 “镇!” 随着芙蓉峰神一声断喝,山体幻象已经抛下,朝着洛神娘娘的龙首砸落,眼见就要击中,却有一道黑影“倏”的从水波中极速旋出,不偏不倚,正撞在峰腰上! “嘭!” 巨响声中,那芙蓉峰的山体幻象竟然被撞的粉碎! 芙蓉峰神也“呕”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香火气来! “咦?!” 南岳神君吃了一惊,心想:“倒是小看了那老鳖!” 这时候,天柱峰的山体幻象也已经朝着真龙抛落,那黑影在空中旋飞,又准备撞来,吓得天柱峰神赶紧收了神通,又召回幻象,道:“神君,那厮捣乱!” 南岳神君勃然大怒,骂道:“小小鳖怪也敢这样放肆?!” 抚掌一挥,火光百丈,烈焰纷飞,空中的水浪受这炙热催发,立时间就化为虚有! “定!” 随着南岳神君一声“定神术”的诀法喝下,那旋飞的黑影也倏的止住,内中露出来一只老牛般大小的黑鳖,正是现任颍神的真身! 他的水遁被破,身子被定,只能是叹息一声。 面对南岳神君这等大尊,道行犹如天差地别,实在是无能为力也! “你是非要掺和本君的事情了?!” 南岳神君阴测测的问道。 老鳖也不怕也不慌,笑道:“不平则鸣,我虽然是小神,但也不怕为洛神娘娘打抱不平。” “好,那你就替她担着吧!” 南岳神君喝道:“天柱峰神,抛山镇鳖!” “是!” 天柱峰神再度施展神通,山体幻象陡然落下,老鳖水遁被破,身子被南岳神君定住,不能动弹,只能是眼睁睁瞧着那天柱峰砸在自己背上。 “砰!” 老鳖一张黑脸瞬间变得通红! 南岳神君消了“定神术”,解开了对老鳖的束缚,冷笑道:“你才享受了几天香火?就学大神们抛头露面?下去吧!” “嘿这分量虽然重,我也能扛得住。” 老鳖居然没有坠落,生生的抗住了天柱峰的压迫! 南岳神君老脸一红,不再吭声,只是伸手一指,迸射出一道神光渗入那天柱峰的山体幻象中。 山体幻象随之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 老鳖则是骤觉负重倍沉! 猛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扛不住,力尽气泄中,偌大的鳖身驮着山体幻象,直挺挺便往下坠,可是他嘴里却温吞吞的笑道:“库库库能叫南岳神君亲自动手,我这番不自量力,倒也算值当啦。” 轰然一声落入颍水之中,瞬间激起浊浪滚滚,也不知道砸死了许多水族生灵……片刻后,重归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不见老鳖现身。 大城隍敢怒不敢言,心中只是一个劲儿的念叨:“快来吧,大河神!再不来,你的地位就不保了!” “紫盖峰神,烟霞峰神,去,让洛神领教领教你们的分量吧。” 压下了老鳖,南岳神君重新吩咐手下,再抛两座山峰,誓要把洛神彻底镇压! 紫盖峰神、烟霞峰神得令而出,施展神通,将两座山峰压在真龙身上,一在龙头,一在龙尾。 洛神娘娘终于是顶不住了,巨大的龙身开始缓缓下移。 江神当即察觉,“嘿嘿”发笑道:“贱婢不行了!此地,要坠龙了!” “嗷!!!” 一声龙吟,洛神娘娘忽然间奋力扭动龙身,竟抖落了四峰,舍了洛书,不顾江神,双眼血红着,朝南岳神君冲了过去! 如此一来大出诸神意料,可也是浑身上下破绽百出! 那江神立时便把宝扇挥落,轰然声中,早击中了真龙腰身! 那一江神力是何等之重?! 疼的洛神娘娘是厉声惨呼,但她仍旧不管不顾,踩风踏云,朝着南岳神君扑去! 她是唯恐自己被镇压之后,南岳神君再去找陈义山的麻烦,所以不顾一切,拼着受伤,也要重挫这个糊涂大神,为弟弟去一强敌! 南岳神君见她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朝自己扑来,也吃惊不小,仓促之际又怕她有什么诡计,连忙合掌拍动,祭起一个神器来,如蒸笼似锅盖,抛在空中大开大合,“唰”的一声,竟将洛神娘娘那巨大的真龙之身给收了进去! “呼!!!” 神器合住,内中大火熊熊,浓烟滚滚,已是剧烈的焚烧了起来。 “哈哈哈” 江神抚掌大笑道:“神君,那贱婢入了你的天南离火罩,不出一时三刻,就得化为灰烬啦!” 南岳神君摇了摇头,道:“本君原不想如此的……” 第342章 风云再起 陈义山在洛神府已经等了许久,觑看着堂上的沉香燃烧殆尽,而他的神姐姐还是没有露面,渐渐按捺不住心头焦虑,皱眉问道:“金童子,我姐姐到底在不在家?这都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见我?” 金童子虽然健谈,可是到这个时候也无话可侃,只讪笑道:“嘿嘿嘿在啊,娘娘当然在的,不然让小舅舅你在这里等什么呢?” 陈义山霍然起身道:“不行了,我等不及了!颍川家中委实有急事,若回去晚了,肯定要出天大的篓子!姐姐既然不肯出来,那我就进去找她!” 金童子慌忙拦住,道:“娘娘说了,南岳神君那档子事她早已经摆平了,根本不足为虑!小舅舅你急什么?再说了,娘娘现如今是在内室更衣换装打扮的,小舅舅过去怕是不大方便吧?” 陈义山冷笑道:“姐姐之前梳洗打扮的时候,也没有背着我!而今又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休要拦我!” 金童子抱住陈义山的胳膊,“嘻嘻哈哈”贱笑道:“哎呀小舅舅,我的好舅舅,稍安勿躁,再略等片刻。” “你起开,我心神不宁,总觉得你跟清络在搞什么幺蛾子!”陈义山变了脸,拂袖一挥,把金童子甩开,大踏步就往内室里进。 金童子立刻扑倒在地上,抱住陈义山的双腿,一边死活不放,一边高声叫唤:“哎呀呀,小舅子打小外甥了啊!”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松手!谁是你的小舅子?!” “就不松,你打死我吧!” 金童子不等到洛神娘娘回来,哪里敢放手? 他是蛟龙一族,力气本就巨大无穷,再加上修行的时间也不短,道行其实极高,双手环抱陈义山的双腿,就如金刚铁箍一样,牢牢的把陈义山铸死在了地上! 陈义山挣了挣,竟挪不动分毫,心中暗想:我要是不下死力,还脱不开这无赖货的束缚,可真要对他下死力大打出手,那还不出事么? 无奈之下,他冲着内室喊了一声:“姐姐,小弟等你不及,暂且别过了!” 低头又喝道:“金童子,你放手吧,我不去内室找姐姐了,我要回家!” 金童子笑嘻嘻道:“好不容易见一面,还没喝酒呢,就不让你回家。” 陈义山恼怒起来,喊了一声:“蓝羽!” “叽!” “啄他!” “喳!” 蓝羽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也看的焦躁,更恼恨金童子嬉皮笑脸贱兮兮一副无赖相,听见陈义山吩咐,立时一个俯冲飞落,朝着金童子的后脑勺“咄”的一下猛啄! “嘁,一个没脱化人形的小雀儿值什么,还啄——哎呀!” 金童子本来是没把蓝羽放在眼里的,心想着她道行浅,妖力弱,啄一下能有多痛?却没料到,对方一嘴下来,竟痛彻心扉,直接疼的他原地跳起! “啊啊啊啊疼死我了!” 金童子惨叫声中,手不觉松开,陈义山早甩开大步,径奔内室去了。 “清络,清络!” 金童子连忙呼喊,玉女清络应声而出,拦在门口,伸开双臂,挡着陈义山不让入内,笑吟吟问道:“仙长,你干什么呀?娘娘这会儿还没穿好衣服呢。” 陈义山恼怒道:“你,你们——” 话还没有说话,突然间袖中传出“啪”的一声脆响,好似什么东西碎了一样,惊得陈义山一怔,慌忙取出袖中之物来看—— 呀!竟然是那枚龙形玉符! 是洛神姐姐送给他的保命信物啊! 打颍神的时候,他交由雨晴捏碎过一枚,而后,洛神又送了他一枚…… 怎么会无缘无故碎了呢?! 陈义山呆滞了片刻,忽然间心有所感,脸色瞬间煞白,他伸手抓住清络手臂,厉声喝道:“闪开!” 一把扯开清络,迈步入内,撞开屏风,抓下珠帘,撕掉帐幔,但见内室空空如也,哪里有他洛神姐姐的身影?! “你们老实告诉我,姐姐究竟身在何处?!” 陈义山双目血红,冲出来,杀气腾腾,恶狠狠的扫量着清络和金童子。 金童子和清络也吓傻了,哪里还敢不说实话? “娘娘她,她去颍川郡了,说是要亲手杀了猪婆龙一家老少,要,要我们两个拦下小舅舅你,千万不可放你走,等她办完正事回来……” “你们简直是蠢不可及!” 陈义山惊怒交加,又气的手脚发抖,指着金童子道:“姐姐眼下定然是遇到大危险了!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们两个怎么办!蓝羽,走!” 一声呼啸,陈义山摄住蓝羽,破水而出,“哗啦啦”声响中,早已化作白芒,冲天离去。 金童子跟清络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 “清络妹子,咱们两个怕是闯祸了,娘娘大概凶多吉少,我们万事难辞其咎……你看家吧,我也去颍川!” 清络慌的六神无主,只嚷嚷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算了,此去凶险,你道行尚浅,还是留守吧。” 金童子摆摆手,摇身一变,现出本相来——花白颈,双短角,金背赭胸,侧身五彩光芒闪烁好似锦缎,四爪筋骨狰狞犹如铁锚,尾生倒长刺,目间耸甲瘤,六丈多长的身子摇摇摆摆,瞬时便出了洛水,按动风云,咆哮一声,恍若牛嗥,迅速的升腾高空,奔南面去了。 洛水之中,一干虾兵蟹将惶遽不已: 金童爷爷怎么现了本相? 出什么大事了么? …… 颍川郡颍阴县这边,南岳神君以天南离火罩收了洛神娘娘,结束战局,江神、洞庭湖神等都来恭贺: “神君霹雳手段,降服恶龙,令我等钦服!” “恶龙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死也活该!” “就把她烧成灰烬,以儆效尤!” “神君兄算是替令妹出了一口恶气啊!” “……” 却听颍水中波涛翻滚,轰然作响,惹得诸神闭嘴侧目,江神也连忙运神目去看,片刻之后,讶然说道:“神君,那老鳖要反潭了,怕是一座山峰压不住他,力气可当真不小!” 南岳神君点点头,说道:“他坠入水中,本就得势,再加上深水浮力甚大,有托山之利,那厮想要脱身,倒还真是不难……本君再加一道神力镇下吧。” 当下,神君默念神咒,捏定法诀,屈指一弹间,早有神力落下,叠加在山体幻象之上,颍水河床淤泥中,老鳖怪叹息了一声,再难挣扎,那波涛翻滚的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空中,洞庭湖神看的真切,忍不住讥笑道:“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一个小小的鳖怪,也妄想能在神君面前翻起什么浪花来,自寻死路!” “好一句池浅王八多啊!不晓得你又是哪里来的腌臜东西?!” 一道怨怒的神音陡然传来,南来诸神陡觉空中神威压迫,慌忙凝眸去看,但见一个驼背秃顶的黑衣黑脸老者,倏的现身。 “大河神?!” 江神悚然一惊,腔子里的心砰砰乱跳,暗呼道:“来了!这老龟,终于还是来了!” 南岳神君也是眉头深锁,忖道:“到底还是惊动了大河神,惹得风云又起啊……” 刚要拱手见礼,却见高空中仙风呼啸,天雷滚滚,金辉紫雾交相辉映,一道仙音轰然作响:“我小兄弟何在?!” 诸神急看时,却见是个长须长发青袍客,仙风鹤骨踏云疾行。 “海外真仙?!” 南岳神君心神一凛,惊愕无比,江神、洞庭湖神等众也骇然相顾。 怎么还惹来了个大仙?! 他小兄弟又是谁? 南岳神君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手下司山神官嚷嚷道:“神君快看!” 诸神循声望去,但见北方天际祥云涌动,瑞霞千结,神光潋滟,雾霭蒸腾,一股更大的神威铺天盖地压迫下来,惊的南来诸神无不骇然变色! 就连南岳神君也忍不住心头一颤:“这又是哪个大神驾临,竟有如此恢弘的排面?!难道是他?不,不会!他多少年都没有出山了!” “嘿嘿热闹,真是热闹,老夫这次出山出的是时候啊。” 但听一道神音天落,在落落余晖中,有一位老者飘然现身,内衬黄锦长袍,外披黄纹裘,头戴黄玉太乙冠,腰佩神宗阳和印,脑后金光绽放,涌动香火无边,虽不怒而自威,即便隔着老远,却仍然唬的衡岳麾下众山神、洞庭湖麾下众水神以及江郎浑身颤栗! 南岳神君头皮发麻,苦笑道:“中岳兄,真没想到,连你的神驾也惊动了啊……” 第343章 神仙赌局 来的这三位自然不是旁谁,江神也没有老眼昏花认错自己的死对头,那驼背黑脸丑汉子正是河江八水一系神尊的“头牌”老大——河神! 南岳神君也没有看走眼,那头戴黄玉太乙冠的老者正是他们五岳山神一系的“带头大哥”,坐镇天地之中的嵩岳众神魁首——中岳神君! 至于那位看起来面生的长须长发青袍客,自然是海外三岛之一蓬莱丘的主人,已臻丹境的千岁得道仙尊——吕方! 他们都是得了京师首座大城隍的香词传讯,才往颍川郡赶来的。 按道理说,这三位大能论神通,论法力,区区不到千里的路程,也早该到了,可最终却姗姗来迟,倒是为何? 很简单,他们三个在半道里遇上了,还发生了些“龃龉”。 他们近乎同时收到了京师首座大城隍的香词传讯,而后又近乎是同时出发,连路途的远近都相差不大,只是一个从正北方来,一个从东北方来,一个从西北方来,最终奔赴向同样的目的地,途中,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不期而遇了。 在还没有进入颍川郡辖境之内的时候,大河神与中岳神君便先遇上了,他们彼此间认识,并且关系还算熟络,碰面后不免寒暄几句,因此很快就知道彼此都是为同一件事、同一个人而来的。 中岳神君一直都对陈义山的底细充满好奇,而今碰上大河神,自然免不了“不耻下问”,等他听大河神说陈义山确实是希夷老祖的弟子之后,才算真正放下心来,暗想:“那小老弟果然是没有骗老夫啊。” 大河神则暗中惊诧不已,心里腹诽:“那贼小子到底什么门道,还越混越大发了,居然跟中岳神君称兄道弟?!连我都没有这等待遇!” 两位大神各自怀揣心思,正要结伴同行时,后面的吕方也赶到了。 基于神仙殊途,仙神不睦的六道关系,吕方并不喜欢神界,更不喜欢跟神祇们打交道,他远远地望见前方有神光绽放,香火之气极为浓郁,知道定然是有大神在空中显灵,于是心下嫌弃,想着避开,可二神所处又是进入颍川郡辖境的必经之地,避无可避,吕方便想:“等那俩货走了之后,本仙再过去!” 可惜,在吕方发现大神挡道的时候,中岳神君和大河神也觉察出了他的存在。 本来是要走的,又忽然都不走了。 “后面有位道行不浅的仙人赶来了,似是海外来客。”中岳神君悠悠说道:“他望见咱们两个便不走了,却是为何?” 大河神笑道:“神仙不睦,其人遥见大神,心生恐惧,因此驻足不前,阴怀观望而已。” 中岳神君道:“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心怀不轨,怕我们作甚?老夫倒是觉得,此仙多半与我们同路。” 大河神诧异道:“哦?神君何出此言?” 中岳神君捋须说道:“红尘中的大仙极其罕见,其人匆匆而至,所赴方向又是颍川郡,老夫料定他是为小老弟陈义山而来的!” 大河神摇了摇头,道:“不像吧?陈义山虽然也是仙人,可他一直都在红尘中混迹,没听说交往过什么海外的大仙,倒是跟不少大神处了朋友,还做了云梦的掌教,就他这种行径,放在仙界中是被不齿的,哪个海外大仙会来帮他?” 中岳神君笑了起来:“唔你这老龟还不信老夫的话,要不我们打个赌?” 大河神也来了兴致,道:“赌便赌,彩头是什么?” 中岳神君沉吟道:“呃老夫知道你惦记嵩岳神域的茶很久了,你要是赢了,老夫明年请你来神域品茗。如何?” 大河神喜出望外道:“好,一言为定!” “别高兴的太早,就好似你这老龟赢了一样。”中岳神君嘿然道:“若是老夫赢了,你得满足老夫的口腹之欲。嗯,就为老夫连上三年供品如何?这供品也不要多,一车河三鲜,一车江三鲜足矣!” 大河神愣道:“这河三鲜倒是好说,神君想吃的话,我年年都能奉上。只是那江三鲜却不好弄,老猪婆龙抠门的要死!” 中岳神君冷笑道:“猪婆龙何足道哉?咱们这次去不就是收拾他的吗?” 大河神听的满心欢喜:“也是哈,哈哈那就待那个修仙的过来,咱们一问便知谁输谁赢。他怎么还不过来?” …… 两位大神立在空中不动,其实是等吕方过来,但吕方哪里知道他们拿自己来打赌了? 眼瞧着那二神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只是不走,吕方早等的急了,心中咒骂道:“好狗不挡路,这两个神祇不是好狗,在哪里聊天不成,偏生在空中叨叨个不停!” 他也是心急,外加作孽,居然就驾着祥云驱仙风又往九霄之上拔升,径直从中岳神君和大河神头顶上掠了过去! 就是他这一个举动,立时就惹恼了两个大神! 试想,那中岳神君在神界是什么地位? 近乎公认的老大,峻极中天的存在,谁敢高的过他?! 至于大河神,虽然地位不敢比肩中岳神君,可是在水系正神里他称第二,没哪个敢认第一! 河江八水就是水系神界的第一势力,五湖虽大,香火却虚,并不被大河神放在眼中的,他岂能容忍有人从他的龟头龟脑上跨过去?! 更重要的是,从头上飞过去的那位,还是个修仙的家伙。 神仙殊途嘛,不是同道,还敢这么无礼,那就更该打了! 中岳神君还自持身份,有所体面的喊了声:“何处散仙如此无礼,且不要走,给老夫站住!” 大河神可是脸黑心更黑,闷头闷脑的也不说话,直接就动了手—— 黄水天来! 这一记大神通施展出来,晴空万里的九天之上陡然就有滚滚浊浪席卷而下,直扑赶路的吕方! 吕方听见动静,回首看时,吓了一大跳,惊怒交加中也急施仙法—— 袖里乾坤! 灵气鼓荡,仙风如飓,与那浊浪正面交锋,轰然一声巨响,空中已经是变了天! 地面人间的凡夫俗子们都吓惨了。 好端端的天,怎么突然炸了雷?! 不会是要下雨吧? 果然,片刻间,倾盆大雨就毫无征兆的落下来了。 这下闹的地上是行人乱蹿,摊贩卷铺,鸡飞狗跳,狼奔豕突,收衣服的抱被子的打孩子的,人人咒骂,说那雨下的不干不净,有泥还有沙,腥气也不小…… 第344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初次交锋的大河神跟吕方其实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因此也都没有下死手,在留余的情况下,一招难见输赢分际,但又都彼此敬畏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同时罢手后退。 吕方着急赶路,不愿意惹事,便忍耐性子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无缘无故,怎生对吕某下此毒手?!” 大河神也是同样的心理,忙着赶路,不想节外生枝,略一沉吟,便回道:“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几簸自天涯!” 吕方愣住了:“什么?浪淘什么?” 中岳神君也是一阵无语,心想:这老龟也真是浪催的,什么时候都不忘吟诗!关键是还吟这种淫诗,连几什么勃都出来了!丢神界的脸! “你听好了,是浪淘几——” “他是大河神!” 大河神还很耐心,准备再吟一遍那诗句好让吕方挺清楚,但是中岳神君感觉很羞愧,不等他念完就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头,直接揭了他的身份,又问吕方道:“你是海外哪座山哪座岛哪处洞府的?” “他就是大河神?!” 吕方甚是惊骇,又打量中岳神君,感觉此神的气度威压比之大河神更加不同凡响,便知道对方在神界中的地位可能比大河神还要高,这次是遇上了两个真正的大能啊! 于是,吕方陪着小心回道:“在下乃是蓬莱丘修仙者吕方。敢问这位神尊名讳?” 中岳神君捋须说道:“老夫坐镇嵩岳,位在天地之中,神界同道抬举老夫,说老夫是五岳之尊,众神魁首。” 吕方脸色大变,失声道:“啊?!你,你是中岳神君?!” “不是中岳神君还能是谁?” 大河神冷冷说道:“姓吕的,你既然手自己是来自海外仙岛,而且还是三岛之一的大岛蓬莱丘,那便是见识的,也该知道中岳神君在神界中的地位吧?你怎敢从他的头顶上掠过?也太过无礼了吧?!” 吕方极为惶恐,他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绝难胜过中岳神君,便躬身答道:“不知者无罪,吕某方才并不认得两位大神,又着急赶路,因此得罪了。乞恕见谅!” 中岳神君还想着跟大河神打赌的事情,又见吕方态度恭顺,便暂且不想计较那么许多,问道:“吕仙这是着急去哪里啊?” 吕方一阵迟疑:“这……这是点私事,呃,不值一提。” 中岳神君嘿然发笑,道:“说说吧,或许我们还是同路行者呢,更有可能是为了同一件事,同一个人。” 吕方心中一动,也笑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可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实不相瞒,吕某有位小兄弟遇到了些麻烦,因此忙着赶去颍川郡帮他的忙。” 中岳神君的眼睛亮了起来,道:“你果然是要去颍川郡!老夫再问你,你说的那位小兄弟可是姓陈?” 吕方连忙点了点头:“对,是姓陈,名唤义山,也是一位修仙之人。神君莫非也认得他?” “哈!怎么不认识?我们就是冲着他来的!” 中岳神君扭头冲大河神笑道:“老龟,听见了么?这次是老夫赌赢了,你的神茶是喝不到嘴里了,但是老夫的河三鲜、江三鲜,你可得记好!一鲜一车,连送三年!” 大河神无语凝噎。 当下,把来意解释了一番,这二神一仙便都恍然——彼此是友非敌啊! 果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中岳神君又对吕方说道:“老夫本来对你们仙界颇有微词,但是前有希夷老祖,后有陈义山小老弟,都让老夫对修仙者有所改观。吕仙既然是义山小老弟的朋友,那也值得一交。以后得空,可以来嵩岳耍耍。” 吕方拱手笑道:“蓬莱丘也欢迎中君神驾光临!” …… 就是这样一耽搁,他们三位才来得晚了些。 他们到了府城之后,便去打听陈府所在,等找到之后,又发觉陈义山家里没什么异样,随后听见颍阴县有动静,才又匆匆赶来。 …… 大河神输了赌约,神茶喝不到嘴里,还得给中岳神君上供三年,本来就心气不顺,结果刚来,就听见了洞庭湖神所说的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话。 大河神由此更加恼怒,心想:“好哇,我还没有到,你们就内涵我,稍后定然要让你们好看!”于是开口便骂,洞庭湖神哪敢应声? 只江神笑呵呵躬身行礼道:“河神兄,不意在这里相见。兄弟给你拜个晚年,祝你晚年吉祥!” 大河神黑着脸道:“什么晚年吉祥?!我正要问你,你是河江八水一系大神,不好好的镇守你那江神府,跟着人家南岳神君跑来颍川裹什么乱?!” “嘿,嘿嘿” 江神浪笑道:“兄弟来不是裹乱的,而是来讨个公道。”他怕大河神再问,便连忙转了话头,指着中岳神君道:“敢问河神兄,这位神尊香火之气漫天,气度如此雍容贵重,莫非是中岳神君么?” 大河神“哼”了一声,道:“既然看了出来,何必再问?还不赶紧参拜!” “哎哟,老朽江神,见过中岳神君!”江神当场伏拜,言辞十分恭敬,道:“早就想拜访中君门庭,只可惜地分南北,山水有隔,再加上庙堂繁忙,俗务缠身,竟无缘一见。今日,总算是了却心愿啦!” 中岳神君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连声“请起”都没说,闹的江神满面通红,心中羞怒交加,暗暗骂道:“好你个中岳神君,竟如此托大!老夫堂堂江神,也是坐断东南的一方霸主,岂能受你这般羞辱?!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洞庭湖神等本来也想拜见中岳神君的,可瞧着他如此对待江神,便都忍住没动,不去自讨没趣。 人家眼高过顶,就算是见礼,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南来诸神中,怕是只有南岳神君能搭上话。 果然,南岳神君开口了: “大哥,一向少见,别来无恙啊?愚弟见礼了。” 那南君深深一揖,而后拜在云中,恭恭敬敬,没有丝毫倨傲。 中岳神君“呵”了一声,抬手回礼道:“老弟请起,不必多礼。” 等南岳神君站起来以后,中岳神君又摇头叹息道:“老弟,你搞出这样大的事情来,要怎么收场啊?” 南岳神君抬首苦笑一声,道:“大哥,舍妹惨遭屠戮,此仇不报,神人共弃啊!此间事,只要你不插手,愚弟是能料理得了的。” 中岳神君默然不语,暗忖道:“老夫过来,当然是为了插手,只是老夫这插手跟你所说的插手不一样。嘶……义山小老弟呢?” 他还不知道,陈义山尚在来的路上…… 第345章 正主 身为神界翘楚,中岳神君其实不愿意看见同道自相残杀,削弱神界力量,他来,其实是为了解斗,而不是为了参战。 只是不见陈义山,解斗也无从谈起…… 吕方却不管他们神界同道们见面寒暄闹一些虚礼,他一过来就四处乱看,寻觅陈义山的身影。 扫量一圈之后,不见陈义山其人,吕方还以为是自己来迟了,小兄弟已经被诸神群殴致死,当下震怒的须发皆张,嗔目锁眉,恶狠狠把手一挥,仙藤抖落出来,浑身上下灵气乱颤,嘶吼道:“你们把我那小兄弟怎么样了?!” 南岳神君看下来,别的倒是不怕,只是忌惮中岳神君,听见吕方发问,便淡淡的回道:“不知阁下是谁,更不知阁下的小兄弟又是谁?” 吕方喝道:“你装蒜么?!我乃蓬莱丘真仙吕方!我那小兄弟便是陈义山,你们大举北上,不就是要寻他的麻烦么?!” “哦,原来如此……” 南岳神君皱起了眉头,道:“说起来,诸事皆因陈义山而起,可是直到现在,这位正主仍未出现。我们大举北上原是去颍川郡府城的,但是到了此处,便被此地大城隍、颍水大神、洛水大神所阻拦,争执之下,发生了些许龃龉。” 吕方一听陈义山还没有来,便松了口气,别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了。 中岳神君也稍稍放心,暗想:“这小老弟倒是逍遥,别人为他打的翻天,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大河神听见“颍水大神”、“洛水大神”的字样,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我洛神妹子已经来了么?在哪里?!颍神呢?” “大河神,本府知道啊!” 远处,在阴风中避难藏身半天的颍川郡大城隍露出脑袋来,高喊了一声,惹得众神都看向他去。 大城隍在心惊胆战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大河神,而且与大河神同行的居然还有中岳神君,另有一位蓬莱丘真仙也是向着陈仙长的,如此强大的阵容可是把大城隍给激动坏了! 他之前所承受的所有惊恐、委屈、气愤在这瞬间就全然爆发了出来,只化为一声呜咽悲啼:“呜呜大河神,你来的也太晚了,洛神娘娘被他们给害死了!颍神,颍神也被他们给砸死了啊!呜呜呜” “什么?!”大河神脸色巨变:“你这话当真?!” “当真啊!” 大城隍揉了揉泪目,扯着嗓子喊道:“他们以多欺少,无耻至极!就是这位南岳神君跟江神联手对付的洛神娘娘!他们用翻江宝扇罩住娘娘,又前后抛出了四座山去砸娘娘!最后这位南岳神君又用天南离火罩收了娘娘,说是烧成灰烬了!呜呜娘娘好惨啊!颍神看不过去,出手帮娘娘,也被这南岳神君用一座山砸下界了!刚才水里还有动静,后来者南岳神君又加了一道神力下去,水里就没声息了,颍神肯定是被砸死了啊!呜呜本府神通微弱,敢怒不敢言,藏到现在才敢现身,大河神,你可要替娘娘,替颍神报仇啊!” “好哇,好好好!你们如此残害我师妹,杀我部属,我岂肯干休?!” 大河神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来迟了这么一会儿,居然让洛神和颍神都被害了!直气的是七窍生烟,怒火灌顶,又悔之晚矣! 中岳神君忙问道:“老弟,此事当真?!你真杀了洛神,杀了颍神?!” 他是来解斗的,可没想到人家已经斗过去了,而且还斗了个这样惨烈的结果! 南岳神君见势不妙,急忙辩解道:“大哥,不是这样的!大河神,你也莫要心急!本君与你无冤无仇,并不愿与你拼斗!你不能听小人挑拨,就来与本君厮杀。颍神是被本君抛山镇于水下,未必就死了,洛神则是咎由自取,她先动的手,而且还杀了白水、汉水两处正神。” “谁是小人?你才是小人!” 大城隍有强者在侧,底气十足,骂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洛神娘娘,然后群起而攻之,不顾羞耻,联手害了娘娘!众目睽睽,天公作证,难道你们还想抵赖?!” 南岳神君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中岳神君见状,只能是摇头叹息。 算了,打吧,打死清净!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大河神双眼血红,嘶声说道:“河图洛书,一荣俱荣,天下谁不知道我跟洛神的关系?!别说她杀了白水、汉水那两个杂碎,就是杀了江神府一窝猪婆龙又怎么样?!你敢害她,就是惹我!” 江神在旁边听的浑身肉跳心惊,暗忖道:“没想到这老乌龟真的会来,而且还来的这么快!眼下已经是彻底撕破脸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拼一把解决掉老乌龟,还等什么时候?!” 当即也骂了起来:“你个老乌龟王八蛋,终于说出你那龌龊的心里话了?!我江神府怎么得罪你了?凭什么要被你连窝端了?!洛神那恶龙自作孽不可活,与陈义山合谋杀害神女,又来主动撩拨我们,辣手害死白、汉二神,重伤我儿,因此激起了众怒!她这样作死,我们就该联手除掉她,你待怎样?!要打便打,我们难道还怕你?!” “轰!” 大河神气怒交加,正要动手,忽然一道金色电光劈落,朝着江神头顶击去! 江神猝不及防,被劈了个正着! 一股浓烟滚滚而起,有焦臭味迎风吹散。 江神左侧耳朵被电没了! 饶是他神通广大,道行深邃,此时也觉脑门子炸裂,半边脸颊刺痛如锥扎刀砍,浑身麻木无力,疼痛难忍! “怎么了?!” “谁发的雷?!” “天罡雷么?!” “好厉害!” “……” 众神大为骇然,慌的四处胡看,乱成一团,连大河神都愣住了,因为此时此刻,诸神谁都没有动手,所以那道电光是从何处来的?! 还是躲在最后面的江郎眼尖,他伸手往高空中指着,满面惊恐的喊道:“爹!陈义山!是陈义山来了!他就躲在那片云后!是他用雷劈你!” 众神或惊或喜或怒,一起仰面观瞧—— 但见残霞似血,一头巨大的竹熊从烟云中显现出来,左首有只蓝羽小雀徐徐盘旋,右首有个绝艳女子缓缓振动彩翼,后头还有一条数丈长的金背蛟龙怒目垂视。 那竹熊身上立着一人,背负长剑,麻衣胜雪,星眸中隐隐含电,玉面上全然杀气,正是陈义山! “你们当真害了我洛神姐姐么?” 他轻轻问了一声,语气很是平淡,可诸神听见,却都禁不住心神一凛,浑身起栗! 就好似那声音不是出自他口,而是来自九幽之下一样。 森森寒意早已弥漫开来…… 第346章 心如刀绞 陈义山终于来了,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先是回家里走了一遭,却没有看见南来诸神,也没有遇上他的洛神姐姐,反倒是碰见了从凤凰岭前来汇合的竹熊精和百花仙子。 竹熊精报说已经安置好了兰生,那百花仙子也慌忙参拜告罪,陈义山自然是不会见怪的,只是狐疑为什么没见到来闹事的众神,难道洛神姐姐真的已经料理好了他们? 随后,金童子也匆匆赶到。 陈义山不放心,又奔城隍庙踅摸了一趟,恰好遇上从颍阴县跑回来躲战的陈重楼,两下里一说,陈义山才知道,原来战场不在府城,而是在别处! 于是,他带着竹熊精等一众,慌忙又往颍阴县奔去。 到的时候,他正听见江神狂语嚣张,说什么就该联手除掉洛神云云,陈义山惊怒之下,一记天罡雷就劈了下去…… 而后,他问了一句:“你们当真害了我洛神姐姐么?” 这句话,他已是艰难万分才问出来的,既出离了愤怒,更无法抑制悲痛,却还怀揣侥幸,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 洛神对他而言,已是亲人,情分之深无以复加! 想当初,在洛水之上,神龙骤现,饶却他的性命不说,又不惜屈尊降贵,亲临神庙相会,惊鸿一瞥间,笑语款款,不容置疑的说了那三个字:“叫姐姐!”从此而后,便真是姊弟了,这缘分之妙,就像是前世早已注定! 老颍神发难,大厦将倾,雨晴纤指碾碎玉符,洛神便立时挺身而出,不在乎同为水系正神的名分,只万般维护她那个才结识不久的弟弟。 姐姐甚至不怕跟大河神翻脸,也要保住他的周全;洛神府宝库,旁人不得驻足,却放任他这个做弟弟的任意挑选;闺房内室,原是禁地,却也随他这个弟弟出入;除旧迎新,做弟弟的没有去拜见姐姐,那姐姐便亲自谒门相见;一瓶梅花酿,能让见惯世间珍宝的姐姐笑靥如花;神界难得一见的琼浆玉液,只与他这个弟弟一醉方休…… 而后,江郎诬陷他,本不关姐姐的事情,可是做姐姐的还是怕自己的弟弟吃亏,嘱托金童和玉女在洛水设阻,留下他在安稳之地,而做姐姐的,只身赴会,以命相搏! 这份情债,陈义山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跟江神,跟洞庭湖神,跟南岳神君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他只知道,如果洛神姐姐真的被他们害了,那便只能报仇! 不管打过打不过,也是要打! 大不了,这条命丢了就是! …… 眼见诸神发呆,无一个应声,陈义山便又问了一句:“我洛神姐姐呢?” 声如呓语,近乎哀求,谁都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期望来—— 他期望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可惜,大城隍一声嘶吼打破了他的幻想:“仙长,他们把洛神烧成了灰烬!” “轰!” 陈义山只感觉脑海中一声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炸裂了! 四肢百骸,先是一紧,继而开始发木发僵。 眼前的所有烟云都变得更虚幻了些,那些神祇们的面目也更加缥缈魔幻,犹如假象一般。 好像有谁在说话,但是已听不清楚。 蓦然间,他感觉喉头一甜,似乎是有股热流涌动了上来,张开嘴,“哇”的一声,鲜血如剑,狂喷了出去! 众神眼睁睁瞧着他如一截木头,直挺挺的从竹熊精的背上倒栽飘落。 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主人!” “舅舅!” “仙长!” “兄弟!” “小老弟!” 竹熊精、金童子、蓝羽、吕方、中岳神君个个惊慌,都要救他,却早有一道倩影比他们更快。 是百花仙子一个俯冲飞落,瞬间便抱住了他。 眼见陈义山如玉一样温润的面庞在这眨眼间的功夫里,变得煞白如纸,细牙紧咬红唇,已渗出血迹,目光发直恍若魔怔,那百花仙子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暗暗叹息:“他竟是这样至情至性的人啊。” 念及自己生平遇上的,无论人、妖、圣、神,无一不是薄情之辈,仙子忽然有些痴了,不觉已搂紧了陈义山,柔声说道:“仙长,仙长,我来做你姐姐好不好?” 陈义山听见仙子那呢喃之语,又听见“姐姐”二字,继而感受到自己身处软玉怀中,不由得一个激灵,还以为是洛神姐姐在抱着他,狂喜之下,脱口而喊道:“姐姐!” 可神智复苏,转眸一看,却是百花仙子。 “你,你,不是啊……” 陈义山感觉自己又坠入了无边深渊里,浑身冷的发抖。 倒是受此一刺激,他已经是彻底清醒了。 轻轻地从百花仙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在空中缓缓立定身形,他喊了声:“剑兄?” 玄英灵剑“咻”的一声响应飞出,盘旋在他的身前。 “要拼命了啊。” 陈义山嘀咕了一声。 玄英灵剑“嗡”的铮鸣起来,杀气绽放,锋芒毕露。 陈义山轻抚剑身,而后指引灵气,一道加持符接着一道加持符的往剑身上凝聚。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双眼血红,目光似电一样,怨毒的来回扫量着江神、洞庭湖神、南岳神君等一干大敌。 这几位大神的修为实际都在陈义山之上,单拎出来任何一个,都不是陈义山正经能敌得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陈义山的目光逼视之下,竟然没来由的觉得心中不安至极! 南岳神君已经反复运转神目,探看陈义山底细了,可最终也只得出了一个悲观的结论——深不可测! 麻衣之下,修为难见。 “舅舅,快杀了他们吧!” 金背蛟龙张牙舞爪,咆哮如牛嗥! 竹熊精也喊道:“主人,没说的,咱们一起上,弄死这些货!” 百花仙子虽然不吭不声,但是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与陈义山共进退,要是陈义山遇到危险,拼死也要救走他。 反正,谁也追不上自己。 陈义山还在给玄英灵剑加持,对于金背蛟龙和竹熊精的呼喊,他也只是“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等着。” 先等着吧。 磨剑不误诛神工…… 第347章 就是打你 陈义山如叙家常一样说出来的话,却令诸神感觉到无边的恶寒,江郎自不必说,已经觑看四周,打算跑路了,就连洞庭湖神也忍不住浑身发颤,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干手下,个个如提线木偶般,惊怖痴呆。 显然都是怕了! “神君,现在怎么办?”湖神已经有了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她踌躇难安的看向南岳神君,希望这位威震天南的领袖能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但南岳神君没有搭理她,只是沉默了片刻,朝着陈义山问道:“阁下便是陈义山?” 陈义山没有吭声,兀自在加持仙剑。 南岳神君又问道:“本君听说陈仙长的名头已经很多次了,可是至今仍然想不明白,陈仙长为什么要残害我的妹妹啊?” “是啊,为什么要杀害南岳神女?我们来,不为别的,就是为讨一个公道的!”洞庭湖神也出言附和。 她现在害怕极了,也后悔极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旁人的撺掇,来蹚这里的浑水啊! 害怕是因为对方骤然间来了两个大神,还都是完全惹不起的存在,又有一个蓬莱丘真仙,而今再加上陈义山,形势陡然逆转,己方完全处于下风了啊! 大战分明是一触即发,稍有不慎便要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所以,她要抢占道德高地,要师出有名,要先指责对方有错,以此来虚张声势,或者给自己增添些“我是基于正义而来,你不能打我”的底气。 “陈仙长没有杀害南岳神女!” 蓝羽尖叫了起来:“是猪婆龙杀的!我亲眼看见的!” 江神刚刚从被雷劈的伤害里缓过来,听见这话,浑身都是一颤,躲在远处的江郎更是心惊,毫无底气的喊道:“你这妖孽,信口雌黄污蔑我们江神一族,作死么?!” 蓝羽厉声说道:“就是你!就在南阳郡的雀儿岗!我亲眼看见你干坏事了!现在你的脸虽然是烂着的,可我也能认出来你!你这个坏蛋,凭什么诬陷仙长!?” 听见“雀儿岗”三个字,江郎吓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怎么可能呢?! 这只妖精怎么会知道那件私密事情呢?! “你,你胡说,什,什么雀儿岗,我根本就没去过!” 南岳神君扭头看了江郎一眼,见他慌乱的近乎脱相,说话也语无伦次,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暗暗忖道:“他怎么怕成这样?难道,真是他作下来的孽?!” “神君兄别听这只鸟精胡说八道,她是陈义山、洛神那一伙的,说辞都是事先串通好了的!” 江神到底还是比儿子镇定许多,心中虽然惊愕,可脸上仍旧是不着声色,不慌不忙的出言辩解。 “你才是胡说八道!我亲眼看见猪婆龙咬死了神女!后来,猪婆龙叫出了雀儿岗的土地神,还杀了土地神!不信你们去雀儿岗看看,看看那里还有没有土地神?猪婆龙坏透了,他在松林里干了恶毒的事情,还把林子里的鸟都杀光了,幸亏我成精了,没有被他杀死,侥幸逃了出来!” 蓝羽此言一出,南岳神君的脸色彻底变了。 能言之凿凿的声称雀儿岗土地神被杀,还敢让他去雀儿岗探看,分明是实话无疑了,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好查证了。 南岳神君忽然间想到了洛神之前说的话:“我有人证,也是亲眼看见的!” 难道洛神没有撒谎?! 南岳神君喉头涌动,想要说什么话,可最终只低沉而喑哑的喊了一声:“江郎,好哇……” 江郎惊恐的望向自己父亲,嘶声叫道:“爹,你快跟神君伯伯解释啊!没有!我没有啊!不是我干的!” “神君兄,莫要受妖孽蛊惑!好一个鸟精,真是巧舌如簧!”江神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但事到如今,还敢承认吗? 打死,也得把嘴硬到底! 江神把指头弹动,“嗖”的一声,早有水箭冲蓝羽直射而去。 先灭了这个活口再说! “咻!” 彩翼掠过,百花仙子早抱走了蓝羽,光影闪烁,金背蛟龙几乎同时上前,张嘴吞了那道水箭。 竹熊精恶吼一声:“呔!老货是心虚了么?!” 此时,陈义山缓缓抬头,环顾四周,冲吕方、大河神、中岳神君逐一躬身长揖,而后沉声说道:“诸位兄长,义山今天心神大乱,失礼了。” 吕方挥了挥手中仙藤,道:“兄弟不必多言。” 大河神面沉如水,道:“小师弟,你见外了。” 中岳神君摇头道:“小老弟何必客气?” 陈义山站直了身子,悲声说道:“诸位兄长容禀:他们诬陷义山在前,残害我洛神姐姐在后,此仇不报,我陈义山誓不为人!但这也是义山自己的私事,不敢劳动诸位兄长插手。诸位兄长能来,义山已足感盛情!若是今日一战之后,义山还活着,定去报答诸位!剑兄,诛神!” 说时迟那时快,陈义山话音刚落,根本不等旁人搭话,便已驭起飞剑! 玄英灵剑“咻”的一声,化为青芒,闪电般袭向南岳神君的咽喉! 与此同时,陈义山奋起全力,展开奔雷身法,瞬息间便已掠到了南岳神君的身后,双手按落,拍向南岳神君的两肩! 陈义山深知,似南岳神君这等大仙,若正面交锋,根本就不是他力所能敌的,唯一的胜算就是用玄英灵剑做诱饵,攻其前;同时以自己的身法优势,偷袭其后。 但即便如此,陈义山也明白,玄英灵剑再怎么加持也难以对南岳神君造成伤害,至于自己纵然偷袭得手,也未必能伤对方分毫,所以,他没打算用天罡雷,也没打算用地煞火,而是用钉魂术,灭灯! 果然,南岳神君瞧着玄英灵剑袭来,只拂袖一挥,但听“当”的一声响,神力挥散间,玄英灵剑已不知踪迹。 同时间,南岳神君也感知到背后有劲风迫近,陡转身,猛回首,陈义山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按下! “唉……” 南岳神君叹息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纵然知道自己可能是理亏的,多半是冤枉了好人,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搬山! 南岳神君把两臂夹击,去抓陈义山的双手,只要拿住,以他大神通搬山之力,当能将陈义山双手折断,打落云头! 可就在此时,一条青芒如电般闪来,瞬息间便搭在了南岳神君的右手腕子上—— 缚神! 南岳神君陡觉右臂僵硬,神力竟被封禁! 与此同时,有只苍劲老手悄无声息的袭来,不着痕迹的捏住了他的左臂肘弯,南岳神君顿觉自己被百万钧巨力箍住,不能挣动分毫! 惊回首,却见是吕仙站在右首,阴测测的笑道:“上阵父子兵,诛神亲兄弟!” 中岳神君则飘然站在左首,幽幽说道:“老弟,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吗?” “你,你们,三个打我一个么?!” 南岳神君又是惊恐,又是委屈。 但听“嗒”的一声响,陈义山的手已轻轻的按在了南岳神君的肩头上。 南岳神君的脸色瞬变—— 两盏幽灯,全灭! 陈义山面目狰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恶神,就是打你!就是要打死你!” 第348章 大乱斗 陈义山在出手之前所说的那番话,明面上是拜谢中岳神君、大河神和吕方的,甚至说出了“不敢劳动诸位兄长插手”的话,又言道“若是今日一战之后,义山还活着,定去报答诸位”,看似很要强,又极其悲壮,其实也不过是一种话术罢了。 依旧是他最擅长的嘴遁—— 他先表明了自己是站理的,又诚挚的感激诸位兄长的到来,接着宣布将自己置之死地,最后暴然发难,出手便直取南来诸神的领袖,挑最强的南岳神君开刀…… 这正是一环套一环的“陷阱”! 目的无非是让中岳神君、大河神以及吕方出手帮他。 试想,这二神一仙来都来了,还能见死不救吗? 更何况,他们的到来,本身就代表着既定的立场——他们是站在陈义山这头的。 陈义山先说自己被冤枉,又说洛神娘娘屈死,只不过是要给他们合法动手的理由。 暴然发难,也是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 这是陈义山在“磨剑”时就想好的“圈套”。 他并不怕二神一仙不帮自己的忙,毕竟大不了还是一死而已,可一旦这三位大哥“上钩”,他的深仇大恨,就能假他人之手得报了! 这也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陈义山所能依仗的本钱便是之前所结下的并不算太牢靠的善缘。 可到底,还是让他赌着了。 中岳神君、吕方一起出手,毫无悬念的拦住了南岳神君的大杀招——搬山! 而陈义山也丝毫没有犹豫,立时拍灭了南岳神君的两盏幽灯! 幽灯既灭,纵然对方有天大的神通,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虽然不死,也形同废物! 这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从陈义山动手,到南岳神君被制,几乎就是两句话的时间,江神、洞庭湖神等一众根本不及反应,更何谈救援? 直到陈义山嘶吼出“就是要打死你”的时候,江神才如梦方醒,叫道:“你们欺人太甚!大家伙,一起上吧!” “且慢!” 中岳神君喝道:“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南岳神君,他已经被制住了,尔等便不要再上前送死了!” 江神深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不上前才是送死,当即冷笑道:“说得好听,想对我们分而击破吧?偏不上你的当!湖神妹子,开弓没有回头路,不拼命一搏,便是死路一条啊!” 说完,江神挥舞起他的翻江宝扇,一马当先,冲上前去要救南岳神君。 洞庭湖神咬了咬牙,心想:这仇算是结死了,不拼一把,必定是要落个身魂俱灭的下场,打! 南岳神君手下十个山神也一拥而上,要拼命救主。 碧娥、湘神、沅神、资神、汨罗神等也随同洞庭湖神往前冲锋。 唯独江郎缩身不动,瞄着一双眼睛,窥探局势…… 中岳神君叹息道:“好言难劝送死的鬼啊!” 陈义山怕夜长梦多,手起一雷,就要劈了不能动弹、无法防御的南岳神君,却被中岳神君一把扯住手,道:“小老弟,莫要如此!” 陈义山愣道:“老哥哥这是何意?” 吕方也斜眼觑看中岳神君,暗忖道:“神界不讲义气,这老货怕不是要临时反水,对我兄弟不利吧?” 却听中岳神君说道:“小老弟,此时你要杀南岳神君已然不难,可是洛神怎么办?” 陈义山呆呆的,猛然一喜,颤声说道:“老哥哥的意思是,我洛神姐姐还有救?!” 中岳神君还不及回答,衡岳十山神就攻上来了。 他们距离最近,来的也最快,眼瞧着就到跟前,中岳神君回首把眼睛一瞪,喝道:“干什么?!退下!老夫还有话没说完!” 衡岳十山神稍稍一滞,随后司山神官便喊道:“老东西想拖延时间,大家伙千万不要上当,随我一起杀上前去,救主人!” 中岳神君都气笑了,骂道:“拖延你老母!” “抛山!” “日华峰落!” “云密峰落!” “金剑峰落!” “……” 衡岳十山神哪管中岳神君是否好意,呼喊声中,各展神通,将一座座山体幻象递次抛落,朝着陈义山、吕方、中岳神君没头没脑的砸去。 中岳神君登时恼了,拂袖一挥,骂道:“滚蛋!” 这一拂,施的是大神通——山崩地裂! 试想中岳神君何等厉害?一捏之下,连南岳神君都动弹不得,更遑论这些衡岳之下的峰峦山主? “轰!!!” 但听一声巨响,十山幻象尽皆崩塌! “噗!” “哇!” “呕!” “……” 衡岳十山神不约而同的狂吐香火气,身影虚幻,往后急退。 “不识好歹的东西,呸!”中岳神君啐了一口,回头又对陈义山说道:“且留下南岳神君的性命,令姊——” 话没说完,另一边的洞庭湖神已经悄然袭到了陈义山的身后,陈义山记挂洛神姐姐的性命安危,只认真听中岳神君说话,并无防备,但高空中,金背蛟龙却看的真切,当下恶吼一声,摇头摆尾,张嘴就咬! 陈义山这才惊觉。 “孽畜!” 洞庭湖神偷袭不中,心中恼火,骂了一句,把右臂伸出,将云袖飞扬,内中早有碧波滚滚涌出,一圈又一圈的溯空而上,随着湖神一声:“疾!” 那碧波立时便化成了十道水环,将金背蛟龙从头到尾箍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陈义山也出手了。 他捏定符法,暗运灵气,屈指连弹中,但听得“呼呼”声响,数团幽蓝色的地煞火轰然蹿起,瞬息间便烧着了洞庭湖神的云袖! 寻常水能灭寻常火,可地煞火并非寻常,是陈义山运天地灵气结合符箓之法所改造的仙术,本就威力极大,而此时,陈义山体内又有先天神力可供调用,那地煞火的厉害程度更胜从前,比之南岳神君的离火也是分毫不弱!若遇常水,就好似是火浇油,不但不会熄灭,反而会越烧越旺,无穷无尽! 洞庭湖神那云袖一点就着,她却不知就里,竟口吐湖泽,想要去灭掉那地煞火,冷不防“轰”的一声,火苗炸起,瞬间便把她的云袖烧成灰烬,紧接着又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蔓延,直逼她的面目! 洞庭湖神这才晓得陈义山那地煞火的厉害,惊怖之下,当即学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左掌化水刀,“嚓”的一声切下,把整条右臂给齐肩切断,以此保命! 眼瞧着一条手臂还没完全坠落下去就被烧的了无踪影,洞庭湖神又惊又怒又怕,扭头怨毒的看了陈义山一眼,招呼着一干手下,恶狠狠道:“随我一起上,先杀了陈义山!” 话音未落,半空中“嗷”的一声,却是金背蛟龙扑下来,一口咬在了洞庭湖神的左肩颈上! 第349章 惨败 原来,陈义山用地煞火烧了洞庭湖神的云袖之后,其水缚术已经被破解了,金背蛟龙也因此脱困,趁着洞庭湖神断臂无备的时候,探头探脑的就咬了下来…… 这痛楚,实在是难抗,饶是以洞庭湖神地位之尊崇,神通之广大,也忍不住厉声惨叫,偏偏是金背蛟龙死活不松嘴,打算连皮肉带骨头,嚼碎洞庭湖神半边身子才解恨! 洞庭湖神忍痛负气,顾惜性命,也不管羞丑了,晃晃身子,匆忙化出了原形——乃是一条蓝背白肚的大粗鱼! 但见她嘴巴又长又尖,且弯弯上翘,额头又高又圆,还稍稍鼓起,背上生有一道长鳍,其形如刀,脸上两只眼睛小如黄豆,腹下一条鳍肢短如兔尾,还鲜血淋漓,正是被金背蛟龙咬伤的地方,至于另一条鳍肢,已经被陈义山的地煞火烧没了。 这洞庭湖神化出原形之后,皮光肉滑,鳞甲也坚韧,当即从金背蛟龙的嘴里挣脱出来,但是她已经不敢再恋战,摇头摆尾,借水遁迅速逃开。 陈义山待要追击,在旁边一直不忍动手的中岳神君说道:“算了,她也不是首恶元凶,小老弟就饶了她去吧。” 陈义山心想确然如此,又要卖中岳神君的人情,便没有拂逆。 金背蛟龙却“吼吼”大笑,叫道:“原来洞庭湖神是一条鱁鱼啊!” 所谓鱁鱼,乃是后世所谓的“白鳍豚”,自此一战之后,白鳍豚一族与蛟龙一族结下深仇大恨,两下里不时征战杀伐,约斗无数,最终导致白鳍豚一族死伤惨重,若干年后,白鳍豚一族终至濒危,此乃后话,也不必多说…… 言归正传,且说洞庭湖神负伤逃跑,碧娥以及湘神、沅神、资神、汨罗神却因为跟竹熊精、百花仙子、蓝羽交上了手,一时还无法脱身。 其实蓝羽的道行很有限,碧娥等又神多势众,她们是占了上风的,正打的起劲儿,也不想走。 陈义山和金背蛟龙胜了洞庭湖神之后,已然得空,此时扭头参与混战,其间形势立时就逆转了过来——洞庭湖一系水神瞬间大溃败! 陈义山一记天罡雷劈了碧娥,身魂打的无影无踪,连本相是什么都来不及看——如此威力,把陈义山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原不知道自己的天罡雷有如此威力,其实还是先天神力融入之效。 以先天神力贯通的法术,对付后天享用香火的神祇,简直是如有神助! 不然,单论道行修为的话,陈义山以没有脱胎换骨的肉身,纵然是全力以赴,也伤不了坐断东南独霸一方的江神分毫,更不必说劈掉对方一只耳朵了…… 那碧娥一直致力于挑拨南岳神君和陈义山的关系,还撺掇洞庭湖神北上参与寻仇之旅,至此身死,倒也算是活该。 她死之后,资神慌慌张张要逃,被竹熊精一熊掌拍碎脑袋,却是一条巨大的鲟鱼。 百花仙子趁势以花锤打落湘神,湘神负痛逃窜,仙子也不再追击。 金背蛟龙杀的性起,也不管中岳神君在旁劝阻,一口下去,生生吞了沅神! 汨罗神见势不妙,抽身要逃,却被捡漏的蓝羽赶上前去,一口啄瞎了眼睛,负痛之下,不敢报复,也狼狈逃窜…… 这一场大乱斗下,吕方、中岳神君已经彻底成了袖手旁观的存在,大城隍完全沦为看客,放屁添风都轮不上他。 此战中,陈义山手下一干妖、神无一有失,反而是洞庭湖神一系水神死伤惨重,彻底被逐出了战场! 至于衡岳一系神祇,十山神虽然无一被灭,全都保住了性命,但是生受中岳神君一招“山崩地裂”,也都全无战力,只堪缩身下空风中胡乱颤抖。 南来诸神,只剩下江神、江郎父子尚有一战之力了。 但江郎始终都没有参战。 而江神,其实早就已经和大河神交上了手—— 分述乏功,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罢了。 大河神方才没有动手帮住陈义山对付南岳神君,是因为他一直在防备着江神。 眼见江神一马当先要救南岳神君的时候,大河神才挺身拦住,阴测测笑道:“水阔无边深无底,黄河不知几千里。猪婆僭越妄称龙,不见黄河心不死,今番——” “去你姥姥的吧!老子烦你吟诗很多年了!”江神怒骂一声,早把翻江宝扇祭起来,仰面落下要打大河神。 大河神稍稍一躬身,后背陡放光芒,那翻江宝扇顿时受阻,悬而不落。 “洛书已经被老夫的宝贝降住,谅你河图能济多大事?!” 江神心中虽惊,可嘴上不虚,说了句场面话,便摇身一变,现出了本相来——乃是一条十余丈长的扁头短嘴猪婆龙,银背金眼,头角峥嵘,长尾既平且粗,勾一勾,朝着大河神旋身横扫—— 鼍龙掉尾! “呜!!” 呼啸声中,一股磅礴无匹的巨大神力直接撕裂高空! 肉眼可见一条细细的黒缝在云间蔓延。 大河神却不动如山,冷笑着任凭那一记鼍龙掉尾生生击在自己胸膛。 “砰!” 神力荡开,方圆数里的云烟尽散! 江神扭头觑看,只见大河神挥手轻轻弹了弹胸前玄袍,摇头说道:“猪婆龙就是猪婆龙,不是真龙,上不得台面,却恬不知耻的学人家神龙摆尾,还差好些火候啊。” 大河神以龟身成精,得河图而异化龟蛇玄武,前胸后背最是坚硬,别说江神这掉尾一击了,就是真龙摆尾,也难伤他分毫! 江神羞怒交加,气满胸膛,正要再战,却见大河神下半身子稳如磐石不动,却剧烈晃动起脖颈来。 那脖子伸了一伸,瞬间竟变长了七八丈,恍若巨蟒,那脑袋晃了一晃,立时便化为蛇头,上下颚直直裂开,变作血缸大口,“哈”的一声,白雾森森垂落,早把江神笼在其中。 玄武者,龟身龙足蛇首尾,最是老阴! 那白雾,其实是大河神练就的极大神通——幽冥寒气! 一口喷出,整体黄河都能瞬间冰封,更何况这江神近在咫尺,岂能忍受得住?! 奇寒彻骨之下,但听“咔嚓嚓”乱响,江神那十余丈长的身子,已全然上了冻,恍若石化。 “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与我争霸河江?”大河神摇了摇头,冷笑道:“我忌惮你多年,实在是抬举你了!送你一首诗吧——江神府,猪婆龙,既无勇,也无谋,霸东南,呃羞羞羞!嗯,好诗,好诗!” 陈义山:“……” 吕方:“……” 中岳神君:“……” 百花仙子掩嘴偷笑,金背蛟龙差点坠空。 竹熊精瞪眼喊道:“傻了吧唧的你!” 大河神缩回脖颈,恢复人类模样,老脸一红,就准备发飙,忽听蓝羽尖叫起来:“小猪婆龙跑了!” 第350章 强词夺理 江郎眼见南岳神君被制住,衡岳十山神一击即溃不堪再战,洞庭湖一系水神死伤惨重,彻底被逐出了战局,他父亲又被大河神冰封,己方完全是穷途末路了……胆寒之下,他哪里还敢再战?三十六计走为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于是连亲爹的死活也不管了,鼠窜而去。 陈义山岂能让他走脱?当即对百花仙子说道:“仙子,烦劳你带上老莫去追赶那厮,生死不论,只是不要叫他跑了,如何?”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就请仙长放心,小猪婆龙穷凶极恶,我是绝不会让他逃掉的!” 竹熊精拍拍胸口,道:“主人,咱老莫把他打扁了给你带回来!” 蓝羽嚷嚷道:“仙长仙长,我也要去!” 那江郎处处为非作歹,惹下仇家无数,除却陈义山之外,便是百花仙子和蓝羽最痛恨他了,毕竟她们两个都险些被江郎所害,哪能让他逃出生天去? 陈义山是心系洛神姐姐,不忍须臾离开,金背蛟龙也是如此,分身乏术,没空去追。 但陈义山知道,百花仙子飞行最快,加上竹熊精妖力强横,对付一个没有翻江宝扇在手且身负重伤的小猪婆龙,绝对是无惊无险,稳操胜算的,所以点了点头,也同意让蓝羽跟去…… 回首这边,陈义山又急问中岳神君道:“老哥哥,你还没说如何救我洛神姐姐呢,她当真有救?” 之前,大城隍言之凿凿的说,洛神已经被离火烧成了灰烬,陈义山心中早已绝望,对于死而复生这种事情,他本来也不敢相信,可是中岳神君言之凿凿说洛神未必就死了,神情不似作伪,又让陈义山抱了一丝侥幸之心。 中岳神君沉吟道:“五岳神君之中,老夫属土,放眼神界,没有哪个神祇的土系神通能在老夫之上,同理,东岳属木,西岳属金,北岳属水,南岳属火,也就是,我们五岳一系除却擅长本部山神神通之外,又各有所长。这南岳神君最擅用火,手中也有两大神器法宝,一是赶山鞭,一是天南离火罩,能把洛神这等真龙之身困住且以离火焚烧的,那也只能是天南离火罩了。” 大城隍在旁边侧耳恭听着,不禁点头说道:“神君说的分毫不错!就是天南离火罩,如蒸笼一样的古怪宝贝,罩住了洛神娘娘,说是不出一时三刻,就能烧成灰烬,端的厉害!莫非,这天南离火罩还有什么破绽吗?” 中岳神君摇了摇头,道:“天南离火罩本无什么破绽,可是洛神也有法宝护身,那便是洛书。洛书的厉害,老龟神和小老弟应该是清楚的,彼乃上八洞大仙之首希夷老祖所悟至宝,因缘际会赐予洛神,虽然不擅杀伐,却包藏天地之灵,通透宇宙之玄,最难侵害。离火虽然凶猛,却未必能烧穿洛书啊。” 大河神颔首说道:“不错,河图、洛书一体同源,既通天地灵性,又得宇宙玄机,助我等血脉异化,更是六道中一等一的防御法宝!离火,未必能侵也!” 吕方也忍不住说道:“希夷老祖传下的秘宝,定然是非同小可!昔年他以火龙珠打遍仙界,上中下二十四洞仙派俯首称臣,十洲三岛奉其为尊,这才得了‘老祖’称号,若洛神真有他所赐予的法宝,还真不至于殒命!” 陈义山激动了起来,道:“那,那怎么救?” 中岳神君指了指南岳神君,道:“得让他开启天南离火罩,先看看端倪。老夫暂且重燃他的幽灯,小老弟不会阻拦的吧?” 陈义山道:“若是能救回我姐姐的性命,别说重燃他的幽灯,就是饶了他,不予追究,我也情愿!” “好!” 中岳神君微微笑着,鼻子里“哼”的一声响,两道香火气喷薄而出,在南岳神君那肩头上略一萦绕,那两盏被陈义山拍灭的幽灯“腾”的便复燃起来! 片刻之间,南岳神君那黯淡的双眸豁的一亮,重新恢复了神目风采,僵硬的躯干也微微颤动起来。 “呼” 一口浊气吐出,南岳神君彻底恢复如常,冲着中岳神君长揖深拜道:“多谢大哥援手!” 中岳神君道:“你也不必忙着拜谢老夫,老夫只问你一句话,可否打开你的天南离火罩,看看洛神是死是活?” 南岳神君道:“打开是自能打开的,只是洛神——” “若是洛神真的已经化为灰烬,义山定然还要杀你,那老夫可是不会管的,谁叫你不弄清楚缘由,就敢大动干戈,冤枉良善,寻仇害命?此事原本就是你理亏,你我纵然同为五岳神系,老夫也偏向你不得!” 南岳神君苦笑道:“大哥,若是这样说,那愚弟便不开天南离火罩了。” 中岳神君瞪眼道:“怎么?!” 陈义山也喝道:“你敢?!” 南岳神君道:“是非曲直,至今仍旧没弄清楚,舍妹被害一事,到此还是一笔糊涂账呢!大哥,你说愚弟冤枉了他们,呵呵焉知愚弟真的是冤枉良善了呢?你们方才说的话,愚弟都已经听见了,洛神确实是被愚弟用天南离火罩给收了,至于洛书能不能保她一命,愚弟也实在难说。若是愚弟现在就打开法宝,洛神确系死了,那我便活该被你们打死么?” 陈义山大怒,道:“到现在你还蛮不讲理,兀自嘴硬?!我姐姐要真是不能得救,你还想活吗?!我屠尽你衡岳全神都难解心头之恨!快快打开你那罩子!” 南岳神君嘿然道:“陈仙长,非是本君蛮不讲理,那鸟精说是亲眼看见江郎害死我妹妹的,可也只是空口无凭,并无物证;江郎也说是亲眼看见你和洛神害死我妹妹的,当然,他也是空口无凭,没有物证。所以,你们两家是各执一词,并无区别啊,本君信谁不信谁?眼下,你人多势众,大占上风,便以死威胁本君,还说要屠尽衡岳全神,呵呵那本君何必再打开法宝?本君不怕死,但想要辱没本君却是不能,你直接打死本君吧!” 陈义山气极反笑,点点头道:“好好好,没想到以你南岳之尊,居然敢做不敢当,还耍起无赖了。说吧,你还要什么物证?!” 南岳神君伸出两根指头,道:“赶山鞭,飞来头。这两件宝贝,一件是本君赐予舍妹的,另一件是舍妹自行修炼出来的,眼下都无着落。舍妹既死,那两件宝贝定然是落在凶手手中的,这便是物证。陈仙长这边一直说是江郎害了舍妹,那好,只要陈仙长能从江郎身上找到那两件法宝中的任意一个,就足能证明你和洛神确实不是杀害舍妹的凶手,也能证明确实是本君错了!本君既然有错,自当打开天南离火罩,探看洛神是死是生,洛神若死,本君也自当为她抵命!” 陈义山冷哼道:“你的意思是,还要让我给你找到这两件宝贝,才肯打开天南离火罩?” 南岳神君道:“一家一言,各说各理,若无物证为辅,本君应该听谁的?不须两件宝贝都找到,任何一件能着落在江郎身上,就足够了。” 陈义山喝道:“你分明是强词夺理,强人所难!” 南岳神君肃容说道:“若无物证表明本君确系冤枉了你们,本君绝不认错杀洛神之罪。纵然你们恃强凌弱,群起而上,打死本君,本君也是不服!” 赶山鞭和飞来头都是被江郎用翻江宝扇给收了的,这情形连蓝羽也没有看见,除了江神父子之外,自然是谁也不知道它们的下落。 金背蛟龙当即叫道:“舅舅,这厮分明是怕死不肯开法宝,所以胡搅蛮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耍无赖!咱们就杀了他,夺了他的什么罩子,自己打开!” 南岳神君冷笑道:“你们杀了本君也是徒劳,那天南离火罩与别的法宝不同,跟本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君若是没了,那天南离火罩也不复存在!别说什么洛书护体,纵然是希夷老祖在此,也护不住洛神!不信,你们问中岳大哥!” 中岳神君“嗯”了一声,道:“东南西北中,木火金水土,这五行属性的法宝,俱是如此。” 第351章 人赃并获 陈义山呆在当场,直气的是手脚冰凉,却又无计可施,吕方低声说道:“贤弟,要不我去追赶那江郎,逼问他法宝的下落?” 陈义山略一沉吟,摇头道:“不必兄长亲身前往。”说完又仰面纵声高呼起来:“剑兄!剑兄!” “咻!” 一道青芒飞落跟前,正是玄英灵剑。 它被南岳神君拂袖磕飞,一直未曾归来,而今听见陈义山呼唤,才远远回来。 陈义山凝眸看去,但见剑身微微扭曲,显然是被巨大的神力给打坏了,那剑魂也被吓住了。 轻抚剑身,陈义山暗想自己的修为到底是与南岳神君相差太大,虽然给玄英灵剑加持了数百道符箓,可仍旧是不堪一击啊…… 他伸手把玄英灵剑捏直,又略作加持,并特意以神谕术凝了几句话在剑魂中,而后嘱咐道:“剑兄,劳烦你去追赶百花仙子,告诉他们一行,务必留住江郎活口,问出赶山鞭和飞来头的下落。” 那玄英灵剑“嗡”的一声,立时飞出。 剑魂已熟悉百花仙子、竹熊精和蓝羽的气味,循着方向,急急追赶而去。 吕方皱眉道:“贤弟,何不让愚兄去追?这飞剑能说话吗?” 陈义山苦笑道:“兄长有所不知,那百花仙子身负彩翼,飞行之速天下无双,你我都追不上的。反而是御器仙术之下,飞剑或能赶及。愚弟又以法术在剑魂中凝了几句话,能传给百花仙子他们听。” 吕方诧异道:“那百花仙子是何方神圣?当真那么快?” 陈义山道:“原是宫中彩蝶修炼成精,后来以妖道入仙道,成就的一位妖仙。愚弟曾经与她比试过,果真是追不上。” 吕方愣了片刻,突然间醒悟道:“这个妖仙,愚兄曾听郭彦师说过!她不是被贬镇了么?” 陈义山道:“呃因为愚弟的缘故,她又重见天日了。” “哦,也难怪她会不辞辛劳,肯为你拼命啊。”吕方意味深沉的笑了起来。 陈义山却不疑有他,只冷笑着看向南岳神君,揶揄道:“但愿仙子带着竹熊精和蓝羽会飞的慢些,能让玄英灵剑撵上。不然,他们要是杀了江郎,问不出赶山鞭和飞来头的下落,这南岳神君还不是要抵赖到底?” 南岳神君目光旁视,只当做没有听见陈义山的话。 空中一时安静下来,陈义山和诸神都静待百花仙子那边的消息。 大城隍百无聊赖,突然间心中一动,说道:“哎呀!忘了颍神了!他,他也不知道被砸死了没有!” 陈义山也是汗颜,连忙说道:“惭愧!金童子,你快下水去瞧瞧!若是颍神尚在,就赶紧帮他脱困!” 金背蛟龙应了一声:“是!”翻转龙身,奔下方而去。 大河神拍了拍脑袋,温吞吞道:“到底是野生的,没人亲,没人疼,死活无人问……金童子能济什么事?南岳神君加注的神力,他可破不了,还是我亲自去瞧瞧吧。”一旋身,也下颍水去了。 陈义山以慧眼凝视自己的麻衣,但见因为老鳖怪所结缘的那一块补丁仍旧熠熠生辉,料想老鳖怪安然无事,但是因为洛神姐姐所结缘的那一块补丁却黯淡无光,他心中又难受起来。 不过,补丁虽然黯淡无光,却没有消失。 他满怀期的想:“这应该是预示着善缘仍在吧……” 忽听“咔嚓嚓”一阵乱响,陈义山惊回首,却见是被冰封的江神动了! 那冰一层层碎裂开来,簌簌的往下落,猪婆龙之身渐渐挣扎出来。 吕方吃惊道:“这位江神倒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居然能破大河神的神通束缚?!” 中岳神君“呵呵”笑道:“都是水系大神,老龟的幽冥寒气虽然厉害,但时间一久,总归还是会被人家给破了。不如老夫赐他一座山,永镇地下,叫他生受千年活罪!” 南岳神君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替江神求情,可想了想自己的处境,便忍着没有吭声。 中岳神君也是恼恨极了江神,心想:“若是没有这猪婆龙挑拨煽动,南岳小弟也不至于北上找陈义山小老弟寻仇!害我五岳不全,害老夫两头为难,着实该死!” 默念咒语,暗纵神通,中岳神君挥手虚招,喝一声:“连天!” 早有嵩岳连天峰的山体幻象凭空显现,朝着江神轰然落下。 江神刚刚从冰封中挣扎脱身,恢复了人形,左顾右盼着不见了自家江郎,心中暗骂儿子无情无义,又不见大河神在空,心中暗喜,也准备逃窜,忽觉一股磅礴无匹的压力盖顶而来,急仰面一看,竟是连天峰! “中君也要与小神为难么?!”江神吓得面无人色。 中岳神君的神通,他可是生抗不了的! “你不兴风作浪,对神界来说倒是好事。”中岳神君冷笑道:“到地下去吧,老夫打算镇你千年!” 江神慌忙以翻江宝扇去挡,但中岳神君屈指一弹,喝道:“峻极!” 又是一座嵩岳主峰落下! 这两座嵩岳主峰可都是高达四千尺以上的大山峰,比之衡岳诸峰不知沉重了多少倍,再加上中岳神君在其中凝聚了数道神力,江神纵有承江之能,也莫能扛得住! 翻江宝扇摇摇欲坠,江神感觉胸口呼吸不畅,心想:“这样下去的话,可不单单是被镇于地下千年了,而是会被活生生砸死的!” 情急之下,他也是失了智,竟施神通,让宝扇中江水翻滚,从波涛中落出来一条鞭子,伸手执在掌中,挥鞭朝着那连天峰打去! “那不是赶山鞭么!?” 中岳神君一眼认出,立时便把连天峰和峻极峰招了回来,收于无形,喝叫道:“看啊,赶山鞭在这猪婆龙的手中!” 江神一怔,但见空中诸位神、仙都死死的盯着他,目色各异—— 那陈义山眼中既有惊喜,又有愤怒,更有大仇得报的得意! 吕方似笑非笑,像看死人一样的看着他。 中岳神君满脸轻蔑讥讽,冷笑道:“这下好了,人赃并获,可还有什么话说?” 南岳神君则是神情凶残至极,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江神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里—— 脑袋里轰然一声响! 娘的! 坏了! 我怎么把这宝贝给拿出来了!? 灵机一动,江神慌忙装傻,伸手拍了拍脑袋:“哎?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老夫的手里?” “你个混账!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装傻充楞?!”南岳神君戟指大骂道:“你杀了我妹妹,还诬陷良善,撺掇本君北上寻仇,你把整个天南神界都害惨了!” 江神急道:“南君兄,你,你听兄弟解释啊,这,这是陈义山送给我的,那个,呃” “放屁,众目睽睽之下,都看见你从翻江宝扇里抽出来的这赶山鞭,还敢诬陷陈仙长?!”南岳神君咆哮上前,叫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歹毒残忍且不知廉耻的神祇?!本君饶不了你!” “神君兄,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江郎!是江郎杀害的神女娘娘,与我无关啊!我,我最多是个教子不严的过错,撑死了,加个包庇罪而已啊……” 第352章 开罩 南岳神君在盛怒之下,飞身直扑江神,口鼻齐哼,狂喷离火,瞬息间浓烟滚滚,直烧透了半边天际,照的晚霞明灭,恍若夕阳泣血! 颍阴县境内生灵早已经被天空中忽而烈火烧云,忽而冰霜漫降,忽而电雷滚滚,忽而黑云压城,忽而阴风阵阵等种种异象吓惨了,端的是人人归家,户户闭门,小神潜迹,妖兽避形…… 那江神呛着黑烟,用翻江宝扇遮掩着身子,从离火中狼狈逃出,扭头见南岳神君像发疯了一样追来,江神只得挥动赶山鞭,隔空去抽打南岳神君。 但是那赶山鞭本来就是南岳神君亲自祭炼出来的,再加上南岳神君的修为高于江神不少,那宝物如何能伤得了本主? 眼见自家神器袭来,南岳神君是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劈手抓住鞭稍,默念咒语,奋力一拽,便扯回了手中。 江神大惊失色,扭头便走,南岳神君反手挥鞭,“唰”的一声响,早脆生生把那老猪婆龙抽了个正着! 此鞭实有赶山之力!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江神直接横飞出去了数十丈远,被打的七窍之中香火之气乱泄,险些坠空! 嘶 好痛! “还我妹妹命来!” 南岳神君狂叫怒吼,赤红双眼,状若疯魔一般,飞身又追。 那江神慌忙立定身形,忍住痛楚,伏拜哀求道:“神君兄,看在往日面上,饶了我吧!我去绑了孽子,带来神君兄跟前受死,如何?” “事到如今,你还指望活命?你们父子两个都不得好死!” 南岳神君又是一赶山鞭抽来,江神只得祭起翻江宝扇,往上架住,自己慌慌张张站起来,急急往南逃窜。 忽然眼前金光一闪,早有中岳神君拦住去路,脚踏祥云负手而立,满面鄙夷道:“江神,此间之事还未了结,恩恩怨怨也没说清楚,你却往哪里逃?” 江神自知不堪一战,也不搭话,转身又奔西方逃去。 刚飞出不到十丈远,便见青芒掠动,吕方的仙藤劈面打来,如毒蛇吐信般蹿及面门,江神躲闪不及,脸上早着了一记,直抽的皮开肉绽,血光飞溅! “呃啊啊啊疼疼疼!” 吕方青袍飒动,踏空狞笑:“恶神,我兄弟让你走了吗?!” 江神料想以自己而今的负伤之身,也难敌住吕方,于是伸手捂了脸,仍旧不吭声,调头再奔东方狂飞。 也不过是十丈开外,便听“咔嚓”一声炸响,天雷滚滚劈落,把江神残存的另一只耳朵也炸的粉碎! “呃嗬嗬!” 江神几乎痛死过去。 陈义山面无表情,幽幽的盯着他,也不说什么话,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麻衣背后,是金背蛟龙张牙舞爪,恶狠狠骂道:“臭猪婆龙,焉敢害我家娘娘?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江神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神力又消耗极大,精神更加疲惫,自知也难敌陈义山和金背蛟龙,哪敢上前? 他环顾四周,眼见南岳神君手执赶山鞭在北,中岳神君负手而立在南,吕方持仙藤守在西面,陈义山和金背蛟龙挡住东方去向,可谓是四个方位各有强敌,把他团团围在垓心,无论前后左右,都冲不出去了! 江神咬咬牙,把身子往下急坠—— 刚落不到百尺,忽有水波高扬,粼粼碧涛中陡然伸出一张血口来,“嗷”的一声,恶狠狠咬住了江神的双脚! 江神大为骇然,低头看时,却见是新颍神,老鳖怪! 这老鳖怪背上的王八壳子坚硬无比,也极能负重,他没有被衡岳十山神的抛山神通所砸死,只是被压在了颍水的河床淤泥中,而今被大河神解救,便立时借水遁腾空上来报仇。 刚巧遇上江神往下坠落,老鳖怪瞅准了便宜哪能不占?上嘴就是咬! 惊怒之下,江神奋力一挣,从老鳖怪的王八嘴里拔出自己那血肉模糊的双脚,痛苦不堪的又往上逃去。 高空中,大河神展开了河图,瑞光绽放,好似旌旗蔽空,“呼”的一卷,已把江神的翻江宝扇收入囊中…… 江神凄凄惨惨,惶惶如丧家之犬,看看上下前后左右,俱是强敌,死路可谓是已定! 就连小小的颍神,还不能脱化为人形的老鳖怪也敢张嘴去咬他,他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堂堂江神,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哈哈哈”大城隍纵声笑道:“江神已经成瓮中之鳖啦!” 大河神和颍神听见这话,不约而同的都把“友善”的目光扫向大城隍:“你什么意思?” 大城隍一愣,慌忙摆手:“别,别误会,本府口误,口误……” “猪婆龙逃不掉了。” 陈义山轻蔑的说了一句,便再也不看那形容枯槁的江神,只把目光刺向南岳神君,道:“你要的物证已经找到了,赶山鞭就在你的手里,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唉……” 南岳神君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模样陡然颓变,就像是瞬间衰老了数十岁,他摇摇头,喃喃说道:“确实是本君错了。本君误信谗言,甘受挑拨,也不加分辨,就错害了良善,到最后铸成如此大错,确然也是无话可说的……” 陈义山喝道:“那就赶紧打开你的天南离火罩!” “陈仙长请放心,本君,不会食言的……” 南岳神君知道打开天南离火罩的瞬间,就是决定自己是生是死的时候。 洛神若还活着,自己便还能保住一命,可洛神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事到如今,打开不打开,还由得他做决定吗? 唯一能帮他说上话的中岳神君,连看都不看他了。 显然是把他的生死置之度外。 南岳神君颤巍巍,默念神咒,把天南离火罩祭在空中—— 那宝贝倏的变大,展开来有方圆数十尺之巨,绽放着苍苍火芒,蒸腾出浓浓白烟,无声无息中,上下已分为两半。 陈义山紧张的透不过气来,本来是死死的盯着那宝贝,可是在其打开的瞬间,又慌忙挪开了目光。 南岳神君也是近乎窒息,定定的瞪着眼睛,呆呆的等白烟消散。 但见千百条瑞光环绕,一片如席面大小的放光宝物缓缓展开来,露出了一道玲珑至极的倩影。 南岳神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片刻后,他颓唐的神情变成了极度的惊喜,哆嗦的嘴唇发出一声惊呼—— “洛神还在!哈她没有化为灰烬!哈哈还有救!” 陈义山心头剧震,浑身上下一直强提着的灵气在这一刻全然泄掉! “嘿,嘿嘿” 笑声中,陈义山瘫软着身子,好似一片鸿毛,飘飘摇摇坠落了下去…… 第353章 龙肝丹 狂喜之下,陈义山不能控制自己,竟坠空而去,亏得老鳖怪还守在下方,慌忙接住,托起来,扶摇直上,凑到了洛神跟前。 陈义山凝眸去看,但见自己的姐姐被洛书包裹着,确实躲过了一劫,没有被离火烧成灰烬,可也陷入了混沌状态,静静的躺在洛书之上,双眸紧闭,睫毛长垂,凝脂一样的玉面之上不染纤尘,仍旧是美的惊人。 “姐姐?”陈义山颤抖着手,去晃动洛神的胳膊。 鼻息尚存,却无回应。 洛神就像是个陷入熟睡中的婴儿,酣息绵绵低沉,恬淡且静默。 中岳神君近前端详,皱眉不语。 陈义山心头一沉,转喜为惊:“老哥哥,我姐姐她,她怎么不醒?” 中岳神君扭头看向南岳神君,道:“是否离火攻心?” 南岳神君点了点头,道:“洛书能护住娘娘的真龙之身,却难挡离火攻其心脉,更兼罩内火烟无处可泄,都被娘娘吸入了肺腑之中,蔓延周身,以至于堵住气海三关,闭了明堂,滞塞百骸孔窍,虽不死也难醒啊。” 陈义山闻言大怒,伸手揪住南岳神君衣襟,厉声喝道:“若是不能醒来,那我姐姐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要的是活生生的洛神姐姐,不是一具全尸!” 南岳神君慌忙解释道:“陈仙长且不要急,洛神娘娘既然活着,便是有救。” 陈义山道:“你说,怎么救?!” 南岳神君道:“若有水晶神棺,可先将洛神娘娘盛敛其中,以此保住娘娘的神元不失,精气不脱,魂魄不走。而后往东海,入龙宫,求老龙君赐龙肝丹一枚,化入洛神娘娘口中,便能冲破三关,开明堂,通孔窍,归本复元,霎时醒来。” 陈义山狐疑道:“你不是哄我吧?” 南岳神君苦笑道:“仙长若是不放心,本君可与仙长共赴东海,去求老龙君赐丹便是。等求得龙肝丹来,给洛神娘娘服下之后,娘娘仍不能清醒,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君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我杀你剐你又有什么用?只是求我姐姐安然无恙罢了。”陈义山松开了手,黯然神伤了片刻,沉声说道:“水晶神棺,我记得姐姐的洛神府宝库中就有。” 金背蛟龙已化为人形在旁边守候,闻言颔首说道:“舅舅说的不错,洛神府宝库中确实有水晶神棺一副。” 陈义山心中稍安,又瞥向南岳神君道:“为了姐姐,我自当前往东海,去求老龙君赐予我龙肝丹。只是,我与东海素无交情,那老龙王肯赐予我吗?南岳神君,你该陪我一同前去,一同求情!” 南岳神君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于情于理,本君都责无旁贷!” 吕方在旁边听了片刻,忍不住“呵呵”冷笑,道:“贤弟,你也忒老实了,不要被这南岳神君骗了。” 陈义山惊道:“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岳神君也急道:“吕仙,本君是实话实说,何曾有半句诳语?!” 吕方不屑道:“南岳神君,你与东海老龙王的交情很深吗?” 南岳神君呐呐说道:“本君与南海龙王倒是有些交情,与东海老龙之间,其实只算是寻常……不过为了洛神娘娘,本君定当勠力而行!” 吕方“哼”了一声,道:“蓬莱丘临近东海,老夫与东海老龙王算是邻居了吧?可是老夫在蓬莱丘修道千年也跟那老龙王没套上什么交情!倒是听说过不少有关老龙王的传言,据称,四海龙王以东海为尊,也以东海最为富庶,海底龙宫拥宝无数,但是那老龙却极为吝啬,若是没有什么好处给他,他也从不肯施舍任意一物出去的。龙肝凤髓向来是天下至宝,老龙王岂肯轻易赐予旁人?南海神君你这还不是哄骗我兄弟吗?” 陈义山闻言又添忧愁。 南岳神君却道:“本君衡岳处也有许多宝物,为弥补过错,本君自愿遴选十件珍品,带去东海,以物换物。” 金童子也说道:“小舅舅不必着慌,咱们也从洛神府的宝库里挑选些宝贝,带去东海,献给老龙王。想来咱们娘娘也是真龙之身,虽说是蛟龙异化,可血脉毕竟已与四海龙王混同了,我就不信那老龙王不念及一点血脉情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姐姐那里还有些没喝完的琼浆玉液,这是最贵重的,料想东海龙王会喜欢的吧。” 中岳神君道:“小老弟得空再去一趟嵩岳神域吧,老哥哥也送你几件过得去的宝贝,带去东海。老夫再发一道讯息,知会东岳神君,叫他找机会帮你,他地近东海,应该与老龙有些交情。” 陈义山拜道:“老哥哥情深义重,义山真是感激涕零!” 中岳神君道:“这值当什么,也值得你拜?快快起来!” 陈义山方起,吕方便说道:“愚兄那里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但是愚兄愿意与贤弟共赴东海,求那老龙!” 陈义山原本就觉得跟南岳神君一道同行不大安全,毕竟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单独相处恐有危险,而今吕方愿意陪同自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兄长,愚弟求之不得!” 大河神道:“大家都出了力,我自然不肯落后,嗯,我有珍藏的诗集一册,是我多年的心血,字字珠玑,首首精品啊,也送给你,你拿去给老龙王吧!” 吕方:“……” 南岳神君:“……” 金童子脸色煞白,欲言又止。 陈义山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大河神得意道:“怎么?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吗?” 中岳神君皱眉道:“你这不是害义山吗?再说了,东海老龙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送诗集折磨他?” 大河神道:“神君兄你什么意思?” 陈义山连忙摆手,道:“多谢大河神好意,心领了,心领了。这等珍贵的宝物,可不能随意送出。我们这边凑的应该是够了,够了。” 大河神还有些悻悻:“那老龙王可算是亏大了。” 陈义山擦了把汗,不敢吭声。 江神原本以为自己必死,已心如死灰,此时闻听陈义山等议论东海龙王之事,求生欲望便又死灰复燃,急忙说道:“老朽的江神府里也有不少宝物,情愿献出,带去东海,为洛神娘娘换得龙肝丹啊!只求陈仙长饶却小神一命!” 陈义山“嘿嘿”冷笑:“饶了你?杀人可恕,情理难容,旁人都可以饶恕,唯独你们江神府父子两个,须饶不得!” 南岳神君也狞色说道:“你死之后,你那江神府里的宝贝,难道还不是任由仙长遴选吗?!” 江神惊惧交加,摇摇欲坠,戟指骂道:“你,你们原来也是杀人越货、杀神夺宝的强盗!”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们是不得不如此,已好过你百倍了!”南岳神君念一声咒,把那天南离火罩放下来,直取江神。 江神没有翻江宝扇在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只是惨叫一声,便被收入了罩中! 可怜这猪婆龙得道成神已数百年,却不似洛神有洛书护体,更不是真龙之身,落入罩中,被离火一焚,顷刻间便化为灰烬,身魂俱灭! 什么坐断东南,独霸一方,到头来,机关算尽,害人害己,终成一场空…… 第354章 父子俱殒 话分两头,却说那江郎往南尽力逃窜,想要回到江神府隐匿起来,但是他受伤不轻,越飞越觉周身疼痛,难忍之下,只能暂且按落风头,到地方上去休息。 踉踉跄跄落下之后,才发现所处乃是一处僻静荒地,沟沟壑壑,高低起伏,岗坡凹洼,犬牙交错,放眼望去,周遭是寥无人烟,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更兼东南向有一片林子,他便跌跌撞撞地奔了进去,借着树大枝密,隐一隐行迹。 但是刚钻进林子里坐不多时,他便猛然一个激灵,陡然起身,喃喃说道:“这地方,怎么好似来过一样?” 想起来了,是雀儿岗啊! 当初残害南岳神女的地方,就是这片林子啊。 江郎在这瞬间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想:“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是不祥之地,不可久留! 他也顾不得身上疼痛,更不管疲惫难堪,慌忙就往林子外跑,打算快点离开这里。 刚要奔出林子,忽有一道飓风平地掀起,搅的烟尘滚滚,裹挟着江郎又倒飞进了林子里。 江郎惊慌失措的从尘埃中爬将起来,颤声喝道:“是哪个在施展法术?出来!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我乃是江神府——” “不必自报家门了,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风平尘落中,一对绚烂之极的彩翼渐渐收拢,有个绝艳女子缓缓飘落林中,面带寒霜,冷冷说道:“我奉陈仙长之命,追杀江郎,生死不论!” 却是百花仙子追赶上来了。 她带着竹熊精、蓝羽,一路狂飞,方才在空中遥望见江郎落地,便悄然跟上,分布在林子三面,要堵住江郎。 江郎见是她,心中便凉了半截,他们两个是交过手的,若是没有赶山鞭或者翻江宝扇在手,江郎自知难敌百花仙子,更何现如今他还身负重伤,哪堪一战? “呵呵”江郎满脸堆下笑来,讪讪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仙子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现在就饶我去吧。” “呸!” 百花仙子啐了一口,骂道:“我与你有什么情分可言?!只有不死不休的怨仇!说吧,你是自尽,还是要我动手?!” 江郎脸色一变,示弱不成便要用强,“哼”了一声,沉声说道:“百花仙子,休要给脸不要脸!之前要不是我把你那寂灭的幽灯复明,你焉能有今日?!那天,我手下留情饶了你,你今日就得还我人情!不然的话,哼哼” “不然又如何?” “我江神府坐镇一方,势力不小,你敢对我不利,就不怕日后受到江神府的追杀吗?!” 百花仙子讥讽道:“你的老子爹已经被陈仙长他们留下了,怕是活不到明天,你江神府还能有什么势力?” 江郎道:“我猪婆龙一族还有不少大能,定然能卷土重来!仙子,我爹肯定是死定了,继任江神者,必定是我啊,不如你跟我回江神府,我做江神,你来做江神夫人,想我大江浩瀚无垠,论水域面积还在大河之上,只是而今南方人丁尚未及得上中原兴旺,可是有朝一日,还得是我处香火更加旺盛!想那时,你我夫妻独霸东南,坐享无边愿力,不强似你追随陈义山,无根无萍的好?” 百花仙子大怒道:“你这臭猪婆龙死到临头,还敢油嘴滑舌占我便宜,看打!” 仙子把花锤祭将出来,道一声:“着!” 但听兜头盖脸“砰”的一声,花锤早中江郎脑门,立时便打的他头晕目眩。 江郎扶额之际,花锤中莲子爆射,“噼里啪啦”又崩的江郎浑身都是,疼痛难忍! 骂骂咧咧中,那江郎晃一晃身子,现出本相,以猪婆龙之皮糙肉厚,鳞甲坚硬,勉强挡住了花锤和莲子的毒打,“呜呜”惨叫着,摇头摆尾往东,狼狈鼠窜。 百花仙子笑了笑,收回花锤,也不着慌,只缓缓追赶上去。 这小猪婆龙往东刚逃出半里地,就瞧见一座小山似的黑物拦在前面,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巨大的竹熊坐在林中,手里拽着几根竹子,正“咔嚓咔嚓”的往嘴里送,大口朵颐,吞咽的十分香甜。 小猪婆龙的心又凉了半截,暗想:“倒霉倒霉!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手中无宝,身受重伤,算是走投无路了。” 竹熊精翻了翻硕大的熊猫眼,瞥了瞥小猪婆龙,瓮声说道:“来了老弟?” 小猪婆龙头皮发麻,咬着牙道:“我来了!你要怎样?!” 竹熊精把竹子往前一递:“整一口呗?” 小猪婆龙怒道:“你到底是东北长白山来的,还是西南蜀山来的?谁吃你那破玩意儿!?老子不是吃素的,从小到大都是吃荤腥的!” “嘿嘿嘿” 竹熊精轰然站起,笑声震动整个林子,贱兮兮说道:“咱老莫虽然是生在蜀山,长在西南,可从小见多识广,惯会各地方言。日你先人板板滴,咱奉主人之名,追杀你个瓜怂,在此等候多时了,要打死你个龟孙!” 小猪婆龙暗想:“百花仙子手中有宝贝神器,彩翼又厉害,老子不是她的对手,谅你一个吃素的蠢货竹熊,老子未必输你多少!” 当下血口一张,咆哮怒吼,四条短粗腿“蹭蹭蹭”的蹬地往前猛扑,半道里忽然跃起,恶狠狠咬向竹熊精的脖颈! 竹熊精骂了一声:“可去你娘的吧!”当即伸开熊掌,如簸箕大小,抡直了柱子似的胳膊,“呼”的大力横扇。 “啪!” 只这一下,小猪婆龙便被扇翻在地,嘴也歪了,牙也掉了,整张脸都麻木了,眼前全是星星环绕,耳中尽是苍蝇乱响,感觉整颗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挣扎着,要分辨方向,却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只巨大的黑白相间的影子从天而落,有个毛茸茸的肥硕大屁股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自己坐落! 小猪婆龙绝望了:“啊,不要!” “砰!” 竹熊精哪管许多?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小猪婆龙的腰上。 “咔嚓!” 一声脆响,小猪婆龙感觉自己像是被截肢了。 拦腰截断那种。 腰部以后,两条后腿连同大尾巴,都没有了知觉。 口中更是“哇”的连喷好几团黑血。 竟是有些脏腑都被竹熊精给大力出奇迹,坐烂了…… 竹熊精骂骂咧咧又锤了几拳,打的烟尘四起,嘴里叫嚣道:“哼,瓜马二锤子货,别不把你竹熊爷爷当熊看!” 小猪婆龙艰难抬头,弱声说道:“竹熊大哥,以后大家都是濒危物种,就饶了小弟吧……” 竹熊精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濒危,你全家都濒危!” “不要饶他!” 蓝羽忽然从枝头飞落,尖叫着:“大坏蛋,让你杀雀儿!让你杀雀儿!”恶狠狠在小猪婆龙脸上抓了几下,挠掉了几块鳞甲血肉,算是报了当初水箭穿身之仇。 百花仙子也从容赶至,说道:“陈仙长吩咐我们说,对这恶神生死不论,老莫,你是要驮着活的回去,还是打算就地解决,一了百了?” 竹熊精撇着大嘴,说道:“这厮坏事做尽,咱老莫才不愿意驮着他走呢,没来由脏了自己皮毛。就地解决,一了百了吧!” 蓝羽叫好道:“这坏蛋当初就是在这里杀害的神女娘娘,他也活该死在这里!” 百花仙子点点头:“那倒是天意了。” 小猪婆龙叫道:“诸位,饶了我——” “砰!” 竹熊精端起双拳,朝着小猪婆龙脑袋轰然砸落,啐道:“大丈夫死就死了,可别叫唤了吧,怪闹人!” 这两拳直接把小猪婆龙的脑袋砸入地下数尺深。 小猪婆龙果然是无声无息了。 竹熊精伸手一扯,把小猪婆龙从土里拽出来,定睛一看,头骨都碎了,尖牙崩了一地,腥黄的眼睛圆睁,已是气息全无。 第355章 三件事 “还是龙呢,就这么不禁打么?呸!”竹熊精踹了一脚小猪婆龙的尸体,摇摇头,晃身一变,又化作壮汉模样。 百花仙子倒是感慨道:“不是他不禁打,而是他已经受了许多伤,法宝也没有了,这才由得咱们欺凌。真要是他安然无恙时,咱们未必赢得了他。” “管那许多作甚?死了就死了!”竹熊精拍拍手,道:“走吧,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咱们这就回去见主人复命!” 就在此时,“嗖”的一声响,有青芒穿林而落,旋在三妖跟前,却是玄英灵剑来了。 “咦?!” 竹熊精瞪大了眼睛,讶然道:“这不是主人的剑么,乖乖成精了,居然偷跑出来了?” “你可别胡说!” 蓝羽道:“肯定是仙长派来帮咱们打坏蛋的。” 竹熊精道:“主人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有咱老莫一个,就够了,还搁得住弄一把剑过来哈气添风?” 玄英灵剑“嗡”的一声,剑魂中一缕灵气飘然而出,半空中幻化出一行字来:“切勿害江郎性命,活捉回来见我。” 三妖看见这行字,都呆住了,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 许久之后,竹熊精又伸脚踢了小猪婆龙尸身几下,喊道:“醒醒!不要跟咱装死!” 蓝羽:“……” 百花仙子:“……” 竹熊精挠了挠头,道:“现在怎么办啊?” 百花仙子苦笑道:“飞剑来晚一步,江郎被你给打死了,咱们只能带着他的尸身回去复命。” 竹熊精跳将起来,嚷嚷道:“怎么叫被咱给打死了?分明是大家伙一起打死他的,这黑锅,咱老莫可不单独背啊!” 百花仙子道:“好好好,是咱们一起打死他的,仙长要是生气,就生咱们三个的气。” 竹熊精嘟嘟囔囔道:“这还差不多。奶奶个熊,啊呸!熊不能骂熊,是奶奶个腿!这尸身,还得咱老莫来驮……呃,百花仙子,你先带着蓝羽回去见主人,咱后面跟着。” 百花仙子知道竹熊精是故意要迟到,免得挨第一顿骂……仙子也不与他计较,笑了笑,带上蓝羽,振动双翅,飞驰电掣回转颍川郡而去。 玄英灵剑也化作青芒,一闪而逝。 那竹熊精驮起了小猪婆龙的尸身,站在林中暗暗想道:“要不咱老莫走路回去?”转念再一想:“算了,走回去得等到猴年马月,主人肯定更加生气。咱就飞慢点,等百花仙子和蓝羽挨过骂之后,主人的气也消了,咱刚好到,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哎,这才是好主意,嘿嘿嘿” 于是又拽了两把竹子,晃晃悠悠的飞在最后。 …… 颍阴县这边,江神伏诛之后,陈义山立刻便让金童子带走昏迷不醒的洛神娘娘,回洛神府,及早收入水晶神棺内。 南岳神君讪讪的也要告辞,说道:“陈仙长,中岳大哥,吕仙,今日之事实在惭愧,容本君以后再弥补吧。本君暂且回衡岳稍作休整,再遴选几件珍宝,而后静候陈仙长的讯息,不论陈仙长打算何时前往东海,只要知会一声,本君都立刻动身,绝不拖延。” 陈义山却冷冷说道:“大错皆因你而铸成,虽然说这其中有江神父子的挑拨唆使,也有洞庭湖一系神祇的推波助澜,可总归是你听信了谗言,认人不明。而今,我洛神姐姐昏睡难醒,颍神又被你用一座山压在淤泥底镇了许久,你反倒找回了赶山鞭,报了杀妹之仇。就此得了便宜回转衡岳,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吕方嘿然道:“我兄弟这话说的不错!无论为人为神为仙为圣,只要做错了事情,就该付出些代价,轻飘飘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可打发不了人。” 大城隍也拍手叫好道:“仙长说的在理!” 大河神一脸哂笑,老鳖怪满脸阴阳怪气,都死盯着南岳神君。 唯独中岳神君负手仰天,似不闻,也不语。 南岳神君心中发颤,强笑道:“仙长说的确实不错。只是,本君带来的诸神,也受损不小,权当是受过惩戒了吧。” “笑话!” 陈义山黑了脸,慨然而言道:“江神一系伏诛那是活该!洞庭湖神一系死伤惨重,也是自找!倒是你衡岳一系,得我中岳神君老哥哥手下留情,无一神陨落,至今仍旧都全须全尾,怎么能算受了惩戒?” 南岳神君点点头,道:“本君明白了。只是不知,陈仙长打算如何惩戒本君?” 陈义山幽幽说道:“我说三件事,你只要依允,这恩怨,咱们便算彻底揭过。” 南岳神君道:“仙长请讲。” 陈义山伸出一根指头,道:“这第一件,原是你答应了的,从你衡岳处遴选十件珍宝,携来随我共赴东海,求老龙王赐丹。” 南岳神君略松了一口气,颔首道:“嗯,本君决不食言!” 陈义山又伸出一根指头,道:“这第二件,江神陨落,汉水大神、白水大神空缺,这三处神府的新任正神,须由大河神来敲定任命,你在天南神界素有威名,要带头恭贺,不许五湖插手,不许诸水生变。” 大河神在旁边听见这话,眼睛猛然一亮,暗想:“我这小师弟,可真是个角色!” 南岳神君面带难色,沉吟了许久之后,犹豫着,还是颔首道:“好,本君勉为其难,促成此事。” 大河神喜形于色,踌躇满志,“呵呵”而笑。 此次混战,大河神出力不小,江神能够伏诛,大河神实是厥功至伟,陈义山当然要偿还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让他敲定江神、汉水大神、白水大神三处新任名额,河江八水一系,便算是牢牢掌控到他的手中了。 这,当然也可算是还回去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河神这一趟,不但不算白来,还满载而归! 只听陈义山说道:“这第三件事情,是你广发神谕,遍告神界,自承罪责,赔礼道歉,并削减三百年香火愿力,转赠颍神,以示惩戒。” 老鳖怪精神一震,忍不住激动的舔了舔嘴唇,那南岳神君却是脸色大变,失声道:“你要本君在整个神界广而告之,认错赔礼道歉么?!” 对于南岳神君来说,削减三百年香火愿力,他是不怎么在乎的,那对于他的道行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是以堂堂五岳神君之一的身份,把脸面失却在整个神界,却是他承受不了的! 毕竟生死事小,丢脸事大! 真要答应陈义山的诉求,他以后还怎么在天南立足? 第356章 解仇 陈义山的态度倒是很坚决,说道:“正是如此。我姐姐受的委屈不能白受,也要给神界立个前车之鉴。” 南岳神君的脸色铁青,慨然说道:“陈仙长,杀人不过头点地,诛神无非散香火!本君是有错,可是本君也已经在你跟前告过罪了,也愿意付出代价,但是你要本君满神界嚷嚷,自扬自丑,却是诛心之为,本君难以做到!圣道有言:士可杀而不可辱!更何况于本君乎?!” 陈义山道:“这么说,第三件事情,你是不打算应允了?” 南岳神君把脸一仰,道:“要不然,你杀了本君就是!反正确实是本君理亏!” 陈义山沉吟着还没有吭声,一直不说话的中岳神君倒是开口了: “小老弟,南君确然有错,但幸好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境地,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叫他好好弥补便是了。至于在整个神界传谕,认罪服输,赔礼道歉,呵呵小老弟啊,你这是要打掉南岳称神的根基啊。以后,他还何以服众,何以在天南立足啊?” 吕方也冲陈义山是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见好就收。 陈义山微微一笑,意味莫测,他所提出的第三个要求,本就是以退为进,为后面要说的话做铺垫,压根也就没指望南岳神君会答应。 闻听中岳神君开口劝阻,陈义山便以此为台阶,说道:“既然是中岳老哥哥替你求情,陈某也不再多说,权当是陈某没有提过。第三件事情,你只削减三百年香火,转赠颍神便算罢了。” 南岳神君愣在当场,没想到陈义山竟会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方才态度那样坚决,而今居然轻飘飘的就揭过了。 他愕然道:“陈仙长,你,你这是——” “怎么,神君还觉得难以做到?” “不不不,削减三百年香火,转赠颍神,本君答应!” 旁边老鳖怪扬声喊了一句:“多谢仙长!” 陈义山道:“颍神客气,是我该谢你啊。你本不该蹚这一滩子浑水,可是仍旧替我出头,结果累你被抛山锁镇,险些丢掉性命。区区三百年香火,也是慷他人之慨,我还很过意不去呢。” 老鳖怪心中感动至极,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他已打定了主意,以后不管陈义山让他做什么事情,他都赴汤蹈火,不会推辞! 吕方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想道:“我这兄弟,着实是很会做人啊。” 大河神也忖道:“无怪乎这小师弟能左右逢源,笼络这许多能者为他效力,实是个厉害角色……” 就连南岳神君也觉侥幸,拱了拱手,道:“陈仙长,你所说的三件事,本君都已应允了,以后也定能做到。仙长再无别的要求了吧?”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没有了,说三件事,那便是三件事。” 南岳神君道:“多谢仙长没有强我所难。” 陈义山道:“也没什么,不为己甚罢了。令妹身死,你是何等伤心,陈某感同身受。毕竟,我在听说洛神姐姐被害的时候,也是那般心情。狂怒极悲之下,做出些昏聩的事情,并不意外。怪只怪,江神父子穷凶极恶,老奸巨猾,让你我成了死敌……” 南岳神君一愣,莫名感动:“啊,仙长此言——” 陈义山缓缓摇头,叹息道:“其实,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情的话,我与神君之间说不定还能结下善缘,成为好友吧。算了,而今多说也是无益,只要神君你尽心尽力,帮助陈某赴东海求得龙肝丹,救醒洛神姐姐,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妨一笔勾销?” 这番话被陈义山说的极为诚挚,而且真情流露,南岳神君在之前还觉得陈义山刻薄,但是当他听完这一席话之后,心中便又是懊悔,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了,他在心中暗暗思量: “陈义山说他自己感同身受,是啊,本君现在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我原以为陈义山和洛神是杀害我妹妹的凶手,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到后来,情势逆转,人家姊弟是无辜的,反倒是我成了残害陈义山姐姐的凶手!那以己度人,陈义山纵然是将我碎尸万段也理所应当啊。眼下,他如此待我,其实已经比我的心胸宽厚仁慈多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怨恨人家呢?” 想到这里,南岳神君冲着陈义山深深一揖,面带愧色,情真意切道:“仙长之仁心,本君铭刻五内!从今而后,仙长但有吩咐,本君绝不推脱!” 陈义山脸上的颜色也变得温和了许多,躬身还了一礼,道:“神君不必如此!” 中岳神君在旁边亲眼瞧着陈义山的所作所为,心中暗道:“这小老弟,确实是个大能,拿得起放得下说起来简单,其实却无多少人能做到。结仇容易,解仇却难如登天,他能舍下脸面,不为己甚,主动化去怨恨,自此便又多了个强援啊。以他修仙者的身份,在神界也能如鱼得水了……” 忽闻空中风声甚极,须臾间,便见是百花仙子带着蓝羽飞了回来,在她们身后,还紧紧跟着一道青芒。 彩翼收拢之时,“锵”的一声,玄英灵剑也入了鞘。 陈义山张望了几眼,不见竹熊精,便吃惊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回来了?老莫呢?” 百花仙子抿着丰润的双唇,抠着纤纤玉指,支吾道:“仙长,我们对不住你,飞剑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已经把江郎给杀掉了……” 蓝羽叽叽喳喳道:“是竹熊打死那个坏蛋的,竹熊还怕仙长你骂他,故意不跟我们一路,要磨蹭着慢慢回来呢!” 一听说江郎死了,陈义山、南岳神君以及大河神、老鳖怪、大城隍都松了口气。 总是,没有走脱了元凶首恶。 那江郎虽然说神通不算极大,可是心性极恶,再加上猪婆龙一族盘踞大江数千年了,甚有实力,这一次,江神北上,也没有带江神府的任何属员,一旦江郎走脱,回到江神府,笼络起府中的神官神将,自立为新江神,再裹挟猪婆龙一族作乱,后患可谓是无穷无尽! 他一死,很多麻烦便都没有了。 大河神甚至已经作出了更深的打算,那就是回到河神府之后,便安排下人手,率领淮水大神、济水大神等,奔赴大江,彻底清剿猪婆龙一族,免得有后起之秀据江称霸,再来威胁到他的地位,祸乱河江八水一系的安稳日子…… 第357章 活图 却听陈义山笑道:“打死就打死了,江郎那厮恶贯满盈,本该伏诛。老莫也是作怪,怕什么?我为什么要骂他?” 百花仙子诧异道:“那仙长为什么要派飞剑传讯,说是要抓活的?” 陈义山道:“原想着抓活的,是打算从江郎的口中逼问出赶山鞭和飞来头的下落,以彻底洗脱我和洛神姐姐的嫌疑。而今,赶山鞭已经找到了,飞来头怕是也在翻江宝扇里藏着,我们的嫌疑也已经彻底洗清,抓不抓江郎的活口都无所谓了。” 百花仙子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靥如花道:“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坏了仙长的大事。” 蓝羽道:“我就说仙长脾气最好,不会骂咱们的,仙子姐姐还不信。” 百花仙子伸手揉了揉蓝羽毛茸茸的脑袋,道:“信了信啦……” 南岳神君忽然扭头看向大河神,道:“大河神,翻江宝扇既然已经落入你的手中,劳烦找一找舍妹的法宝飞来头吧?” 大河神老脸一红,讪讪的说道:“这扇子本是那猪婆龙父子的东西,我也是刚刚得手,还不大会摆弄。呃飞来头啊,且让我来摸索摸索。”心中则暗骂陈义山,好端端的,提什么“飞来头”?本想窝藏个大杀器,也被戳穿了。 陈义山心中暗笑,却摆出满脸无辜模样。 大河神装作笨拙的打开翻江宝扇,嘴里咕哝着,驾驭神力畅游其中,寻摸着其中的宝贝,只感觉潜藏在江水中的东西着实不少,江神父子的许多家当怕是都在这宝扇里了,但是具备杀气的还真不多,那飞来头在哪里? 蓦地,大河神心中一动,发觉了些古怪的东西,也隐含杀气,却又不凌厉,缠缠绵绵,竟颇为柔和,大河神暗自诧异,当即驭动神力,激的扇面水波荡漾,忽掉出来一大堆羊皮卷! 卷首写着几行字,乃是—— 环肥燕瘦体如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君骨髓枯。 杀气,便是从这几行字里隐隐展露! “这诗——” 大河神看的发愣,一时把羊皮卷脱落,却被眼疾手快的百花仙子抄住,展开来去看,嘴里还说道:“这是什么宝贝?” 刚看了一眼,那百花仙子忽然满脸血红,着急忙慌的又卷了起来! 惹得陈义山十分好奇,道:“怎么了?是什么东西?”他伸手拿过,也翻开去看。 百花仙子急叫道:“仙长别看!” 已经晚了。 陈义山定睛瞩目,但见羊皮卷上花红柳绿,画的都是男男女女赤诚相见的模样,栩栩如生,花式百出,而且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居然都还会动,“咿咿呀呀”的更有浪言浪语传出…… 陈义山的脸也在瞬间腾热,变得血红! “呸!” 陈义山啐了一口,赶紧捂住,骂道:“江郎那厮,尽弄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好端端的宝贝,却被他私藏许多这种东西!看我不烧了它!” 诸神仙见多识广,听见“咿咿呀呀”的动静,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眼见陈义山要放地煞火烧那几卷羊皮,大城隍慌忙喊道:“仙长手下留情!” 陈义山瞪眼道:“怎么?” 大城隍道:“那宝贝,是不是活春宫?” 陈义山哼道:“我不认得,反正是下流东西!而且这东西还暗含杀气,十分不祥!” 大城隍眉开眼笑道:“仙长可否让本府来掌掌眼?” 陈义山便抛给了他。 大城隍抖开来,仔细掌眼,大河神探头探脑的凑过去也凝神打量,嘴里哼道:“真是下流!让我好好批判批判!” 吕方过去一把推开大河神,满脸正气的催促道:“大河神,你还是赶紧去找飞来头吧!这种下流东西别污了你的神目,我来替你批判!” 大河神:“……” 中岳神君冷笑道:“看你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妄称大神真仙?就这种活图算什么?老夫那里还有活偶呢!” “哎?!可以啊!” 诸神火辣辣的目光瞬间就都扫向了中岳神君。 中岳神君得意洋洋,道:“也是那年老夫做寿的时候,有个下流胚子送来的礼物。嘿,嘿嘿老夫当时揣摩研看了许久,后来发觉,那不就是个龌龊玩意儿么!老夫是何等正直?恨不得就一把火烧了!可后来,老夫转念又一想,那龌龊东西还是留着好些。为什么呢?就当做是个不会送礼的典型,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以此来警醒后来者,千万别送这样的东西给老夫啦!” “嗯嗯呐!还是神君深谋远虑,我等远远不及啊!” 吕方、大城隍、大河神连连附和,异口同声道:“我等也想去瞻仰瞻仰那坏的典型,以后决不会送那种龌龊玩意儿!” 陈义山甚是无语,喝道:“都别看了,这东西肯定是江郎搜罗来的赃物,内中杀气暗藏,留之不祥,还是让我烧了吧!” “别别别!” 大城隍连忙劝阻道:“这确实是一宝贝,虽有杀气,可未必伤身。仙长留着,可以自用啊!” 陈义山怒道:“这算是什么宝贝?我自用得着么?!” 大城隍赔笑道:“呵呵呵仙长没有经历鱼水之欢,所以不懂这宝贝的妙用,哎哎,仙长不必着恼,若是真不想自用,或可送给东海老龙王,说不定他喜欢呢?” 陈义山一想,倒也有些道理,这些大神们的恶趣味谁能说得准?天天守在庙里、山里、神府里、宫殿里,确实也无聊,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解闷似乎也说得过去…… 蓝羽也十分好奇,要凑过来看,却被百花仙子一把揪住翅膀,按的结结实实的,不许她动弹。 唯有老鳖怪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被吸引。 南岳神君碍于种种原因,也不好上前,只是催促大河神。 大河神只得是舍了那活图,拿着扇子摸索了半天,终于又从翻江宝扇中找出来一件杀气弥漫之物,弄出来看时,乃是个筒状的环形神器,寒光闪烁,杀气弥漫,正是南岳神女祭炼的宝贝——飞来头。 南岳神君又是高兴,又是伤感,过来收了亡妹的宝贝,见内中刀片已然黯淡,知道是因为妹子身死,这宝贝效力大损的缘故,回去再自己动手,祭炼一番吧。 他冲陈义山再拜道:“陈仙长,本君暂且别过了,只等仙长讯息!” 陈义山拱手道:“再会有时!” 南岳神君又冲中岳神君拜道:“大哥,小弟告辞了!” 中岳神君正在跟吕方、大城隍热烈的讨论一些“大事”,闻言便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道:“老弟你自走吧,走吧……” 南岳神君摇摇头,率领衡岳十山神,纵风驾云,呼啸而去。 陈义山望着渐渐南去的云头,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触,麻衣飒飒而动,第三十一块补丁悄然结下,正应了南岳神君这一缘法。 竟真的跟他化敌为友,还结下了善缘啊。 鼎炉之内,青气已高达四尺八寸了。 可是陈义山却没有半点兴奋的情绪,反而在内心深处喃喃说道:“姐姐啊姐姐,弟弟知道你是睚眦必报的性情,若是你还醒着,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走南岳神君。可是你也别怪做弟弟的对他宽容,弟弟主动放下怨仇,与他化敌为友,只是为了赴东海拜老龙,想着要用得上他。他,也着实不算是罪魁祸首……” 第358章 迷路的竹熊 自南岳神君走后,中岳神君和吕方、大城隍、大河神聚众研读活图,直到天色漆黑才算是散了兴头,纷纷来向陈义山告辞。 “小老弟,此间事了,老夫也该回嵩岳去了。”中岳神君说道:“记得到神域找老夫,拿上礼品和书信再去东海。” 陈义山拜道:“多谢老哥哥了。老哥哥这次帮了天大的忙,义山却无以为报,甚是过意不去。老哥哥身为神界翘楚,一等一的所在,义山也确实没什么能锦上添花的东西。只能等到以后,老哥哥若是有什么吩咐,义山必全力以赴!” “呵呵呵起来吧,你我之间就别见外啦。以后,老哥哥也定然会有求你帮忙的时候,你不要推辞就是。”中岳神君笑着,身化霞光,一纵而逝。 大河神也来告别,道:“小师弟,临别赠言,师兄我——” “师兄师兄,咱们之间不必多说,后会有期!”陈义山慌忙拱手见礼,堵住了大河神的话头。 大河神摇摇头,心想:“可惜了,本来要送你一首诗的。” 他帮陈义山对付江神,最终也彻底清除了江神一派势力,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可谓是此次神战的最大赢家…… 吕方执手话别道:“愚兄还要回熊耳山一趟,等贤弟你去东海的时候,愚兄再来相随。” 陈义山拜道:“兄长,你不是神界势力,愚弟也没能给你捞到什么好处,还望不要见怪。来日方长,总有愚弟报答之日。” “若是冲着好处,愚兄便不来了。”吕方摆摆手,道:“贤弟休要说这等腌臜人的话,愚兄走了,回见!” 大城隍自回庙去,老鳖怪也下了颍水,本来热热闹闹的场面,一时冷清下来,空中便只剩下陈义山、百花仙子和蓝羽了。 眼见天色黑透,陈义山凝眸张望,皱眉说道:“老莫是走丢了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老莫确实是走丢了。 那竹熊精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怕回去挨陈义山的骂,因此不敢早走,故意等百花仙子和蓝羽远去之后,才驮着小猪婆龙慢慢出了树林。 这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可巧空中阴云密布,月影星光全无,地面上也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那竹熊精嘴里塞着竹子,晃晃荡荡的纵风而起,迷糊着脸,估摸着一个方向,便赶起路来。 他这一走,正巧走了个反向。 这憨货本该是往北去的,而今莽莽撞撞,却向东南飞了起来! 不觉间,穿县过府,已行至九江郡的辖境之内。 渐渐的,这憨货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暗暗思忖道:“咱老莫走了这么许久,也该有几百里路了,按说早该见着主人了啊,可眼瞧着天黑成这熊样,也没遇着主人他们,莫不是咱走失了路?下去看看吧!” 他按落风头,往下界飞落,打算找个人家问问路径。 落到地上之后,这憨货四处打量,不见人烟,寻摸了一条宽阔大道,直勾勾跑了五七里地,忽瞧见一处大庙矗立道旁! 按说,这天色漆黑,他本瞧不清楚的,可是那庙宇敞开山门,内中灯火通明,照的一片光亮,映的人影绰绰,倒是看的清爽明白。 竹熊精借着灯火瞭望,但见那庙宇正对着一处黑山而建,山脚下又绵延着几个村落,有水有树,甚是整齐,可见是个人丁兴旺处。 这憨货暗暗诧异,心想:“哪有庙宇正对着山建造的?不都该是依山傍水么?” 他既好奇,又想到庙里问路,便把小猪婆龙的尸身丢在路旁的草丛中,化作壮汉模样,甩开大步,朝着那庙宇的山门走去。 刚走到山门前,便听见脑后一阵脚步声起,竹熊精扭头一看,但见黑山上有一伙人影飞驰下来,脚速甚快,如履平地般往山门冲刺。 竹熊精连忙闪到一旁,躲在暗影里窥看动静。 但见那伙人影逼近,却是三个老婆子,两个穿红戴绿,架着一个浓妆艳抹的,一溜烟奔到山门前才停住,腾的一跳,蹦着往庙里去了。 竹熊精瞪大了眼看,歪着脑袋往门里看去。 一座大殿耸立,阶下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三根粗如儿臂的蜡烛正熊熊燃烧,还摆着黄纸、文书、血碗,那鼎炉内香火也烧的正旺,下首蒲团上还跪着个老汉,正垂首缩颈,瑟瑟发抖。 竹熊精仰面一看,见山门上首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五显庙。 “古怪!”竹熊精暗暗忖道:“五显是个什么神?那些老货们又在闹什么玄虚?” 神名从未听说过,这庙宇又是对冲黑山而建造,供案上又有血盆,还有三个老婆子故弄玄虚,里里外外都透着股邪气,那竹熊精便没有往里面进,只躲在山门外,悄悄打量。 却见那浓妆艳抹的婆子在鼎炉前打了个呵欠,忽然双眼翻白,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抽搐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说些俚语,竹熊精也听不明白,只觉得对方像是在赌咒发誓。 跪着的那个老汉愈发把脑袋垂的更低,身子匍匐到了尘埃中。 忽听那婆子怪叫一声,嚷嚷起来:“我乃显财神是也!” 蓦地一个打挺,立起身来,把供桌上正燃烧着的一根蜡烛抓起来,往嘴里猛塞,且大口朵颐,须臾间便把那整根蜡烛吞咽吃尽! 竹熊精都看呆了。 这老货,饥不择食啊! 且见那老婆子伸手抹抹嘴,扭头对瑟瑟发抖的老汉问道:“阶下所跪何人?” 那老汉颤声答道:“小老汉姓吴,族里排行第六,人称吴,吴老六。” 老婆子声如夜枭,刺耳难听:“吴老六来求什么?” 那老汉答道:“为,为儿子求财娶亲,安家置业。” 老婆子又问道:“你有什么贡品进献?” 吴老六回道:“家里有一女儿,年方二七,愿意贡献。若,若是求得财来,能让我家富贵,儿子得偿所愿,以后逢年过节,也,也必来敬香、上血,四时不缺……” 老婆子嘿然发笑道:“你家中可供奉的有显财神?” “有,有的!”吴老六微微抬头,道:“显财神的神像就供在老汉的堂屋里!” “唔” 老婆子便沉吟不语起来,脑袋却晃得越来越急,渐渐如拨浪鼓一般,忽然间,炉鼎中浓烟滚滚,有四个纸元宝凭空显现。 那老婆子纵声叫道:“吴老六,快取元宝,过时不候!” 吴老六慌忙起身,颤巍巍从那炉鼎中抓走四个纸元宝,塞进怀里,只这片刻间,他的手便已经被炉鼎中的香火烧伤了好几处,却不敢吱声。 真真是火中取栗! “吴老六,你回家去吧。”老婆子声音平缓,沉沉说道:“到家之后,把这四个元宝放在显财神神像下的供桌上,七天之内,元宝若是不变色,不发瘪,你的财运便来了。到时候,你就得把你家里的女儿送来庙中了。切记,不可忘却,不可反悔,否则,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家破人亡,鸡犬不留!” “是是是!”吴老六转身就跑,到山门口跌了一跤,爬起来又跑。 至此,香火渐熄,那浓妆艳抹的老婆子重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另外两个穿红戴绿的老妪把她搀扶坐起,掐着人中喊道:“显财神收了神通吧!大法师快快醒来!大法师快快醒来!” 竹熊精看的目瞪口呆,瞬间又醒悟过来,暗暗忖道:“这是个供奉邪神的淫祠啊!” 第359章 五显庙 正神靠着享用香火愿力而成道,虽然也收供品,却从来不会要求香客进献活人。 那三个老婆子故弄玄虚,要吴老六进献年方二七的女儿,却只是为了求财,那这五显庙不是供奉邪神的淫祠又是什么? 竹熊精也不是个善茬,他在山门外一边探看,一边思量:“咱打死了小猪婆龙,回去多半要挨主人的骂,偏偏主人又是个嫉恶如仇的直货,不如咱老莫出手,捣毁这座淫祠,打死庙里的狗屁邪神,回去也好在主人跟前表表功劳,主人一高兴,便肯定不会计较咱的过失……” 想到这里,竹熊精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起身子冲进山门,大吼一声:“老不死的东西,供奉邪神作孽么!?” 这一声巨吼,震的庙里瓦片嗡嗡作响,差点把两个穿红戴绿的老婆子给吓死! 就连阶下鼎炉中的香火也矮了半截,供桌上剩余的两根蜡烛的烛火也忽明忽灭,几乎熄掉。 “你,你是谁?”一个老婆子颤声发问。 另一个则嚷嚷道:“闲杂人等不许擅入五显庙!惹得神祇大怒,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老货还敢咒咱?!” 竹熊精是个莽撞货,当下哪管三七二十一,扑的跳到阶下,劈手揪住两个穿红戴绿的老妪,一巴掌一个,全都扇翻,直打的脑浆迸裂,一起死在地上! 那浓妆艳抹的老婆子刚刚被掐醒,便被竹熊精一个窝心脚踹断了气,丢到一旁,骂道:“什么狗屁东西,坑害人也敢说大法师?!” 这憨货发起凶性来,一掌推倒鼎炉,飞脚踢倒供桌,把香火、蜡烛、黄纸、文书散落一地,大踏步又往大殿里闯进,嘴里骂骂咧咧道:“让老子看看,是哪个混账玩意儿冒充财神,在这里作祟?!” 进得殿中一看,但见顶高地阔,一色的青石小砖铺的整整齐齐,四根大柱漆的通体鲜红,雕梁画栋之下,神台高耸,五座神祇坐像供奉其上,个个高达丈余,而且全是金身,也无小鬼,也无判官,阴气森森。 当中居首的那座神像是个女子模样,极为妖艳,两侧四个坐像,则都是男子形容,一个尖嘴猴腮,枯瘦伶仃;一个目光阴鸷,鼻如弯钩;一个短耳无颈,脸色黢黑;一个壮硕威猛,肥头大耳。 竹熊精看了片刻,不知高低深浅,便开嗓骂道:“五个邪神坐缩头乌龟么?老子已经把你们的帮凶全打死了,快快现身出来挨打!” 殿内声响皆无,静谧到落针可闻。 “再不出来,连庙一起推倒!” 还是没有人搭理他。 竹熊精哪里耐烦得了这个? 发一声喊,他便朝着当中居首的那个妖冶女子的神像奔去! “呼!” 神台之上一阵怪风陡起,外面灯火全灭,一道黑影倏的从神台上扑落,有刀剑破空之音立时传出,两道寒气朝着竹熊精当胸袭来! 竹熊精因为自己那一双眼睛黑眼圈浓厚,遮挡光线,其实是个近视,跟“熊瞎子”类似,目力并不如别的物种厉害,这黑灯瞎火的,更是看的难辨分明,但是他听着风声,也觉不妙,感受到寒气迫近,便慌忙就地打了个滚! 堪堪躲过,而后翻身一脚蹬出,只觉踢到了个什么软物,接着便听见“嗷”的一声惨叫,竹熊精大乐,叫道:“中了!” 立时便有声音喊道:“显智神是受伤了么?!” “他没事,只是挨了一脚而已。”答声中,又是一道黑影扑落,闪烁着两抹莹莹幽光,倏忽间已到竹熊精跟前! 竹熊精模模糊糊瞧见,那风中探出来两把船锚一样的爪子,闪电般抓向自己的眼睛! 竹熊精往后急退,同时把手掌乱扇,口中骂道:“什么鸟东西?!” 他妖力强横,双掌齐呼之下,那黑影倏的又退回神台,尖声叫道:“这厮力气不小,庙小又难以腾挪,还是显力神你来动手吧。” “呵呵呵” 另有粗犷的笑声传出,一道巨大的身影轰然落地,震得满殿颤动,只听他沉声说道:“显智神、显明神都收拾不住这个野怪了么?” 先前那尖嗓回道:“若在外头,不需你来动手!” 还有一道声音说道:“我擅用智而不擅用力!” “呸!” 竹熊精啐了一口,骂道:“几个作祟的玩意儿,一起上吧!” “呵呵呵好大的口气啊!”巨影晃动,逼近竹熊精,阴测测问道:“你是何方妖孽,胆敢搅闹五显神殿?!” 竹熊精抬头一看,但见那巨影几乎头顶梁柱,腰阔十围,不由得十分惊愕,暗想:“咱老莫的体型已然不小,怎么这个货比咱还要大上几倍?!” 那巨影又说道:“看你也有一些本事,不如留下来,与我等作伴,合伙修炼,强似做个野怪,如何?” 竹熊精骂道:“合伙你奶奶个熊!老子是修炼好几百年的竹熊成精,妖力无穷,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 巨影笑道:“原来是个憨货,我乃显力神是也,其余四位尊者,乃是显财神、显智神、显聪神、显明神,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这厮误闯此地,打死我们的法师,已经是犯了大错,要你入伙是抬举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咱就喜欢吃罚酒!” 竹熊精抬掌便打。 “嘭!” 一声响,熊掌击在那显力神身上,打的结结实实,但是那显力神却不动如山。 竹熊精心中一凉,暗叫:“不好!遇上了比咱还皮糙肉厚不怕打的!” “呼!” 漆黑中,一条鞭子也似的索状东西呼啸而来,扫向竹熊精的面门。 竹熊精连忙伸手去抓,结果却摸到了一条软软的、湿湿的蛇一样的活物! “哎呀!” 竹熊精恶心的当场怔住,冷不防那活物倒卷,瞬间就勒住了他的前胸后背,一股巨力缚来,竹熊精几乎窒息! 心惊胆战之下,竹熊精双手撕扯,奋力去拽那活物,又探头张嘴狠咬了一口,那显力神似乎吃痛,“嗖”的缩回索状活物,黑暗中一脚飞来,径把竹熊精给踹了个跟头,跌坐在地上。 竹熊精摸摸屁股,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回过劲儿来又觉得疼痛难忍,暗想:“遇到硬茬子了,这厮力气太大,咱还是跑吧!” 爬起来,叫一声:“有种别跑,咱饶不了你们!”骂完,他自己倒先夺门而逃了。 真个夺门而逃…… 殿内五道声音一起骂了起来:“这厮逃便逃了,却把咱们的殿门也给夺走,真是欺人太甚!追!” 第360章 四显逐灵 竹熊精从五显庙里逃出来之后挥手把殿门往后头一扔,甩开大步便奔大路跑去,到了抛尸小猪婆龙的地方,把身子一滚,也缩在草丛里,搂着小猪婆龙的尸身,嘀咕道:“老兄啊老兄,在天有灵,保佑咱躲过一劫,好把你的尸体带回去啊,你也不愿意被抛尸荒野吧……” 却见庙门前阴风滚滚,邪气弥漫,有几道身影闪了出来,竹熊精偷眼打量,模模糊糊瞧见是四个。 就是不知道哪个没出来。 他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段路,竹熊精隐约看见是四个男子模样的,只不见那女子。 正狐疑之际,那四个邪神忽然立住,也不走,也不急,反而嬉笑起来—— 只听那枯瘦伶仃、尖嘴猴腮的显智神大声说道:“显财神妹子好端端的受祭被那憨货搅乱了,三个佐神法师全被打死,香案、炉子一并推倒,正着急弥补,也恨死了那个憨货!咱们几个得为妹子出气啊。抓住那憨货,剥皮抽筋,炸了熊心,蒸了熊掌来吃!” 剩余三个邪神齐声叫好。 竹熊精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咒骂:“这样狠毒的么?!你们这些个蠢货,真是没见过世面!老子是竹熊,又不是黑熊、棕熊、灰熊、大白熊,老子的熊心、熊掌能好吃么?!” 却听那显智神又大声说道:“显聪神,且听听动静,那憨货跑远了么?” 短耳无颈、面色黢黑的显聪神便把脑袋一歪,侧耳倾听起来。 竹熊精一动不动,心中暗骂道:“故弄玄虚,捣什么鬼?!咱老莫大气不出,连屁也不放一个,看你怎么听见动静!” “嘻嘻嘻” 那显聪神已笑将起来,尖声说道:“那憨货没有跑远,就躲在往西五十丈开外的道旁草丛中,我已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他还在倒吸冷气呢。” 竹熊精吓了一大跳,这都能听见?! 目光阴鸷、鼻如弯钩的显明神也笑了起来,伸手一指竹熊精的所在,阴测测说道:“那憨货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他身边还有一具尸身,嗯,好似是条猪婆龙啊。” 竹熊精更加骇然,如此黢黑的夜,隔着五十丈的距离,还有草丛掩盖,那邪神居然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比之自家主人的眼力也丝毫不差啊! 莫不是诈唬的吧? 却听那高大魁梧、肥头大耳的显力神闷声说道:“那憨货还没有动么?待我过去把他一脚踩死!” 显明神嘿然道:“没有动呢,大概是吓傻了。” 显力神便甩开杠子似的粗腿,狂奔起来,脚步声“咚咚咚”轰然作响,震的地动山摇,也惊的竹熊精一颗熊心“砰砰”乱跳—— 跑吧! 竹熊精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几个,当即拖住小猪婆龙的尸身,纵妖风腾空而起,急吼吼往北逃窜。 “你跑不掉啦!” 那显聪神尖叫一声,把身晃晃,现出原形来,乃是一只硕大的蝙蝠,通体无毛,漆黑丑陋,张着大嘴,牙如锯齿,振动背后那双肉翅“哗”的一扇,便是数丈之距! 他原是蝙蝠成精,来到此处冒充神祇,坑害百姓,骗取香火供品的,因为蝙蝠最擅闻听,耳力极好,因此他自称是“显聪神”。 “把这憨货前后包抄吧!” 显明神叫了一声,也不甘示弱,双足蹬地,“呼”的也现出了原形,却是一只银嘴老鹰,双爪如铁锚,羽翼如席面,一张一合之际,便是十余丈远,比那显聪神飞的更快,须臾间便已追到了竹熊精的身后不远处! 天生万物,各有所长,蝙蝠擅闻,老鹰则擅观,便是凡品也目力锐利,纵然在高空中翱翔,也能窥见地面草丛中或狂奔或藏匿的野兔、獐子,更何况成精之后?因此这银嘴老鹰自称是“显明神”。 竹熊精心惊胆战,暗叫:“倒霉,咱怎么惹了这么一伙妖孽邪神?!” 他知道,若论飞速,自己肯定是比不过那银嘴老鹰的,就是那黑蝙蝠,怕是也能很快追得上自己! 偏偏这俩货一个能听,一个又能看,自己怎么逃? 性命要紧,还是别负重了吧! 想到这里,竹熊精立时刹住风头,吼一声:“照打!”已把小猪婆龙的尸身奋力朝着身后急速赶来的银嘴老鹰掷去! 那银嘴老鹰的体型虽然不小,可仍旧异常利索,眼见巨尸袭来,便把翅膀稍稍一收,斜向滑翔,早躲了过去。 “砰!” 小猪婆龙的尸身坠地,发出一声巨响。 竹熊精见不是处,扭头又跑。 没了小猪婆龙的尸身拖累,他的飞速已是快了许多,银嘴老鹰方才受阻,也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地面上,显智神和显力神飞身赶到小猪婆龙的尸身旁,端详起来。 那显智神讶然一声,道:“这小猪婆龙瞧着好生面善。” 显力神笑道:“脑袋都打烂了,浑身血肉模糊的,你也能看出面善?” 显智神沉吟道:“你还记不记得江神之子,那个叫江郎的?” “江郎?”显力神道:“怎么不记得?他不是跟咱们显财神妹子还有一腿么,显财神妹子还送了他几卷活春图,连我讨看都不给呢!” 显智神道:“那活春图本就是害人的东西,妹子怎肯害你?只是那江郎好色下流无耻,活春图正合他胃口罢了。嘻嘻,再说了,与显财神妹子有一腿也不是什么好事。” 显力神点点头:“嗯,你说这些,我原是知道的,只是猪婆龙一族盘踞大江,坐拥江神府,那可是一方霸主啊,族员多不胜数,你怎么就笃定眼前这具死尸是江郎?” “猪婆龙虽多,可是如眼前这般体型之大的,却不多见。” 显智神道:“猪婆龙的道行越高,体态便会越大,若能长到超过二十丈长,那便有异化真龙的可能!那江神的本相被咱们显财神妹子瞧见过,也不过十多丈长吧?眼前这个,可不比江神小多少,而且江神的本相银背金眼,这个尸身上的是腥眼,只因为没有修成如电神目罢了,但你仔细嗅一嗅,仍旧有股香火气,除却江郎之外,还能是谁?” “如此说来,还真是他?”显力神抓耳挠腮道:“可他堂堂江神之子,怎么会叫那憨货给打死了?他一死,咱们与江神府的关系不就断了么?还怎么套那老东西?” 显智神凝眉说道:“得抓住那头竹熊精,问明情况,看是谁下的毒手,更得问清楚,江神死没死,若死,可就白下功夫了!” 显力神道:“既是那憨货拖着这尸身,那必定是他下的毒手啊,还用问么?” 显智神摇头道:“这江郎可是不弱,日常还拿着翻江宝扇,显财神妹子说过不要轻易惹他,可见厉害,总不至于被那竹熊精给打死吧?” 显力神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万一竹熊就是小猪婆龙的克星呢?你瞧瞧这脑袋烂的,分明是熊掌所击之伤!” “你所言也有道理!”显智神脸色稍变,立时往前飞奔出一段距离,而后高声叫道:“显聪、显明兄弟,小心那竹熊精持有翻江宝扇!若有机会,抓活的回来!” 第361章 大显神力 此时此刻,银嘴老鹰显明神已经追到竹熊精身后了,双爪探下,就要击打熊脑,猛然听见显智神的呼喝,顿时迟疑了。 他是知道翻江宝扇厉害的,可没想明白这憨货手里怎么会有江神府至宝……突然间心中一凛,他明白了,当即喝问道:“兀那憨货,猪婆龙的尸身是江郎么?!” 竹熊精精神一震,顿时来了底气:“哟,你们这些邪神还认识那小猪婆龙?” “真是江郎?!”银嘴老鹰难以置信。 后头的黑蝙蝠显聪神早已听见他们的对话,也是一阵错愕。 “小猪婆龙坏事做尽,被咱几巴掌给拍烂脑袋了,嘿嘿你们几个,跟他一个下场,就是迟早的事情!” 竹熊精跟着陈义山学了点乖巧,知道大言欺人,不战也能屈人之兵,当下一边吹嘘,一边伸手往怀里摸索,装模作样的像是要掏什么东西出来,银嘴老鹰显明神瞧见,愈发疑虑,怕他摸出来的是翻江宝扇,立时便止住身形,不敢迫近。 后面的黑蝙蝠显聪神也不敢靠近。 竹熊精越发得意,叫嚣道:“都过来啊!过来叫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那显智神徐徐飞升,笑吟吟道:“竹熊,你真得了翻江宝扇?” 竹熊精瞪眼嚷嚷道:“不然怎的?你以为咱如何能打死那条猪婆龙?!” 显智神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为难你了,你走吧。” 竹熊精心想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双拳难敌四手,终究是落了单,打不过他们,至于猪婆龙的尸身被抢走,也别要了,回去大不了挨顿主人的骂,反正总归是要挨骂的,多一顿少一顿也不在乎了,总归是虱子多了不愁痒,暂且吃个暗亏,忍下来,等安然回去后,搬出主人来收拾这帮邪神…… 计较已定,这憨货便大咧咧说道:“老子还有要事在身,不然有你们好看!都给老子小心点,别让老子再遇上你们!” 说完这番场面话,竹熊精调头就走。 岂料他不说还好,说完这些话便露了底! 那显智神是故意试探他的,就怕他不走,他若是不走,倒打回来,就说明他是真有翻江宝扇在手,力能降服诸邪神,那这四个邪神就都该跑路了;可那憨货说完场面话,居然也不敢索要江郎尸身,直勾勾的转身就走,分明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显智神便骂了一声:“好个虚张声势的奸熊!兄弟们,他没有翻江宝扇,只管上!抓活的,拿回去给咱们妹子盘问处置!” 其余三个邪神素来佩服显智神的精明强干,也听他的话,闻言便都来了胆气,发声:”“打!” 于是一拥而上,扑向竹熊精。 竹熊精叫声:“乖乖亲娘啊!”知道露馅了,心下惶遽,慌不择路的兜头乱蹿。 蹿不多时,他便听见身后风声急促,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苍头老鹰和黑蝙蝠要追上自己了! 他自知在空中吃亏,跑不过那俩带翅膀的,便急急按落风头,打算从地面上钻山觅林滚草窝,既躲还跑。 不料,竹熊精刚落了地,后面显力神就赶了上来,一步步踩踏的地动山摇,竹熊精直被震得腿软头晕,双耳之中嗡嗡乱鸣,一时竟走不动道,更没地方躲去,心中暗叹一声:“坏了,咱这条小命要交待到这里啦!主人啊,千万记得给咱老莫立个牌位,烧烧纸……” 竹熊精刚起了这个必死之心,忽觉脚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低头看时,却见是土里猛然伸出一双手来,抓住他的脚踝,卷起一阵阴风,倏忽间便消失不见。 四个邪神簇拥着赶来,四下里不见竹熊精的踪影,全都呆住。 那显智神挠头叫道:“显聪、显明兄弟,快找找那憨货去哪里了!” 黑蝙蝠显聪神侧耳倾听,苍头老鹰显明神张眼凝望,寻摸了一刻,却声息不闻,踪影俱无! 黑蝙蝠显聪神掏掏耳朵,吃惊道:“也是怪了,那个憨货用了什么手段藏身,我连他一丝动静都听不见了!” 苍头老鹰显明神也揉着眼睛,狐疑道:“奇哉!那个竹熊精莫非是会什么移空之类的法术,把自己生生变没了吗?我也瞧不见他!” 显智神沉吟了片刻,忽然冷笑起来,嘿然说道:“连你们都听不到,也瞧不见,那他便不在地上了。定然是这方土地神在捣鬼,用了土遁术把他藏身起来,跟我们作对!” 显力神怒道:“那他真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坏我们的好事?!” 显智神笑道:“总归是咱们心善,从前不曾灭了他,以至于留下祸害。显力神兄,而今不要再留情面了,纵你神通,把这六家庄的土地神给震出来吧!” “简单!呵呵” 那显力神狞笑一声,把魁梧身子晃动,顷刻间现出本相来,乃是一头身高近十丈的巨象! 体大如楼,白牙弯弯如扭曲的椽子,长鼻垂卷,好似吊索,一双眼睛闪烁着血红的凶光,就如同烧着熊熊烈火的浴桶,那四条粗腿堪比架楼的梁柱,望之令人骇然! 但见他抬起左后脚来,朝着地面轰然踏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尘飞土扬,一口大坑凭空显现出来,整个地面都颤动不已。 这巨象显力神张口大嘴,吼一声:“六家庄土地神,速速出来见我!” 黑山后头,有座小庙,甚是萧条凄凉,正是本处土地爷爷的庙宇,内中端坐着一具木胎泥塑,斑驳陆离的不成样子,小小的供桌上全是灰烬,连个香炉都没有,更不用提供品了,足见此方土地神不享用香火多时了。 巨象显力神那一脚踏下,连这土地庙也晃动起来,供桌几乎翻到,端坐着的泥塑木胎本来是死物,可眼珠子突然转动了几下,又落了两行浊泪,发出一声哀叹:“作孽啊,这外身是保不住了……” 终究是没有显灵出来。 “小小土地,敢不听我号令?!”那巨象等了片刻,不见土地神现身出来参拜,顿时恼羞成怒,恶吼一声:“找死!” 这巨象把身子往后一仰,前面两只巨足一起踏落! 显智神急叫道:“且慢——” 已经晚了。 “轰!” 地面上径直震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犹如水沟般蔓延伸长,便是远处的黑山也摇晃起来,那土地庙如何能挡得住这股妖力袭击?瞬间土崩瓦解,化为废墟! 坐在庙里的泥塑木胎神像更不用说,直被震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第362章 竹熊许愿 苍头老鹰显明神虽飞在空中,也看的明白,笑道:“显力神兄,你用力太大了,那土地神的小庙全然崩塌,神像完全毁坏,这土地神不是不出来,怕是被你给震死啦!” 黑蝙蝠显聪神匍匐在地上听了半天,也起来说道:“土地庙那边没什么动静,怕是真的被显力神兄给弄死了。” 显智神便埋怨巨象道:“让你把土地神吓出来,不是让你把他弄死!这下可好了,庙毁像崩都不出来,怕是真被你给震死了!那竹熊精被他用土遁神通藏匿于地下,定然也出不来了!我们还如何盘问他许多事情?” 那巨象恢复了人身模样,挠着头赔笑道:“显智神兄弟不要怪罪啦,愚兄也是一时发恼,用力大了些,没顾得上后果。呃眼下可怎么办?” 显智神也是无奈,皱眉说道:“土地神死了,那竹熊精又不会土遁术,等同是被活埋于地下,咱们几个虽各有手段,本事不小,却是谁都不会钻地打穴,也找不见他,还能怎么办?回去庙里吧!” “不急不急,也未必没有法子。”巨象显力神扭头看向黑蝙蝠,道:“显聪神弟,找个你的亲戚来,钻到地下瞧瞧。” 黑蝙蝠愕然道:“我有什么亲戚能钻地?” 巨象道:“老鼠精嘛。” 黑蝙蝠怒道:“胡说八道,我是蝙蝠族,跟鼠族有什么相干,怎么就成亲戚了?!” 巨象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看,除了多双肉翅膀,模样跟老鼠也没什么分别,怎么不是亲戚了?人类不是叫你天鼠么?” 这话说出来,苍头老鹰都忍不住笑了。 黑蝙蝠气的一张黑脸煞白,忽然想起了什么,扑簌簌飞在空中,冷笑道:“显力神兄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跟蛇族也是亲戚了?!” 巨象一愣,而后啐了一口,道:“你这才是胡说,蛇族算什么东西,连一只脚都没有,又那么一丁点小,我们科室半点也不像,如何就是亲戚?!” “我瞧着你们像的很啊!”黑蝙蝠一脸猥琐笑意,幽幽说道:“一个是脸上长了条鞭子,一个是鞭子上长了个脸。” 显智神脑袋最为灵光,立时听懂,瞬间莞尔。 “哈哈哈哈”苍头老鹰也很快就明白了,忍不住捧腹大笑。 巨象怔了半天,最后一个反应过来黑蝙蝠是在拐着弯的骂他,而且骂的很是龌龊极其恶心,不由得勃然大怒,叫道:“臭蝙蝠,信不信我踩死你?!” 黑蝙蝠讥讽道:“那你也得踩得着我!只怕是空有一身蛮力,无处使去!” 巨象跳脚叫道:“你到地面上来!” 黑蝙蝠盘旋着,愈发得意,道:“我只在天上等你!”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这么搅闹叫骂像话吗?”显智神见他们真个要打起来,便赶紧忍住笑,劝慰道:“咱们快些回庙吧,显财神妹子怕是都等着急了。显力神兄,劳烦你带上江郎的尸身。” 巨象兀自忿忿,冷哼道:“死都死了,还带他作甚?放在庙里等发臭生蛆吗?” 显智神笑道:“剥了他的皮能做几身好铠甲,抽了他的筋也能做几条好腰带,虽然是条猪婆龙,可那一副肝胆也是妙物,算得上是小龙肝,他的血也算是小龙血,应该会有些神力残留,喝了能补补身子。他的肉多半也好吃,岂不闻天上龙肉吗?显力神兄若是不想享用,那我们几个兄弟跟妹子一起分了便是。” “既然叫我拖走他,如何能少了我一份好处?”那巨象鼻中一声响,卷起猪婆龙的尸身,迈步朝着五显庙返还。 …… 却说竹熊精哪里去了? 显智神没有猜错,竹熊精确实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这里的土地神施展土遁术给拉扯到了地下! 拼命救下竹熊精的土地神,也没有被巨象的大力给震死,他在庙塌像毁的瞬间,捎带上竹熊精,又借土遁溜走了。 走去了哪里? 就在附近不远处,这座黑山的山神庙里。 黑山山神本来就因为地动山摇而惊怖,忽然间又见土地神带着个大汉慌慌张张从地下现出身来,更是吃惊,道:“土地兄,你怎么来了?方才是怎么回事?谁惹了那五个么?” 土地神急道:“不要多说,快施展你的神通,把我们这里屏蔽了,莫要让显聪听见,也别让显明看见!” 黑山山神这才明白,就是土地神惹了五显邪神啊,也不敢多说,连忙施展个“隔山”神通,把土地神和那大汉的彻底屏蔽隔绝起来,与黑山恍若化为一体,而后才胆战心惊的问道:“土地啊,你怎么敢惹那几个邪神?!” “只是为了搭救这个仁兄。” 土地神松了口气,指了指竹熊精,又凄惶落泪道:“山神兄,兄弟我的庙被显力弄塌了,泥塑木胎也震碎了,这副阴身躯干,若不得你庇护,连十二个时辰都挺不过去啊。呜呜……” 黑山山神道:“别哭啦!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没事惹他们几个干什么?老老实实,苟延残喘不好么?现在可倒好,没有庙宇容身,没有泥塑木胎寄身,纵然我庇护你在我的山神庙里,你也难以活过七日啊!” “唉……活得一时算一时吧。”土地神擦擦眼泪,道:“也是被他们欺负的久了,忍气吞声的时间长了,今夜便没能按捺住,出手闯了祸。” 黑山山神愁眉苦脸道:“只求你别把祸水引到兄弟这里来就好。”抬眼看看竹熊精,又问道:“你救的这个大汉是谁,何至于为他卖命?” “他,呃”土地神尴尬起来,道:“我也不认得是谁,只是瞧见他敢跟那几个邪神放对,便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不忍见他落难。” 黑山山神急了:“你,你老糊涂了啊!” 竹熊精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当即说道:“别吵吵!原来你们是这里的山神和土地神啊!小土地,多谢你搭救咱,方才要不是你拉咱那一把,咱的小命就被那几个邪神给弄没了!这份恩情,咱记下啦。你庙被毁了是吧?咱赔你一个啊!五显庙那么大,到时候咱抢来送给你!泥塑木胎又算什么?不出七天,咱给你弄个金身寄神!” 土地神听的两眼放光,激动道:“阁下所言当真?!” 竹熊精拍着胸脯嚷嚷道:“千万不要小看咱,老莫从来不说大话!” “这还叫不说大话?!” 黑山山神听不下去了,冷笑道:“这位大汉,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又是何方神圣,可你自己刚才还说差点被那几个邪神要了命,是土地神拼死救了你,那你有什么本事能抢五显庙送给他?” “咱是打不过那几个邪神,可咱有靠山啊!”竹熊精大咧咧坐下,说道:“只要叫咱靠山过来,保准给他一窝打尽!” 第363章 接贵客 土地神听竹熊精说的厉害且笃定,心中不禁泛起了希望,更咽着说道:“自从那五个邪神来到此地之后,兴风作浪,毒害百姓,又把我们这些个小神都当成是奴仆一样呼来唤去,随意欺压,我们早就受够了,只是打不过他们!如果阁下真有厉害的靠山能降服他们五个,我就是死,也不枉舍身救你一回啊。” “老土地,不必一口一个‘阁下’的称呼咱,叫咱老莫就好。” 竹熊精拍拍土地神的肩膀,宽慰道:“你也不要哭了,咱既然夸下海口,说要打死他们几个,那就铁定打死,一个都不会漏!” “嗯嗯嗯” 黑山山神却觉得竹熊精像是在大言欺人,有些不信,以阴阳眼窥看他,又见竹熊精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妖气,于是知道他是妖怪,便更加觉得不放心了,当下蹙眉说道:“土地兄弟,你也不必高兴的太早,这位莫道友修的可是妖道!” 竹熊精皱眉道:“咱修的就是妖道,那又怎的?听你话中有话啊,不妨直说出来!” 黑山山神意味深长的瞥了土地神一眼,而后又冲竹熊精幽幽的说道:“非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有些疑虑不得不问,莫道友先不要怪罪。” 竹熊精不耐烦道:“你问便问,不必吞吞吐吐,啰啰嗦嗦!” 黑山山神道:“你们妖道之中虽然也有良善之辈,可总不至于为了神道拼命吧?莫道友帮我们,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竹熊精有些不大高兴了,瞪眼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土地刚才冒死救了咱老莫一命,咱要是不知恩图报,还算是个好竹熊嘛?” 黑山山神道:“那莫道友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跟那五个邪神结怨,以至于大打出手呢?” 竹熊精道:“咱是回颍川郡走错了方向,误打误撞闯到你们这里的,本想下来找个人问问路径,结果就寻摸到了五显庙,正好瞧见几个老婆子装神弄鬼,摆置玄虚,坑骗乡民……咱老莫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最见不得邪神害人,于是就出手打死了那几个老婆子,又连带着要把五显庙砸了,最后就打了起来。” 黑山山神道:“误打误撞结怨的,竟如此凑巧?” 竹熊精道:“就是这么凑巧!怎的?!” 土地神见竹熊精被黑山山神盘问的有些愠怒,连忙说道:“世上之事,往往就是无巧不成书,这倒也是咱们的缘分。山神兄,何必多问?我若不是见这位莫道友跟那几个邪神拼命,也不会出手救他。” 黑山山神便不再盘问,只是也不抱什么希望,嘀咕道:“那五个邪神各有所长,极其厉害,别说我们了,就是本县的城隍爷也被他们欺辱,九江郡府城的大城隍也得忍让,不敢冒犯他们。土地兄,这位莫道友的靠山未必就能降服他们,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我啊。” 土地神道:“那几个邪神也是仗着人多势众,才占了上风,我看莫道友的修为很是不低呢,背后的靠山定然更加厉害。” 竹熊精顿觉找回了面子,笑道:“不是咱老莫吹牛,那几个邪神还真个是占了人多势众的便宜!如果一顶一的捉对厮杀,弄不死他们咱还不吃竹子了!除却一个叫显力神的家伙厉害,咱大概不是他的对手,其余几个臭鱼烂虾,哪个能扛得住咱这双熊掌?江神府的公子,那个叫江郎的小猪婆龙厉害吧?还不是被咱三拳两脚打烂了脑袋,咽气嗝屁了?”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闻言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你打死了江郎?!” 竹熊精得意洋洋道:“怎么,不信?那小猪婆龙的尸身还被咱一直拖着呢,只是刚才急着跑路,没带上。” 土地神回想着,失声问道:“方才,我瞧见地上有具猪婆龙的尸身,那竟是江郎?!” “嘿嘿正是!” “嘶”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面面相觑,倒抽冷气,仍旧是难以置信。 须臾之后,黑山山神狐疑道:“莫道友,江郎可是有翻江宝扇护身的啊,你既然打杀了他,怎么没有把翻江宝扇给夺走?若是有翻江宝扇在,对付那几个邪神,可是大有胜算啊。” 竹熊精道:“那货的手上没有翻江宝扇,早还给他老子爹了,因为他老子爹也在挨打,怕是现在也已经被打死了。” “江神也被打死了?这,这怎么可能啊!”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都感觉竹熊精的话越说越不可信,土地神甚至都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救一个乱吹牛批的傻子回来。 竹熊精道:“有什么不可能的?那老猪婆龙肯定已经被打死了,得罪了咱家主人,还能不死么?” 土地神小心翼翼问道:“你家主人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靠山吧?” “是呀。” “也是个大妖?” “什么大妖,咱家主人是个大仙,咱是他的坐骑!” “大仙?坐骑?!呃” 土地神看看黑山山神,心中极为懊恼,暗想:“我拼死拼活,居然救了一个仙家坐骑回来!神仙殊途,他的主人既然是大仙,又怎么愿意为我等地方上的小神出头?” 竹熊精道:“你们两个也别问东问西了,能施展神谕术吗?” 两个小神都点点头:“神位再小,这等浅显的法术也是会的。” 竹熊精道:“那就赶紧发香词,给你们县府城隍,一层层报上去,传到颍川郡,让咱家主人过来啊!” 土地神脸色尴尬道:“你家主人是大仙,与神界没什么关系,怕是城隍爷们不肯传讯,通知不到,反倒骂我们一通……” “咱家主人跟大河神、京师首座大城隍称兄道弟,洛神是他姐,中岳神君是他哥,这叫与神界没什么关系?你们还想不想除掉那五个邪神了?”竹熊精瞪着熊猫眼,不耐烦道:“快点!休要啰嗦,赶紧发香词啊!” 两个小神都听呆了。 跟大河神、京师首座大城隍称兄道弟? 洛神是他姐,中岳神君是他哥? 这,这竹熊精是不是疯了? 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啊! 竹熊精又催促道:“赶紧发啊!怎么都一直愣着不懂?!” 土地神嗫嚅道:“莫道友,不是我们不信你的话,只是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匪夷所思!神仙殊途你知道吧,哪里会有大仙跟大神之间关系如此亲密的?” 黑山山神冷笑道:“就是我们肯信,城隍爷也不会信的。” 竹熊精怒道:“你们两个也是活该被那五个邪神欺负!咱家主人姓陈,尊讳上义下山,你们只管发香词给城隍们,咱倒要看看,哪个城隍敢不传讯!若是不传,那就是不给咱家主人面子,不给咱家主人面子,那就是不给京师首座大城隍面子!他们敢么?!” 土地神一愣,道:“陈义山?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黑山山神也沉吟了起来:“我也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一样……” 土地神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道:“要不,试试给城隍爷发香词?左右不过是挨顿骂而已,万一是真的,那可就——” 黑山山神犹豫道:“老兄,要不还是你来发吧。” “我来便我来,反正现在我也是个丧家之犬,活不过七天的命!”土地神鼓足了勇气,道:“莫道友,你吩咐吧,要发什么话?” 竹熊精挠挠头:“呃就说:速速告知咱家主人陈义山,你的乖乖坐骑不得了,被五个邪神欺辱啦,快来相救!” 土地神点点头,当即用微弱的香火愿力凝起一缕烟,发往本县城隍处。 此处隶属德化县,那德化县县府城隍在收到土地神的香词之后,一阵火大,骂道:“这发的是什么狗屁东西?谁认得陈义山是谁!居然要本县代传讯息,小小六家庄土地,真是——哎?陈义山?!” 德化县城隍猛然惊觉,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啊! 嘶噢! 一个激灵过来,德化县城隍爷已经想起来了——不久前在京师挫败魔妖颤修,救下首座大城隍的那个仙长,不就叫陈义山吗?! 这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城隍界,首座甚至还下了神谕:大宋境内,一京两都外加所有府、县的城神,只要是遇到陈义山,都不得怠慢,要听其吩咐,任其差遣! 记起这些,德化县城隍爷哪敢耽搁,慌忙发一道香词,传往九江郡大城隍处去了。 而后,他急急整装,召集手下文武判官以及神将们待发。 诸神官、神将纷纷询问道:“夜深人静,风平浪静,大人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城隍道:“有贵客莅临咱们德化辖境之内,你们都随本县去接客!” “贵客?什么贵客?” “休要多问,陈大仙的坐骑来咱们县了!” 第364章 女人厉害 九江郡大城隍在接到德化县城隍的香词之后,见涉及陈义山陈大仙的事情,便也不敢怠慢,立刻传讯至颍川郡。 那颍川郡的大城隍正在庙里对着一帮下属胡侃乱吹,诉述自己是如何威武不能屈,力刚南岳神君、江神、洞庭湖神等一干大能,最终坚持到陈义山到来,为正义的一方赢取胜利奠定了牢不可破的基础……陈重楼等众神官神将都听热了。 正说的吐沫横飞,九江郡的香词过来了,大城隍窥见消息,吃了一惊,心想:“按下葫芦浮起瓢,这才刚刚下了战场,屁股都没有坐温,就又出事了?” 他也不敢耽误,招呼上陈重楼,急匆匆便奔陈府而去。 …… 陈义山带着百花仙子、蓝羽早就回府上了。 他们等竹熊精等到天色漆黑也不见踪影,百花仙子又说竹熊精是故意磨蹭,不敢早回,所以陈义山也没有继续苦候。 家中倒是一切平安顺遂,颍阴县发生的泼天大事并没有波及到府城,叶南星和雨晴自在修炼,只是想念掌教仙师而已,陈夫人也十分惦记儿子,虽清闲却偶有些闷闷不乐,骤见陈义山归来,自然是阖府欢喜! “啊啊啊小师祖回来啦!” 叶南星看见心心念念的掌教仙师,虽然心中激动,可还算矜持,只是立在滴水檐下微笑,等着陈义山走的再近些时才好相迎,但雨晴却早冲了出去,欢呼着就要扑进陈义山怀里占便宜。 陈义山一根指头伸出来,捣着雨晴的额头给戳到一边,然后笑吟吟的跪下,对快步而来的母亲道安。 “拜见母亲!” “我的儿呀!” 陈夫人一把搂住儿子,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怎么去那么多天?想煞为娘了!” 雨晴的“奸计”没有得逞,心中不乐,噘着嘴站在旁边,忽然瞥见陈义山的肩头上站着一只蓝羽红嘴琥珀眼的美丽雀儿,又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个绝艳女子,穿一袭霓裳羽衣,走路袅娜聘婷,气质极为不俗,另有一股异香扑鼻,十分醉人,雨晴便有些泛酸意了。 再仔细看,便瞧见那女子还光着一双莹润如玉的小脚丫子,雨晴便觉忿忿,指桑骂槐道:“小师祖,你回来便回来,带个花花绿绿的鸟干什么?” “你才花花绿绿!”蓝羽很不客气,飞将起来,盘旋在空中,居高临下瞪着一双圆眼怒视出口不逊的雨晴。 “哟?!”雨晴吃了一惊:“还是个成了精的小家伙?” 蓝羽立刻反唇相讥:“你才是小家伙!” 雨晴不服,挺胸抬头,傲然说道:“小丁点,我可不小啦!” 叶南星也早看见了百花仙子,但见她桃面杏眼,玉质冰肌,玲珑身段,亭亭俏立,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出尘仙气,却偏偏又带着些妖娆的妩媚风韵,不由也觉“大敌当前”,十分吃味。 她也懒得矜持的在滴水檐下等了,翩然走来,顺着徒弟的话头说道:“雨晴,你跟一只鸟精胡闹什么?咱们是家里的人,要讲待客之道的。掌教仙师,这位光脚的姑娘是?” 陈义山便介绍了起来:“母亲,这位姑娘是百花仙子,儿子新结识的道友。仙子,此乃陈某的母上大人。这一位是叶南星叶仙娥,是我的弟子;这位是刘雨晴,是我的徒孙。” 百花仙子对着陈夫人盈盈一拜,笑容嫣然道:“仙长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呢,可不敢妄称道友。拜见陈夫人!也见过叶仙娥,雨晴姑娘。” “好好好,快不要闹这些虚礼啦,这位百花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身上也香的很呢,用的是什么粉啊?” 陈夫人打量着百花仙子,笑的满面春风。 百花仙子道:“没用什么粉,是生就来的香。” 这话说的叶南星和雨晴都暗暗不爽。 但人家也是真的香。 陈夫人“呵呵”笑了两声,忽然一把扯过陈义山,拽到一边去,低声责道:“家里有两个还不知足,出去一趟便又带回来个这样的人物,以后还怎么相处?你爹那样正正经经、不慕酒色的人,怎么生出来你这样花心的儿子?” 陈义山苦笑道:“母亲大人误会了,只是朋友,千万莫作他想。” 陈夫人哪里肯信,道:“她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你当娘看不出来吗?娘是过来人,最知道女人的厉害,就这几个啊,没有一个是善茬,以后有的你好受!” “娘,你——” “好了,不必解释,娘又不瞎。” “……” “你爹呢?” “呃父亲大人还在京师,儿子先一步回来。” “哼哼!” 陈夫人立时就变了脸色,冷笑起来:“怎么,他升了官是吧?‘代’字摘了,成了正经八百的郡守大人了?” “嗯。”陈义山笑道:“儿子还要恭喜母亲呢,皇帝很看重父亲,以后大概还要高升。你老人家眼下已是正经八百的太守夫人啦。” “别叫我老人家!”陈夫人杏眼一瞪,道:“我且问你,京师繁华么?” 陈义山点点头:“那是自然,京师可比咱们府城繁华多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呵呵”陈夫人脸色更加难看,道:“京师中,好看的女人也多吧?” 陈义山颔首道:“嗯,自然是多的很。” 陈夫人的脸色已经铁青:“你爹陈大人,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呃”陈义山终于觉察出自己亲娘的情绪不对,连忙解释道:“父亲大人还是很挂念家中的,只是他日上饮酒醉了,不省人事,所以可能会晚归个几天。” “我就知道他是花天酒地了,哼!”陈夫人怒道:“有本事就在京师当官好了,千万别回来!” “这——” “这什么这?举案齐眉、恩恩爱爱这么多年,却也没有看透他,怪不得人家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呢。他陈泰清也居然是个贪恋酒色的人!” “母亲大人,你方才不是说父亲不慕酒色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还有你,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怎么收拾这几个姑娘!” “我……” 看着自己亲娘刀一样的目光凌厉而视,陈义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欲言又止,他终于相信母上大人所言不虚——女人厉害啊,没一个善茬! 第365章 难得清静 陈义山受亲爹连累,得罪亲娘,正不自在,后头的叶南星跟百花仙子也开始“短兵相接”,很“客气”的攀谈起来了: “夫人说的是,这位百花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 百花仙子笑道:“叶姐姐也很美呢。” 叶南星道:“不必急着叫我姐姐,说不准你的年岁比我还大些呢。” 百花仙子“呵呵”笑道:“敢问叶仙娥青春几许?” 叶南星道:“还不知百花姑娘的芳龄多少呢。” 百花仙子道:“时日太久,也记不清楚啦,自得道以来,总有百岁吧。” 叶南星故作惊讶道:“哎呀,那我可是比你小得多啦,嗯,总要小个几百岁吧!” 百花仙子柳眉轻拧:“是么,怪不得你是晚辈呢。” 叶南星脸色微微一变:“呵!掌教仙师其实一直没有拿我当弟子看,我们亦师亦友,亲如家人。” 百花仙子意味深长的笑笑:“是么?总还是要尊师重道讲伦理的吧?” 叶南星不屑一顾道:“仙家规矩不同圣道,没有那么多迂腐之见。对了,百花姑娘自称仙子,不知师承何处仙派?” 百花仙子微摇螓首:“我不是修仙得道的,是先入妖道,后入仙道。” 叶南星心中稍稍宽了些:“哦,原来是妖仙啊。斗胆问一句,百花姑娘的出身是?” 百花仙子本来不想说的,可又觉得自己不说好似心怯了一样,平白让叶南星小看,于是便道:“我是彩蝶成精。” “哦”叶南星愈发宽心,笑道:“怪不得你身上这么香呢。” 雨晴不失时机的插话进来,道:“我家小师祖惯会招蜂引蝶的!” 百花仙子俏脸一红:“你——” 陈义山终于逮住了话头,立刻从母亲身边溜走,呵斥道:“雨晴!怎么说话呢?背后诋毁你师祖,该当何罪?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罚你练剑半个时辰,不许吃饭!” “哼!喜新厌旧!” 雨晴一翻白眼,气倔倔的走了。 把陈义山给气的,扭头冲叶南星说道:“南星,你也该管管雨晴了,这丫头没规矩。” 叶南星撇了撇嘴:“掌教仙师也没怎么管过我呀。” 陈义山:“……” 百花仙子见陈义山吃瘪,便笑着解围道:“仙长,你门下的弟子们可都有趣的很呢,也是你和气,不摆架子。” 陈义山这才下得了台,打个“哈哈”,道:“是吧?嗯。”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这位百花姑娘也要住在府里吗?空房可不多了啊。” 陈义山一愣,回问道:“母亲大人,家中厢房不够住了吗?若是没有空房的话,就住在我那间,我去太守府衙里住,或在城隍庙里也成。蓝羽跟仙子同住。” 叶南星气的咬紧了嘴唇。 陈夫人连忙说道:“厢房够住的啊!我来安排就是!” 陈义山便道:“既是如此,就劳烦母亲费心了。儿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告辞,告辞……” “哎你这孩子,别跑!娘给你煲汤啊,记得过来喝汤!” “知道了!” 陈义山一溜烟跑回自己屋里去,难得清净啊! …… 但是就这难得的清净也持续不了几时,府上做好晚膳,陈夫人也煲好了汤,便差人去叫陈义山出来吃喝。 几个花枝招展、争芳斗艳的女子自然也全都坐在了席上。 只陈义山一个男的,如众星拱月般,被群芳簇拥在当中。 若是旁人,大概心中会万般旖旎,但陈义山只觉头疼。 说是开饭,叶南星却道:“夫人和掌教仙师动箸吧,弟子修仙,辟谷有方,不必进米水了。” 雨晴道:“弟子也一样!” 百花仙子便笑道:“呵呵巧了,我早已得道,偶尔食些花蜜便可果腹,不用人间烟火。” 陈夫人皱眉说道:“哎呀呀,我最近吃胖了许多,体态都有些走形了呢,得清减清减,也不吃了吧。儿子,都是你的!” …… 于是,空出来的这几张嘴,便全都用在“叽叽喳喳”上了。 陈义山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喝口热汤,但是坐在席上片刻,听着身边“嗡嗡嗡嗡”,他脑袋几乎炸裂,简直是食不甘味,再加上心念洛神,更觉焦躁难忍。 若不是母亲也在桌上,他早就发飙了! 正在万分痛苦的时候,大城隍风风火火的纵阴风闯进府里来,陈义山正好逮着个出气筒,起身叉腰喝道:“干什么?!身为堂堂郡府城神,却这样冒失,成何体统?!” 陈重楼忽然从大城隍身后闪了出来,叱道:“孙子,怎么跟大城隍说话呢?!” 陈义山一缩脖子,乖乖拜道:“祖宗安好?” 大城隍狡黠的一笑,道:“陈仙长,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不过小神这次贸然造访,却是为了仙长的事。” 陈义山一愣,道:“怎么了?我又有什么事?” 大城隍道:“你家的乖乖坐骑被人家凌辱啦!” “啊?!”陈义山吃了一惊,道:“老莫么?他惹事了吗?” 大城隍道:“九江郡发来香词,说是他们境内德化县下属六家庄有土地神传讯,声称仙长的乖乖坐骑被几个邪神欺辱,万分危急,特来求救。” “九江郡德化县?”陈义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道:“老莫如何会跑到那里去?” 大城隍摇头道:“香词寥寥,所传有限,小神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啊。” “这憨货,又惹是生非!”陈义山虽然嘴上不满,但心中却暗自窃喜,终于可以逃离苦海啦! 他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能不管他,更何况,邪神作祟,岂可不除?我只得亲自走一遭了。” 百花仙子听的真切,立刻起身,说道:“仙长,老莫出事,与我也有关系,若不是我们联手打死那个小猪婆龙,他也不至于畏惧避祸,节外生枝。我与你同去吧?” 蓝羽也道:“我也去!” 陈义山心想:“正好,她俩跟我走了,也省的跟南星、雨晴待在一起吵闹。”于是便点点头:“那便同去吧。” 叶南星急道:“掌教仙师,弟子也要去!” 雨晴抓了一根油条,嚷嚷道:“还有我!” 陈义山哪里肯让她俩也跟着?一路上四个女的叽叽喳喳如何受得了?当即说道:“你们两个还留在府上看家。” “掌教——” “好了,就这么定了。雨晴还抓着油条呢,不是说辟谷不吃饭么?哼!” 陈义山拿出掌教仙师的威严,不容叶南星和雨晴不听话,又跟自己母亲告辞,带着百花仙子、蓝羽急匆匆离去。 剩下叶南星和雨晴大眼瞪小眼,愤愤不平。 “掌教仙师就是偏心!” “是啊师父,你看看那个彩蝶精和鸟精得意的样,气死我了!凭什么让她们去,不让咱们去呢?小师祖可真蠢,准是被妖精给迷住了!” 陈夫人也是一脸幽怨:“回来才几时便又要出门!坐骑?他什么时候有坐骑了?” 叶南星却忽然心中一动,道:“雨晴,刚才那个百花仙子说什么联手打死猪婆龙,你听到了吧?” 雨晴点点头:“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叶南星嘀咕道:“猪婆龙,不是江神一族吗?江神府跟掌教仙师火并了?那个彩蝶精居然能打死猪婆龙,这样厉害吗?不行,我得去问问大城隍……” 第366章 智者千虑 德化县城隍带着下属要奔黑山而去,他手下的文判官却有些心里打鼓,众神刚刚驾起阴风,他就凑近了城隍耳语道:“大人,卑职对此行很是不安啊。” 德化县城隍便按住风头,问道:“你有何不安?” 那文判官说道:“大人是知道的,五显庙那伙邪神的手段十分厉害,县府不能敌,郡府不敢管,听说江神府也与他们有所勾连,咱们平时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胡来,只不过是委屈求全,勉强落个相安无事罢了,若是此次不分利害,贸然掺和其中,会不会惹祸上身啊?” 德化县城隍一脑子热血登时有些冷了,迟疑道:“可是,那位陈仙长在京师首座那里情面极大!他到了本县地头,我等却不去相迎,岂不是要得罪上官?” 文判官笑道:“大人已经传讯,情面便算是卖过了,京师首座那里有什么理由怪罪呢?更何况,那位陈仙长现如今还没有到来,只不过是他的坐骑在黑山罢了,见不见都无所谓。大人不妨暂且坐山观虎斗,那位陈仙长若是能来,且果真手段通天,仙法无边,能平得了五显庙,大人再露面,前去拜迎恭贺,也不算迟。若是那位陈仙长也难敌五个邪神,落败而逃,或败阵身死,我等也不得罪那伙势力,落个安稳罢了。” 德化县城隍点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周详,是本县性急了。” 文判官连忙谦逊道:“大人也是恼恨那伙邪神作威作福,盼着他们早些败亡而已。” 德化县城隍叹息道:“地方上多有强者作祟,本县纵然是尽职尽责,无奈势力微弱,如何能禁?大能相斗,我等只求莫要殃及池鱼罢了。” 众神闻言尽皆默然。 德化县城隍悻悻说道:“吩咐下去,暂且不去黑山,就在城外等候。差夜游神近处打探消息,若是遇上显聪神、显明神,也不可多言,只说是日常巡视,敷衍过去。且看他们相斗的结果。” “是!” …… 此时的五显庙里,也是一阵热闹。 四邪神得胜归来,欢腾着入庙进殿,早有显财神出来迎候,笑语款款道:“四位兄长拿住那个憨货了吗?” “那个憨货倒是不曾拿住,但他也活不长久啦。” 巨象显力神得意洋洋的说道:“他斗不过我们,却被不开眼的土地神用土遁术救走了,惹得我性起,两脚震塌土地庙,震碎土地神塑,这六家庄土地神多半已死!他既然死了,那个憨货又怎么能从地下出头?如同活埋!” 说罢,几个邪神放声大笑。 唯有那显智神还有些顾虑,说道:“庙宇崩塌,神塑毁坏,那土地神也还有十二个时辰可活,我总归是不放心,须得再去探探。” 黑蝙蝠显聪神道:“神兄总是太多疑,我方才听了多时,不曾闻他们半点动静,怎么可能还活得了?” 苍头老鹰显明神也说道:“我也观望了半天,没瞧见他们出来,肯定是都死了!” 显智神皱眉说道:“就怕那土地神临危脱逃,到黑山山神那里避祸。” 巨象显力神笑道:“放心吧,黑山山神最是胆小了,谅他也不敢窝藏得罪了我们的土地神。显智神兄若是还不放心,就等咱们享用了这猪婆龙之后,再让显聪、显明两位兄弟去一趟山神庙,盘问一番就是。我还是说,他不敢!” 显财神这才看清楚巨象显力神拖着的那一条大物是只猪婆龙,不由得惊愕道:“四位兄长哪里打死的这东西?!” “不是我们打死的,却也是我们的造化!”显智神笑道:“是那憨货拖来的,他自称是他打死的,我等却不信。贤妹来猜一猜,这猪婆龙是谁?” 显财神看了半天,猛然醒悟,失声道:“莫不是江郎?!” “正是他!” 显智神叹息道:“这江神府的公子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竟然被打死了。不过也是我们的口福,看他模样,嗅他气味,是新死不久的,一身龙血、龙肝、龙髓、龙筋、龙甲鳞全都归了咱们!” 巨象显力神留着口水说道:“虽然说这猪婆龙比不上真龙金贵,可到底也是龙种之一,大补啊。贤妹,你今夜里好端端的一场生祭,生生被那个憨货给毁了,这猪婆龙正好做一场补偿。” 显财神点点头,又蹙眉道:“只是可惜了,我好不容易与江郎交好,想借他搭上江神的关系,却不想到他死了,我们偌大的一场谋划,落了空咯。” 黑蝙蝠显聪神冷笑道:“江神父子两个,那是一对色痞!而且还都长得丑陋不堪,也不知道贤妹看中他们什么了。” “就是嘛!”苍头老鹰显明神也附和道:“贤妹这等绝色相貌,便宜了我们兄弟不好么?” “嘿嘿嘿”巨象显力神擦了擦口水,也猥琐的笑了起来。 显财神目光一寒,森然说道:“兄长们想要我这身子,只管来嘛,我也从来没说有什么不情愿的。来呀!” 说着,她竟真的伸手去宽衣解带。 黑蝙蝠显聪神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愚兄胡说八道,作耍子呢,贤妹不必当真!” 苍头老鹰赶紧抓住显财神的手,讪讪道:“别当真,别当真……” 巨象也默然了,不再作声。 显财神“哼”了一声,道:“小妹也是为了你们好,为了五显庙好,反倒是落了埋怨!你们三个觊觎我的身子多时了,我岂能不知道?若说大家聚在一起福祸与共这么多年,我就是供你们耍耍又如何?不还是心疼你们么!” “贤妹说的不错。” 显智神环顾黑蝙蝠等三邪,肃容说道:“搭上江神府这条路子,还是我出的主意,至于为什么,你们也都清楚——小妹若是能得到猪婆龙一族血脉之力,融其神通,获其法宝,我等便不仅仅是只局限于此地了!到那个时候,以江神府为基,再搭上南岳神君,荡平五湖,一统天南神界,进而北上,覆灭河江八水,压伏五岳,便能称霸整个神界!不,是称霸整个神界和妖界!这才是我等聚义的初衷啊。” 黑蝙蝠垂首道:“兄弟们都知道,方才只是胡说。” 苍头老鹰赔笑道:“贤妹莫要气恼,显智神兄也不必当真。” 巨象也道:“玩笑玩笑,咱们可别伤了和气啊。” 显财神妖媚的一笑,腻歪歪说道:“小妹也是恼恨搭好的路子忽然就被破坏了,借机发发牢骚罢了。显智神兄,你方才说这江郎不像是被那憨货打死的,那他会是死在谁的手上?” 显智神沉吟道:“江郎向来是与翻江宝扇须臾不分离的,可是那竹熊精的手上却并没有宝扇,足见江郎不是被他所杀,否则岂有杀神而不夺宝的道理?但是这猪婆龙的脑袋又确实是被熊掌拍碎的,所以我料定是有大能重伤了江郎,夺走了翻江宝扇,那竹熊精不过是事后捡漏,占了个便宜,趁江郎病要了江郎命而已。” 显财神狐疑道:“那重伤江神的大能,会不会跟那竹熊精是一伙的?” “若是一伙,怎么不见其人?”显智神笑道:“竹熊精可是差点被我们打死,足见他是个落单的野怪!” “真是这样的话,咱们也可以放心啦。”显财神抚掌说道:“劳烦四位兄长动手,把这猪婆龙剥皮抽筋,洗刷干净吧!小妹都饿了,等不及啦!” 巨象、黑蝙蝠、苍头老鹰都把目光看向显智神,道:“这等精细活,还是让显智神兄来做吧。” 显智神大笑道:“愚兄当仁不让!只是——” 诸邪齐声问道:“只是什么?” 显智神道:“只是我还是不放心啊,劳烦显聪、显明兄弟去一趟黑山山神庙,仔细探探,莫要让土地神和那竹熊精到彼处躲过一劫。” 黑蝙蝠讥笑道:“显智神兄千好万好,就是一点不好,干什么事情都过分猜疑!” 显智神也不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劳烦两位?” 黑蝙蝠摆摆手,道:“好好好,我们去!这就去!” …… 在黑蝙蝠和苍头老鹰动身往黑山山神庙奔去,显智神忙着对猪婆龙开膛破肚的时候,陈义山借着百花仙子的飞速,带着蓝羽也已经赶到了德化县,且奔六家庄而来。 显智神妄自精明伶俐,却千想万想不到,竹熊精背后确实有大能!他更加想不到,竹熊精之所以落单,只是因为迷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对于憨子的迷惑行为,智者本就料想不到! 第367章 游戏散仙 竹熊精确实是个憨货。 六家庄土地神和黑山山神也是两个糊涂蛋。 他们合伙鼓捣,发香词传讯给陈义山求救,却语焉不详,只说是被五个邪神欺辱,却不明说身在何处。 那黑山山神又施展了“隔山”神通,把自家的声息踪迹弄得尽皆屏障,如此一来,谁还能寻觅到他们三个的下落? 陈义山来到德化县之后,还先去了一趟县城隍庙,但是却扑了个空,一个神祇都不曾见着,守庙的神吏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家大人出门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不清不楚! 可不是要扑空么?德化县城隍带着庙里的所有神官、神将、司公们,正在郊外阴风中潜伏着,打算坐观龙虎斗呢! 陈义山无奈之下,又带着百花仙子和蓝羽,寻觅到六家庄附近,他思量着大城隍传来的讯息,说是源起于六家庄土地神,于是便瞪着一双慧眼,在黑暗中找土地庙的所在,却哪里会有? 早被巨象显力神给震塌毁坏了! 扫量之中,陈义山倒是瞧见了五显庙,也瞥见了一股邪气冲天而起,将方圆数十里地都笼罩在内,可见厉害! 陈义山暗暗惊悚,心里沉吟道:“这五显庙莫不就是那五个邪神的淫祠?好大的势力!我到处寻不见那憨货的踪迹,难道是被他们掳进了庙里吗?这伙邪神如此大的邪气,真要打起来,胜负也难料,早知道,我也该带上南星和雨晴,她们还能助我一臂之力。眼下,却不能贸然行事啊……” 想到这里,陈义山计较出了一个稳妥的主意,便对百花仙子和蓝羽说道:“你们暂且在空中等候,我去那五显庙里探探消息,看老莫是否在其中。” 百花仙子虽然看不出那五显庙的深浅,可是也能感觉到周遭的压抑,觉察出邪气不弱,便道:“仙长此去小心!” 蓝羽则是隐约感知到了天敌的味道,心中极为不安,忧虑道:“仙长,这附近可能有雕啊,也可能有鹰,你千万要留神呀。” “知道。” 陈义山点了点头,纵身奔往五显庙。 正巧,那苍头老鹰和黑蝙蝠联袂从庙里出来,弄起滚滚黑风,就要飞去黑山山神庙,却与陈义山在半空里撞上。 两下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立住身形。 彼此打量着,那苍头老鹰喝叫道:“凌虚御空的是何方神圣?!” 黑蝙蝠也叫道:“好大的胆子!你看什么看?见了显明、显聪二神,还不速速参拜?!” 陈义山用慧眼凝视,早看出两个邪神的底细,心道:“蓝羽说的不错,这里果然有鹰!还有个黑黢黢的大蝙蝠,显明、显聪神号起的也是应景啊!” 他是来打探消息的,在没有弄清楚竹熊精下落,没弄明白五邪神底细的情况时,自然不会冒失行事。 他笑呵呵的一拱手,谦卑的说道:“不知道是两位神祇驾到,在下只是个过路的散仙,冲撞了两位神尊的风头,还望见谅。” 苍头老鹰打量着他,狐疑道:“你是修仙的?” 陈义山颔首道:“正是。” 黑蝙蝠冷哼道:“修仙的来红尘中干什么?” 陈义山道:“不过是随意晃荡,游戏人间而已。” 两个邪神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一个耳聪,一个目明,但是各自的脑子都不大聪明,平素里全是仰仗着那位显智神拿主意,而今独自行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陈义山怎么办,但是瞧着陈义山的态度恭恭敬敬,倒也有恃无恐,不怎么担心。 沉默了片刻之后,两个邪神都思量着有任务在身,要去盘问山神,更不知道这散仙的修为如何,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于是那苍头老鹰就说道:“你要晃荡就到别处晃荡去,这五显庙是我们五大神享用香火的受祭处,可不许你来游戏!” 黑蝙蝠也挥手道:“走吧走吧!速速离开此地!迟满些,要你好看!” 陈义山皮着脸,道:“在下虽然是修仙的,却一直深慕神道,这庙宇既然是五大神享用香火的受祭处,那在下十分想观瞻观瞻,拜望一番,还望两位大神允可呀。” “呵呵”苍头老鹰冷笑道:“怎么,还想偷学我们的修道之法?” 黑蝙蝠不耐烦道:“快滚!不许你观瞻,也不要你拜望!再啰嗦,毁了你修仙的根基!” 陈义山见他们不好说话,便想:“只有两个出来,还有三个在里面,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于是赔笑道:“既是如此,那恕在下唐突了。告辞,告辞。” 说罢,陈义山转身就走。 黑蝙蝠和苍头老鹰相视而笑,道:“修仙的来拜神庙,搞什么名堂?骂一顿就走,也是个不明不白的怂货!” 两个邪神看着陈义山远去,料想他不敢再回来,便又往黑山飞去。 陈义山在远处空中慢悠悠的漂浮,扭头窥见两个邪神走远了,便又静悄悄的反身折回。 却不料,那黑蝙蝠显聪神的耳力敏锐至极,虽然往山神庙飞着,耳朵里却听见了身后风声有异,连忙对苍头老鹰说道:“兄弟,你快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朝着咱们庙宇过去了?我听着后头有动静!” 那苍头老鹰便扭头回望,一双鹰眼在黑暗中看的分明,正是那个身着雪白麻衣的散仙去而复返,又往五显庙跑。 苍头老鹰惊怒交加,道:“是那个自称散仙的怂货,又往咱们庙里去了!” 黑蝙蝠也怒了:“这不是消遣咱们兄弟么?!走走走,捉住他,送进庙里给显智神兄处置!” 两个邪神骂骂咧咧的,立时又纵风往回赶。 巧了,跟偷摸回来的陈义山又碰了个面对面。 “咦?在下与两位神祇竟如此有缘?”陈义山甚是尴尬,讪笑着说道:“两位神祇怎么又回来了?” 苍头老鹰狞笑道:“奸贼,我们正要问你呢!” 黑蝙蝠龇牙咧嘴,尖声骂道:“跟这厮废什么话?拿下!” “且慢!” 陈义山见他们要翻脸,知道自己是胡言乱语搪塞不过去了,便喊了一声。 两个邪神也是听话,道:“还要怎的?” 陈义山道:“要打也得先说个明白!我问你们,见没见过一个竹熊精?” “嘿!” 苍头老鹰乐了:“原来你是他的帮手!” 黑蝙蝠哂笑道:“那个憨货已经死了,却又得你个怂货上门,却不是白白来纳命的么?!” 陈义山心中一惊,竟来晚了么?! 极度愤怒之下,陈义山骂道:“该死的邪神,敢害我坐骑,我平了你们的淫祠!” 骂声中,先下手为强,陈义山不等两个邪神近身,便奋起一道天罡雷,“轰”的一声从空中带着闪电劈将下去! 那苍头老鹰在前面,被雷声震懵了,也不及躲避,立时就挨了个正着,脑门子上一道黑烟滚滚,惨叫着,坠落风头! 黑蝙蝠大吃一惊,他见陈义山仙法厉害,哪里还敢废话?直接现出本相来,黑不溜秋一只硕大的蝙蝠精,扑闪着一双席面大的肉翅凌空去打陈义山! 陈义山捏定奔雷诀,轻飘飘一抹身子躲避开来,扭头见那黑蝙蝠又张着嘴来咬,满口利齿散着腥气,分明是带着毒,便不与他交锋,又以奔雷身法躲开。 黑蝙蝠吼道:“怂货有本事便不要躲来躲去!” 陈义山也不搭腔,只管闪避,耳中听着风声迫近,也不回看,反手便是一道地煞火起! 那黑蝙蝠只防着陈义山的天罡雷厉害,不时用余光往上空窥看,却不料陈义山还能发火,追到近处,但见火光一闪,再想躲,却是晚了! 地煞火直接发到了他的肉翅上! “呼!” 蓝色火焰中,也是一道黑烟涌起,那黑蝙蝠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栽葱般坠向尘埃中! 就在此时,五显庙山门处冲出来一道魁梧身影,喝道:“是哪里在闹雷响?!” 第368章 枭首 陈义山在眨眼间的功夫里便用天罡雷劈了苍头老鹰,以地煞火烧了黑蝙蝠,低头看看自己的麻衣,眼见结缘竹熊精的那一块补丁仍然是完好无损,而且光彩依旧,并不黯淡,他登时转怒为喜,便知道那两个邪神所言不实,自家的憨货竹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恰好在这个时候,庙里的白牙巨象冲出山门,张头张脑的观望叫唤:“是哪里在闹响雷?!” 陈义山想着竹熊精的性命尚在,多半是被五个邪神活捉进了淫祠中,眼见又出来个邪神,心中暗忖道:“已经有三个在外头了,里面最多剩下两个,我何不趁虚而进,去找那憨货?” 于是他也不跟白牙巨象纠缠,伸手撒出一把砂砾,石遁仙术施展开来,身影倏的不见! 那白牙巨象眼力本就不怎么出众,黑暗中只来得及瞥见了陈义山的一道残影,再揉揉眼,可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暗笑自己老花眼,抬头望望天,只见夜空中一片静谧,便嘀咕着:“干打雷不下雨,这老天也是作怪!”扭头要回庙里去,忽又听见身后有呻吟声断续传出—— “疼啊,疼,呃啊啊” 白牙巨象心下吃惊,转身循着声音凑近了去,却见是黑蝙蝠显聪神躺在地上,少了一条胳膊,正满头大汗的叫唤。 白牙巨象顿时大惊,道:“兄弟,显智神兄派你们去山神庙打探消息,你怎么不去,反倒弄折了一条胳膊躺在这里叫唤?莫不是摸黑看不清路,从空中掉下来摔断的?” 黑蝙蝠吭哧吭哧说道:“兄长啊,你见哪有蝙蝠怕黑的?是我和显明兄弟晦气,出门来遇到对头了,给打成这样的!” “啊?!” “显力神兄跟谁在说话?” 山门处,袅袅娜娜走出来个妖冶女子,摇曳着细腰,晃动出甜腻腻的香氛四处弥漫,却是显财神到了,她也是被雷声惊动,出来观望的。 白牙巨象便叫道:“妹子,可不好了!有对头寻上山门来,打折了显聪兄弟的胳膊!你快来瞧瞧!” 显财神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去问:“是哪个对头来寻仇?” 黑蝙蝠道:“是个身穿麻衣的小白脸,鬼鬼祟祟的摸到咱们庙宇的山门前,正撞见我和显明兄弟出门,盘问起来,他说自己是个游戏人间的散仙,又说什么深慕神道的诳语,想进咱们庙里看看,我和显明兄弟觉得他不地道,就把他骂走了。谁成想他趁着我们兄弟飞走之后,又偷摸着回来,是我听见动静,发觉有异,便又返回,准备捉了他进庙处置,结果反却被他打伤!” 显财神诧异道:“咱们兄妹什么时候跟仙家结过仇了?” 黑蝙蝠道:“我们动手的时候,他突然问起那个竹熊精的下落,我说被咱们打死了,他就突然发飙,骂我们怎么敢害了他的坐骑……先起了一道雷,劈落显明兄弟,我急着去打他,谁料他身法也伶俐,躲来躲去打不着,更没想到他还会起火!一甩手就烧中了我右侧的肉翅,且死活都灭不掉!我也是怕自己被那蓝火给烧干烧净了,便用嘴把右侧肉翅生生撕扯了下来,化人形时便少了一臂……” 白牙巨象与显财神面面相觑,各自惶恐。 “方才我出来看雷的时候,隐约瞥见了一道残影,似乎是白的,可瞬息间便闪没了!”白牙巨象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想来就是那个散仙吧!” 黑蝙蝠道:“就是他!他看见你出来,就施展了个仙术,瞬息间把自己给变没了,这怕是移空仙术吧?” 白牙巨象道:“必定是!” 显财神把一双浅眉蹙起,倒抽一口冷气,道:“原来是那竹熊精的主人来了,一个照面就把两位哥哥打败,又会移空仙术,好生厉害啊!江郎怕是就折在了他的手上啊……” 黑蝙蝠恼恨道:“他那火忒是古怪,一古脑烧的我这些年积蓄来的香火愿力全无!如今我只剩下妖力,还断了一臂,修为减损大半还不止……显力兄长,显财妹子,快搀我起来,咱们一同回庙里去找显智神兄商议商议,看怎么对付那厮。” 显财神深深的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白牙巨象已经伸出手把黑蝙蝠拉了起来,扶着便往庙里走去。 黑暗中忽然有道孱弱的声音喊道:“你们说了半天,却不管我的死活么?” 三个邪神一听,尽皆惊诧。 黑蝙蝠道:“好似是显明兄弟的声音,他还没死么?快寻寻看!” 白牙巨象张开嘴,“呼”的一声响,吐出一道妖火来,照的方圆十丈之内光亮如同白昼,三个邪神这才瞧见几十步开外的草丛中,躺着个脑门锃亮的光头! “那,那是谁啊?” 三个邪神不认得光头,一时间又都愣住了。 那光头喊道:“别看了,是我,显明神啊。” 三个邪神狐疑着上前,凝神一看,可不就是显明神么? 只是少了头发,看着分外古怪。 显财神忍不住发笑:“显明神哥哥,你的头发哪里去了?” 苍头老鹰一脸幽怨道:“被那散仙的雷给劈没了!” 三个邪神近处看,见苍头老鹰眉宇之间还落了个极其深刻的闪电疤痕,无不震惊,那白牙巨象道:“兄弟,你能活着也不易啊。” 秃头老鹰叹道:“活是活着,但是那一道雷不但劈光了我满头长发,更把我一身的香火愿力给劈没了!如显聪兄弟一样,修为折损大半不止。” “厉害,那厮实在是太厉害了!”黑蝙蝠嘬着牙花子,“啧啧”说道:“不过,咱们兄弟俩虽然算晦气,可是能在他手底下保住各自的性命,也算是侥幸了。却不知道他大占上风,为什么要跑呢?” 苍头老鹰道:“大约是显力神兄出来,惊到他了吧。他见显力神兄体型魁伟,声音洪亮,又想着咱们人多,更不知道咱们的底细,所以便跑了。咱们显智神兄常常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嘛。咱们可是占了地利,又占了人和,那厮纵然仙法广大,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白牙巨象笑道:“这么说来,还是我救了你们一命啊。 黑蝙蝠和秃头老鹰连连点头,一齐说道:“正是,正是!” 显财神幽幽说道:“三位哥哥别在外面说了,咱们赶紧回去找显智神兄议议此事吧,那散仙来的怪,手段又厉害,去的更怪,小妹总觉得心中不安。” 白牙巨象便伸手,又把秃头老鹰搀扶起来,四个邪神并肩往庙里去,入了山门,绕过大殿,迤逦往后殿走着。 显智神一直没有露面,四个邪神知道他正在后殿里,对小猪婆龙开膛破肚、剥皮抽筋、滴血割肝呢,而今赶过去与他商议对策。 “显智神兄,大事不好了,原来那个竹熊精是仙家坐骑!而今,人家的主子前来寻他,已经打上山门来啦!显明和显聪——哎呀!” 白牙巨象边走边喊,四个邪神相互扶持着,刚进门,便见血流一地,定睛看时,只见一头妖兽身首异处,并排排跟小猪婆龙躺在血泊中,却是他们的显智神兄被割了脑袋,现出了本相,死在那里了! 地上还放着磨好的刀,火上也煮着一锅汤呢。 “哥哥呀!” “我的神兄啊!” “嗬嗬” “……” 四个邪神惊怒交加,失声痛呼! 五显庙里的智囊,大家伙的主心骨,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被人枭首了呢? 谁干的?! 第369章 大意失脑 杀显智神的人自然是陈义山。 巨象显力神和显财神跑出山门去看雷的时候,陈义山没有与他们照面,而是以石遁仙术悄然进了庙中,去找竹熊精的下落。 他先入正殿却不见人影,便又绕向了后殿去。 无声无息的靠近殿门,但听内中有“莎莎”的磨刀声,又听见有“汩汩”的煮水声,还有人念叨着:“这厮的背厚,肚皮薄些,还要翻过来剖开,这刀却不知有无我的爪子好用?” 陈义山吃了一惊,心里暗想:“这伙邪神莫不是要拿老莫开刀,炖熊掌吃么?也不听老莫吱声,难道真是死了?!” 心中一急,陈义山也不顾上探明殿内情况,直接上前推开门,大步闯了进去,却见有个身材枯瘦伶仃的矮小汉子蹲在地上,正仔细的磨刀呢,旁边躺着一具尸身,不是竹熊精,而是猪婆龙,灶上蹲着一锅热水,已是沸了。 陈义山松了口气,原来要炖的是江郎。 “回来了?外面是什么动静?为何打雷?” 矮小汉子正是显智神,他只顾着凝神磨刀,也没有回头看进来的是什么人,听着脚步声还以为是自家的邪神兄弟进来了,便信口问了一句。 陈义山窥看着那显智神的幽灯,见他也不回望,心中暗喜道:“却是你找死!”脚下一滑,欺身上前,早把两掌按落,拍向那显智神的肩头! 显智神听见背后风声有异,这才警觉,慌忙扭头看时,但听“啪”的一声响,右肩早已肿招,幽灯寂灭,刀也掉了。 侥幸因为转身,左肩上的幽灯反倒是躲过一劫。 感受着半边身子僵硬麻木,再不能使出半点力气,那显智神脸上悚然变色! 抬头看看陈义山,年少俊美,一身出尘之姿,却不认识。 “小伙子,你是何人?” 显智神按捺住心头惶遽,假意沉着问道。 “云梦掌教仙师,陈义山!” 显智神“唔”了一声,道:“原来是修仙的啊,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义山不屑道:“一个邪神而已。” 显智神目色幽幽,说话已经不大利索:“我素知仙家不问红尘是非,你我无冤无仇,何故潜入庙中出手伤我?”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竹熊精是我坐骑,你们伤他,便是伤我,这便是有冤有仇!更何况,你们立淫祠为邪神,霸占地方,祸害百姓,我如何不管?说什么仙家不问红尘是非,那是别家,不是我云梦!” “原来如此。”显智神恍然道:“你与那竹熊精是一伙的啊。我早就料到杀江郎的另有其人,多半就是你了?能躲过我兄弟、妹子的耳目,悄无声息的进庙里来,也算你有些手段。可是小伙子啊,你不讲武德,如何能出手偷袭本神呢?” 陈义山啐了一口,道:“对付你们这伙邪神还讲什么德行?!快说,你们把竹熊精弄哪里去了?若是好端端把他交出来,我说不定还能手下留些情,如若不然,我割却你的首级,平了你们这座淫祠!” “刚才是我大意了啊,没有闪。不然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么?” 显智神古怪的笑了一声,道:“我劝你,年轻人,好自为之,莫要这样托大。六道之中,还是要以和为贵的。” “废话!”陈义山反手抽出玄英灵剑来,青芒直指显智神咽喉,喝道:“你说还是不说?!” 那显智神不慌也不忙,左眼种余光瞟来瞟去,窥看着外面动静,嘴里缓缓说道:“年轻人,你知道这庙为什么唤作五显庙吗?因为我们共有五个兄弟妹子,且各有所长,他们若是进来,你可就没有活路了。” 陈义山冷笑道:“你说的是那黑蝙蝠和苍头老鹰么?一个被我用地煞火烧死了,一个被我用天罡雷劈死了,你也想尝尝厉害吗?” 显智神大吃一惊:“我那两个兄弟都已经被你杀了?!” 陈义山道:“另外两个邪神也已经出了山门去,此时庙中仅剩下你我,没有谁能来救你!你若是敢大喊一声,我便用地煞火烧化了你!所以,该是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再耍小聪明了,快些告诉我,竹熊精的下落!我没有许多耐心听你啰嗦!” “我……” 显智神沉吟了片刻,道:“看来是我们兄弟惹了不该惹的大能了。陈仙长,你且近前来,小神这就告诉你那竹熊精的下落。但是,你须得答应,饶我不死。” 陈义山哪里肯上前去,道:“你要说便说,何须我近前去?我听得到!” “呵呵”显智神笑了一声,道:“陈仙长已经拍灭我一盏幽灯,何必还这样谨慎?” 话音刚落,那显智神忽然单脚蹬地,腾空而起,殿内灯火瞬间摇曳起来,黑风滚滚中,那显智神现出原形来,却是只遍体灰毛的长臂猿! 腿短臂长,指节尖如铁锚,半空中轰然扑落,左爪早划向陈义山的咽喉! 陈义山吃了一惊,不想这邪神如此奸猾,半边身子不能动弹,也敢出手!更没料到他臂膀长的如此变态,电石火花一闪念间,那爪子便荡开玄英灵剑,袭到了眼前! 陈义山忙把身子往后仰,但听“唰”的一声响,胸前早着! 一溜电光迸射,胸口生疼! 陈义山惊怒交加,心想要速战速决,方不惊动外面其他的邪神,放雷声响太大,放火又太慢,于是便把左手翻动,将乌月钵当空祭起,暗运先天神力,但听“砰”的一声响,正扣在那长臂猿的脑袋上,箍了个结结实实! 长臂猿“砰”的落地,只感觉头昏脑涨,目眩神迷,慌忙伸左爪去抠那乌月钵,却哪里抠的动? 又觉头上沉重难当,死命挣扎不起,他便张嘴要叫,陈义山手执玄英灵剑,鼓荡着灵气上前横削,只一剑,但听“嗤”的一声响,那颗脑袋早已“咕噜噜”的掉在了地上! “还是大意了,没有闪……” 长臂猿嘀咕了这么一句,尸身往后仰倒,跌在了猪婆龙的尸身旁,腔子里热血滚滚喷溅,漫溢了一地! 五大邪神中的智囊,至此身死道消。 陈义山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倒是无伤也无痕,却是麻衣挡住了长臂猿那一抓。 他收了乌月钵,还剑入鞘,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逼近,连忙蹬地而起,纵身藏在梁上,偷眼打量下方动静。 第370章 史上最疼 四个邪神结伴进得后殿来,众目睽睽看着长臂猿身首异处,无不又惊又怕又怒! 那白牙巨象浑身发抖,嘶声喊叫了起来:“这,这是谁干的?!” 陈义山偷眼打量他,早看出了他的原形,乃是一头白牙巨象,心中便暗想:“此邪神必定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且也小心他的鼻子。” 只听那黑蝙蝠啜泣着说道:“还用想吗?凶手必定是那个身穿麻衣的散仙!可怜我们的显智神兄啊,为我等操劳辛苦,磨好了刀,煮好了汤,连龙肝龙血也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却落单死在了这里!” 秃头老鹰振臂叫道:“不杀了那个散仙为咱们神兄报仇,此恨着实难消!” 陈义山躲在梁上暗暗吃惊,心想:“这伙邪神还真是有些能耐,我的天罡雷居然没有劈死那苍头老鹰,地煞火也只是烧毁了黑蝙蝠一条臂膀?厉害,厉害。” “咱们都守在山门外,那个散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显财神蹙眉说道:“莫非,移空仙术真有那样厉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么?若是如此,咱们如何赢得了他?他要是再来戕害我们,我们又怎生防备?” 陈义山听着那显财神说话细声细气,甜腻腻的甚是动人,不由得拿眼瞥看她,居高临下俯瞰之下,但见—— 那女子脖颈白皙,脸颊红晕,显然是正处妙龄,蜂腰纤细不堪一握,臀部饱满虽翘而不肥,胸前鼓囊囊的好似峰峦,虽耸而不坠,顾盼之间,虽是余光,也可见其媚眼含春! 一身黄衣轻薄,两条大腿滚圆,膝下小腿颀长笔直,就是不看她的正面,也足够勾魂摄魄! 陈义山最怕的便是这种女子,他虽然不是好色之徒,毕竟也难禁食色之天然本性。 他之前在水夫人跟前吃亏,至今仍然心有余悸,眼见那显财神浑身妖娆还在水夫人之上,动人之处分毫不差封夫人半点,风情诱人更是远甚于玉女清络,哪敢再看?慌忙把目光扫向了别处,以至于连显财神的本相是什么,他都没有来得及看透。 只可惜,他这样一紧张,呼吸声便没控制好,重了些。 黑蝙蝠正在下头,耳朵一动,早听见了陈义山的绵息之音! 这显聪神学了乖,也不动声色,伸手扯过白牙巨象的大手,使劲握住,假装是义愤填膺,哭泣道:“也不知道那个散仙跑去了哪里,我们怎生找到他,好为显智神兄报仇啊!” 这厮一边哭嚎,一边悄然在白牙巨象的手心中写字:“梁上有人。” 白牙巨象登时恍然,拍拍黑蝙蝠的手,宽慰道:“兄弟,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早晚都能抓住那厮的……” 却给显财神使了个眼色。 这货邪神相处已久,彼此之间分外默契,白牙巨象一个眼神过来,那显财神便知对方心意,她目中登时落下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叹息道:“这场面实在是太凄惨了,小妹不忍相看。显明神哥哥、显聪神哥哥,你们且到外面去,拿些家伙什过来,帮显智神兄收收尸吧?” 黑蝙蝠也早知显财神的意思,料想这妹子是要跟白牙巨象动手了,但他和苍头老鹰都受了伤,不宜在殿内添乱,可去外头堵着,既为支援,也充当耳目。 于是,黑蝙蝠便扯住苍头老鹰的手,缓缓往外走去。 梁上的陈义山感觉有些不大妙了,听了半天,没有听来一丁点事关竹熊精的消息,反觉得这伙邪神要有所动作了。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先打个雷,劈了那白牙巨象! 他正要动手,鼻子里忽然嗅到了一股极为香甜的气味,似糖如蜜,若桂子又像茉莉,沁人肺腑,直至蚀骨腐心!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当即就有些意乱情迷,头也晕目也眩,浑身都失了力气,更提不起杀心,捏不动雷诀,涌不起灵气…… “哥哥快些动手!” 那显财神就在这个时候开口娇叱,白牙巨象应声便把眼睛上翻,摇一摇身子,现出原形来,头脸直接顶破房顶屋脊,崩塌了大殿! 陈义山在梁木上立足不稳,身子一歪,旁边早有巨象的长鼻横扫过来,顺腰只一缠,勒了个结结实实! 陈义山腰腹吃痛,才缓过神来,定睛看时,只见那白牙巨象用鼻子缠着他,正往自己的象牙上坐去! 陈义山毛骨悚然—— 这要是坐准了,还不得从菊花深处往上扎个通透?! 性命交关之际,陈义山大喝一声,体内先天神力陡然爆发,周身现出虹状神光来,双手扯住象鼻,奋力一扯,竟生生撕扯掉了一截! 那白牙巨象吃痛,惨叫震天! 陈义山借此机会,把身子腾空飞起,劈手就是一道天罡雷落! “轰!” 白白的、粗粗的、弯弯的象牙,立时崩断掉一根! 那巨象再度惨叫,陈义山反手抽剑,纵身扑落,奋力朝着那巨象的颈背部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黄烟滚滚而起,内中又弥漫出先前那股香甜至极的味道来,陈义山刚吸进鼻子里一口,就觉不妙,身子已稍稍酥麻! “嘻嘻嘻如此俊秀的仙客,我实在是不忍心加害,可是谁让你那么坏,残忍的杀了我们的显智神兄呢?” 陈义山正在惊慌,那黄烟中却传出一道软腻至极的声音,陈义山顿觉心跳翻倍加速,暗思:“我抵不过那女子之邪,还是先走为妙!” 他转身要逃,却不知道那显财神也已经现出了本相,黄烟中露出一截五彩斑斓的身子,屁股底下直着一根明晃晃、蓝湛湛的尖长毒针,朝着陈义山的后背“嗖”的一下,当场扎了个正着! “啊!!!” 陈义山只感觉自己活了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疼痛! 比锥心刺骨还要剧烈一万倍! 脑海中一阵空白,瞬间晕死过去,身子直挺挺的往下坠落! 下头,黑蝙蝠和秃头老鹰正在守着,都拍手叫赞:“妹子好手段!” 他们等着抢尸,冷不防忽有一股飓风铺天盖地卷落,登时把黑蝙蝠和秃头老鹰给吹散,刮的本已崩塌的后殿梁柱横飞,砖瓦乱跳,空中那滚滚黄烟也全然散去,显财神双手掩面,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一道绚烂的身影斜刺里飞落,探出双纤纤玉手来,早抱住了陈义山,转瞬间便消失于天际,不见了踪影。 第371章 四显归一 秃头老鹰和那显财神等着飓风消散之后,都飞起来瞭望,但见四野空空,夜色中唯有丁点星月光芒幽幽闪烁,却哪里还有陈义山的下落? 那秃头老鹰闷闷不乐的说道:“没想到这个散仙还有别的同伙,竟把他给接应走了!” 显财神道:“显明哥哥放心,纵然有同伙接应那散仙,带走的也只不过是一具尸体。” 秃头老鹰笑道:“那是自然,只要被破了防,挨下妹子一针,甭管他是河江五湖五岳的大神,还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大仙真仙,一时三刻间,必定化为浓水!纵然是先天大神复生,也是难救!” 显财神忧虑道:“只是接应他的那位,能掀起如此厉害的飓风,而且飞行速度如此之快,显见又是个神出鬼没的大能!多半也是会回来替他报仇的啊,我们得好好计较计较,看如何对付他们。” “嗯” 两个邪神按落风头,回到庙里,但见白牙巨象已经恢复了人形,鼻子却断着一节,嘴角外露的两根獠牙也少了一颗,满脸都是鲜血淋漓,白牙巨象成了缺牙断鼻巨象,看上去颓然无神,惨不忍睹。 “我的一身香火愿力,也被那道天罡雷给劈没了。”缺牙断鼻象凄惨的说道:“可恨那厮,真该把他碎尸万段的!” 黑蝙蝠安慰他道:“小妹已经帮你报了仇,咱们三兄弟只管安心养伤,再把神道好好修炼回来吧。” 显财神看着他们三个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盘算了起来:“显聪神成了断臂黑蝙蝠,显明神成了秃头老鹰,脸上那闪电疤痕更是触目惊心,显力神成了断鼻缺牙象,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而且又全都没什么脑子……” 她满腹担忧,无处诉说,只是蹙眉叹息道:“三个哥哥都身受重伤,而且又损了一身神道,眼下又没有显智神兄帮我们出主意,若是有强敌趁虚而入,却如何是好?” 秃头老鹰说道:“妹子放心,哥哥们纵然是成了残废,也会护你周全的。” “不错。”缺牙断鼻象也扼腕说道:“我们三个虽然受伤不轻,可是显聪神兄弟的耳朵,显明神兄弟的眼睛,我这一身巨力都没有受损,咱们兄妹联手,仍旧是无人能敌!” 黑蝙蝠附和道:“嗯嗯,说的不错!” 显财神点点头,微笑道:“多谢三位哥哥宽慰小妹的心。哎呀,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妹也觉累了,就暂且回去休息咯。三个哥哥收拾一番,也都早点歇着吧。” “小妹慢走!” 这显财神款款起身,临走之际,却冲着秃头老鹰偷偷的挤了挤眼。 那秃头老鹰瞧见,心中大喜,也不声张,只是捂嘴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去把显智神兄的尸身埋了。顺便把猪婆龙也收拾收拾,咱们总归要吃口龙肉吧。”于是,也起身离开了。 黑蝙蝠和缺牙断鼻象也各自回去寝殿养伤休息不提。 却说那秃头老鹰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到残垣断壁碎瓦砾中去寻摸长臂猿的尸身,而是尾随着显财神进了她的寝殿。 把屋门一关,那秃头老鹰转身就把显财神给抱在了怀里,上下揉捏,张嘴乱亲。 显财神“哎呀”一声,把他推开,假意恼怒,嗔怪道:“显明哥哥你干什么?可莫要跟小妹乱来!” 秃头老鹰“嘿嘿”笑道:“妹子给我使眼色,不就是让我跟来的嘛!咱们兄妹多年,你一个眼神我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啦。” 显财神“嘻嘻”一笑,道:“确实是小妹心中寂寞,想要显明哥哥过来陪伴的,只是怕你不敢来!” “哎,妹子这是什么话?怎么叫不敢来呢?咱们兄妹情深,你心中寂寞,我岂能不多加陪伴?只要是不行云雨交合之事,亲亲抱抱也不怕。来,快让哥哥搂住,哥哥疼你” 那秃头老鹰急不可耐的上前,又抱住了显财神的纤腰,还要做个嘴,却不料那显财神樱唇轻启,“呼”的一口甜香之气便喷了出来,正被那秃头老鹰全然吸入口中,如糖似蜜,蚀骨腐心,瞬间便浑身酥麻,眼神痴迷了。 “好哥哥,知道你眼馋了多时,快来吧,小妹这身子今夜就给你了。” 显财神“嘻嘻”笑着,伸手扯了秃头老鹰走入帷帐之中…… 却说那黑蝙蝠伤掉一扇肉翅,疼痛难忍,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便支着耳朵留神去偷听显财神寝殿内的动静。 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继而是气喘如牛和床榻摇晃的动静,黑蝙蝠便咽了一大口口水,心中暗暗想道:“这妹子又在吸收那些活祭的元阳之气啦,前几天供上来的还有个少年,今夜倒是他享了香艳之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嗯,秃了头的老鹰必定已经在暗中偷窥了,倒是比我这光听动静的过瘾啊……” 这黑蝙蝠胡思乱想,听着听着,渐渐不闻动静,以为那边事情已了,便也不再留神。百无聊赖中,慢慢的也快要入睡,忽然有脚步声接近,而后屋门响动,有人轻飘飘的闪身进来。 黑蝙蝠吃了一惊,起身喝问道:“谁?!” “是小妹啊,嘻嘻” 原来是显财神来了,黑暗中,但见她一双眼睛极为明亮,盯的黑蝙蝠一颗心“砰砰”乱跳,气喘不止,又是欢喜又是意外道:“妹子刚才不是在行好事吗?怎么这会儿又来哥哥寝殿里了?” 显财神嗔怪道:“显聪哥哥又偷听小妹那屋的床帏之声了?” 黑蝙蝠连忙否认:“哪有?” 显财神“哼”道:“不然你怎么知道小妹方才在行好事?” “嘿嘿”黑蝙蝠讪笑道:“贤妹不要见怪,只是为兄耳朵太灵,无意中听见了几声,而后就睡着啦。” 显财神吃吃发笑道:“但凡小妹夜行好事,必然是你偷听,显明哥哥偷窥。你们两个啊,可是最不老实啦。” “哪有,为兄真的不是那等人!倒是显明那厮,确实时常偷窥贤妹你,被为兄屡劝不听啊。”黑蝙蝠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死不承认。 却听显财神说道:“嘻嘻他以后可是再也不会偷窥啦。” 黑蝙蝠道:“是么?为什么?” 显财神顾左右而言他,忽然问道:“显聪哥哥不觉得小妹这双眼睛有些变化吗?” 黑蝙蝠点点头:“嗯,方才你一进门,为兄就瞧见了,你的眼睛可比往常明亮许多,竟有点像显明兄弟那双鹰眼了。” 显财神幽幽说道:“可不是像,本来就是他那双眼睛啊。” “什么!?”黑蝙蝠大吃一惊,悚然失声道:“你,你和他云雨交合了?!” “不错,所以他的鹰眼就归了小妹所有,也不枉小妹让他欲仙欲死的快活一次。”显财神一屁股坐在了榻上,腻歪歪的说道:“显聪哥哥,把你的蝙蝠神耳也归了小妹吧。” 黑蝙蝠慌忙往床榻后面躲避,直到撞了墙,才嘶声问道:“贤妹,你为何要如此?!” “显智神兄毙命,我等便算是失去了主心骨,什么事情都没人拿主意啦,你们三个又都受了重伤,折损了大半道行,一旦强敌来犯,单凭小妹一个完好无损的,如何能扛得住?” 显财神顿了顿,目光异亮惊人,徐徐说道:“不如小妹融了鹰神眼、象神力、蝙蝠神耳,合并了三位哥哥的神通,四显归于一显,纵遇强敌,也有恃无恐嘛。” 黑蝙蝠怒道:“你,你太自私了!” 显财神冷笑道:“是哥哥们说的,要护住小妹周全嘛,怎么,只是放狗屁,不打算当真了吗?” 黑蝙蝠见显财神往床上爬,惊叫道:“你,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呼” 显财神朱唇噘起,一口香甜之气喷了出去,那黑蝙蝠登时吸入肺腑,刹那间头脑一热,邪火拱上来,半边身子已是酥麻难当,留着口水便朝那显财神爬了过去。 …… 半顿饭的时间过后,显财神从黑蝙蝠的寝殿中走出来,目光晶亮,双耳缓动,又奔缺牙断鼻巨象那寝殿走去…… 第372章 仙长之死 暂且撇过五显庙中的龌龊事不提,却说救走陈义山的人是谁? 当然是百花仙子。 陈义山在五显庙里与邪神大战之时,百花仙子带着蓝羽就在空中观望,她听见了雷响,也看见了火焰,又窥到陈义山周身绽放虹状神光……她本来是不为陈义山的安危所担忧的,可忽然间传出的那声凄厉的惨叫,险些把她给吓死! 她和蓝羽都听得出来,那声音是陈义山的! 来不及多想,百花仙子带着蓝羽俯冲下去,拼尽全力,以彩翼煽动飓风,趁乱抱住了陈义山,急速逃走。 翻过黑山,落在北面山坳中,百花仙子把陈义山轻轻放在地上,凝起一股妖火,照着陈义山的脸庞就近一看,但见陈义山脸色惨白如纸,连半点血色都没有!双眼紧闭,唇齿紧扣,声息全无! “仙长!仙长!”蓝羽惊叫起来。 百花仙子也吓得魂飞胆丧,她颤抖着手,去摸陈义山的脉搏,但触手之处,唯觉一片冰冷,哪里还有脉搏跳动?! 百花仙子惊的几乎晕厥过去,只愣了片刻,就合身扑倒在了陈义山身上,哭啼起来:“仙长呀仙长,你怎么了呀,呜呜你有那么大的仙法,怎么会被几个邪神害死啊,你快醒醒吧,不要吓唬我们啊,呜呜呜……” 蓝羽一听百花仙子哭叫喊魂,也知道陈义山多半是死了,极度悲伤之下,身子陡然僵硬,双翅炸蓬着,直挺挺摔在了地上,连雀嘴里都溢出了血来。 …… 德化县城外,城隍神和一干下属还在焦急的等候,忽然间一道阴风急匆匆掠来,却是那夜游神奔到近前处,拱手见了个礼,说道:“禀告城隍大人,五显庙战事已然结束,结果明了!” 德化县城隍急问道:“那是谁输谁赢了?!” 那夜游神报道:“陈仙长单身闯庙,重伤了显明神、显聪神、显力神,杀了显智神,却败于显财神之手。听那几个邪神议论,陈仙长是被显财神的毒针刺中了。后来有股飓风袭来,把卑职吹走,等卑职再摸过去看时,陈仙长已不知所踪。以那几个邪神的说法来看,是陈仙长还带有别的帮手,救走了他。” 德化县城隍脸上变色,摇摇头道:“若是这样的话,陈仙长的命已经是保不住了,他的帮手救不了他,带走的也多半是具马上要化掉的尸体。黑蝎妖的尾,黄蜂精的针,六道至毒,远在蛛毒、蛇毒、蟾蜍毒、蜈蚣毒之上!纵然是京师首座大城隍在此,也挡不住那显财神一刺之厉!咱们九江郡内的彭泽湖可是五湖之首啊,想那湖神何等厉害,与那显财神恶斗一场反被刺伤,结果还没回到神府,就香火尽消,化为浓水了!据说连庐山山神也是遭她毒手而身死道消的……陈仙长啊,他又是何苦来哉?为了区区一个坐骑送掉了性命,真是不值当!” 文判官长吁了一口气,道:“大人,幸亏我们没有过去露面啊,要不然,怕是也难逃一劫!” 德化县城隍点了点头,黯然说道:“走吧,咱们还是回庙里去吧,这伙邪神怕是只能等天来收了。” ……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在“隔山”神通的庇护中凄凄惶惶,哆哆嗦嗦,一直坐立难安,看的竹熊精是分外别扭,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老神头好歹也是地方上的一霸,怎么胆小成这个熊样?啊呸!熊可不胆小!” 黑山山神苦笑道:“地方上的一霸可不敢当,要说是地方上的一弱,我们俩还都各自占了个名额。” “啊呸!真没出息!”竹熊精啐了一口,又嘀咕道:“要说过去了这么许久,咱家主人也该到了吧?怎么还没找到咱老莫?难道是直接去打那伙邪神了?可外面也没有什么动静啊,咱家主人擅长施雷,如果打起来的话,该有霹雳声响啊。” 土地神道:“莫老弟,你忘了咱们是在‘隔山’的屏障中么?外面的动静甭管多大,你我是听不到的,唯有山神兄能知道。” 竹熊精便瞪眼问道:“老黑,外面有什么动静?” 黑山山神嘟囔道:“如何叫我老黑?” 他们说话这当口,陈义山正在跟邪神们交手,黑山山神居高望远,借着自家山头,那是听得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却只做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因为这黑山山神如那德化县城隍一样,也不确定陈义山和五显庙一伙邪神究竟谁更厉害些,万一陈义山打输了,自己还要谋一条后路呢。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听见陈义山发声惨叫,继而坠空陨落……这山神心中一凛,已然猜出陈义山是中了显财神的毒针,命不久矣。 黑山山神失望的瞥了一眼土地神,幽幽说道:“土地兄,到底还是不行啊。” 土地神精神一震,连忙问道:“怎么,出结果了?” 黑山山神点了点头。 竹熊精急道:“咱家主人已经来了吗?” 黑山山神“嗯”了一声,道:“来了,也已经打过了。” “你这黑厮怎么不早些说,咱也好出去帮主人打打下手啊!”竹熊精十分不满,慌忙起身道:“快快解了你这个隔山的神通,放咱老莫出去!” 黑山山神迟疑着:“呃莫老弟,小神有话得对你明说。” 竹熊精十分不耐烦,道:“那你说啊,支支吾吾作甚?!” 黑山山神道:“莫老弟暂且还坐下,不要心急。” 竹熊精恼怒道:“你这个鸟山神倒弄什么玄虚?你要说就说,非要老子坐下来干什么?!快说!” 黑山山神叹了口气,道:“好吧,小神若是说了,莫老弟你可不要悲伤——” 竹熊精大怒道:“你要是再啰嗦,老子就一熊掌打烂你的黑狗头!” 黑山山神赔笑道:“是是是,你家主人是不是个穿雪白麻衣,背长剑的年轻男子?” 竹熊精道:“废话!不是他,难道是你?!” 黑山山神又叹息了一声:“唉……他已经战败了,性命不保,而今死在了北山山坳中。” “啥?!”竹熊精愣了半天,忽然伸手一把搦住了黑山山神的脖颈,目眦尽裂,恶狠狠骂道:“你敢咒咱家主人?!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呃咳咳!莫老弟放手啊,小神说的都,都是真的!不信,你出去看吧,一位身有彩翼的女子正在山坳中啼哭……” 土地神也慌忙劝道:“莫老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同伙啊,山神怎么可能诅咒你家主人?快快放手,别搦死了山神,咱们可就永远出不去啦。” 竹熊精这才松手,嘀咕道:“彩翼女子?莫不是百花仙子?” 黑山山神道:“小神不认得啊。” 竹熊精喝道:“快收了你的神通,放咱出去!” “是是是……” 那山神慌忙收了隔山神通,带上土地神和竹熊精,使了个穿山之术,眨眼间便来到了北山山坳中。 竹熊精定睛一看,自家主人果然硬邦邦的躺在地上,百花仙子正在抚尸恸哭,蓝羽已经晕了。 “主人?”这憨货痴痴呆呆的上前,呓语似的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百花仙子抬头看见是他,登时怒骂起来:“都是你这混账害死了陈仙长!他要是不来救你,怎么会死?!” 竹熊精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好似炸雷,他头晕目眩的趔趄了两步,身子往后便倒。 第373章 幽灯未灭 竹熊精惊闻陈义山身死,登时悲怒攻心,倒头晕厥了过去,慌得那黑山山神跟土地神都是一阵失措,又是吹香火又是掐人中的,手忙脚乱的才把他弄醒过来。 那竹熊精醒来之后便大叫一声:“气煞老莫了!” 他张牙舞爪喊闹起来:“主人啊!万万没想到老莫是个扫把星啊!这才跟了你多久啊,你才坐过老莫几次啊,怎么就把你给活活克死了呀!老莫不该叫你来的啊,天杀的一帮邪神,老莫不杀光你们,誓不为熊!” 土地神慌忙劝道:“莫老弟你可别再大喊大叫了,千万不可让显聪神听见动静啊!” “听见又怎的?!老子还正要去找他们呢!” 竹熊精气冲斗牛,须发炸起,双眼血红,蹦起来就要纵风往五显庙去报仇,却被土地神一把扯住手臂,死死拽住,说道:“莫老弟,你可万万不要冲动啊!你想想,就连你家主人都不是那伙邪神的对手,更何况是你?你去了不仍旧是白白送死吗?!” 竹熊精叫道:“你撒手!就是送死,老子也得去拼命!” 土地神苦苦哀求道:“莫老弟啊,陈仙长虽然已经身死,可是这位身负彩翼的姑娘也是个大能,咱们几个为何不联起手来,从长计议?若是冒冒失失去送死的话,还怎么给仙长报仇,以慰其在天之灵?” 竹熊精这才稍稍冷静了些,一想确实也是,恼怒归恼怒,为什么要白白送死去?得为主人报仇! 他面带愧色的看着百花仙子,嗫嚅道:“仙子,你愿不愿意跟老莫同去,给主人报仇?” 百花仙子哭的眼睛都肿了,回头怨恨的瞪了竹熊精一眼,更咽道:“当然要报仇,为什么不报仇?!” 又抱起蓝羽,呼唤道:“蓝羽,蓝羽,你醒醒,咱们去找那伙邪神,为仙长报仇!” 蓝羽把双腿一蹬,做噩梦似的猛然惊醒,叫道:“仙长呢?” 低头一看,见陈义山直挺挺的躺着,蓝羽又哭闹起来:“啊呜呜呜哇哇” 竹熊精抓耳挠腮道:“都别哭了!你们两个哭个不停,惹得咱也想大哭一场!咱的命都是仙长救来的,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咱还没来得及给他送终,他自己就先死了,黑发人送白发人啊,人间悲剧啊,老天不开眼啊,嗬嗬” 蓝羽飞起来朝着竹熊精的脑袋上一阵乱啄,叽喳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还不都怪你么?” 竹熊精抱头坐地:“哎呀呀,你可别啄咱了,自家人不能打自家人,商量商量怎么去对付那伙邪神才是正经事啊,疼啊啊啊” “咦?奇怪,奇怪……” 那黑山山神自从现身出来之后,便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打量端详陈义山,别人闹腾他也不管,却在此时忽然叫起怪来。 土地神忙问道:“山神兄,怎么怪了?” 黑山山神摇头嘀咕道:“陈仙长死的甚是奇怪,这模样委实是十分古怪。” 竹熊精道:“别说了,咱们五个一起,那伙邪神也是五个,跟他们拼了就是!” “别急,别急啊……”黑山山神瞥了竹熊精一眼,道:“莫老弟,你家主人未必就一定死了。” “啊?”竹熊精一惊一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花仙子和蓝羽也都不哭了,盯着那山神。 黑山山神悠悠说道:“陈仙长是被那显财神刺了一记毒针,按理说,是必死无疑的,可是——” 竹熊精急道:“可是什么啊!” 黑山山神却不搭话了,扭头问土地神道:“土地兄,那五显邪神初来此地的时候,曾经杀了这附近的黑水水神,以扬名立万,后来黑水水神的上神彭泽湖神前来大举报复,结果仍然落败,最终身死。你可记得那黑水水神以及彭泽湖神死时的模样?” 土地神沉吟道:“我只记得黑水水神是被显财神刺了一针,而后面皮灰白,继而头颈发紫,后来现出原形,通体肿胀,继而泄气,连半顿饭的功夫都不到,便化为一滩脓水了。” 黑山山神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彭泽湖神也是这样的死法。就那两场恶战,让这伙邪神打出了赫赫恶名,郡府、县府一应神祇谈之色变,畏之如虎,不敢相扰,更不敢招惹……” “你这黑厮可别废话啦!”竹熊精喝道:“你直说咱家主人到底死没死?!” 百花仙子已经是听明白了,揉了揉眼睛,擦了擦泪水,说道:“这位山神的意思是,我们陈仙长现如今面皮也没有灰白,头颈也没有发紫,身子也没有肿胀,更没有泄气,化成一滩脓水,所以便不会死吗?” 黑山山神颔首道:“小神正是此意啊。” 百花仙子道:“可是陈仙长四肢冰凉,也已经没有了脉搏啊。” 黑山山神道:“仙家之身又不同于凡夫俗子,即便是一时三刻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也不至于死啊。你们且扶陈仙长起来,让我和土地兄用阴阳眼看看他的肩后,两盏幽灯是否还亮着。只要幽灯还亮着,便说明仙长的三魂之力没有散掉,魂魄仍在,那便能救得回来。” “你这老黑何不早说?!”竹熊精大喜,当即上前,一把将陈义山抱了起来,举的老高,嚷嚷道:“快看!”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一起张开阴阳眼,凝望陈义山的肩后,但见那两盏幽灯熠熠闪烁,哪有半分寂灭的迹象? 这两个小神登时叫嚷起来:“没死!陈仙长果真没死!” “哈哈哈”那竹熊精立时大笑起来,把陈义山轻轻放在地上,说道:“咱早就说过,主人仙法无边,道行深远,怎么可能被一伙猥琐的邪神给打死呢?!好主人,你可吓死老莫了!” 百花仙子和蓝羽也都喜极而泣。 黑山山神却沉吟道:“诸位且不要忙着欢喜,陈仙长虽然没死,却也昏迷不醒,可见受那一针的毒害着实不轻,大概是仗着仙法广大,修为深湛,所以才没有让针毒迫命,但也未必长久。大家伙快找找,陈仙长究竟是被那显财神的毒针刺中了哪里,一定要寻出毒口所在,方能施救!” 第374章 义雀儿 听山神说要寻出伤口才能施救,那竹熊精便立刻上手去解陈义山的麻衣,嘴里还叫道:“老黑,你快把咱家主人的裤子脱了!” 黑山山神一愣,眼见那竹熊精已经三下五除二把陈义山上半身给扒了个精光,露出前胸后背雪白的肌肤来,更兼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肌肉垒起,看的百花仙子俏脸通红,忙把双手捂住眼睛,只露出两道缝隙来,叱责道:“憨货,你干什么要脱仙长的衣服?!” 竹熊精道:“不脱光了衣服,怎么好找伤口?没听老黑说么,是毒针刺伤的,那么小的伤口,如何好找?” “莫老弟言之有理,快脱。”黑山山神慌忙去扒陈义山的裤子。 吓得百花仙子慌忙转身,想看还不敢看。 竹熊精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可别遮遮掩掩了!” 却是蓝羽眼尖,叫道:“别脱了,伤口在仙长的后背!” 几双眼睛都凑了上去,果然看见陈义山后背脊梁骨中央,有个极小的点刺伤痕,透出来的一凝点血迹已经黑的发紫。 土地神振奋道:“是这里了!” 黑山山神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摇头说道:“奇怪,奇怪!” 竹熊精骂道:“怪你奶奶个熊,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咱老莫最不耐烦你这号哔哔叨叨、磨磨唧唧的鸟人!” 黑山山神讪笑道:“莫老弟真是急性子,你们看仙长这伤口的样子,显然是那毒针没有刺进肉里啊。” 百花仙子便把陈义山的麻衣抖开来,用妖火照着去看后背处,但见那袍子干干净净,结结实实,全然无损,便说道:“我在空中瞧见仙长跟那伙邪神恶战的时候,曾浑身上下绽放出虹状的神光,大约是挡了那毒针一下吧?你们看,仙长的衣服都没有破损,可见那毒针也没有刺进仙长的体内。” “虹状神光?!”黑山山神与土地神面面相觑,失声说道:“那可是先天大神才能施展的护身神通啊!陈仙长一介仙家,怎么会施展的出来?” “少他娘的啰嗦了!”竹熊精不耐烦道:“你就说,咱家主人眼下这伤势,该如何救治?毒针没有刺进肉里,怎么还昏死不醒?” 黑山山神道:“毒针没有入体,并不意味着毒气没有浸入体内。岂不闻有诗曰‘漏斗穿甲蛛,钩鼻海蛇芯,两般犹未可,最毒黄蜂针!’说的是六道中有名的毒物,漏斗蜘蛛精,螯肢中的毒就算碰到你的指甲也能毒死你,钩鼻海蛇妖的芯子,舔你一口也得丧命!但就这两种大毒怪,遇上黄蜂精可就差远啦,这黄蜂精的毒针,沾着就死,触之即亡!论毒性之厉害,唯有黑蝎妖的尾毒能与之相提并论啊!” “你这老黑不是睁眼放狗屁么?” 竹熊精反驳道:“你是以为咱老莫没有见过黄蜂子么?在蜀山的时候,咱也曾学过狗熊偷蜂蜜,被黄蜂子蛰过不少次,也就是痒痒而已,哪有你说的这般厉害?” 黑山山神不屑道:“你那蜀山的黄蜂子岂能与此处的显财神同日而语?你以为那显财神为何叫显财神?就因为她值钱!她这一类,乃是南海酷热之地来的黄蜂子,不同于我大宋境内的野蜂。它们在蛮荒之地生成,吸食瘴疬之气而长,可以入药,极为珍贵,却因为毒性太过剧烈,往往捉住一只就得死上十多个捕蜂的人,因此卖的也极贵,可抵十两黄金!” 百花仙子急道:“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快说如何对仙长施救?” 黑山山神摇头晃脑道:“天幸陈仙长有神光护体,没让那毒针穿透衣服沾着肌肤,这才保住了性命。但仍旧有些微的毒气透过衣袍,进了体内,所以才导致仙长昏厥不醒,施救其实也简单,只须吸出来就是。只是——” “只是个屁!这老黑又要啰嗦!” 竹熊精骂了一句,便凑上去张嘴要吸,却被黑山山神一把扯了回来,道:“让小神把话说完!” “就不让你说!” “吸毒者必死!” “啊?!”竹熊精一愣,扭头看着黑山山神:“你,你不是在唬咱吧?” 黑山山神道:“小神是在说真的!不然,你以为这南海黄蜂精的毒,是儿戏么?” 百花仙子也愣住了。 吸毒者必死,那,那该怎么办? 若说为了救陈义山的命,她也情愿赴死,可自己死了,仙长却活过来了,自己便不能陪在仙长左右…… 却见竹熊精一巴掌拍在地上,说道:“死便死了,那也该是咱老莫去死!谁叫这祸是咱闯出来的?该!” 黑山山神伸手一指土地神,道:“莫老弟,你不必上嘴。说句难为情的话,小神觉得,还是土地兄来吸的好。土地兄,你莫要怪我,实在是,实在是让你牺牲是最划算的……” 土地神呆了片刻,忽而凄惨的一笑,道:“兄弟怎么会怪你呢?你说的对,确该是我,我本来就只剩下七天可以活命了,更兼神力微弱,对付那伙邪神的话,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留着还有什么用?不如救仙长!” 竹熊精死死按住土地神,道:“老土,你救过咱老莫一命,老莫怎么会让你去死?!让咱来!” 土地神挣扎道:“莫老弟,覆灭那伙邪神还要靠你出力,吸毒的事情,还是让小神来吧!” “让咱来!” “让我来!” “……” 就在竹熊精和土地神争闹起来的时候,有个小嘴已经悄悄的凑到了陈义山的后背—— “啾” 百花仙子转睛看见,顿时惊呼起来:“哎呀蓝羽!你,你怎么——” 山神、土地神、竹熊精一起扭头,却见是蓝羽贴在陈义山的后背上,已经吸出了一口毒血,“呸”的吐在地上,又“啾”的一声,吸出一缕纤若游丝的毒气来! 那毒气却是吐不掉,甩不净的,如同活物一般,生生钻进了蓝羽的口腹之中。 百花仙子、竹熊精还有黑山山神、土地神都看呆了。 万万想不到一只小小的雀儿竟会如此舍生忘死! 良久,那黑山山神才伸手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好,好个义雀儿!你死之后,魂魄不消,或可成神!” 第375章 皆大欢喜 蓝羽感受着那一丝毒气钻入自己的口腹之中,心下悲凉,深深的看了陈义山一眼之后,便往地上一躺,瞪着眼道:“仙子姐姐,你要把仙长照顾的好好的,啊,我死啦……” 百花仙子既是感动,且是惭愧,暗暗恼恨自己不如蓝羽勇敢,是陈义山让她得脱两百年的大难,重见天日的,她却有畏死之心,不敢以命相救……一时间,五味杂陈,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好蓝羽,呜呜” 却听陈义山“啊”的一声大叫,猛然坐起身子,拧眉喊道:“好个邪神,痛煞陈某也!” 竹熊精大喜过望,叫道:“主人你可醒了!” 陈义山定下神来,环顾四周,见竹熊精和百花仙子都在,便松了口气,伸手指骂竹熊精道:“你这憨货还活着啊,可是害死我了!” 竹熊精臊眉耷眼道:“都是咱老莫的错,不该招惹那一伙邪神,主人你要打要骂尽管来吧,千万不要手软,老莫该罚……” “你这憨货是有错,但错不在招惹那伙邪神,邪神作祟,我等自当替天行道,将其诛除,你错在不该冒失,不该不明敌情就擅自拼斗——” 陈义山一边说,一边起身,忽然间觉得腰带一松,裤子险些掉下来,慌忙捂住,又惊又尴尬,继而又发觉自己是赤着上身的,更觉大为羞赧,面红耳赤着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把我的衣服给脱了?!” 竹熊精道:“给主人找伤口啊,不脱衣服怎么看的清楚?” 陈义山嘀咕道:“刺在后背,解我腰带作甚?” 那黑山山神慌忙把内衬奉上,土地神也把麻衣长袍递来,而后一起拜道:“德化县黑山山神,六家庄土地神参见陈仙长!恭喜陈仙长,有惊无险,否极泰来!” 陈义山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传讯给陈某的,便是六家庄土地吧?多谢你啦。” 土地神赔笑道:“是小神孟浪了,险些让仙长陷入险地。” 陈义山已经穿好了衣袍,略略拱手,道:“是陈某的坐骑闯了祸,多亏土地援手,才使得他得救,他该拜谢你的救命之恩。” 土地神道:“仙长客气了,小神愧不敢当。” 竹熊精道:“主人,咱老莫差点被那伙邪神给打死啊,多亏有这位土地神冒险搭救,用土遁神通把咱给弄走了。那伙邪神可恶,为此毁了老土的庙宇和神塑!我们两个无处可躲,又幸亏老黑这位山神把我们收留,用什么‘隔山’的神通把我们藏匿了起来,直到方才你昏死落在此地,也是老黑发觉,带着我们出来,又出主意,把你救醒的。” 陈义山十分感激,道:“多谢山神兄!大恩大德,陈某定然铭记在心,且容后再报!” 黑山山神慌忙说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小神向来胆怯,遇到邪神们作恶,也不敢出手,哪里有什么功劳?仙长太客气了!” 陈义山暗暗记下这两个神祇,心中忖道:“等我灭掉那伙邪神之后,一定对这两个神祇多加照顾!传讯的还有德化县城隍,九江郡大城隍,至今却不见他们的面,哼,这两个油滑的家伙!” 扭头见百花仙子仍然在啜泣,哭的梨花带雨,也不说话,陈义山不禁诧异道:“仙子,我落难之时,是你救走的我吧?我现在已经好了,你怎么还在哭泣?” 百花仙子擦了擦眼泪,又哭又笑道:“仙长,你总算是没事了!可是蓝羽她,她为了救你,却被毒死了,呜呜呜” 陈义山悚然一惊,愕然道:“我说怎么不闻蓝羽叽喳欢叫,她,她怎么会——” 百花仙子伸手一指在地上躺着的蓝羽,泣不成声道:“她为仙长吸了背后的针刺之毒,所以,所以才……” 陈义山看着蓝羽小小的身子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琥珀色的美丽眼睛瞪得大大的,便也忍不住伤心落泪,附身抱起她,用手抚盖她的眼皮,悲声说道:“蓝羽啊蓝羽,你可真是傻啊,为什么要帮我吸毒啊?你为了救我而死,我虽生,却又怎么救你啊?” 刚落下两行清泪,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说道:“仙长,我现在还没有死透呢,你怎么把我的眼睛给合上了?” 陈义山吓了一大跳,忙低头去看,蓝羽也正在看他。 百花仙子和竹熊精也是惊喜交加,连同黑山山神和土地神都围上去看。 但见蓝羽生气勃勃,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浑身羽毛颜色鲜亮,何曾有半点要死的迹象? 陈义山用慧眼凝视半天,见她体内根本无毒,不由得大喜,说道:“蓝羽,你既然没死,躺在地上干什么?!” 蓝羽道:“我是等死嘛。可是到现在,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肚子疼,也不觉得脑袋晕,也不觉得恶心,身上也没有哪里不舒坦……仙长,到底被毒死是什么感觉啊?”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我已经看过了,你体内根本无毒!” 蓝羽一个激灵,跳将起来:“是么?” 陈义山伸手戳了她一指头:“是啊!” 那黑山山神十分诧异,喃喃说道:“体内无毒?那显财神的毒,明明是厉害至极啊,怎么会对这雀儿无用呢?” 竹熊精嘀咕道:“难道是吸出来之后,那毒就变的不毒了?哼哼,原本就是咱老莫要吸的嘛,都怪老土非要争抢,结果让蓝羽得了功劳……” 土地神摇头道:“绝不会是这样的!那毒,触之即死,沾着就亡!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奇怪,奇怪……” 百花仙子沉吟片刻,忽然叫道:“仙长,我明白了!雀儿是黄蜂子的天敌啊!普通的雀儿不怕普通的黄蜂子,蓝羽这样的雀儿妖,自然也不怕南海来的黄蜂精!你们谁听说过雀儿会被黄蜂毒针刺死的?” 众人愣了片刻,便都恍然大悟,一起大笑起来: “着啊!雀儿怎么会怕蜂子?!” “哈哈哈小神愚钝,刚才居然没有想到!” “就该是蓝羽为仙长吸毒!” “……” 连蓝羽也高兴了起来:“是啊,我怎么会怕蜂子?咯咯咯仙长,你不死,我也不用死啦。”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是一场悲剧,到最后却弄了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真正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天地万物,六道众生,概莫能外! 第376章 一夜巨变 蓝羽没有死,陈义山也“死”而复生,一时间皆大欢喜,那黑山山神唯恐被五显庙的耳目察觉,便邀他们到山腹之中,一来是栖身歇息,二来是从长计议,商讨一下如何对付那几个邪神。 陈义山也要略作休整,便由那黑山山神施展了个“穿山”的神通,带着大家伙一起藏匿进了山腹之内。 “那五个邪神,都是妖精得道,本相已被陈某全都看破,有个黑蝙蝠,有个苍头老鹰,有个长臂猿,有个白牙巨象,还有一个是斑斓身的黄翅蜂,四男一女,道行真正不浅。” 陈义山缓缓说道:“我与他们前前后后一共交了三次手。第一次,我打伤了黑蝙蝠和苍头老鹰;第二次,我杀了那长臂猿;第三次,我伤了白牙巨象,却也遭到了那斑斓身黄翅蜂的暗算,落了个惨败结果,险些性命不保……不知两位神祇有什么应对之法么?” 思量着之前被蜂针刺中那一下的剧痛,陈义山至今仍觉心有余悸,身上发虚,脑门子冒汗。 黑山山神却跟土地神相视发笑,喜形于色,齐声说道:“陈仙长居然杀掉了那个长臂猿?!” “是啊,趁着他落单的时候,我斩掉了他的首级。” 陈义山不知道黑山山神和土地神为什么高兴成这个样子,狐疑道:“我看那个邪神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对比其余四个各有所长的邪神,他应该是最弱的一个吧?只手臂极长,爪子厉害,若是趁人不备,也能成就大害。” 黑山山神道:“陈仙长有所不知,那个长臂猿号曰‘显智神’,若是单论本事的话,他确实是五大邪神中最弱的一个!可是他厉害就厉害在脑袋管用,毒计百出!他们一伙能在此地立住阵脚,纵横捭阖,叱咤九江郡神界,既因手段厉害,也因那长臂猿谋划的厉害!他完完全全就是这一伙邪神的主心骨啊,他只要死了,便是群邪无首,剩余四个没脑子的根本不难对付!” “说的不错。”土地神笑呵呵道:“更何况,陈仙长还打伤了显聪神、显明神和显力神,足见他们三个都不是陈仙长的对手!如此一来,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陈义山踌躇道:“只是那个斑斓身黄翅蜂太过于厉害,螫针若刺,无可相抗,陈某不是她的对手啊。” “这个显财神其实也不难对付!” 黑山山神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的说道:“陈仙长之前是不知道她的底细,所以才吃了她的暗亏,也不必为此惊忧担心。而今,陈仙长既然知道她所依仗的只是自己的螫针,那就是知己知彼,有备无患了。更何况,从我们所知道的情形来看,但凡是被她的螫针刺中的,无一活命!唯独陈仙长是个例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陈仙长正是他们的克星啊!他们的气数已尽,死期要到了!” 土地神也附和道:“对对对,蜂子最怕火,陈仙长只要会一些能放火的仙术,便足够对付那显财神了!当然,打斗中,陈仙长须得留意不要被她接近,以免再受那螫针毒刺之厄。” 陈义山果然宽心了些,笑道:“放火的本事陈某还是很精通的,那只黑蝙蝠就险些被我给烧死。” 黑山山神拍手赞道:“好好好,陈仙长手段高明,仙法广大,那边又折损了长臂猿,无人可帮他们出主意,敌我两方,高下立判,胜负已经分际!” 百花仙子在一旁柔声说道:“仙长,这次你不要再单独行动了吧?我们几个也都上阵帮忙,好不好?”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好,上次是我托大,一个人对付他们几个,结果跟那白牙巨象交手的时候,就被那蜂子的螫针偷袭中了。亏得你和蓝羽救了我。后面若再动手,就劳烦你们几个全都上阵,帮我牵制黑蝙蝠、苍头老鹰、白牙巨象,好让我凝神对付那个蜂子。” 蓝羽叽喳道:“我可不要跟老鹰打架。我帮仙长对付蜂子吧,我不怕她的毒呀。” 陈义山笑道:“好好好,你跟着我。那苍头老鹰被我的天罡雷劈了一记,受伤不轻,就让仙子去对付;那黑蝙蝠被我烧掉了一扇肉翅,失却一臂,最是孱弱,就劳烦两位神祇合力抵挡;白牙巨象折了一根牙,断了一截鼻子,就让老莫对付。” 竹熊精急着报仇,当即嚷嚷道:“那咱们还等什么?主人,现在就出去打死他们吧!” 黑山山神摆手道:“莫老弟,不急,不急,小神还有个想法——” 竹熊精道:“你这老黑,又准备啰嗦了!” 黑山山神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小神是在盘算,不如把今晚熬过去,等到明早天亮再去动手也不迟。” 竹熊精怒道:“打便快点打,为什么要等到天亮?消磨掉锐气还打个屁啊!” “老莫休要无礼!” 陈义山责了竹熊精一句,道:“我大概明白山神的意思了,等天亮之后,那黑蝙蝠是要休息的,显聪便不聪了。老莫你的目力不行,尤其是到了夜里,近乎要变熊瞎子,所以夜战对你不利。等到天亮之后,反而是我们得利他们失利,可多增胜算。” 黑山山神笑道:“还是陈仙长睿智过人!我们不能扬短避长啊。” 陈义山“嗯嗯”道:“就等白天再打吧,今夜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竹熊精讪讪的“哦”了一声,也不再坚持了。 陈义山等盘算的很好,却不料这一夜大变,五显庙已经变独显庙了! 他们都已经知道那个显财神是来自南海的斑斓身黄翅蜂精,却不知道她还是个蜂后出身! 蜂子都是群居,蜂后便是群蜂之首脑,体型最大,发育最健全,寿命也最长,且尾部螫针不生倒钩,可以频繁扎刺,不惧身死……而且,蜂后又最擅繁殖,交配的能力极强! 至于那南海斑斓黄翅蜂的蜂后,还有一样厉害处——凡是与之交配的雄蜂,在享受之后,都会被其吃掉,当做自身繁殖时所需的营养供给。 所以,那显财神便也有一样厉害的本事,那就是先交后融! 无论神、妖、仙、圣哪一道,只要与之交配,就必定身死,而且自身的修为、法术也会被其融合。 更兼这显财神专门享受未出阁女子的活祭,以此吸食元阴之气,再配合她本身体内的蜜腺,竟养就了一腔元阴蜜气!不论是人、神、妖、仙、圣,但凡是雄性,嗅到那元阴蜜气之后,必然会迷失本性,只剩淫心,而后心甘情愿的与她行那云雨之事。 这一夜,显聪神的耳力、显明神的目力、显力神的巨力,连同三个邪神的数百年妖力修为都已经被她所得! 也亏得陈义山用天罡雷和地煞火破了三邪的香火愿力,不然,也要为显财神所获! 第377章 集大成者 却说次日天亮,陈义山率众出山腹,杀气腾腾直奔五显庙而去。 那竹熊精先前吃亏,而今仗着主人的势力要逞威风,立在山门前大喊一声:“挨千刀的邪神们,给老子全伙出来,受死吧!” 蜂子精显财神夜里接连“鏖战”了三场,虽然得了许多妖力,却也十分疲惫,此时此刻正在寝殿里沉睡,冷不防被竹熊精那一声喊给惊醒了。 她还狐疑:“不是说那憨货连同土地神都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忽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却是竹熊精现出了本相,在山门前挥舞着一双熊掌,踢踹着一对熊足,大打出手,弄的是墙倒门碎,殿崩庙坍! 那显财神恼恨之极,翻身下了榻,气冲冲奔将出来,骂道:“憨货你是来找死呢!” 抬眼一看,却见陈义山麻衣飒飒的立在那里,她顿时吃了一惊,呆呆的暗想:“他昨夜里受我螫针毒刺,居然还能活着?却不是见了鬼么!” 陈义山眼瞧着只有她一个女子出来,却不见另外三个邪神,也是一愣,继而再用慧眼凝视,竟发觉这斑斓身黄翅蜂子精在一夜之间居然平白增了近千年的妖力,他大惊失色,暗暗忖道:“她这是怎么弄的?!”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探头探脑的张望,不见黑蝙蝠、苍头老鹰和白牙巨象出来,也都在狐疑。 显财神已经瞥见了他们两个,当即冷笑道:“小土地,你居然没死啊。怎么,嫌命长了?敢联合着一帮外人,来对付五显庙?黑山山神,你一向最为怯懦,而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巴巴的赶来送死?!” 黑山山神脸色一变,把脑袋缩了缩,不敢吭声。 土地神却戟指骂道:“臭蜂子,恶邪神,欺压我们多年,坏事做尽,终须有报应的!今天陈仙长驾临此地,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呵呵呵这么硬气,是仰仗他么?”显财神扭头一指陈义山,笑嘻嘻道:“小白脸,你是昨夜里挨我一针的那个仙家么?” 陈义山心头郁闷,“哼”了一声,道:“是我!” 显财神“嘻嘻”一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了呢,可是你挨了我一螫针,却居然没有死掉,也算你仙术修为了得啊。且跟我讲讲,你是如何保住性命的?” 陈义山冷声说道:“休要啰嗦!你的那些同伙呢?叫他们出来吧,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于今日做个了断吧!” 显财神吃吃笑道:“你要见他们几个啊,嘻嘻嘻他们可是出不来啦,都已经死在床帏之中,云雨之乐里啦。” 陈义山听得愕然,不知道那显财神是什么意思,但听她又浪笑道:“看你这懵懵懂懂的样子,莫非是还没有经过欢场的童男子?来来来,我念你生的俊俏,不如便宜你一场,帮你破破身子如何?” 陈义山登时臊的面红耳赤,身上发燥,羞讪讪的无言以对,手脚都无处措。 旁边早恼了百花仙子,骂道:“好一个不知羞耻的东西,风言风语,胡说八道,该割了你的舌头!” 骂声中,仙子把彩翼一振,闪电般掠到了显财神的眼前,手中花锤早发,“砰”的一声,立时打在了那显财神的额面上! 陈义山喜道:“好仙子!”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也赞道:“打得好!” 连百花仙子自己都诧异—— 这邪神居然连躲也不躲?生生砸死了吧? 却见那显财神伸手一拂,把花锤打落在地,额面上居然连个印痕都没有! 百花仙子大吃一惊!她哪能想到,对面那个蜂子精已经今非昔比,人家是得了白牙巨象的皮糙肉厚抗打之能,再加上身负三邪连同己身合共一千多年的妖力底蕴,哪里还会怕那花锤的一击? 那显财神讥笑道:“也不疼也不痒,好似春风拂面,你这锤是做耍子的么?” 陈义山暗暗捏诀,趁那显财神说话的当口,发一道火,蹿地而起,“呼”的熊燃开来,眼见就要烧住那显财神,却见她扭臀一闪,竟眼疾身快的避了开来! 陈义山愈发惊愕,喊道:“仙子,迷她眼睛!” 百花仙子连忙挥舞双翅,把银粉簌簌散落,又借风催,逼向那显财神的面目,却见彼不慌不忙,轻飘飘飞起来,往后立住足,眼中含笑道:“你这女子长得又美身上又香,扎着彩翼,还能弄这银屑粉,莫不是个蝶子成精吧?呵呵呵咱们都是百花丛中过的人,我可不怕你那些粉末子迷眼!” 百花仙子暗想:“她说的是,蜂子哪能怕这些小东西?是我失算了。” 陈义山也甚是郁闷,自己虽能发火,却烧不着她,枉然浪费力气啊。 就在此时,一声厉喝传来:“老子拍死你!” 竹熊精已经往庙里蹚了一遍,要找白牙巨象当对手却寻觅不到,兜转身子回来,正瞧见百花仙子吃瘪,陈义山蹙眉,便高抬熊掌,朝着那显财神兜头拍落! 陈义山抖擞精神,凝眸觑看,打算找机会再次发火,定要烧她个正着! 却见那显财神不慌不忙,挥动纤纤玉手,往上直撄其锋! “砰!” 小手碰上大熊掌,但听一声响,早飞出去了一个巨大的黑白影子,跌进草丛里,半天没爬出来。 正是竹熊精被摔了出去! 如此一来,陈义山等众全都傻了眼—— 这,这女的不就是个毒蜂子成精吗? 毒蜂子能有多大力气? 她怎么可能打飞竹熊精呢?! 尤其是陈义山,震惊的程度无以复加,他是知道竹熊精的底细的,虽然憨,可也是身负近千年修为的大妖,本身怪力无穷,以本相真身落掌,小小的毒蜂子精怎敢生抗?! 可事实是,人家不但生抗了,还赢了! 这恐怖的巨力,比之昨夜遇到的那头白牙巨象还要厉害些! 简直是匪夷所思! 陈义山面色阴沉,低声对百花仙子、黑山山神、土地神说道:“劳烦诸位去三面围攻,一起出手,力争牵制住她,我寻隙发地煞火,总要一把烧了她才好!” 百花仙子和两位神祇都答应了,却见那显财神诡谲的一笑,娇滴滴道:“小白脸,你可真毒,出的好主意呀。” 陈义山一惊,暗忖道:“她听见我说的话了?不可能吧!” 任谁都不知道,人家这位斑斓身黄翅蜂子精,已经是四显归一的集大成者了! 第378章 铩羽而归 但见百花仙子已经居中上前,黑山山神和土地神也一左一右斜刺里包抄了上去,陈义山便无暇多想,纵一纵身子,腾空而起,居高临下俯瞰着那显财神的行止动静。 蓝羽原本畏惧老鹰,来的时候就缩在陈义山的胸前衣襟内,而今只露着半个脑袋,瞪着一双琥珀眼看那显财神,嘴里嘀咕道:“我饿了,想吃个蜂子。”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蓝羽别闹,她可不是个普通的蜂子。” …… 地面上,百花仙子和两位神祇都已开始动手,花锤高高祭起,内中莲子爆射;黑山山神施展抛山神通,虚山幻象轰然砸落;那土地神则是连连捏诀,施展着“缩地成寸”的大术,只把那显财神往仙子和山神的攻击圈里拉近! 但是那显财神的反应之快,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眼瞧着她左一闪,右一避,穿花蝴蝶般摇曳来去,轻松挥洒之际,早让花锤中的莲子尽数落空,那虚山幻象也没能砸中她,反倒是被她给欺身进到了土地神面前,弄起黄烟,转过身来,就要施展她那螫针! 土地神也是个狡猾的,见她过来时,就早捏定了土遁术,黄烟滚滚而起时,这土地神便把身子一躬,立时缩进土中消失不见。 空中的陈义山见状,手起一道地煞火,“呼”的飞落! 那显财神随同黄烟一起腾挪,“唰”的避了开来。 陈义山暗暗心惊:“这邪神的耳力、目力也如此厉害,但凡稍有差池,她都不可能闪躲的这样精准啊!” 无奈之下,陈义山又把乌月钵祭将起来,“嗖”的一声罩向那显财神的脑袋! 只要箍住了,再发火,必能烧死她! 可是那显财神却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斜斜的飞起,精准无误的躲开乌月钵,而后一拧腰身,便奔陈义山而去! 陈义山见她浪笑着迫近自己,心里登时发怵,只恐她摇屁股过来,又摆螫针毒刺,哪里还敢交手?当即御起玄英灵剑,往下飞刺,稍稍阻挡了她这么一下之后,转身就跑,嘴里喊道:“诸位,快撤吧!” 百花仙子伸手抓住了黑山山神的头发,振翅疾飞。 土地神在地下弄法,把草丛里躺着的竹熊精遁走。 至此,他们这一伙可算是乘兴而来,铩羽而归! 那显财神站在五显庙的废墟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个小白脸仙家长得甚是俊俏,我见犹怜呢。只是昨天夜里把他给扎怕了,今天就严防死守不让我近身,连元阴蜜气都不及对他吹呢。算了,我只在庙里等着吧,盼他再来,非破破他的身子不可!” 大约是因为融了黑蝙蝠的妖力所致,虽然是白天,她也觉体内有股困意袭来,幸好庙里的寝殿还没有被竹熊精弄塌完,她打着呵气回去,倒头便睡。 …… 陈义山一众狼狈退走,又在昨夜里落足的山坳中相聚,得黑山山神施法弄进山腹里藏了起来。 竹熊精先前被打晕,而今一阵折腾,悠悠醒转,瞪着熊猫眼左顾右盼道:“主人,这是打完回来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脸色又是尴尬又是憋屈。 竹熊精龇牙咧嘴道:“也是作了狗怪!怎么那个女邪神一巴掌就把咱老莫给扇飞了呢?到现在胳膊还木着呢,屁股也麻着呢。主人,你看没看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用了什么宝贝?” 众人都不吭声。 竹熊精诧异道:“主人,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拉的跟驴一样长,像是死了亲爹老子娘?” “你这憨货,给我闭嘴吧!”陈义山喝道:“若是不会说话,便不要吭声!” 黑山山神也埋怨道:“就是啊莫老弟,你不吭声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嘛。” 百花仙子一脸忿忿道:“没去打的时候,就数你嚷嚷的厉害,结果真的开战了,却只会睡大觉!” 蓝羽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竹熊精懵了,委屈道:“你们怎么合起伙来骂咱老莫来了?打完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要拿咱撒阀子?” 土地神讪讪的说道:“莫老弟啊,你晕过去了不知道,打完是打完了,关键是,咱们打败了。一群,没打过人家一个啊……” “啥?!”竹熊精跳起来喊道:“主人,你出手了么?你怎么不放火烧死那个蜂子精?!”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陈义山没好气道:“我怎么没出手?怎么没放火?只是烧不着她!” 竹熊精讨了个老大的没趣:“呃” “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我想不明白。”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摇摇头,环顾众人。 百花仙子道:“仙长,是哪里诡异了?” 陈义山拧眉说道:“昨夜,我是跟那个蜂子精交过手的,也看得出来,她的妖道修为不过四百年左右,邪神修为更是连五十年都不到,怎么今天再遇上,竟见她的妖道修为平白增长到一千多年呢!” 众人闻言皆惊:“啊?!” 陈义山又说道:“还有,她被仙子的花锤击中额头分毫不伤,手起一掌便能把老莫打飞,这份坚韧还有那样的怪力,在昨天夜里,她是决计不会有的!再者,她躲闪我等的攻击,实在是太过于轻松了,这说明她不论是耳力还是目力,都敏锐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当然,就连身法,也伶俐的许多……两位神祇,你们都是本地的土著,对她的情况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些,不妨详细说来听听,好让我等真正做到知己知彼吧。” 黑山山神连忙说道:“陈仙长,你莫不是怀疑小神对你有所隐瞒吗?实在是在昨天夜里,小神就已经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啊,这当中决计是不会有所隐瞒的。” 土地神也道:“陈仙长,这显财神以往虽然厉害,可始终都是凭着她那螫针的毒刺啊,小神从不见她有今天那样大的怪力,还有那样敏捷的闪避身法!至于说她的妖道修为平白多了那么多,小神也觉匪夷所思,想不明白呢。” 陈义山喃喃说道:“今日,黑蝙蝠、苍头老鹰、白牙巨象都没有现身出来,恰巧他们仨一个是耳力出众,一个是目力惊人,一个是力大无穷,这些优势全都在毒蜂子那里集中了……难道说,难道说这伙邪神有某种古怪的法术,可以把他人的本事融归自身?!” “仙长,我知道了!” 百花仙子忽然间脸色一变,道:“我想起来两三百年前在宫中做妖精的时候,我日常还去采集些花粉,食用些花蜜,那时节也曾跟不少的蜂子打过交道,偶尔闲聊,我曾听一个本地黄蜂子说起,它们有一族远亲,跨海隔洋,既大且毒,蜂后与雄蜂,呃,做完那种事情之后是要把雄蜂吃掉的——” 蓝羽忍不住搭茬问道:“仙子姐姐,做完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啊?” 百花仙子顿时脸红,低声说道:“就是交配啊笨蛋。” 蓝羽若有所思道:“哦” 竹熊精在一旁笑了起来:“哈哈哈傻鸟!” 蓝羽回骂道:“你才傻!傻熊!大笨熊!” 陈义山头疼道:“好了,你们不许吵架,安安静静听仙子说话!” 一鸟一熊就都不吭声了,彼此怒目而视起来。 第379章 财色难破 只听那百花仙子继续说道:“蜂后把雄蜂吃掉之后,雄蜂的力气、精血便都归了那蜂后所有……咱们现如今遇上的这个毒蜂子邪神,莫不是个蜂后成精得道的?” “她正是个蜂后!”陈义山悚然说道:“我能看得出来她的出身!” 百花仙子喃喃道:“那就是了。昨天夜里,她一定是跟其余三个邪神行那,行那种事情了,然后他们的妖力修为,还有本事便都归她所融为己有了。” 陈义山道:“可是,她若真有这样的手段,那几个邪神难道不清楚吗?怎么还敢心甘情愿与她做那种事情?” 百花仙子道:“或许,她有本事能让那几个邪神心甘情愿的去做那事吧。” 陈义山忽的想起来,自己在昨天夜里与白牙巨象交锋的时候,那个毒蜂子邪神也在附近,只是开口说话,就有一股极为香甜的,似糖如蜜的,若桂又像茉莉一样的气味弥漫出来,几乎能蚀骨腐心,令人意乱情迷! “以后再和她交手的时候,一定要远攻,千万不可靠近她!因为她不但螫针厉害,还能弄出一种极其厉害的气味,让人嗅到之后就痴痴迷迷!” 陈义山白着脸提醒众人道:“昨天夜里,我就着过她的道,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被她偷袭刺中。”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打起寒颤来。 竹熊精却问道:“主人,你昨夜也跟她交配了么?” 陈义山顿时脸红脖子粗,骂道:“你这憨货又胡说八道了,我看迟早都要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竹熊精不大服气道:“是你自己说的昨夜着过她的道啊。” 陈义山恼怒道:“憨货,我说的着道是指被她的气味所迷惑!” 竹熊精跟着就问:“然后呢?” 陈义山没好气道:“然后我就挨了她一螫针,差点被毒死!这些你不都知道么?” “哦”竹熊精挠挠头,心中仍然有所不甘,道:“可是——” 陈义山斥道:“闭嘴!不许你再说话了!” 山腹之中,一阵颇为尴尬的沉默。 片刻后—— “可是主人,她今天还说眼馋你的俊俏小白脸,想破你的身子呢。” “滚!” “是……” 百花仙子心中暗笑,思忖道:“在陈府中的时候,那个牙尖嘴利的刘雨晴说陈仙长是个惯会招蜂引蝶的人,竟是个乌鸦嘴,被她给说中了唉,我自己就是个彩蝶,出来又遇到个毒蜂,可不就是招蜂引蝶么?” 偷眼打量陈义山,见陈义山兀自气鼓鼓的,在恼竹熊精胡说八道,仙子便又暗暗想道:“仙长这样难为情,多半真是个童男子之身,也怪了,他府里有那样好看的仙娥和小仙女,却居然没做过那种事么?” 陈义山扭头瞥见百花仙子俏脸飞晕,似笑非笑,一副含春的魂不守舍模样,便诧异道:“仙子,你怎么了?莫不是今天中了那毒蜂子的什么毒?” “没有没有。”百花仙子吓了一跳,心虚的慌忙摆手,目光乱瞟着,言辞掩饰道:“仙长放心吧,我们彩蝶一族也是不怕被蜂子蜇的,毕竟都是穿梭于花丛中,采花粉,食花蜜的,它有螫针毒刺,我有彩翼护体,谁也不怕谁的。我刚才只是在想,那毒蜂子这样难以对付,也不知道仙长这一关要如何才能过得去呀。” 陈义山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也正在苦闷呢。就连搬救兵,都不知道该找谁来。怕找来的,都会被坑害。我算是想明白了,这六道之中,最厉害的不是大仙,也不是大神,不是大圣,也不是大妖。” 众人无不诧异,纷纷问道:“那是什么?” 陈义山伸出手来,比划着两根指头,道:“色与财。” 众人都是不解。 陈义山便又说道:“之前在京师中,诸神被一个叫颤修的魔妖打的落花流水,就连京师首座大城隍也败下阵来,鉴魔镜和照妖镜都被人家收了,却是为何?只因为一个‘财’字。那颤修原是金蟾修炼成精,吞了上千年的财气,其实没有多大本事,可世上就是少有不爱财的,罕有不贪利的,只要爱财,只要贪利,就一定打不过他,会被他的金光财气刺目致盲,会败在他的飞钱之下。换而言之,那些神祇不是败在了他的手下,还是败在了‘财’的手下,正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句话。” 百花仙子笑道:“仙长你是不贪财的,所以才打败了他,对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是啊,我自小习武成痴,又衣食无忧,等到长大也不慕什么名利,所以从来不知钱财、利益为何物,以此不怕颤修。可而今,咱们遇上的毒蜂子邪神,乃是以色惑人。只要是好色的,都不能近她的身,一旦近身,就要死在她的螫针之下。” 竹熊精便学着百花仙子的语气,搭茬说道:“主人你是好色的,所以才打不过她,对吗?” 陈义山气的七窍生烟,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 旁边,黑山山神和土地神都忍着笑,快憋抽抽了。 百花仙子连忙解围道:“色欲迷眼,是人之本性。我在宫中看书的时候,曾见连圣道的至圣先师还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呢——食,色,性也。” 陈义山便道:“憨货,你听见了么?没事就多跟仙子学学!什么都不懂,偏偏还喜欢胡说八道!” 竹熊精讪笑道:“咱是在帮主人想办法呢,依照主人所说,只需要找个不好色的,不就能赢得了毒蜂子邪神么?” 陈义山道:“仙子都对你说了,食,色性也,世上有不贪财的,可哪里会有不好色的?这本就是天赋人性使然。但能做到好色而不乱的,已算是少数了。” 竹熊精道:“有啊!咱以前在蜀山的时候,曾遇到一个猪妖,他原来是个家猪,被阉过之后逃了出来,藏在山林中修炼成了精怪……那时候咱对黄狐精上心,他还嘲笑咱,说他自己绝不好色,就算是有一头双眼皮的母猪站在他跟前,他都无动于衷!” 陈义山:“……” 百花仙子:“……”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都捂嘴装咳嗽。 蓝羽嚷嚷道:“憨货,猪眼有不是双眼皮的吗?!” 竹熊精大怒道:“笨鸟,这是重点么?!” 陈义山道:“那猪妖现在在哪里?” 竹熊精道:“有一年他吃了个过路的和尚,后来就被一只猴精给打死了,猴精说那和尚是他师傅。” 陈义山冷哼道:“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是像你这样说,宫中的太监也都不好色,可是他们打得过毒蜂子邪神吗?” 竹熊精抓耳挠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主人你说该怎么办?” 陈义山叹息道:“要是我洛神姐姐安然无恙,定然能灭得了那毒蜂子。这邪神就算再能以色惑人,总归惑不到女人身上。” 百花仙子道:“仙长,要不就等洛神娘娘清醒之后,再来收拾毒蜂子邪神吧?” 竹熊精急道:“那可不行!老土因为替咱出头,把庙也丢了,神塑也毁了,只剩下七天可活,呃,到现在只剩下六天了。咱已经答应他了,这几天就帮他再立新祠,重塑金身呢。主人,这活儿是咱老莫应下来的,可也得求你促成。不除掉毒蜂子邪神,老土如何安身?” 百花仙子道:“还不是因为你惹是生非,才闯下的这些祸,连累地方么?” 竹熊精道:“怎么,难道就由着那些邪神为非作歹?咱们好装聋作哑?” 陈义山摆摆手道:“都不必吵了,除恶务尽这是正理,一时输赢也不必气馁,只是得让我再好好的想一想对敌之策,或许,很快就会有办法的……” 第380章 青衫夜行 这一日又很快入了夜,陈义山等一众人窝在山腹里歇息,虽然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到底也没有思量到什么对付毒蜂子邪神的良策。 首先是,有把握除掉那邪神的唯有陈义山一人,余者如竹熊精、百花仙子等并无克敌制胜的法术,黑山山神和六家庄土地神就更不用说了,全然不是对手。 其次是,就算陈义山出手,也需用到火攻,可是那邪神得了蝙蝠耳和鹰眼,趋利避害敏锐至极,无论是隔空发火还是祭乌月钵,都能被她轻易地躲过去,除非是近她身! 只偏偏陈义山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近不得女色之身,但凡是近了,必遭那邪神元阴蜜气的蛊惑,而后还得挨人家屁股下一螫针……却如何受得了? 到了晚间,陈义山焦躁起来,暗暗想道:“若是不能早点把此间的事情了结,如何回去为洛神姐姐操劳?” 他决心兵行险着,冒死一试! 夜色渐深,那邪神肯定是睡了,先以石遁仙术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那邪神的寝殿之中,趁其熟睡之际,拍灭她的幽灯,就如同对付长臂猿那样,先让她不能动弹,而后便任由自己宰割了! 想到此处,陈义山也不与其他人商量,更不与黑山山神明说,他本来就能穿山,当晚便悄然出了腹地,飞落在五显庙的废墟处,施展个石遁仙术,一间间寝殿内寻觅去。 那邪神夜宿之处有香甜之气溢出,陈义山潜行到了门口,趴门缝往内窥视,果然见青萝帐层层叠掩,料想那邪神就睡在床上,等了片刻,仔细听着对方有绵息之音隐隐传出,料想是睡透了,便遁入了屋内,往床头摸去。 但是那邪神得了黑蝙蝠的习性,到了入夜之后,耳朵反而比白天更加灵敏,陈义山虽然潜行几无声息,可就是那一丁点的动静却已经惊醒了她! 这女子翻身坐起,一把扯开帷帐,喝道:“是谁?!” 正与摸索到床前的陈义山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陈义山还伸着两只手,偏偏那邪神不喜束缚,睡觉的时候浑身也不着丝丝缕缕—— “噗!” 陈义山望见无限春色横陈眼前,哪里还受得了?旧疾复发,鼻子里狂喷出老大一片血,几乎晕倒! 他自知身处死地,自当强打精神,扭头就跑。 “小白脸好好的仙家不做,却来做偷香的贼么?” 那邪神吃吃笑着,随手扯一条纱帐披在身上,便光脚踩地,下床飞身去追,但见陈义山一手捂着鼻子冲到门外,另一手着急忙慌地撒了把砂砾,倏忽间已消失不见。 那邪神看了半晌,嘀咕一声:“好个仙家,果然有移空的本事,只是下次千万别再让我撞见!” 回转身,坐在床头,这邪神又暗暗思量:“方才那个小白脸是要干什么?偷摸着进来,张着俩手,莫不是要捏弄人家?嘻来便来了,怎么不办完正事就急着要走?早知道我便装着睡着了,让他胡天胡地一番,却不是我占便宜?” 正觉失策,暗暗懊悔之际,忽然听见外面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是冲着她这五显庙庙而来的。 她还以为是陈义山去而复返,心中一喜,暗忖道:“到底还是馋人家的身子,这次却不能放他走了,破了他,既能快活一场,也能得他一身的仙家修为,尤其是那个移空仙术,我非要据为己有不可!” 这毒蜂子邪神便跑了出来,张着一双鹰眼观望,早看见一个少年晚生翩然而近,身上穿着一袭青布衫,长发垂髫,却不是陈义山,只眉眼俊俏至极,恍若女子一般,虽然不及陈义山有英气勃勃,可娇美之态却远远胜之! 甚至那少年郎还没有到身边,这邪神就嗅到了一股清幽无比的馥郁香气,直直是令她陶醉! 邪神不由自主的便从心底涌出莫名的无限欢喜来,煞是可怪的暗想:“想我自得道以来,还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美丽的男儿郎。原来之前那些云雨事,都是作孽啊!若得此子做我入幕之宾,承欢裙下,也不枉我苦修那许多年啊。” 想到这里,她便快步迎了上去,伸玉臂张怀一拦,笑嘻嘻问道:“这位小哥深夜独行,是打算往哪里去啊?” 这邪神在一拦一笑一问之间,施展出风情万种,极尽妍态,在她想来,便是不用元阴蜜气蛊惑,也能诱得那少年郎上钩! 更何况,用了元阴蜜气之后,对方便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自己摆布,十分乐趣中最多只能享受到五分,总不尽兴…… 那少年郎见她拦路发问,便止住了脚步,拱了拱手,客客气气作态,彬彬有礼回道:“姑娘请了。敢问此处可是六家庄?” 邪神见那少年郎不为自己的风姿所动,心中稍稍讶异,但脸上却还是春意盎然,笑语盈盈道:“正是六家庄。小哥来这里是寻人的吗?” 那少年郎微笑答道:“小可就是来寻人的。” 邪神笑嘻嘻道:“若是寻人,只管问我就对啦。这六家庄合共六家姓氏九个庄子,共计三万来人,热闹可比半个德化县,但没有一人是我不认识的。你要寻谁,只管对我说,我帮你找来,如何?” 那少年郎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小可要寻的人并非是此地人,他也是外来的,姑娘怕是未必知道。嗯,小可只求姑娘告知,此处可有一处土地庙?” 邪神一愣,脸色稍变,道:“你找土地庙干什么?” 那少年郎见她脸色有异,却不回答了,只是笑而不语。 这邪神见他实在俊美,身上气味又好闻的无法抗拒,心痒难搔间,便忍不住伸手去拉扯他,嘴里说道:“走走走,到里面说去,这夜黑风高的,外面多冷啊。我知道土地庙在哪里,却慢慢告诉你……” 那少年郎却不信她了,把手一挣,道:“姑娘若是知道,就在此处说吧,小可还要赶路,哪里也不去。” 这邪神便有些恼了,暗想:“以我这样的容貌体态,哪个男的见了不痴迷?凭你却无动于衷,莫不是个阉了的?” 她也失去了耐心,张开红艳艳的樱桃小嘴,“呼”的一口元阴蜜气喷将出来,对着那少年郎便吹了一脸。 那少年郎却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头,既不痴迷,也不魔怔,反而嫌弃道:“好污秽的口气!” 这邪神愣在当场:“你,你这厮——” 那少年郎冷笑道:“想来你不是个好人!听闻此处有一伙邪神作祟,你便是其中之一吧?” 邪神心中一惊:“你到底来找谁?!” 那少年郎冷笑道:“你吹我一口气,我也吹你一口气吧!”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少年郎鼓动红唇,一口白雾似的水汽吐出来,也吹了那毒蜂子邪神一脸! 这邪神想要屏住呼吸,却又贪恋那少年郎身上的香,只吸了半口入鼻,便觉五迷三道,整个身子开始发软,眼前更是天旋地转,已晕眩了起来! 遭了! 她惊慌失措,脑海中只剩略略一丝的清明神智,让她强撑着问道:“你,你这厮,到底是什么人?!” 那少年郎面露不屑,答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小可兰生!” 第381章 酒气 那毒蜂子邪神被小兰生一口气吹得头昏目眩,再也坚持不住,跌跌撞撞直奔寝殿而去,还没能进得屋门,便倒在了阶下,缩成一团酣睡起来。 兰生思量着她知道土地庙的所在,要不要追上去问个清楚,但又想她一时间也难以清醒过来,纵是清醒也奸猾淫邪,口中未必会说出什么实话,莫如去庄子里,找个正经人家询问。 他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在空中乱喊:“仙长!仙长” 兰生抬头一看,但见风云啸聚,人影绰绰,隐约瞧见个壮硕之身,似乎是认得,又听他们纷纷呼喊“仙长”,便把身子一纵,飘飘摇摇的也腾空而起,迎着那伙人而去。 这伙人正是百花仙子、竹熊精、黑山山神还有六家庄土地神以及蓝羽。 陈义山不辞而别,时间一久,终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互相间问了一番,便发现彼此居然都不知道陈义山去了哪里!于是群情慌乱,唯恐陈义山独身一人前来对付毒蜂子邪神,便匆匆忙忙都跑了出来找他。 兰生飞到空中拦住众人,凝眸一看那竹熊精,便笑了起来,躬身行礼道:“小可拜见莫兄,别来无恙否?” 竹熊精一愣,上下打量着兰生,狐疑道:“你是哪个?怎么会认识咱老莫?” 兰生直起身来说道:“莫兄是贵人多忘事,是你驮着小可去了凤凰岭,这才让小可起死回生的啊。” 竹熊精还没有反应过来,百花仙子已经嗅到兰生身上的那股独特的馥郁幽香了,登时认出,道:“你是长在枫树妖那片山坳中的墨兰花精吧!” 兰生颔首道:“正是小可。哦,这位姐姐是那日曾在山坳中现身过的百花仙子吧?” 百花仙子也喜欢嗅他的花香,当即笑道:“是我,原来那日你什么都知道。” 竹熊精这才醒悟,道:“你这厮已经好了啊!咱驼你的时候,你还跟个死尸一样,咱也没有仔细看你的模样,因此刚才没认出来。” 刚说了这么几句话,蓝羽忽然窥见地面上有个白衣男子摇摇晃晃、畏畏缩缩、勾头缩脖子的从五显庙的废墟中爬出来,鬼鬼祟祟的东顾西看着,忽然腾空而起,飞往黑山以北……像是陈义山的模样。 蓝羽便叫喊起来:“那不是仙长么?!” 众人都循声望去,见果然是陈义山,霎时间一起欢呼,纷纷飞赶过去,百花仙子身法快,带着蓝羽只扇了一翅,便追上了陈义山,拦在前头,陈义山刚一愣,后面竹熊精等也“哗啦啦”的飞来,眨眼间就把他给围拢在了当中。 陈义山之前没有谨守“非礼勿视”的规矩,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一时间失红过多,损了血气,勉强用石遁仙术逃出毒蜂子邪神的寝殿后,又唯恐被对方追上,也不敢跑多远,而是藏在废墟里安神歇息。 直到方才,他觉得恢复了精神,便偷摸着出来,本想悄无声息的溜回山腹里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尴尬丢人的事情给掩盖过去,哪料想刚刚出来,飞了一里地远,便被众人团团围住,闹了个羞愧无地! 众目睽睽之下,他很是仓皇,挤出一脸便秘笑:“呵呵呵好巧啊,你,你们也都来溜达么?也是哈,今晚的月亮不错,哎,月亮呢?刚才还在呢,奇怪,奇怪……” “仙长!”百花仙子嗔怪道:“溜什么达?哪有月亮?你怎么连半句话也没有交代,便独自溜了出来?你是想一个人对付那个毒蜂子么?” 陈义山一张俊脸臊的通红,讪笑道:“哪有此事。” 黑山山神也埋怨道:“陈仙长啊,此地甚是危险,你岂可轻动?” 陈义山道:“一时间走快了,就溜达到了此处,没想到会惊动大家伙出来寻我,抱歉,抱歉,失礼啦。” 竹熊精把眼瞪的浑圆,嘀咕道:“主人这脸看着有些发白啊,哎?怎么还有点血迹?主人,你是去找那毒蜂子,挨了一顿打么?!” 陈义山连忙又擦了擦脸,道:“没有的事,我就是在山腹中待的闷了,出来透透气而已。你这憨货,平时眼神不是不好使么,怎么今晚反倒看的清楚了?” 竹熊精道:“到底为什么会有血啊?” 陈义山最恼竹熊精没眼力劲儿,“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打不过那毒蜂子,心里憋闷,窝了火气,自然会流些鼻血。” 竹熊精不信道:“是么?咱也很窝火,可为什么就不流鼻血呢?” 陈义山怒道:“怎么不是?你道人人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的么!” “呃” 陈义山摆摆手:“好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心被那毒蜂子听见动静,出来拿螫针毒刺你!大家伙还回山腹里去吧。”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死了毒蜂子邪神,虽然离得远远的,仍旧胆战心惊,唯恐那邪神冲出来,摇屁股扎他。 黑山山神道:“陈仙长不必多虑,小神方才就已经施展了隔山神通,阻下屏障,纵有动静,那毒蜂子也听不见。” 土地神笑道:“这里就属山神最惜命了。” 百花仙子暗中已经猜到了些什么,眼见陈义山也没出什么大事,便忍住好笑,带过话头,道:“总算是有惊无险。仙长,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那兰生慌忙拜倒,呼道:“兰生拜见陈仙长!多谢陈仙长救命之恩!” 他原本站在竹熊精的身后,被挡了个严严实实,陈义山也没来得及仔细看他,而今见他越众而出向自己跪拜,顿时吃了一惊,慌忙扶起来,说道:“原来是兰生啊。你已经好了吗?我本来打算昨日就去凤凰岭一趟,过些灵气给你,但是却忽然被此间的邪神纠缠住了,因此耽搁了两天,不想你竟自己来了。” 兰生笑着起身道:“多谢陈仙长挂怀。小可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醉后现出原形,虽然被无垢道长无心拔出根来,其实并没有损毁多少根基,主要还是那些劣酒难泄,积累在体内以致醉意不出,所以难醒。陈仙长那时候说的话,小可也是能听到的。后来,陈仙长吩咐莫兄将小可送往凤凰岭重新生根,又嘱咐风姐姐悉心照料,一日便抹平了伤损。风姐姐又过了些日菁月华的妖气给小可,小可便全然好了。”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兰生闻言,古怪的看了百花仙子一眼,脸色忽然有些诡谲,支吾道:“风姐姐不大放心陈仙长的,呃,安危,又埋怨说,说陈仙长迟迟不去凤凰岭看她,于是便催促小可来寻陈仙长,问问平安什么的。” 百花仙子听见这话,不由得“哼”了一声,冷笑道:“兰生,那个枫树妖是怕我会对仙长不利吧,所以叫你来是防备我的!” 兰生忙道:“小可岂敢?” 可事实确然如此。 当日,百花仙子在凤凰岭大骂陈义山,和竹熊精发生了好一番争执,最终连风疏影也忍不住对百花仙子下了死手……后来两下里虽然说清楚了,百花仙子也声称要找陈义山赔礼告罪,但是风疏影仍旧不放心。 她觉得百花仙子可能是形势所迫,口是心非,更兼生的太过艳丽貌美,万一蛊惑了仙长,坑害仙长怎么办?所以风疏影才急着亲自补给日菁月华给兰生,催他在一日之内好转,然后又叫来找陈义山,以便提醒,免遭祸害。 女人最懂女人心,兰生只是古怪的看了百花仙子一眼,欲言又止,百花仙子便猜测出了其中深意,当下说道:“我早些时候误会了仙长,已经告过罪了,仙长也不曾怪我。都说树木心直,却不想那个风疏影的心眼还挺曲曲弯弯的,多会猜疑啊。” 陈义山见百花仙子不悦,忙笑道:“仙子勿怪,疏影也是好心,也怨我没有早些过去接兰生,说明缘由,害她有所误会。” 兰生也赔笑道:“是的,风姐姐其实并没有说仙子姐姐什么坏话的。她只是告诉小可陈仙长的家乡府邸所在何处,好让小可早些过府拜上平安。小可去了颍川郡府城,也到了陈府,却逢陈仙长不在,幸得一位叶仙娥的指点,说陈仙长大驾来了九江郡德化县,要帮六家庄的土地神平灭几个邪神……于是小可就来了。” “好好好。” 陈义山连声说道:“你能来,就是好事,可当我的一大助力!咱们集思广益,共谋对付那邪神的良策善法!只是不知兰生你有什么厉害的法术没有?” 兰生脸红道:“小可修为浅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只因为生性嗜酒,养得一腔酒气,临敌之际喷出来,便能使之宿醉不醒。” 众人听的都是一愣。 酒气喷敌,宿醉不醒? 世上还有这种妖术? 竹熊精却是不信,大咧咧道:“什么酒气能喷的宿醉不醒?你喷咱一口试试!” 兰生摇头道:“不可,不可。修为三百年以下的妖怪,遇到小可这酒气,可醉三日不起;修为六百年以下的妖怪,遇到小可这酒气,可醉两日不起;修为九百年以下,也能醉上一日。” 竹熊精“哈哈”大笑道:“可别吹牛了!你才多少年道行?来喷!” 陈义山也有心看看兰生的手段,便道:“兰生,试试也无妨。” 第382章 安能辨雄雌 兰生本来是不想喷竹熊精的,但是竹熊精死活不信他那酒气厉害,抻着张大脸只顾往前头凑,嚷嚷道:“咱的道行近千年,可不怕你!”非要试试。 陈义山也开口让兰生亮亮手段,兰生便只好说道:“莫兄,得罪了。你只吸半口就可以了,不然,以你的修为,恐怕也要睡上一夜。” 他越是这么说,竹熊精就越是不服,拍着脸道:“喷!赶紧喷!不吸完你的劳什子酒气,咱就不算是头好熊!” 兰生便张开嘴来,“呼”的一声,喷出一缕如雾似烟的浓浓白气。 那竹熊精叫嚣道:“看咱给你吸完又能怎——” 话还没有说完,两只熊猫眼便往上一翻,那憨货仰面蹬腿,“咚”的一声,栽了下去。 “哎呀!” “好厉害!” “嘶” 百花仙子、黑山山神、土地神齐声惊呼。 蓝羽飞落到竹熊精的脸上,使劲儿啄了两口,也不见他醒,便仰着脑袋说道:“仙长,憨熊是真的晕了!” 陈义山又惊又喜,赞叹道:“兰生,你这妖术可算是万中无一的本事了,端的是厉害!” 兰生得他夸奖,脸色顿时变得通红,羞涩道:“陈仙长谬赞,小可愧不敢当。别的本事全然没有,只剩下会喝酒了,实属是酒囊饭袋一枚。” 陈义山想起来自己父亲跟兰生拼酒,闹的人事不省,便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谁说会喝酒不算本事的?能喝就算本事,而且你这本事能抵大用!” 兰生越发觉得难为情。 陈义山问道:“这憨货也是修为近千年的大妖了,却被你一口喷晕,他得多久能醒?” 兰生道:“莫兄不听我劝,刚才吸进去了整整一口,怕是要睡到天亮了。” 陈义山“啧啧”叹道:“若他是敌人,还不得任由我们宰割?兰生啊,我洛神姐姐那里有珍藏的琼浆玉液,得自上古先天大神的配方,以神白玉酿成,可算是六道之中独一无二的绝品,就连中岳神君也是觊觎不已,却无福享用的。你既然好酒,到时候我便求出来一些送你。还有,叶仙娥也能酿制灵气充沛的梅花酿,到时候可供你喝个够。” 兰生嗜酒如命,不然不会主动跟无垢道长结为朋友,替他挡酒,只是时常忧心世无好酒,喝不痛快不说,还要屡屡现出本相来泄出那些劣酒中的糟粕…… 现如今,他一听陈义山这样慷慨,顿时欢喜无限,由不得又深深的拜了下去,兴奋难耐道:“谢谢陈仙长!从今以后,兰生便跟着你了!” 陈义山低头便瞥见自己麻衣上那枚代表着兰生的补丁愈发熠熠生辉了,心中也是欢喜,连忙说道:“快快起来,咱们已是朋友,彼此之间千万不要闹虚礼,拜来拜去的都不自在!” 兰生喜笑颜开道:“是!” 百花仙子在旁边说道:“兰生这本事好是好,但也得近人施展才有奇效。不然,便能用来对付那毒蜂子了。” 陈义山也叹道:“是啊。可惜是不能近得那邪神的身前。” 兰生便问道:“毒蜂子有什么不能近身的?” 陈义山心有余悸道:“螫针厉害无比,沾着就死,刺中必亡!我早时挨了她一针,虽然没有刺进肉里,也差点毙命。” 兰生笑道:“陈仙长可能是大意了。螫针之毒而已,何惧之有?” 众人听他这样夸口,又都愣住。 黑山山神道:“这位兰先生,你可莫要托大,你是真不知道那邪神的厉害!” 兰生摇头道:“若说别的大能,小可或许会害怕,但是对于毒蜂子,小可当真是无惧的。” 百花仙子忽然间醒悟,喜笑道:“是啊!你是墨兰成精,怎么会怕毒蜂?!你和我一样,也是能近她的身的!” 黑山山神和土地神闻言尽皆大喜,那土地神说道:“兰先生,真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便是我们的救星啊!只要你能近那邪神的身子,什么都不必说,防备着她以怪力打你就是,瞅准了机会,一口酒气喷出去,让她晕死!” “不成,不成……”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还是不成,你们忘了,兰生是个男子啊,是男子就必定会遭那邪神身上的怪气蛊惑,连我都尚且无法抵御,更何况是兰生?” 众人闻言,又都失落。 兰生的脸色却微微有些异样,道:“陈仙长,小可并不是男子。” 陈义山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众人也都愕然的看着兰生。 黑山山神喃喃说道:“怪不得,怪不得长得这样俊美,模样打扮是男儿郎,其实却是女娇娥假扮的啊。” 兰生摇了摇头:“小可既非男儿郎,也不是女娇娥。” 众人都呆住了。 这个兰生,怎么每句话都耸人听闻呢! 还是百花仙子先行恍悟过来,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异样了,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了,你,你是雌雄同体。” “是啊,姐姐是蝶仙,应该最清楚的,兰花若是想要开花结果,还须飞蝶采集花粉,授精做种呢。”兰生微微一笑,道:“所以,小可非是雄性,也非是雌性,不受六道任何美色蛊惑。那毒蜂子无论有什么怪气,都迷不住我。” 众人听的面面相觑,都觉今夜所遇之人,所闻之事,也太过离奇了! 只听兰生说道:“陈仙长,敢问哪个毒蜂子现在何处,小可这就帮仙长去降服了她吧。” 陈义山晃过神来,连忙说道:“她就在那边的五显庙里。山神,请撤了隔山神通。” 黑山山神精神一震,道:“是!” 陈义山又道:“劳烦山神与土地神在此守着那憨货,我等去收服毒蜂子!” “是!” 隔山神通撤下,陈义山带着兰生、百花仙子、蓝羽又奔五显庙飞去。 落到地上时,兰生看着那一片废墟,只觉眼熟,愕然道:“陈仙长,这里就是五显庙么?” 陈义山点点头:“是啊。” 兰生道:“这,这庙中还有几个邪神?” 陈义山道:“只剩下那毒蜂子一个邪神了,兰生怎么会有此问?” 兰生的神情古怪了起来,幽幽说道:“陈仙长,这个地方小可是曾来过的,那个毒蜂子邪神,小可也遇上了。是个妖艳的女子,说话风言风语,只披着一条青帐,甚是不正经,还会喷一口污秽之气。” 陈义山吃惊道:“你见过她了!而后呢?” 兰生笑道:“小可本是来寻仙长的,途经此处时却被她拦住,又拉拉扯扯,惹怒了我,被我一口酒气喷中,狼狈逃走,现如今,她大概是昏睡着的吧。” 陈义山还没吭声,百花仙子便喜出望外的嚷嚷道:“你怎不早说?!快,趁着这机会,我们进去灭了她,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第383章 天敌克制 那毒蜂子以元阴蜜气吹兰生毫无效用,反倒是被兰生一口酒气给喷的醉了。 也亏她融合了黑蝙蝠、苍头老鹰和白牙巨象的妖力,连同自己的集蕴,外加邪神修为,道行抵得一千二百年之上,这才保留了一丝神智,没有当着兰生的面昏厥过去,但即便如此,当她仓皇跑回寝殿时,也已经支撑不住,醉倒在了门口。 兰生既不知道她是陈义山要灭的邪神,也不愿意多事,更不喜欢她的淫邪之气,因此才没有追击,后来遇上陈义山一众,闲叙契阔多时,再来五显庙,兰生才知道原来调戏自己的那个女子便是毒蜂子…… 而此时,毒蜂子邪神仗着博采众长之力,积蓄修为之能,已经渐渐有苏醒的迹象了。 外面,陈义山大着胆子,带兰生、百花仙子和蓝羽往废墟内进发,打定主意,只要是遇上毒蜂子,便二话不说,发一把地煞火,彻底烧干净了她! 一众人行到那毒蜂子的寝殿外,正看见她睁开朦胧醉眼,揉着脑袋缓缓坐起。 陈义山知道她要醒了,也不搭话,忙把灵气催动,但见掌中蓝光闪烁,早有一道地煞火“呼”的弹出,径奔那毒蜂子裹去! 却见那毒蜂子也不回头,猛的把身子往前一扑,虽趔趄了两步,却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原来是她在半醉半醒间,以蝙蝠耳听见身后动静,心知有异,就连看也不看,仓皇躲避…… 陈义山暗叫一声:“可惜!” 蓝羽嚷嚷道:“她醒了!” 百花仙子喊道:“兰生,快去,再喷她一口酒气!” 兰生正要上前,便见那毒蜂子摇摇晃晃转过身来,环视了众人一遭,目光最终落在兰生的脸上,冷笑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呕!” 醉意还是深重,那毒蜂子只说了一句话,便觉头重脚轻,腹中恶心难当,干呕一声,几乎吐出来。 陈义山心中一喜:“她这样沉醉,难逃一死了!” 喝一声:“剑兄!” 玄英灵剑“嗡”的响应,震颤着从鞘中飞出,也不等陈义山吩咐,“唰”的化作流光,直奔那毒蜂子的咽喉而去! 那毒蜂子见玄英灵剑来势凶猛,立时便想起长臂猿死时的惨状,料想是被这把飞剑屠戮成身首异处的,心中忌惮,也不敢迎接,只仗着鹰眼窥探退路,闪身趋避! 可惜,她脚下仍旧不稳,转身便是一个趔趄,又几乎摔倒! 陈义山趁此机会,“呼”、“呼”连发两道地煞火,都从那毒蜂子的脚下燃起,只盼着她手忙脚乱之际,躲不过自己的火攻! 但是这毒蜂子虽然醉意深重,可到底是在性命交关之际,潜能倍激,蝙蝠耳和鹰眼反倒是变得更加敏锐起来!她拼尽全力,左右闪转,上下腾挪,纵使模样狼狈不堪,也都躲了过去! 陈义山待要再攻,那毒蜂子原本披着的一片青帐却忽然掉了下来,露出无双酮体,霎时间春光乍现,遍地香艳,慌的陈义山赶紧背过身去,心跳气短,鼻腔发痒,不敢再看。 那毒蜂子见此情形,顿觉死里逃生,忍不住“嘻嘻”而笑,道:“仙家,今夜是你第二次瞧见人家的身子啦,怎么还害羞了呢?” 百花仙子怒声叫道:“兰生,你还不快上?!” 兰生刚才是怕自己被陈义山的玄英灵剑和地煞火误伤,所以抢到半道里又不敢上前了,而今见陈义山退避,玄英灵剑悬空,便应了声:“好!” 他不怕那毒蜂子的绝色之身,沉着脸飞步上前,腹中酝酿酒气,准备临近时一口喷出! 那毒蜂子见他迫近,心中又恨又怒又怕,暗想:“若不是他,我今夜也落不到这般地步!绝不可再贪恋他的美色,须杀了他!” 好个毒蜂子,捏起诀法,默运邪术,早掠起黄烟滚滚,遮掩住了身子,只把屁股往外摆,早有根螫针从那黄烟中探出来,毒光闪烁,腥气扑鼻! 兰生好似视而不见一般,也不闪不避,一头冲进那黄烟中。 那毒蜂子鹰视狼顾,看的真切,但见兰生被螫针刺中,却毫无反应,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小郎君竟然不怕我的毒针?!” 兰生掠进黄烟里,张嘴便是一口酒气喷出来,那毒蜂子知道厉害,早已屏住了呼吸,反手一巴掌挥出来,小拇指登时刮中兰生的面颊! “砰!” 兰生闷哼一声,直挺挺的从黄烟中飞了出来,倒跌出去有八丈远!落地时才觉半边脑袋发木,后背沉痛,一时间居然挣扎不起! 这还是那毒蜂子在酩酊大醉中,失了准头,若是一掌正中兰生的头面,以她巨象之力,千二百年的修为集蕴,能把修为远不如她的兰生打到脑袋稀烂! 百花仙子惊怒交加,骂一声:“该死的毒蜂子!”支棱起来彩翼,立时狂扇,但听得鬼哭狼嚎声起,飓风掀动,护在毒蜂子周身的黄烟瞬间便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那毒蜂子也被风吹得鹰眼难开,再加上酒醉,直是立足不稳,转身忽的一跤跌倒。 蓝羽叫嚷道:“仙长,快发火呀!” 陈义山也着急,可他就是不敢回头看! “让我来!” 兰生此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奔那毒蜂子掠了过去。 那毒蜂子但凡要起身,百花仙子便把彩翼扇动,飓风裹挟所到之处,那毒蜂子必然是再次摔倒! 惊怒之下,那毒蜂子心中暗想:“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那兰生的酒气喷中,再醉倒可就要了命了。不如暂且逃去,等我酒意彻底清醒之后,再回来找他们报仇不迟!” 想到这里,她从地上滚翻着往外逃,同时又纵起妖风,准备腾空而去,结果又是因为太过沉醉,重心不稳,再加上百花仙子飞赶着扇风,那毒蜂子刚刚腾空便又摔了下来! 眼瞧着兰生逼近,她在惶遽之下,也顾不了许多,默捏诀法,“噗”的现出本相来,真个是一只斑斓身的黄翅大毒蜂! 看体型,足足有小儿的拳头大小,腹下支棱着一根长长的螫针,尖端还闪着紫哇哇的腥气寒光! 把一双透明翅震颤起来,那毒蜂子迅速往远处飞腾。 百花仙子喊道:“仙长,她现原形了,要跑!” 陈义山这才转过身来,道:“追!” 但是夜色黢黑,那毒蜂子飞的又快,且晕头乱蹿,只在空中来回环绕,好似无头苍蝇一般,陈义山急睁着一双慧眼竟也寻觅不到它的方位!但能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瞻之在前,忽又在后。 陈义山头都快炸了! 百花仙子和兰生也都如睁眼瞎一般,无处寻迹。 “嗖!” 却是蓝羽忽然飞身而起。 “仙长,我馋啦!” 原来,这蓝羽瞧见那毒蜂子本相肥硕,立时就觉得腹中空空,饿的不行,流着口水便撵了上去。 若论长途奔袭,来回较速,蓝羽是不如百花仙子的,可若是论高低俯冲,短距回旋,身子伶俐敏捷,蓝羽可就强过百花仙子很多了。 这也正是那毒蜂子所擅长的。 而雀类又擅长捕着飞虫,她这一族,更是夜眼能视物,看那毒蜂子倒要比陈义山的慧眼还要好用! 眨眼间,这一蜂一雀就在高低十多丈的空间里旋飞了好几个来回,把陈义山、百花仙子、兰生晃得眼都花了! 那毒蜂子到底是酒醉,难得平衡,自己又把自己给绕晕了,终于被蓝羽赶上,朝着斑斓身一嘴啄了下去! 毒蜂子吃痛,扭头一看,见是只雀,顿时慌了! 若是在平常,这毒蜂子邪神清醒的时候,原也不会这样害怕,只因为她现今是醉态,再加上现出了本相,无凭无靠,猛然间瞧见天敌,自然而然,便吓得魂飞胆丧,竟忘了恢复人形,更忘了施展妖力妖术,只把腹下的螫针晃来晃去,要刺那蓝羽! 可她也不想想,雀类能吃飞虫、蜂子、蛾子,何惧螫针? 每每那螫针刺来,蓝羽都拿翅膀格开,螫针虽毒,羽毛上却没有血脉,纵然是刺到了,扎透了,也是无碍。 连格了几下,那螫针到底纤细不结实,竟然断了! 毒蜂子疼痛难忍,几乎晕厥! 蓝羽趁机又是一嘴啄下,连那毒蜂子的一面黄翅都生生撕扯掉了! 毒蜂子翻滚着跌落尘埃,被蓝羽赶上去,用铁爪按定她的身子,一口口的啄食,生生吃了个干干净净! 第384章 倒霉催的 蓝羽把那毒蜂子完全啄食进自己的腹中,待要飞起来的时候,却骤觉肚子十分赘胀,更感身子沉重无比,纵然是拼命扑动翅膀,双足也难离开地面分寸之高! 陈义山带着百花仙子、兰生赶到近处看她的时候,都惊呆了。 只见这小雀的肚子撑得浑圆,体型足足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肿的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两只琥珀小眼翻着白,活脱脱像是个吹饱了的羊尿泡,都快要爆炸了! 陈义山愕然道:“蓝羽,你把那个毒蜂子全吃了?!” 蓝羽口中“呃”、“哦”了半天,才勉强说出来一句话:“撑死我了!”而后便仰面往地上躺倒,小细腿都蹬直了! 陈义山与百花仙子、兰生面面相觑,一时都是无语。 顷刻,百花仙子忍不住笑道:“真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仙长你看这傻蓝羽,活脱脱像是肚子里怀了个鸟蛋,要生了一样。” 兰生也笑。 陈义山既忍俊不禁,又暗暗为蓝羽担忧,心中忖道:“不会真把她的肚皮给撑破吧?”俯下身子问道:“蓝羽,你能吐出来点不能?” 蓝羽“呕”、“呕”了两声,然后缓缓摇脑袋,示意不能。 陈义山也是无奈,道:“看你以后还嘴馋不嘴馋了。”扭头说道:“仙子,你抱着她吧,看她那模样,肯定是飞不起来了。” 百花仙子笑道:“没个天,她肚子里的东西肯定克化不完的。这傻雀儿嘴馋,我还是个彩蝶,得防备着她哪天也把我给吞了。”说话间,她已抱起了蓝羽。 陈义山瞥了一眼那五显庙,但见遍地废墟,纵然还有几间残存的寝殿、屋舍矗立着,也都因为剧斗而破损严重……陈义山想起江郎的猪婆龙尸身还在其中,长臂猿大概也还没有被掩埋,不由得心生厌恶,喃喃自语道:“就让我还这地方一片净土吧。” 他屈指连弹,但听“呼呼”声响,那地煞火滚滚而起,立时就在那庙里烧了起来! 庙中的邪气十分浓郁,正合了他地煞火的“口味”,须臾间,蓝湛湛的火光冲天,“哔哔啵啵”的灼烧声此起彼伏,直把那邪庙淫祠给烧成了一片白地! 江郎的尸身,还有长臂猿的尸身都在这场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附近的六家庄,有不少百姓被这里的动静所惊醒,胆小的不敢看更不敢出来,胆大的推窗远眺,直望见怪火熊熊,烧的又是五显庙所在,无不惊悚,又哪里敢靠近…… 已经快要到交班时间的夜游神窥见这里的动静,慌忙潜行过来探看究竟,待到近处,早瞥见陈义山等人站在那里,却不见那伙邪神有任何一个露面,这夜游神当即明白,那伙邪神完蛋了! 他又惊又喜,立刻便去报德化县城隍知道…… 陈义山是何等敏锐的人?县府城隍麾下的夜游神道行尚浅,一来一回早惊动了陈义山,只装作不知道罢了。 他带着百花仙子、兰生迤逦返还,去寻黑山山神和土地神。 这两个神祇也早就望见了火光,眼见陈义山一众回来,立时迎了上去,满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欢喜之情,争相询问: “陈仙长,那,那显财神是被解决掉了?” “陈仙长,敢问那火,是在烧五显庙么?” 陈义山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经此一役,五大邪神尽皆伏诛,此地从此平安,你们二位也可以高枕无忧,不必再担心以后遭受欺辱了。” “啊!老天真正开眼了啊!” “全赖陈仙长,还有这几位大能为小神等出头啊!” 这俩神祇激动的都快哭了。 陈义山笑道:“土地神,为你塑金身,立新庙的事情虽然是竹熊精答应你的,可他所说就是我所说,该着落在我的身上。你放心,我绝不会赖账。总还有五天五夜的时间,料想能够办的妥当。” 土地神大喜过望,颤声道:“这,这怎能劳烦陈仙长啊,小,小神可无以为报啊。” 陈义山道:“你和黑山山神虽然迫于那伙邪神的淫威,不得不屈从于他们,做些虚与委蛇的事情,可总归是在关键时候帮了我们大忙!你明白正邪不两立,敢冒着性命危险去救老莫,又给我通风报信,这份恩情可不小啦。” 土地神道:“惭愧,惭愧!” 黑山山神听的脸红,心道:“我才是惭愧,惭愧呢!险些立场不坚定……” 陈义山道:“你哪有什么可惭愧的?倒是另外有些神祇该觉得惭愧!若说平时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从贼倒也罢了,可是在关键时候,那些神祇居然还要阴怀观望,畏难避危,瞻前顾后,妄想暗中取巧投机,简直是有辱神格!” 黑山山神还以为陈义山是在说他,脸色瞬间就吓白了,浑身一片冰凉,额头上冷汗涔涔乱流,几乎立刻跪倒在地,说些个愧对大家伙的话来。 却忽有一阵阴风从空中涌来,风里人影丛丛,香火弥漫,陈义山抬头望了一望,冷笑道:“怪不得这德化县能引来邪神呢,实在是地面太邪性!说谁,谁就来啊。” 正是那德化县城隍,在得了夜游神的禀告之后,惊喜交加,慌忙带着手下一干神官、神将、司公来见陈义山。 目下,他们乱哄哄的飞落风头,个个喜气洋洋,就像是刚刚做成一件什么大事似的,那德化县城隍更是喜笑颜开着,快步趋行到陈义山的跟前,深深一揖,拜道:“敢问尊驾便是陈仙长吧?” 陈义山淡淡说道:“是我。” “德化县城隍特来参见!” “德化县居然有城隍神?我还以为没有呢。” 陈义山揶揄着,嘴角已经浮起了冷笑。 黑山山神听着这话,再看看陈义山的表情,才总算是品出来了其中内涵,他松了一口气,暗中庆幸:“原来陈仙长刚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不是我,是县城隍啊,这倒霉催的,不是上赶着来寻骂么……” 德化城隍又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出来了陈义山话锋不对,忍不住偷眼瞥了眼对方,但见这位年轻的陈大仙面带讥讽,既不还礼,也不说免礼,贼亮贼亮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看的城隍是心中发怵,脚下发虚! “这个陈仙长对我好像有意见啊……” 第385章 退位让贤 陈义山当然对德化城隍有意见,而且是很大的意见。 他不是心性狭窄之人,脾气也一向很好,再加上刚刚把五大邪神全部覆灭,心绪更佳,原本是不会计较德化县城隍庙一干神祇没有帮他忙的,怪就怪在德化县城隍自己愚蠢,把投机取巧的行径表现的太过明显,而今又主动上门讨打,陈义山纵然是再大度,也会生气。 德化县城隍听得出陈义山揶揄自己,他心里有鬼,不敢不满,只讪笑了起来:“呵呵呵陈仙长可能是对神界还不大了解,其实这普天之下,只要是有城池的地方,不管大小,都是要供奉城神的,敝处德化县自然也不会例外。” 陈义山闻言,脸上的讥讽之色变得更浓,嘿然说道:“真是有劳贵县提醒了,不过陈某还没有孤陋寡闻到那个地步。陈某当然知道这天下人间只要是有城池的地方,都会供奉城神,毕竟任何地方的百姓都要托神祇庇护的嘛。陈某就只是以为你们德化县没有。” 那城隍的笑脸登时僵住,呆呆说道:“陈仙长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小神听的不是那么明白。” 陈义山道:“你不明白?那陈某倒要讨教,就在这附近,六家庄以北,黑山南麓脚下,有个五显庙,贵县知道吗?” 那城隍连连点头,说:“小神知道,就是小神传讯,才请来陈仙长的嘛。” 陈义山道:“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灭了那五个邪神还得算你的大功?” “不不不,小神不是这个意思。”那城隍连连摆手,神情愈发窘迫,道:“方才,夜游神对小神说,他望见五显庙蓝火大起,把那淫祠给烧成了一片白地!还说五个邪神没有一个露面,想来是已经被陈仙长给剿灭了。所以说,这诛灭五邪,扫平淫祠,自然是陈仙长的功劳……” 陈义山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冷哼道:“这当然是我们的功劳,何须你来提醒?” 那城隍彻底愣住,手足无措的看看身边的文判官,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他的下属神祇们也个个呆如木鸡,都暗暗忖道:“这个姓陈的仙长怕是有什么毛病吧?我们兴冲冲来拍你马屁,你却一句话接一句话的冷嘲热讽,要把我们城隍大人给塞死啊!” 那黑山山神和土地神则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的表情都很微妙。 陈义山把手往背后一放,道:“贵县怎么不吭声呢了?贵县现在大概心里在想:这个陈义山太奇怪了,我又没有惹着他,带着大小属员毕恭毕敬的来拜见他,来奉承他,他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嘴脸以示我等?太可恶了!” 德化县城隍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道:“小神岂敢?” “呵呵”陈义山干笑一声,道:“凡事皆有因,我陈义山不是个心形狭隘的人,只是你德化做的太过!” 那城隍也微微有些恼了,脸色发僵道:“小神依旧听不明白陈仙长话里的意思。小神如果哪里做得不对,陈仙长完全可以直言。” 陈义山道:“那就请问贵县,昨天夜里,你和你的这些下属神祇们身在何处?今天夜里,你们又身在何处?” 那城隍一愣,随即支吾道:“小神和下属们是,是在——” 他身后的文判官耳听着他不会编造瞎话,连忙抢着替他说道:“回陈仙长的话!昨夜和今夜,城隍大人还有小神等当然都在城隍庙里啊!” “你胡诌!” 陈义山再也忍不住了,怒声喝道:“我在昨夜来到你们德化县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城隍庙!到了之后,不要说见到你们这位堂堂的城隍爷了,就是连个判官,连个大鬼小鬼,连个司公都没有见着!难道说,你们德化县有两个城隍庙,我是拜错庙门了么?!” 那城隍懵了,文判官的脸也涨得通红,他颤声争辩道:“陈仙长可能是有所误会。昨夜,昨夜我们城隍大人——” “不必解释,你们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自己心中清楚!呵在陈某想来,你们全员出动,大概是为了躲陈某吧?” 那城隍慌张道:“不是,不是,绝不是啊。小神得知陈仙长要来,心中欢喜无限,带着一干部众就出庙来了,一则是为了给陈仙长的大驾接风,二则是,是给陈仙长打打下手……” 陈义山笑了:“那陈某怎么不见你们一个人影?莫非贵县在自家辖境之内还迷了路?走丢了?” “呃~这个,小神,小神这个……” 那城隍无话可搪塞了,他终于知道陈义山为什么对他如此态度了,这个大仙太精明了! “不好说了么?那陈某替你说了吧,贵县本想着要帮我诛邪的,可一出庙就又后悔了,心想着那个陈义山够不够厉害呀?打不打得过五显邪神啊?要是打不过怎么办啊?我们还是不要去帮忙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坐山观虎斗才好嘛。五显邪神赢了的话,还相安无事,陈义山赢了的话,就去恭喜恭喜热烈恭喜……” 陈义山说话诛心,一番言辞把那城隍的心里算盘给剖析的清清楚楚,听的城隍庙众神祇无一不心惊胆战,尤其是那文判官,因为这主意出自他口,此刻更是分外恐惧。 只听陈义山又道:“陈某得去告诉首座一声,就对他说,那德化县的城隍爷是个大才啊,做一县神祇委实是亏了,他该去做个商人大贾,因为他买卖算的清楚,怎么做事都不亏!而且他还欺心!不如趁早消了他的神格,让他投胎转世,免得误了他来世的大营生!” 那城隍吓得魂飞胆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叫道:“陈仙长这是天大的误会!小,小神绝没有做这样的打算——” “你还不认?!” 陈义山狞笑道:“陈某也算是见过不少城隍神了,大勇无畏如首座爷,是非分明如永安县,精明强干如颍川府,视死如归有阳翟和颍阴,奋勇争先是竟陵和长沙,有错就认是阳城县,纵然妒贤嫉能如葛城县,也算是个真小人,并不虚伪……可是像贵县这样既不精明强干,还胆小怕死,既要投机取巧,有错还不敢认,满嘴谎言被当面揭穿兀自要强行狡辩到底的伪君子,尚属首例!” “陈,陈仙长,小神冤枉啊!” 那城隍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委屈的,更咽着说道:“小神在德化县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说为百姓们谋了多少福分,总归还是循规蹈矩,恪尽职守的,也除过妖,降过兽,赏善罚恶也算公正无私,万万没想到会在陈仙长口中落个‘伪君子’的评语,这真要是传到首座爷的耳朵里,小神便算是冤死也不瞑目!” “嚯!” 陈义山假意吃惊的叫了一声,道:“你会冤死?我才是差点被你冤死哩!如果不是你躲着不见我,我又怎会对五显邪神的底细一无所知?又怎会险些命丧此处?!那显聪、显明、显力、显智、显财,各有什么厉害的手段,须得如何防备,反而是黑山山神和土地神告诉陈某的!你手下有夜游神巡视地方,怎么陈某一行三入淫祠、四战邪神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都不曾闻听?怎么,是他瞎了还是你聋了?!反倒是今夜,我们刚刚打赢,你就带着一干下属来恭贺了,还以为我不明白你是在玩锦上添花的把戏么?呸!夜游神,你出来,方才你探头探脑的在五显庙附近望火,以为我没瞧见你么!?” 那夜游神面如死灰,哪敢接话? 德化城隍的心理彻底崩了,他往地上一瘫,喃喃说道:“全都是文判官教我这么做的,我原本也想帮你诛邪的……” “大人你——” 那文判官怕什么来什么,万万没想到自家老大会这样直白的出卖自己,急要争辩,却又无话可说,眼瞧着陈义山杀人一样的目光朝他瞥来,浑身一颤,白眼一翻,“咚”的一声,勾头栽倒,竟是吓晕了过去。 百花仙子、兰生等之前都觉陈义山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仙长,飘然出尘不逞口舌,却没想到他这样能言善辩! 一时间,都惊呆了。 陈义山俯下身子,凝视着那城隍,道:“六家庄土地神是役有大功,陈某觉得他比你更适合坐镇德化,你以为如何呢?” 那城隍悚惧道:“你,你是要我来六家庄做土地神,跟他互换神职?!” 陈义山幽幽说道:“他为了覆灭邪神,冒死救我坐骑,又设法传讯我知道,出谋划策,劳苦功高,这才有了而今的局面。为了诛邪,他的神庙也没了,神塑也毁了,迟则五日,就得魂飞魄散……如此大的牺牲,不值当你退位让贤,升一升他的神职么?依我看,别说你德化县的那个位置了,就是九江郡的位置,让给他做又有什么不可呢?” 第386章 金剑黜置使神 六家庄土地神跟黑山山神一直沉浸在幸灾乐祸的心情中不能自拔,他们看着陈义山把德化城隍一众神祇揶揄讽刺的颜面无存,口诛到惨不忍睹的地步,着实觉得过瘾。 谁让这些神职稍微高些的家伙们不出力还要跑来抢功抢风头呢? 而且,敢跟陈仙长一句接一句的辩驳,死猪不怕开水烫,嫌命长么? 简直是又蠢又坏! 但是土地神万万没有想到,陈义山说着说着,居然会扯到他的身上。 竟要让德化城隍和他互换神职……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啊! 旁边,黑山山神十分艳羡,心中暗想:“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多出一份力,说不定也能升升官呢……”山神却不知道,这意外之喜,却是土地神不敢承受之重啊! 漫说德化城隍的神通比他大,修为比他神,就是那两个判官,那几个神将,那三个司公,个个都比他强,庙大压不住啊! 更何况,他眼瞅着那德化城隍目光发直,面无人色如丧考妣,既恨且怕的心情溢于言表……土地神哪里还敢应承? 他怀揣着感动,又带着点惶恐,赶紧上前一步,对陈义山躬身行礼,说道:“小神万分感念陈仙长的赏识,可是小神修为尚浅,力小德薄,哪能坐镇德化县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德化城隍闻言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个土地神还算识趣! 不料,陈义山却说道:“你修为浅是因为享用的香火太少,神力小是因为聚集的愿力太寡,但你的德行可是不薄的。等你坐镇德化县之后,香火顺理成章就享用的多了,愿力聚集的也众了,修为自然而然的就提升上去了。能有什么万万不可的?” 土地神都不敢看德化城隍的目光,低着头呐呐道:“陈仙长,这委实是……” “你不需看他的脸色。”陈义山瞥了德化城隍一眼,道:“他德不配位,难以服众,坐镇县府,实非百姓之福。” 说话间,陈义山笼手在袖子里,暗暗的捻了一道香词,施展神谕术,直达京师,送往首座城隍爷那里去了…… 德化城隍看不见陈义山的举动,哪里会知道陈义山已将此处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首座?他心中只是乱糟糟的百感交集,既愤怒又懊悔且不甘。 早知道就不该来,简直是巴巴的抻着脸让人家打! “对了,前城隍,你们互换神职之后,自然也得互换庙宇,遗憾的是,土地庙已经没有了,你最好是连夜托梦找人,让信民们给你加急建造一个庙出来,土胚浇灌还是很快的,泥塑木胎一二日也能捏好,早做准备免得搬出城隍庙之后无处立足……” 德化城隍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前城隍”,老子还没答应换呢! 还土胚浇灌?谁爱住谁住去! 一二日捏好泥塑木胎?放狗屁!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出来的神像能有多大?一尺高的泥身老子不要! 他越想越气,豁出去了! “陈仙长欺人太甚了!” 那城隍昂首说道:“本县敬你也是看在首座大人的面上,但你也要有自知之明!” 嚯哦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黑山山神跟土地神面面相觑,心中都想:“疯了,这货算是疯了……” 百花仙子和兰生的脸上也已经各自带了冷笑,心道:“终于不再掩饰了么?” 陈义山倒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道:“你早这么说话,陈某也省却很多假客气的话。你继续说吧。” 那城隍提提胆气,扯着嗓门高声说道:“神仙殊途,你并没有资格干涉神界之事!别看本县只是个区区的县府城隍,但任免之命,也得首座来下,连郡府大城隍都无权处置!” “这种话,陈某似乎在别处也听过,你继续。” “你的仙法虽然广大,可本县也不怕你!你想要恃强凌弱,威逼本县跟一个小小的土地互换神职?呵本县做不到!天也快要亮了,恕不奉陪了!咱们走!” 说完这番话,那城隍顿觉神清气爽,拿眼觑看陈义山,嘴角浮现冷笑,心中腹诽:“给脸不要脸,本县就是不听你的话,看你又能如何?你敢灭我,就是不给首座爷面子!本县还就不信你敢跟首座爷闹翻!” 他手下的一干部众则都有些发懵。 陈义山可是身挟诛灭五显邪神之威,才这么跟你说话的啊,人家有的是底气,城隍大人你这么弱还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万一激怒了人家,惹得人家动手…… “走啊!” 德化城隍见手下们一个个的站在那里发呆,竟然都没有要走的迹象,他不禁怒了,吼道:“你们是听不懂本县的话么?都给我回庙!” “哎,不着急。”陈义山忽然上前一步,伸手一拦,挡住了那城隍的去路,似笑非笑的说道:“方才你说的那番话,真是慷慨激昂,催人尿下。” “你——” “何妨稍待片刻呢?” “你要干什么?强留本县还是要跟本县动手?!姓陈的,本县告诉你啊,我可不怕你,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发香词告知九江郡大城隍,告知首座爷!来啊,快快护住本县!” 德化城隍色厉内荏,唯恐陈义山真的动手,连忙招呼手下扈从。 武判官正要过去,却被身旁的文判官扯了扯衣角,他扭头一看,但见同僚们居然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肯动的,于是他赶紧又站稳了,心中暗骂自己:“傻缺玩意儿,这时候出什么风头……” 那城隍傻眼了,怒骂道:“你,你们这些混账——” 陈义山冷笑道:“别叫了!动手是欺负你,可今日不把你从神坛赶落,也是陈某无能!方才还说让你与土地互换神职,而今觉得你连土地都不配做!还是投胎为好。” “我,我要告你!我要告到首座爷那里去!我就不信——” “咻!” 那城隍一句话没说完,忽听一声响,毫无征兆的,地下便冒出来一个人影,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却是个官身打扮,喝一声:“你不信什么?!” 众人都吃了一惊,齐目看他,但见他五短身材,颌下微须,圆眼阔脸,头上戴着一顶进贤冠,身上披着一件绯色官袍,胸前绣着三章纹,腰上配着一柄金饰剑,神情十分威严! 陈义山以慧眼凝视,但见其香火之气甚是浓郁,神通修为远在地方城隍神之上,正要询问,却见那人趋步上前,冲着自己深深一揖,拜道:“小神乃是京师首座大城隍麾下,金剑黜置使神,特奉首座神谕,前来听参!九江一郡十六县大小一十七名正神城隍,升迁任免,全凭陈仙长定夺!” 第387章 越城 陈义山原本就知道一些神界的明堂,地方上的神祇,尤其是阴神,行动地域都是有严格限制的。 譬如六家庄土地神,是无法离开六家庄土地范围之内的。 德化县城隍,行动区域仅局限于德化县境内。 至于大城隍,也不能自由出入本郡之外的地界。 一旦他们离开自己的辖境,必会遭受巨大的反噬! 唯有那些辖境本来就极其广大,不局限于一县一郡的真正大神、阳神,如河江八水一系、五岳五湖系,才能无所顾忌的越界过境而不折香火,不损神通,不毁根基。 可眼前这个所谓的金剑黜置使神,自称是京师首座大城隍的麾下,那便也是城神中的一员,看他神躯,也是阴体,却如何能出现在九江郡内?陈义山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再者说,京师距离九江郡何其远啊,数千里开外!陈义山刚刚发了香词给首座,首座便这么快就派手下来了? 折算一下的话,这位金剑黜置使神的速度可是比百花仙子还要快上数倍啊! 如何可能?! 更奇怪的是,什么叫金剑黜置使神?这个名头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京师城隍庙里供奉的有这么个古怪的神祇么? …… 漫说陈义山狐疑不定,连同黑山山神、土地神也面面相觑,德化县城隍庙一众神祇更是大眼瞪小眼,都茫然的看着那位金剑黜置使神,不知他是什么来头。 德化城隍是被他一现身就叱责了的,而今上下打量着他,幽幽问道:“你是何方神圣?怎敢说是首座爷差下的?” 那神冷冷一笑,把双手聚起,掌心中忽然有香火缭绕,并现出愿力蒸腾,在袅袅娜娜中,徐徐幻化出一枚三尺长的紫玉圭来,那神喝道:“你可认得此物?!” 德化城隍见了紫玉圭,立时间便脸色大变,更无迟疑的跪倒在地上,伏拜道:“小神岂能不认得首座爷的无二神器?德化城隍,参见首座!” “卑职等参见首座!” 文武判官连带着四大神将还有三司公、二游神也全都轰然跪倒,拜了一地! 城神界从上到下无神不知,县府城隍手持白玉圭,郡府大城隍手持碧玉圭,而能用紫玉圭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位大神,那便是坐镇京师的首座爷! 见紫玉圭便如见首座亲临,德化城隍等一干神祇焉敢造次? 那金剑黜置使神收了紫玉圭,“哼”了一声,也不叫他们起来,转身又冲陈义山说道:“陈仙长,首座爷收到你老人家的香词之后,便立刻派遣小神来了,且吩咐小神,一切都听从陈仙长的安排指示。” “尊使无须多礼。”陈义山心中还有些犹疑,道:“敢问首座安否?” 金剑黜置使神又躬了躬身子,恭敬的答道:“多承陈仙长挂念,首座爷安好无恙,也吩咐小神问陈仙长安。” 陈义山道:“陈某安。尊使且恕陈某无礼,有些疑虑还望解怀。” “陈仙长请问,小神但有所知,必定尽言。” “陈某也曾去过京师城隍庙,更与首座多次相晤攀谈,彼此所知甚深。首座麾下的一应属员神职,陈某都是清楚的,却从来都没有听过尊使这样的名头。” 那神闻言便笑了,道:“还是要托陈仙长的福分,才有小神这职分啊。” 陈义山一愣:“我么?” 那神点了点头,道:“是啊。不知道陈仙长还记不记得阳城县城隍之事?” “呃我自然是记得的。他因为纵容夜不行市井造乱而视若无睹,放任死池一窝妖也不加剿除,被陈某在首座那里告了状。” “正是陈仙长明察秋毫,嫉恶如仇,大公无私,在首座爷跟前提及城神界的种种弊端,以小见大,赐金玉良言,首座爷才痛定思痛,下大决心要整饬一番城神界,于是便有了小神这职分啊。” 陈义山突然间有些明白了:“哦!你这神职的功用是巡视地方城神的?” “陈仙长英明!” 那神也是个会说好话的,先夸了陈义山一句,然后才侃侃而谈,道:“首座爷在麾下新设了四大黜置使神,一为金剑,一为玉剑,一为良剑,一为言剑,正是感念陈仙长金玉良言之故。小神等被首座特赐、朝廷特敕,不受地界拘囿,可以过境越城!专一巡查地方的郡、县,就如同人间朝廷下派的御使一样。小神等察查地方城神有无徇私枉法者,有无尸位素餐者,有无妒贤嫉能者,有无作奸犯科者……一经查实,报至首座爷,便是功必赏,过必罚!日前,四大黜置使神都已经被分别派往地方,往东、西、南、北四处巡视,眼下,玉剑使在北弘农郡,良剑使在东渤海郡,言剑使在西蜀郡,小神原在南交趾郡,得了首座神谕,于是赶来。” “原来如此,首座竟有如此大的魄力!” 陈义山赞叹道:“我也不过是提过一次,他不但真正放在心上了,还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便设下专司神职,并付诸实践,不愧是正神、能神、大神!” 金剑使笑道:“首座爷说过,全赖陈仙长指教才有此功。” 陈义山又觑看着他,问道:“交趾郡距离这里也有数千里吧?你如何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赶过来?” 金剑使答道:“说起来让陈仙长不值一哂,不过是借助土遁神通罢了。” 陈义山知道土遁神通几乎是土地神专用,有“地行术”、“缩地成寸术”、“咫尺天涯术”等,但这几种都不可能做到短时间内行程千余里啊。 那金剑使看着陈义山沉吟不语,便知道他没有听懂,于是赶紧解释道:“我们城神界有个神通叫做‘越城术’,是郡府大城隍以上的神祇才能施展的,简而言之,就是从此城到彼城可以转瞬即至,便于大城隍随时掌控辖境内县府的情况,但是其间又有距离限制,也即两城之间不可超过三百里。所以,小神从交趾郡赶来此处,是无法一蹴而就的,但辅助土遁神通就可以了。先施展地行术潜行到地下,再施展缩地成寸术,把距离超过三百里的地界缩至三百里之内,而后再施展越城术,就能到了。” 陈义山这才恍然大悟,抚掌说道:“原来如此!” 这样好用的神通,他已经是听的馋了,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想个法子,学到自己手里才好啊。 当然,眼下还不是时候,德化县城隍还巴巴的等着倒霉呢。 第388章 打道回府 陈义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而后对金剑使说道:“尊使,我等能剿灭五显邪神,多亏了六家庄土地神鼎力帮助,也亏了黑山山神援手,只因为这德化县城隍不但无功,而且还有过,所以我才建议他和土地神换一换神职……” 金剑使拱手道:“陈仙长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小神也都听清楚了。德化城隍畏惧邪神,不敢出力不说,还阴怀观望,准备随时投机,坐收渔利,实在是令城神界颜面扫地,罪过不小!别说他不能再坐镇县府了,就是当一个土地神,都不怎么妥当!” 那城隍慌忙说道:“上神听卑职解释啊,都是文判官那厮——” “你住口!”金剑使喝道:“本使正与陈仙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你解释什么?难道陈仙长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 那城隍满嘴苦涩,诺诺道:“是” “就由六家庄土地神改任德化县城隍神一职,将原城隍黜落神坛,撤职查办!原文判官畏惧邪神、谋划不公、教唆有罪,看在其态度甚好的份儿上,暂且将其贬为六家庄土地神,居土胚庙,寄一尺泥塑为身,以观后效。陈仙长觉得小神这样处置可好?” 金剑使听陈义山说了一通覆灭五显邪神的经过,便已经猜测出了陈义山的内心倾向,如是说道。 陈义山自然是满意的,这原就是他的打算,他点了点头,道:“尊使处置的很是公允,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土地神到了这个时候,还如何不明白自己是真正交了大运! 所谓富贵险中求,他前天冒死搭救竹熊精,真是没有做错! 金剑使这样一说,陈义山又首肯了,可以说是名分已定,神职已分,那土地神再无半点顾虑,一撩袍子,曲双膝拜倒在地,激动的浑身发抖,呼道:“陈仙长知遇之恩虽死不忘!多谢首座爷,多谢金剑使!” 那文判官脸色惨淡,却还算识趣,他知道自己落得这样一个处分相较于德化县城隍来说,已经算是走运多了!他也慌忙跪倒在地,拜道:“多谢陈仙长宽恕,多谢首座爷清明在望,多谢金剑使处置公允,卑职惭愧啊,卑职日后定当改过自新,恪尽职守,再不敢有丝毫龌龊心思……” 唯有那城隍心如死灰,暗忖道:“想我生前为神庙捐献了无数金银财宝,才得以在功劳簿上留下了一笔,死后得封个司公,一步一步积功爬到了这县府城隍的位置上,而今竟把我黜落神坛,撤职查办,百年经营毁于一旦,这不是要我死么?!”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起身叫嚷道:“你们处事不公,我不服!我要见首座爷!我就算有过错,也不至于受这样重的处罚!” “让你见,本使当然会让你见的。呵呵呵” 金剑使狞笑着,伸手从腰上拔出金剑来,斜刺里上撩,但听“唰”的一声响,早有幽芒闪烁,从那城隍的头上掠过,但见金剑使回转剑锋,又朝着土地神一送,便有一抹渺不可视的冥辉飘落到了土地神的头上。 刹那间,土地神的气质便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原来的那个城隍,则躬身弯腰,“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香火气来,身子一歪,瘫坐在了地上。 金剑使走上前去,伸手在那城隍的胸前一按,早摸出来一柄白玉圭,幽幽说道:“本使已经削掉了你顶上的城隍神格!从今时起,你就是个废神了,算起来,不过十二个时辰可活!但你既然不是城神了,便不再受地域拘囿,可随同本使回京师受审,到那个时候,你想见首座也随你便了。而今,你还有何话说?或有什么要求讲?” 那废神失却神格,吐了许多香火气,又被褫夺了神器,气势颓然无比,喃喃说道:“我没什么话好说了,我也没什么要求好讲了,我只是后悔啊,悔不该听判官的话,更后悔,不该,不该冥顽不灵……” 陈义山听的暗暗摇头,心想:“你如果早些后悔的话,还能做一方土地,到现在见了棺材才想到落泪,不是迟了么?” 金剑使转身把白玉圭交给了原土地神,说道:“自今时起,你便可以入主城隍庙,坐镇德化县了。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内,京师便会有首座爷的正式公函下达,你要记得查察。” 那神精神抖擞道:“卑职得令!” 金剑使回转身,冲陈义山说道:“陈仙长,此间事了,小神还要押送那废神回京复命。陈仙长可有别的嘱咐?” 陈义山笑道:“你做事很好,我没什么嘱咐的。” 金剑使道:“陈仙长来诛邪,九江郡大城隍明明得了消息,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更不用提出力帮忙了。他的分内之事反倒自己置身事外,简直是岂有此理?!他罪责难逃,小神是不会让他逍遥的。” 陈义山心想:“这个使神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嘴上说道:“尊使细心,有劳了。” “陈仙长客气,小神告辞!” “回去之后带我向首座问好!” “小神记得了!” 金剑使押着那废神,挥挥手,渐渐隐没于地下去了。 …… 陈义山转身笑道:“恭喜城隍神履新,从现在起,陈某便不算欠你神庙了吧?” 那新任德化县城隍满脸堆下笑来,道:“不欠,自然是不欠了。” 陈义山道:“但是金身还是欠的,等我回到颍川郡后,会打发老莫带些钱财过来,捐献到你的神庙之中,到时候就可以再塑金身了。” “陈仙长大恩,小神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黑山山神怀揣着一丝酸意,也来恭贺,武判官带着四大神将、三司公、二游神前来参拜新任上神,一时热闹,自然不用赘述。 陈义山把黑山山神扯到一边,笑道:“莫要以为我忘了你的功劳,只是山神不归城神管,所以我要另外替你谋个去处。南岳神君那里如何?” 黑山山神喜出望外,激动无比道:“若是能去衡岳,到南岳神君的麾下效力,纵然是死也情愿啊!” “好,你只管等着消息。”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仙长的知遇之恩,小神永世不忘!” 此刻天光大亮,已见旭日东升,醉倒在地上昏睡了一夜的竹熊精也哼唧着悠悠醒转,茫然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众神祇,嘟囔道:“这是怎么了?都在闹什么啊?” 兰生凑近了笑道:“莫兄,可还记得昨夜打赌之事?” 竹熊精看见他,吓了一大跳,叫道:“你别过来!不要对着咱说话!小心口气喷咱脸上!” “哈哈哈” 陈义山笑着招手道:“这憨货,倒是舒舒服服睡了一夜。只我们几个受苦受累,走吧,也该回去啦。” 第389章 易食难化 陈义山等众要辞归颍川,那新任的德化城隍还有黑山山神都十分不舍,依依的惜别,缓缓的相送,陪同走了十亭都不止,到最后,陈义山扯住那新任德化城隍的手,说道:“贵县不必再送了,已经快要出德化县的地界了。” 新任城隍道:“实在是舍不得与仙长分别。” 陈义山道:“既是如此,我还有几句私语要跟贵县聊聊。” 其余人等听他这么说,都散开了,往一旁去候着,陈义山悄然问道:“贵县,请教你手中有典籍么?” 那城隍一愣,道:“什么典籍?” 陈义山还有些难为情,道:“我听说入神道之后都会得一些上神发放的典籍以供修炼,譬如《修神录》之类的……” 那城隍“哦”了一声,道:“小神是刚刚被提拔为城神的,首座爷那里的正式任命公函还没有下达,典籍怕是也会迟些时候才送来。” 陈义山笑道:“我不是问你修炼城神神通的典籍。你之前做土地神,难道没有修炼土地神神通的典籍吗?” 那城隍这才真正恍然,连声说道:“有,自然是有的。仙长是要?” 陈义山道:“纯属是心中好奇,不知可否借来一阅?” 那城隍道:“这有何不可?仙长想看,只管拿去就是。”当即伸手在袖中一摸,早抽出来一卷薄薄的册子,抖开来,递向陈义山,只见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土遁纪要。 陈义山大喜,连忙伸手接住,塞进自己袖中,微微一拱手,道:“多谢贵县赠书,我看过之后,便会立刻送还。” 那城隍笑道:“小神已经学会了里面所有的遁术,只是修为太浅,施展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的效用,留着已经没有什么益处了,仙长若得闲暇,打发时间的话,还可以浏览一二,看完以后不想留着了,只管一把地煞火烧掉就是,不必送还给小神的。” 陈义山心领神会,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传扬出去,免得引起神界非议,他伸手拍了拍新城隍的肩头,道:“贵县有心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小神恭送仙长回府,盼望能与仙长再次相见啊!” …… 回程走的不是很快,陈义山等毕竟一夜没有睡,连番折腾,都累得不轻,唯独竹熊精精神抖擞,一直絮絮叨叨的问东问西。 陈义山觉察出麻衣有变,低头看时,见其上已经悄无声息的结出了新的补丁,而且还是两枚,陈义山暗暗的数了数,已共计三十二枚了。 只不过新结下的一枚光泽明亮,另一枚光泽稍显黯淡罢了。 明亮的那枚补丁代表的是六家庄万余名百姓,稍显黯淡者,则是德化县新任城隍和黑山山神。 陈义山心中料想,等黑山山神转进衡岳之后,这补丁的光泽便会真正发亮。 至于南岳神君那边,倒是不必担心,陈义山笃定对方会给自己这个情面的。 气海之中的鼎炉,再次青芒蒸腾,已升至四尺九寸高低! 再有一枚,应该就能进阶了吧? 到时候,换骨么? 那该是怎样的一番蜕变,陈义山心中万分期待! …… 竹熊精一路上絮絮叨叨,终于从百花仙子和兰生那里打听清楚了诛灭毒蜂子的过程,听完之后还十分抱憾,悻悻的嘟囔道:“大家伙那么卖力,结果反倒是让傻鸟给捡了个大漏!早知道这样,咱就不跟兰生打赌了,平白无故的睡了一夜,到头来什么功劳都没有落到手里……” 兰生笑道:“莫兄纵然不是头功,也有苦功啊。” 百花仙子则道:“你别不知好歹了,就算是醒着又能怎样?万一被那毒蜂子的螫针扎一下,就算是仙长也救不了你!人家蓝羽可不是捡漏,她是天生克制毒蜂子的,实打实的降服了那个邪神!” “嘁”竹熊精并不服气,道:“你看她撑成什么模样了,到现在都还躺着反肚,这就叫逞强!她才多少年道行?胡闹!” 陈义山瞥了一眼,见蓝羽还是浑圆模样,鼓囊囊的躺在百花仙子的双手掌心中,一动不动,他心中担忧,问道:“仙子,蓝羽一直都没有说话吗?” 百花仙子摇头道:“没有,只是偶尔蹬一下腿。” 竹熊精道:“这傻鸟不会是真个把自己给撑死了吧?” “别胡说!”陈义山喝道:“蓝羽又不是普通的鸟雀,她是成精得道的妖雀,怎么会被撑死?” 百花仙子忧心忡忡道:“仙长,蓝羽是一口一口把那毒蜂子给全都吃进了肚子里的,可不是一把火烧尽,也不是灭却神魂抛尸散道,那毒蜂子的修为岂不是要全归了蓝羽所有?” 陈义山“嗯”了一声,拧眉说道:“我也正是为此而担忧啊。一把火烧尽那邪神,自然是一了百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当场打死她,神魂俱灭,抛尸荒野,那是自行散去道行,将其所吸纳的日菁月华化为乌有……唯独这活生生的吞进肚子里吃掉,却是难受。只怕蓝羽克化不动,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百花仙子蹙眉道:“那,那怎么办呀?” 陈义山道:“只看她自己能不能吐出来一些了。如果这一路上都还是如此模样的话,就等回到府里,我用灵气逼迫试试。” …… 不一时,众人飞落陈府,那蓝羽仍旧躺着不动,肚子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显然是无法克化所吞食之物。 陈义山心中焦急,也不去给母亲请安,也不顾雨晴跑来喊他,叶南星远处望他,慌忙从百花仙子手里接过蓝羽,便往自己房中匆匆奔去。 关了门,把蓝羽放在案上,指引灵气,沿着长喙往她腹中绵延。 那蓝羽仍旧无动于衷,白眼翻的反而像是更厉害了些。 陈义山赶紧住手,思忖片刻,暗暗想道:“蓝羽吞的是个邪神,有香火愿力修为,莫非要用先天神力才能帮她克化?” 想道这里,陈义山又试着运转先天神力,朝着蓝羽体内灌注。 刚灌进去一缕,忽听“滋”的一声响,蓝羽双腿蹬动,猛然挣扎了起来! 陈义山大惊失色,喊道:“蓝羽!” 蓝羽口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腹中“滋滋”响动如同天雷电击枯木,声声骇人! 一股股赤红色的烟雾从她周身蒸腾起来,转瞬间便把她笼在其中…… 第390章 羽翼丰满 陈义山是以慧眼看出蓝羽无法完全克化自己所吞服的邪物,以至于积食盈腹,周身血滞气凝,所以身子不能动弹,有口难言,有目难视,时间一旦耽搁久了,纵然是不死也得瘫僵! 没奈何,陈义山只能是导引灵气入蓝羽口腹之中,为她灌注这天地自然所生之净力,以助她血流气畅,肠蠕胃动,继续克化那毒蜂子。 但是陈义山很快就又发现,导引灵气之后并无效果,蓝羽难受的模样反而更明显了些,他才又想到那毒蜂子本是邪神,享受生祭,积存的有不少香火愿力,以妖精之体着实难克,所以便改以先天神力灌注……可是陈义山哪里能想到,这本该是正确的一种做法,却引来如此剧烈的反应! 蓝羽已经完全被那股赤红色的烟雾所遮掩,而且烟雾还在继续弥漫,她腹中“滋滋”的声响渐渐不闻,取而代之的是蓝羽痛苦的呼声: “仙长,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啊……疼!!” 陈义山慌的手足无措,深悔自己不该胡乱施救! 他伸手去抱蓝羽,一触之下,又立时缩回,因为蓝羽身上滚烫如沸水,着实热的厉害! 陈义山心急如焚,跌足长叹,喃喃道:“该死该死,是我害了你,害了你——”忽然瞥见衣襟上一块补丁正在幽幽闪烁,竟似有越来越明亮的趋势! 陈义山一愣,继而大喜,那补丁可是当初救蓝羽时所结下的啊! 如今越来越亮,显然是要有所异化啊! 之前,代表清络等五小神的补丁曾经异化,那是他们从微末小神得以过蒙拔擢,骤然间平步青云的结果! 叶南星的补丁曾经异化,那是她突破瓶颈,挣脱桎梏,修为晋升,起死回生的结果! 无垢道长的补丁也曾经异化过,那是他踏入仙门,焕然不凡,开启长生的结果! 而今,轮到蓝羽了! 这不是坏事! 陈义山稍稍安心了,但见那赤红色的烟雾渐渐弥漫了整间屋子,蓝羽的身子已经不可窥见,呻吟声也停止了,灼热的气浪四下溢漫,好似烈火焰息,在屋子里越积越浓,饶是以陈义山落齿阶段的修为,又有先天神力、天地灵气护体,也觉气闷难当,燥热不堪! 更兼烟熏雾缭,弄得他一双眼睛越来越酸涩痛痒,好似进了异物一样,泪流不止且难以睁开。 “仙长救我!!” 忽然一声惨叫,惊得陈义山浑身起栗! 怎么了?! 不是朝着好的方向进展的么?! “蓝羽?!” 没动静了…… 陈义山心下复又慌乱,也管不了许多了,他一闪身掠入那烟雾之中,凑到案前,努力睁开慧眼去看蓝羽,但见案上那原本小小的雀儿此时正缓缓生长,身子在膨胀,尾羽在变多,双腿在变长,翅膀在变大,连鸟喙也变得更加红润了些…… 这是—— 蜕变了么?! 只是蓝羽浑身上下发出一阵“哔哔啵啵”的骇人动静,如同烈火烧柴之音,又如骨头关节碎裂之声,听的陈义山心惊肉跳! 忽然间,“砰”的一声爆响,却是屋子的门窗被轰然炸开了! 屋里积累的热息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灼热而巨大的气浪掀动陈义山,使得他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门框上。 外面,叶南星、雨晴、百花仙子、竹熊精、兰生早已经听见动静,纷纷跑了过来: “掌教仙师,你怎么了?!” “小师祖,你的眼睛——” “啊,好热的气浪,正从屋子里弥漫出来!” “主人,你屋里失火了么?!” “那股红烟是——” 陈义山以手扶额,摁着眉骨,看了一眼麻衣,但见那补丁越来越亮了,毫无黯淡的迹象,他不禁又松了口气,蓝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相反,她的造化是真的要来了! 他待要与众人说话,突然听见一声啼鸣从屋子里传出,高亢而清越,和美如同仙音,直透云霄! 众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屋子里是什么东西在叫?! 陈义山也是十分惊愕,这是蓝羽的叫声吗? 跟从前有好大的不同啊! “小师祖,刚才这只竹熊精说蓝羽被撑死了,是真的么?”雨晴凑近了问道。 竹熊精急忙分辨道:“咱可没说!你少在主人跟前诬赖咱老莫!” “……” 陈义山懒得理会他们争吵,他闪身进屋,那赤色的烟雾已经渐渐变得稀薄,早已不那么烟熏火燎,折磨眼睛了。 他凝眸去看,但见一只两尺余高的大鸟立在窗前案上,浑身上下仍旧是漂亮至极的蓝色羽毛,又浓又密又长,原本长而尖的鸟喙现如今已变得微微弯曲,稍稍带钩,但颜色依旧鲜红发润,双足笔直而颀长,鸟尾从一色斑斓而成五色,抖开来,状若孔雀开屏,一双琥珀似的眸子里却各含双瞳,目色幽深,熠熠生辉…… 陈义山呆住了,这鸟好美,也好奇特啊! 他喃喃道:“是蓝羽么?你到底是鸟中何种族类?” 那鸟瞥了陈义山一眼,忽然间目中闪出一抹娇羞之色,“哗”的张开翅膀,冲他扇了一扇—— 陈义山正呆呆的看着,不及防备,被那翅膀打了个正着,骤觉一股极大的力量如海潮推波而来,拥着他一个趔趄便闪出了门去。 险些一屁股摔个仰八叉! 接着“砰”的一声响,门窗又重新紧闭。 众人都围了上来,叶南星关切的问道:“掌教仙师你怎么跌出来了?屋子里除了蓝羽,还有旁人么?” 陈义山站直了身子,狼狈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旁人,没有……” “肯定有!不然小师祖是怎么跌出来的?”雨晴撸着袖子发狠道:“连小师祖都敢打,我倒要看看,屋子里是谁在捣鬼!” 这丫头立时就要上前开门,进屋观瞧,却被陈义山一把扯住胳膊,拽了回来,道:“屋子里就只是蓝羽啊,你去干什么?” “我不信!” “你这丫头!连我都被她推了出来,你进去岂不是要讨打么?” “真的只是蓝羽么!?”雨晴难以置信道:“小师祖,那个小鸟有这么厉害么?!” 陈义山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笑道:“她现如今,已经不是只小鸟了。从前的雀儿羽翼丰满,势要翱于九天之上了……” 第391章 重明 陈义山在被蓝羽一翅扇出来的时候,便已经用慧眼看出了她的族类。 所谓羽翼丰满,翱于九天,绝非虚言! 只是竹熊精不服,偏要抬杠:“主人,那雀儿不是小鸟,还能是啥?难不成还会变成大雕?” “我看你才像个大雕!傻大雕!” 陈义山白了竹熊精一眼,道:“蓝羽的血脉原本未经异化,所以族类不显,而今她得了毒蜂子的妖力,以至蜕变,我才看出原来这小小的雀儿并非是寻常的鸟儿,也难怪我从未见过她这种模样的鸟。想从前,我在凤凰岭聚敛灵气,百鸟来朝,唯有她通了灵,可见不凡。” 雨晴急道:“小师祖,你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蓝羽到底是个什么鸟啊!她是在凤凰岭通灵的,难不成是只凤凰?” 众人一听“凤凰”二字,无不悚然动容。 百花仙子道:“蓝羽要是凤凰,那可就不得了啦!飞禽以凤凰为祖,走兽以麒麟为尊,论血脉高贵,还要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之上,那岂不是比洛神娘娘还厉害了?她要是脱化成人形,还不知道多好看呢。” 说完这话,百花仙子还特意瞥了一眼叶南星。 叶南星抿着小嘴不吭声。 兰生道:“如果小蓝羽真是凤凰种,那便说明仙长这府邸是无上尊贵处啊。毕竟凤凰不落寻常家,唯有仙府才来朝。” 雨晴道:“我们小师祖家本来就是仙府,毕竟有我师父叶仙娥,还有我这个小仙女呢。” 兰生笑道:“呵呵如今又多了一伙妖怪。” 竹熊精嘀咕道:“就那一丁点的小笨鸟还是只凤凰?那岂不是比咱老莫的血统还要高贵一撇撇?” 众人:“嘁” “好了好了,个个说的煞有介事,像真的一样。可谁告诉你们蓝羽是凤凰了?”陈义山哭笑不得,道:“即便血统高贵,也未必非得是凤凰嘛。上古异禽有名有类的还有数种,蓝羽便是其中之一,鸟名重明。” “重名鸟?!” 百花仙子又知道了,到底是她读书多,博古通今,当即兴奋道:“重明鸟,又名重睛鸟,是上古异禽品类之一,目生双瞳,力大无穷,鸣如凤吟,喜食玉膏,专一搏逐猛兽,传闻中是可以擒龙的!” “乖乖!嘶噢” 竹熊精倒抽一口冷气:“专一搏逐猛兽?!那岂不是专门针对咱老莫?!啧啧啧之前骂过她好几次笨鸟,她肯定要寻咱的麻烦了!” 雨晴安慰他道:“放心吧,她不会专门针对你的。” 竹熊精心中一喜,连忙问道:“快说说,为什么?” 雨晴道:“因为你不猛。” 竹熊精:“……” 陈义山道:“传闻未知真假,但是蓝羽异化之后的模样,确实是目生双瞳,而且一翅便将我从屋子里推了出来,可见力大无穷也是真的,她那声啼叫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过凤凰是怎么叫的,可蓝羽的啼声,如此清越高亢,直冲云霄,大概便类乎凤吟吧。喜食玉膏,那便是琼浆玉液,可巧我洛神姐姐宝库中便私藏的有,只是可以擒龙,这,这,总不至于她会和洛神姐姐成仇家吧?” “仙长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怎么会成仇家?” 一道清丽的嗓音忽然从屋内传出,众人愣了一愣,抬头看时,只见有个女子身披五彩羽衣,轻移莲步,款款降阶,满头蓝色秀发披背散落好似流水,一双妙目重瞳幽邃犹如深不见底,面色白皙如象牙似月华,一点红唇艳艳温润,两条细细的玉腿长的令人咋舌,更兼笔直无双,腰身纤细,上下曼妙,众人都已看呆,直到她走近陈义山身侧,都还在发痴。 这女子的美,非是洛神之艳美,也非叶南星之冷丽,既非雨晴之憨萌可爱,也非林美云之英气逼人,又非怀阳公主之国色天香,也非百花仙子之千娇百媚,无水夫人之荡,更无黄狐精之骚,不同于封夫人之柔,有别于清络之魅惑,亦非毒蜂子之妖娆……乃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一种神秘莫测的美! 她的这种美,望之不似在人间,甚至不似在六道之中。 盖因她是上古异禽品类,故有莫测之姿容…… “仙长,你疼不疼呀?”她跟陈义山面对面站着,伸手去揉捏他的胳膊,方才在屋中,一翅扇中此处,才把陈义山给弄出来的。 “不,不疼。”陈义山只觉双腿一软,瞬间便不敢看她了,面红耳赤道:“就是,就是,忽然有点麻……” 他心中暗叫“糟糕”,虽然知道她绝不是在蛊惑自己,可还是觉得莫名的怕! “一翅就碰的麻了么?”她偷笑道:“下次我力气小点。” “嗯嗯嗯”陈义山颤声说道:“你,你是蓝羽吧?” “我不是蓝羽是谁呀?”她眨巴着眼睛,双瞳显得更加深邃了:“仙长生气了么?” 陈义山不敢与她对视,深感自己会沦落进她那双奇异的眸子中,只是慌忙摇头:“没,没有生气!” “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可是要脱化人形了,仙长还在屋子里不出去,我怎么幻化衣裳呢?云姐说过,可不能在男人面前不穿衣服的,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这是羞羞的事情。” 陈义山:“……” “还麻么?我再给仙长揉揉。” “还有一点点。” “哪里?这里么?” “嗯嗯嗯” 他们两个耳鬓厮磨,倒是忘了一群人目瞪口呆,还在看着呢。 “哼!”雨晴突然忿忿的一跺脚,扭头就走。 叶南星不知怎么的,耳朵红赤赤的,道一声:“掌教仙师,弟子告辞!”拧腰去了。 百花仙子笑的极为勉强:“蓝羽,你,你变得可真好看啊。呃我突然有点累了呢,仙长,我去歇息了,有事唤我就好。” 兰生笑吟吟的,好似看透了一切。 唯有竹熊精,腆着大脸上前,谄媚的笑容挤了一脸,弄得比哭还难看:“蓝羽,饿不饿呀?熊哥给你捉蜂子吃吧。” 蓝羽脸色一变,娇声叱道:“憨熊你走开,我才不吃那种东西呢!” “哎呀,你少骗人啦!” 竹熊精完全无视兰生杀鸡抹脖子似的对他使眼色,只管自顾自的说道:“你吃毒蜂子差点撑死,以为咱老莫醉倒了没看见吗?咱早就醒啦!看见你那肚子大的跟憋了个鸟蛋似的,还翻着俩白眼,哈哈哈老吓人了!” 蓝羽“嘿”的一声,幽幽问道:“是么?” 竹熊精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嗯!” “砰!” 蓝羽一拳挥出,竹熊精“嗷”的一声不见了踪迹。 陈义山伸手擦了一把汗,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个寒噤,心中暗想:“老莫是哪句话惹到蓝羽了呢?” 忽听蓝羽问道:“仙长,你很热吗?” 陈义山筛糠似的摇头:“不不不热!还还还有点冷!” 蓝羽眉头一拧:“那仙长的额头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陈义山支支吾吾:“是是是,冷汗,对,冷汗!” 蓝羽满脸诧异:“呃” 陈义山灵机一动:“蓝羽,你真的不饿吗?真的不想吃点蜂子、蛾子什么的吗?” 蓝羽伸手一推陈义山,噘嘴道:“仙长你讨厌!” …… 片刻之后,陈府外墙下面。 陈义山和竹熊精并排坐在一堆。 竹熊精揉着胸口,看看陈义山:“主人,你怎么也飞出来了?” “没什么,我来找你。”陈义山幽幽的说道:“以后,离蓝羽远点,那丫头手黑,不,手重。” 竹熊精深以为然。 远处传来蓝羽清越的嗓音:“仙长,仙长,你在哪里呀?对不起,我又力气大啦!弄疼你了吧?我下次一定轻点!” 陈义山脸色一变,倒抽凉气,起身说道:“憨货,快跑!她来啦!” 第392章 换骨 陈府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蓝羽的血脉之力显现,以重明真身脱化人形,全复上古异禽之能,成为大妖! 而且她后来居上,若论实力之高,完全已经超越兰生、竹熊精、百花仙子三妖,也强于叶南星、雨晴二仙,一跃而居陈府诸能之首! 她这样的蜕变,当晚便使得陈义山麻衣之上的,那块隶属于她的补丁发生了异变! 鼎炉之中,青气很快便从四尺九寸漫溢至五尺一寸高低! 天地灵气汇聚于陈府,树上仙桃再生,硕大滚圆,挂满了枝头,刚刚开花的青梅,也结的硕果累累,香气溢满了后院! 兰生在夜里扎根于花圃之中,与素心腊梅、春兰相眠为伴,借天地灵气涌动之际,拼命吸收,也因缘际会,渐渐滋生出了仙根,可谓是获益良多! 叶南星、雨晴自不必说,她们苦等掌教仙师回来已经很久了,终于在这一夜,迎来了修炼良机。天地灵气浩浩荡荡的涌入陈府之后,她们师徒二人哪里还能睡得着?双双跑出屋子来,据亭修炼。 那百花仙子妖、仙两道同修,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她甚至是最早感受到灵气有所动静的那个人,早早便翩然于屋脊之上,赤脚悬空,伸开彩翼,享受着灵气的绵绵滋润…… 而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义山来说,他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盼望已久的,进阶“换骨”的时机! 窗口如风口,寝居如口袋,小小的屋子好像饕餮一样疯狂的吞噬着天地灵气! 陈义山端坐床头,捏诀闭目,凝神持重,对灵气是来者不拒,口、鼻、毛孔大开,丝丝缕缕的全都纳入体内—— 初时不显,渐渐的,陈义山亲耳听到自己那四肢百骸中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爆豆似的声音,继而感觉浑身骨头变得凝实沉重起来,顷刻之后,又觉得骨头开始变得软化轻盈,须臾间,又觉骨头变得纤细尖锐…… 待到后来,陈义山心中一动,睁眼凝视,但见自己双肩之上,长骨破肉而出,掌心间,短骨徐徐穿刺出来,又有指骨从指肚渗透而去,均是白森森不沾血不带肉,脱落在地上,看的他是不寒而栗! 这就是换骨吗? 很快便轮到了胸骨、肋骨,一根根都穿透出胸膛;接着是胫骨、踝骨,都从脚底而出,又有股骨从臀部外溢,最可怖的是连颅骨都脱离了头皮包裹,最终是脊柱透背滑落…… 陈义山眼睁睁看着自己浑身上下两百零六块骨头都像是活了一样,主动钻出了自己的躯干,还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形成了一具完整的“尸骸”! 而他本身,在失去了骨头的支撑之后,恍若一滩烂泥,瘫于床上,不能动弹,那情形,实在是惊心动魄! 所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当凡夫俗子的骨头全然离体,仙骨滋生便开始了漫长的过程。 陈义山开始觉得肉里发痒,继而生疼,随着灵气不断的钻入气孔,渗透血液,游走于肌肤内外,一根根仙骨也开始生长出来。 他既不能动弹,也无法酣睡过去,整个“换骨”阶段生生“折磨”他了一夜! 直到耳听鸡鸣五更,眼见天光破晓,他才慢慢的感受到了新生焕发的愉悦……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觉得困顿疲惫,眼睛又闭上了,呼吸绵绵酣畅,总算是睡着了。 梦中,仙骨似乎还在生长,躯干越来越充实,越来越坚韧,但整个身体却好似变得越来越轻了,轻的像是要主动飘起来一样,就连那普普通通的床榻,薄薄的被褥,在自己的感受中都变得柔软不着物,如同云朵一样…… 忽然间,陈义山觉得脸颊上有点痒,似乎有两根滑腻柔软的手指头在轻轻摩挲,从左颊到右颊,绕着他的下颌又滑到了他的额头上,最后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哦好舒服啊! 不多时,又有股幽香的温热气息在耳边缓缓吹动,陈义山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哆嗦,像是过电似的,麻酥酥的颤了几颤,啧啧啧简直不要太享受了! 这梦做的实在是舒坦! 不愧是换骨仙阶啊! 他长吁了一口气,浑身通泰的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太亮堂了,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嗯,有张脸近在眼前啊,是,是三个女人?! 哎呦?! 陈义山猛然挺身而起,惊怖的看着围坐在床头上的那个神秘的女人。 神秘女人还在笑:“仙长,你刚才的样子好好笑啊。为什么打了个寒噤,你很痒吗?” 方才感受到自己的脸被摩挲时,陈义山还以为是在做梦,没想到是真的有人在用指头刮自己的脸,还抚摸自己的胸膛,甚至吹自己的耳朵! 简直是太恐怖了! 他瞪着眼问道:“蓝羽,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蓝羽双手捧着下巴,嘟着嘴,做沉吟状:“我都进来了半个时辰啦!” “半个时辰?!” “是啊,地上有一具骸骨,我看了很长时间,数了数,一共有两百零六块呢。数完你还不醒,我就过来挠你痒痒……” “挠痒痒?!” “嗯,我挠你脚底板,你也不动;我又挠你咯吱窝,你还没有反应;然后我刮你脸,在你胸口上画圈圈,你还是睡的死死的;直到我在你耳朵边吹了几口气,你才打了几个激灵,然后睁开眼睛啦。看来,以后要是叫你起床,就得在你耳边吹气呀。” 天啊! 陈义山惊呆了。 居然还挠脚底板,挠咯吱窝?!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恼羞成怒:“你这丫头,怎么能趁人家睡着的时候偷摸进屋子里来?!男女有别,你不知道么?林美云没有教你么?你要是晚上睡觉,我偷偷溜进你屋里,坐到你床上,挠来挠去,摸来摸去的,还吹气,你觉得好吗?!” “呃” 蓝羽想了想,认真说道:“如果是别人敢这样的话,我就打死他!可如果是仙长的话,有什么不好的?仙长又不是坏人,又不会害我,干嘛觉得不好?” 陈义山:“……” 他只能安慰自己,蓝羽还小,还需要多多教育,嗯,眼下不值当跟她生气。 嗯,就是这样。 第393章 好色之徒 陈义山叮嘱蓝羽道:“今天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蓝羽委屈的撅起了嘴,道:“可是大家都起来了,果圃里仙桃结了一树,还有仙梅也满满的,花圃中又开了许多梅、兰,府里的人都在围观,我就想叫仙长也去看看嘛。” “唔”陈义山嘀咕道:“又结了仙桃么?那可是好事,连仙梅也生出来的话,大家就不用再为分仙果而争执了,梅花可以酿酒给兰生喝了。” 蓝羽没听陈义山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拿手往地上一指,道:“仙长,那些骸骨是谁的啊?你昨晚杀人了吗?血肉都去哪里了?不是你吃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吃人?!”陈义山出了一头冷汗,没好气道:“那骨头是我自己的。” “啊!?”蓝羽脸上变色,惊呼一声,然后就伸手去捏陈义山的胳膊,又揉他脑袋,嚷嚷道:“骨头还能趁你睡着的时候跑出来么?!那你没了骨头可怎么办啊?!” “嘘” 陈义山哭笑不得,连忙抓住蓝羽的手,不让她乱动,又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别大声嚷嚷。是这样的,因为修炼的缘故,那些骨头不中用了,是我主动把它们逼出体外的,然后又在体内重新长出来了一具完整的骨架……这件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可不要对旁人说出去,明白吗?” 这事说出去,旁人就知道了他的确切修为,以后便无法装的高深莫测了。 蓝羽大喜道:“是咱们两个的小秘密对不对?” 陈义山连连点头:“嗯嗯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要保密!” 蓝羽很是紧张兴奋,道:“那现在怎么办?万一别人进来可就看见了!” 陈义山道:“好说,先藏到我这床底下,等到今天晚上入夜之后,我再偷偷取出来,埋在地下就好了。” 蓝羽连忙道:“那仙长埋骨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陈义山笑道:“当然,当然,总要有个把风的嘛。” 蓝羽很是满意:“嗯嗯嗯” 两人正在筹谋入夜之后的“奸计”,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继而便是叶南星的声音响起:“掌教仙师,怎么还不起床?夫人给你做了早膳,让你多少尝尝,说你要是再不起来,就让我闯进去,掀你被窝啦!” 陈义山连忙应道:“起了,起了,你别进来,为师正在穿衣服呢!” “哦那你快点呀!” “好了,好了,这就完事!” 陈义山把那具凡骨摄入床底下,而后披衣起来,招呼蓝羽一起出去。 刚开门,他们就看见了叶南星惊愕的目光。 “你,你们两个——” 叶南星看看蓝羽,再看看陈义山,震惊的无以复加。 好哇! 不让我进来,原来是—— 哼哼! 好好的人你不要,偏偏去勾搭一只鸟?! 叶南星脸都涨红了! 陈义山一愣,随即便明白叶南星是误会自己了,连忙解释道:“她也是刚来,跟你一样,也是叫我起床的,昨夜可不在这里!” “弟子有说什么吗?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叶南星“呵”了一声,道:“刚来的话,那说明掌教仙师也是够快的。” 陈义山瞪眼道:“你什么意思?” 叶南星撇了撇嘴:“哼,自己明白就得了,非要弟子说出口么?” 陈义山:“……” 叶南星又看向蓝羽,道:“蓝羽,不是我要教训你,但身为最早进入陈府的人,我得提醒你,你小小年纪,这样是不好的。” 蓝羽得意洋洋道:“怎么不好?星姐,我跟仙长有了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你,你们——” 叶南星越发落实了陈义山跟蓝羽之间不干不净,忿忿说道:“原以为掌教仙师你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也是个——” 陈义山摆出一脸威严相:“南星,好好说话!为师也是个什么?” “是你要弟子说的啊,那弟子便直言相告了,掌教仙师你不过也是个好色之徒!连刚刚脱化为人形的鸟都不放过,无耻!哼!” 陈义山一个趔趄,差点歪倒,正要整顿语言教训叶南星,人家已经拧腰扭臀快步走了。 嘁 陈义山忿忿的扯了扯衣袖,哼哼道:“还算你跑得快,不然非教训你一顿不可!蓝羽啊,以后可不要学她们,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身为弟子,居然敢如此诋毁掌教仙师!我好色吗?简直是胡说八道!” 蓝羽道:“星姐没说错呢,云姐也说仙长是好色之徒呢。” 陈义山一怔,随即气冲冲道:“林美云也敢这么说?!开玩笑,我陈义山好谁的色了?!” 蓝羽道:“仙长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陈义山怒道:“都是你们污蔑我的,我怎么会清楚?!” 蓝羽叹息道:“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那仙长你可真是有够糊涂的啊。” 陈义山:“……” 用膳的时候,陈义山看见除了叶南星之外,雨晴和百花仙子也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连他亲娘都是一脸嫌弃的神情。 “这餐,没法用了。”陈义山愤愤的,指着叶南星:“是不是你又在背后说为师的坏话了?!” “算了算了。”陈夫人连忙劝慰道:“南星也是替你操心嘛。其实,蓝羽这么好看,也无所谓啦。是人是鸟,都行,母亲还是很开明的。” “噗!” 陈义山刚喝了一口汤,张嘴喷了对面而坐的竹熊精一脸。 “主人,对咱有意见便直说,咱又没说你好色。” “滚!” “是” “蓝羽,你把今早的事情给他们说一遍!” 陈义山拂袖而起:“我吃饱了。” 出了厅堂,陈义山迈步往外走去,心中想道:“家里一群女人,兰生不男不女,竹熊精又是个憨货,实在是没法待了。不如今天就去东海。嗯,过午不拜客,我现在就去嵩岳神域,看中岳老哥哥给我准备了一些什么礼物……” 刚走出陈府大门,陈义山就瞥见了个姑娘探头探脑的观望,两人四目相对,那姑娘闹了个俏脸通红,局蹙的低头抠手。 却是苍雪。 “是雪儿啊。”陈义山久不见这位青梅竹马的小妹,骤然遇上,也觉亲昵,笑问道:“你也不经常来府里玩了,怎么样?你和苍琅先生都还好吧?” “陈公子,我爷爷他,他快不行了,想要见见你。”苍雪眼圈一红,泪水早“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 陈义山吃了一惊:“雪儿你先莫哭,告诉我,苍琅先生怎么了?他本就是名医,年岁又不算太老,怎么会突然间就不行了呢?” 苍雪擦了擦眼睛,道:“我爷爷早年间尝百草寻良方,药毒入体太多,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义山上前扯住苍雪的手,道:“走,快带我去看看!” 苍雪心中一暖:“嗯” 第394章 药神 苍琅先生的身体确实是快要不行了。 陈义山到他家中以后,用慧眼只一望,便见苍琅先生的肩上幽灯闪烁,飘摇欲灭。 但是苍琅先生的精神尚算可以,看见陈义山过来,他还笑了: “早几日前,老夫就让雪儿去寻你,可是她回来说,总不见你在家。今天倒交了好运,碰上你了。总算是苍家积德,没让老夫带着遗憾而终啊。” 陈义山忙道:“晚辈前些日子确实不在家中,老先生恕罪。不过,以老先生目下这状况,并非是不可挽救。晚辈只须用些手段,灌注灵气——” “哎” 苍琅先生打断了陈义山的话头,勉力摆手,幽幽说道:“老夫知道你是大仙,要救我这等凡夫俗子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么?可是老夫终究不过红尘中的一枚俗子,生老病死该当循应人道规矩,所谓病入膏肓,毒侵脏器,岂有不死之理?为了苟延残喘而不顾医理,求仙人搭救,那我苍琅还算是个名医吗?别的凡夫俗子若是到了濒死之际,义山你也能一个个去救吗?我让雪儿叫你来,不是为了活命,休要小看了老夫!” 陈义山听的肃然起敬,躬身说道:“老先生大义,令晚辈惭愧!老先生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晚辈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苍琅先生道:“老夫确实有事求你,你也能办到的。想我们苍家世代为医,悬壶济世却个个短命!到了如今,苍家仅剩下雪儿一人了,老夫求你把她带走,让她跟在你的身边,修炼仙道。” 陈义山怔了怔,扭头看向苍雪。 苍雪已经泣不成声了。 陈义山问道:“雪儿,你我从小就在一处玩耍,最不见外的,我向来都是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畜生!”苍琅先生忽然激动的骂了一句。 陈义山愣道:“怎么了?老先生骂谁?” “老夫骂你!” 苍琅先生垂死病中惊坐起,忿忿然说道:“你这兔崽子,居然拿雪儿当亲妹妹看待,你不是畜生是什么?!” 陈义山顿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呐呐说道:“那,那晚辈应该怎么看待?难道拿雪儿当姐姐么?” “你简直是畜生不如!” 苍琅先生气的差点当场咽气,多亏苍雪上前给他揉了揉胸口,这才顺过一口气来。 “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义山低声问苍雪。 苍雪又气又羞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以前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来问我吗?!” 陈义山喃喃道:“我做出哪样的事情了?” “你还有脸说么?”苍琅先生“哼”了一声,道:“陈义山,你这个小兔崽子,别看你是大仙了,可老夫想骂你就骂你,你敢不服么?!” 陈义山摇头道:“不敢,晚辈当然服气,可就是想不明白啊。” “少装蒜!你就说,肯不肯带着苍雪修炼仙道?!” “呃晚辈正是要问雪儿她自己愿不愿意,她若是愿意,晚辈自然会帮她,若是雪儿不愿意,晚辈也会请母亲把她留在陈府,悉加照料,绝不会让她吃苦受罪。” “你能这么说,可见还算是个男人!” 苍琅先生道:“虽然老夫不喜欢你为人孟浪、好色,但也知道,你是个好人,肯为百姓出头,更何况,这世上男人鲜有不好色的,那也不算是你的大毛病——” “等等!”陈义山满腹委屈道:“老先生,怎么你也说晚辈好色?” “看!一个‘也’字用的好,足以表明不止老夫一人这样评价你吧!可见你陈义山艳名远播!” “不是,老先生,你说晚辈好色也就算了,艳名远播又是什么鬼?!” “少狡辩啦!” 苍琅先生叹息道:“义山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现在要说的话,你可要放在心上啊——色是刮骨钢刀,世上美人无数,纵然你是大仙,又能折腾几个?到头来不还是毁了你的身体?以前你轻薄雪儿,老夫拿拐杖敲你,你也别记恨老夫啦,谁让雪儿她痴呢?你放心吧,她是一万个愿意跟你修炼仙法的,不然,她可活不过你啊。” 话说到这里,苍琅先生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便不动了。 雪儿“哇”的一声恸哭起来,泪水“哗哗”如瓢泼大雨一般,陈义山见她衣襟全湿,连忙从自己怀里掏出一顶手帕给她擦拭。 雪儿刚刚接住,便听苍琅先生“呼”的一声出大气,道:“雪儿啊,爷爷还没死呢,你等会儿再举哀也不迟。” 陈义山:“……” 雪儿:“……” 没死你定什么格?! “老夫刚才只是咳嗽的太剧烈,歇一歇。” 雪儿便不哭了,擦完眼泪,把那手帕抖开来,想要折一折,可凝眸一看,突然间脸色大变,扭头便扔给了陈义山,嘴里还啐了一口,道:“你,你可真不要脸……” 陈义山接过那手帕一看,坏了! 这哪里是什么手帕! 拿错了! 把活春宫图拿出来给人家擦眼泪去了! 苍琅先生吹胡子瞪眼叫道:“义山啊,你呀你呀!你怎么大了大了就变成这样了!” 陈义山忙道:“老先生听晚辈解释!雪儿,这个不是我的东西,这个是——” 苍琅先生哪里肯听,不耐烦道:“好了,你先出去吧!老夫有话要单独对雪儿说。” 陈义山百口莫辩,郁闷的走出了屋子。 美了。 醉了。 自己的好色之名是落实了…… 只听屋内传出苍琅先生那低沉喑哑的嗓音:“雪儿,你也见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你还愿意追随他吗?” 接着便是苍雪声细如蚊的回应:“雪儿愿意。” 苍琅先生幽幽叹息:“唉……” 陈义山正在感慨,忽见一阵阴风掠起,早有城隍庙的赏善司公带着几个神吏滚落风头,朝着他纳首便拜:“小神等参见仙长!” 陈义山诧异道:“你们来苍家干什么?” 赏善司公道:“苍琅先生要寿终正寝了,小神等奉大城隍之命,特意来接他的魂魄去城隍庙。” 陈义山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既是你们赏善司过来,那便说明苍琅先生要有福报啊。” 赏善司公笑道:“正是!苍家四代行医,积累阴德甚是厚重,更兼苍琅先生不恤己身,济世救民,早在赏善簿上留有重名,死后该当封神的。大城隍交待说,先带苍琅先生去赏善司,而后托梦给太守大人,要太守大人上奏朝廷,请皇上敕令,为苍琅先生册造神名。” 陈义山心想:“太守大人还不是我爹么?他还没回来呢。”嘴上问道:“你们想要苍琅先生成个什么神祇?” 赏善司公答道:“听大城隍的意思是,颍川郡尚无药神坐镇,可单独为苍琅先生建造一座药神庙,请求朝廷敕封其为药神。” 陈义山笑了:“好,大城隍想的好!” 就在此时,屋中陡然传出一声雪儿的哀嚎…… 第395章 神域宝物 在陈义山算来,他归来的时日已久,陈泰清和无垢道长也早就该回到颍川郡了,可是到如今也迟迟未归,大概是被别的什么事情耽搁住了吧。 不过,京师中有首座坐镇,沿途中嵩岳山域、阳城县境内、洛水流域、颍水流域中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什么风险,陈义山倒也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苍琅先生的葬礼办的还是相当隆重的,由太守府的新任郡丞署理,外加府城中几个缙绅员外出资,陈夫人和邻里又有帮衬,根本不必苍雪操心。 送葬之时,来祭拜送往的人极多,几乎都是当年受过苍家医术恩泽的百姓,乌泱泱成千上万,把个场面围拢的水泄不通。 陈义山看在眼中,心想:“苍琅先生死后能得封神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大城隍早发了香词到京师首座那里,求为苍琅先生封神一事加以说明,不久便有御前金字牌急脚递快马来到颍川下达敕令,说朝廷已经议过,打算追赠苍琅为“护国妙手仁心义胆精诚大医公”,特准在颍川府城单独建庙立祠,追封为“药神”,享受四时祭拜! 而且,永平皇帝金口玉言特赐御联一封,上联“药不过颍川不香”,下联“医不拜苍琅不灵”,并由书圣王钟褚亲笔撰写,着京师能工巧匠雕刻为楹,待药神庙建好之后,可张挂在仪门两侧。 如此一来,就奠定了药王庙的格局,也彰显了药神苍琅的地位! 其职分之高,绝不在于郡府大城隍之下,既无上神限制,地域也不仅仅局限在于颍川一郡之内,天下百姓都可以供奉,更兼垄断医术一脉! 就那一句“药不过颍川不香”,不知得惹多少药材行当的从业者殷勤来拜,至于另外一句“医不拜苍琅不灵”,更是要使得天下医者都奉其为祖师爷了。 到底是四世阴德积累的不虚,生前悬壶济世的不错,才能在死后得享这样的荣光…… 那御前金字牌急脚递传达了皇命之后,又特意去见了太守府的新任郡丞以及郡别驾、郡从事、郡尉等文武官员,另外宣读了一封永平皇帝的密诏,说是在不日之内,怀阳公主就要随同陈泰清来到颍川郡了,但是此事万万不可张扬,怀阳公主的身份要对全郡百姓保密,庇护任务都须在暗中经营,且不必另外准备府邸给公主居住,公主来颍之后下榻于陈府即可…… 临了,那使者又告诉一众属官,这个密诏要告知陈义山陈仙长知道,具体事宜,等陈泰清回署之后,听他吩咐照办。 太守府的属官们个个心领神会,都觉领会到了其中深意——不用想了,皇帝大概是要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陈义山陈仙长了! 不然让陈泰清和怀阳公主一路同行干什么? 来到颍川郡之后,不另外独居专门的府邸却要下榻到陈府干什么? 密诏对陈义山不保密又是干什么? 目的昭然若揭嘛! 看不出来的怕不是傻子。 至于为什么此事要保密,为什么不可以对外泄露公主的身份……也不难理解,这是要保护公主的名声嘛。 毕竟,公主还没有正式择驸马成婚,就巴巴的住进了人家家里,传出去不是要惹出很多风言风语,非议皇室嘛。 啧啧啧太守大人这下可算是抱了条好粗的大腿啊,跟皇上做成了亲家,以后不得前途无量么! 真是老了老了反而开始发迹,典型的铁树开花,大器晚成啊! 一众文武官员都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要紧密无间的环绕在陈泰清身边,无条件的拥护陈泰清郡府太守的权威,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 陈义山在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倒是一阵错愕,更兼头疼,他心中暗暗的想:“怪不得父亲他们一直没有回来呢,原来是被这件事情给耽搁了。可是在京师的时候,我都已经明里暗里的拒绝过这门婚事了,那永平皇帝难道还不识趣,上赶着把公主送来家里,假借我父亲之手,逼婚于我吗?又或者是袁贞这损友另外出了什么坏点子吗?” 一时间,他也没什么好主意,索性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暗忖道:“如果到时候父母真的都以死相逼,要我娶怀阳公主,那也没奈何,娶就娶了,大丈夫何患失身?!” 可成亲这种事情,陈义山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再想想父亲总说自己年轻时是何等的强壮威武,等婚后却时不时的抱怨腿软腰疼精力不济,可见经营夫妻之道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陈义山对自己的未来很感不安。 趁着父亲没回来,怀阳公主没到府城,他去了一趟洛水。 洛神姐姐在水晶神棺中甚是安详的躺着,就好似是睡着的婴儿一般恬静。 陈义山让金童子去宝库中拿琼浆玉液以备去东海送礼,又让玉女清络离开,独自坐在棺旁,絮絮叨叨的跟他洛神姐姐说了两个时辰的话,他讲这些天的经历,也讲自己的烦恼,临了,轻轻抚棺,凝望了几眼之后,才不舍的离去。 离开洛神府之后,陈义山也没有即刻回家,折身又去了嵩岳神域。 中岳神君笑呵呵的迎来,道:“小老弟来的倒是巧了,老夫为你准备的礼物刚刚齐整,说是十件就是十件,一件不多,一件不少,都是我神界的异宝,凡间难寻之物。” 陈义山慌忙拜道:“老哥哥费心费力,耗神耗物,小弟实在是难以报答!” 中岳神君道:“你暂且不要客气,先听听老夫为你准备的十件礼物都是什么吧。这第一件,乃是地底琼香;第二件,乃是金花玉萼树;第三件,乃是九凤丹霞衣;第四件,则是八宝紫霓墩;第五件,乃是千花碧玉盆;第六件,便是你曾经吃过的嵩岳神域所生神桃,共有一篮;第七件,是我亲手所炼制的神丹一壶;第八件,则是神域中所采紫芝一枚;第九件,是我这神域凝水潭中所长的碧藕一筐;第十件,是我昔年所得瑶草一株。都是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算那东海龙宫里奇珍异宝无数,他东海老龙见多识广,你送这些礼物去也不显得寒碜。” 陈义山感激不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中岳神君却浑不在意,左手从腰上解下一条小小的口袋,右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都递向陈义山,说道:“你也休要跟老夫客气,十件礼物都在这袋子里了,你带回去便是。与那东岳神君的书信,老夫也写好了,你贴身装着,不要遗失就好。” 陈义山慌忙接下,把书信收好,又看那袋子,只见比荷包也大不了许多,无非是能装个鸡鸭什么的,掂在手中也不觉沉重,怎么那十件礼物都在其中了? 中岳神君见他模样古怪,便知道他的心思,当即笑道:“你以为这袋子是普通的蛇皮口袋么?这是乾坤袋,可容万物!别说是十件礼物了,就是大山,也能装的进去!老夫瞧你身上没什么能容物的宝贝,特意送你一件,收着吧。” 陈义山又惊又喜,慌忙拒绝道:“老哥哥送小弟这样珍重的十件宝物,小弟已经是生受不起,难以报答了,再送乾坤袋,何以敢当!?” 中岳神君道:“你拿着吧!这样的袋子,老夫手中不止一条,你当是个宝,老夫还不夹在眼里呢。去吧,去吧。知道你有事,老夫今天就不多留你了。” 陈义山知道中岳神君把乾坤袋说的一文不值,无非是让自己无负担,无压力的收下那些东西,当即感动的眼中含泪,也知道再多说就是矫情了,挥挥手,告辞而去。 第396章 修行短处 乾坤袋确实是个宝物,回府之后,陈义山打开来,便见内中彩光缭绕,瑞气氤氲,伸手一掏,十件礼物果然一件不少,全拿出来,整整码放了一个屋子! 可只要是放进乾坤袋内,就完全不显山不露水了。 那么多的东西盛敛进去,袋子分毫没有变化,直是神奇无比! 陈义山欢喜不尽,终日都把那乾坤袋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雨晴为此非议道:“小师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个破袋子,天天挂在腰上,活脱脱像个拾荒的叫花子……” 叶南星连夜给陈义山缝制了一个褡裢,百花仙子也造出了一个荷包,先后送去给陈义山,弄得陈义山莫名其妙:“都搞什么玄虚呢?” 他用神谕术发了一道香词给南岳神君,说道自己这边礼物已经备齐,不日就要去东海,请南岳神君早做准备,同时又说了黑山山神的事情,求衡岳帮忙,为之谋个好差事。 南岳神君很快回讯,说他那边也都万事俱备,只等着陈义山通知何时动身了。 至于黑山山神的事情,倒也简单,他南岳孤崖之上,还缺少个巡山神官,就让那黑山山神充当吧。 陈义山见自己麻衣上那块代表着黑山山神以及远六家庄土地神的补丁从晦暗变得明亮起来,便知道南岳神君没有虚与委蛇,是真的委老黑以重任了。 这倒也是陈义山的一个试探,若是连这种事情南岳神君都不愿意帮忙,那么去东海一行,可就万万不能邀对方同去了。 至于具体何时前往东海,陈义山是打算等陈泰清、无垢道长一行回来之后再说,到那时候,苍琅先生的头七也算过了,神庙大概也会落成,他交待的妥善安置雪儿一事也能办好,全无后顾之忧后,自可东行。 这期间的闲暇时间,陈义山当然是不会浪费的,他打算用来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 他目下的境界已到了换骨阶段,距离脱胎只剩下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之遥尚需气海鼎炉再积九寸高的青芒,也就是说还须结下九个善缘,当然,若是补丁有所异化,那青芒的累积速度自然会变得更快,可无论如何,进阶脱胎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轻易成功的。 他盘算起来,自己所掌控的法与术其实不算少了,天罡雷与地煞火都是一等一的杀伐之术;奔雷身与石遁又是一等一的闪转腾挪以及位移逃遁之术;神谕术可供传讯,钉魂术、封镇术、摄空术都是效力非凡的控制之术,加持术可供强化效力;御器术下,玄英灵剑可做远程攻击之利器;先天神力灌注之后,乌月钵便成破防之至宝;慧眼窥视之下无秘密,麻衣长袍隐秘修为又可护身…… 算下来,自己所学所有已经近乎完美了,但仍有短处。 第一个短处便是力气太小,如蓝羽那等巨力,一巴掌呼飞,他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就连竹熊精的力量,陈义山自忖也难及。 第二个短处是没有大杀器,玄英灵剑遇强就疲软,刺不透老金鱼的鳞,砍不动颤修的身,劈不动江神的甲,遇上南岳神君,一拂袖就没了影,无论怎么加持都难以对抗大能,实在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至于乌月钵,能破对头法器,也能抛出去箍住敌人脑袋,但到底不能一击毙命,就像颤修的飞钱,一发打落一神;吕方的仙藤,捆住了就是个死;南岳神君的赶山鞭,一鞭子能打死一大片,至于那天南离火罩,就更厉害了,被它困住的下场就是一滩脓水……太令人眼馋。 第三个短处是飞速太慢。 近距离的进袭退避,陈义山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可以用奔雷术来弥补,可是远距离的致胜,便无术可用了。 石遁仙术需要先决条件,偷袭或能偶有奇效,但正面对抗时,就鲜有用处了。这在他与毒蜂子邪神一战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使得他纵有地煞火天克毒蜂也难以取胜。 他如果有吕方那样的仙藤在手,或者南岳神君的赶山鞭、天南离火罩在手,又或者是有百花仙子的飞速时,对付毒蜂子这种恃器行凶的邪神就可以可以进退有据了。 大杀器想要也不可得,那都是人家花费了几百甚至上千年才辛苦祭炼出来的,而百花仙子之所以那样快,又多得益于天赋使然,毕竟仙子身有彩翼,陈义山却浑身无羽,单靠凭虚御风,如何比得过? 他暗暗的想,不要说跟百花仙子相比了,单论飞行之快,就是跟蓝羽比,也比不过,甚至还不及金童子。 毕竟,呼风唤雨,飞空潜水也是蛟龙一族的天赋。 天赋不足,从后天弥补,陈义山早想到了弥补之法,那便是五行遁术。 这也是他从原六家庄土地神,也即现如今的德化县城隍那里借走《土遁纪要》的原因。 在他的盘算中,若是能学会土遁神通,便能弥补他自身在远距离上“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了。 如“缩地成寸术”施展开来,百尺瞬间成寸地,那是何等之速?! “咫尺天涯术”施展起来,眼前立成百丈远,那又是何等之快? 若是遇上强敌,有石头的地方用石遁仙术,无石之土便施展个“地行术”缩入地下逃窜,那又是何等之妙? 不说学会了,就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很开心。 于是,陈义山吩咐由叶南星全权代表自己,传授诸妖仙法入门之要,让诸能自去修炼,而他自己则躲进寝居小屋内,废寝忘食的翻看《土遁纪要》。 叶南星也乐得在诸妖面前树立下陈氏门中老大姐的风范,虽然陈义山特意交待了,诸能不是他正规收入云梦的弟子,所以不叙辈分,与叶南星可以以兄弟姐妹相称,但叶南星拿捏的仍旧是师父架子。 这一点深得雨晴的拥护,毕竟,她是陈义山的徒孙辈,百花仙子、蓝羽、竹熊精、兰生等却都后来居上,辈分竟然跟叶南星一样,算来算去,还是她最“低人一等”,这如何能接受得了? 第397章 土遁纪要 陈义山研看《土遁纪要》良久,知道要学会其中的法术须得以神力为根基,仅靠灵气仙力是无法施展的。 他体内本来就没有香火愿力,可好在有先天神力,这种先天元炁比之香火愿力所凝聚的神力更加精纯,更加厚重,修炼土遁已完全可以胜任! …… 这一日,叶南星端坐在后花园凉亭中,侃侃而谈,讲述修仙入门的一些基本法,只说的天花乱坠,闻者欢喜。 雨晴骄傲的侍立在她师父左右,心想:“你们虽然不叫我师姐,可实际上都是我的晚辈!” 百花仙子和蓝羽坐在前头蒲团上,兰生坐在中间蒲团上,大家伙都听的津津有味,十分认真,唯独竹熊精个头太高,只能坐在最后头,加之他屁股太大,蒲团太小,坐上去反而不舒服,于是便只好席地。 这憨货生性好吃贪睡,听不多时,就低头犯困,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突然间,竹熊精觉得自己大腿根处如被针扎锥刺了一样,疼的他惨声尖叫,睁开眼看时,却见是陈义山的脑袋在眼前一晃而逝,缩进土里去了。 “放肆!” 叶南星瞪着一双妙目,把鞭子递给了雨晴,道:“我正讲的仔细,大家伙也都听的认真,唯独竹熊精捣乱,大呼大叫,实是可恶!雨晴,你去打他手心十鞭,以示惩戒!” “是!” 雨晴手持短鞭,笑嘻嘻的冲竹熊精走了过去。 竹熊精大叫冤枉:“屈啊!方才是主人掐咱老莫的大腿,疼了才叫唤的!” 叶南星冷笑道:“好你个竹熊精,掌教仙师在自己屋中修炼,不许旁人打搅,什么时候过来掐你大腿了?分明是你自己睡着了做白日梦,而且还做了个噩梦,因此才惊厥叫唤的!又是睡觉又叫唤,这是错上加错,雨晴,打他二十鞭!” “是!” 百花仙子和蓝羽都掩嘴偷笑,兰生也冲竹熊精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竹熊精嚷嚷道:“真是冤枉!就是主人掐的,咱看的明明白白!他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掐了咱一把大腿后,又缩进进土里去了!这个神通咱是认识的,叫做土遁中的地行术啊!” “这憨货又胡说八道了!” 叶南星哪里肯信,喝道:“土遁神通是神道修为,掌教仙师是仙家,没有神力怎么可能会土遁?!你这厮,不但在我课上睡觉,外加大喊大叫,还敢扯谎,甚至嫁祸掌教仙师,简直是惫赖成性,不可理喻!雨晴,打他四十鞭!” “是!” 雨晴眼里都兴奋的冒出小星星了,她可是最喜欢鞭挞这种事情了。 竹熊精叫道:“冤枉啊,不信咱给你看看大腿根,是真的——” 他一边起身,一边准备去脱裤子,惊得百花仙子、蓝羽一哄而散,叶南星和雨晴也都落荒而逃。 唯有府中一霸阿彩迎难而上,带着一帮健妇,手持大棒,兴冲冲的赶来:“敢在陈府耍流氓?!给我打!” 竹熊精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呢,兰生在旁边低声说道:“莫兄,别脱裤子!她们以为你耍流氓呢!” 竹熊精刚一愣,阿彩已经叫道:“把他给我按住!裤子扒下来打烂屁股!” 竹熊精哭了:“咱到底是脱还是不脱啊……” 又一日,无聊的蓝羽正在果圃中认真的数那仙梅有多少,忽然间觉得身后有点异样,猛回首,却见是陈义山满脸激动的站在她背后,两眼放光道:“炼成了!练成了……” 蓝羽轻抚胸口,嗔怪道:“吓死我了,仙长你讨厌!”纤纤素手轻轻推将出来,在陈义山额头上只一点,陈义山便“嗷”的一声,飞出了墙外。 雨晴正蹲在墙下头偷吃糕点,猛然看见小师祖从天而降,吓得差点噎死,翻着白眼连连咳嗽道:“我,咳咳!再,再也不敢偷吃东西啦!咳咳!小师祖你,咳咳!千万别,咳咳!别告诉师父!” 陈义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喃喃说道:“长了个记性,千万不能在蓝羽跟前施展缩地成寸术啊,只能对他施展咫尺天涯!哎?雨晴你怎么在这里?!不许把本师祖摔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小师祖是摔出来的?哦呵呵呵” …… 又又一日,百花仙子正在屋子里洗脚,突然间看见一个人从自己床底下猥猥琐琐的爬了出来。 百花仙子吓得一脚踢翻洗脚盆,把那人洒了个浑身湿透,定睛看时,才发现是陈义山。 “仙长你这是——” 陈义山一边擦脸,一边讪笑道:“抱歉仙子,我走错地方了,不,不是故意的……”然后夺门而出。 继而是叶南星,睡梦中骤然惊醒,突然看见陈义山蹑手蹑脚的准备从自己屋里溜走,惹得她心神大乱,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骂掌教仙师流氓,还是喊他回来。 …… 陈义山开始第二十遍翻看《土遁纪要》了,他有些焦躁的反省着:“怎么这地行术这么难呢?总是摸错地方啊!要去果圃,却到了竹熊精的屁股下头!要去外门,却到了百花仙子的床底下!要去前院,结果到了南星的屋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这一日,府中女人们闲坐聊天,蓝羽心有余悸的跟百花仙子、叶南星、陈夫人、雨晴讲述那惊魂的一幕:“我正在数梅子呢,仙长就偷偷摸摸的过来了,而且还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背后,我一扭头,就看见他双眼放光,一脸古怪的笑,真是吓死人啦!” 百花仙子倒抽一口冷气:“我还以为仙长只有对我是这样呢!昨天夜里我在洗脚,仙长从我床底下爬了出来!” “哗!”雨晴惊愕道:“小师祖怎么可以这么变态?!哦我想起来了,昨天他突然从天而降,落到我跟前,不怀好意的盯着人家一直看!那时候四周只有我们两个,现在想想,好后怕啊啊啊啊!” 叶南星玉面通红,暗暗羞恼,忖道:“掌教仙师简直是太丢人了!太无耻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对我一个人起坏心思呢,没想到,他居然打所有人的主意!” 兰生沉吟道:“你们这么一说的话——” 众美脸上齐齐变色:“兰生,仙长连你也不放过么!?” 兰生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毕竟,我每日饮酒,夜里是要在花圃中扎根化形睡觉的。仙长应该不会来采花的。” 众美稍稍松了一口气:“哦那你刚才要说什么?” 兰生道:“我是想对夫人说,一定要约束一下仙长啊。这样下去的话,可是不大好啊。” 陈夫人一脸愁容:“我儿已经色成这个样子了吗?唉……” (兰生:哎?女人们闲坐聊天,我为什么会在场?呵呵呵哒莫名其妙!) 第398章 公主入府 陈泰清、无垢道长、林美云一行人总算是回来了。 陈泰清是真正的荣归故里,不但实受了太守一职,而且还多了个爵位——赐封颍川伯。 朝廷还特拨了一队羽林卫随行护送,沿途虽然不歇,但是所经郡县,都有地方官员出城迎拜,暗中更有得了首座神谕嘱咐的城隍神们护持,就此平平安安的返还到府城。 前哨早就先一步回来,飞马报知了太守府的属官们,让他们洒扫庭除,准备依仗、车驾以候迎驾,陈府当然也得了消息。 陈夫人嘴上虽然抱怨陈泰清乐不思蜀,嘟囔着:“他爱回来不回来,就好像谁特别稀罕他似的……”可是清晨仍旧起来的早早的,叫丫鬟来帮她化最美的妆容,穿最艳的衣裳,浑身上下抹的香喷喷,新娘子一样的等着丈夫回来。 只可惜,她不能抛头露面出府出城去,只能在家里巴巴的干坐,也不知道陈泰清几时进门。 陈义山是出城迎候的,但是他与亲娘的重视态度截然相反,他没有那么兴奋,因为他知道,亲爹是回来了,可还带着一个大麻烦呢。 太守府属官们见了陈义山之后先是恭贺一番,他也只漫不经心的回应两句敷衍的话,人越多他越不安,最怕的就是亲爹当众宣布婚事,那样的话,可就不好拒绝了。 违抗皇命,还当众打亲爹的脸,怎么想都是要亲手断送老子爹的大好仕途,朝忤逆不孝的绝路上走。 好在,陈义山害怕的一幕并没有发生,陈泰清一行人到了之后,只是对阖府属官宣读了自己的正式委命状,另外又念了些永平皇帝所写的勉励太守府属官们的话,都是老生常谈之语,没有什么推陈出新的话,总之就是好好干,好好跟陈泰清干就行了…… 宣读完诏命,陈泰清拿眼往人群中一瞄,伸手便揪住了儿子的耳朵,没好气的骂道:“小兔崽子,不管老子的死活,一个人就跑回来了,是何居心?!” 陈义山连连求饶道:“儿子给无垢道长留了话,让他转告父亲大人的,实在是家中有急事,等不得父亲啊。” “算你有理!跟为父先去太守府衙,我有事要对你说!” “是是是” 陈义山心中暗叫侥幸:“幸好没有当众宣布,这就有了斡旋的余地啊。” 郡丞、郡尉、郡别驾、郡从事、郡主薄等一应文武属官还期盼着一睹怀阳公主的国色天香容貌,但是这位皇室的掌上明珠根本就没有露面,只乘着一顶小轿,在无垢道长和林美云等人的护送下,悄悄的进了陈府。 陈夫人左等右盼,终于看见有顶轿子进门,当下也不顾矜持了,快步上前,待要一把扯开那轿帘子,却被无垢道长挺身拦住,挤眉努嘴使眼色道:“夫人不可唐突了贵人。” 陈夫人柳眉一挑,杏眼圆睁,叱道:“他在外面再金贵,进了这个门也得归我管!怎么?从京师回来的,架子就大了么?还坐轿子进府,德性!” 正发狠,轿帘子掀开,走出来个绝色少女,明眸皓齿,玉面桃腮,浑身上下贵气逼人,目波流转难掩无限风流,惊得那陈夫人连连后退两步,怔了半天,突然哭将起来:“天杀的陈泰清!我就知道男人一升官发财就准定变坏,果然从外头混了个女人回来啊!呜呜呜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啊!呜呜呜还有你这个小女子,也是个不晓事的,你才多大年纪啊,就敢插足我们老两口?!啊啊啊小狐狸精,老娘跟你拼了!” 陈夫人张牙舞爪的上去要挠人,吓得怀阳公主又跌坐回了轿子里,旁边闪出林美云一把抱住陈夫人,劝慰道:“夫人息怒,你误会了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夫人拧眉怒视林美云:“好呀,这儿还有个狐狸精呢!你是个通房丫头吧?!老娘先拿下你!” 林美云愣在那里:“我是个通房丫头?” 倒是站在后头准备迎候家主的诸能中闪出来一个蓝羽,她是认得林美云的,连忙上前喊了一声:“夫人,那是云姐呀!” 陈夫人怒道:“我管她什么云姐风姐的——” “她是仙长的弟子呀!” “哎?弟子?义山的弟子?” 陈夫人错愕之余,这才稍稍恢复了冷静。 怀阳公主都吓傻了。 这是什么家庭?! 狼窝吧! 后头那几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又都是谁呀? 哇把自己都比下去了,一个个都好好看啊! 林美云认不出脱化为人形的蓝羽,但是却被她的惊世容颜所震动,呐呐道:“你认得我吗?怎么叫我云姐?” “我是蓝羽呀!咯咯咯我的道行大进了,能变成人啦!” “呀!你是蓝羽?!” “是呀是呀!” “啊啊啊啊你太美了,我方才都不敢看你!” “是吧?嘻嘻嘻” 无垢道长在旁边躬身站着,低声给陈夫人说道:“夫人,这位贵人可是当今皇帝的第一掌上明珠,宠压内苑的怀阳公主啊。皇帝原本是看上了陈仙长,要把公主许配给仙长为妻的——” “什么?!” 陈夫人回嗔作喜,惊呼了起来:“这,这原来是我的儿媳?!哈!哈哈哈弄错啦,弄错啦!我就说陈泰清那厮纵然是有贼心也不敢有贼胆的。啧啧啧我儿子要当驸马了?这公主,这公主也太好看了,够当我儿媳了!可是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这天大的消息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提前传回来,我可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啊。对了,怎么也没有个婚典什么的,你们就这样干把公主送进府里来了?这皇上也太心急了吧。” 一番话说得怀阳公主玉面通红,心道:“我倒是真心急嫁进你们家来,可是你儿子不急啊。” 无垢道长有心解释,都插不上嘴。 叶南星、雨晴、百花仙子在后面听的是个个脸上含忿。 雨晴嘀咕道:“我家小师祖是个仙人,怎么会娶凡间女子为妻?难道公主还能比得上仙女?” 怀阳公主本就是个骄傲性子,听见这话,登时从轿子里出来,戟指一伸,指着雨晴道:“你喊陈仙长为小师祖么?” 雨晴仰着脸道:“怎么?我是他宠的不行的云梦小仙女!” 怀阳公主“嗤”的冷笑,道:“那你以后可得在我面前规矩点!” 雨晴怒道:“凭什么?!是公主就了不起么?我师父当年入京师,你爹可恭敬着呢!你算什么?” “公主不算什么,可我是陈仙长的弟子呀。”怀阳公主傲然说道:“跟你一样,我以后也会是他宠的不行的小仙女!” “什么?!弟子?!”陈夫人愣住了:“不是说儿媳妇吗?” 家里一群妖魔鬼怪,个个千娇百媚,都把儿子给馋的变态了,而今好不容易来个正常人,居然也要修仙?好好的儿媳妇不当,偏偏要往那邪路上走? “呃”无垢道长终于能插上嘴了,道:“公主确实是来拜仙长为师的,对了,还有林女侠,也舍了朝廷功名,弃了江湖侠名,要来追随仙长修行。” 府中诸美一时愣住,这,这竞争对手也太多了些吧。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门子飞来报道:“夫人,外面苍雪姑娘求见,说是来找公子。公子答应过的,要带她修仙呢!” 陈夫人只感觉一阵天昏地暗:“天啊!造孽啊!!!” 第399章 各怀鬼胎 就在阖府闹腾的时候,陈泰清、陈义山父子二人回来了。 陈义山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只因他老子爹带回来的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对怀阳公主一事,须在成婚和收徒两个抉择之中挑选一个。 这是永平皇帝推让之后的意思,也是他陈泰清无可奈何妥协之后的意思。 毕竟陈义山是仙人,不是凡人,纵然是君、父,都无法用世俗间的繁文缛节来约束他。 但陈泰清仍旧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不修仙的他万分期待家族中能出现个当朝驸马,以此荣华富贵来光宗耀祖,所以他循循善诱道:“儿啊,当一个国色天香的公主站到你面前的时候,是成为她的丈夫还是成为她的师父,还需要考虑吗?” 陈义山摇头道:“当然不需要。” 陈泰清欣慰的笑了:“是啊,但凡是个正经的男子汉,都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陈义山郑重表态:“我当然愿意当她的父亲——啊不是,当她的师父了!” 陈泰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愣了半天,叹息良久,十分忧郁道:“我儿子果然不是个正经男人。” …… 回府的路上,陈泰清还在为自家传宗接代的事情而心烦意乱,对儿子在某方面是不是存在一些问题而保持犹疑态度,可是当他进了自家大门之后,尤其是在走到后院之后,看见以凉亭为中心,以花圃、果圃为阵地,林林总总站着一群花红柳绿的年轻女子—— 身披五彩羽衣的蓝羽、霓裳云袖不着鞋袜的百花仙子、青衣似水拂尘如血的叶南星、兰衫粉裙环佩玎珰的刘雨晴、珠光宝气遍体绮罗的怀阳公主、短打劲装悬配宝剑的林美云、束发缠额医袍胜雪的苍雪、长发垂髫呃,这个不是女子,是兰生…… 陈泰清瞬间就释然了: “是啊,不是儿子有问题,是他的选择太多了哇!” “别说儿子还年轻,没有什么经验,就连身经百战、做为堂堂太守的本大人,也看花眼了呀!” “唉真是命苦啊,当初为什么就只有孩儿他娘一个女人在老夫眼前晃荡,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哎?怎么好像有个半老徐娘混进来了?” 陈太守正在感慨万千,忽有两根白嫩的手指头悄然伸到他的耳后,一把拧死:“老东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嗯?!” “哎呀呀呀疼疼疼!” 陈太守泪眼婆娑中认出那半老徐娘正是自己的妻子,此时满脸杀气的盯着他! 陈泰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嗫嚅道:“夫人啊,为夫好歹是一家之主,又刚刚升官,当着这么多人在,稍微留些情面吧?” 陈夫人喝道:“你主外,我主内,进了府,就是我说了算,你跟我论一家之主呢?” 陈泰清讪笑道:“为夫错了错了错了!” “错了?”陈夫人冷笑连连:“呵呵哒敢问夫君,为妻今日的妆容如何呀?” 陈泰清抚掌赞叹道:“哎呀,简直是美不胜收!” 陈夫人又问:“为妻此时的衣着又如何?” 陈泰清连连叹息:“哎呀呀!得体且端庄大气!” “那你一回来拿眼往哪儿瞟呢?!”陈夫人杏眼圆睁,大骂道:“老色痞,瞪着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扫来扫去,怎么,敢打你儿媳们的主意?!还说怎么有个半老徐娘混进来了?谁是半老徐娘啊!?” 其实陈夫人已经很美了,只可惜真不该跟那一帮仙女、妖精站在一起的。 放在陈府的丫鬟堆里,便数她第一! 陈泰清为了保命,赶紧狡辩:“夫人休要胡说!我陈泰清是何等样人?早一眼认出你啦,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夫人你不懂幽默,哈哈哈哈你先松开手好不好?” “偏不松开!天杀的,进了京就不想回来了是吧?日日宿醉,夜夜笙歌,忘乎所以了吧?儿子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你才进家,你安的是什么心?!” “哎呀,我就知道那小兔崽子准定要说老子的坏话!这全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哇!夫人,我劝你放手啊,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啧啧啧真是升官了,也长本事了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 陈夫人一声狞笑,松开了手,陈泰清刚刚心中一喜,就觉头发被人给薅住了! 眼泪,再次不争气的从脸颊上淌下来。 在被温良恭俭让的妻子拖进堂屋的那一瞬间,陈泰清顿悟了:到底还是我儿子精明啊,不成婚才是最好的抉择呀! …… 陈义山装作没看见自己亲爹被亲娘“胁迫”进屋,见死不救的避开了目光,可府中处处是人间炼狱,他的脑袋已经快要炸裂开来了。 院子里除了竹熊精和无垢道长比较乖巧,相对无言之外,其余的人,包括兰生在内,都在扎堆说话。 林美云好歹算是跟蓝羽认识,能聊上几句是正常的,苍雪本来也跟叶南星、雨晴相熟,聚在一起闲话也不突兀,可那怀阳公主明明是谁都不认识的,怎么也说的那么开心,笑的那么肆无忌惮?! “云姐,你说的对,我们这几天都发现了,仙长真的是特别坏呢!那一天,他偷偷摸摸跑到我身后,想要抱我,讨厌死了!” “是么?从背后猥亵么,太无耻了!以前还没有这么明显的呢。” “公主,你真要拜入我们小师祖门下么?我可告诉你,小师祖坏得很,经常半夜溜进女弟子的房中!” “啊!?还有这种好——可怕的事情?!” “哼哼不信你问我师父。” “只溜进房中也没什么呢,陈公子对我做过更可怕的事情!被我爷爷拿拐杖好一顿乱敲呢!” “居然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我以为仙长从我床底下钻出来就够吓人了,雪儿你快说来听听!” “……” 这一众女子围在一起交流心得体会,把陈义山说的是十恶不赦,恶贯满盈,好似淫魔再生,色鬼转世,对于她们的遭遇,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连竹熊精都几乎忍不住要掺和其中,讲一讲那天突然从地下伸出来的黑手,以及在他大腿根处掐下的那销魂一痛! 真不知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所以说啊公主,为了你自己好,还是不要拜到我们云梦门下了,真的,小师祖坏透了。”雨晴一脸怅然。 “雪儿,我当初追随掌教仙师的时候,还年轻,一时没有看透他的嘴脸,直到现在蓦然发觉他是那样的人之后,已经晚了。由我和雨晴吃亏就算了,你不能再牵连进来了。”叶南星满目忧郁。 “美云妹妹是吧?真的,仙长是个无药可救的人,我和蓝羽都深受其害,你为什么还要往火坑里跳呢?快意江湖多好啊。”百花仙子如是说道。 怀阳公主笑了:“小雨晴,你喜欢吃喝玩乐对吧。既然仙长那么坏,要不你跟我走吧,去京师,我带你进宫,保证你天天有吃不完的点心,耍不完的玩意儿。” 苍雪也笑了:“叶仙娥,我记得你只跟了公子几个月吧?我跟公子可是青梅竹马呢,爷爷去世前也已经把我托付给公子了,吃亏就吃吧,毕竟,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林美云更是笑的古怪,她不说话,心中却暗暗不屑:“一群妖魔鬼怪,却个个装模作样,都不是傻子,睁眼骗人却说得跟真的一样。仙长若果真那么坏,你们不早走了?嘁” 第400章 眼见诸美各怀鬼胎,尽说自己的坏处恶习,陈义山那是再也忍不住了,喝一声:“都闭嘴!” 众女立刻惶遽,纷纷噤声,冲他看去。 陈义山指着雨晴先骂:“小丫头片子,你那天偷吃点心,被我撞见,我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居然到处毁谤我,说我从天而降,意图对你不轨?嗯?!我要是意图对你不轨,还用等到今天!?在云梦山你怎么说的?贪吃贪睡贪玩,胖死你得了!” 雨晴俏脸登时涨红:“小师祖,你你你的嘴也太毒了吧!” “嘴毒?脚更毒呢!今晚给我打水洗脚!” 雨晴刚要反驳,突然心中一喜,不再说话了。 “还有你蓝羽!” 陈义山扭头又训斥蓝羽,道:“那天你数仙梅,我突然到你身后,那是因为我在修炼一种新的术法,虽百尺之距也能转瞬即至,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偷偷摸摸,还意图猥亵你后身了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尽被她们带坏!我看迟早要把你的小嘴给缝上!这么能叨叨,把我那条钻地钻烂的裤子补好!” 蓝羽羞愤交加:“仙长,你你,你讨厌!” 陈义山早转身去批评百花仙子了:“仙子啊,原以为你是个矜持晓事的,没想到你不是!你洗脚那晚,我之所以从你床底下钻出来,是因为我修炼遁术走岔了路径,怎么就到你嘴里变成恋足癖了?你天天光着一双脚丫子,难道还怕人看?!” 百花仙子这可算是羞耻的无以复加了,一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藏:“仙长,你——” “我怎么了?你不穿袜子,我穿,这几天脱下来的袜子由你洗了!” 叶南星心中暗自窃喜,当即越众而出,大义凛然道:“掌教仙师请息怒,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的,弟子是最——” “你是最什么?你是最该受罚的!”陈义山冷笑道:“跟着我吃亏了是吧?不想再做云梦弟子了是吧?那为师今天就把你逐出门墙好不好啊,南星?” 叶南星吓得花容失色,急道:“掌教仙师恕罪!弟子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哼!今晚去把我的床褥铺好,被窝暖热!” “遵命” 陈义山转身又看苍雪:“还有你,你以后不许再在胸口塞东西!” 苍雪快气哭了:“我没有!” 陈义山的目光又扫过林美云和怀阳公主,把两个姑娘给吓得赶紧缩头缩脖子。 “阖府乱糟糟,实在是不成体统!” 陈义山发完脾气,神清气爽,更兼裤子有人缝补,袜子有人洗,床褥有人整理,被窝有人暖热,连脚都有人搓了……亲娘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生活啦,简直不要太舒服! 为什么收这么多人在身边,还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么? 眼看着诸美安静下来,陈义山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肃容正色道:“修仙修仙,最要紧的就是心平气和,淡泊宁静!我知道你们各有本事,也未必是真心想修仙。今日不妨把心里话说在前头,愿归我门下的,我为其排班叙辈,不愿意的,我也绝不勉强,以后仍旧是朋友。” “弟子愿意!” 轰然一声,院子里齐刷刷跪倒了一大片。 不但有诸美拜倒,就连无垢道长、竹熊精、兰生见陈义山发怒,也赶紧跑来参拜。 陈义山“嗯”了一声,沉吟道:“说云梦道云梦,云深不知处,梦遥更难寻!与我所主张的‘仙家修行在红尘,为善去恶是道心’大有相悖的地方。更何况,我等不在云梦山修行,又谈何云梦二字?从今而始,我打算正式开宗立派,弃云梦,名麻衣。尔等以为如何?” “弟子等愿认麻衣为宗,尊仙长为祖!” “好!” 陈义山笑吟吟说道:“南星和雨晴追随我的时间最长,修仙的根基也已经十分扎实,而且她们师徒名分早定,不宜再变。我麻衣一派,别分三宗,由叶南星执掌人仙一宗,刘雨晴为人仙宗下大弟子。” 叶南星和雨晴心中各自欢喜:“多谢掌教仙师赐辈!” 从这话里就能听出来,陈义山还是念旧情,向着她们两个呢,所以心中怎么会不欢喜? 更何况,派分三宗,一个是掌宗之主,另一个是宗下大弟子,辈分相当高了,叶南星独当一面,雨晴也不必再担心唯有自己是个小徒孙了。 “美云、雪儿、怀阳,你们三人于修仙一途尚无根基,又都是凡夫俗子出身,可归人仙一宗,入南星门下,为雨晴师妹。” 雨晴大喜道:“小师祖英明!” 林美云、苍雪还有怀阳公主个个心中苦涩,怎么还成陈义山的徒孙了呢? 好嘛,人家想做你的女人,你却要做人家的爷爷,真是够了…… 陈义山觑看着她们的脸色,也有不忍,道:“在门派之中,我为仙师,私下里,各依前例论交情。” 林美云和苍雪顿时都喜形于色。 唯独怀阳公主噘嘴道:“我跟掌教仙师有什么私交么?” 陈义山道:“没有,所以无论于公于私,你都要跟雨晴一样,称呼我为‘师祖’,明白吗?” 怀阳公主听的想哭。 陈义山又看向百花仙子,道:“仙子兼修妖道、仙道,各有所成,已不需要我帮忙再立根基。你以后便执掌麻衣门下妖仙一宗。” 百花仙子暗想:“能与叶南星分庭抗礼,也好极了。”当即笑吟吟答道:“多谢掌教仙师赐辈!” 陈义山道:“竹熊精、兰生、蓝羽就归入仙子门下,由仙子指点他们。尔等本为妖类出身,修行也近,如有难处,可再来问我。” 竹熊精惊叫道:“那咱岂不是成了徒孙辈?!” 蓝羽撇着嘴道:“你嚷嚷什么?我也是徒孙辈呢!” 竹熊精怒道:“你才脱化人形多久,咱老莫成精多久了?!就你也能跟咱相提并论?” 蓝羽反唇相讥道:“你还是个坐骑呢!你去问问门口那几匹拉车的马,看它们又是什么辈分?” 竹熊精大怒道:“你这个笨鸟——” 蓝羽伸出手来:“我打你哦。” 竹熊精吓得一缩脖子,蹿到百花仙子身后,觑看着蓝羽道:“你敢!” 兰生却笑吟吟道:“好啦好啦,挺好的嘛。” 蓝羽便分派道:“以后,我就是大师姐,兰生是二师姐,那憨货竹熊是小师弟!” 竹熊精伸着脖子叫道:“凭什么咱排行老末?!” 蓝羽道:“你就叫老莫,你不排老末谁排?” 竹熊精怒道:“咱不服!主人,你快评评理啊!” 蓝羽笑嘻嘻道:“憨货,要是你能挨我一巴掌,我就叫你大师兄;你要是能顶得住兰生一口酒气,也算你能排老二,怎么样?” 兰生笑呵呵道:“算了,莫兄,你是二师兄,我是小师弟吧。” 竹熊精大喜道:“还是兰生讲义气!” 蓝羽道:“兰生,你不喜欢跟我们做姐妹吗?” 兰生苦笑道:“呃呵呵做女子太麻烦,我还是做男子吧。” 诸美听见这话,都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忖道:“好好好,兰生还是做男子好,他做男子,我便少了个大对手……” 只听陈义山继续说道:“无垢道长是我友,不宜再降辈为我弟子,可执掌我麻衣玄门一宗,既修仙,且掌玄门异术源流,门下弟子仍归他统领,传授仙法还是异术,都随道长做主。” 无垢道长欢喜不尽,慌忙俯首称道:“是。” 至此,麻衣一脉仙派便算草创而成,暂分人仙、妖仙以及玄门三脉,共尊陈义山为祖,内称掌教仙师,外曰麻衣道祖! 第401章 各有所“短” 仙派成,宗门立,一时间皆大欢喜,但陈府之中的人员聚集的实在是太多了,已经不堪负荷,陈泰清在一夜劳累之后,与妻子商定,他们老夫妻二人搬出另住。 朝廷钦封陈泰清为“颍川伯”,原本是有旨意敕建伯爵府一处的,但陈泰清并不打算再铺张浪费,只上奏朝廷,将原来犯官路太守所居的府邸加以改造即可。 说是改造,其实也很简单,只将原来的匾额摘下,楹联换掉就是了。 至于内中的格局,在无垢道长的指点下,稍作了一些风水上的调度即可,并不必大费周章。 不过用了两三天的功夫,陈泰清夫妻二人就搬了出去。他们带走了一些贴己的丫鬟和仆从,余者仍旧留在老府中听用。 如此一来,老府就宽绰多了。 前后三进外带花圃、果圃、流觞曲水的大院落,足够众人居住了。 叶南星、雨晴、林美云、苍雪、怀阳公主这一干人仙宗门弟子住在后进院;陈义山、百花仙子、蓝羽住在中进院;无垢道长、竹熊精、兰生住在前院;所留下的丫鬟和仆从们仍然居住在门房、耳房或厢房中。 授业时还去凉亭,修炼时可至花圃、果圃中……一应分派停当,各自安顿下来,都觉畅怀。 家中事了,终于到了要去东海之日。 吕方早已从熊耳山回了蓬莱丘,临行时有书信送至颍川,说是他先回去准备,只等着陈义山过去。 玉女清络送来了六瓶琼浆玉液,陈义山让她带回洛水两瓶,又留下两瓶备给兰生,最后两瓶装进了乾坤袋,算是送给东海老龙的礼物。 南岳神君得了陈义山的香词传讯,也立刻带齐礼物启程,径直奔赴东岳岱宗,打算在那里等着陈义山与他相会。 麻衣门下三宗弟子听闻掌教仙师即将东行求丹,纷纷请允随同,陈义山自己也是打算带些帮手去的,但是林美云、苍雪、怀阳公主皆是凡人且刚刚入门,带出去反而是“累赘”;无垢道长时常在陈泰清跟前走动,也是不能远离的;雨晴的道行尚浅,叶南星依旧要负起留守的责任,这师徒二人自然也是不能去的;剩余的人选中,便全是百花仙子那一宗的妖精了。 百花仙子有飞行之利,飓风之能;蓝羽力大无穷,远视重瞳;兰生一口酒气,中者即迷……自然都要带上的,竹熊精负重能飞,身为坐骑,做些苦劳也还是可以的。 计较已定,去的人自然开心,留下来的自然心中不悦,陈义山好好安慰了一番,便让各自准备,待到来日二月二十一清晨出发。 二十日这天夜里,陈义山又试验了一遍土遁,“缩地成寸术”大致已算是掌握了,只是精确程度略微还有些不足;“咫尺天涯术”的效果勉强只能算是一般,能瞬间拉开十丈距离,聊胜于无而已。 陈义山最看重的其实是“地行术”,经过多次的修炼演试,很少会摸错目的地了,但不能持久是个大问题。 去日苦多,只能留待以后,慢慢打磨修炼,以期更加精进罢了。 这一夜,陈义山想早些休息,好养精蓄锐,不耽误次日的行程,他在傍晚沐浴了一遍之后,也不看书,也不养气,径直钻进了被窝里。 被窝是暖暖的,还有股幽幽的香气,全是叶南星的功劳。 经过那一次的训斥之后,叶南星竟然每天都来铺床,也真的会暖被窝,就好似成了她的任务一样。 感受着被褥的温软,嗅着残存的香气,陈义山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心疼!他自我反省,感觉自己是有点过分的,总不能逮着一个弟子可劲儿使唤,把人家累死累活吧? 要不,下次换个人? 嗯,就先换雨晴吧。 这丫头片子,最不听话,也最没规矩了! 那天罚她过来为自己搓脚,她居然点评起来,说什么“小师祖的脚太小,像个女人脚”,又说什么“小师祖的脚太软,没有男子汉气概”,还说什么“小师祖的脚太黑,人家都是脚比脸白,小师祖反过来了,是脚比脸黑”,真是可恶! 除了雨晴,那百花仙子也得多使唤使唤了,太笨了,还说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呢,让她洗个袜子,结果居然不知道用皂角,洗了之后跟没洗一样! 还有蓝羽,没轻没重的,让她缝个裤子,她扯着俩裤腿去找口子,好嘛,一把扯得稀碎,缝是缝不住了,只能去当抹布! 另有那怀阳公主,在宫中怕是憋坏了,出来可算是撒开欢了,她没见过活的家禽家畜,每天大惊小怪,揪鸡毛扯狗尾巴,跟大鹅打架还要骑猪溜街,搅闹的阖府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昨天按着她打了一顿屁股之后,倒是老实许多,但听雨晴说她今早又偷偷拿了两个鸡蛋进屋,要试着孵小鸡……啧啧啧就这种脑子,为什么要来学修仙?! 还有林美云,从封夫人那里学来的什么破偏方,撺掇着苍雪出去采药,回来之后神秘叨叨的,要配什么露啊、膏啊,尽往脸上抹,还要对外保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两个女人两张脸蛋,都抹出了一额头一脖子的红疙瘩,像是被上千只蚊子群殴过一样,躲在屋里哭的房瓦乱颤,死活不敢出来见人。 天啊,这麻衣一派全是造孽的主啊! 怪不得爹娘都搬出去住了。 眼不见心不烦啊。 算下来,只有叶南星是最省心,最细心,最贴心的。 到底是大弟子。 陈义山殚精竭虑的思量着弟子们的“长处”,最终在精疲力尽的操心中睡着了。 真的,修炼都没有这么累的…… 一股阴风悄无声息的飘进了院子里,陈义山所睡的房间窗扇微微一晃,那风便从缝隙中进了屋子。 那风落到床前,化作人形,伸出手来,缓缓的往陈义山的被窝中摸去。 但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股黑烟从被褥中汩汩冒出,那人悚然一惊,往后退却,陈义山也早翻身坐起,喝道:“谁!?” “陈仙长,是小神。” 那人慌忙躬身行礼,道:“夜巡至此,不意打搅了仙长休息。” 陈义山在黑暗中凝眸一看,但见那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手持木牌,上书“夜游”二字,便点了点头:“原来是夜游神啊。” 话音落时,陈义山忽然手起一道地煞火,倏的冲那夜游神飞去! “呼!” 夜游神身上早着,蓝火轰然而起,瞬息即灭,已烧却神魂。 但是另有一股黑气迅捷无比的从窗口飘了出去,幽幽笑道:“好个陈义山,果然厉害,吓吓吓” 陈义山骂了一声:“该死的魔道,居然找上门来了!”调动先天神力,捏个诀法,默叨个咒语,而后从床上一跃而下,缩入土中消失不见。 第402章 魔道逸闻 陈义山万万没有想到,行踪莫测的魔道又会在自己家里重现! 那个魔类潜入府城,附着在了夜游神的身上,夤夜前往老宅,摸进陈义山的屋里,还认得陈义山……可见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准备偷袭他这位新任的麻衣道祖! 那魔类一击不中,立刻逃脱,陈义山施展地行术追出去的时候还暗暗心惊,忖道:“如果不是我睡觉的时候穿着麻衣,受魔气刺激后仙力激荡以至于惊醒,说不定早就被那泼魔噬心了……” 不可饶恕! 眼见那泼魔逃出陈府,在府城中来回游蹿,陈义山也不舍不离的在地下潜行,瞪着一双慧眼透土凝望! 其中数次时机,陈义山都有把握能将那泼魔一击毙命,却又都忍住了。 他并不打算仓猝出手,而是想顺藤摸瓜。 难保这泼魔是单独行动的,对方若是有同伙,当一网打尽! 决不能于奔赴东海之前,在颍川郡内留下这样的祸害! 那泼魔也十分狡猾,唯恐陈义山会追踪自己,飘来飘去,连番在城中兜了好几个大圈子,确保无虞之后,才往府城外逃窜。 逃出城去往西大约十二三里之后,乃是一个堡邬,叫做西十里堡。 那泼魔闪身进了堡邬,又四处观望了片刻,而后朝着一个小小的神庙而去。 陈义山自然紧紧跟上。 那神庙只有三间屋子,前无仪门后无殿堂,只在前侧方矗立着一面旗杆,当中一间屋子上悬牌匾,写着三个大字——堡神庙。 陈义山潜行到庙下的土中,捏诀不动,凝眸往上观瞧,但见屋内隐隐有黑气缭绕,蒲团上散坐着三个人影,其中一人是庙祝打扮,另一人模样正如堡神塑像,还有一人穿着乡老服饰……但陈义山用慧眼看得清楚,这三个都是魔类附体,本主已死。 偷袭陈义山的那个魔类闪身进屋,道了声:“好险!” “庙祝”起身说道:“主上得手了么?” 陈义山暗想:“偷袭我的那个魔类居然还是个魔主,与颤修的地位相当。” 魔类的等级划分十分严明,高高在上独一无二者为魔君,次一等的为魔王,再下是五方大魔尊,继而是十部大魔头,而后是魔主,最低阶者便是散魔。 只听那魔主摇头说道:“惭愧,惭愧!那陈义山果然是非同寻常,一身仙法修为高深莫测,我刚伸手碰到他的衣裳,就受到了雷霆一击,他瞬时也就醒了!此仙也奸诈非常,假意装作不知我是魔类,开口与我说话,话音还未落,就突施杀手!厉害呀!亏了我警觉,毫不迟疑的脱离了宿主,不然被陈义山那蓝火烧住,可就回不来啦!” 陈义山暗暗冷笑:“蠢魔,不是我刻意纵放,你以为你能逃到这里么?” 堡神模样的魔类翻动眼皮,幽幽问道:“蓝魔主,那陈义山在睡梦中仍有仙力护持,而且一眼便认出你是魔道?” 那魔主躬身答道:“回禀头领,那陈义山确实如此厉害!而且手起蓝火,似是地煞一类,快的不可思议!” 陈义山见这魔主口称对方“头领”,态度又十分恭敬,不由得心头一震,暗暗想道:“所谓‘头领’,莫非是十部大魔头中的某部?若是连大魔头都渗透入红尘世界了,可不得了!只是偷袭我那泼魔叫做蓝魔主,却是为何?” 仔细一看,陈义山才发现那魔主的眼睛中偶有蓝芒闪烁,这才恍然。 只听大魔头问道:“蓝魔主,既然你失手还被察觉,那陈义山反击又不中,便没有追你吗?” 蓝魔主慌忙答道:“回禀头领,属下在逃遁的时候,是仔细看了的,并不见那陈义山追来。属下还特意绕着府城兜了好几个圈子,始终不见异样,这才敢回来。” 大魔头颔首说道:“总是要细心些才好。前番我们的金魔主在京师被陈义山所灭,阳城县里还有一个魔主连同三个散魔也都丧命在他的手上,着实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啊。” 蓝魔主笑道:“若是由头领亲自出马,大概就能得手了。这段时间里来,属下们四处查探,得知那陈义山着实交游广阔,与神界大能关系密切,只要能附着在他的身上,定能拉下几个大神为我魔道驱使!” 一直没有开口的“乡老”忽然说道:“头领身份高贵,岂可轻动?陈义山受你一击不中,定然心生警觉,以后可就不便下手了。蓝魔主,你可是打草惊蛇了啊。” 蓝魔主眉头一皱,目中蓝芒甚浓,道:“赤魔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赤魔主眼睛里闪烁的确实是红色芒动,只听他笑嘻嘻说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若是我去,纵然对陈义山附身不成,也绝不会惊动他,至少,从他身边的几个大妖下手也未尝不是妙计啊。” 蓝魔主怒道:“那你现在便可以去!” 赤魔主冷笑道:“我若去,必能成功!届时,你又有何话说?” 蓝魔主道:“你若不成,又当如何?!” “好了,吵什么吵?还嫌咱们魔界内讧的不够惨烈么?!”大魔头愠道:“昔年魔君陨落,四大魔王争位,闹的三死一重伤,致使我魔道与其余五道再无一争高下的可能,你们都忘了!?”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动,暗忖道:“我要是不跟来,还不知道魔道中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 蓝、赤两个魔主纷纷跪倒伏拜道:“头领息怒,属下知罪。” 大魔头“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你们两个也不用相互攀扯,自东进以来,出师不利,屡屡损兵折将,我也是有罪责的。” 两个魔主对视了一眼,缓缓站起,神色都平静了许多。 那赤魔主问道:“头领,问句不该问的话,属下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咱们魔道为什么会内讧?眼下无事,头领若能示下一二,属下们也好自警。” 那大魔头叹息了一声,道:“昔年神、仙、圣、妖、人五道联合对我魔道发难,以多胜少,以众欺寡,致使老魔君陨落,五方大魔尊以及十部大魔头也都战死,残部逃往西陲荒原之后,四大魔王为了魔君之位又起了争执,自相残杀,谁也没落得个好。这些你们都知道吧?” “属下知道。” “到最终,我们的魔君居然要从新补位的魔尊中来遴选。新任的东、南、西、北、中五方大魔尊,原以东白芷最弱;南、北、西、中四方各自强势,为了争夺君位,再度内讧,闹的是一死三伤啊。于是乎,最不起眼的白芷竟然渔翁得利,进位成了魔君,堪称我魔道天大的笑话!西海月、南繁缕两大魔尊先后对其臣服,中无患大魔尊则羞于以臣侍之,再加上与白芷在许多见解上不合,这才率领我们出逃……” 两个魔主惊愕道:“我们的魔君竟是原来的中无患大魔尊?” “呵!白芷在西,我们魔君在东,原本就孱弱的魔道,而今是分裂为两部啦。”大魔头叹息道:“你们问为什么内讧,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君位么?” 屋中一片静默。 陈义山暗想:“内讧的好!你们最好内讧到全部灭绝才更好!” 第403章 各个击破 陈义山还想要多听点魔道的消息,但是屋中已经完全沉默下来,魔头连同魔主都无话说,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坏事。 陈义山倒是有心冲出去,把那伙魔类一网打尽,却又怕自己难敌两个魔主外加一个大魔头。 或者说,他纵然能占据出其不意的先手优势灭掉一两个,可也难保有漏网之鱼逃掉。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既无全胜的把握。陈义山便又思量着要不要发香词告知大城隍,让他带帮手来围剿,神庙中忽然又有了动静。 但见一人快步走进庙内,俯首说道:“青魔主参见头领!” 陈义山心中一惊,暗想:“他们来的可真不少,亏得我没有妄动!” 凝眸看时,那来者他也认得,竟然是颍水的曹神丞官! 陈义山脊背发寒:连颍水中的神官也被魔主附身了!不知道老鳖可还安稳…… 只听那大魔头问道:“你这是?” 青魔主答道:“回禀头领,属下奉命去颍水寻那颍神附体,却探知颍神近来闭关修炼神道,由刀、倪两员神将护持把守,余者一概不能入内。属下无奈,只好先就近出手,附着在了颍神麾下一个神丞官的身上。后续该如何行动,属下不敢自专,特来请示头领。” 陈义山暗暗松了口气,老鳖还好,没被附着了,不然可就是死路一条啊。 那大魔头颔首道:“你不敢自专,这很好;能做权宜之计,也很好。暂且回去吧,不要再来了,免得泄露行踪。只管候着那颍神出关,再行附着他也不迟。到时候听我号令,若能接触大河神是最好,若不能,就在颍水兴风作浪,水淹下游三郡之地,弄死百万生灵,为天地间平添怨气,也是你的一大功劳!” 青魔主喜道:“是!属下这就回去。” 陈义山听的勃然大怒,心中暗骂:“好泼魔,定下如此恶毒的歹计!亏我听见,不然数百万百姓都要遭殃!” 那青魔主立时告辞离去。 陈义山暗忖:“既然知道他在颍水,倒也不急着去追,且看这几个泼魔还有什么毒计。” 青魔主走后,那大魔头似乎有了主意,又吩咐起来:“蓝魔主,陈义山那边先不要管了,颍川郡大城隍奸猾,生性谨慎细心,也不易接近,你暂且去南阳郡,到白水去吧。前任的白水水神刚死不久,大河神已经立了新神前往坐镇,趁着他根基不稳,你寻机寄身,若能附着成功,也大有可为。” 蓝魔主拜道:“属下明白了。那药神庙——” “药神庙的话,就由赤魔主去吧。”大魔头缓缓说道:“药神苍琅为新封神祇,金身初立,神道未能大成,附着起来很简单。至于后续的事情,倒也不急于一时决定,徐徐图之吧。” 蓝魔主听了这话,显然是有些嫉妒,酸意十足道:“要是能附着在药神身上,造些瘟疫弥漫世间,可也是不小的功劳啊。” 赤魔主笑道:“多谢首领指派!也多谢蓝魔兄勉励!我定当全力以赴!” 陈义山在地下听的是手脚冰凉——这伙泼魔,果然是穷凶极恶,全无人性! “你们都走吧,这几日若无意外,我都会在这里,候你们马到成功。”大魔头似乎是累了,说完这话,就微微闭上了眼睛,坐着假寐。 “属下告辞!” 眼见蓝魔主和赤魔主出去,陈义山心中想道:“天幸这货泼魔分散,好让我各个击破!南阳郡还远,不怕那蓝魔主逃掉。药神苍琅新立,根基不稳,香火甚薄,我就先护住他吧!” 陈义山驱动神力,在地下疾行起来,去追赤魔主。 眼瞧着蓝魔主往南去,赤魔主往东,二魔分道扬镳,渐渐远离,陈义山再也忍耐不住,指引灵气,一个魔封符透土而出,径直拍在那赤魔主的脚下。 赤魔主正飘行甚速,忽然间一个激灵,双腿便有些发僵,低头看时,早见一个人从地下蹿出来,麻衣长袍,玉面明眸,这模样,好似是自家头领这几天一直念念不忘要报复的那个大仙—— “陈义山?!” “正是!” 陈义山狞笑着,左右手凝聚蓝火,“呼”的扑来! 赤魔主脸色早已大变,他慌慌张张的要脱离“乡老”的身躯,可脚下被魔封符镇着,急切间挣脱不出,就这么一耽搁,早被陈义山的地煞火盖顶罩住! “啊” 惨呼声落,地上已多了一摊灰烬! 直到死前一息间,赤魔主还在想,陈义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对我下手…… 陈义山看着那灰烬随风而散,暗暗喜悦:“换骨之后,修为果然又有大进,对付这等魔主,出其不意便是瞬杀!” 他不敢迟疑,扭头又奔南追去。 蓝魔主已经走了数里地远,陈义山远远瞧见,又缩身入土,在地下疾行追踪,准备依样画葫芦,先用魔封符偷袭,再施以地煞火…… 眼看着接近,那蓝魔主突然闪身躲避,迅捷的隐匿到路旁的草丛中。 陈义山稍稍一愣,继而便瞧见有大片阴风刮着地面滚滚南下,自己的高祖父——现任大城隍麾下文判官的陈重楼,正带着几个神吏行色匆匆,不知要往何处而去。 那蓝魔主静等着陈重楼接近,蓦地从草丛中蹿出来,直往阴风中扑去! “大胆!” “放肆!” 几个神吏纷纷呼喝,却见那魔主一双眼里蓝芒爆射,击在当先两个神吏的额面上,“噗噗”声响,只一个照面,那两个神吏便化为乌有! 陈重楼发觉不对,叫了一声:“是魔类!不要接触!快撤!” 蓝魔主“吓吓”怪笑,飞身又扑,可眼前忽然白影一晃,早多出一个人来,手持长剑,冷冷发笑,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义山!?” 蓝魔主的笑声戛然而止,骇然惊呼,扭头就跑! “这次可走不了你!” 陈义山把手一挥,玄英灵剑“唰”的激射而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从蓝魔主的后背直透前胸穿出! 蓝魔主低头看见,笑了一笑:“蠢货,我魔道岂会怕你这飞剑?咦?!” 笑容凝住,因为蓝魔主发觉自己身子竟已开始僵硬! “那剑能封魔?!” 火光熊熊中,陈义山啐了一口:“剑虽不能封魔,但是可以加持魔封符啊。” “乖乖玄孙子!你怎么知道高爷爷要遇难,特地在这里等着救我?”陈重楼惊喜交加的纵风过来。 陈义山见自己高祖爷模样狼狈,有心开个玩笑,便冲陈重楼行礼道:“孙儿夜里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就知道高祖有难,特来相救。” 陈重楼畅怀道:“好好好我乖乖孙儿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 陈义山老脸一红,赶紧转了话头:“老祖宗夤夜外出,是有什么公干吗?” 陈重楼收敛了笑容,道:“夜游神的神塑突然崩裂,大城隍便分派下来,说夜游神定然是遭了毒手,着文武判官以及几个神将各自带些神吏城内城外的巡查,我探的是城外,谁知道就遇上个泼魔……方才当真是吓你高爷爷一大跳!颍川郡地处大宋腹心之地,怎么会有魔类出现呢?!可惜了我手下两名神吏,死的不明不白!” 陈义山肃容说道:“老祖宗不必巡查了,夜游神就是被方才那个魔主所害的。另有几个魔类还潜伏在就近,孙儿这就去料理他们,暂且拜别老祖宗了。老祖宗快些回城,告知大城隍,全力排查,全力防备,千万不要再使得魔类混入城中。” 陈重楼脸色凝重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好孙儿,你要小心啊。” 陈义山挥手告辞:“老祖宗放心,孙儿行事有数。” 第404章 魔头 一番奔波,蓝、赤魔主递次伏诛,陈义山小试牛刀间,深知以自己眼下的修为,已经远在魔主之上,料那大魔头虽位高一阶,却也难逃劫数! 至于那个“庙祝”,连魔主都不是,就更不足为虑了。 颍水处的青魔主,且留到最后再说。 …… 陈义山缩身土下,捏诀疾行,须臾间又返还到堡神庙的下面。 他凝目观瞧,看见大魔头和那“庙祝”仍逗留在屋中,大魔头闭目假寐,那“庙祝”也坐在蒲团上瞌睡,屋中烛火一闪一烁,静的可怕。 陈义山心头暗喜,他悄然遁到屋子外围,抻着半截身子露出地面,双手捏个符法,引动灵气,化出魔封锁镇符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再把十指连弹,将那些符印分道射出,顷刻间便已将堡神庙的上下前后左右全部锁镇! 设好此局之后,陈义山抚掌微笑,暗暗得意,心道:“如此一来,我便不怕你们两个泼魔能逃出生天去!” 庙内,正在闭目假寐的大魔头似有所感,猛然睁开眼来,喃喃说道:“怎么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悸动?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么?” 那“庙祝”闻言慌忙起身,快步走到了屋门口,往外略略张望了一眼,不见人影,便回头笑道:“头领,外面没什么动静,连个耗子都不曾见得。头领要是不放心,属下到四周转转。” 那大魔头确实是心中难安,当即微微点头道:“嗯,你去外面转转吧。” “是” 那“庙祝”抬足迈过门槛,前脚尚未落地,便听“啪”的一声响,早触动了魔封符印,黑暗中一点星光闪烁,如火苗忽蹿,他整个人已经僵在了那里! “回来!”大魔头呼喝了一声,但已经晚了。 一道天雷滚滚落下,“轰”的击在了那“庙祝”身上,瞬间劈的粉碎! 连声呻吟都没来及传出…… 大魔头脸色煞白,早已从蒲团上纵身跃起。 他瞪大了眼睛往外凝望,却不见一个人影。 雷声没了,电光消失,外面仍旧是黑黢黢的一片苍茫夜色,沉寂,就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大魔头转身四顾,又抬头仰望,脸色渐渐由煞白变成了铁青色,阴沉的可怕,目中也隐隐有血色耀动:“好大的手笔,好厉害的本事啊,不知不觉间,就把这庙完全锁镇了。是陈义山吗?还请现身一见吧。” 没有任何回应。 连一丝喘息之音都听不到。 大魔头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样。 如果不是那名“庙祝”死的凄惨,如果不是这庙宇的上下左右前后布满了魔封符印,大魔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噗!” 就在大魔头渐渐不耐烦的时候,忽然间一声轻响,早有道青芒从他的脚下破土而出,自下往上闪电般透身而过! “堡神”瞬间土崩瓦解! 却另有一团黑雾弥漫了开来,飘忽中,幻化成了人形,高高瘦瘦,歪歪扭扭,似要消散,却又渐渐凝实。 那大魔头舍了附着之宿主,走了魔类本体,这才躲过一劫! “给我出来!喝!” 怒吼声中,大魔头口中爆射出一束黑光,如利刃割腐肉,“唰”的渗入土中,眨眼间便切开了一条深沟! 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也不见什么人。 “偷袭不中,就走了吗?”大魔头喃喃自语道:“可是这把剑还在空中盘旋呢……” 就在此时,但听“呼”的一声响,数道蓝色火苗竟如泉眼地涌一样,从土下冒了出来! 大魔头连连闪避,狼狈至极,但到底还是堪堪躲过。 “不愧是魔头,好快!呵呵呵” 一道白影从地下越将出来,挥手间,飞剑“锵”的一声返回鞘中,阵阵夜风涌动入庙,吹的麻衣猎猎作响,但听他笑道:“不过,赤魔、蓝魔已经伏诛,现如今轮到魔头你了。” 大魔头微微有些气喘,仔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他面孔极其年轻俊秀,浑身上下一派出尘之姿,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但那双眼睛熠熠闪烁,亮的实在惊心动魄! “你就是陈义山?”大魔头知道自己不会猜错。 “如假包换。” 大魔头懊悔至极,道:“蓝魔主到底还是被你跟踪了,只不过他蠢,没有发觉而已。当然,我也是蠢,偷袭你不中,就该立刻离开此地的。” 陈义山冷笑道:“大魔头派遣蓝魔主夤夜入屋探望陈某,何等辛苦!陈某若是不来回拜一番,未免有些失礼啊。” 大魔头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仙人,为何能土遁于地下?” 陈义山道:“你是魔类,还敢流窜红尘中,陈某为何就不能土遁于地下?” 大魔头道:“你兼修了神道?” 陈义山道:“不错。” “看来真是时势异矣。”大魔头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我还以为,神、仙两道像以前那样相互不容,却没想到已能两家神通仙法已能相济了。魔道苟延残喘于一隅,终于变成了井底之蛙,眼界如此浅薄,败在你的手上也是理所当然的。恨啊!我魔道气数果然要尽了吗?!” “魔道的气数当然要尽,只因为尔等有魔功而无道行!” 陈义山讥讽道:“道法天地,道法自然,你们魔类却有一个算一个,整天只想着怎么害死无辜百姓,盘算着怎么去屠戮亿兆生灵,计较着怎么去毁天灭地,痴心妄想以怨戾之气取代自然而然,哪里还有什么道呢?是为天地所不容!昔年你们惨败,也是天地假借五道之手对你们以示惩戒的!只可惜,你们侥幸残存了些魔种,却不思悔改,仍然穷凶极恶,呵!依我看,距离魔道全然被灭的日子,也不会很远了。” 大魔头默然片刻,忽然笑道:“天生魔道,本就是这样的活法!你一个修仙的人,指手画脚,其实又真正懂得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大魔头话音未落,便已经朝着陈义山扑来! 陈义山骂一声:“作死!”刚要发火去烧那魔头,却见其扑到临近处,忽然把身子一缩,径直跳进之前劈开的地下深沟里去了。 陈义山赶过去一看,对方已了无踪影。 “百密一疏,应该在地下也弄些魔封符印啊!”陈义山懊恼不已,忙跟着缩入地下,去追那魔头而去。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逃走的! 第405章 阴阳神火 那魔头本来不会土遁之术,若是不附着在土地神身上,也难地行,他之所以敢逃到地下深沟中,只因本体是一团怨戾之气,犹如阴魂一般,可隐匿于土中。 可惜的是,他虽能入土,却逃得不快,根本无法与驾驭先天神力、施展遁术的陈义山相提并论! 不过须臾之间,那魔头就听见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慌忙扭头看时,却见是陈义山正如飞一般赶来! 那魔头心下惊惧,无计可施,只能是把身子一纵,又透到地面上去了。 陈义山穷追不舍,跟着也跳出了土去。 到了地面上,那魔头更是无处遁形,犹如活靶子一样在前狂奔猛飚,“引诱”着陈义山东奔西逐,在荒野中乱兜圈子。 陈义山连发了数道魔封符印,都被那魔头幻化身形,忽聚忽散的给避开了。 眼见其如此狡猾,陈义山索性止住不追了,盯着那魔头的背影,暗暗捏诀念咒。 那魔头发觉陈义山突然站住,便也不跑了,转身回望,道:“陈义山,你比我厉害,却也追不上我,赶来赶去,彼此都狼狈,却是何苦来哉?不如你放我一马,我以后决不再来颍川如何?” 话音刚落,忽然看见陈义山的脸上现出狞笑来,那魔头尚不知陈义山在笑什么,陡觉眼前一晃,自己竟瞬间移到了陈义山面前! “哎哟!!” 那魔头惊呼一声,待要再跑时,额面上早被一封符印锁镇,身子立时发僵,空有许多魔力也施展不出了! “你,你这是缩地成寸?!” 那魔头惊魂甫定,忽然想到陈义山既能施展地行术,又怎能不懂缩地成寸术?一时间懊悔莫及。 陈义山嘿然笑道:“我缩地成寸自练成之后,还从不曾临敌用过,今夜算你倒霉,先拿你来祭我法术!” 那魔头嘶声道:“陈义山,你莫要逼我与你同归于尽!” 陈义山道:“泼魔,我倒不想赶尽杀绝。但我素来知道你们魔类的秉性,问什么都不肯说,要投降也多半是死不情愿。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如果你能告诉我,有多少魔类来到中土,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来的,说不得,我可以放你一马,让你重归西陲荒原去。” “嘿嘿嘿如此便是你痴心妄想了!我魔道有死无降!喝!” 那魔头冷笑声中,骤然咆哮,口、鼻、耳、目之中立时便有血色芒动爆射而出,原本恍若黑雾缭绕的身子,也变得上下殷红!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手起一道地煞火去烧那魔头,刚刚触及魔身,便见其迅速膨胀起来,数息之间就大了十倍不止! 仰面看去,如高阁楼台耸立在前,而且仍在膨胀! 陈义山见势不妙,忙调先天神力护住周身,而后一头扎入土中,往下猛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地面上“嘭”的一声爆响,血红色的芒动如流星雨般四处迸射,一团巨大的黑雾好似发酵了一样,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 “听见动静啦!” “在那边!” “快走快走!” “……” 大团阴云在阴风的扈从下滚滚掠近,浓郁的香火气中,传出大城隍急促的嗓音:“不要靠近!那是魔气!噬心则无救!” 阴风登时止住,数十道人影满脸惶遽的显现出来。 “泼魔如此歹毒,居然解体以毁天地!” 大城隍骂了起来,又张皇着不见陈义山,焦躁道:“尔等快用香火愿力围剿这些魔气,不要让它们再行扩散!而后待本府发神火灭却!” “是!” 一时间,文武判官、牛头马面、金枷银锁、黑白无常还有日游神连同八大司公正神,站定上下十方,朝着那弥漫的魔气一起发力! 但见一股股香火气“汩汩”冒涌,不多时,便将膨胀的魔气逼得又回缩起来。 大城隍站在风口上,嘴里默念有词,鼻孔中忽的“哼”出一声,七窍之中竟然生出烟来,“呼呼”迎风而去—— “着!” 随着大城隍一声喝叫,那七窍之烟瞬间起火,焰色碧粼粼,冷翠翠,正是专一吞噬烧灼污秽怨戾邪祟之气的阴阳神火! 那些魔气遇着这阴阳神火便消散,毫无抵抗之力,就好似积雪逢骄阳,泥牛入大海,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全然灭却! 大城隍松了一口气,瞪着一双阴阳眼,四下里乱看,嘀咕道:“陈仙长呢?” 陈重楼也道:“是啊,我那玄孙儿呢?” 大城隍若有所思道:“那泼魔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不会解体的,定然是仙长下手太毒,激怒了那魔类。仙长可别被炸死了,或是被魔气侵蚀,失了本心,可就糟糕大了哇……” 陈重楼大惊失色道:“以我那玄孙儿的本事,应该能逃得开吧!” 大城隍喃喃说道:“这也说不准,你看看这泼魔解体之后弄出多少魔气来?可见其阶位不低啊,至少得是个魔尊级别的大能!哼哼也唯独本府这种境界的阴阳神火,才能降得住啊。” “大城隍,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泼魔只是个魔头,不是魔尊!” 陈义山在地下看得清清楚楚,忍了多时,只所以不露面,只是不想让众神知道他还会土遁。 但现在,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便传音破土说道:“大城隍,你就不盼着我点好么?!高祖爷,孙儿没事,好着呢!那泼魔是被我逼急了,才解体以求同归于尽呢。” 陈重楼闻言大喜,但左顾右盼却不见陈义山在哪儿说话。 大城隍也逡巡回顾,死活没找到陈义山的影子,于是赔笑道:“仙长法力无边,小神方才是开玩笑的。仙长你在哪儿说话呢?出来呀。” 陈义山道:“不必相见了,还有一个魔主在颍水,我去灭了他之后再回府城。高祖爷,孙儿走了。” “孙儿去吧!别累着自己啦!” “哎哎,仙长,小神也陪你去吧?!” 大城隍又喊了两声,却已经不闻回音了。 一干神官神将纷纷赞叹道:“陈仙长真是厉害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莫不是施展的千里传音之术?” 陈重楼得意洋洋道:“我那孙儿,区区一大仙,什么本事不会?” “区区一大仙?” “呃不是,堂堂一大仙!” “嗯嗯嗯” 众神正议论之际,忽有个老者从地下冒将出来,仰面拜了一拜,道:“西十里堡土地神,参见大城隍!” 大城隍警惕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没有被魔气附着吧?” 那土地神慌忙摆手道:“没有,绝没有!倒是堡神被那泼魔给害了。小老儿因为藏的深,躲过了一劫。” 大城隍骂道:“你这老滑头,既然早早发现魔踪,为何不发香词报于本府知道?!” 那土地神赔笑道:“小神本来是要发香词的,后来看见陈仙长来了,施展霹雳手段,无上仙法,杀得那群泼魔一败涂地,无处遁形!小神就没敢再惊动大城隍。有陈仙长他老人家在,咱们颍川郡平平安安呀。” 大城隍“哼”了一声,心里暗忖道:“这颍川郡的神祇们,都什么德性?个顶个的马屁精!”嘴上问道:“你是在哪儿看见陈仙长的?本府为何只闻他老人家的仙音而不见仙踪呢?” 土地神道:“陈仙长他老人家就在地下啊!他施展的是土遁神通,但是地行速度比小老儿都快呢!真真是叫小老儿羞愧无地!” “土遁神通!?”大城隍愣了半天,吃惊道:“他老人家竟然还会地方神界的独有遁术?” “是呀,是呀!”土地神大赞道:“要不就说陈仙长真是高深莫测呢!” 大城隍喃喃道:“神谕术、钉魂术也倒罢了,居然连土遁术都会,这个大变态……” 陈重楼在旁边幽幽说道:“大城隍,卑职听到了哦。” 大城隍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慌忙摆手,讪笑了起来:“老陈啊,本府是骂这土地老儿呢,不是说你那乖乖孙儿的,别误会了啊,嘿嘿嘿” 第406章 有死无降 颍水沐浴在苍茫的夜色中,再无碧绿幽蓝之状,虽然还有粼粼水波,却也显得黑黢黢如同墨汁环带。 陈义山到了此处,就好似是回了自家,捏个避水诀,便纵身入内。 几个往来游曳的虾兵蟹将看见他推水而来,只觉面生,也不认得是谁,慌里慌张去报巡水夜叉神:“禀!来了个会推水的大能!背着剑,看着好厉害!” 巡水夜叉神赶紧去张望,只一眼,就撇撇嘴,没好气道:“都回去睡吧!大惊小怪成什么样子?那是咱们上神他亲爹来了!” 那些个不开眼的虾兵蟹将还把这话给当真了,嘀咕道: “咱们上神他爹长得还挺俊俏,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鳖精。” “嗯,咱大爷到底还是咱大爷!” “……” 陈义山先奔颍神府去,果不其然,老鳖怪是在闭关锁府修炼,刀先锋和倪神将打扮的好似两个门神,雄赳赳气昂昂把守在外围,挺胸凸肚,睥睨四方,那神情明白无误的警告着不速之客们——胆敢靠近,必咬一口! “大胆!敢闯神府者,杀无赦!” 刀先锋先瞥见了陈义山,但是他跟陈义山又不熟,一时间没认出来是谁,愣愣的就伸手拔刀,瞪眼喝骂。 还是倪神将有些眼色,嘘了刀先锋一声,而后慌忙上前,拜道:“小神参见陈仙长!许久不见仙颜,想必仙长的道行更深了些吧?” “嗯” 刀先锋这才认清楚来者是何方神圣,赶紧也跟着拜倒,讪笑道:“小神有眼无珠,方才没瞧清楚是仙长大驾光临,有罪,有罪!” 陈义山道:“无妨,是你们的职责所在。颍神在里面吗?” 倪神将连连点头:“嗯嗯嗯颍神大人吩咐了,旬月之内不可打搅,闲人一概免进!不过,仙长既是亲来,那自然不是闲人了,小神这就进去通报。” “不必。”陈义山环顾四周,道:“我来也不是寻颍神的。曹神丞官呢?” “他?大概是在自己的草鱼府里睡觉吧。”倪神将贱兮兮的给人家穿小鞋,道:“他可是颍水中最有名的懒汉,尸位素餐的赃官。” 陈义山忍住好笑,道:“你去擂鼓吧,召集阖府的神官神将神吏过来,我有话要说。” 刀先锋在旁边听的一愣:“这大半夜的,这颍神大人还没有出关,这,这……” 倪神将恼道:“这什么这?!仙长的吩咐就如上神的谕令一般,我们听从便是,哪有许多质疑的?仙长且稍待片刻,小神这就去擂鼓。” 说罢,那倪神将一溜烟的去了,刀先锋暗暗懊悔:“我怎么就这么不识高低?怕是得罪仙长了。泥鳅精果然老奸巨猾,不是东西!” …… “咚咚咚!” 鼓响三声,涟漪荡开,水波四溢,神令便算是传了出去。 倪神将飞快的返还,站在了陈义山身侧,刀先锋这时候可不敢再落后了,有模学样,也赶紧侍立在旁,充当扈从。 不一时,颍神府的各处神官、神将、神吏们便浩浩荡荡开赴此处,沿途还议论纷纷: “上神是要出关了吗?” “自从上次与南岳神君一战之后,咱们上神可是得了大造化啊!修炼起来,想必是快得多啦。” “呃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吧?说好的旬月之后才出关嘛。” “不管是不是出关,大半夜的召集咱们干什么?” “走吧走吧,别磨蹭,也别抱怨,咱们这位上神的脾气可不大好。” “……” 那“曹神丞官”是走在最前头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盼望老鳖出关。 毕竟,只要能附上老鳖,偌大的功劳就唾手可得了! …… 陈义山躲在刀先锋和倪神将的背后,凝着一双慧眼细细打量来者,每个都不放过!早将水族众下神的行迹尽收眼底,倒算是好运,确然只有曹神丞官一个着了魔。 一众下神挤涌在神府前,个个引颈观望,等着老鳖开门出关,半天却不见动静,正不耐烦之际,刀先锋和倪神将忽然左右闪开,亮出了陈义山的身影。 那“曹神丞官”站在最前头,当先吃了一惊:“这人的相貌打扮好生熟悉,莫非是他?!” 巡水夜叉神暗暗忖道:“就知道他来准没好事!” 其余如连神将、姬神将、何神官等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陈义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听陈义山笑呵呵说道:“某家姓陈,草字义山,想必在场的不少神祇都是认得我的。我与颍神交情莫逆,夤夜过来,是为了处理一件要紧的事情。诸位也不必惊慌,不是什么大事。” 倪神将当即喝道:“听从仙长吩咐!” 刀先锋也慌忙跟着喊:“听从仙长吩咐!” 其余的水族神祇们,眼见老鳖的心腹重臣尚且如此,谁还敢不迎合?当即沸反盈天乱喊乱叫起来,只嚷嚷的腥气扑鼻,弄得陈义山都饿了! “咳咳” 陈义山揉了揉鼻子,道:“诸位神祇都散开吧,有劳曹神丞官你近前来,陈某有些要紧的事情须得对你单独说。” 一干神官神将神吏都依言四散开来,那“曹神丞官”心中暗觉不妙,可是他又不敢立时跳反,犹自怀揣着几许侥幸,暗想:“他也未必就是冲着我来的……” 犹犹豫豫着,在陈义山的殷切注视下,那“曹神丞官”还是走了过去,笑嘻嘻道:“仙长,有什么吩咐,你老人家尽管说,小神定然照办!” 陈义山伸手拍在了曹神丞官的肩头,一脸亲热的神情,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青魔主,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腔作势么?” 那“曹神丞官”吓了一大跳,脸色骤变,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其余水族神祇也都茫然不知所措。 “我说什么你难道听不明白吗?你是魔类,而且地位不低,是个魔主啊。”陈义山哂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大半夜来到颍水所谓何事啊?”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水族众下神迅疾都慌乱了起来: “魔类!?” “曹神丞官是个魔主?!” “弄错了吧!” “嘶” 他们一边嚷嚷,一边散的更远了些。 那“曹神丞官”面色已经煞白,眼中也有青芒闪烁,但是嘴上兀自不认账,强笑道:“仙长千万不要戏谑小神啊,担不起,担不起的。” 陈义山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一个魔头,三个魔主,外加一个散魔,以堡神庙为据点,四处寻觅附身的靶子——我说的够清楚了吧?实话告诉你,若是顺我,你便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负隅顽抗,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曹神丞官”听的心如死灰,怔了片刻,忽然把牙一咬,狞笑道:“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须怪不得我!” 话音未落时,那青魔主便把魔气收住,将魔力敛起,准备离开曹神丞官,去往陈义山身上寄附,不料,刚想动,竟觉身已僵! 那青魔主骇然道:“你,你——” “你以为我刚才那一拍是跟你寒暄打招呼么?”陈义山冷笑道:“我那是用魔封符印锁镇你啊,泼魔!” “陈义山,你,你好奸猾!” “彼此彼此!告诉我,你们还要多少同类混入中土了?又是以何种途径混进来的?!” “嘿嘿嘿魔道有死无降!” 那青魔主笑了起来,口中渐渐有黑雾弥漫出来。 陈义山见他如此模样,便知道他想解体,当即起手,早有一道天罡雷落—— “嘭!!” 一声响,那青魔主连同曹神丞官的神躯,被一起炸了个粉碎! 水中不适合用地煞火,陈义山便只能用雷了。 只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第407章 夜来横祸 夜里子时,府城中一片平静,月影高悬,耀的华光满地! 落落银辉洒落陈家老府满院,花圃中的素心腊梅和春兰都伸展开了枝叶,贪婪的吸收着来自高空的养分,果圃中的桃子和青梅也不甘示弱,仿佛仅靠地下的水土已经无法满足它们了一样。 三进院子里各处屋舍中的人、仙、妖都已睡熟,唯独叶南星例外。 陈义山到天亮就会离家,她又不得伴随,总觉不是滋味。 曾经的云梦派掌教仙娥此时此刻独自坐在后院中的凉亭里,披着一身粉淡淡的轻纱衣,头发上仍旧束着那个精致的金环,脚上的罗袜已被夜中寒气所侵湿,但她却像是无所察觉一样。 这位浑身上下散发出清冷出尘之气的仙娥孤独的依偎在亭柱之下,目光渺渺不知在看些什么,神情也有些郁郁寡欢,手里捧着个纤细的瓷瓶,时不时的浅啜一口,在舌尖反复品味着。 春天虽然早至,可是夜风仍旧寒凉,不过以叶南星修仙之体,倒也不惧这寒春的料峭。 瓷瓶中盛的是酒,叫做“青梅醉”,顾名思义,自然是由果圃中的仙梅所制。 由刘雨晴采摘,经叶南星亲手酿制,已经出了十数瓶之多。 兰生在品过滋味之后,说它不如梅花酿好,但叶南星也不以为然。 这青梅醉的风味比之梅花酿当然是不同的,梅花酿香的不可思议,更兼醇厚清冽,好过一切世间俗酒,而这青梅醉却是又甜又酸,饮却下喉之后,口中还略略发涩,便是这般滋味,反而惹得叶南星十分喜欢,因为她觉得这味道正应了她的某种心情。 眼看着一瓶喝完,醉意微微上头,借着醺态,叶南星盈盈晃晃,玉体摇曳,莲步轻晃中,醉态可爱的下了凉亭,往自己房中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看见一道人影倏的从地下冒将出来,伸手捂着脑袋,刚趔趔趄趄的走了两步,便倒在了花圃旁! 口中还呻吟有声:“嘶哦” 叶南星吃了一惊,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醉眼看错了,连忙揉了揉那双美目,凝神再看时,确然有人卧在花丛中!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纤腰,发现并没有带红狐拂尘,哑然失笑中,她嘀咕道:“我真个是喝醉了,都忘了出来是干什么的了……” 想了想,身在陈府,有掌教仙师护持,能有什么好怕?!她径直走了过去,凝眸一看,躺倒在花丛中的竟然就是自家的掌教仙师陈义山!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陈义山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头发上还沾满了泥土根须,脏的不成样子,但最让叶南星触目惊心的是陈义山左侧太阳穴处居然鲜血淋漓,好似破了个洞一样! “掌教仙师?!” 叶南星连忙上手扶起陈义山,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 陈义山哼哼唧唧了两声,才微微张了张眼睛,看见是叶南星,便勉强的笑了笑:“啊,是南星啊,这是咱们自己家吧?” 叶南星道:“是啊!” 怎么这掌教仙师被人打的连自己家都不认得了么?! 陈义山喃喃道:“到底算是回来了。南星,劳烦你,你扶我进屋去吧,我有点晕……” 说罢,眼一闭,竟又晕厥过去了。 叶南星又惊又怕,也不知道陈义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只能是赶紧把他搀扶起来,先进屋子再说。 这一搀扶,叶南星才发觉陈义山的体重比她想象的要轻盈很多,竟似是比自己还要轻! 叶南星不觉有些气馁,腾出一只手来掐掐自己的肚子,也没有什么赘肉啊!再摸摸腰,还是细的很!难道是……她又摸了摸自己胸口,嗯,比苍雪小的多……呸!才不是呢! 呃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以掌教仙师这样高大的身躯来看,绝不至于就这点重量的啊……嗐!掌教仙师都伤成这样了,我在想些什么?! 走进屋里,关上房门之后,叶南星的醉意已经醒了不少,脑袋一清醒,她便立时想到:掌教仙师大概早就已经脱胎换骨了吧,没有了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的束缚,自然轻盈…… 陈义山身上实在是脏的不成样子,叶南星只得帮他脱了,但她的手刚刚碰到那件麻衣,就立时有一股灵气冲撞出来,如电击一样打在她的手心! “啊!” 她轻呼一声,陈义山也猛的张开眼睛来,掌中隐隐有蓝火升腾,目色也阴森的可怕! 叶南星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掌教仙师,你——” “是南星啊。”陈义山熄了地煞火,吁了一口气,道:“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叶南星又是委屈又是羞惭,嗔怒道:“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子了!” 陈义山“呵”了一声,道:“别的也倒罢了,这件麻衣不必脱的,它纤尘不染,点污不沾。呃头晕” 说罢,陈义山又闭上了眼睛。 叶南星仔细一看,倒也确实,这掌教仙师的裤子、鞋袜虽然脏得不成样子,头发湿漉漉的,满脸泥垢,还有一些血渍,可那件麻衣仍旧是雪白的。 叶南星便嘟嘟囔囔的帮陈义山把鞋袜给脱了,又打水帮他擦了脸,顺带着洗了头发和双脚,转过脸去,解了他的腰带,帮他褪下裤子,摸索着,别处倒也没什么伤痕,倒是皮肤挺好,怪滑腻的—— 呸呸呸! 快扶进被窝吧…… 陈义山对自己的大弟子是太放心了,早已经熟睡,任凭叶南星摆布。 叶南星怕陈义山出什么意外,也不敢离开,就歪在他的床头上守着自己的掌教仙师。 她本来是想一直保持清醒的,可是酒意没有完全下去,耳畔又全是陈义山悠远绵长的酣息之音,不知不觉中,叶南星身子一歪,也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好睡! 约莫三个时辰之后,卯时末,天色就已经大亮。 前院的竹熊精、兰生和二进院的蓝羽、百花仙子都已经收拾停当,左右不见陈义山出现,便结伴去寻他。 众妖在陈义山的屋外门口探头探脑的观望,但见屋门紧闭,内中没什么动静,都也不敢妄动。 唯有那竹熊精是个天大的憨货,急着到东海去浪,想要见见大世面,一刻也耐烦不得,伸手就推开了屋门,嚷嚷道:“主人,你对咱们大家伙都说好了是今日辰时出发,这马上就到点了,你怎么——哎呀!” 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惊呼,竹熊精扭头就蹿了出来,把屋门重新关好。 百花仙子诧异道:“怎么了?” 竹熊精一脸贱笑:“嘿嘿嘿主人在造小主人呢。” 众妖都是一愣:“啊?!” 第408章 好白 竹熊精一闹腾,陈义山立时便被吵醒了,他也是睡够了,神清气爽间,一伸懒腰,忽觉怀里有什么柔软热乎的东西,捏捏,摸摸,低头,定睛看去—— 哎呀! 是个女子啊! 这眉眼,这体香,是叶南星?! “好个逆徒,她怎么跟我躺一个被窝?!” 陈义山吃惊不小,连忙坐起,伸手去推:“南星!南星!醒醒!” “嗯?别吵我,我困着呢……” 叶南星好像还在做什么美梦,呓语连连的,被窝里扭转娇躯,双臂环抱,正好搂住陈义山的大腿,伸手上下摸摸,喃喃嘀咕道:“好滑,好滑呀……” 陈义山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色煞白着扯开了叶南星的手,火急火燎的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娘咧,裤子哪里去了! 正狼狈不堪的时候,屋门“吱扭”一声响,开了个大缝,蓝羽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只瞥了一眼,这个死丫头就叫了起来:“啊啊啊!是真的!我眼瞎了!” 捂着脸就又把门关上了。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自己门下这帮弟子们实在是都太没有规矩了,出去再收拾她们! 夜里被叶南星洗过的裤子已经干了,陈义山麻溜穿上,转身又去喊叶南星:“起来!你睡错地方了!” “嗯?什么呀” 叶南星终于是醒了,她睁开惺忪睡眼,一脸迷糊的看去,但见陈义山一张脸凑在眼前,红彤彤好似煮熟了的大虾一样,目光怪异的盯着她。 咦?! 再仔细一看,她也大惊大窘起来! 自己居然在人家的床上,在人家的被窝里躺着! 昨夜昨夜自己是靠着床头守着他的呀。 难道是掌教仙师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给—— 被子掀开个口子,叶南星往里面一看,居然穿的好好的。 嘁! 她有些失落,道:“掌教仙师?你干什么把弟子弄到你,你的床上呢?” “你这是什么话?!” 陈义山忿忿说道:“我醒的时候,你就在我被窝里躺着呢!怪不得夜里我觉得被子不够盖,原来是你跟我抢被窝!你自己没床么?你自己没有被子么?!” 叶南星羞臊难当,道:“你夜里受伤回来,要我把你送进屋里的,我怕你出什么意外,就守着不敢走。我明明是坐在床头的,可谁知道,谁知道醒来之后就变这样了。” 大概是夜里冷吧,或者是别的什么缘由,不知不觉由坐着变成了躺着,又不知不觉钻进了被窝…… 啊啊啊 要死要死! 想一想就很难为情啊!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怎么说得清楚?! “呃” 陈义山也渐渐想起来了夜里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又是老脸一红。 倒不是因为跟叶南星弄出了这档子师徒共枕眠的窘事,而是他回忆起自己受伤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丢脸了! “为师是忘了夜里的事情,误会你了,还请见谅。”陈义山挠着头,道:“昨夜,多承你照顾为师啦。等为师从东海回来以后,给你捎带一些海外特有的宝贝!” 叶南星从床上爬了起来,拢一拢秀发,又从被子里扒出来袜子,穿好了下地,俏脸红扑扑道:“就这?谁稀罕!” “嗯?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不过掌教仙师,你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呵呵呵受伤?没有的事吧,可能是我修炼,误伤了自己吧。” 陈义山脸上笑呵呵的,心中却暗暗忖道:“这能告诉你吗?” 原来,他在颍水收拾了青魔主之后,也没去惊扰老鳖怪,跟刀先锋、倪神将等交待了一番,要他们提防好魔类侵袭,然后便想打道回府。 他有心在那一帮水族神祇面前炫耀个本事,就直接在水下施展起土遁神通来! 只是没想到,堂堂陈大仙长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颍神水府那是什么地方,怎好与陆上相提并论? 陈义山一个地行术,当场便扎进了水底河床下面的淤泥里! 土遁土遁,遁的是土,可不是泥! 陈义山只会捏个避水诀,根本不会水遁神通,差点憋死在淤泥里面! 好歹淤泥里也算有土,勉强能行进,但他一双慧眼在水下开目可以,土遁时在土下开目也可以,淤泥中,就遭了个糕,黏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连东西南北都摸不着! 他凭着感觉乱走,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乱糟糟地行之中,竟被他撞到了几处沙金矿! 那可真是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土遁遇水则缓,遇木则止,遇金则伤! 陈义山当场撞的是头破血流,头晕目眩,几乎昏厥过去! 也多亏了他体内有先天神力护持,要不然,怕不是得香消玉殒在地下,也省的家里人再挖坑埋他了。 最终,他是勉强提着一口气,拼死才回到了自家! 这地行术,真是害人不浅啊! 此番经历,陈义山打算藏死在心中,谁都不告诉! 谁还没有个秘密呢。 …… “可是掌教仙师,昨天夜里,你太阳穴都破了,而且显然是神志不清了,你从土里钻出来之后,就躺进了花圃中,只说了两句话,便晕了过去。”叶南星实在是好奇,忍不住要说:“那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误伤自己的啊。” “我说没事就没事。”陈义山心中羞愤,倒打一耙:“反而是你,大半夜的为什么在花圃中?对了,身上怎么还有酒气?” “呃”叶南星一阵慌乱,连忙掩饰道:“弟子是在酿制新酒啊。” “哦原来如此。” 师徒俩相互扯谎,一个个倒是都心安理得。 “为师得走了,你好好守住家门啊。” “掌教仙师放心吧,弟子一定做个好留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的荒唐窘迫过后,叶南星心里畅快了许多。 大概是手感太好了,掌教仙师那双腿的顺滑,带给了她不少慰藉。 “对了掌教仙师,这件事情,不要对旁人说吧?”叶南星咬着嘴唇央求道。 陈义山道:“我当然不想说的。只是——” “只是什么?” “唉……走吧,出了门你就知道了。” 叶南星满脸诧异,不明所以的跟着陈义山出了屋子,刚到门口,叶南星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 不但是百花仙子那一门妖仙弟子全在,自己门下的雨晴、林美云和苍雪也在,还有无垢老道! 天啊! 叶南星感觉羞愧无地,要晕过去了。 倒是陈义山,浑不以为意,捂嘴咳嗽了一声,满脸堆出威严状,沉声说道:“好了,你们啊,都不必多想!我是昨夜修炼走火入魔,特遣南星来护法的。” 雨晴贱兮兮道:“小师祖,不必解释。” 陈义山恼羞成怒道:“我用得着解释么!?事实就是事实!” “嘁” “你们——” 蓝羽忽然嘀咕了一句:“好白呀。” 陈义山瞪眼道:“什么?” 蓝羽笑嘻嘻起来:“我说,掌教仙师你的腿好白呀!” 陈义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在一群女子千娇百媚的嬉笑声中,叶南星落荒而逃,陈义山的掌教威严也掉了一地。 “死丫头,看我不——” “算了算了,主人,这鸟劲儿大。” 陈义山掂量了掂量,“哼”了一声,道:“马上就要出发了,时辰不等人,要不然,决不饶你!” 蓝羽吐吐舌头:“就是白嘛。” “……” 第409章 东岳神君 自陈义山率领竹熊精、百花仙子、蓝羽、兰生东去之后,大城隍便联合了颍川郡内所有县府的城隍,施展“封城”神通,布下结界,严控死守,以防备魔类的再度入侵,并将颍川郡内发生的魔袭一事报至京师首座那里。 …… 却说那泰岳就在齐郡东平府辖境之内,距离颍川府城大约九百余里,也不算远。 陈义山土遁的时候撞到的地底金矿并不是寻常的金石之矿,而是已经蕴含了地气的金晶,着实是非同小可! 不然,以陈义山的修为也不至于撞的头破血流。 幸好他已经过了换骨阶段,所以只是肉破,并没有伤到筋骨。 即便是这样,在莫名其妙和叶南星昏睡了一夜之后,陈义山也没有全然康复,临行之际,他觉脑袋还有些疼痛,也不知道是被蓝羽气的,还是伤势未能痊愈,竟像是钻了风一样,所以沿途都躺在竹熊精的背上,倒也舒坦。 兰生飞行不速,便坐在了陈义山的身旁,百花仙子和蓝羽自是不需要搭乘那憨货,她们相伴而飞都饶有余力。 他们一行于早上辰时出发,到了巳时就已经飞临齐郡境内,等到午时便望见了岱宗耸峙入天的模样,也遥见云海蔚为壮观! 陈义山与竹熊精等都是第一次来到泰岳,无不贪看景致。 陈义山也不觉得头疼了,一咕噜站起来,立在熊背上,四处乱瞟,与诸妖议论纷纷,指点山峦峰谷,以至于忘怀所以…… 忽闻风声呼啸,雾霭蒸腾中,只听有人郎朗叫道:“乘貊而来的,且止步!” 陈义山定睛一看,但见有个环眼豹颌的魁梧大汉,披甲戴盔,手持一柄开山大斧,立在云头之上,身后一字排开有十数名神吏护持,徐徐往前,都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 “此处是泰岳辖境,东岳神君在此坐镇,我乃神君麾下第一山神,傲徕峰主是也!你们几个妖孽好生大胆,敢来此地浪荡?!” 傲徕峰是泰岳第一名胜处,那魁梧大汉坐镇其上,修的香火之气十分浓郁,可见神通不低,一双环眼睁开,阴阳两视,也能看出竹熊精、兰生以及蓝羽、百花仙子身上的妖气纷扰,唯独看不出陈义山是何方神圣。 但是在傲徕峰主看来,能跟一帮妖精为伍的,还能是什么存在? 当然也是妖怪了! 陈义山在竹熊背上稍稍一拱手,笑道:“这位峰主请了,敝姓陈,名义山,乃是麻衣派三宗掌教仙师。” “麻衣派?” 傲徕峰主瞪着眼睛暗暗思忖道:“东岳神君差我在此迎候一个姓陈的仙长,说是南岳神君的朋友,却没说叫什么名字,难道就是此人?可南岳神君也再三交待了,陈仙长是云梦派的掌教仙师,怎么这个人说是麻衣派的?偏偏也姓陈,就那样巧么?怕不是来捣乱的吧!” 想到此处,这傲徕峰主便喝道:“此路不通!速速回去!” 陈义山刚愣了一愣,下面便恼了竹熊精,瓮声瓮气骂道:“若说是山路,那也算是你家开的,可天上你也管的着?!东岳处的神祇就恁的嚣张跋扈?!快快闪开,若是惹恼了咱家主人,定然打的你狗屁不通!” “你这憨货却是找死!” 那傲徕峰主也是个暴脾气,听见竹熊精骂他,立时就起了火,回骂一句,提着开山神斧便纵云奔上前来,劈头就砍,嘴里喝道:“吃我一斧!” 竹熊精尚处于坐骑状态,没法迎敌,陈义山立在熊背上头,还想着要请东岳神君帮忙,不宜跟他的手下动手,刚要开口喝止那傲徕峰主,身后蓝羽早现出了原形,啸叫一声,惊动九霄,挥舞双翅,搅弄风云,已是打了上去! “嘭!” 翅斧相交,只听见一声巨响,空中云散风纵,蓝羽腾空不动,那傲徕峰主却往后倒飞了数丈远,勉强止住身形时,才约莫着双手觳觫,又疼又麻,几无知觉! 他连忙低头去看,但见自己一双手空空如也! 虎口还流着血,那把开山神斧已经不翼而飞,不见了踪迹! 抬头再看看那只长腿红嘴琥珀眼重瞳四眸的异鸟,这傲徕峰主倒抽一口冷气,惊悚至极! 这鸟怎么如此大的力气?! “哈哈哈哈” 竹熊精浪笑起来:“蓝羽打的好!这挫神,把吃饭的家伙弄没啦!” 那傲徕峰主又气又怒又羞,嚷嚷道:“今番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陈义山忙道:“这位峰主,我们正要去泰岳求见神君,非是歹辈,烦劳你去通报一声,不要再打了。” 那傲徕峰主也不搭理陈义山,默念咒语,暗蓄神力,要施展“抛山”神通去砸陈义山等众。 陈义山睁着一双慧眼,早看见一尊虚山幻体在空中缓缓凝聚,只等着成型! “你这峰主怎么这样无礼?!” 陈义山惊愕之余,也顾不上客气了,喊道:“兰生,喷他!” 兰生立时上前,“呼”的一口酒气喷将出来,如烟似雾,笔直的冲那傲徕峰主的口鼻袭去! 就在此时,远处忽有人纵声喊道:“傲徕峰主,不要动手!那是陈仙长啊!” 傲徕峰主已经开始在空中晃荡起来了,左摇右摆中,嘀咕了一句:“好,好酒啊……” 白眼一翻,脑袋一仰,偌大的身躯已然醉倒,往云下急急跌落而去。 慌得他身后十几个神吏慌忙赶上来搭救,那座虚山幻体没了神力凝聚,也立时土崩瓦解了。 陈义山抬望了一眼,早见有两人携手结伴,踏祥云而来,背后凝起霞光千条,结得瑞彩缤纷,香火之气弥漫了半边天际,可见神位之尊,神通之大! 左侧来人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面色赤红,目露精芒,身披朱袍衮服,头戴九丹日精冠,腰垂夜光天真印,另系赶山鞭,正是老相识——南岳神君! 右侧那个,面目稍微有些老态,但是相貌极为不俗,身高大约一丈,面容清癯,目色幽然,一袭青袍裹身,一顶青玉冠冕罩头,两侧露出皓白如雪的鬓发,眉毛长垂侧颜,嘴尖而脖颈极长,神通之高,香火之浓,尚在南岳神君之上! 陈义山立时迎了上去:“南兄,你路途远,倒是先来一步,陈某身为正主,却迟到了,甚是失礼。” 南岳神君笑道:“好说,好说!”又扯着那清癯面容者,说道:“仙长,容某为你引荐引荐,这位便是某的好神兄,此间的主人,东部神界的领袖,东岳神君!” 那东岳神君拱手行礼,笑呵呵道:“陈仙长,久闻你的大名了,只缘悭一面而已。” 第410章 人才济济 东岳神君一见礼,陈义山便慌忙还礼,道:“东君之名,如雷贯耳!陈某也已经仰慕很久了,今日得蒙南兄代为引荐,才能识得神颜,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过奖,过奖!” “哪里,哪里……” 寒暄了几句之后,那东岳神君扭头看了看傲徕峰主,但见一群神吏搀扶着他,却仍旧面红耳赤,鼾声如雷,烂泥似的不醒不动,便觉丢人,喊道:“傲徕!傲徕!醒一醒!” 傲徕峰主酒醉正深,沉沦无边梦境之中,哪里会醒? 东岳神君心中十分惊愕,暗运神通,一道霞光闪现,拂了过去,却见傲徕峰主仍旧无动于衷。 南岳神君不由得也“咦”了一声,问道:“陈仙长,敢问是用了什么仙法,将我东兄这名手下峰主治成了这般模样?” 陈义山指了指兰生,道:“东君恕罪,是我这名弟子的手段。” 兰生彬彬有礼,一躬身,一长揖,徐徐说道:“东君不必担忧,一口酒气而已,只是让他醉了,断不至于有什么损伤的。” 东、南两位神君无不讶然:“酒气?” 陈义山颔首道:“是的,我这位弟子唤作兰生,本是一株墨兰,吸食上古美酒而养成精灵,随之嗜酒如命,数百年下来,竟练就了一腔酒气,十步之内喷人必中,中者必醉!纵然是千载道行,也得晕个把时辰。” 东、南两位神君相视无言,都深感不可思议。 待瞥见傲徕峰主双手有血之后,那南岳神君便又问道:“那这峰主的手——” “哦陈某还要向东君讨个罪过。方才发生了些误会,也是陈某御下不严,以至于两下莫名其妙发生了冲突。彼时,傲徕峰主持斧劈来,我这名叫蓝羽的弟子挥翅挡了一下,大约是用力过剧,以至于震裂了峰主的虎口。” 蓝羽便噘着嘴道:“是他先动手的。” 竹熊精附和道:“对!他要劈死咱!” 东、南两位神君再度愕然,他们看着蓝羽,这样一个娇滴滴、美貌无匹的小姑娘,一翅能把身负担山之力的傲徕峰主给震得虎口裂开,双手流血?! 旁边一个神吏告状道:“她好大的力气,把峰主的神器都给打丢不见了!” 陈义山忙道:“没有丢失,我已看见了,就落在这下方的那个高崖之上。仙子,你去帮傲徕峰主取回来吧。” “是!” 百花仙子应了一声,现出彩翼来,呼啸而去,瞬息不见踪影,眨眼间的功夫,又倏忽而回,将那杆开山神斧递给了傲徕峰主手下的神吏。 东、南两位神君都呆住了。 那崖是扇子崖,距离他们所在的云层斜向有数百丈之远,陈义山能透过云层直窥崖岸,已然是恐怖至极了,但他门下这个赤着一双小脚丫的美艳女子更是可怖! 简直是来去如电嘛! 南岳神君暗暗忖道:“看来当初颍阴县大战,他还没有出全力对付我,就他门下这些弟子,如果一拥而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位天南霸主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阵阵后怕涌上心头,让南岳神君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跟陈义山结为朋友,绝不可以与之为敌! 东岳神君原本不大理解南岳神君为什么要这样巴结陈义山,一个修仙的,还能惊动五岳神君前来跑腿,而且从南到东打前站,又请他东岳出面站台……而今他总算是明白了,人家有这实力啊! 弟子们一个个的都这样厉害,身为掌教仙师的他,还用想吗? 怪不得这一身修为用如电神目都看不透啊! 以后,得刻意结交一下了。 想到这里,东岳神君由衷的赞叹道:“陈仙长,你门下的这些弟子可恁的了得啊!” 陈义山苦笑道:“各有所长罢了,只是野性难驯。” 东岳神君道:“再难驯,也都归仙长统御了,足见仙长手段,叫人佩服!” “东君谬赞,愧不敢当!” “肺腑之言,拳拳之心啊!” 互吹互擂了一番,陈义山也深感满意,如果不能唬住东岳神君,怎能叫他心甘情愿的出面为自己说情? 以前靠嘴遁装门面,以后有了这帮弟子,就可以省却不少嘴皮子功夫啦。 只见东岳神君扭头喝问一干神吏,道:“我吩咐你们来接陈仙长,为什么打了起来?!” 陈义山忙道:“东君不必责怪他们,确实只是误会吧。我们一行刚刚过来,便被傲徕峰主拦住,问了姓名之后,说是此路不通,叫我们速速离开。我这几个弟子都是性躁的,傲徕峰主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两下里一言不合就动了手。幸好没什么大碍!” 南岳神君奇道:“仙长既是通报了姓名,峰主却还动手,那是为何啊?” 东岳神君便看那些神吏:“你们说,怎么回事?!仙长都已经通报了姓名,你们为什么还动手?!” 有个神吏便嘟囔道:“这位仙长说自己姓陈,叫义山,却又说是麻衣派的什么三宗掌教仙师,南君之前交待过的,说要接的陈仙长是云梦派的,所以就对不上号嘛。再加上他们这群里面全是妖精,峰主便觉他们不怀好意,大概是闯山的,所以就出言喝退。那个竹熊精骂了两句,峰主就动手了。” 陈义山忙道:“那便真是我的过错了!从前,陈某确实是云梦一派的掌教仙师,但现如今,云梦一派已经并入我麻衣门下,成了一宗,是以没说清楚,怪我,怪我!” 东岳神君见陈义山仙法广大、门人众多,还这样谦逊和气,心中越发有了好感,再看看自家麾下第一山神……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恨恨说道:“仙长没错,都是这帮蠢货误事!我特意吩咐他们来迎候仙长,左等右等不见仙驾,南弟便忍不住了,说来看看,结果远远的就看见傲徕峰主在施展抛山神通,也亏了仙长手下留情,不然哪有他的命在!” 陈义山道:“东君言重了,没有的事。” 东岳神君道:“仙长不必替他们说话。”回头便骂道:“你们一个个平素里自吹自擂,都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的神通广大,结果却是坐井观天,自欺欺人!遇到真正的大能高人,就全都泄了底,是非不分,冒失莽撞,尽给我丢人现眼!还不把这个蠢材给我抬走?免得碍眼!” “是!” 一干神吏被骂的七荤八素,汗流浃背,架着傲徕峰主狼狈离去。 陈义山也骂竹熊精:“都是你这个憨货多嘴!” 竹熊精心想:“主人又拿咱开阀泄气,算了,给他个面子。”便不吭声。 陈义山又指指蓝羽:“还有你!小丫头片子,最不听话!下次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动手!” 蓝羽吐吐舌头,道:“知道啦,真白!” 陈义山:“……”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而已,都别再苛责手下了!” 南岳神君笑呵呵道:“仙长,今日你可是让我们兄弟大开眼界啊。你是修仙的,手下却养了这么一群大妖,偏偏都身怀绝技,当真是你心胸豁达,有教无类,还是,还是你——” 说到此处,南岳神君忽然不说了,意味深沉的笑了笑,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见百花仙子和蓝羽都是绝世姿容,那兰生虽然面似男子却也长得秀美绝伦,便想到了别处。 东岳神君立刻理会了,也笑道:“确实,确实,陈仙长所谋者多,你我哪里能及?” 百花仙子听明白了,悄摸摸的脸就红了,暗暗啐道:“什么大神,老不正经!” 陈义山却是老实人,正儿八经的说道:“让两位见笑了,确实是有教无类,只要心善,便都可以收罗门下,传授他们本事。我门下三宗,一宗是人仙,一宗是妖仙,一宗是玄门,他们几个,都是我妖仙门下的弟子。宗主便是这位百花仙子,妖道、仙道两修的。” “正因为仙长胸襟广阔,才使得门下人才济济,令人眼馋,让我汗颜啊。”东岳神君见陈义山“不识趣”,听不懂他们的深意,便也不再逗他,搀住手,亲热的说道:“走走走,陈仙长快随我来,让我也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第411章 泰岳之礼 泰岳西溪旁侧有奇峰凸起,峻峭突兀,高耸如扇面,自成屏障,北望有山势如龙角狰狞,西临第一险山傲徕峰,东瞰深潭黑不见底,正是岱宗的名胜之地,号曰扇子崖! 顶上摩崖石后,有一处洞穴幽远深邃,飞临其中走不了几步便豁然开朗,别有天地,那便是东岳神君寝居的府邸,修炼的圣地,人兽不至的禁境,所谓泰岳神域! …… 东岳神君引着陈义山以及门下诸妖,外加南岳神君的陪同下,迤逦进了神域,屏退了闲杂的神侍,不需她们伺候,三人分宾主落座,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竹熊精侍立左右,自取美酒佳酿,瓜果点心,对饮闲谈。 “听闻洛神那里有琼浆玉液,宝贝异常,纵然是大神也难得一见,不知真假?”东岳神君取了一个坛子放在桌上,显然是要开酒,所以提了这么一句开场白。 陈义山道:“是真的。” 东岳神君笑道:“我这里也有些酒,虽然比不上洛神那里的珍贵,却也十分讲究,水取自扇子崖东侧的龙潭,以神域中自种的五谷为曲,落在千年老窖中酿制而成,其色清,其质透亮,陈仙长且来尝尝滋味如何?” 东岳神君殷勤推杯换盏,劝陈义山喝酒。 南岳神君则是不必人劝,自己端起来就喝,但浅尝辄止。 陈义山也啜了一小口,而后说道:“我虽然也能喝些酒,但是却不擅长品评。兰生是酒中妖,醉里仙,让他尝尝如何?” 东岳神君颔首道:“我也正有此意!” 兰生馋的早已经是满含涎水在口了,闻言连忙上前,喜滋滋的端起一碗来,“咚咚咚”一饮而尽,哪像是品酒,倒像是解渴来的。 陈义山又给他倒了一碗,仍旧喝光,陈义山索性把一坛子都给了他,还是眨眼间的功夫全部入腹。 南岳神君急劝道:“这里的酒可不能这样痛饮!吃的虽然爽快,觉察不到什么醉意,但后劲儿巨大,发作起来难以抵挡!我以前不知道,就吃过大亏。” 东岳神君笑而不语。 兰生却擦了擦嘴,道:“无妨。这酒醇和绵甜,虽嗅之浓香却又余味淡爽,甘绵悠长,好酒!” 说完,他脸不红,目光不飘,身子不摇,直挺挺的仍旧站在陈义山的身后,半点醉意都没有。 南岳神君“啧啧”叹道:“奇哉!这个兰生真是酒中妖,醉里仙!” 东岳神君也喝了几口,而后又端起个果盘子,里面全是红彤彤大如拳头的果子,递到陈义山的跟前,说道:“陈仙长可曾见过这样大的枣子吗?” 陈义山嗅着异香扑鼻,又见那果子体型硕大,色泽深红如血,触之柔韧可弹,便惊讶道:“这是枣子吗?” “是枣,不是凡种罢了。”南岳神君笑着伸手抓了一枚,掰开来,凑到陈义山眼前让他看,但见果肉肥厚,掰成的两半之间还有红丝牵连,绵绵如同蛛网,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陈义山“啧啧”称奇道:“今天算是长了大见识了。” 东岳神君得意道:“嵩岳神域里有神桃,我这里也有神枣,最是安神补气血的,尤其是女子吃了之后,丑的能变美,美的则更加娇艳,月例来时再无痛楚,更不会宫寒难捱!” 陈义山闻言,便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吃了可就浪费,不如转手赠佳人吧。仙子,蓝羽,你们分了吧,是东君赐你们的啊。” 蓝羽早眼馋了,百花仙子也在吞咽口水,听见掌教仙师这样说,两个佳人便都上前,一个接住盘子,一个朝东岳神君甜甜而笑:“多谢神君赐枣呀!” 东岳神君如沐春风,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这算什么?我这里有的是好东西,吃不完兜着走!” 南岳神君“哈哈”大笑,道:“难得仁兄这样大方,还有什么好东西,就都请出来吧!” 东岳神君趁着酒意,借着兴头,也有心在陈义山跟前卖弄,在两个绝色妖精面前炫耀,便从怀中扯出来个袋子,抖开来,放出些五光十色的宝贝,全都摆置在桌子上,洋洋自得道:“海味这里没有,山珍是应有尽有!” 陈义山看的分明,那袋子跟中岳神君送他的一样,是乾坤袋。 而桌子上的山珍,他大多都不认识,也不及用慧眼去辨别,因为东岳神君已经开口介绍了: “此乃我泰岳神域特产的青桐芽神茶,最能清心! 此乃赤鳞鱼,不逊于江中三鲜,河中三味! 此乃我神域中特产的血灵芝,天下至珍,仙长只管吃,延年益寿不在话下,裨益道行易如反掌! 即便是那些凡夫俗子,只要吃上一根,也能百病尽消,寿增一倍……” 陈义山连连称谢,拿起一根血灵芝扭头递给竹熊精,说道:“憨货,你饿了吧?今日好造化,有缘一见泰岳神域的血灵芝,请东君赐你一根如何?” 竹熊精嘀咕道:“有什么厉害的竹子没有,叫咱尝尝也好。” 陈义山笑骂道:“有灵芝,还吃什么竹子?!” 竹熊精撇了撇嘴,伸手接住,悒悒不乐道:“没有竹子,实在是难解肚里的馋虫,算了,咱也不是那挑剔的,灵芝也就凑合着吃吧。” 东、南两位神君无不捧腹大笑,南岳神君道:“陈仙长,你这坐骑可真有意思,把我仁兄这里的宝贝当成烂菜枯树叶一样不稀罕啊。” 东岳神君也忍俊不禁道:“那憨货,吃上一根血灵芝,抵得上你修炼五十年,难道还不如竹子吗?” 竹熊精瞪着眼道:“真的假的?能抵五十年道行?那就都给咱吃了吧!” 陈义山把自己的那根也递了过去,道:“你这憨货,把我的也给你吧。” 竹熊精果然大口朵颐,再也不挑三拣四了。 东岳神君看在眼里,暗想:“都说大妖难治,骄傲不逊,陈义山却能笼络在自己门下,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好酒给了那个兰生,神枣给了百花仙子和蓝羽,血灵芝给了坐骑,自己却能忍住什么都不吃,就这样的待下之心,谁不感激?这样的克制禁欲境界,谁不敬畏?厉害呀!” 想到这里,他的酒也醒了一半,越发觉得要跟陈义山交好关系,当即肃容说道:“陈仙长,你我一见如故是不必说了,洛神之事,我也听南岳老弟说了,此去东海,为求丹药,势在必得吧!” “嗯,为了我洛神姐姐,势在必得!” “如此的话,我东岳也愿意出一份微薄之力,将神枣、血灵芝、青桐芽神茶、赤鳞鱼以及泰岳神石各备一份,送与东海老龙。若是陈仙长允许,我还想亲自前往一趟,舍下老脸为仙长求丹。” 陈义山大喜过望,当即离席拜倒在地,诚挚的说道:“若能如此,我求之不得啊!东君在上,请受义山一拜!” 东岳神君慌忙将他搀扶起来,叹息道:“惭愧啊惭愧,我哪里值得仙长你来拜呢?洛神是我们神界中的同侪啊,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洛神有难,该是神界出力,反倒劳累仙长四处求告,殷勤恳切寻丹,神界颜面,荡然无存……我出这一份力,不过是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南岳神君也站了起来,面红耳赤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想起来,真是羞煞我也!”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南君之前也是被宵小之辈所蒙蔽了,随后知错就改,也是善莫大焉。” “惭愧,惭愧!” “不说这些客气话了,陈仙长,南岳老弟,今日我等且欢饮一场,来日共赴东海!” “好!” “举杯!” “饮了!” “……” 第412章 论血脉 自泰岳东去千余里便是无边无际的茫茫汪洋,在白云碧波交相辉映之间,金芒紫雾氤氲笼罩之下,有座郁郁葱葱的孤岛,亦真亦幻的悬浮于海上! 极为浓郁的天地灵气把这座孤岛重重包裹在其中,岛上群山叠嶂,高涧低流,无数奇花异草遍布其上,时见飞禽走兽往来徘徊,可听仙风阵阵,可闻水浪声声,朝望红日夕观白月,仰参星河俯瞰东海,正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之一的蓬莱丘! 岛上第一高峰名曰壶山,吕方就住在那壶山顶上的洞府之内。 黎明时分,他从仙府里出来,乘青鸟飞临海上,遥望日升,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背后有人高声喊道:“兄长好自在啊!” 吕方蓦回首,只见西边天际有一众大能驾云御风呼啸而至,偌大的竹熊精背上立着一人,仙风鹤骨,麻衣飘飘,笑呵呵临于前来,深深一揖,见礼道:“参见兄长!” 正是陈义山携门下妖仙一宗弟子,连同东岳、南岳两位神君过来了。 吕方大喜,当即从青鸟背上飞起,落在竹熊身上,一把握住陈义山的手,亲热的说道:“贤弟,愚兄在此候你多时了!你总算是来了。” 陈义山道:“兄长辛苦了。南岳神君你是见过的,小弟再为你引荐一位大神尊,那便是是执掌泰岳的东岳之君。” 东岳神君临风于前,拱手说道:“见过吕仙,本君有礼了。” 吕方笑着回礼,道:“神仙殊途,一向难以和睦,倒是亏了义山贤弟能左右逢源,两下里都落好,居然能请动东君也随行而来,天大的面子!说起来,老夫自在蓬莱丘修仙,千载以降,还是第一次有大神驾临,荣幸之至!东君,有礼有礼啦!南君,也别来无恙吧?” 南岳神君回道:“多承吕仙记挂,本君无恙。” 吕方似笑非笑,捋捋长须,幽幽问道:“在颍阴县时,老夫曾用仙藤打过南君一鞭,南君现在还记仇吗?” 南岳神君正色说道:“那是该打!何敢记仇?” “哈哈哈”吕方大笑道:“就冲你这句话,可交!” 东岳神君跟着赔笑:“呵呵呵如果仙界都是陈仙长和吕仙这样的人物,那神仙两道大概就不会生出许多龃龉了。” 吕方摇头说道:“东君太高看老夫了,老夫原本也是个眼高过顶的人,门户之见深刻,其实睚眦必报。若非是结识了义山贤弟,长了些教训,断然不会有而今这等容人之量。” 东岳神君道:“吕仙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诚挚。” 陈义山笑道:“东君,南君,兄长,因缘际会,相聚于此海外仙岛,何必客气呢?算起来,兄长和东君也是邻居吧?” 吕方“嗯”了一声:“不错不错,我们这邻居相隔千余里呢。” 众人哄堂大笑。 当下由吕方引着,一众落在壶山摩崖,进了仙府入了席,那青鸟童子十分殷勤,不住的端茶送水,拿些岛上的特产来供奉,只是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蓝羽。 蓝羽早发觉了,心中甚是别扭,再被偷看了好几眼之后便忍不住问道:“小童子,你总是偷偷的瞟我干什么呀?” 青鸟童子吃了一惊,闹了个大脸红,嗫嚅道:“没,没有……” 吕方便笑道:“蓝羽,听义山说你居然是上古异禽重明鸟,可真是稀奇啊!老夫这童子与你同属禽类,论血脉,也不是凡品,乃是青鸟。大约他觉得你是同类,所以才忍不住多看看。” 蓝羽傲然道:“青鸟么,那在我眼中就是个弟弟!” 南岳神君在旁边插了一嘴,道:“那是自然,若论血统高贵,唯有凤凰、朱雀能与重明相提并论,青鸟便稍逊一筹了,与鲲鹏相当。” 蓝羽扁了扁小嘴,道:“其实朱雀也没有什么厉害的。” 南岳神君一愣,眉头稍稍跳动,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原来,这南岳神君的真身就是朱雀! 蓝羽不知道罢了。 但陈义山却早已用慧眼窥探过南岳神君的底细,耳听得蓝羽自吹自擂,说的南岳神君脸上老大不自在,甚是尴尬,便赶紧出言责她道:“小丫头片子你谦虚一点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乃是天之四灵,怎么就不厉害了?如大河神得了玄武血脉,我洛神姐姐得了青龙血脉,他们难道不厉害吗?” 蓝羽“略略略”道:“朱雀就是不厉害嘛,就会玩火。” 南岳神君的脸色又白了一些。 陈义山十分头疼,道:“你这丫头啊,闭嘴吧,别说话了。朱雀很厉害的。” 东岳神君“哈哈”大笑道:“看来陈仙长是知道些什么了,一直想为某君挽回颜面呢,可惜越描越黑啦。但本君倒是觉得蓝羽说的也还不谬,南君老弟,你以为如何呢?” 南岳神君苦笑道:“对,蓝羽说的不错,朱雀确实只会玩火。不过力气也不算小,不然也掌控不了衡岳嘛。” 蓝羽眨巴着眼睛:“掌控衡岳?” 陈义山拿指头点她小脑瓜:“笨鸟,南君就是朱雀出身!” 蓝羽有点傻眼:“哈?” 百花仙子和兰生都偷笑起来。 竹熊精幸灾乐祸道:“真是个笨鸟!”却被蓝羽一伸手,吓得又缩到了陈义山的背后。 吕方感叹道:“原来如此!老夫倒是听过一些传闻,说是神界的五岳神君全都血脉非凡,但今日还是首次听闻南君原来是朱雀出身。青鸟,你今天算是有福分了,一日之内既见朱雀,又见重明!” 青鸟童子感觉自己都快跪了。 同为飞禽,这血脉之威的压迫着实弄得他胆战心惊! 蓝羽忽然看向东岳神君:“神君,你是个什么血脉出身呢?” 陈义山喝道:“哪有你这样追问人家出身的?无礼!东君,不要搭理她,小丫头片子不服管教,皮的很!” 东岳神君微微一笑,道:“陈仙长知道南君出身,未知识得本君否?” 陈义山迟疑道:“东君的血脉……不能说。” 蓝羽奇道:“为什么不能说?” 陈义山环顾自己门下一干弟子,笑道:“怕说出来,你们站不住。” 吕方难忍好奇,道:“贤弟你这样一卖关子,连愚兄都想知道了。东君到底是什么血脉出身?” 第413章 东海 东岳神君目视陈义山,笑道:“血脉出身虽然是隐秘之事,但对于诸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陈仙长但说无妨,只怕未必说对。” 陈义山缓缓说道:“那义山就试言之,东君的本相,乃是狮身羊胡,头生独角峥嵘。不知对否?” 东岳神君稍稍吃了一惊,道:“陈仙长真能看穿我的本相?” 陈义山赔笑道:“小小伎俩而已,不值一提。” 吕方在旁边艳羡道:“贤弟真是谦虚了,那绝非是小小的伎俩!就如愚兄这双仙眼,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却怎么都看不透东君的真身,只能窥见如霞神光护体,掩了本相,余者一概难视。” 百花仙子到底是看的书多,博闻强识,在旁边自言自语的嘀咕道:“狮身羊胡,头生独角峥嵘……”忽然一惊:“东君的本相难道是白泽?!” 东岳神君点了点头,道:“本君的原身正是白泽。” 百花仙子脸色稍稍变得异样了些,喃喃说道:“古籍有言,声称‘家有白泽图,妖怪自消除’,怪不得刚才掌教仙师说,一旦道出东君的本相,我们都会站不住。白泽可是妖怪克星,最为妖道所忌惮的存在啊。” 南岳神君笑道:“所以在我仁兄的泰岳辖境之内,你是决计见不到任何妖怪的。而且我仁兄不但是妖怪克星,还通晓天下山川地理,知世上万物形貌优缺。” 竹熊精嘟囔道:“怪不得那个傲徕峰主瞧见咱们,就那么大的火气,原来是跟妖怪不对付。” 东岳神君道:“你们托了陈仙长的庇护,还是很安全的,不必担心本君会对你们下毒手。”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南岳神君有心炫耀五岳的厉害,侃侃而谈道:“东岳为白泽,西岳为白虎,北岳是腾蛇,南岳是朱雀,若论血脉,都不算差了,可是跟中岳老大哥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陈义山暗暗想道:“记得之前窥探过老哥哥的本相,乃是人面蛇身,可就连慧眼都没有辨别出来他那本相到底是什么来历……” 只听南岳神君继续说道:“中岳老大哥的本相乃是烛九阴,也称烛龙,但是此龙非彼龙,与四海龙王还不算同宗同种。连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确切来历!” 陈义山喃喃道:“烛龙?” 东岳神君道:“中岳老大哥曾提及他是见过先天神的,可见寿命之高远!那时节,他居于西海、北海之间,还不在嵩岳神域,他甚至经历了先天神大战!彼时,水神共工战败,一怒之下头触不周山,闹的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是老大哥现出本相,腾于高空,口吐火精照天门,使得世间重现光明!等到女娲娘娘补天之后,日月复照天地,老大哥也累的几乎身死!亏了先天大神中,三皇之一的农皇出手救了他。” 陈义山听的暗暗心惊:“老哥哥竟这么厉害?!看起来却是那样和蔼可亲的啊,根本不知道他还经历过这样的往事……” 陈义山哪里知道,正因为中岳神君肯跟他兄弟相称,才在无形中极大的拔高了他的身份和地位,让东、南两位神君心甘情愿随他往来驰骋。 当然,中岳神君纡尊降贵结交陈义山,也另有所图罢了。 …… 百花仙子在旁边听的十分吃惊,道:“我曾在古籍里看到过记载,说是‘天不足西北,无有阴阳消息,故有龙衔火精以照天门中……’原来说的就是中岳神君啊!” 南岳神君颔首道:“不错,中岳老大哥能被尊为神界翘楚不仅仅是因为他神通广大,也因为他的这些资历,我辈都是后天以兽神成正神,根本无法与老大哥相提并论啊。” 东岳神君笑道:“所以,老大哥在信中对陈仙长很是看重,再三嘱咐我尽力促成求丹一事,我岂敢不用心呢?” 吕方忽然插了一嘴,道:“中岳神君这等厉害,若是由他陪着义山贤弟下东海,何愁老龙不现宝?” “老大哥不是不肯来,而是他一来就好心办坏事了。”东岳神君肃容说道:“老大哥在来信中提及上古时,他居于西、北两海之间,曾与西海龙王交恶,西海老龙打不过他,又叫来北海龙王帮手,结果两条老龙都挨了毒打,以至于闹的四海沸腾。到后来,他们虽然彼此和解,老大哥也离开了西北两海,来到嵩岳为神,但过往的嫌隙大概没那么容易弥补。老大哥特别交代,仙长送礼时,不要提及嵩岳,不要提及他。” 陈义山道:“老哥哥想的真是周到。我料此行有诸位大能相助,定能成功!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东海龙宫如何?” 吕方霍然起身,道:“闲言也叙了,逸闻也听了,确实该办正事了,走,咱们现在就走!” 当即吩咐青鸟看好家,这一众仙、神、妖各自抖擞精神,乘风的乘风,驾雾的驾雾,腾云的腾云,离开壶山仙府,须臾间便到了海上,捏着避水诀,纷纷下海,直趋东海龙宫! 陈义山不知道那龙宫所在何处,但是东岳神君和吕方都是知道的,在他们两个的引领下,不一时,便钻入一个硕大无朋的气泡之中,接着陈义山便望见有珠光宝气升腾,亮晶晶一大片光彩从海底往上耀动,极其震撼! 那便是东海龙宫吗? 陈义山一边推水前行,一边瞪大了眼睛观瞧,正望的入神,突然间听到有厉喝声传来:“那些个推水的,都站住!” 循声望去,但见有个模样极其凶恶丑陋的水族神将双手持戟,身后乌泱泱跟了一大帮鱼精虾怪,各持兵刃,杀气腾腾的拦住众人去路。 那神将喝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去处?!” 吕方道:“怎么不知道?告诉老龙,他的邻居来看他了!” 那神将一愣:“邻居?什么邻居?” 东岳神君见吕方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便连忙上前,拱拱手,笑呵呵道:“巡海夜叉神有礼了,某乃东岳神君,烦劳你去老龙王跟前通禀一声,就说是东岳神君、南岳神君、蓬莱丘吕仙与麻衣派掌教仙师陈义山登门拜访,还望老龙王拨冗相见。” 巡海夜叉鼓着眼睛,先瞪了吕方一眼,而后又上下打量东岳神君,道:“原来你就是东岳神君,听我家龙王说过的,是有交情的,也果然是个懂礼数的,不似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什么邻居的粗鲁。只是什么蓬莱丘的,麻衣派的,听都没听过,我家龙王未必肯见。” 东岳神君伸手入怀,取出一小瓶酒来,递给那夜叉,笑道:“这是我泰岳神域酿制的神酒,极补气血!海底冰寒,神将尝两口暖暖身子如何?” 那夜叉脸色才好看了些,伸手接住酒瓶,拧开木塞,嗅了嗅,而后一脸满意的塞好,收入怀中,道:“你们且等着,我去通报。” 东岳神君道:“有劳有劳!” 吕方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厮方才是不是骂我粗鲁?” 陈义山忙劝道:“没有,没有。” 吕方“哼”了一声,忿忿说道:“你看那个夜叉的嘴脸!若不是贤弟你来求他们的丹,我肯定翻脸!” “就是!”竹熊精也附和道:“嘴脸!他还说没有听过麻衣派!呸!” 陈义山骂道:“麻衣派前两天才成立,他如何听过?你这憨货少给吕仙火上浇油!弄砸了求丹之事,让蓝羽收拾你!” 竹熊精讪讪的闭了嘴。 第414章 龙宫 陈义山等在外面等候了许久,才见那夜叉慢腾腾出来,懒洋洋说道:“我家大王让你们进去呢。都跟在我的后面,不要胡乱走动。”又吩咐其余虾兵蟹将:“你们也不要在这里啸聚偷懒了,还去巡视吧。” “是!” 虾兵蟹将们应了一声,便四处散开了,那巡海夜叉转过了身子,在前头徐徐带路。 陈义山心中甚是激动,当即跟上。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的脸上却有些难看了。 那吕方更是不忿,面皮都气的发紫了,冷冷说道:“好个东海老龙,恁大的排场!五岳神君来了两个,三岛大仙来了一个,他居然连个面都不露,龙子、龙女、龙孙也没有派出一个来迎接!鲸神丞官,鲨神大将也不见踪影,就弄个这丑陋的巡海夜叉神,如提审犯人一样呼来喝去,叫咱们跟着,真是岂有此理!” 竹熊精心说:“说得对!老莫真想举双手双脚附和你!就怕主人弄咱。” 陈义山为了龙肝丹而来,哪敢跟东海置气,当即软语温言劝慰道:“让兄长受委屈了,且看在小弟的面上,暂且忍耐一二。” 巡海夜叉在前面扭过来头,幽幽问道:“那满脸晦气的,叫什么吕什么仙的,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吕方大怒,当场就要发飙,陈义山慌忙扯出他的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神尊只管在前头带路就好,我们只是私下里感叹东海浩瀚,望洋兴叹而已。” 那巡海夜叉“哼”了一声,道:“从陆地上来的,一个个全都一样,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吕方恨不得一仙藤抽出来,劈死那个夜叉,只碍着陈义山在。 竹熊精也嘀嘀咕咕道:“要是在陆地上,遇见你这号腌臜东西,一巴掌拍死!” 蓝羽、兰生、百花仙子倒是很安静,一路上半句话都不说,尤其是那蓝羽,小脸煞白煞白的,都快要变透明了。 淘气的眼神也不见了,重瞳之中隐约可见畏惧之色。 甚至走着走着,她竟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陈义山的手,继而搀住陈义山的胳膊,温香软玉几乎要贴到陈义山身上去。 陈义山诧异道:“怎么了蓝羽?” 蓝羽支支吾吾道:“我,我有点害怕。” 陈义山奇道:“你这丫头片子,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我们一行这么多大能,你怕什么?” 蓝羽嗫嚅道:“我,我就是怕呀。” 百花仙子的脸色也稍稍有些难看,她忽然上前,搀住了陈义山另外一条胳膊,说道:“掌教仙师,凡是会飞且不会水的,都极其害怕这汪洋之地。我和蓝羽自从下到这海底之后,每一刻都是心惊胆战的。” 兰生嘀咕道:“我也是。” 竹熊精听见,仰面打个“哈哈”,笑道:“沧海横流,方显狗熊,啊呸,方显竹熊本色!咱老莫就不怕!” 陈义山低声安慰道:“有我在,你们谁都不必害怕。放心吧蓝羽,你是能擒龙的重明鸟,所以到了龙宫不必有任何心虚。还有仙子、兰生,你们都是脱了本相,成了大道的大妖,再不是一只彩蝶,一株墨兰了,怕什么?我岁数可比你们小得多,你们见识可是比我大的多,所以莫怕。” 一番劝慰之后,几个大妖才稍稍觉得安心,但蓝羽和百花仙子依旧紧紧搀住陈义山的胳膊不放,陈义山也任由得她们搀住。 兰生很羡慕,只是不好意思,也没有第三根胳膊可以攀扯了。 竹熊精在后面看着,又“叽叽”笑了起来。 陈义山扭头骂道:“憨货,一直嘻嘻哈哈的取笑人么?仙子可是你的宗主。” 竹熊精道:“不是,主人,你叫两位神君还有吕仙瞧瞧你们仨像什么样子?仙子宗主和蓝羽一左一右,都搀住你的胳膊,活脱脱像是抓了个犯人要押送去刑场杀头一样。” 东、南两位神君和吕方闻言都转过身来看,果然如竹熊精所说,甚是可笑,一时间莞尔。 百花仙子和蓝羽各自面红耳赤,但还是不放手。 陈义山自己也笑,可又觉得舒坦。 外头还有气泡罩着,水虽然不多,可底下还有些波浪,但随着那巡海夜叉转过一座玲珑剔透的牌楼之后,便彻底没了水。 四下里干蹦蹦的,就像在陆地上一样。 陈义山等都消了避水诀,大口呼吸,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渐渐的,又有丝竹管弦曼妙乐声传来,龙宫神府已在眼前。 陈义山凝眸看去,但见琉璃为宫贝为阙,珊瑚为树金为瓦,白玉为门珍珠帘,玳瑁屏风水晶槛,无数水母点缀为灯,片片莲台设下榻座,比之洛神府还要金碧辉煌,比人间京师皇宫还要富贵数倍! 陈义山等都看呆了。 殿内一干神官神将列席两旁,左侧为首的是鲸神丞官,右侧为首的是鲨神大将,后面还有海龟神官、海豚神官、石斑神官、海狗神将、海狮神将、海马神将、琵琶虾神将等等。 厅中,一条八爪鱼精在弹琴,还有一条鱿鱼怪正在敲钟,随着乐声曼妙起舞的是一个身材绝佳的美人,腰肢柔软,浑身无骨,像蛇一样,妩媚且妖艳。 陈义山用慧眼一看,真的是蛇精,海蛇精! 斑斓身,极毒的家伙! 山墙下面设一台须弥座,歪坐着一个长须老者,生的翠绿翠绿一张大脸,却有一双白玉似的手,眼睛滚圆,明晃晃亮的惊人! 他不是别个,正是东海霸主,陈义山此行要求的大能,老龙王! 须弥座两侧,各摆着一溜梳背椅,上面坐着几个龙婆、龙子、龙女、龙孙,都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另有几个红衣女子伺候在旁,端茶送水,倒酒添杯,十分的殷勤,陈义山看的分明,都是些红斑鱼精。 陈义山暗暗感慨: 这老龙可真是会享受啊。 只不过,这龙宫中的文武群臣都聚集在此处,莫非是在开什么会么? 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大王,他们来了。” 那巡海夜叉上前跪拜禀报了一声。 老龙王这才坐直了,伸手捋了捋颌下两条长须,摆摆手,让那巡海夜叉退下,而后“呵呵”了一声,起身说道:“乐止!” 八爪鱼精和鱿鱼怪立时都停住了七手八脚,海蛇精也不跳舞了,齐齐退下,龙婆、龙子、龙孙、龙女们也都放下了杯子,扭头冲陈义山一干人看来。 第415章 一触即发 那老龙王笑着拱手,朗声说道:“东君,南君,神驾敝处,蓬荜生辉啊。” 东岳神君回礼,笑道:“老龙王这里若是蓬荜,那天下就再无好去处了。” 南岳神君也回了礼,说道:“百余年前曾见过老龙王出海,而今再度相会,但见老龙王风采依旧,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老龙王“呵呵”道:“哪里,哪里。” 这边早恼了吕方,叫道:“老龙,何故厚此薄彼,冷落了老邻居?!” 老龙王瞥了他一眼,冷漠道:“不知你是哪位啊?” 吕方大声叫道:“蓬莱丘真仙吕方!” “哦” 老龙王若有所思,道:“难怪方才巡海夜叉说有个修仙的,自称是本王的老邻居。嗯,蓬莱丘在东海之中,果然也算是邻居。只不过,本王不认得你啊。” 吕方的脸色变得铁青,道:“老龙王,三百年前你出海,路过蓬莱丘,老夫虽然不曾出迎,可也派了青鸟为你开路,而今,你却说不认得老夫?” “是么?” 老龙王挠了挠头,道:“还有这回事?本王活的实在是太久了,年纪也实在是太大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啦,三百年前,嗯,发生了好多事情,你说的那件,本王忘了。就算是有吧,就算是邻居吧,呵呵” 这话说的一干神官、神将还有一众龙子、龙女、龙孙都窃笑起来。 吕方气的胡须乱颤,陈义山也暗暗皱眉,心道:“这东海老龙看来不好相与啊,怎么是这副德行?又没得罪他,初次见面,何必这样?” 东岳神君连忙在旁边打圆场,道:“老龙王,吕仙急公好义,值得交往,蓬莱丘也是个好地方,下次你出海,再路过的话,可以上去瞧瞧。” 老龙王“嗯”了一声,道:“蓬莱丘确实是个好地方,一千年前,蓬莱丘上另有一位大仙,不姓吕,也不叫方,本王跟他还是见过一两次的,也说过几句话,那才算是邻居嘛。” 吕方“哼”道:“那是家师,已经仙化了。” 老龙王叹息道:“可惜,可惜啊。如此看来,这仙道确实是不怎么妙嘛,纵然修炼成了真仙,还要渡劫,劫数过不去,也难逃一死。费心费力,得不偿失嘛。” 吕方冷笑道:“由人道入仙道,由数十年春秋增至千载岁月,已经厉害的很啦!神道之中,阴神都是死过一遍的人,阳神要么是天生大能,如腾蛇、勾陈、玄武、白虎,要么是妖精改弦更张,却无一例外,都受庙堂束缚,为人事操劳,纵然活的更久,却远远不如我们仙道自在!” 老龙王皮笑肉不笑道:“嗯,你说的也是。”便不再理会吕方了。 吕方愣了半天,感觉老龙王是在戏弄自己,故意激怒自己,等自己真的较真了,人家又轻飘飘甩开你,让你一拳打棉花上,那感觉,真是难受啊。 陈义山心中焦急,暗想:“这聊的都是什么啊,可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不然等不到正事说出来,就得被撵走!” 他趁着这个当口,赶紧拜道:“麻衣派掌教仙师陈义山,见过东海龙王!” “又一个修仙的啊。” 老龙王乜斜了陈义山一眼,也不还礼,也不见丝毫客气,冷冰冰道:“麻衣派?没听过。陈义山?不认识。” 竹熊精大怒,百花仙子、蓝羽、兰生也个个不忿—— 你不认识便不认识吧,何必非要说出来恶心人?! 陈义山却扭头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谁也不许吭声,更不许闹腾,回过头来,他微微笑道:“在下资历尚浅,道行不著,仙法不名,修为不精,确实不显于四海,老龙王没听说过,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老龙王把他的举动看在眼中,也把他那些极为谦虚的话听在耳中,忽的哂笑一声,转过头去,也不再搭腔,只对东、南两位神君说道:“东君,南君,你们两个来东海找老龙做耍,老龙随时欢迎,但是神仙殊途,你们带修仙的过来干什么?跟他们又不怎么熟,还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喝酒都难凑一个席面啊。” 东岳神君道:“老龙王,这位陈仙长是我和南君的好友,说话极为投机,一见如故的。” “不错,虽说神仙殊途,但也并无深仇大恨不是?”南岳神君笑道:“认识之后,老龙王就知道陈仙长是什么样的任务啦。端的是极其厉害的角色,在世间做下好多的大事!而且与咱们神界交往深切,如洛神、河神都是他的至交好友呢。京师首座大城隍,也引以为知己呢。” 老龙王这才稍稍肃容了些,认真的看着陈义山:“是么?你们如此一说的话,陈义山这个名头,本王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哦,是了,前番有条鼍龙从江上来,过本王的龙宫为客,说老江神父子死在一个仙家手上,那个仙家似乎也叫做陈义山,但他是云梦派的,不知你认识不认识呀?”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惊,扭头看向南岳神君,两个脸色都变了。 有条鼍龙从江上来?! 不用想啊,肯定是江神府的,老江神一族的,来东海诉苦或者告状的! 陈义山暗暗忖道:“怪不得这老龙王从一开始就阴阳怪气的,他已经预设了立场啊!鼍龙说到底,也跟龙族沾亲带故,这东海当然会向着他们,而仇视我了。” 想到这里,陈义山道:“龙王,云梦是我,麻衣也是我。那鼍龙说的不错,老江神父子确实可算是被我诛杀!但是,对此,陈某并不理亏,因为他们死有余辜。” 此言一出,登时激起了千层浪! 鲸神丞官使了个眼色,对面鲨神大将立时就拍案而起,喝叫起来:“放肆!” 其余海马、海狗、海狮、琵琶虾神将们也纷纷叫骂: “哎呀呀,这厮承认了!” “好大的口气啊!” “呵呵灭了江神府还不知足,这是又到我们龙宫来撒野么?” “且看他有几颗脑袋,几条命!” “这是龙宫,不是你们陆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 竹熊精见状,跳将起来喊道:“都嚷嚷什么?!比声音大吗?啊啊啊啊!!!略略略闭嘴!” 百花仙子暗暗的把彩翼给显现了出来,兰生悄悄的蓄了一口酒气,蓝羽也瞪着眼睛,怒目而视。 吕方嘿然说道:“看来,这个地方不该来啊。”他袖中的仙藤已经蠢蠢欲动。 陈义山这才明白,东海老龙为什么会把自己手下的文武群臣都聚集在这里,大概是憋着要动手的啊! 人家早就知道他陈义山是何来历了! 前番那些表现,只不过是装模作样,老奸巨猾而已! 第416章 送礼 随着龙宫水族众神的喧嚣,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弥漫开来! 老龙王居高临下,面带冷笑,厅中,龙子、龙孙、龙女们也都站了起来,脸起寒霜,目露凶光! 鲨神大将一挥手,神将们各持兵刃,围拢过来,另一侧,鲸神丞官率领着海龟、海豚、石斑等神官们,也悄然上前,虎视眈眈…… 眼看大战的局面一触即发! 陈义山急的手脚乱颤,这一战,是万万不能打啊。 一旦开打,暂且不说能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全身而退,龙肝丹还要不要了?洛神姐姐还救不救了? 陈义山慌忙扯了扯东岳神君,那东岳神君也赶紧摆手,道:“都不要吵!老龙王,这不是待客之道!” 老龙王喝道:“待客?谁是客?谁不是客?东君,你是神,莫要站错了立场!” 南岳神君急道:“老龙王,话不是这样说的,你误会陈仙长了!” “不对啊。呵呵”老龙王嘿然说道:“南君,本王可是听说,那一战,连你也吃亏了呢!还有五湖大神中的洞庭妹子,也遭了这姓陈的毒手吧?怎么,你现如今还帮着他说话?” “老龙王不知个中缘由,且听我解释,诸位也都稍安勿躁!”南岳神君拱了拱手,道:“江神父子穷凶极恶,杀我妹妹,夺我神器,又挑拨离间,撺掇我与陈仙长火并……” 当下,南岳神君把江神父子为恶的事情从头到尾简要节说了一遍,只听的满殿讶声不断,水族众神面面相觑。 鲸神丞官咳嗽了一声,鲨神大将率先收了神牙刀,望向老龙王。 老龙王讶然道:“南君所说,都是真的?” 南岳神君道:“老龙王,你肯否拿自己亲妹妹来戏言?” 老龙王点了点头,道:“不想那老猪婆龙这般可恶!若是本王,当灭猪婆龙全族!可笑那鼍龙还来告状,说什么陈仙长杀了江神父子,又蛊惑大河神在江上寻隙,要把他鼍龙一族杀光杀尽,求本王看在沾亲带故的份儿上,捞他一把……这混账,连本王也敢骗!” 南岳神君冷笑道:“将其碎尸万段也难消本君心头之恨!只可怜我那妹妹,死的如此凄惨!若非陈仙长援手,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老龙王沉吟片刻,挥了挥手,道:“罢了,本王原本就不知道其中缘由,听了他同族鼍龙的一面之词,险些信了,为此义愤填膺,倒显得愚蠢。来呀,赐座!” 早有巨蟹神兵上前,为陈义山等搬动椅子。 他们一行从进来到现在,才算是有了一席之地安坐。 老龙王又吩咐道:“上酒!” 一众红衣女子拧腰扭臀,鱼贯而入,奉上白玉杯,为陈义山等斟酒。 老龙王的脸变得极快,刚才还是满目杀气,而今早堆下笑来,“呵呵”说道:“方才是本王唐突,惊了贵客们。而今为诸位大能压惊,来,满饮此杯!” “好说,好说。” “龙王客气啦!” “干!” “……” 一杯酒进,醇香满口,滚热入腹,场中诸位大能纷纷亮杯,均是白底。 老龙王又伸手指了指一位龙女,道:“阿螭,你替为父给陈仙长敬上一杯酒,算是我为刚才的失礼之处赔罪了。” 陈义山慌忙起身,说道:“龙王言重了,不知者无罪,何言失礼?” 老龙王笑道:“阿螭是本王长女,东海的龙公主,只可惜到如今血脉之力未能尽然觉醒,以至于头上无角,算不得真龙。但本王宠爱她的很啊。” 陈义山看那龙女双手捧杯,袅袅娜娜走来,但见湘裙至足踝,翠袖露粉腕,云鬓花颜,似玉生香,顾盼之间,双目如横秋水,红唇一点,上下似樱桃两瓣,笑吟吟的敬道:“请陈仙长满饮此杯,勿要怪罪我父王。” 陈义山一恍惚,感觉好像看到了洛神姐姐在跟前站着,直到阿螭盈盈一拜,面带委屈道:“陈仙长不肯饮阿螭这杯赔罪酒吗?” 陈义山才晃过神来,连忙说道:“不敢当!公主客气了。”说罢,仰面吞下。 阿螭笑了笑,纤手轻点,又给陈义山那白玉杯中倒满了酒,却不再说话,转身回去,重新落座。 陈义山又瞥了她两眼,心中无限感慨。 若是姐姐,就好了。 百花仙子在旁边看的仔细,暗暗戳了戳蓝羽,蓝羽扭头道:“怎么了?” 百花仙子笑着低声说道:“咱们掌教仙师又犯花痴病了。” 陈义山听得清楚,脸上一红,只做没听见。 只听那老龙王又说道:“阿虬,你去给吕仙敬一杯酒,也是替为父赔罪的。为父方才因为误会,夹七夹八说了许多气话,惹得咱们老邻居分外不满,以后路过蓬莱丘,都不好串门啦。吕仙,阿虬是我长子,万望不要推辞哦。” 吕方平生最好面子,原本对老龙王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即便是南岳神君解释完,误会消除了,他仍旧气愤难平,直到听见这话,满肚子的怨愤才都化为乌有,当即起身,“哈哈”大笑道:“龙王,蓬莱丘从此对你虚位以待!” 老龙王笑道:“好好好,这才是邻居!” 龙子阿虬的相貌十分像他父亲,而且在陈义山慧眼看来,修为算是龙子、龙女、龙孙中最高的,大概以后是要承继东海王位的…… 只见阿虬大步生风,虎虎的走到吕方近前,倒的满满的,拱手道:“吕仙,请!” 吕方豪气干云:“有劳龙子啦,请!” “狻猊,霸下,你们两个为东君、南君敬酒!” “是!” “哎呀呀,老龙王太客气了。” “该是如此!” “来来来,喝完这杯,大家再来共举!” “干!” “哈哈哈” 一时间,厅中又欢声笑语起来。 陈义山趁着这融洽的气氛,趋步上前,朗声说道:“陈某第一次来到东海,初见老龙王,无以为礼,只带了些陆上特产,还望老龙王笑纳。” 说罢,将乾坤袋打开,把内中的礼物一件件都拿了出来,嘴里说道:“特为老龙王敬献地底琼香十斤、金花玉萼树一棵、九凤丹霞衣一件、八宝紫霓墩一尊、千花碧玉盆一座、神桃一篮、神丹一壶、紫芝一枚、碧藕一筐、瑶草一株、琼浆玉液两瓶。” 那老龙王刚开始还以为陈义山送的都是随手所带的普通礼物,却不想越听越觉珍奇,便忍不住放下了手中杯,定睛去看,只见桌上已经摆满,但见神光潋滟,异香满殿,都是极为罕见、珍稀之极的宝贝! 尤其是那一枚紫芝,品相、颜色、气韵绝佳,四海难觅! 还有那两瓶琼浆玉液,纵然是隔着瓶子都能嗅到内中的无上酒气! 不过是溢出了一丝一缕,就把他龙宫里的绝品神酿的味道给彻底盖住了! 水族众神官、神将,还有那些个龙子、龙孙都盯着那酒瓶,移不开目光了,嘴里也有口水慢慢溢出来。 连吕方都舔了舔嘴唇,嘀咕道:“老龙王这下算是占了大便宜啊……连老夫都没有尝过的好东西。我这贤弟可真抠门。” “陈仙长这,你这是?” 老龙王吃惊的问了一句。 却见东岳神君笑呵呵站起来,道:“老龙王,还有呢。陈仙长的面子极大,特意又从我那里为你求了一些礼物,都是平素里我自己也舍不得动的。且看,泰岳神枣一篮、血灵芝十朵、青桐芽神茶十斤、神域赤鳞鱼十尾、以及泰岳神石一尊。” 老龙王更加惊愕:“你,你们这是?” 南岳神君又站了起来:“还有我呢,也是冲着陈仙长的面子,给你老龙王准备了一份厚礼……” 老龙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送礼送的也太吓人了吧! 第417章 酒场 初来拜访,客人是会对主人送些见面礼的,临别的时候,主人当然也会赠些随手礼给客人带走。 见面礼若是寻常倒也罢了,一旦超出规格,则令人不安。 老龙王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品,瞠目结舌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到底是活了数千年的老龙,人情世故见过太多了,只这须臾间,老龙王就已经明白,陈义山必定有事要求自己,而且求的还不是小事! 东岳神君、南岳神君还有吕方,他们三位大能,不过是陪从。 他们一行的面子,再加上这些重礼,可是不好消受啊。 想到这里,老龙王一双眼睛熠熠闪烁,凝视着陈义山,笑道:“陈仙长,你这些礼物也太重了吧?实非本王所能承受得起,还请收回。” “哎此言不然!” 南岳神君不等陈义山开口,就先充当了说客:“老龙王,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仙长把礼物都送到你宫中来了,你却不收,这不是让陈仙长颜面扫地么?就连我等也没什么面子啦。” 东岳神君也跟着说道:“老龙王,却之不恭,还是收了吧。” 老龙王捋须说道:“两位神君所言都有道理,可是本王无功受大禄,唯恐折了寿数啊,呵呵呵” 陈义山道:“龙王言重了,交个朋友而已,还请收下吧。” 老龙王摇头道:“陈仙长的心意本王领受了。只是本王以为,朋友贵在交心,贵在义气,而不在礼物。陈仙长,非是本王不恭,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南岳神君道:“老龙王,哪有这许多讲究?你收了陈仙长的礼物,再回赠点你龙宫里的宝贝,叫陈仙长捎带回去不就是了?” 老龙王心道:“总算是说到正题了,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嘴里说道:“我这龙宫里,可未必有什么宝贝能与陈仙长所赠之物相提并论啊。单是那枚紫芝和那两瓶琼浆玉液,纵然翻遍整个龙宫,都没有可比拟的东西。” 南岳神君眨了眨眼,道:“龙肝丹赐上一粒如何?” “啊?什么?”老龙王的笑容瞬间凝滞。 满殿的欢声笑语也都在此刻停住。 鲸神丞官、鲨神大将等一起扭过头来,满脸惊诧,阿螭、阿虬、狻猊、霸下等一干龙女、龙子也都呆住了。 陈义山觉得气氛不妙,似乎龙肝丹不宜在此处提起,但为了洛神姐姐,他又不得不迎难而上:“老龙王,只因老江神父子嫁祸,导致南君与晚辈火拼,洛神娘娘为晚辈出头,混乱中遭了误伤,至今沉沦不醒,须得服下龙肝丹才能恢复如常。所以晚辈不远万里,厚着脸皮,前来求大王赐丹。” 老龙王面沉如水,默然不语。 南岳神君也觉得不大对劲,可他是导致洛神沉沦不醒的罪魁祸首,也一力担保要帮陈义山求丹,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老龙王,就赠一枚龙肝丹给陈仙长又如何?我和东君、吕仙的脸也都舍在你这里了,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吩咐,我衡岳七十二峰山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龙王依旧没有吭声,那从未开过口的龙婆却霍然起身,冷冷说道:“龙肝丹?南君也真好说得出口!你怎么不送一枚雀髓丹给我们大王呢?!” 南岳神君一愣:“这,这——” 雀髓丹是用朱雀骨髓炼制而成,龙婆的话,无疑是要南岳神君劈骨取髓,换言之,就是要他去死嘛。 老龙王喝道:“婆娘家家知道些什么,还不下去?!” 那龙婆“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满殿气氛瞬间尴尬至极。 东岳神君见不是处,连忙赔笑道:“老龙王,我等不知道龙宫的规矩,不晓得刚才哪句话惹了嫂子不快,在此讨个罪过。” 陈义山也拱手道:“龙王,晚辈初来东海,确实无知,敢是犯了龙宫忌讳吗?” 老龙王沉吟片刻,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这龙肝丹嘛,本宫的宫中原来是有的,但是眼下,却实在是没有存量。” 陈义山心头一震,没有?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都面面相觑。 吕方忍不住要说话,对厢鲸神丞官忽然起身,打了个“哈哈”,道:“呃在下忝为龙宫文武群臣之首,勉代全体同僚,为诸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敬上一杯酒!万勿推辞啊。” 陈义山等自然不能说不喝,当下心情各异的跟鲸神丞官碰杯。 一圈下来之后,那鲨神大将又起身说道:“末将也来敬酒!” 于是,又一圈。 随后,海龟、海豚、石斑、海马、海狗、海狮、琵琶虾等神官、神将,也都一个个来殷勤相劝。 满圈下来,除了陈义山和老龙王之外,场中能喝的,几乎全都醉了。 陈义山为什么没醉? 倒也并非是他酒量最大,而是因为兰生暗中给他了一粒解酒丹,让他服下了。 那解酒丹是兰生用自己的花蕊所炼制,服用之后可谓万杯不醉! 老龙王为什么也没醉? 因为劝酒的都是他的手下,到他跟前的时候,意思意思而已,谁也不敢真让他满杯饮了,为此也没醉。 其中就属吕方最实在,来者不拒,每一杯喝的点滴不剩! 当然,也属他倒的最快,嚷嚷着:“喝,谁不喝完谁是大龟蛋!” 在海龟神官幽怨的注视下,吕方“砰”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呼呼”沉睡过去。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到量了,两个大神纠缠在一起,你短我长的辩论起来,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伤心事,触及了肝肠,南岳神君哭的泪水滂沱,叫唤着:“妹啊,妹啊”东岳神君抱头安慰。 陈义山:“……” 老龙王老奸巨猾,看见这情形,连赶紧趁势装着也不行了。 他起身晃了两晃,“哎哟”一声,好似要摔倒一样,在阿螭的搀扶下,他摇头叹息道:“本王真是老了,不胜酒力,醉了,醉啦!阿虬,你带为父好好招待贵客们,一定要安顿好住处啊!明日,明日再来畅饮!不醉不归,呕” 陈义山知道老龙王这是婉拒赐丹之事,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是暗中苦笑。 都喝成这样了,还能谈什么正事? 至于走是肯定不走的,陈义山看得出来老龙王在说谎。 东海是有龙肝丹的。 为了洛神姐姐,纵然是死缠烂打,不要脸了,磨,也要磨到老龙王赠丹。 第418章 龙女阿螭 老龙王借着酒醉,在龙女阿螭的搀扶下逃离现场之后,龙子阿虬便来主持大局了。 阿虬行事还是很大气的,他并不像老龙王那般世故,也没有再劝酒,只是吩咐巨蟹神兵,把烂醉如泥的吕方、东岳神君、南岳神君以及竹熊精都抬回了安排好的宿处。 百花仙子和蓝羽只是微醺,兰生其实毫无醉意,但也装的稍稍有些晕态,阿虬便吩咐了红衣侍女(红斑鱼精)搀扶着他们去休息。 “陈仙长,没想到满场大能之中,竟属你最是海量。佩服,佩服!”阿虬过来笑吟吟的说道。 陈义山道:“龙子也没有醉呢。” 阿虬道:“我喝得少,哪里会醉。陈仙长现在要回去休息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他并不急着离开,心里盘算着:“老龙王既然跑了,那我不如跟这位龙子多盘桓盘桓也好,毕竟是老龙王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东海未来的掌舵人。万一聊的投机,说不定便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让他帮忙在老龙王耳边吹吹风,求得丹来呢……” “我麻衣门下妖仙宗主唤作百花仙子,也就是方才坐在我左首边上吃酒的姑娘,她博闻强识,读书甚多,席间,她告诉我说,古籍中记载的是:‘真龙一族名目不同,有翼者曰应龙,有角者曰虬龙,无角者曰螭龙’,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阿虬笑道:“说的对。我和家姊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的。” 刚说了这一句话,那阿螭便袅袅娜娜的过来了,喊了一声:“阿虬,父王闹酒,一直叫你,你快些过去吧。” 阿虬愣了愣:“那这里——” 阿螭道:“你只管去,我来应付。” 阿虬点了点头:“有劳姐姐了。”又对陈义山说道:“陈仙长,暂且告辞。” 陈义山心中甚是无奈,刚开了个话头啊! 他也只能点头说道:“快去吧,照顾好令尊大人。” 目送阿虬离开,陈义山又作他想:“要不,去结交一下鲸神丞官或者鲨神大将?又或者跟其余的龙子龙孙攀交攀交?” 刚起了这个念头,他便听见阿螭满场吩咐了起来:“嘲风、狻猊、霸下,你们还喝么?快些回去吧!鲸神丞官,你无碍吧?快点把鲨神大将还有那几个喝多的神官、神将给弄回去。” 几个龙子还有那鲸神丞官似乎都十分畏惧这个娇滴滴的龙公主,慌忙答应,不一时,殿中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陈义山一人在场了。 陈义山也觉老大没意思,很是尴尬的站起了身子,冲阿螭拱了拱手,讪讪的说道:“公主辛苦,陈某也告辞了。” “陈仙长且留步!” “哎?” 陈义山心中一喜,赶紧站住,暗想:“或许我跟这阿螭公主也能聊的熟络啊。” 却听阿螭说道:“把你那些礼物都收起来吧。” 陈义山脸色一变,怔住了:“啊?!” “陈仙长,你是个聪明人吧?”阿螭似笑非笑道:“所有贵客都喝醉了,唯独你没有醉,若不是提早防备,那便是真的海量,可阿螭从来都不信有人能真的海量。” 陈义山的脸有些红了。 这个龙女的话,可是让人有些难以招架啊。 但陈义山没想到,阿螭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难堪—— “陈仙长,你如果没醉的话,应该能看的出来,我父王他也没有醉,他是装醉的。为什么要装醉,陈仙长是聪明人,应该想得明白,不必阿螭再教你。” 陈义山的脸开始发热,变得更红了。 他当然能想明白,不就是躲么,不就是不想给丹么…… 阿螭又说道:“还有,我父王既然没有真的醉,又为什么会叫走阿虬,却让我来收拾残局呢?” 陈义山当然也猜出原因了,只是难为情说出来。 面对笑面嫣然的阿螭,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可阿螭却偏偏还要让他更尴尬些,自己说了出来:“陈仙长大概不了解我们几个姊弟的性子。阿螭虽然没有龙角,却心肠硬,是个不好哄的;阿虬虽然有角,却是个心软好哄的。我父王知道你没醉,怕你说什么话给阿虬听,特意叫他早点回去,让阿螭过来。” 陈义山惨笑道:“明白了。多谢老龙王没有当众让陈某下不来台,也多谢阿螭公主屏退所有人之后才对陈某说这些话。” 阿螭点了点头:“所以,把你那些礼物收起来吧。” 陈义山扭头扫了一眼那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品,心酸的摇了摇头,颓然说道:“陈某不是个吝啬的人,也不是功利之辈,纵然是求不到龙肝丹,陈某也不至于把这些礼物再带走。总要交个朋友,结个善缘啊。” “结个善缘……”阿螭若有所思,缓缓说道:“那阿螭就代父王的劳,勉力从东海宝库中选一些相当的宝贝,让陈仙长带回去。” 遇上这么个难缠的龙女,陈义山彻底是失去了能求来龙肝丹的信心,再怎么死缠烂打,你也不能对着一个龙公主施展吧? 他叹息道:“让公主费心了。陈某告辞。” 他转身要走,阿螭忽然又叫了一声:“陈仙长且留步!” 又留步?! 陈义山愕然回首:“公主还有什么事么?” 阿螭眨了眨眼睛,笑问道:“陈仙长知道去哪里休息吗?” “呃不知道。”陈义山感觉自己可以一头撞死了,太丢人! 阿螭“嗯”了一声,细眉稍拧,樱桃小嘴微噘,若有所思道:“陈仙长没醉呢,没醉就有好多乐趣。只不过,是红斑好呢,还是海蛇好呢?” 陈义山茫然道:“什么?” 阿螭抬头看他,悠悠问道:“今日酒席上,陈仙长是觉得那些斟酒的侍女好呢,还是跳舞的妖姬好?” “啊?”陈义山这下是完全不明白阿螭的意思了,她怎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阿螭脸色稍稍一红,埋怨了一句道:“从前这些事情都不是我来做的,又不熟练又不懂,可恶!算了,直说了吧,陈仙长,阿螭偷偷听他们说过,红斑的肌肤最为细嫩滑腻,海蛇有毒,轻咬如电击,都是客人极爱的。” 陈义山越发听不明白,他愣了半天,又挠了挠头,索性圆滑的回答道:“她们的话,都好,都挺好的。” “都好啊,那阿螭明白了。”公主笑了笑,轻轻抚掌,说道:“也对,男子都羡慕齐人之福,要享左拥右抱的那种欢乐。” 说罢,这公主娇叱一声:“出来吧!” 照壁之后忽然环佩玎珰,弱柳扶风般走出来两个女子,瞬间香风扑面,惹人呆看,但见一个红衣明艳似霞,一个彩衣绚烂如虹,正是侍女中的领班,舞娘里的花魁,一个红斑鱼精,一个海蛇妖。 陈义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诧中,听见阿螭吩咐道:“你们两个都听到陈仙长的话了吧?仙长说你们都好,那你们两个就都随陈仙长去吧,尽兴即可,不要因为爱慕仙长容貌俊俏,闹的太过。把客人折腾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知道了,公主,嘻嘻” 那红斑鱼精和海蛇妖都冲着陈义山吃吃发笑。 陈义山终于明白是阿螭在搞什么把戏了,一时间毛骨悚然,怎么东海龙宫这么花的吗?! 他慌忙摆手道:“不,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螭公主你,你陪我去宿处就好,不用劳烦她们。” 阿螭一愣,脸色瞬间涨红,嗔怒道:“你,你要我陪?!!” 那红斑鱼精和海蛇妖也都惊呆了。 东海龙宫也算是来过许多贵客了,但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直接点名让阿螭公主相陪的。 厉害呀! 陈义山急的满头大汗,支吾道:“公主莫要误会,我别无他意!我,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女子来陪,你叫巨蟹神兵送我回房就好。对,巨蟹神兵就好!” 说罢,他长出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说明白了。 轻松了。 阿螭、红斑鱼精、海蛇妖的脸色却再度变化,一个个咬嘴唇掐指头,惊得发愣。 不需要女子就算了,还点名要巨蟹神兵?! 这陈仙长,什么毛病?! 就在此时,殿外传出一阵异口同声的嫌弃声音:“我们不愿意!都没那癖好!” 第419章 海月道 几经周折,陈义山总算是向阿螭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意图,在红衣神侍和彩衣妖姬的鄙视下,陈义山被阿螭正儿八经的引到了住处。 随后,阿螭便离去了。 那宿屋是用巨大的贝壳做成的,漂亮至极,内中亮着灯眼鱼做成的灯,挂着珍珠帘幕,摆着珊瑚盆景……卧榻则是用凤梨鱼皮拼接而成的巨大水囊,躺上去如在云中,舒坦无比! 可是陈义山却完全没有想要睡觉的心情。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一筹莫展。 甚至说连个能商议,寻求主意的人都没有。 东君、南君、吕仙都太不可靠了,说是帮忙求丹的,居然被人家灌酒灌成了“死狗”! 真是呵呵哒了 躺在水囊床上晃呀晃,听着里面“咕嘟嘟”的水响,陈义山身体惬意,心绪却不怎么宁静,他翻过来覆过去,胡思乱想,闹的满心惆怅,却是越来越精神了。 他忽而又有点羡慕东君他们了,早知道就不吃兰生的解酒丹了,也一醉方休罢了! “哗!” “唰!” 忽然间有阵阵水浪激荡之声远远传来,陈义山听的清楚,猛的坐起,暗自惊愕:“龙宫里泄水了?!” 等了片刻,不见外面有喧闹声,也听不到再有异样的动静,他才安心。 不过,既然睡不着,他索性决定不睡了! 翻身下了水囊床,信步往外,循着那遥远的水声动静,徐徐走去。 途中,倒是遇见了几个巨蟹神兵,都在窃窃私语的议论: “公主又失败了吧?” “唉真龙可不是那么好蜕变的呀。” “是啊,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咱们的太子虬成了。” “公主也可怜啊,像她这样坚韧不拔的毅力,纵然是男儿也不如,可偏偏总是不得上天眷顾。” “这都是命数!” “……” 这些巨蟹神兵正议论的热烈,突然看见陈义山出来,立时噤如寒蝉,鸦雀无声。 片刻的沉寂之后,他们忽然做鸟兽散,逃的无影无踪。 “那个变态仙长来了,大家快跑吧!” 陈义山隐约听见有某个神兵喊了这么句话,一时间很是无语。 这群蠢蟹,本仙长都解释清楚了,你们还怕个屁啊! 你们没那癖好,本仙长更没有,呸! 走着走着,陈义山突然发现有个巨蟹神兵没有跑,还故意站在道上等着他走近。 陈义山的心情顿时好了些,暗想:“到底是有懂事的!” “你很有前途。”陈义山走近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赞许。 那个神兵咧开嘴笑了,哈喇子顺着嘴角淌出来,顺势舔了一口,腻歪歪的说道:“陈仙长,你真俊俏,小的跟你一样,爱好也很独特呢。” “滚!清蒸了你!” “啊啊啊吓死人家了,居然要吃人家!这个仙长果然是大变态呀!” 那神兵夹着臀跑了。 陈义山:“……” 这东海都是些什么妖孽东西! 陈义山郁闷的又往前走,忽然间瞥见一道巨大的光柱从海底直透云天,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海上明月和满天星斗! “哇,好美好美!” 陈义山惊呆了。 凝神再看时,他才发现,那不是光柱,而是月光、星光从一个斜斜向上的空气通道中照落进了海底! 那通道如同漩涡,却没有一滴水。 也不知道是谁施展了什么样的大神通,竟弄出这样大的手笔! “嗡!!” “轰!!” 陈义山正在感叹,突然间又起水声,这次近在耳畔,动静巨大,隆隆如同惊雷! 惊悚中,陈义山看见一条数百尺长的赤鳞巨龙顺着那通道往上疾行! “嗷” 龙吟之声鸣于海内,四方水族逃遁无踪,但见那条巨龙张大了嘴,挺直了身子,闪烁着一双电目,血舌清楚可见! 粉颈上筋骨迸现,赤色的芒动激绕周身,似乎是拼尽了全力在奋发图上! 陈义山看的是瞠目结舌,热血沸腾! 眼见那条赤龙就要冲出通道,越出海面,月下忽然一道惊雷劈落,“咔嚓”的一声响,那赤龙立时又坠落下来,跌入了海底。 “坠龙了!?” 陈义山愕然了片刻,只见那赤龙盘曲不动,恍惚间,已恢复了人形,竟然是阿螭公主。 她的神色疲惫至极,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陈义山赶紧过去,伸手搀起了她,问道:“公主无碍吧?” 阿螭抬眼一看,有些吃惊,孱弱道:“陈仙长还没有睡啊。” 陈义山道:“这海底之夜太过孤独,哪有心情睡觉?我是听见海水异响,就出来看看,却没想到撞见了公主。公主没事吧?” 那公主勉强一笑,道:“阿螭没事。陈仙长是没有人陪,当然无心睡眠了。” 陈义山怔怔道:“啊?” 那公主收了笑意,道:“没什么,劳烦仙长扶阿螭到照壁下坐着吧。” 陈义山点点头:“好。” 到了照壁下,阿螭公主便坐在了玳瑁墩上。 喘息了几声之后,她伸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玉瓶,拧开塞子,倒出一粒火红火红的丹丸,含在了嘴里,一仰脸,咽了下去。 但见她苍白的脸上有红芒一闪而过,眨眼间,那张娇艳无比的脸蛋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模样。 陈义山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初上云梦时,被叶南星强迫服用九阳丹的往事,一时间不由得莞尔。 这公主瞥了他一眼,道:“陈仙长觉得阿螭很可笑,对吧?” “啊?”陈义山一愣,心想你这姑娘怎么老爱误会我?!便解释道:“我不是在笑公主,而是笑自己。” “嗯?” “从前我为凡人,中了妖毒,险些殒命,后来被一个仙娥带走救命,她便喂我吃火红色的丹药,勉强帮我吊着一口气……方才,我看见你食丹,就想起了过往之事,所以会心一笑,并无他意。” “哦这样啊。” 那公主也有些讪讪的,赔笑道:“倒是阿螭以小人之心度陈仙长的君子之腹了。” “公主言重了。” “唉……” 那公主忽然叹息了一声,自嘲道:“就算是陈仙长笑话阿螭也没什么,东海之中,觉得阿螭自不量力、自取其辱的人很多。就连龙婆,还有那几个弟弟,也都是这么以为的。” “呃” 陈义山有些茫然,道:“公主方才在干什么,陈某其实并不知道。” 阿螭道:“飞海月道,渡劫化龙。” “海月道?渡劫?”陈义山诧异了起来:“原来那条通道叫做海月道,可公主本来就是龙啊,为什么还要渡劫才能化龙?” 阿螭冷笑道:“没有角的龙,哪里算得上是真龙?勉强来说,不过是螭罢了,阿螭阿螭,就是此意。” 陈义山讶然道:“这——” 阿螭幽幽说道:“陈仙长是仙,不是龙,难以明白这其中的不同啊……” 第420章 子子不成 阿螭起身遥望海月道,徐徐说着:“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儿会打洞,其实也不尽然。真龙所生的子女,也未必就能轻而易举蜕变成为真龙的。陈仙长应该听说过这么一句话,‘龙生九子,子子不成’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嗯我听过,但是却一直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螭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嗯?” 阿螭道:“就拿我父王来说吧,他跟我母亲生出了我和阿虬,又跟现任的龙婆生了另外四个儿子,在这么多的子女中,唯独阿虬成功飞越了海月道,避过了天罚雷劫,生出了龙角,蜕化成了真龙。我的年龄虽然还比他大些,却始终没能成功。” 陈义山暗想:“原来现任的龙婆还不是她的生母啊。” 阿螭道:“至于现任龙婆所产下的那几个龙子,蒲牢、嘲风、霸下、狻猊,修为连我还不如,血脉更是不显,他们甚至不能冠以‘龙’名。” 陈义山讶然道:“龙名?龙还有专门的名字?” 阿螭笑道:“是啊,‘螭’已经是龙名了,意思是无角的龙;可蒲牢却是兽名,意思是像龙的异兽,我这个异母弟弟生性胆小,连鲸神丞官的叫声都会令他感到害怕,所以他最不得父王欢心,今日酒宴,他连面都不能露的;至于嘲风、霸下、狻猊,也是如此,都是以兽名冠于龙子身份。”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竟是这样啊。如果不是公主告诉我这些,我哪里会懂?” 阿螭道:“所以陈仙长现在总该明白,为什么我父王会吝啬龙肝丹了吧?” 陈义山沉吟道:“因为龙肝丹都是取材于真龙的肝器,而真龙又太少,所以炼成的龙肝丹极为稀罕。” 阿螭道:“也不仅仅是这样。真龙的数量确实太少,而且寿命都极其长远,在正常的情况下,真龙几乎是不会死亡的。譬如说定居在东海的我们这支龙族,死亡的真龙都是基于外力。上古时期,共工触不周山,天塌地陷,有天外飞石坠入东海,砸死过我的一个先祖;先天神混战时期,又有两个先祖参与其中,全都被先天神杀;魔道搅乱六道的时候,我祖父战死;母亲生阿虬的时候,难产而死……” 陈义山听的暗暗心惊,忖道:“从上古时期到现在,成千上万年了,连带上老龙王和阿虬,满打满算,东海这支龙族总共就出过七个真龙,着实也太少了!而且其中五个都不在了,现存的只剩下两个,惨!洛神姐姐能成就真龙血脉,可是不简单啊。” 只听那阿螭继续说道:“东海龙宫中现存的龙肝丹,都是取先祖以及我亡母的肝器炼制出来的。一个真龙肝器,最多能炼制出五枚龙肝丹,所以成千上万年来,满打满算,东海总共也就有过二十五枚龙肝丹,经我们一家历年来服用之后,现如今只剩下三枚了。我父王怎么可能舍得给你?” 陈义山愕然道:“怎么连你们自己也服用龙肝丹吗?” 阿螭瞥了他一眼,道:“如果不是我们自己服用,谁会舍得破坏先祖的遗体取肝炼丹?毕竟是用真龙肝器炼成的,服用之后,可以激发龙族的血脉之力,得到先祖的精神庇护,为顺利飞离海月道提供助力。我们这些还没有成为真龙的龙子龙女,没有谁是不渴望渡劫成功的,就连龙婆也是。所以,龙肝丹怎么舍得赠给外人?” 陈义山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孟浪了,还以为龙肝丹在你们这里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珍贵!怪不得南君一提赐丹的事情,龙婆就那样不高兴。” 阿螭螓首微点,道:“是啊,这个中缘由本来就不足对外人道也。龙婆已经服用过两枚龙肝丹了,却仍然没有蜕变真龙成功,她的四个儿子总计服用了八枚,也没成功蜕变。按照我父王定下的规矩,无论是谁,服丹数量的上限都是两枚。所以龙婆格外在意龙肝丹的去留问题。” 陈义山瞥了阿螭一眼,道:“公主服用了几枚?” 阿螭道:“一枚。但另一枚我也不敢过早服用,只怕浪费。” 陈义山沉吟起来,暗想:“若是我能帮她蜕变成为真龙,说不定,她也能帮我在老龙王那里求来一枚龙肝丹。只是,该如何帮她呢?” “公主,你为什么飞不出海月道呢?” 阿螭道:“我的真龙血脉之力其实已经凸显,只是没有被完全激发到顶,需要借助外力的刺激才能登峰造极,不然,无法抵御海月道的巨大引力。” 陈义山道:“需要什么外力刺激才能登峰造极?” 阿螭道:“香火愿力足够就可以,但是我们龙族所能享用的香火愿力与陆上正神还有不同。我们的信民全是海民,数量着实有限,海中水族虽然数以亿兆计,却只有愿力没有香火。更何况,主享祭祀的是我父王,我只不过是配享龙王庙的龙女而已,想要得到足够的香火愿力刺激,怕是要再过千年。可不是真龙,又如何能再活千年?” 陈义山狐疑道:“那你弟弟,阿虬为什么就能成功?” 阿螭噘嘴道:“我父王和我母亲都是真龙,我母亲又难产而亡,临死之前,赐予他的力量太多。我又是个女儿,自然不如他了。” 陈义山沉没了片刻,又问道:“那便只有香火愿力这一种刺激途径么?” 阿螭怅然说道:“香火愿力就是最可能实现的途径了,至于另外一种途径,几乎无可能实现的。” 陈义山道:“公主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有可能帮你呢?” “你帮我?”阿螭笑了:“多谢陈仙长的好意,但正因为是你,才更无可能呢。” 陈义山愣愣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仙家啊。”阿螭站起了身子,幽幽说道:“除却香火愿力之外,唯能用先天元炁刺激,也就是先天神力。可惜,现如今,哪里还有先天神呢?听说中岳神君可能拥有先天神力,但他与四海的关系不好,我也不可能求到他来帮忙的。”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动,喜上眉梢道:“这不是巧了吗?我虽不才,却拥有先天神力啊。公主告诉我方法,我来刺激你!” “别闹了陈仙长。”阿螭哪里会信他的话,冷笑道:“你只不过是想要得到龙肝丹罢了,也敢撒这弥天大谎来取悦我?我原本还挺佩服你的,求丹救姊,锲而不舍,且气量恢宏,大度能容,又不好色,但而今你这番大话却不免落了下乘,休叫阿螭小看了你!” “你,你就信我一回吧!”陈义山懊恼道:“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处处误会我。我是真的具备先天神力的。” “好了,我们也就认识不到一天而已!”阿螭怫然不悦道:“我已经累了,该回去休息了,陈仙长也请自便吧。” “我——” “陈仙长若是闲着无聊,可以试试飞升海月道!你真有先天神力的话,肯定能飞出去。只不过,阿螭有言在先,劝你不要自寻死路!没有先天神力护持,又不是龙种,强飞海月道的话,是会被摔成肉泥的!” 说罢,那公主拂袖离去。 陈义山呆在那里闷闷无语。 本仙长长得就那么不可信么?! 第421章 天罚雷劫 阿螭以为陈义山为了求丹,不择手段,哄骗于她,当场愤而离去,陈义山悒悒不乐之余,远远望了望那海月道,心里想道:“试试便试试,我是真的有先天神力护持,难道还怕摔成肉泥不成?” 打定了主意,陈义山飞奔到海月道的下方,凝目往上观瞧,但见繁星如河,月色如瀑,海月道周遭波光粼粼,好看到无法言喻! “妙啊!” 陈义山感叹了一声,悄然引动体内先天神力,放出如虹之光,笼罩着周身,护定了,把双足一蹬,“嗖”的拔地而起! 但见他笔直飞升,在那海月道中如光梭黑洞,须臾间,便已临近了出海口。 海月道中果然有巨大的吸扯之力,越临近出海口就越觉的明显,竟有些类似云梦山后崖之下的那片云梦泽。 只是陈义山尚有把握,不惧那股怪力,他体内的先天神力涌动不竭,完全能抗衡得住海月道的吸扯! “哗!!” 在海浪激荡之中,一道白影奔出了出海口,在月下继续攀升,直至踪影莫测,在夜幕垂垂之下,遥不可见。 “这不就出来了吗?” 陈义山在空中止住身形,长吁了一口气,有些自得的嘀咕道:“也没什么难的嘛。” “轰!” 忽然间,一道霹雳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迅捷无比的击在了陈义山的身上! 陈义山惊得面无人色,险些跌入海中,可伸手一摸,自己的脑袋也没烂,身子也好端端,倒是麻衣之上“噼里啪啦”一阵电石火花乱迸,良久不熄,异亮惊人! “这缺德的阿螭!” 陈义山惊魂甫定,忍不住咒骂起来:“只说会摔成肉泥,却没说会被天罚雷劫给劈死啊!要不是有麻衣庇护,本仙长不得被劈成渣渣了?!” 正骂骂咧咧的,他忽然瞧见空中阴云密布,一道更为巨大的电光轰然酝酿出来,毁天灭地般的压迫感扑面而下! “又要来?!” 陈义山脸色煞白,暗想:“这一次的天罚雷劫比之方才更显威力巨大,要是劈下来,怕是连麻衣都扛不住,我跑吧!” 他刚起了这个念头,便见空中电芒极速攒动,如龙转蟒动,要落下来! 跑是来不及跑了! 陈义山仓促之下,赶紧把乌月钵捧了出来,顶在了头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雷发出“咔嚓嚓”的一声巨响,轰然劈落! 陈义山抖着身子,咬着牙,把双眼都给闭了! 死了死了死了要死了! 啊啊啊啊 那雷正是朝着他的脑袋来的,只一闪,便落在了乌月钵中,“噗”的一声,好似风吹蜡烛,灯影摇曳,立时就灭。 老祖保佑啊。 陈义山“呼”的松了一口气,哪里还敢停留,只软着腿,急急的往海月道里逃去。 先天神力护持着他,一路飞下来,也没被摔死,落入海底之后,他马不停蹄,又狂奔回了自己的宿处,浑身瘫软,趴在了水囊床上,如死狗一般,心有余悸的嘟囔道:“再也不充大头了,太吓人了!” …… 老龙王和龙婆正在榻上安睡,忽然间被海上的雷声惊醒,不由得坐起,转动一双电目,捋着长须,喃喃说道:“阿螭又去攀海月道了吗?怎么雷声这样剧烈?莫不是成了?!” 龙婆眯着眼睛,冷笑道:“睡吧!气迷心的老东西,能有一个真龙儿子就了不得啦,还想女儿也成?你把这片海域都给他们姊弟俩得了,反正我那四个儿子也不成器。” 老龙王“哼”了一声,道:“你还以为你那四个儿子成器呢?!连鲸神丞官都不如!人家叫一声,他能吓尿裤子,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丢本王的脸!你那句话倒是说得对,本王还真打算把这片海域都给他们姊弟俩呢!阿螭要是真成了,本王就把东海一分为二,让她和阿虬分别统领!至于你那四个儿子,哪里远,就去哪里歇着吧!要不然,到大陆上,找个井去,当个井龙王也行!在老子跟前晃悠的碍眼!” 龙婆大怒,顿时不依的闹了起来:“你这个偏心的老东西!早知道你这样狼心狗肺,老娘就不嫁给你了,嫁给猪婆龙都比你强!当初老江神那般眼馋老娘的身子,老娘都没答应,给你生了四个龙子,你却这样对我?没良心的东西,越活越绝情!” 老龙王骂道:“老江神稀罕你的身子?你可拉倒吧!他是馋你的血脉!也不看看他丑的那个德性!你也真是不挑!嫁嫁嫁,嫁个屁!猪婆龙都快死绝了!你当初要是嫁去江神府,现在就是个寡妇!” 龙婆不服,嚷嚷道:“大河神也稀罕老娘!” 老龙王叫道:“那你去黄河啊!嫁给那个老乌龟去啊!让他天天给你念诗去!啊啊啊日头为什么这么圆,月亮为什么这么扁,黄河为什么这么长,大海为什么这么远,我呸!恶心死老子啦!” 龙婆冷笑道:“人家是玄武,血脉高贵,不比你差!你得意什么?也就是你祖宗强些,留给你偌大一片海域,叫你子承父业。要不然,把你放在大陆,就你这样的,撑死也就是个洛水之神!” 老龙王再也忍不住了,飞起一脚,把龙婆踹在了床底下,骂道:“我可去你的吧!死老婆子,本王忍你很久了!别以为长得好看就不敢打你!” …… 别处神府之中,也有水族议论纷纷,那雷声实在是太响了。 是谁,惹了天罚雷劫啊。 …… 陈义山在后怕之中睡到次日,醒来之后出了屋门,早看见吕方、东岳神君、南岳神君聚在一堆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兄长,两位神君,聊什么呢?”陈义山凑了过去。 吕方郁闷道:“贤弟啊,昨天怎么了?愚兄到现在都记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啊。” “是啊是啊。”南岳神君也附和道:“老龙是不是给咱们下药了?” “呵呵”陈义山皮笑肉不笑道:“兄长,你昨天差点跟海龟神官结仇,南君,你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东君把你搂在怀里安慰呢。” “啊?!” 三个喝断片的家伙一阵惊悚。 南岳神君看看东岳神君,东岳神君“呕”的一声别过了头。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你们被巨蟹神兵扛了回去,我可告诉你们啊,某个巨蟹神兵有断袖之癖,你们赶紧检查检查身体吧。” “啊!!!” 三脸震惊。 陈义山挥一挥衣袖,潇洒的扬长而去。 叫你们不干正事! 第421章 强取 陈义山在龙宫中溜达了一圈又一圈,就为了找到阿螭,跟她解释清楚,自己确有能力帮她攀升海月道。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见到阿螭出来,反倒是惹了一群虾兵蟹将不满,这伙水族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声音之大,毫不避讳陈义山听不听得到: “你们看看这个姓陈的修仙者,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啊!” “是啊,把咱们东海龙宫当成是他自己家了吧,走过来走过去,像只蝙蝠鱼一样游来游去,烦人还恶心!” “哎呀呀,蝙蝠鱼太丑啦!不要再说啦!” “咱们大王都说了没有丹没有丹,他还赖着不走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癞蛤蟆想吃天鹅屁,想得美嘛!” “……” 陈义山只装作没有听见,而且还腆着脸过去打听:“诸位水族神兵,你们阿螭公主怎么还没起床呢?” “关你什么事?” “打听我们公主起床没有是何居心?!” “有没有点礼数了!” “……” 早起的百花仙子、蓝羽和兰生无意中跟过来,听见这些话,气的不行,又替陈义山觉得丢人,都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陈义山又转悠了半天,刚遇上打着哈欠出来的竹熊精,正嘀咕着夜里梦见打雷,睡的不香……忽然又瞧见狻猊、霸下、嘲风、蒲牢四个龙子结伴走来,谈笑风生: “咱们那位阿螭姐姐想成真龙都想疯啦!” “可不是么?昨天夜里我接连听见了两起雷劫!真真是不要命了啊。” “我看她这辈子是不可能长出来龙角啦,呵呵呵” “二哥,你听没听母亲说,父王准备把东海一分为二,让阿虬和阿螭各自统领一部?” “想得美!她凭什么?!都不是真龙,她凭什么统领海域?!” “就是,如果父王真这么做,咱们四个就去据理力争!” “对!把东海闹个天翻地覆!” “……” 竹熊精嘀咕道:“主人,你听听,这四位都什么东西!背后说自家姐姐坏话呢。” 陈义山让他别吭声,自己迎了上去,笑嘻嘻拱手道:“诸位龙子早安啊。你们想不想成为真龙?” 狻猊瞥了陈义山一眼,冷笑道:“陈仙长关心的未免太多了吧?” 霸下沉下脸来,幽幽说道:“陈仙长,远来是客,但是做客的要敬重主人,大清早的挖苦我们兄弟是何居心?” 嘲风嘿然不语,蒲牢是第一次见陈义山,嘀咕道:“你就是那个来求丹的什么麻衣派掌教仙师陈义山?” 陈义山道:“正是我,诸位龙子不要误会,我并非是来挖苦你们的,你们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攀升海月道,助你们避过天罚雷劫。只不过,大功告成之后,也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四个龙子愣了半天,彼此面面相觑,忽然间,集体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 “呃呵呵” “噗嘻嘻” “哦嘿嘿” 竹熊精大怒,叫道:“你们一个个浪笑什么?!咱家主人很好笑吗?!” 陈义山喝退竹熊精,正色说道:“四位龙子,陈某可不是在开玩笑。” “陈仙长,收起你的小心思吧。”狻猊伸手捣了捣陈义山的胸膛。 霸下收敛笑容,面色不善道:“你是想让雷劈死我们兄弟吗?” 嘲风冷笑道:“哼!不知所谓!” 蒲牢嘀咕道:“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竹熊精跳起来骂道:“你才是个傻子!” “走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四个龙子嬉笑着扬长而去,把陈义山晾在了那里。 竹熊精还要追上去理论,却被陈义山拦住,道:“憨货,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不要惹事。” 竹熊精骂骂咧咧道:“这些龙子龙女全都是一个德性!主人,咱们走吧!别真叫他们一窝把咱们看扁了。” 陈义山叹息道:“不求到龙肝丹,我有什么脸面回去?又如何去洛水,面对姐姐?” “陈仙长,不必再苦费心思了。” 阿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善意的说道:“龙肝丹乃四海稀世之宝,父王是绝不会赐给你的。你且放下这个求丹的心思,在东海好好游赏一番,也不算白来一趟啊。” 陈义山苦笑道:“阿虬殿下,我真的可以——” 阿虬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陈仙长,不必多说,我带你们去用膳。吕仙、东君、南君还有仙长的弟子们都已经去了,只是不见你和这位莫兄,所以我才出来找找。走吧,父王也在恭候仙长的大驾。” 陈义山赶紧拱手:“如此说来,倒是陈某失礼了!这就过去。敢问阿螭公主也在么?” 阿虬摇头道:“我姐姐啊,她昨夜里攀升海月道,太过疲累,到现在还在休息。” 陈义山怅然若失:“哦” …… 东海龙宫的早膳与陆上自然大不相同,各种平素里见不到的海味都在此处,鲜美无可比拟! 陈义山与老龙王见过礼之后便入了席,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他虽然动了碗筷,但心中有烦恼三千,把极品美馔吃到嘴里却也觉没什么滋味。 他左顾右盼,一会儿一诧异: “怎么老龙王的额头上有几道抓痕呢?” “怎么龙婆把脸拉那么长呢?” “怎么百花仙子和蓝羽都面沉如水显得那么不快乐呢?” “怎么吕兄和东君、南君鬼鬼祟祟的,时不时的不安分的动动屁股呢?” “怎么……” 竹熊精纳闷道:“主人,你愁啥?” 陈义山:“没什么,吃你的吧。” 竹熊精:“哦” 老龙王吃饱了,让侍女收了银筷玉碗,擦着嘴说道:“陈仙长,等用过早膳,叫阿虬带你们一行四处转转。我东海的风景可是与陆上大相径庭啊,尤其是这海底,极有看头,保证能叫仙长一行大开眼界啊!” 陈义山拱手说道:“龙王,晚辈来东海,并非是为了看景。晚辈昨夜听阿螭公主说了龙族子弟蜕变真龙的难处——” “陈仙长,客随主便吧。”老龙王听的眉头一皱,也不等陈义山把话说完,便强行打断道:“既然来了东海,且听本王的安排如何?” 南海神君也连连冲陈义山使眼色,陈义山无奈之下,只好闭嘴。 “仙长,此事不可急躁,只能徐徐图之。” 侍女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东岳神君凑了过来,偷偷跟陈义山嘀咕了一句。 吕方在侧,忽然伸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说道:“贤弟,这龙族多得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是说不通的。不如抢了他的吧!咱们四个一起发难,咋加上你那几个弟子,就在这眼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老龙王易如反掌啊!” 第423章 俏白龙 吕方说出这个主意来,南岳神君当即颔首表示同意! 南君误伤洛神,本是必死的下场,全赖陈义山手下留情,他才得以全身而退,最终大仇得报,又索回了赶山鞭,大错之后反而福报不小,无论如何都是欠着陈义山一个天大的人情,真个是为陈义山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更何况,也是南君首倡东海之行,本来是志在必得的,结果老龙王不卖面子,不肯赐丹,他也无计可施,吕方提的议虽然歹毒,可对南君来说,倒是最省事省力报恩的法子。 东君沉吟不语,陈义山早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道:“兄长万万不可如此!” 竹熊精反应慢,听了半天,忽然说道:“吕仙好主意!” 陈义山斥道:“闭嘴,你这憨货裹什么乱?!” 吕方嘿然说道:“贤弟,愚兄所说,乃是不得已的下策,但愿不要用到嘛。可话说回来,我等联手杀了老龙,抢了龙肝丹,救洛神醒来,让她来当东海女龙王又有何不可?反正她也是真龙,难道还不如这些家伙?” 竹熊精又忍不住附和道:“吕仙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蓝羽!”陈义山扭头喊道:“过来把老莫弄走!” 竹熊精脸色一变,不等蓝羽靠近,便慌忙自己逃开。 陈义山这才又压低了嗓音,对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说道:“求丹不成仁义尚在,我们是神是仙,岂能学强盗那样杀人越货,不择手段?兄长所说,绝不可行!” 吕方摇头道:“贤弟你太迂腐了,仙家无情,神道更是寡义,六道之中,放眼望去,尽是弱肉强食的所在,你却讲什么仁义。” 南岳神君“嗯”了一声,道:“话糙理不糙,正是此意!” 东岳神君终于表态,道:“原本拿老龙当朋友,可老龙只是敷衍我们,他有的是龙肝丹,咱们又送了那许多礼物,他赐上一枚又如何?咱们可是为救命而来的,他既然不仁,也就休怪我等不义!” 陈义山背上冷汗都出来了,这三个货也太可怕了。 亏得自己跟他们结下了善缘,这要是结了仇,不定怎么被他们整治呢。 他是绝不肯同流合污的,坚定说道:“昨夜我已经听阿螭说过,东海的龙肝丹仅剩三枚,并不算多了。不是老龙王吝啬,而是此丹确实珍贵,以己度人,咱们也不该过分强求。若不讲仁义,那与老江神有什么区别?我宁愿替姐姐去沉沦梦境不醒,也绝不做这种恶毒的事情!” 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面面相觑,吕方笑道:“我们都是想方设法替他出头,他反倒埋怨我们狠毒。” 南岳神君叹息道:“也正因为仙长如此为人,我等才能是友非敌。” 东岳神君道:“南老弟说的不错,陈仙长做的也对。无毒不丈夫,吕仙所言乃是不拘小节的大丈夫行径,只是陈仙长坚决不允,那咱们就从长计议?” “……” “陈仙长,吕仙,东君,南君,你们在议论什么呢?”老龙王坐在高处,幽幽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东岳神君唯恐吕方那快嘴暴脾气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抢先说道:“我等正在议论,看去哪里游玩好呢。” “哦这倒是不必担心,有阿虬陪同,哪里都去得。诸位大能用完早膳了吧?”老龙王扭头看向阿虬,吩咐道:“儿啊,你就去引着他们逛逛咱们东海。” 阿虬俯首应道:“父王放心,儿子晓得。” 直到此时,阿螭仍然没有出现,陈义山意兴阑珊,只能是“客随主便”,听阿虬的安排了。 这一行人“各怀鬼胎”,纷纷起身,吕方冲南岳神君使了个眼色,又悄悄的朝着阿虬的背影努了努嘴,接着冲陈义山所在方位摇了摇头,南岳神君立刻会意! 吕方是在跟他商量,等会儿不管陈义山有什么反应,他俩只管先下手为强,拿下阿虬龙子,用这个东海未来的储君挟持老龙王,换取龙肝丹! 南岳神君又伸手捣了捣东岳神君,暗暗比划了个动作,东岳神君也立刻心领神会,微微点头不语。 “诸位大能,这边请。” 阿虬刚说了这么一句话,忽有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掠到了殿下,惊得陈义山等众无不骇然,纷纷侧目提防,连百花仙子都悚然变色,暗想:“是谁?!这身法之快,不比我差!” 老龙王在高处笑道:“诸位莫惊,那是本王的传讯神官,旗鱼精出身,人称东海第一快!” “哦” 众人这才恍然。 那老龙王问道:“传讯神官,你有何事来报啊?” 那旗鱼精叩在殿下,拜道:“禀大王,有西海白龙殿下求见,已到宫外。随行有一队蟹介士,打着储君的番。” “是我那白龙侄儿来了?” 老龙王又惊又喜,道:“快叫他进来!” “是!”旗鱼精一闪而逝,飞速退下。 老龙王捋须笑道:“诸位大能稍待片刻,本王给你们引荐一位贵客,是我那西海龙王贤弟的爱子来了啊,诨名唤作‘俏白龙’,修为之高,连阿虬都比不上,可是一等一的大才啊!” 阿虬笑道:“白龙堂兄正是我辈楷模。” 坐在大殿角落里的狻猊、霸下、嘲风、蒲牢四龙子却各有不屑之色,微微冷笑不语。 老龙王早看在眼中,喝道:“你们四个给本王站起来!” 四个龙子吓得一激灵,慌忙都立正了。 龙婆怒道:“老东西,儿子们如何又惹到你了?!” 老龙王啐道:“你闭嘴!没听见说我白龙侄子要过来了么?!阿虬都知道迎立恭候,他们四个却东倒西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屁股是太沉了么?!” 龙婆冷笑道:“连侄子都比你的亲儿子好!” 老龙王道:“他们四个但凡谁有白龙一成的本事,本王就给他赐号‘青龙’!” 狻猊听的心中一动,连忙说道:“父王,要论堂兄一成的本事,孩儿大概是有的吧?他会搅海弄潮,孩儿也会;他能翻云覆雨,孩儿也能;他能兴风作浪,孩儿也不差;他能——” “你得了吧,听不出来老子是在恶心你么?”老龙王嫌弃道:“有人家一成的本事也敢出来现眼,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呢!” 狻猊讪讪的说道:“是……” 竹熊精听的“嗤嗤”直乐,都笑出了声,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等本来是忍着的,被竹熊精弄得也不禁莞尔,直到陈义山冲他们瞪眼,他们才收敛住。 狻猊已经恨得双眼血红了。 那龙婆更是气冲冲的离席而去。 老龙王却浑不在意,还吩咐侍女去请阿螭公主出来…… 陈义山暗想:“老龙王对这个白龙侄子如此看重,可见其分量不低,我得想办法跟他结识一番,纵然在东海求不到丹,也可以转求西海。” 第425章 白痰 陈义山正思量着,便见一个高大男子雄赳赳气昂昂踏入殿内,身后跟着一队蟹将,打个旗号,上书:“西海储君白龙殿下”! 那男子行走之际,步履生风,殿中虽然耳目众多,他却目不斜视,待行到殿下,“噗通”一声,冲老龙王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小侄拜见伯父!问伯父安?” “本王甚安,快起来,快起来吧!” 老龙王笑呵呵上前扶起了那男子,感叹道:“好贤侄,多年不曾见你西海来客啦。” 白龙笑道:“侄儿虽不曾来,也时时记挂着伯父呢。” 老龙王连连点头:“嗯嗯嗯” 陈义山细细打量那白龙殿下,但见他头上戴着一顶银冠,色泽雪白,寒光闪烁,身上罩着一条锦袍,也白的亮眼,腰间系银扣玉带,脚蹬海纹雪豹皮靴,生的面如冠玉,目若金电,气度雍容,大是俊俏非凡,确实不愧“西海俏白龙”之名! 那阿虬也上前与自己的堂兄寒暄打招呼,狻猊、霸下、嘲风、蒲牢四个龙子被老龙骂了一通之后,知道厉害,也都拥了过去,纷纷假情假意的跟白龙见礼。 久未露面的阿螭公主也终于姗姗来迟了,在侍女的陪伴下,她弱风扶柳般袅袅娜娜的进了殿来,冲着白龙嫣然笑道:“堂弟来了啊,许久不见,还是这样精神。叔父安好吧?” 白龙拱手行礼道:“小白见过姐姐!家父安好,多承姐姐挂念啦。嘶”他忽然倒抽一口冷气,诧异道:“姐姐这神色看起来,为何有些不佳啊?” 阿螭道:“总是姐姐的修为不济,略一努力,就劳累疲了。要是能像堂弟这般早日成为真龙,也不至于屡屡攀升海月道还功败垂成了。” “姐姐谦逊了。” “本是如此。” 说罢,阿螭扭头冷冷的瞥了一眼陈义山,陈义山陡然感觉受到了不少寒意侵袭,有心要说一两句解释的话,却忽然瞥见了白龙身后站着的一个蟹将,面带怪笑,目露戾色,正四处乱瞟,如饿狼寻觅食物般,极为怪异,陈义山登时凛然,再凝神一看,那蟹将身上竟沛沛然有黑气外溢—— 是魔气啊! 陈义山悚然一惊,正听那老龙王捋须说道:“贤侄,本王给你引荐几位大能。” “兄长,有魔类,小心了……” 陈义山扯了扯站在自己身边的吕方的袖子,低声嘀咕了一句,那吕方闻言也变了脸色:“哪里?” 老龙王已伸手介绍道:“这位是——” 陈义山忽然动身,“唰”的掠向那蟹将,手起火燃,轰然罩落! 这一下变起仓促,殿内谁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老龙王的话也戛然而止!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那蟹将已被地煞火烧着,浑身上下都有蓝色幽焰窜动,直烧的厉声惨叫! 白龙扭头惊怒交加,喝道:“你干什么?!”把手一伸,铁锚似的龙爪轰然显现,烂银似的利甲闪烁着寒光,恶狠狠朝着陈义山当头抓落! “嗖!” 一道青芒迸射,如电一闪,“啪”的搭腕缠臂,把白龙那龙爪给裹得结结实实,往后抖动! 那白龙身影晃动,稍稍趔趄,转目怒视,却见是吕方抖开了仙藤,牵制住了他,不许他对陈义山下手。 但是吕方出手偷袭,在奋力之下,居然只是把白龙扯的稍微趔趄,心中也是惊愕:“此龙厉害!” “好啊!”白龙大叫道:“伯父,此是何意?!” 老龙王未及回答,站在白龙身旁的阿虬“噗”的张口猛喷,但见一道水柱匹练似的裹向那被烧着的蟹将! 只可惜水浸蓝焰,那火却“腾”的一声响,不但不灭,反而蹿起更高,眨眼间便有蟹肉烧熟的香味弥漫开来! “地煞火?!” 老龙王早已勃然变色,大喝道:“陈义山,你们,你们焉敢如此!?” 他还以为是陈义山求丹不成,恼羞成怒,终于忍不住要冲东海发难了! “莫欺我东海无神!” 从高处跳将下来,这老龙袍袖鼓荡,面目狰狞,怒吼一声就准备大打出手!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都倏的欺身上前,一左一右,闪动着如电神目,袖里枣木神令、天南离火罩也已拿好,可以随时祭起,他们已打算合力擒住老龙! 阿螭见势不妙,急叫道:“来人啊!宫中神官神将何在?!快来护驾!” 正闹哄哄之际,那蟹将身上忽有一道黑芒蹿出来,直奔老龙王而去! 陈义山盯他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眼见魔类终于离开了其所寄附之体,便冷笑一声,指尖魔封符倏的弹出,那魔类奔行正速,忽然间被符贴身,登时僵立不动。 老龙王愣住了,他眼睛一眨,原来是这样啊……他那双准备暴然发难的手也缓缓垂落。 直到此时,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白龙冲吕方喝骂道:“撒手!否则休怪小王我歹毒!” “呵!”吕方只是冷笑。 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竹熊精都挺身上前,其中尤其以竹熊精最是激动兴奋,这憨货还以为自家主人终于开窍了,要火拼东海,生抢龙肝丹了! 狻猊、霸下、嘲风、蒲牢四个龙子一看表现的机会来了啊,纷纷吼叫着围上前来,嚷嚷道:“父王不必惊慌,孩儿来了!” “滚!” 老龙王忽然骂了一句,道:“惊你娘的头,都给老子退下!没看见是魔类么?凑那么近找死呢?!” 到底是东海之主,在陈义山逼出魔踪之后,老龙王就从惊怒中醒悟过来——陈义山不是要火拼东海啊,人家最先发现了魔类,而且救了自己呀! “啊?!” 四个龙子定睛一看,果然有个黑影矗立,血眼闪烁之际,戾气弥漫,当真是个魔类啊! 他们都听说过魔类的厉害,也知道自家两位先祖都死在诛魔大战中,一时间吓得胆寒,哄然而散,远远躲了开来! 阿螭和阿虬对视了一眼,各自都是惊疑不定,那白龙也愕然道:“魔,魔类?” 吕方扭头看向陈义山:“贤弟,这厮是不是魔?” 陈义山凝神看那白龙,见他身上并无什么魔气显现,便摇了摇头,道:“他不是。” “哼!” 吕方这才收了仙藤,冷冷说道:“西海储君,可别不知好歹了,如果不是我贤弟眼毒,你怕是早就遭了那泼魔的毒手还不自知呢!” 白龙脸色涨红,迈步上前,冲着那魔类“呸”的一口白痰吐出。 竹熊精讥笑道:“这也太恶心——” 话音未落,忽听“滋滋”声响,那魔类身上竟升腾起一股浓烈的白雾,迅速的侵蚀着魔身! 凄厉的惨叫声绕殿而起,那魔类眨眼间便化为乌有! 陈义山、吕方、东岳神君、南岳神君等无不悚然动容,这白龙果真是修为高深,手段厉害啊! 他所吐出的“白痰”,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竟能腐蚀无实躯之魔类?! 第425章 暴脾气的龙爹 吕方眼睁睁看着那魔类化为乌有,心中更比旁人多了一层后怕,方才他以仙藤束缚白龙银爪,白龙喝令他撒手,不然就要施展歹毒神通……吕方还不以为意,可而今看来,白龙并非是大言欺人。 以“痰”来伤敌,近距离之下,简直避无可避!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都高看了白龙一眼,心下暗自忌惮。 白龙灭了那魔类之后,扭头又瞪视一干蟹将,喝道:“还有谁被魔类附着了,趁早出来!不然,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杀光!” 一队蟹将吓得魂飞胆丧,轰然间全都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嚷嚷道:“殿下,我不是啊!我没有被附着啊!我还是好的!” 白龙发狠道:“不说?好,那就各领一口!” “饶命啊!” “冤枉啊!” “殿下不要啊!” “……” 可怜一队蟹将东倒西歪,哭成一团,嘴里都吐出白沫子来了。 陈义山着实不忍,劝道:“请白龙殿下相信陈某,他们之中,确实没有魔类了。” 白龙转身喝道:“再有魔类为害,责任你担着?!” 陈义山道:“我担着。” 白龙目视陈义山良久,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旁边蓝羽见他神色倨傲,出言不逊,早恼了,呛道:“你说话客气点,他是我麻衣仙派的掌教恩师,刚刚救了你!” 陈义山轻轻拍了拍蓝羽的香肩,微微一笑,道:“没事,白龙殿下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只是恼恨魔类狡猾罢了。殿下,敝姓陈,名义山。” 白龙也稍稍收敛了些傲气,沉吟道:“麻衣仙派?却是不曾听说过,但是陈仙长的手段,今日领教了,白龙佩服!” 他虽然有所收敛,但说出来的话仍旧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叫百花仙子、蓝羽、兰生和竹熊精等都不舒服。 可陈义山还想与他结个善缘,并不以为意,道:“殿下客气了。殿下诛魔的手段,也是陈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简直是匪夷所思,令人惊叹。” 白龙十分得意,傲然说道:“那是我吸食水银蒸汽,练就的一个神通,唤作‘蒸银腐雾’,浓缩在腹中,虽然只是小小一口,可喷将出来,别管你是什么神仙魔妖圣,也不管阴虚阳实,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陈义山暗想:“他也单纯,只稍稍恭维一两句,便把自己的底细都泄露出来了。”嘴上感叹道:“厉害,厉害。水银蒸汽乃是天下至毒,殿下居然能够降得住,无怪乎能名震四海啊。” 白龙“呵呵”一笑,心满意足之余,又瞥向了吕方,问道:“你能缠住我的龙爪,也是个厉害角色,请教你的名头!” 吕方本来是高看他一眼的,但是见他如此言行举止,被陈义山三言两语套出底细来,还浑然不觉,心中便又小瞧了再加上听他说话气冲,便更要表露出不屑,当即仰着脸子,用鼻孔朝他,嘿然说道:“老夫吕方,蓬莱丘真仙是也!骑青鸟,观沧海,居壶山,听潮音,人人敬称的‘吕仙’便是我!” 白龙冷笑道:“原来是三岛大仙,呵怪不得出手不凡!” “那是自然。”吕方“哼”了一声,悠然说道:“就这,老夫还是瞧在你伯父的面上,手下留着情呢!” 白龙心下愠怒,亢声说道:“吕仙,改日一定要再好好讨教讨教你的非凡手段!” 吕方笑嘻嘻道:“好说好说,择日不如撞日,老夫倒是觉得现在就可以教教你。” 白龙勃然大怒,戟指喝道:“你!你出来吧!” “好了好了,玩笑话岂能当真?”老龙王越听越不对,赶紧出言劝阻,他知道吕方是个老臭硬,白龙也是暴脾气,这要是打起来,他们两个总有一人非死即伤啊! 陈义山也扯了扯吕方的胳膊,心想:“你跟他一般见识作甚?下次出门,可不能带着这暴躁老哥了。” 阿虬见势不对,也来打圆场,笑道:“堂兄,这两位你还不认得呢,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你也见见礼吧。” 白龙强忍怒气,恨恨的瞪了吕方一眼,又冲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微微拱手,道:“真没想到,东海这么热闹,来了这许多贵客,我算是来着了!” 老龙王道:“可不是来着了吗?你得多感谢感谢陈仙长啊,方才若非是陈仙长以霹雳手段诛除那泼魔,我龙宫但有一人被染,就是不测之祸啊!” 陈义山道:“龙王客气了。” 阿螭对陈义山侧目而视了半天,心中既惊讶且佩服,强忍了许久,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问道:“陈仙长,你是怎么看出那蟹将被魔类附着了?” 陈义山道:“仙法而已,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吕方见陈义山处处谦逊,却非要替他炫耀,道:“我贤弟修为高深莫测,他的仙眼绝非一般的神目、阴阳眼可比。你们的神通高低,他一看便知,可是你们能看出他道行之高高几许么?” 吕方这么一说,众神都朝陈义山凝目窥视而来,反复打量,果然什么都看不出来,若非见识过他的手段,还以为就是个凡夫俗子而已,心中不由得愈加敬重。 那阿螭暗暗忖道:“我之前不把他放在眼中,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高深莫测,他说他有先天神力,难道不是骗我?我真的误会他了?” 唯独嘲风对陈义山仍旧不怎么服气,冷笑道:“道行高几许看不出来,也可能是施展了什么障眼法一类的把戏,譬如他穿的麻衣,可能就是个幌子,依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陈义山心中一惊,暗思:“这货倒是歪打正着,说中了!” 那边老龙王又骂了起来:“孽障!你就算再穿十层衣服,人家也能瞧得出来你有几斤几两重!道行高低,能用外物遮掩住吗?蠢货!分明是你修为不够,一双瞎眼难识庐山真面目,却还叽叽歪歪,说三道四!” 陈义山忙道:“龙子心性单纯,说的话也都是无心之语,大王何必苛责?” 老龙王却恼怒刚才四个龙子的表现,没头没脑冲上来,一听是魔类又跑的无影无踪,简直是把自己的老脸丢到天外去了! 他恨恨说道:“单纯就是傻,无心就是蠢!陈仙长不用替他遮羞,自己不成器,谁也救不了!”扭头又呵斥道:“还不滚出去么,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狻猊不识高低,也不看他老子的脸色,还自作聪明的凑上来要劝和一番:“父王息怒,保重龙体,三哥他也——” 老龙王大骂道:“保你娘的龙体!老子的龙体就是被你们给气坏了!还息怒,有你们在,老子息得了么?!你也给老子滚!你们四个全都滚!” 嘲风、狻猊、霸下、蒲牢纷纷抱头鼠窜。 陈义山忽然心生感慨:对比起来,自己爹可真算是天下间最好的爹了。 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成,大概也跟龙爹的关系很大。 第426章 四龙阁 被老龙王骂走的四个龙子狼狈逃窜,个个都觉脸上无光,只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好再掳走几个红斑鱼精和海蛇妖来出出气。 但想想又都不敢。 他们自己在龙宫里也有个据点,唤作“四龙阁”,虽然这个地方被老龙王污蔑为“四兽窝”,可是狗不嫌窝脏,四位龙子在心灵受到创伤之余,还是心照不宣的都往窝里走去。 到了四龙阁内,蒲牢开始埋怨起嘲风来:“二哥,都怪你,不懂非要装懂,居然说出来麻衣是障眼法这么可笑的话,惹得父王恼怒了吧。” 嘲风也是闷闷无语。 蒲牢又指着狻猊,摆起做哥哥的架子,责备道:“还有你老四,本来父王只对二哥发火,偏偏你又凑上去浪言浪语,闹的父王连我们也迁怒了。” “得了吧,咱们四个兄弟里头就属你最怂!”狻猊冷笑道:“如果不是三哥你胆小如鼠,连鲸神丞官叫一声都能吓尿,父王能这么看不起咱们四兄弟?” 蒲牢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老四你,你说这话也忒损了吧!” 狻猊道:“实话难听!” “好了,诸位哥哥,不要再吵了。” 霸下阴沉着脸说道:“咱们四个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合伙对外,难道还要自己内讧吗?这天下间,这四海之内,论谁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三哥怕鲸鸣,这也没什么,难道阿螭阿虬他们就什么都不怕吗?兄弟之间,怎么能相互嫌弃呢?” 蒲牢大赞道:“老五说的对!” 霸下又道:“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这么浅显的道理连凡夫俗子都明白,父王却不明白。他只看到咱们的不足,却从来不夸赞咱们的长处,未免偏心太过了!” “是是!”蒲牢又连连点头,道:“只是,咱们四兄弟的长处是什么呢?” 霸下:“……” 狻猊:“……” 嘲风摆了摆手,道:“老三,咱们四个的长处还用说么?我直率,你老实,老四胆大,老五聪明。” “嗯嗯嗯!”蒲牢大点其头,道:“二哥此言,深得弟心!” 狻猊忍不住想笑,暗忖道:“就直接说老二憨,老三傻怂不就成了?” 霸下也是强忍着笑,又说道:“方才父王对咱们兄弟发怒,其实怨不得咱们四个。怪只怪那陈义山,还有西海白龙,在父王面前出尽了风头,这才显得咱们兄弟无能” 嘲风猛然拍了一下大腿:“是啊,尤其是白龙!你们看看他那德性!西海储君很了不起么?还让蟹将们打个番号,唯恐人家不知道他是殿下一样,简直是令人作呕,啊呸!难道我出门也打个东海二龙子的旗号么?真不嫌丢人现眼!” 蒲牢道:“二哥着啊,那厮还说什么这是我吸食水银蒸汽练就的一个神通,别看浓缩的小,沾着就完蛋……瞧瞧把他厉害的!他怎么没被毒死呢!” 嘲风阴测测说道:“我看他应该被魔类附体!要是他被魔类附体,看陈义山敢不敢放火烧熟他!” 蒲牢越说越起劲儿,兴奋道:“烧死他岂不是亏了?砍死最好,保存着尸体,取了他的肝器炼丹,咱们兄弟们还能各自再服用一枚。说不定一走运就成了真龙,嘿嘿” 霸下听两个哥哥渐渐说的没谱,便打断了他们的话头,转而言道:“说起来,那个陈义山倒还真有些本事,他怎么就能看出谁被魔类附体,谁是好的呢?父王居然没有看出来,也是怪哉。” 蒲牢一挥手:“嗐!父王早就老眼昏花了,不比从前啦。” 霸下心想:“这蠢货三哥倒是还有些明白的时候。”嘴上说道:“父王确实老了,真龙虽寿,却也有衰老之时,精力不济也是正常,兄弟们,咱们得为自己谋后路啦。” “后路?”蒲牢缩了缩脑袋,咽了口唾沫,喃喃说道:“只要让我在东海里活到死,我就什么都不想了。当然,最好是把鲸神丞官给弄走,他娘的,这大鲸的叫声实在是太吓人了,比父王的龙吟都可怕!” 嘲风道:“父王要是能分我一块地盘就好了。” “二哥、三哥还是太单纯啊。”霸下撇了撇嘴,道:“父王只要还执掌着东海,就绝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他退位之后,也肯定不会留下好的后路给咱们兄弟走。” 那狻猊一直没插话,此时忍不住说道:“老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逼宫?” “逼宫?”霸下冷笑道:“四哥,就咱们四兄弟这点神通,能逼谁的宫?逼父王不等同于自杀么?更何况,阿螭、阿虬姐弟俩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就算再加上老娘,也打不过他们俩没娘的孩子啊。” 狻猊“哼”了一声,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到底是事实,难以反驳,他懊恼的问道:“那你说的谋后路是指?” 霸下嘿然说道:“趁着一伙外来的大能在此,咱们何不借助他们的力量做些文章?你们也见识过陈义山以及吕方的厉害了,那陈义山手起地煞火,尽东海之水难灭!修为之高,深不可测!那吕方一出手就能拦住白龙,蓬莱真仙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再加上东岳神君、南岳神君,他们如果肯出手对付父王、阿螭、阿虬的话,嘿嘿你们说,父王他仨死不死?!” 蒲牢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五弟,你,你要杀父王啊?” “我的傻三哥啊,不是我杀,是陈义山他们杀啊。” 霸下扯住了蒲牢的手,幽幽说道:“外来大能屠戮龙宫,咱们是父王的废物儿子,也帮不上什么忙,眼睁睁瞧着他们搅闹东海,把父王、大姐、大哥都给害了,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蒲牢惊呆了:“这,这……陈义山他们为什么要对父王、大姐、大哥下毒手啊?” “当然是为了龙肝丹啊。” 霸下狞笑道:“陈义山一行下了那么大的血本,连紫芝和琼浆玉液这样的天下至宝都送来了,可见他们对龙肝丹是志在必得的!今早起来,那陈义山就四处乱窜,找阿螭,问阿虬,还想巴结咱们四个,他那么大的本事何必低三下气到这地步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为的是什么?不还是龙肝丹么!丹若不能到手,他们会善罢甘休吗?逼急了的时候,能不动手吗?我们只需在这里面下下功夫,还怕他们不火拼起来?” 第427章 最毒的龙子 霸下侃侃而谈一番话,惊得其余三个龙子都呆在当场。 狻猊深深的看了这位小老弟一眼,暗暗忖道:“老娘一直说五弟最聪明,最像她,而今看来,五弟不但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也是最毒的啊!父王是嘴毒心软,可老娘却是嘴毒心也狠!五弟,果然最像老娘啊。” “怎么,三位哥哥怎么都突然不吭声了?” 霸下滔滔不绝之后,发现阁内一片静谧,哥哥们都沉默不语,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小弟方才说的哪里不对吗?三哥,你说。” 蒲牢如梦方醒似的稍稍抬起了脑袋,脸色白的吓人,嗫嚅道:“老五,有,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个必要么?三哥这话问的可真好笑。呵呵呵呵” 霸下冷笑了半天方才止住,沉声说道:“父王还有三枚龙肝丹,却不肯让我们再吃,也不肯送给陈义山一枚!那他留着是干什么?别忘了,阿螭还能再服用一枚呢,她要是走了大运,蜕变成了真龙,东海一分为二,由她和阿虬分别统领,咱们四个连同老娘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啊!到那个时候,别说去陆上做井龙王了,就是炼丹,都用不上我们这几块废料!” “老五说的不错!” 狻猊脸色涨红,嘴里喷着粗气,大赞了一声,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也有如意算盘要打,正好可以借此次机会成事,所以才决定对霸下的毒计推波助澜一番! 只听他恨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身为人子应该尽孝!为了娘,咱们也得让他们打起来!” 蒲牢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了,只是想尿,可又不敢走。 那嘲风也激动且恐惧的浑身发抖,但是他内心深处却又深深赞同霸下的“谋略”,毕竟,在他看来,他是老二,一旦父王和老大哥、老大姐都死了,那东海之主的王冠可就要着落到他头上来了哇! 怎么想都是一本万利的大好事啊! 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于是,这嘲风咬着牙,拍案而起,慨然说道:“老五所言分毫不差,就是这个理!弟弟们,你们说,具体怎么办吧!二哥都听你们的!” 霸下见老二、老四都认同自己了,便暗暗松了口气,至于老三那个窝囊废,他根本不在乎,随时随地都可以拿捏住……他道:“此事倒也简单,咱们只须把龙肝丹的藏匿之处告知陈义山,让他来偷就好了。” 嘲风狐疑道:“他偷到手之后不久跑了么?还怎么跟父王打起来?” 霸下暗骂:“老二可真是个蠢货!” 他强忍着不耐烦,解释道:“陈义山去偷丹的时候,咱们再去给父王、阿螭、阿虬通风报信,让他们两边撞个正着不就成了么?偷丹的贼遇见守丹的主,想不打起来都难!” 嘲风恍然道:“哦是啊!” 狻猊抚掌笑道:“五弟果然聪明,出的真是大好主意啊!到时候,就算他们不打,咱们也得推波助澜,抢先动手!逼迫得父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等他们爷仨下场的时候,咱们抽身再跑,坐观龙虎斗,他们或者拼个两败俱伤,或者拼个同归于尽,总之,都是咱们落好!” 蒲牢哆哆嗦嗦道:“那,那陈义山会来偷丹吗?” 嘲风很是嫌弃老三的头脑,道:“他当然会了!他不是说了么,要救他的姐姐,性命攸关的事情!你没瞧见他这两天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么?当他知道龙肝丹藏在哪里之后,还能忍着不偷?” “不不不” 霸下摆了摆手,道:“三哥所担忧的也并非是多虑,我看陈义山那厮有些正气,大概真的未必会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来。” 狻猊一愣:“那你白白算计了这许多,不全都是废话么?” 霸下笑道:“四哥你急什么?陈义山不偷,他手下的弟子,他带来的那三个大能会不偷么?” 狻猊心中一动:“哎?我怎么没想到?” 霸下缓缓站起,背对三个兄长,负手而立,显得高深莫测,神机妙算:“我看那个竹熊精就敢偷!那个叫吕方的大仙脾气暴躁,做事并无底线,也敢铤而走险!还有南岳神君,他可是造成洛神生死悬于一线的罪魁祸首,他大概比陈义山更想拿到丹呢!” 嘲风对他这个小兄弟已经佩服到了极点,瞧着他的背影也觉受到了鼓舞,当即抖擞精神,道:“五弟,你就直接说,接下来怎么安排吧!” 霸下猛回首,目露精芒,开始分派起来:“娘是知道龙肝丹藏匿在哪里的,便由我去打听出来。” 狻猊点头道:“正该你去,娘最宠你。” 霸下又道:“四哥,等小弟打探出来消息之后,就由你去透漏给陈义山,并告知吕方、南岳神君、竹熊精等。吕方和竹熊精都是不吃激将的暴躁脾气,你只需稍稍用些手段,定然能引诱的他们来盗丹!” 狻猊笑道:“放心,你四哥我可是最会气人了。” 霸下又看向了嘲风,道:“二哥,你随我去拖!在陈义山一行还没有盗丹的时候,我们要尽量拖住父王以及阿螭、阿虬,不能让他们发现。” 嘲风道:“好!这个没有问题!” “三哥?”霸下把目光瞥向了蒲牢。 蒲牢浑身一颤,讪笑道:“这,这里面还,还有我的事儿?” 霸下幽幽说道:“当然不会少了你的,毕竟咱们一母同胞,至亲的兄弟,怎么可能漏了你呢?你得去告密啊三哥。” 蒲牢哆嗦的好似筛糠:“我,我不会告密的,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不会出卖你们啊。” 霸下笑了起来:“嘿嘿嘿我的傻三哥啊,合着小弟讲了半天是白讲了么?可不是让你去告发我们啊,而是说,等陈义山他们成功盗丹的时候,你去找父王禀报。父王是最了解你的,老实本分,不会说谎,所以你只要去禀报,他肯定当时就信。” 蒲牢那张脸扭曲的像跟苦瓜:“你说这么多,我,我只怕到时候会记不住,把事情办砸……” “放心吧,每一步都听小弟的号令,依计行事绝不会出错的。”霸下拍了拍蒲牢的肩膀,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亲兄弟,同生共死哦。” 蒲牢尿了。 这次是真尿了。 第428章 少了一只蟹 四龙阁里一场腥风血雨的谋划渐渐成形,龙宫大殿之内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因为新来了贵客,又是亲戚,老龙王特意叫阿虬设下大宴,以款待白龙。 陈义山等也不必去游赏什么海底风光了,都留在大殿,算是陪场。 分宾主落座之后,陈义山感觉到周遭有灵气涌动,朝着自己聚拢,气海之内鼎炉青气也有所攀升,他欣喜之余,悄然瞥看自己的麻衣,果然又结衲了! 却是因为诛魔所结下的新补丁! 陈义山收敛灵气,完全纳入气海之后,弹指一振衣,暗暗想道:“这麻衣是越来越耍赖了,前番在颍川郡十里堡,我连诛了三个魔主、一个魔头、外加一个散魔,居然都没有结衲,而今到了东海,烧熟了一只花蟹,那泼魔还是被白龙杀灭的,麻衣却给结了衲,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麻衣忽然飒动,抖了一下,似乎是对陈义山的心思不满。 陈义山连忙伸手轻抚它,嘀咕道:“没事,没事,不抱怨啦。” 仔细再想想,陈义山大概也明白了,在颍川郡除魔是为了救自己,又为救陈重楼,至于被附身的夜游神、堡神、庙祝、乡老以及曹神丞官,无一例外,全都丢了性命……麻衣不徇私,无功不赏禄,所以无衲可结。 方才,他窥破魔踪,避免了龙宫遭染,间接救下了老龙王,所以有功,这才被麻衣认定是善缘吧。 只是这补丁的光芒稍弱,可见这份恩情对于老龙王来说,也没怎么看重,大概老龙以为就算那魔类冲到自己跟前,也未必能附着上身吧。 这东海的善缘可是真不好结啊。 正感慨之际,忽然异香扑鼻,有发丝绕颈,十分痒痒,陈义山猛然扭头,差点亲在蓝羽的小脸上。 陈义山忙把脑袋往后一仰,道:“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呢?” “说悄悄话呀!”蓝羽白了他一眼,伸手又把他的脑袋掰到自己跟前,附耳说道:“我刚刚看见了一道人影在殿门口消失啦,鬼鬼祟祟的,还萦绕点黑气,像是魔类呀。” 陈义山吃了一惊,忙问道:“你看的真切?!” 蓝羽“嗯”了一声,道:“我还追了出去呢,但又找不见了。” 百花仙子就站在蓝羽身旁,也竖着耳朵偷听呢,闻言讶然说道:“怪不得你刚才出去溜了一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去了,竟是看见了魔踪?!” 蓝羽撇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陈义山心下惊疑不定,吩咐道:“魔道凶残狡猾,宁可错看不可漏看!仙子,辛苦你和蓝羽再出去一趟,四下里搜寻搜寻。切记,若是遇见了魔类不要交手!回来报我知道。” 百花仙子和蓝羽都答应了,转身离开。 兰生是个伶俐人,处处留心,也听见了,俯身说道:“掌教仙师,弟子也陪他们去吧?” 陈义山摇头道:“你还是别去了,仙子和蓝羽胜在身法,遇上魔类纵然不敌也能逃得掉,你道行尚浅,酒气只能近身制敌,万一被魔类趁隙附身,连我也救不了你。” 兰生这才明白陈义山为什么只派两个女弟子出去,心下深感温馨,“嗯”了一声,道:“弟子明白了。” “明白啥了?”竹熊精方才坐着睡着了,被他们的话惊醒,便揉着熊猫眼,浑浑噩噩的问了一句。 陈义山道:“没你的事儿,睡吧,别耽误长身体。” 竹熊精“哦”了一声,又开始打盹。 …… 另一桌上,有蟹将凑到白龙的身后,附耳说道:“殿下,卑职刚才带属下们入席,突然发现,随行的仪仗队里少了两个蟹介士。” 白龙一愣,道:“少了两个?那个花蟹精被魔类附着,让陈义山给烧熟了,还少了谁?” 那蟹将说道:“另有一个青蟹精也不见了。” 白龙拧眉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蟹将迟疑着,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卑职盘问了他们一番,说是进殿的时候还在,但后来因为诛魔,乱了一阵,相互之间就没过多留意,也是在入席的时候才发现的。” 白龙沉吟道:“这样啊……无缘无故的,我仪仗队里的蟹介士怎么会开溜呢?除非是做了什么坏事怕我惩戒,但你们一路上都是紧跟我的,如何会开小差?难不成是有两个魔类混入了蟹介士中?!” 那蟹将打了个寒噤,道:“卑职觉得殿下所言极有道理!魔类太狡猾了,连那个花蟹精是什么时候沦陷的都难以查明,青蟹精被附体,也大有可能啊。” 白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问道:“你不是吧?” 那蟹将吓的浑身一颤,讪笑道:“卑职如果是的话,早就跑了,哪里还敢跟殿下通风报信?” 白龙冷笑道:“谅你也不敢!本殿下的神目马上就能再进一个境界啦,到那时候,看破魔类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们都小心点,别被魔类附身,不然,可逃不过我这双眼!” “是是是”那蟹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殿下,此时要不要告知东海老龙王?” 白龙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摆手,嘀咕道:“不必说了。本殿下已经料定了,肯定是有两个魔类混进仪仗队里了,图谋不轨!但是,附着在花蟹身上的那个泼魔,被我以蒸银腐雾神通轻易诛杀,另一个便心生畏惧,迅速逃走了。呵呵既然逃走,还说他作甚?平白无故惹来主家恐慌,那不是为客之道。” 那蟹将点了点头,道:“殿下深谋远虑,卑职不及。” 白龙挥挥手:“去吧去吧,嘱咐好他们,席间不要议论此事!” “是!” 这也是白龙的自负心理作祟,一个魔类混入他的仪仗队中就足够丢人了,再传出去有两个,而且还跑了一个……那他这西海储君的脸得往哪里放? 更何况,他此来东海,是有件天大的事情要对老龙王说的,万万不能扫兴! 当然,白龙也是对自己的神通颇为自信,暗暗想道:“两个魔类混在本殿下的身边,却始终没敢对我下手,不正是忌惮我的本事么?他们这样胆小,还怕什么?” …… 第429章 禅位 看看时间临近正午,随着老龙王一声:“举杯!” 诸能纷纷端起眼前酒,寒暄着,笑着,浮一大白! 只是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昨日因为不胜酒力出了丑,今天便格外注意,不敢太过放浪形骸罢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吕方突然起身,说道:“老龙王,今天我兄弟除魔有功,算是救了你吧?你也没个回报?” 老龙王一愣,“哈哈”笑道:“是是是,本王自有回报,却不在此时,吕仙何必着急嘛。” 陈义山见吕方又要暴走,连连冲他摆手使眼色,吕方却只装作没看见,笑嘻嘻说道:“老龙王,别的回报也难得我兄弟稀罕,就把龙肝丹赐上一枚呗!” 老龙王的笑容微微有些呆滞,道:“确实没有嘛,若是有的话,岂能不给?” 白龙“哼”道:“龙肝丹?可别想瞎了心!” 吕方大怒,待要发飙,早被陈义山给按了下来,低声嘱咐道:“哥哥哎,小弟自有计较,莫坏了大事。” 吕方只好暂且忍耐。 那老龙王也稍稍有些尴尬,急于转过话头,便放下了碗筷,笑吟吟问白龙道:“贤侄,你不远万里亲身来此,带着卫队打着旗号,定然不只是单单为了看望本王,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得你亲自来说呀?” 白龙也赶紧停食罢箸,起身答道:“还是伯父圣明烛照,洞悉万里!小侄此来确实是有一桩大事要向您通禀的。父王近日深感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已无心再执掌西海,打算于今年九月初九日,禅位给小侄,由小侄正式称‘龙王’,担当统领西海之主祭正神!”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除却陈义山、兰生之外,其他大能几乎都知道,那西海老龙虽然也有万岁之上的高龄了,但是身为真龙,仍旧可算年富力强,怎么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以至于要禅位给儿子了呢? 他要是禅位,那比他岁数更大的东海老龙将何以自处呢? 再者说,这个白龙虽然神通不小,可是性情倨傲,言行举止轻率自负,应该再多多磨砺一番,才能正式担当大任的吧? 老龙王感触最深,心想:“这不是叫我难堪么?”他呆了半天,竟没说出一句话来。 阿虬又是艳羡,又是惊愕,又是惭愧,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东岳神君、南岳神君彼此交换眼色,心中都是狐疑,那吕方龇着牙,一心要看乐子——西海易主,你东海易不易? 陈义山心中则是起了些别的思忖:“原来白龙要上位称王了,我得趁早与他结个善缘为好啊……” 白龙一番话说得冷场,大殿之内十分尴尬,还是阿螭先反应过来,暗中扯了扯老龙王的袍袖,提醒他失态了。 那老龙王“啊”的一声,缓过神来,霎时间已满面堆下笑意,“呵呵”说道:“我那兄弟居然要禅位了?这可真真是想不到的,不合他的作风嘛!他的身体一向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要好,怎么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了呢?” 白龙道:“小侄也不明白呢,也劝说过父王几次,可是父王却坚持要禅位,还说主意已决,不容再改,小侄十分无奈,只能是领命接受。” 老龙王心不在焉,捋须“哦”了一声。 白龙也不看他的脸色,继续说道:“父王特意命小侄出使东、南、北三处,到伯父、叔父们这里通禀消息,并邀请伯父、叔父们在九月初九之前,务必到西海观礼。尤其是伯父这里最为要紧,您得为小侄坐镇,主持大局。” 老龙王“嗯嗯”两声,道:“那南海和北海你去了么?” 白龙笑道:“小侄自然得先到东海,见过伯父之后,再去拜见两位叔父。” “哦这样啊,呵呵好好嘶噢” 老龙王伸手揪着长须,大概是太使劲,揪疼了,当即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道:“好说,好说,怎么突然间有点牙疼呢。唉呀……看来,本王也是上了年纪,老啦,该学学老弟兄,急流勇退,把位置让给儿子啦。阿虬——” 阿虬吓了一大跳,白着脸慌忙起身,惶遽道:“父王万万不能这么想啊!父王你春秋鼎盛,体力、精力、神通无不身处巅峰,岂能言老?” 老龙王幽幽说道:“可为父确实是老了嘛,不能不服啊,都老眼昏花了,连那魔类都没认出来,还险些遭了毒手。” 阿虬道:“那是父王的一双神目都在堂兄身上,见亲心喜而忘怀,所以没有留意其他的存在。” 老龙王眼皮翻起:“是么?” 阿虬道:“是啊,父王要说老眼昏花,那孩儿更是无地自容了!孩儿修为尚浅,道行还薄,阅历也不广,就算是再过一万年,也难及得上父王啊。” 老龙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莫可察觉的笑意,道:“你坐下吧,为父也知道你还嫩着呢。论年岁,你不如你白龙堂兄,论神通,你也不如,心性嘛,倒是还算成熟些,只是距离着执掌东海还欠着几年历练呐。为父也只能是再帮你们多操劳几年啦。” 阿虬伏拜道:“孩儿宁愿永远托庇在父王的神光之下,只求享受天伦之乐,不求别的。” 老龙王满意道:“为父知道你孝顺啦。” 阿螭也趁机说道:“父王就好开玩笑,我和弟弟都还小着呢。” “嗯嗯嗯”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面面相觑,笑而不语,心中不约而同的都想道:“这个老龙,奸猾惫赖,这是拿腔作势敲打儿子,还要人家白龙难堪。” 果然,白龙那一张脸都涨的血红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老龙王说的那些话,他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谴责。 “哎,贤侄,你坐啊。”老龙王得了便宜准备卖乖,道:“放心吧,九月初九之前,本王肯定会去西海的!你的大场面,做伯父的能不撑么?” 白龙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伯父!”趁势坐下,暗擦冷汗。 老龙王嬉笑道:“九月初九以后,咱们叔侄俩可算是平起平坐啦。” 白龙又吓得站了起来:“小侄不敢!” 老龙王挥挥手,道:“坐,坐嘛!你还是很争气的,不像你的几个堂弟,他们及不上你啊。” 白龙在别人跟前傲慢,可是在东海老龙跟前却半点大也不敢装,只得再次谦虚。 老龙王说痛快了,也就不再提。 这一顿接风的宴席,直吃到申时,那白龙醉了,吕方、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喝不下去了,才算收场。 陈义山记挂着百花仙子和蓝羽,当然不会酗酒,吃了兰生的解酒丹,他仍是场中最清醒的人。 散席之后,他就在殿门外等候。 不多时,只见百花仙子和蓝羽匆匆回来,他也赶紧迎了上去。 第430章 天大的秘密 眼见百花仙子和蓝羽都好端端的,陈义山先放了心,然后问道:“怎么样?发现魔踪了没有?” 蓝羽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大概是我真的看错了吧。” 百花仙子道:“禀告掌教仙师,弟子和蓝羽几乎把整个龙宫都转了个遍,除却一些外人免进的地方不能到达之外,别处都没有遗漏,蓝羽再没有发现什么魔类。那些外人免进的地方也都把守森严,魔类是很难混进去的。弟子以为,要么是蓝羽看花了眼,要么是真有魔类潜进来了,却畏惧掌教仙师的法力,又逃走了。” 陈义山沉吟着,暗暗想道:“蓝羽目生双瞳,眼力并不比我差,且要胜过老龙王、吕兄、东君、南君他们,她是能瞧见魔气的,怎么可能看花眼呢?既然说是看见了,那就不会看错。莫非那魔类真的是逃走了?” 思忖片刻,他捏了捏蓝羽的脸,笑道:“小丫头片子,你沮丧什么?若是没有魔类那自然是最好的;有的话也不怕,既然找不到,就暂且打住。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看好老莫,也告知吕仙、东君、南君他们,叫他们小心提防,时刻留心。” 百花仙子和蓝羽都点了点头。 “去吧。” 陈义山让她们先行回去,自己却放心不下,又在龙宫内溜达开来。 他要再寻摸一遍。 路上,他撞见了送白龙去宿处休息的阿虬。 阿虬笑着寒暄道:“陈仙长的酒量真是惊人,又没有喝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海招待不周呢。” “阿虬殿下玩笑了。呵呵” 陈义山心虚的讪笑两声,觑看着左右无人,又见那白龙也是醉眼惺忪,不省人事。陈义山便凑近了阿虬,压低声音说道:“小殿下,有件事须得对你说明,龙宫之中疑似还有魔类潜伏。” 阿虬吃了一惊:“当真?!” 陈义山温言说道:“小殿下先不必慌张,是我的一名弟子在无意中窥见的,彼时大家正在欢饮,令尊也在兴头上,所以我没有将此事说出,只是派了两名弟子四处寻摸,但她们方才回报我说在没有找见。” “那,那到底有没有呢?” “也不知道是我那弟子看错了,还是这魔类已经逃走了。总之,我难以安心,所以想再四处转转。” 阿虬沉吟片刻,拱手说道:“这本该是小龙的分内之事,却劳烦陈仙长费心,惭愧,惭愧。魔类残忍狡猾,危害极大,决不能掉以轻心!小龙觉得,不管贵弟子有没有看错,那魔类是否逃走,总要再仔细查探查探才能安心。” 陈义山还了一礼,道:“我也正是此意!但是令尊已经有些酒醉了,不便打搅,所以我才特意告知小殿下你。小殿下可以安排水族的神兵神将,至少两两一组,在宫中往来游曳,巡视布防,一旦发现魔踪,即刻传讯!即便是有一个中招,还有另一个可以示警。” 阿虬深以为然,道:“小龙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陈义山又叮嘱道:“畅饮之下,喝醉的不在少数,这些人要重点保护起来。” 阿虬越发敬佩,道:“陈仙长真是细心谨慎,小龙服了,一定照办。” 那白龙忽然呻吟了一声,似乎是酒醉难受,陈义山便说:“小殿下先送他回去吧。” “嗯嗯” 陈义山与阿虬别过之后,心中暗想:“阿虬小殿下谦虚懂事,温润如玉,可是比西海那位俏白龙要招人喜欢的多啊。” 他细细查探,一路马不停蹄,忽然迎面又撞见了龙子狻猊,正要寒暄,那狻猊倒是先满脸堆下笑来,亲切的喊了一声:“陈仙长啊,我正找你呢。” 陈义山有些诧异,道:“四龙子找我有何吩咐?” 那狻猊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扯住陈义山的手腕,然后左顾右盼的一圈,瞧着四下里没有耳目,便低声说道:“陈仙长,你的造化来啦!我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陈义山见他神色诡谲,举止鬼鬼祟祟的,便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心想:“这狻猊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怎么无缘无故的要说机密给我听?我能有什么造化?” 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啊! 甭管什么天大的秘密,还是不听为妙,于是陈义山便晃了两下身子,假装站立不稳,嘴里“嘿嘿”笑道:“啊我吃醉了,头有些晕,还有点想吐,龙子恕我无礼了,且先撒手,容我去呕些秽物出来……” “陈义山!” 那狻猊立刻就变了脸色,冷冷说道:“昨天我就看出来了,整个龙宫里的大能加起来都不如你海量!旁谁就算全部喝醉,你也不会醉!” 陈义山道:“龙子真的抬举我了,确实醉了。” “休要瞒我了!”狻猊冷笑道:“你这是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或者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以为我要向你讨什么好处吧?哼哼我不过是见你与洛神姐弟情深,求丹心切,所以深受感动,再三思量之后,才决定要说个天大的秘密给你听!这秘密事关龙肝丹的所在,你——” 陈义山一把撑开了狻猊的手,不管不顾的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嘴里喊道:“醉啦,我醉啦!呕!” 把个狻猊给气的,半天都没缓过神来,眼见陈义山眨眼间跑的无影无踪,这狻猊暗自恨道:“果然是个迂腐的无胆鼠辈!就这样能成什么大事?!你不听,有的是别人来听!” 原来,霸下已经从龙婆那里打探出了龙肝丹的下落,四个龙子开始行动,实施他们的毒计,这狻猊是故意来透漏消息给陈义山听的。 谁知道,陈义山居然连听都不听! 狻猊懊恼之余,也不灰心,按照计划,又去找吕方、东岳神君、南岳神君、竹熊精了。 …… 陈义山装醉逃过了狻猊的纠缠,心中也是十分腻歪,暗暗忖道:“那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平白无故想说什么龙肝丹的秘密给我听,这其中必有诡计!以后得防备着他了。” 他继续查探魔类的下落,又走了一阵,转过一处照壁,忽抬头瞧见不远处站着阿螭和老龙王,父女俩正在叙话,刚巧阿螭说道:“那个陈仙长——” 陈义山便赶紧闪了回去,躲在照壁后面藏了形迹,心中纳罕道:“原来老龙王跟我一样,又装醉。他们父女两个在背后议论我什么?” 第431章 舐犊情深 非礼原该勿听,但是事关自己,陈义山又忍不住不听。 却听阿螭说道:“那个陈仙长救了父王,诛灭了魔类,于咱们东海是有大功劳的,龙宫算是欠了他一个极大的恩情,以后可怎么还啊?父王仍旧是不舍得给他一枚龙肝丹吗?” 老龙王叹息了一声,道:“傻女儿啊,你是觉得为父很吝啬吗?错啦!单凭陈义山送来的那些礼物,就足够换一枚了,若是龙肝丹的数量充裕,为父何妨给他一枚?” 陈义山听见这话,暗暗想道:“老龙王啊,你可行行好吧,三枚也不少了,我只要一个啊。” “可是现如今,龙肝丹只剩下三枚了,每一枚都弥足珍贵,别说给外人了,就是你继母来要,为父也是不给的!”老龙王斩钉截铁的说道:“因为为父要留给你和阿虬啊!” 阿螭一愣,道:“父王,东海的规矩,不管是谁,龙肝丹仅限服用两枚,女儿已经服过一枚了,阿虬也成真龙了,我们怎么可能还敢再向父王索取?” 老龙王摇了摇头,道:“你母亲是父王此生最爱惜的妻子,她在生阿虬的时候,难产以至于真元泄尽,命丧黄泉,仅留下你们姐弟俩伴我终老,我自然要向着你们姐弟啊。” 陈义山心道:“老龙王果然偏心!倒也深情。” 阿螭也握住了老龙王的手,道:“母亲已经不虚此生了……” 老龙王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为父用你母亲的肝器炼制了五枚龙肝丹,那是谁都不会给的!你和阿虬各自服用过一枚,剩余这三枚还是你们的!” 阿螭都感动了,大眼汪汪道:“父王,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老龙王“嗯”了一声,道:“阿虬已经蜕变为真龙,不必再服丹药,但是为父仍旧要给他留下一枚,好让他以后赐给自己的儿子用。另外两枚都是留给你的,你也别逞强,只管服丹,吃了之后再去攀升海月道,不成真龙就再吃!为父还就不信了,难道三枚龙肝丹也让你成就不了真龙之身吗?” 阿螭的眼圈都红了,微微有些更咽道:“父王,你对阿螭可真好……” 老龙王摩挲着女儿的脑袋,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感叹道:“你脱化成人形的模样,与你母亲像极了。你母亲是真龙,所以为父也盼着你能像你母亲那样,成为真龙啊。到那时候,为父说话算话,便把东海一分为二,叫你与阿虬各自统领一部,无非就是左东海,右东海罢了,他是龙王,你也是龙王。” 阿螭悚然动容,不安的问道:“那其余四个弟弟呢?他们,他们怎么安排?” “他们?呵!安排个屁!”老龙王忽而发出一阵冷笑,道:“你平素里是不是也觉得为父待他们很不好,待你继母也不好?” 阿螭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不避讳她父王的颜面,说道:“是,父王总是责骂四个弟弟,似乎对他们太过苛责了,至于对龙婆,父王也算不上体贴。” 老龙王“哼”了一声,道:“你继母但凡有你母亲十成里面的一成好,为父也不至于这样待她了!” 阿螭眨了眨眼睛,笑道:“龙婆难道对父王不好吗?” 老龙王伸手揪着长须,眉头皱起:“你还没有成婚,不知道同床异梦的那种感觉。你继母有个毛病,睡着了好做梦,梦里还常常有呓语说出来,为父听了几回,说的都是混账话,只盼着为父早死,还要赶你们姐弟俩出东海,好让她的四个儿子霸占为父的基业!” 阿螭愕然道:“这,这梦里说的话都是反话吧?” 老龙王瞪眼道:“谁说的?梦里的话才是真话!你瞧瞧为父这脸,就是她挠的!你看她多狠毒啊!她也就是打不过为父,要不然,早把为父的肝子挖出来炼丹了。” 陈义山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心想:“怪不得早间看见老龙脸上一片灿烂呢,原来被龙婆抓了。” 阿螭也是惊讶且好笑,问道:“那父王你当初为什么要娶她呢?” 老龙王脸色稍稍一红,“哼哼”道:“为什么?还不是图她漂亮,馋她身子呗,难道要图她老,图她不洗澡?” 阿螭都无语了:“父王你这也——” “有一说一嘛。”老龙王忽然得意了起来,道:“你继母是蛟,跟洛神还有点拐弯亲戚。当初黄河老龟,江中老鼍龙也跟为父抢她来着,到底还是为父大占上风,夺得美蛟娘归!黄河老龟气的一怒之下,差点改了入海口,嘿嘿为父魅力大吧?” 阿螭:“……” 陈义山暗自嘀咕:“龙婆居然也是出身蛟族,还跟洛神姐姐沾亲带故,即便如此都不肯帮忙啊。” 老龙王回忆当年雄风,沾沾自喜了片刻,忽然又肃容说道:“你继母虽然长得好看,但心性不正,所生的四个儿子也都各怀鬼胎,全被她给教唆坏了!除了蒲牢还算老实点,其余三个全不是东西,人面兽心!为父现在年富力强,还能压伏压伏他们,等为父彻底年老体衰了以后,你且看看他们怎么兴风作浪吧!” 阿螭脸色稍变:“他们敢吗?” 老龙王面带寒霜,道:“他们敢,知子莫若父,本王还瞧不出他们的好坏来?但父子也连心,要为父现在弄死他们,倒也舍不得。” 躲在照壁后的陈义山,听着这些话,心中凛然,暗想:“他们父子之间猜忌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可怕。” 阿螭几乎跟陈义山是同样的想法,而且迅疾又联想到今日在宴席之上,她父王出言试探阿虬,那一番用心…… 老龙王似乎是看出了阿螭的心中所想,悠悠说道:“今日我对阿虬说,也想学西海禅让,其实是有两重目的,一来是敲打白龙,让他不要骄纵自矜;二来是想看看阿虬有无争竞之心,对你是否有利。别无他意。为父对阿虬向来信任,与那四个孽障格外不同。” 阿螭奇道:“对我是否有利?” 老龙王道:“阿虬要是有争竞之心,你将来做龙王便会惹他不满,你们姐弟俩大概会反目成仇,那反而不美。不过眼下看来,阿虬是没有什么争强好胜之心的,他会是一个好的守成之王。所以,阿螭你要成为真龙,放心大胆的去做龙王!唯有如此,为父老了以后才有依仗,你们姐弟俩也能护住自己周全。” “弟弟做龙王还好,但是我——” 阿螭喃喃说道:“历来都没有女儿家做龙王的啊。” “那就从你开始,破破这个历来的规矩!”老龙王不屑道:“女儿家凭什么就做不了龙王?!” “从我开始么?”阿螭呆了片刻,似乎还真有些向往了。 那老龙王忽又言道:“话说回来,那个陈义山是个好人,为父自然也不会亏待他的。但要说到他救了为父一命,却也是夸大其词啦。今日,那魔类虽然是近我身了,可想要附着在我的体内,岂能那么容易?!为父是拥有万年修为的真龙!自有金鳞护体,神元持心!除非魔王亲临,否则,区区魔主、魔头、魔尊鼠辈,焉能坏我龙躯?!” 第432章 奸计得逞 老龙王一番豪情壮语倒也解了陈义山的心中疑惑。 果然,麻衣上新结的补丁之所以不怎么亮,是因为老龙王有自保的实力,并没有完全认可他的救命之恩,这个善缘结的不怎么牢靠…… “好了,为父今晚借着酒兴,对你说了这许多话,你回去慢慢琢磨吧。” 老龙王也疲乏了,跟女儿告别,要打道回府去。 至于是上床睡龙婆,还是打龙婆就不得而知了。 阿螭恭送自己的父王离开之后,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那里呆了一会儿。 她自言自语道:“我如果要吃够三枚龙肝丹才能成功攀升海月道,便是做了女龙王也会让四海水族讥讽,空惹笑话的。毕竟阿虬只吃过一枚,就能成功,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为什么就不行?” 嘀咕了这些话,她转身就走。 陈义山从照壁之后转了出来,远望着阿螭渐行渐远的玲珑背影,心中想道:“这公主听了老龙王一番贴己的话,大受激励,怕是要勉强自己再去攀升海月道了。” 他亲身体会过天罚雷劫的厉害,也知道那海月道的吸扯之力非同小可,更担忧阿螭独自行动落单,会被那隐匿不见的魔类袭击,于是便跟了上去。 …… 与此同时,龙子狻猊已摸到了竹熊精的住处,他是看人下菜碟的,对付竹熊精自然不会像对付陈义山那样亲热。 大咧咧的一脚踹开屋门,这狻猊闪身进了屋内,然后又反踢一脚把屋门踹上,歪着脑袋侧靠在门框上,双目乜斜,瞥向床榻。 竹熊精正睡的酣畅,大嘴咧吧着,流了一脸的哈喇子,猛然间被响动惊醒,嘴巴“咔吧”一合,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捂着嘴,扭头看见是狻猊站在那里,又是一副欠揍的古怪模样,竹熊精瞬间就怒了! 这憨货可不管对方是不是龙子,只要不是陈义山,他就敢怼! 一磨屁股,竹熊精腾的从床榻上跳将下来,骂道:“遭瘟的长虫,大晚上不睡觉,来吓你竹熊爷爷,闲的卵疼么?!” 狻猊一愣,这货骂这么难听?! 他当即反唇相讥:“厚脸皮的黑白禽兽,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赖在我们东海不走了么?!” “放你家龙婆的狗臭屁!你竹熊爷爷早就想走了,谁稀罕你们这淤泥底,咸水坑!” “不稀罕?不稀罕你那姓陈的仙师又是来送礼又是上赶着巴结我父王,还腆着脸死活不走?不就是想要龙肝丹嘛,啊呸!癞蛤蟆想吃天鹅屁,做你们的春秋美梦去吧!龙肝丹就藏在我父王寝殿中的蚌王宝纳中,有本事你们去拿啊!” “你,你有种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又怎么了?龙肝丹就藏在我父王寝殿中的蚌王宝纳里,有本事你们去拿啊!看我父王打不打烂你那蠢头!没本事就趁早滚蛋,少在我们龙宫里蹭吃蹭喝蹭住的,我们东海不养蠢物!” “可去你奶奶的吧!” 竹熊精嘴笨,骂不过狻猊,登时急眼了,抡起砂锅大的拳头,杀气腾腾的就朝狻猊奔了过去。 狻猊来当然不是打架的,他见好就收,转身开了门便撒丫子跑,嘴里却还叫嚣道:“有种你出来!” 竹熊精得了这一句话提醒,突然间灵光乍现,也自作聪明起来,暗暗想道:“这该死的长虫主动来撩拨咱,怕不是在外面打了埋伏吧?他们四兄弟是挨了亲爹的骂,想寻咱出气吧。偏偏不上他的恶当!” 于是这憨货就站在门口不出去,叫道:“有种你进来!” “你出来!” “你进来!” “……” 隔壁,兰生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紧接着,另一厢的百花仙子和蓝羽也诧异着走了出来,纷纷问道:“为什么吵闹叫骂?” 那狻猊计谋已经得逞,就坡下驴,一边转身跑,一边假意喊道:“你们不要脸,仗着人多,想以众欺寡,本龙子偏偏不叫你们得逞!有本事跟上来,跟我们兄弟对垒!” 竹熊精叉腰骂道:“跑了就是龟儿子!” 狻猊一溜烟,早跑的没踪影了。 百花仙子狐疑的看着竹熊精,问道:“怎么了老莫?你怎么跟他对骂了起来?掌教仙师吩咐咱们不要惹是生非的。” 竹熊精委屈道:“仙子宗主,可不是咱要惹是生非啊!咱好端端的在屋里睡觉,那遭瘟的长虫突然就踹门进来,吓的咱差点咬舌自尽!然后又对着咱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明里暗里恶心咱,说咱在他们东海龙宫蹭吃蹭喝蹭住,是一群蠢货,死皮赖脸不想走!” 蓝羽一听,小脾气就上来了:“他说咱们蹭吃蹭喝蹭住,赖着不走?” 竹熊精难得跟蓝羽同仇敌忾一回,急道:“是啊是啊!” 蓝羽愠道:“这个大坏蛋还真敢说!掌教仙师送了他们龙宫那么多那么多的礼物,咱们就算在这里吃喝住上一年半载也不算蹭呀!” 竹熊精深表赞同:“就是就是!” “算了。”百花仙子虽然也觉气愤,可身为妖仙宗的宗主,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她劝道:“这个狻猊,还有另外三个不得势的叫兽,都是因为在老龙王那里受了委屈,所以才出来挑事的。他们是上不得席面的落魄龙子,咱们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兰生“嗯”了一声,附和道:“掌教仙师不在,咱们也别给他添麻烦,毕竟寄人篱下,还要求人赐丹,焉能不受些闲气呢?” “要咱老莫说啊,趁早走了算了,人家又不给龙肝丹,咱们勉强留在这里软磨硬泡的,真个成死皮赖脸了。” 竹熊精一肚子怨气,嘟囔道:“你们都劝劝掌教仙师,带咱们走吧,连着吃了两天海鲜,都把肚子闹坏了。四周一股子腥气,闻见就像呕吐!” 百花仙子道:“不拿到丹,掌教仙师怎么可能走?掌教仙师为了洛神,可是连命都敢送的。要说你去说吧。” 竹熊精没奈何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算了算了,都散了吧。” 妖仙宗一门弟子各自心绪不佳,都准备回屋,那竹熊精却忽然间心中一动,猛的转身,嚷嚷道:“有了!” 百花仙子、蓝羽、兰生都吓了一跳,纷纷驻足,问道:“什么有了?” “龙肝丹啊!” 竹熊精双眼放着光,笑道:“咱们能拿到丹了!那丹,就在老龙王寝殿里的一个什么蚌王宝纳里藏着呢!” 百花仙子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竹熊精嘿笑道:“是刚才对骂的时候,那遭瘟的长虫说漏了嘴!” 蓝羽眨巴着宝玉琥珀似的眼睛,问道:“憨货,知道龙肝丹在哪里又能怎么样?老龙小气着呢,又不肯给。” 竹熊精大手一挥,底气十足道:“笨鸟!他不给,咱们就去抢啊!” 第433章 绝户 竹熊精到底还是上了狻猊的当。 狻猊一番挑衅,故意说漏嘴,为的就是引诱竹熊精去偷丹。 百花仙子博闻强识,透着聪明,蓝羽虽然不安分,可天生机灵,并不好骗,那兰生内秀听话,根本不会造次,唯独竹熊精泼天大胆,只要陈义山不在身边,没什么祸不敢闯的。 狻猊是吃定了这憨货的性子,才来了这么一出的。 可谓是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 但百花仙子却立时反对,道:“老莫,你少胡说了,对方可是东海龙王,多大的神通,你抢得过么?!” 竹熊精指了指蓝羽,道:“这笨鸟不是力能降龙么?” 蓝羽瞪着眼道:“我不去!掌教仙师没让我去,我又不听你的。再说了,我还小,他那么老了,我不一定降得住他。” 百花仙子也道:“就是,别乱来。” 竹熊精嘟囔了一句:“你们俩啊,真没意思,老话说的好,头发长见识短!” 蓝羽冷笑道:“憨货,你再说一个试试?” 竹熊精撇了撇大嘴,又扭头看向兰生,满怀期盼道:“兄弟,她们不去就算了,咱们两个去。换一种策略,改抢为盗!” 兰生往后退缩道:“莫兄,你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造次。” 竹熊精恨恨说道:“你怕什么?!咱们两个摸到老长虫那屋里,你一口酒气喷出去,管他真龙假龙老龙小龙的,不得睡个三天三夜么?咱们俩趁机翻箱倒柜,还怕找不到龙肝丹?” 百花仙子叱道:“憨货!你自己想去便去,别带坏兰生!等掌教仙师知道了,看怎么收拾你!” 蓝羽撸着袖子摩拳擦掌道:“掌教仙师肯定会让我收拾他呀。” 竹熊精一缩脖子,哼哼唧唧道:“一个个的,真是没相与,也没脑子,又没胆量,睡了睡了!” 他转身进屋,百花仙子、蓝羽和兰生也都散了。 但是,过不多时,竹熊精那宿处的屋门便无声无息的拉开了个大缝,一颗肥硕的脑袋探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眼见没人,于是便蹑手蹑脚的出来了。 呵 这憨货发出一声冷笑,嘀咕道:“你们不去,咱老莫找吕仙、东君、南君商量去!” 竹熊精走后,廊芜之下,转出来一个人影,正是狻猊。 他也悄然跟了上去。 如果此时此刻,蓝羽出来,定然能看见在狻猊的背后,有一团黑气恍若幽魂般,晃晃悠悠的飘荡着。 只是狻猊自己却毫无察觉。 …… 吕方已经睡着了。 但是竹熊精刚走到门口,他便醒了。 到了他这种修为,已经脱胎换骨过之后的仙体都睡的很浅很轻,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能警觉,更何况百花仙子还提醒过他,要留意魔类偷袭。 吕方坐了起来,悄悄捏定仙藤,双目定定的看着屋门。 “咄咄” 有人叩门。 吕方稍稍松了一口气,能敲门的,大概就不是魔类了,他问道:“谁啊?” “吕仙,是咱老莫。” “哦” 吕方一抖仙藤,“唰”的把门打开,瞪着一双仙眼凝视着竹熊精,半天不吭声。 竹熊精都愣了:“吕仙你看啥?” 吕方忽而一笑,散了目中精芒,道:“没什么,看看你是不是被魔类附体了。” 竹熊精道:“就不盼着咱点好吗?” 吕方收了仙藤,道:“大晚上不睡觉却来老夫这里串门,你弄什么玄虚?是你家主人吩咐你什么事情了吗?” 竹熊精把屋门一关,“嘿嘿”笑道:“吕仙,咱们俩原先也是不打不相识,要说关系,那也是亲如哥俩——” “打住!”吕方不悦道:“你可别跟老夫胡扯啊,你是我那兄弟的坐骑,还跟我论哥俩,那老夫成什么了?你这不是成心占老夫的便宜么?有事就说事,别乱套近乎!” “就吕仙你这脾气,真是合咱老莫的胃口!”竹熊精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拍着大腿道:“咱俩合伙吧!” 吕方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道:“说话没头没脑的,合伙干什么?” 竹熊精道:“你我合伙做一件大事!” 吕方哂笑道:“什么大事?” 竹熊精“啧啧”叹道:“只怕说出来,吕仙你又不敢做了。” “嘿憨货,就凭你也敢来激将老夫?”吕方冷笑道:“不想说就滚回去睡觉,卖的哪门子关子啊!” 竹熊精急了:“抢丹,你敢不敢!” 吕方一愣:“抢丹?” “对,有种的话,就跟咱老莫一起去生抢那龙肝丹!” 竹熊精咋咋呼呼的说道:“咱已经知道丹在哪里藏着了,老龙王不肯给,咱家那位主人又舍不下脸,做不了恶,那就只能咱们来替他动手了!” 吕方怔了片刻,“嗤”的笑了,道:“憨货,这原本就是老夫的想法,你还来问我敢不敢。” 竹熊精喜道:“那吕仙就是同意了?爽快!” 吕方摆摆手,道:“别急。你先说,龙肝丹藏在哪里?” 竹熊精道:“就在老龙王的寝殿里,藏在蚌王百纳中。” 吕方双眼微眯,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吗?” 竹熊精道:“跟狻猊对骂的时候,他说漏了嘴,消息绝对可靠!” 吕方“嘶”的一声,沉吟道:“龙王寝殿,蚌王百纳,这地方一听也不会是你胡编乱造的……” 竹熊精愠道:“好心告诉你机密大事,你还起了疑心!” “你恼什么恼?就你这样的智慧,老夫怀疑怀疑不是很正常的吗?” 吕方抢白了几句,又嘀咕道:“只不过,就咱们俩个去抢的话,怕是抢不过啊。老夫自问对上老龙王,并没有必胜的把握!那龙婆肯定也会在屋里睡觉,你可未必打得过她,一旦两条老龙喊闹起来,惊动他们一窝儿女,再叫来一群虾兵蟹将,把咱们俩围住,那不是找死么?” 竹熊精道:“那就再叫上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啊,咱们先下手为强!等摸进寝殿之后,大家伙就一起动手,制住那两条老龙,抢了丹就跑,只要逃出东海,回到陆上,还怕他们一窝海长虫追上来?” 吕方“哼”了一声,道:“你们倒是跑了,老夫可还得回蓬莱丘呢!老龙王不敢去陆上闹事,却敢上岛找老夫算账!” “那就偷!”竹熊精道:“白天,老龙王和龙婆肯定不在寝殿休息吧?就咱们俩过去,你在门口放风,咱老莫进去偷丹。” 吕方摇头道:“白天宫中到处都是耳目,你我根本就进不去寝殿。再说了,那个阿虬时时刻刻都要陪着咱们,怎么抽得开身?” 竹熊精冷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早就知道你不敢!只会夸口说大话,说什么还是你提议抢的,真到事儿上了还不是怂了?” 吕方怒道:“憨货你也别激老夫!老夫是在想万全之策!” 竹熊精不耐烦道:“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左思右想的,还不是夜长梦多。” 吕方沉吟片刻,目中忽然闪过一抹凶光,道:“真要是抢的话,就得必杀!” 竹熊精一愣:“什么意思?” 吕方阴测测的说道:“杀了老龙王和龙婆,灭了龙子龙女,给他来个绝户!才能顺顺利利的抢到龙肝丹,而且还免了我等的后顾之忧!” 第434章 再攀海月道 竹熊精闻听吕方要杀老龙王全家,登时吓了一大跳,惊道:“吕仙,没想到你这么歹毒啊。当初没死在你的手里,可真是要感谢主人!为了一枚龙肝丹,你就杀老龙全家,简直是穷凶极恶,不能这么干!” 吕方冷笑道:“自得长生,如何还在乎生死?仙家本就无情,是你那主人太过仁义罢了!论杀人夺宝,在三岛十洲二十四洞也屡见不鲜,又有什么稀奇了?你原本也是这样心性,怎么好意思说老夫?” 竹熊精驳斥道:“咱老莫可从来都没有这么歹毒过。” 吕方“哼”道:“没有?那你当初不也跑到熊耳山,要弄死那里的山神,抢人家的地盘么?” 竹熊精摇头道:“咱只是去抢地盘,并没有打算杀那山神,不然没等你过去,早把他们弄死完了!” “多说无益。” 吕方懒得纠缠往事,道:“老夫算歹毒么?当然不算了!咱们带了那么多的礼物,天珍地宝,客客气气的来求丹,老龙王收了礼物,明明有丹,却不肯给,还能怎么办?就说今日,你家主人可是诛魔有功,救了他一次,就这,还不肯赐丹,他不仁,我当然不义了!不杀了他们,就算能抢到丹,也后患无穷!” 竹熊精怔了半天,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道:“不行,不行,这事儿不能干,干出来之后,主人非剁了咱这两对熊掌,剥了咱这张熊皮不可……” “是你来找老夫提议抢丹的,现在打退堂鼓可是晚啦。”吕方冷笑道:“就算你不参与,事后仍有你一份功劳!” 竹熊精懊恼起来:“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来找你。” 吕方道:“没出息的样子!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你家主人就算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咱们是为了他好,他还能不要丹么?你是他的坐骑,他还能真杀了你?要杀你的话,那他拿老夫怎么办?拿东君和南君怎么办?咱们才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啊。” 竹熊精呆默无言。 吕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就待在老夫这里好好想想,我去找东君和南君商量。为防夜长梦多,今夜就得动手!” 说罢,吕方起身就便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吕方忽然又转过身来,袖中青芒一闪,那仙藤早蹿了出来,瞬间便把竹熊精困了个结结实实。 竹熊精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吕方笑道:“得罪了,老莫,只是怕你反悔,跑出去找你家主人报信。” 竹熊精悔恨不已,一时也无话可说。 …… 且不说吕方去找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密谋大事,说回阿螭这边。 她与老龙王别后,便来到了海月道下,仰望夜空,但见灿灿银河,莹莹月华,无边天际犹如一张巨大的幕布笼罩在东海之上,小小的出海口,似乎不该再成为束缚她的所在。 她要翱翔在天海之间,头角峥嵘的享受天赋的力量! 化身! 一条赤龙“嗷”的一声,咆哮腾飞,在风声呼啸,海浪拍击声中,急速拔升! 巨大的吸扯力量要拖她下来,她咬牙坚持,奋力相抗! 距离出海口还有十丈! 五丈! 只剩下一丈了! “啊啊啊啊啊” 五尺! 天幕之下,已隐隐有电芒闪烁,云层之中轰然做声。 天罚雷劫又提前酝酿了起来。 三尺! 赤龙的双目之中,已经快要喷出火来! 出海口近在咫尺了,冲出去啊! 海月道下方,陈义山悄然矗立,由上而下灌进来的旋风激荡的他麻衣猎猎作响,长发飞扬,几乎要飘起来了。 他凝眸仰望,心中暗暗叹息:“这一次,又要功败垂成啊……” “呼!” 巨大的龙身如赤色瀑布一样,飞流而下! 阿螭,在距离出海口仅剩一尺远的关口处,再度失败了。 她不甘的坠落回海底,化成了人形,俏脸煞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饱满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娇弱的身子颤抖不已。 她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何必这样勉强自己呢?”陈义山忍不住劝慰了一句。 “是你?”阿螭猛然回头,看见陈义山站在那里,既觉意外,又觉合情合理。 也只有这个怀揣着特定目的来到东海的无聊仙人,才会在夜里不睡觉,到处溜达吧。 “又来嘲笑我么?”她的气息还有些孱弱,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在旁人跟前,她还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身为东海的公主,要矜持,要体面,要掩饰,但是在这个只认识了两天的仙人跟前,阿螭反而觉得应该放松。 他那双眼睛太诡异了,似乎能看穿一切,所以在他跟前,一切伪装出来的假象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知道我不会嘲笑你的。”陈义山苦笑道:“但你好像又总是乐意曲解我的意思,误会我的为人。”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坚持些什么,凭什么就说我勉强,劝我放弃?!”阿螭很苦恼,很郁闷,下意识的就冲陈义山发了火。 说完这句话,她痛快了,但是看着陈义山那张诧异的脸,她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是谁呀,跟他发什么火啊。 “算了,你本来也不懂,不过我会让你看到我成功的。”阿螭自嘲的一笑,又站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好了,马上就可以再冲击一次! 陈义山看着她的架势,嘀咕道:“明明有龙肝丹嘛……” “要你提醒我么?”阿螭白了他一眼,道:“要是不想看就回去睡觉,要是想看,就安安静静的别吭声!” 陈义山:“……” 阿螭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做好准备。 她仰望上空,再次化龙! “嗷” 一声嘶吼,赤红色的巨大身影再度冲进了海月道中! 这一次,阿螭把速度放缓了一下,在前半截,她似乎并没有怎么发力。 到底冲击海月道了多少次,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但她早已经适应了内中的吸扯力,也清楚的知道前半段对她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 要紧的是后半段征程。 陈义山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眼瞧着她平缓的进入了后半程,然后身上的鳞甲开始发光。 她真正发力了! 龙身撑得笔直,四爪虚按,头昂的几乎扭曲,继续攀升! 陈义山忽然间有些感动。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学习武艺时的情形,父亲说他太过于文弱,以后可能无法成为好的武士,但他偏偏不信那个邪,剑法一遍练不会,就练十遍,二十遍,五十遍!练到手腕肿的不能动了,就去站桩,站的腿也麻木了,就坐下来练习吐纳…… 苍雪心疼他,还偷偷从苍琅先生那里偷一些珍贵的药材给他吃,说能帮他补气增力,他还固执的不要。 这个阿螭,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啊。 又到了那个距离出海口一尺的地方了! 那龙,浑身上下赤芒爆闪,似乎是豁出去了性命,非要一飞冲天不可! 陈义山悚然动容,以她这样的状态,就算是能飞出海月道,也挡不住天罚雷劫! “咻!” 陈义山引动先天神力,迅速往上飞去。 他要准备好帮阿螭避劫! 阿螭又快要坚持不住了,马上就要坠落,但是在脑袋下垂的瞬间,她瞥见了陈义山的身影,正飞快的朝自己奔来。 就这一瞬间,她浑身忽然又涌动出了一股力量! 一个修仙的人也能飞出海月道,我是堂堂真龙所生的东海公主,为什么不能飞出去?! “嗷!!” 狂吼声中,那龙的头颈之上经脉暴涨,就像要跳出来一样! “哗!” 海潮声大起! 一道赤色的矫影轰然冲出了海月道,扶摇直上,朝着星河奔去! 第435章 护法 终于,终于还是飞出了海月道啊! 阿螭几近狂喜,那种兴奋之情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嗷嗷” 她只能用一声接着一声的吼叫来宣泄数百年来死死压在她心头的愤懑、屈辱和不甘! 看见了么母亲,女儿做到了! 看见了么父王,女儿成功了! 看见了么东海,我阿螭,终于彻底挣脱了你的束缚! 看见了么水族生灵们,又有一条真龙现东海! …… 一对粉嫩的龙角,如春笋一般,开始在阿螭的额上露出尖尖来。 她能清楚的体察到一股脱胎换骨般的新生痛感,那是坚硬的龙角刺破骨肉时的疼。 不,不是痛楚,也没有难受,该说是苦尽甘来啊。 是酣畅淋漓的自由! 是向死而生的蜕变! 在这等激荡的心绪之下,阿螭根本就不可能清晰的意识到,就在方才,就在她近乎功亏一篑再次坠落海底时,那股突然涌出来的,帮她一飞冲天的神奇力量,其实并非是来自于她本身—— 那是陈义山在千钧一发之际,挥洒先天神力,奋力托举她了一把! 而今,眼瞧着她那翱翔在月下的矫健游影翩若惊鸿一般,陈义山也长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妮子,可真是敢乱来啊……” “嗷!!!” 龙吟之声还在继续。 随着龙角的缓慢生长,阿螭发出的咆哮声也越来越响亮,终于完全响彻东海上空,并绵延荡入海底,搅动风云,直震颤的浪潮翻滚,波涛汹涌,好似山崩海啸,整个龙宫都为之撼动起来! 无数水族生灵悚然动容,慑于真龙那巨大的威压,它们藏的藏,逃的逃,莫敢聆听…… 臣服于王下的大小神祇们,也无不惊骇! 鲸神丞官忙不迭的奔将出来,那鲨神大将也急吼吼的蹿出了府邸,各路神官、神将从四面八方汇聚往海月道去…… 寝殿之中,水囊床上,本来都已经睡着了的老龙王,忽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谁叫叫? 片刻之后,他陡然坐起,喃喃自语道:“是阿螭么?!” 仔细凝听着那龙吟之声,老龙王惺忪的睡眼里渐渐精光璀璨,脸上现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来:“是阿螭!哈哈哈哈本王的女儿到底还是成功了么?!” 龙婆也被惊醒了,她瞪着眼睛茫然了片刻,忽然问道:“老东西,你又让你那宝贝女儿吃了几枚龙肝丹?” 老龙王“哼”了一声,冷笑道:“臭娘们儿,你以为阿螭像你那四个儿子一样无能么?!本王确实给她留丹了,可是她根本就没要!” 龙婆啐了一口,道:“要真是这样的话,你就别一惊一乍的做美梦了!阿螭要是能成真龙,早就成了,还用等到现在?赶紧睡吧!” “你懂个屁!” 老龙王“骂”了一句,突然间想到女儿身边并无强者护法,纵然冲出海月道,又如何躲避雷劫呢? 不好啊! 老龙王惊悚之下,再懒得理会眼前这个同床异梦的家伙,急匆匆披衣起来,连靴子都来不及去穿,大步往外奔去。 那龙婆呆了片刻,也赶紧下床。 她先去看了看蚌王百纳,嗯三枚龙肝丹还在,老东西倒是没说谎。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丫头如何能成功蜕变? 肯定不是她! 那又能是谁呢? 难道是自己的哪个儿子突然间开了窍? 龙婆怀揣着一丝希冀,也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 阿虬还没有睡觉。 得了陈义山的提醒之后,他十分忧虑,所以是马不停蹄的去见宫中的各处宿卫神将,全都细细的叮嘱了一遍,让他们按照陈义山的建议,严密布控,留神魔类。 忙完之后,他才觉有些累了,此时正打算回自己的储君殿去休息,忽然听见龙吟,不由得愕然驻足。 片刻之后,阿虬惊喜交加,喃喃:“这声音,是姐姐?!” 姐姐也要蜕变为真龙了?! 听这声音,龙角似乎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呀。 也没有霹雳声响,那说明天罚雷劫还没有降落。 是谁在为姐姐护法呢? 父王吗? 阿虬的疲惫感和困意在这瞬间消失殆尽,去什么储君殿啊,去海月道! …… 白龙喝的酩酊大醉,但清醒的也快。 在陈义山嘱咐阿虬提防魔类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清醒了,只是装作还醉着罢了。 毕竟,那魔类涉及他的私戍卫队,他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等回到屋里之后,白龙躺在床上暗暗思忖,那些个该死的魔类伪装成自己手下的蟹介士,到底有何图谋? 自己又该如何解决这桩因己而起的祸端? 但他的思绪终究也被阿螭那龙吟声给打断了。 那是真龙的叫声啊! 东海之中,又有龙种蜕变了?! 白龙心中震动,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事情,当即从床上跳了下来,也奔海月道跑去。 …… 四龙阁中,狻猊、霸下、蒲牢、嘲风聚集在一起,正在为竹熊精、吕方等上当而喜不自胜。 他们窃窃私语,热情洋溢的密谋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骤然间听见那真龙咆哮,无不骇然变色。 “是谁?” “不会是阿螭吧?” “这,这么快?” “走,去看看!” …… 可事实上,阿螭距离成为真龙尚有一步之遥。 飞出海月道之后,她还需要彻底躲过天罚雷劫才能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但她现在完全沉浸在兴奋之中不能自拔,竟似乎是忘却了这至关重要且极其危险的一节! 直到云层之中耀眼的光亮密集闪烁,一道霹雳轰然炸落的时候,阿螭才突然间缓过神来。 巨大的电芒映照在她面目之上,喜悦的笑容登时凝固。 糟糕! 忘了还有雷劫啊! 这种情况下,是要有真龙帮自己护法避雷的啊! 不然,额上那才露出小小枝杈的龙角一旦被天雷击中,立时就会崩断的! 到时候,她也得死! 坠入海上,成为一条龙尸! “轰!!!” 瞬息之间,那雷,已经降临! 她躲不过去了! 生抗么? 她心中清楚,在自己那对龙角彻底长出来之前,是抗不住天罚雷劫的! 纵然能抗住第一波,也抗不住第二波! “乐极生悲啊……” 欢喜,霎时般短暂。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等等! 那是什么?! 在眼睛即将闭合的一刹,阿螭忽然瞥见了一道白影冲到了那霹雳之下,竟硬生生挡住了那天雷! “是,是陈义山?!” 阿螭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在帮自己护法?! 第436章 放烟花 陈义山确实是在帮阿螭护法。 他看得清清楚楚,阿螭连冲出海月道的神力尚不具备,更何谈去抵御天罚雷劫? 眼瞧着云层中电网密布,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可怕力量油然而生,那妮子却兀自在空中兴奋的摇头摆尾,姿纵来来,粉嫩嫩的扭来扭去,浑然不觉灭顶之灾马上降临! 作为一个好管闲事的男人,陈义山骂骂咧咧的,还是挺身而上了。 谁让他有攀升海月道并抵御天罚雷劫的经验呢。 他在昨天夜里“以身试法”,已经摸索出了天罚雷劫的既定规律——应劫者不死,雷劫不熄,那霹雳只会一道比一道威力大! 这第一道雷,不过是个下马威,可即便是这下马威,阿螭也抗不住! 霹雳骤降之时,陈义山纵身掠上前去,以身庇护阿螭! 麻衣外加先天神力的护持,还算是应对自如。 可在陈义山身下婉转的阿螭却惊得龙躯一颤! 她看见陈义山飞临在她上空,竟然用血肉之躯,不,可说是仙体,生生的硬抗那道炸雷,这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 陈义山那雪白的麻衣之上,凝聚着一大片金色电芒,“噼里啪啦”如爆竹一样鸣动闪烁,良久不灭! 如此情形,对于兴奋过后、死亡迫近的阿螭来说,极度震撼!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海月道之下,渐渐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观真龙应天罚”的热情群众。 以老龙王为首,白龙为次,周围簇拥着鲸神丞官、鲨神大将、海狗、海马、海狮、海象、海龟、海豚、海带子、夜叉、皮皮虾等各色神官神将,还有以霸下为首的心怀叵测的四个龙子,都仰着脸遥望高空。 赤龙那巨大的体量在下,挡住了陈义山的身影,再加上电闪雷鸣映照夜空,使得一众围观者根本就看不清楚那高空中的具体情形。 白龙一边张望,一边问道:“伯父,是哪个兄弟在蜕变真龙啊?” 老龙王头也不回的答道:“是你阿螭堂姐!” 白龙稍稍惊讶,道:“堂姐居然也成功攀出海月道了?” 老龙王连连点头:“嗯嗯嗯” 白龙又问道:“是阿虬在为堂姐护法么?” 老龙王敷衍的应道:“嗯嗯嗯” 在老龙王想来,空中已有雷动,方才一道霹雳落下,却不见阿螭坠落,也不见龙身之上有电芒闪烁,那该是阿虬在给他姐姐护法。 “好儿子,姐弟情深,为父无忧矣!” 老龙王在心中欣慰的想。 恰巧在此时,阿虬来了,他一边往前头挤,一边心急火燎的喝道:“都让开!让我进去!”又不知道冲谁骂了一句:“你一个海蛎子巴巴的凑在前头,瞎看什么热闹?!” 众神官、神将、神兵、神吏看见是自家殿下来了,纷纷退避,让开一条路来,让阿虬往垓心里进。 老龙王也听见了爱子的声音,大吃一惊,慌忙扭头张望,正瞧见阿虬挤涌着过来。 这老龙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颤声问道:“阿虬,你没有给你姐姐护法?!” 阿虬看见自己亲爹居然也是围观群众,更是吃惊,反问道:“父王,孩儿还以为是你在为姐姐护法呢!” 老龙王脸都白了:“……” 居然,没有人给阿螭护法! 是阿螭自己在生抗雷劫?! 这不是要了亲命么! 老龙王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阿虬慌忙扶住他道:“父王莫慌,方才雷声轰鸣,却不见姐姐有痒,可见那雷劫已被抗住了!定然是白龙堂兄在为姐姐护法啊!” 白龙的脑袋从老龙王的背后探了出来,伸着手摇摆道:“阿虬,我在这里呢。” 阿虬的脸顿时也白了,身子一晃,步了老爹后尘。 现如今的东海,只有三条真龙,却都在海底看热闹!? 东海公主独自在海上迎接天罚雷劫?! 第一道没事,那第二道呢?第三道呢?! “坏了坏了!” 鲸神丞官听见了龙王父子叔侄之间的对话,立刻扭头冲鲨神大将交换眼神,小声嘀咕道:“公主太要强,居然独自去对抗天道雷罚,恐怕今夜要陨落了……” 鲨神大将喃喃道:“这可不妙啊,公主一旦陨落,大王还不得闹的整个东海不得安宁?” 霸下、狻猊等四个龙子也在前头站着,把这些个话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间都大喜过望,彼此弹冠相庆,心中都暗暗的欢呼:“没有真龙护法,傻大姐你就等着死吧!” 那老龙王突然爆喝一声:“都给本王闪开!” 他要现出原形,冲出海月道,替女儿护法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空中“轰”的一声响,第二道雷劫落下来了! 更大,更响,更亮! 整个龙宫都晃动了起来! 老龙王、阿虬、白龙连同所有神官、神将、神兵、神吏都呆如木鸡,痴痴傻傻的仰望着高空,陷入死寂。 有的盼望出现奇迹,有的却希冀坠龙于海。 “咦?!” 可怕的静默中,有个银袍将突然讶然出声,指着高空喊道:“放烟花了!” 却是个成精了的银色洞鳍鲷,执掌龙宫宿卫职权的小神将在说话。 水族众神祇都知道他眼力好,看的应该最清楚,可说的话,却有点…… 放烟花? 你这小神将是在放屁吧! 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陈仙长!” 老龙王长须一颤,那是自家闺女在吼啊。 这个时候,她为什么喊陈义山? 赤龙巨大的身躯开始游动,老龙王、阿虬、白龙、鲸神丞官等眼力好的,忽然瞧见那高空中……居然真的在放烟花! 金色的、白色的、细长的、蜿蜒的烟花,居然还拼成了人的模样。 真他娘的俏皮! “不对,那是个人!”银色洞鳍鲷惊呼道:“好像是,是陈仙长啊!” “啊?!” 水族众神祇无不愕然。 是陈义山在放,放烟花? …… 当然不是。 陈义山已经抗住了第二道雷劫! 电芒落在他身上没有寂灭,仍然四处迸射游走,而且存在的时间比第一次更长!远远的望去,便像是有烟花在空中绽放,而且还是人形的。 可近在陈义山咫尺的阿螭却已经感动哭了。 她如何能够想得到,才刚认识两天的陈仙长,居然会舍了命来救自己! 生抗天罚雷劫啊! 还不是一次,是两次啊。 想自己何德何能,竟让陈仙长这样庇护? “陈仙长,你走吧!” 她歇斯底里喊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 陈义山方才没有来得及拿出乌月钵,以至于被第二道雷劫劈中,差点当空挂掉! 他身上是又疼又麻,脑袋里是又晕又响,心里头是又怕又恼,而今一说话嘴里还冒烟,真正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见阿螭不知死活的还朝自己身边凑,瞬间暴怒,骂道:“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好好长你的龙角去!” 阿螭呆住了—— 他,他居然敢骂我?! 我可是东海龙公主! 呃 心里怎么还有点莫名的异样感觉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孤独的时候有人来陪你说话了,委屈的时候有人来替你出气了,危险的时候有人来替你顶雷了—— 对哦,陈仙长现在就是在替自己顶雷啊! 虽然他骂自己,可好像有句话叫做,打是亲骂是爱吧。 难道陈仙长对自己有—— 嘤嘤嘤 身为东海公主居然有了这样的念头,简直是羞耻死了! 不!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要努力的长小角角才对啊! 但为什么,自己还是忍不住,想看那道英姿呀…… “咔嚓!!!” 第三道雷劫轰然劈落! 在阿螭感激且崇拜的眼神中,陈义山稳稳当当的举起了一个黑色的破碗,顶在脑袋上,嘴里骂骂咧咧道:“来来来,到老子的碗里来。” 第437章 风头无两 第三道雷劫急纵而下,直直的好似一条挺紧了身躯下坠的金色巨蟒! 它虽无爪牙,但电芒前端发着叉,便像是金蟒张开了血盆巨口,轰鸣着,吞天爆地一般,冲着陈义山扑了下去! “噗” 阿螭眼睁睁看着那雷劫一头扎进了陈义山顶上的破碗中,只发出了一声轻响,便即熄灭,如吹灯拔蜡般几无波澜。 “就,就这?!” 阿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劫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挡住了?! 纵然是父王在此,也绝做不到这样轻松的吧! 陈仙长到底是有多深的法力,修了多高的道行啊…… 在阿螭看来,那个黑色的破碗一定不是什么非凡的仙器,大概只是陈义山用来嘲讽天罚雷劫的道具。 陈义山之所以敢视天罚雷劫如若无物,举手投足便将其灭而不损自己分毫,定然是因为陈仙长本身仙法绝高,道行极深! 她却哪里知道,乌月钵取材自女娲娘娘曾用过的七彩天石,是无上至宝,本身便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先天神力,那天罚雷劫虽然威力奇大,却又如何能损它分毫? 陈义山就好像是个在暴风雨中打着伞的人,只要伞不破,就可以持续的为他遮风挡雨,既淋不着,也刮不着。 当然,暴风雨若是猛烈,也能将伞吹破或者打落。 只是目下,还未剧烈到那程度罢了。 “啊嗡!咔嚓嚓!嘭!!” 在阿螭的无限感慨中,第四道雷劫来了! 夜幕都像是被它劈开了一条金色的缝隙,整个东海的水都像是要翻腾起来! 阿螭吓得身子都软了,可是陈义山的脸色却无丝毫变化,仍旧是举着乌月钵,就立在那高空中,任麻衣飘荡而他岿然不动,凭云层雷落电芒汇聚仍安稳如山! 第四道雷劫如同前例,虽轰轰烈烈的落入了乌月钵中,结果还是毫无尊严的寂灭。 陈义山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腾出一只手来,戟指向天,喝道:“你再下来啊!” 阿螭在惶遽之余,见陈义山的手段这般厉害,风姿如此潇洒,态度这样嚣张,都有些目痴神迷了。 “你是吓傻了么?” 陈义山低头忽然看见那赤龙一脸呆相,便忍不住说道:“怎么嘴角都流出来口水了?” “唔” 阿螭赶紧绷住了嘴。 片刻之后,她看见云层之中一股更为剧烈的雷劫又在酝酿着要下来,便忍不住问道:“陈仙长,你,你怎么样?” 陈义山挥了挥手,道:“别瞎担心了,有我在,保你平安!” 阿螭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她信了! 从未有过的莫名的信任感。 哪怕陈义山说,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扛得住——阿螭都会信的。 在这种坦然而安和的心境之下,她额上的龙角不觉长得更快了些。 …… 海月道下,老龙王、阿虬、白龙、鲸神丞官等却个个悚然。 第三道雷劫消失之后,他们已能看清楚空中的情形—— 阿螭安然无恙,那陈义山也仍在她上头屹立。 那位陈仙长不放烟花了,却做出了比放烟花更可怕的举动—— 他在用脑袋顶雷! 可眼瞧着第四道雷劫落在陈义山的“脑袋”上,瞬间就宣告寂灭,一众神祇被惊的下巴掉了一地! 真头铁啊! “父王,如果孩儿没有看错的话,那陈仙长用脑袋顶住了雷劫?!”阿虬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老龙王也瞠目结舌了半天,嘴唇干涸了一大片,他嗫嚅道:“你,你应该没有看错,确,确实是那个陈义山在空中为阿螭护法,他的脑袋,呃确实也顶住了雷劫……” 阿虬惊呼道:“他这,这是什么仙法,竟如此厉害?!” 老龙王摇了摇头,喃喃道:“为父也不知道啊。但是为父总算明白,为什么东君、南君那样强横的大神都甘为他驱使了……” 白龙闻言,心中登时一阵酸涩,他瞪着眼睛远望高空,嘀咕道:“那是陈义山吗?” “怎么不是?” 鲸神丞官在后面插了一句嘴,道:“虽然距离不近,但还算看的清楚,能有这般潇洒风姿的,且举重若轻消弭雷劫于无形的,在眼下的东海之内,除了陈仙长,恐怕别无第二人选啊。” 鲨神大将也点了点头,道:“没想到啊,陈仙长的法力居然恐怖到了这种地步!竟能用脑袋生抗天罚雷劫,为我东海公主护法!那天罚雷劫向来都是真龙之身才能抗住的啊。” 白龙一听他们说这话,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什么叫做眼下的东海之内,除了陈义山别无第二人能做到他那般地步? 这个陈义山怎么就潇洒,就举重若轻了? 怎么就恐怖了? 难道本殿下不俏么? 白龙忽然感觉,自己身为东海的贵客,且是未来的西海龙王,不该就这么被陈义山抢了风头! 自己应该露一手好让东海这帮没品味的神官、神将们看看,真正举重若轻的潇洒风姿该是什么样的! 于是,这白龙“哼”了一声,道:“能抗住天罚雷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我倒是怕他后力不济,难以持久,耽误了堂姐蜕变呢。” 老龙王忙道:“贤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阿螭这丫头强攀海月道,本王和阿虬都不在场为她护法,这是何等孟浪的行为?!天幸陈仙长在啊!他是替我们尽了责,受了苦,顶了雷啊!若不是这样,阿螭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叫本王万年之后,如何向那已故的爱妻交待?” 阿虬连连点头,深表赞同,道:“父王,陈仙长早上救了你,夜里又救了姐姐,他可真是我们东海的大恩人啊!” “嗯嗯嗯可不是么!” 白龙听着他们父子二人对陈义山交口称赞,心中越发不忿,冷声说道:“为堂姐护法,何须陈义山一个外人!难道我就顶不住那雷么?!” 说罢,这白龙纵身一跃,腾空跳入海月道内,瞬间化出真龙之身,银鳞银甲,银背银胸,银目银爪,晃一晃,有二十来丈长短,咆哮一声,便朝着高空飞去了。 老龙王吃了一惊,急叫道:“贤侄快快回来!不可作孽!” 白龙正要出风头,哪里肯听? 阿虬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这位堂兄,可真是容不得自己半点风头有失啊。但此时雷劫正厉,他上去岂不是要自讨苦吃?” 弟438章 夜空中最亮的龙 陈义山屹立在空中,举着乌月钵,正凝神观望顶上云层,眼看着电芒交织,雷声嗡鸣,他的手有些发颤,心里也开始畏惧起来。 都过去四道雷劫啦,阿螭那死丫头居然还没有把角长好! 太慢了吧! 坑货! 眼看第五道雷劫就要落下来了哇! 这小破碗,还能顶得住吧? “滋” 乌月钵中毫无征兆的迸射出一道电流,精准的击在陈义山的右手手背之上,疼的他差点叫出声来。 “不是破碗,绝不是破碗,你是这天底下最美的钵!” 陈义山连忙讨饶。 阿螭狐疑道:“陈仙长,你在跟谁说话?” “不管你的事!”陈义山龇牙咧嘴的问道:“你的龙角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好?” 阿螭面带喜色,道:“快了,在第七道雷劫落下来之前,肯定能长好的!” 陈义山一惊:“第七道?!” 阿螭晃动着粉嫩的龙头龙脑,道:“是呀,对仙长来说,还是很轻松的吧。” “那,那是当然啦。呵呵” 陈义山的脸颊颤动着,难看的笑了两声。 “阿螭就知道,仙长最厉害啦!这雷劫一点都不可怕呢。” “呵,呵呵” 陈义山笑的满脸幽怨,有苦难言。 一点都不可怕? 死丫头也真好意思说! 这雷劫可是成倍数的在增加威力啊! 即便是乌月钵能顶得住,他自己也有点受不了啦。 纵然是不算那电击之痛楚,单说那雷击之力,就已经太过沉重了! 它纵然没有直接劈在陈义山身上,可是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隔着乌月钵,仍旧全然的施于陈义山的双手双臂,让他实有不堪承受之重! 现如今,陈义山的双臂已开始发颤,双手的虎口也在隐隐发疼,他心中暗暗算计着:“大概第五道雷劫落下来之后,我这虎口就得崩裂出血吧……” 谁来替自己挡一下,哪怕是让自己休息片刻,缓一缓也好啊。 就在此时,陈义山余光里忽瞥见一道银色的巨影从出海口里冲出,裹挟着猛烈的飓风,在海浪拍击、碧波翻涌之间,扶摇直上,迅速的逼近自己! “咦?!” 陈义山讶然出声说道:“那是——”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狂吼:“闪开!让本殿下来顶雷!” 却是白龙来了! 陈义山喜出望外,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刚打瞌睡,就有人搬床送枕头? 西海俏白龙,好良心啊! “殿下,多——” 陈义山由衷的要道一声谢,那白龙却吼道:“叫你闪开听不见么?!” “哎?” 陈义山懵了。 那白龙也是个暴脾气,眼见陈义山发着呆却不动,便骂骂咧咧的,拧腰扭身,“唰”的一声,施出了一个极其威风也极其潇洒的神龙摆尾! “嗡!!” 那龙尾裹挟着千钧巨力,朝陈义山狠狠的横扫了过去! 陈义山惊怒交加,立刻闪身躲开。 那白龙则“哼”了一声,趁机抢占了陈义山的位置。 “别以为就你脑袋硬!” 那白龙得意洋洋的垂首睥睨,瞪了陈义山一眼,冷笑道:“好好瞧着,看本殿下是怎么顶的!” 陈义山飘然落在阿螭身旁,把乌月钵先隐了,而后耸动着肩膀,甩着手臂,调动灵气运转周天,纳先天神力入气海,暗做调整恢复,嘴里却愠声问道:“阿螭,你这堂弟搞什么?是疯了么?!” 阿螭现在正处于对陈义山的无脑崇拜中,眼见白龙如此行径,也是十分恼怒,喝道:“白龙,你为什么袭击陈仙长?!” 白龙道:“堂姐,这陈义山不过是个修仙之人,谅他能有多大的本事?你且看小弟的手段如何!” 话音刚落,那云层中便金芒爆闪,接着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咔嚓嚓!轰!!” 第五道雷劫就此劈将下来! 陈义山暗暗心惊,仰脸看去,但见那白龙昂着脑袋,蜿蜒着龙躯,四爪虚按,枝杈着两根龙角迎雷凝立! 倒也帅气。 “嘭!” 雷劫不偏不倚,如愿以偿的炸在了白龙的脑袋上! 龙躯一震,白龙的眼睛在瞬间就有些失神了。 好,好痛!! “滋滋” 明晃晃的闪电在白龙那两根龙角之间纠缠闪烁起来,交织成一道耀眼的金网。 陈义山愣了,有点艳羡:“还,还挺好看的,夜空中最亮的龙啊。” “噗” 白龙忽然张开嘴,狂喷出一团浓浓的黑烟! 陈义山吓了一大跳,这厮又要闹什么神通?! 但见白龙那通体的银鳞银甲,忽然都变得血红起来,就好似一只巨大的龙虾被煮熟了一样! 外人看不出来,唯有白龙清晰的感知者,锥心刺骨的疼痛已袭遍全身,两对龙爪不可遏制的颤抖着,很快又带动全身筛糠般觳觫起来,脑袋发懵,眼前发黑,血液似乎凝固,筋骨好像散了,嘴里还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流动…… 是白沫。 白龙口吐白沫却无法自见。 陈义山和阿螭当然都看见了。 到底是亲戚,叔伯兄弟堂姐堂弟一家子,阿螭也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白龙,你,你没事吧?” “小弟,呃没,啊事,噢” 白龙嘴里的沫子越流越多,而且开始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陈义山也禁不住问道:“殿下,你真的没事吗?” “唔” “殿下,你的身子好红啊,比阿螭还红,你不是白龙吗?” “呃” “殿下,你嘴里在流白沫子,不会是水银泄露了吧?” “啊啊” 在陈义山和阿螭诧异的目光注视下,那白龙忽然双眼翻白,“嗖”的朝着海面坠落了下去! “他怎么跑了?” 陈义山茫然的问向阿螭。 阿螭也觉莫名其妙,嘀咕道:“我也不大明白他搞什么,大概是皮痒了?所以特意跑来蹭蹭雷?” “……” 陈义山极度无语。 西海的储君,这样贱的么? 算了,不管那厮了。 陈义山再度飞腾,挡在阿螭身上,祭起乌月钵,凝望云层。 方才白龙顶了一雷,陈义山趁着那空隙,已然休息好了。 第六道雷劫,你下来啊! …… 海月道之下,目睹完整个过程的老龙王、阿虬、鲸神丞官、鲨神大将以及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等,都已是满脸黑线。 他们远远的看着白龙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坠落,继而又听见“噗通”一声巨响,隐约可窥见海面上的水花溅起了几十丈高! 狻猊与霸下面面相觑,嘲风和蒲牢暗暗腹诽:“咱们这位堂兄,莫不是被水银灌坏了脑子?” 老龙王也伸手捂住了脸,不然面子会掉。 到底还是阿虬心善,尴尬的说道:“鲨,鲨神大将,劳烦你去看看,我那白龙堂兄怎么样了。” 鲨神大将强憋住不笑,反弄出一脸严肃的表情,大声应道:“是,殿下!” 急匆匆跑出去了几十步以后,老鲨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破了功。 这边,鲸神丞官、海龟、海象、海马、海狗等神官、神将受他一刺激,也都忍不住了,挤眉弄眼,挠头掐屁股,“吭吭哧哧”,笑的鬼哭狼嚎。 第439章 有女长成 白龙炫技不成反遭雷劈,坠落海中,生死不明,东海众神嘲笑的没心没肺,老龙王既心疼又尴尬,想要斥责这帮手下们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化成了两声咳嗽,到底没说出口。 因为他也差点没忍住要跟着笑。 见过傻子,没见过这么傻的! 就算是真龙也不能用脑袋去顶那雷劫啊,仗着头上有两根龙角就把自己当成是避雷针了? 不劈死你才怪! 听说南海老兄弟得了个小儿子,名叫鸱尾,天生神异,虽然不是真龙,却能用头去顶雷,但人家那是与生俱来的神通,你白龙没那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话说回来,这侄子本来就傻,又被雷劫劈了脑袋,就算不死,以后怕是也会变得更傻啊! 真是心疼西海的老兄弟啊,九月初九之后禅位给这傻儿子,那西海还能好得了么? …… 老龙王心情复杂,一通乱想,而那云层中的雷劫又来了! “轰!!” “噗” 空中一道灿烂的金光如瀑布般涮下,耀的半边天际都明亮如昼,陈义山整个身影都被那雷劫给吞没了! 可就在众神悚然的时候,那雷劫电芒又消弭于无形了。 老龙王、阿虬连同水族众神凝眸仰望,但见夜幕之下,陈义山挥了挥衣袖,似是弹落风尘,月华铺落在他身上,一片皎洁,直映衬的他麻衣胜雪,长身似玉,真个是一派仙风鹤骨,可与星辰同辉! 众神倾心敬畏佩服之余,不由得“啧啧”赞叹起来: “到底还是陈仙长厉害呀!” “这是第六道雷劫了吧?又给挡了下来!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 “瞧瞧人家这修为,这法力,这道行,简直就是仙界中的一朵奇葩!” “只是仙界么?你说小了吧,依我看来,即便是把陈仙长视为六道之光也不为过!” “我们东海能有这样的朋友,可真是福分啊。” “嗯嗯嗯” 不怕人强,就怕人比,在白龙的衬托之下,陈义山的形象在东海众神心目中又拔高了一大截! 单论伟岸程度,似乎都超过了老龙王。 就连鲸神丞官都暗自忖道:“什么西海俏白龙,俏皮的俏吧!人家陈仙长才是真的俏,俊俏的俏!” 想到这里,鲸神丞官忽然心中一动,凑近了老龙王,低声说道:“大王,看这样子,阿螭公主蜕变成为真龙已成定局!如此有惊却无险,全赖陈仙长鼎力相助啊。只是这份大恩大德,咱们东海将何以报答呢?” 老龙王听的一愣,心中暗道:“是啊,自己光顾着关心阿螭了,却没有想过,陈义山又送了个天大的人情给自己,这可怎么还?” 给他一枚龙肝丹?” 要说人家帮助自己闺女蜕变成为真龙,送一枚龙肝丹也是应该的,毕竟,自己都下定决心,要让阿螭服下两枚龙肝丹来异化血脉了,而今不费一枚,就能成功,可以说是赚大发了!” 但是,自己不久之前还在阿螭跟前许下诺言,斩钉截铁的表示,三枚龙肝丹是要留给她和阿虬姐弟俩的,转眼间就出尔反尔,怕是不大好啊。毕竟,君无戏言。” 要不,等阿螭下来之后,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若是闺女同意送给陈义山一枚龙肝丹,自己当然不会反对,若她不愿意……” 鲸神丞官见老龙王沉吟不语,便说道:“大王也不必为难,小臣倒是有个主意。” 老龙王好奇道:“你有什么主意?” 鲸神丞官笑道:“阿螭公主迄今还没有婚配,这位陈仙长又生的相貌堂堂,更兼手段通天,法力广大,不如招他做咱们东海的驸马,如此一来,既报答了他的恩情,又为咱们东海添了一个强援,是两全其美之事啊!” 老龙王听的脸色稍变,还没有吭声,后面龙婆忽然挤到他跟前,也不知道在暗中听了多久,厉声斥道:“鲸神丞官,你说这话是什么居心?!我们龙族的血脉岂能与人混同?!你出这混账主意,当斩!” “不错,当斩!”蒲牢怨恨鲸神丞官已久,立刻附和了起来。 “闭嘴!”老龙王没好气的骂道:“此处有你说话的份儿?!” 蒲牢立时噤若寒蝉。 但是鲸神丞官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诚惶诚恐道:“大王恕罪,是小臣失言了。” “无妨。” 老龙王安慰了鲸神丞官一句,又意味深沉的瞥了龙婆一眼,心中暗道:“老子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螭成了真龙,你那四个宝贝儿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要是老子再招来陈义山做驸马,你们以后就是想翻什么浪花也得掂量掂量本钱!” 虽然不忿龙婆,但老龙王自己又忖道:“不过,话说回来,死老婆子虽然居心叵测,但话倒是有理。真龙血脉稀有,要阿螭嫁给陈义山,到时候不免会生出来个人龙混血的杂种,传出去这名声也确实不大好啊……” 正在胡思乱想,空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 “嗷!!!” “成了!姐姐成了!”阿虬兴奋的跳脚振臂,欢呼叫道:“父王快看啊,云层散掉了!天罚雷劫消失了!姐姐的龙角一定是长成了!” 老龙王急忙仰面观瞧,但见空中一条赤龙浑身散发神芒,摇头摆尾,上下翻飞,犹如一道虹光在天海之间绚烂绽放! 动用神目凝眸去看,隐约可见那赤龙的脑袋上,枝杈着着两根峥嵘的赤角,似珊瑚,如火树,真龙气息厚重而浓烈,君王之威,临海而下,是真的成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的爱女啊,到底没有让本王失望!” 老龙王捋须大笑,极其畅怀,也极其得意。 但是笑着笑着,这龙王忽然老泪纵横。 他看到了亡妻的影子。 像,是真的像啊…… 龙婆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 嘲风、蒲牢、狻猊、霸下四个龙子的脸也阴沉如水。 极大的不甘和失落笼罩在了这母子五龙的心头之上…… 空中,陈义山也终于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看着赤龙翩然腾跃,他欣慰的笑了笑,挥手把乌月钵隐去,晃了晃胳膊,扭了扭脖颈,十指交叉,捏捏筋骨。 感受着虎口处剧痛传来,又觉脑海中一片晕眩,陈义山知道自己力竭气衰了。 生生抗下了六道天罚雷劫,终于疲累至极,到了快要坚持不住的程度。 他想要飞落海月道,但身子却猛然晃了一晃,竟御空不稳,要跌落下去了! “不好!” 就在这危急关头,陈义山忽觉手心一热,腰上一软,又稳住了。 却是恢复人形的阿螭贴了上来,一手扯住他的手,另一手搂住他的腰,笑吟吟道:“仙长是累了吧?让阿螭带你回去啊。” 第440章 反目 阿螭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娇美了一些。 眼睛更加明亮,也更加温润,顾盼之间恍若流波,陈义山几乎不敢与她直视,似乎看久了就会沉沦入她的眸中。 她的双唇也变得更加鲜艳了,如露水浸透过的花瓣,又像熟透了的樱桃,诱得陈义山也不敢盯着久看,只恐自己会忍不住咬上一口。 她的手似乎没有骨头,又软又滑。 她的身上还飘散着一股幽幽香气,与洛神姐姐的气味像极了! 她飞的比陈义山略高些,是面对面的与陈义山贴身而立,胸膛顶着胸膛,虽无心,却有意的让陈义山能切实的感受到她的那股成熟和饱满的生命力。 陈义山感觉自己的鼻血又快要不争气的蹿出来了。 可惜,没有了力气,都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她轻薄自己啊…… “仙长,你这样善待阿螭,阿螭可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报答你才好呀。”那公主气若幽兰,香喷喷的吐了陈义山一脸芬芳。 痒痒的,又酥酥的,陈义山剧烈的喘息着,赶紧别过了头去,呐呐说道:“我是见你危险才出手相助的,本来也没有指望你报答什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的。” 阿螭噘嘴道:“在仙长心中,阿螭是那种全无心肝的女子么?” “呃自然不是啊。” “那阿螭怎么可能不把仙长这天大的恩情放在心上?” “唔那,那就以后再说吧。” “嗯嗯阿螭全听仙长的。” …… 老龙王、阿虬、龙婆等众神都眼巴巴的望着阿螭和陈义山搂抱在一起,翩翩飞下海月道来,心中滋味各异。 鲸神丞官心里头不禁得意:“看啊!不用我保媒拉纤,阿螭公主已经对陈仙长动了情,不然能这个样子下来吗?也是,以陈仙长这样的人物,唤作我,也得倾心!” 老龙王暗暗想道:“咦!这丫头也是不知道羞啊,怎能当众与陈义山搂搂抱抱啊,还当着亲爹的面,这成何体统?” 阿虬忖道:“姐姐和陈仙长站在一起,可真是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只是可惜了,陈仙长不是龙族血脉啊。” 龙婆在心里头骂道:“好贱的骚浪蹄子!天生就会勾引雄性,真是跟她亲娘有得一比!” …… “父王,阿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呀?!” 阿螭搂着陈义山下来海底,突然看见众目睽睽,东海的大小神祇几乎都在,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和陈义山,目光直勾勾的,她登时羞的满面通红! 她方才在空中渡劫蜕变,哪里会看见海底的情形? 等下来的时候,她全心全意全情又都在陈义山的身上,目不斜视,而众神又都不吭声,她自然是仍未察觉。 直到此时,她才看见海底竟然如此热闹! 那还能不羞? “恭贺阿螭公主蜕变真龙!” 她正羞惭,水族的一干神官、神将轰然跪倒,齐刷刷的山呼起来:“万岁!万岁!” 龙宫之中山呼万岁与凡间不同,历来传言真龙可活万年以上,所以如此欢呼并非是水族众神对阿螭溜须拍马,而是真正的恭贺于她。 “都,都起来吧。” 阿螭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温柔且甜蜜的瞥了陈义山一眼,道:“我本来是不成的,一切都是仙长的功劳呀。” “咳咳咳” 老龙王咳嗽了几声,悄然冲阿螭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下都下来了,还不赶紧撒手?还搂着? 阿螭当然心领神会,手却是不放,嘴里说道:“父王,仙长为女儿护法,抗击天罚雷劫,已然是累了,让女儿扶他回去休息吧。” “不敢劳烦公主。”陈义山慌忙挣扎了一下,神色狼狈道:“我能自己回去的。” 阿螭幽怨道:“仙长,你——” “龙王,告辞了!” 陈义山被阿螭搂的心猿意马,浑身都软了,趁着自己在此时还有一点清醒,赶紧斩断这肌肤之亲! 他哪里还敢让阿螭送?就算是爬,也得自己爬回去啊! 不然,真禁不住干出什么事情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在阿螭的搀扶之下,他也恢复了一点力气,当即匆匆告辞,急急离去。 水族众神一时都有些愕然。 老龙王也呆在当场,心想:“这位陈仙长也真是光风霁月,胸怀如我东海一样啊!帮我女儿成就真龙之体,如此大的恩德,居然不提一嘴,也不说趁机索要龙肝丹,可真叫我敬佩,也使我汗颜啊。好吧,决定了!” “阿螭——” 老龙王轻轻捋动长须,微笑着说道:“陈仙长对你可说是有再造之恩,你打算怎么感谢他呢?” 阿螭咬着嘴唇,轻声说道:“女儿也不知道啊,仙长说他不求什么回报,可是女儿觉得,怎么感谢他都不为过。” “说的不错!”老龙王颔首道:“人家施恩不求回报是人家胸怀宽广,但我们知恩却不报,便属无心了。为父打算送他一枚龙肝丹,你觉得如何?” 阿螭心中欢喜,她本来也是要求自己父王赐陈义山丹丸的,只是没想到父女两人不谋而合了。 “谢谢父王!” “且慢!” 龙婆阴沉着脸突然开口,说道:“依照大王定下的规矩,龙肝丹绝不外赐!君无戏言,难道大王还想反悔么?” 老龙王的笑容凝固了,森然斥道:“龙婆,现在是欢喜时候,你休要扫了本王的兴!” 龙婆浑然不惧,冷笑道:“扫兴?我是怕大王出尔反尔,在子女跟前,在群臣跟前,失却了威望!” 老龙王怒喝道:“你放肆!” “父王息怒,母亲言之有理,还望父王三思!”霸下突然跪倒,义正言辞道:“君无戏言!若是反悔,那东海便没了规矩,龙宫又有什么威信可谈?!” 老龙王勃然变色:“孽畜,连你也敢——” “儿臣请父王收回成命!”狻猊也跪了下来,把话喊得震天响。 他和霸下心思相通,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如果父王赐丹给陈义山,那他们之前谋划好的一切便全都付之东流了。 还怎么挑起陈义山和东海的争端? 怎么看他们两败俱伤? 怎么让自己渔翁得利? 所以,要坚定的阻止此事发生! 甚至不惜激怒父王! “父王收回成命吧!”嘲风虽然愚钝,可是他听见两个弟弟连同母亲都这样说,哪能落后?于是跟着跪下。 蒲牢挠了挠头,犹豫着,还是依样画了葫芦,跪倒在地,嘟嘟囔囔道:“父王,母亲说的对,兄弟们说的也对……” “住口!住口!全都给本王住口!” 老龙王气的脸都扭曲了,咆哮了两声,又狞笑了起来,吐一口浊气,幽幽说道:“好,好得很啊,都把真面目露出来了,你们娘儿五个,是打算在这个时候逼宫么?!” 第441章 舌战 阿螭公主蜕变成为真龙,这原本是极为喜庆的一件事情,可东海水族诸神谁也没有想到,眨眼间喜事居然变了恶事! 龙婆母子五龙与东海之主竟然剑拔弩张,夫妻、父子相疑到难以相容的地步,甚至连“逼宫”的话都说出来了! 鲸神丞官往日自负智计百出,论机变能力在整个东海都无神能出其右,可在当下,他满心焦躁,空有辩才,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事掺和了公事,又掺和了私情,涉及到龙宫颜面、龙王威信,又牵连了阿螭公主和陈义山,龙婆以及那四个龙子却抓住堂皇大道理不留丝毫情面,他一个外臣,无论怎么说,都是个死局! 其余神官、神将更是鸦雀无声,一个个全都白着脸傻看,甚至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父王能说出‘逼宫’的话来,可算是给儿子们定罪了,只不过这罪是冤枉儿子们的,儿子们既不认,也不服!” 霸下见他父王盛怒,仍旧是毫不退让。 老龙王立刻吼道:“冤枉你们?这东海是不是老子说了算?!” “是父王说了算!” “那龙肝丹是不是老子的?!” “也是父王的。” 老龙王“哈”的一声狂笑,道:“你还知道东海是老子说了算,龙肝丹也是老子的东西啊!那老子想送给谁就送给谁,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么?!” 霸下翻着眼皮瞥了老龙王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道:“父王把自己的任何东西送给任何人,儿子都管不着,也不敢指手画脚。可儿子就是想问一句,父王说的话,定的规矩,以后还算不算准?” 老龙王神色稍稍一滞,随即便喝道:“老子说准就准!老子说不准就不准!狗屁规矩!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以当下论!” 霸下缓缓摇头,叹息道:“父王既然认为自己说过的话,定下的规矩是狗屁,那儿子便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老龙王自觉掉进了这小儿子的话术圈套中,气怒之余,倒有份欣赏:“你这话倒是说对了,你本来就不该说!” “是啊,儿子不该说,自己尚且如此自轻自贱,旁人又怎能说得着?” 霸下突然挺直了脊背,目光扫向水族诸神,朗盛喝道:“你们身为臣子不谏,我们身为儿子不言,任由父王自坏规矩,叫外道又怎么能看得起我东海?!可怜先祖们创业艰难,与上古异兽,与海里的各种大妖,与岛上的各路大仙死斗无数次,保佑黎民苍生,结好大陆神道,这才辛辛苦苦的赚下了这份大家当啊!你们崽卖爷田不心疼,这家当,怕是要保不住了啊!” “你,你,你——” 老龙王伸手指着霸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驳斥他。 方才,他们父子俩的对话又快又密又多,场中诸神大多都没有听明白,连阿螭和阿虬也都是在此时才缓过神来。 阿螭瞧着自己父亲那张脸狰狞到变形,一双青筋暴涨的手也颤抖到按捺不住的程度,她惊悚极了,慌忙说道:“父王,一切都是阿螭惹出来的祸,你不要再责怪弟弟们了,也别跟龙婆置气了。” “阿螭,你是故意拱火的吧?”龙婆冷笑道。 阿螭怔道:“龙婆何出此言?” 龙婆道:“你父王看不上我们母子五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责怪也好,置气也罢,又不是从今夜开始的!你和阿虬好福气,都蜕变成了真龙嘛,以后瓜分东海,各自为王,了不起呀!这龙宫虽大,又哪里会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你这时候假惺惺的故作姿态,却说些风凉话,未免有些得意忘形了吧?” “听听!” 老龙王嘶声说道:“阿螭,你纵然是好心好意,人家也未必领你的情!有些孽障,天生就是冷血薄情的东西,你暖是暖不热的!” “父王,恶语伤人六月寒啊。”阿虬听老龙王越说越难收场,赶紧劝慰道:“我们是一家子,可不能互相猜疑,心若冷了,才是暖不热的啊。弟弟们纵然有不是的地方,到底还是父王的儿子们,求父王宽恕他们,要罚,就罚阿虬,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代弟弟们受责吧。” 话音落时,阿虬便跪在了地上。 阿螭见状,也跟着跪下,道:“父王就罚阿螭吧,是阿螭要让父王坏规矩的。” 老龙王愣了片刻,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了。 自己五子一女,两个好,四个歹,好的太好,歹的又太坏了,可天幸好的都有好报,姐弟双双蜕变成了真龙,歹的却什么也不是,母子五个混蛋仍旧混蛋,那自己还妄求他们什么呢? 他们作妖,就随他们去好了。 龙肝丹本来就还有阿螭的一枚,自己给了阿螭,让阿螭再送给陈义山,他们难道还能要回来? 不生气了,也别吵闹了,与不讲理的人论道理,也理论不过。 你说情,他说理,你说理,他又谈感情,小事化大事,大事扯小事,寻死觅活,胡搅蛮缠,撒泼打滚,道德绑架,又如何掰扯的清楚? “呵呵呵呵” 就在老龙王打算收场,不再讨论的时候,那霸下突然发出一阵冷笑,阴阳怪气道:“大哥这话说的真是奇怪,我听不懂!” 阿虬莫名其妙的扭头看了霸下一眼:“怎么了兄弟?” 霸下道:“我倒要请教大哥了,什么叫做‘弟弟们纵然有不是的地方’?敢问大哥,弟弟们哪里做的不是了?难道龙肝丹不外赐的规矩不是父王亲自定下来的吗?难道父王出尔反尔,有失君王仪态,我们做儿子的也不该提醒他了?难道我们身为龙子就该对父王一昧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这是身为龙子应该做的事情吗?这是身为臣下应该尽得职责吗?!” “就是!” 狻猊立刻附和道:“老五说的半点也没有错!我们是儿子,也是臣子!侍奉父王既要尽孝,也要尽忠!父王有错,儿子不语,是为不孝!君主有错,臣子不言,是为不忠!” 嘲风立刻跟着发挥,道:“大哥你说这话就可见你没有做东海储君的觉悟!” 阿虬愣住了。 他被霸下的话驳斥到哑口无言! 旁边,鲸神丞官眼皮子一翻,目光滚动,意味深沉的瞥了一眼霸下,心想:“怪不得平素里都觉得他满身阴寒之气,瞧着孱弱,心性却如此厉害,借题发挥,煽动搅闹,无人可及,此子若是不死,东海必不得安宁!” 第442章 气怒攻心 其实,不但鲸神丞官对霸下侧目,阿虬也悚惧了。 直到此时此刻,阿虬才突然发现,自己这位平素里不显山不漏水看起来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小老弟,居然有这么好的口才! 想想也是,方才连父王都败下阵了,更何况是自己呢? 人家句句在理,无可辩驳啊。 至于狻猊的附和,只不过是进一步补充说明霸下的话而已。 而嘲风的借题发挥,也不过是嫉恨储君之位轮不到他身上罢了,都可以一笑了之,不予理会,唯独霸下…… 阿虬瞥了老龙王一眼,见他父王已经气得脸色铁青,连龙须都在颤动了。 他强捺心中惶恐,低声劝慰道:“五弟,就算是大哥说错了,但,但你也少说两句吧!” “大哥这是在用储君的身份申斥小弟么?”霸下哂笑道:“同为龙子,同为臣子,怕是还轮不到大哥来命令教训我!等你哪天真正做了东海之主再说吧。” 阿虬再度愣住,脸色瞬间涨红。 “你,你个孽障!” 老龙王本来已经打算偃旗息鼓了,可是现如今又被霸下的话激怒,骂了起来:“你浑身一无是处,倒是长了一张好利的嘴巴!” 霸下立刻回道:“孽障也是父王生的,而且一口气生了四个!可见父王浑身都是长处!” 此言一出,水族诸神立时惊呆。 这,这货的嘴有毒啊! “顶的好!顶的好!哈哈哈” 老龙王气怒攻心,完全失态了,大笑声中,忽然间把右手探出来,但听“哗”的一声响,他闪身掠向前去,直接朝着霸下的天灵盖拍击! “父王!” “不可!” “大王!” “……” 阿虬、阿螭、鲸神丞官一直都在密切留意老龙王的神态,眼见他对霸下暴然发难,便全动了。 他们三个几乎是异口同声一起发喊,又一起出手的。 两个真龙外加一个水族绝顶大神,扯了胳膊又抱腰,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住了老龙王下毒手杀儿子的举动! 此时再看老龙王那只手,已经不是人手了,而是变成了铁锚一样的龙爪! 爪心中,杀气弥漫,神光氤氲,一看便知,老龙王是动真格的,而不是在单纯的吓唬霸下。 霸下却还是跪在地上,一动都没有动,甚至连脑袋都没有移出分毫,也不知道他是吓傻了,还是有恃无恐,不信老龙王会杀他。 但狻猊、嘲风、蒲牢三个龙子却全都吓呆了。 这亲爹,是真敢下杀手的啊! 要不,别作了? “天啊!作孽啊!我就不该嫁到东海啊!呜呜呜” 那龙婆突然跌坐在了地上,一手撕扯头发,一手拍大腿,张嘴嚎叫痛哭起来:“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让他亲生父亲动手去杀他?!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呢,真龙可是比老虎还毒啊!” 老龙王叫道:“毒也是你们给逼的!” “老东西,你动手吧!你只打死霸下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就把我们娘儿五个都打死算了!” “你以为老子不敢?!孽种!死光了才清净!” “来啊,你打啊!打啊!” 鲸神丞官急道:“龙婆,你可别说了!霸下龙子,你也赶紧跟你父王认个错吧!圣道先贤有言,小杖受大杖走啊!你这一句句言辞锋锐如刀,寸割心肝,是逼着你父王杀你啊,是陷你父王于不义的地步啊,真杀了你,大王不义,你自己也会落下个不孝的名声,还丢了性命,何苦来哉?!” 霸下冷笑道:“鲸神丞官,收了你那一套说辞吧!我们是神,不是圣!我们是龙,不是人!圣道的那些规矩对我而言,向来都不值一哂!我只知道,长嘴就是要说话的,有错就是要认的!父王有错,还要打死说实话的儿子,他落下不义的恶名是必然的,但我可没有半点不孝!” “老五说的不错!父王真要动手的话,就连我也打死吧!” 狻猊见自己父王被阿虬、阿螭、鲸神丞官死死拦住,霸下那样作都没有被打死,他便也从惊慌中稳定下来,梗着脖颈,直勾勾的瞪着他爹,摆出一副分毫不让、视死如归的模样。 嘲风是个没脑子的,跟着就嚷嚷道:“还有我!父王连我也打死吧,这龙宫就清净了!” 蒲牢没有吭声,不是他不敢,也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他又吓尿了!上下失禁,别说吭声表态了,就连放屁都难以自主。 一众水族神祇中,有胆小的,因为紧张恐惧,透不过气来,窒息到翻白眼的地步。 更有甚者,往后一仰,直接吓晕了过去。 老龙王是彻底被气的暴走,双臂一震,吼道:“都给老子撒开!他们要死,老子就成全他们!” 阿虬、阿螭、鲸神丞官哪里肯放手,仍旧是死死抱住。 老龙王虽然神通广大,修为位居东海第一,可是被两个真龙挟持住,又被水族中第一强的大神官抱了腰,急切间,也难以脱身,只急的嗷嗷叫:“他们的龙族血脉是老子给的,老子现在就要收回去!” 老婆分毫不让,叫道:“他们是我生的,血脉是我的,不光光与你有关!” 老龙王现如今算是最恨龙婆了,在他看来,没有龙婆夜以继日的挑唆、煽动,四个龙子绝不至于跟自己离心离德到这种地步。 目下,又是她带头捣乱,搅屎棍一样弄得处处烽火,新怨旧恨加起来,实在是不堪忍受! 这老龙王便大骂起来:“蛟!你是蛟!你是下贱的蛟!我生平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续娶了你!” “我下贱?那你还馋我的身子,跟我生了四个儿子来,可见你比我更下贱!”龙婆也是好口才,且反应快,霸下能言善辩,“如此优秀”,多半就是得自她的真传。 “我,我——哇!” 老龙王忽然张口,猛喷出来一团血红色的香火气来,继而眼前一黑,头脑中晕眩的不能自已,身子早往后倒去了! “大王!” “父王!” “……” 鲸神丞官、阿螭、阿虬等众惊声呼喊,那龙婆也不叫也不骂了,急忙挺起身子张望,但见老龙王双眼紧闭,面色惨淡如纸,可胸口仍旧微微起伏着,显然是还没死。 龙婆稍稍兴奋的心又落了回去,她失望的坐回地上,扭头冲四个儿子使了个眼色。 第443章 化血仙剑 龙婆使了个眼色,狻猊和嘲风虽然看见了,但是却没有意会到她的意思,愣着没动。 至于蒲牢,这位奇葩还处于惊傻状态,连看都没有看见。 唯独霸下,不但看见了且意会明白,当即匍匐着爬到了老龙王的跟前,痛哭流涕,叫道:“父王!父王啊,你别生气了,醒醒吧,都是儿子的错啊!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儿子再也不会反对你了!哪怕你是错的,儿子也不吭声了!呜呜呜” 狻猊和嘲风这才领悟到母亲的意思,赶紧也挤了过去,在老龙王跟前哭喊成一团,好似吊丧一样凄惨。 那鲸神丞官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喝道:“都散开!大王是气怒攻心,塞了神窍,性命犹在,没有什么大碍!你们却都挤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让开让开,叫大王透透气!” 霸下、狻猊和嘲风哪里肯让开? 在他们心中,恨不得老龙王此时此刻就一命呜呼才好,他们也能趁乱取事了。 鲸神丞官见他们无动于衷,便伸手去推,那狻猊当即骂道:“该死的大蠢物!你推本龙子干什么?!阿虬和阿螭也都在父王的跟前,你怎么不推他们?!” 嘲风也骂道:“就是,都是儿子,凭什么让阿虬在,不让我们守着父王?!你这佞臣欺软怕硬,感情快死的不是你亲爹!” 鲸神丞官:“……” 这时候想起来大王是你们亲爹了? 刚才闹腾成那个样子怎么不说? 但他也没有办法,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是神家的事。 其余水族众神见老龙王昏死过去,都慌作一团,手足无措,霸下、狻猊等三个龙子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又叫骂的厉害,正闹得不可开交,忽有一道白影掠上前来,也往老龙王跟前挤。 鲸神丞官大怒,正要呵斥,抬眼一看,却见来人是陈义山。 他稍稍惊愕,道:“陈仙长?你怎么过来了?” 陈义山却不搭理他,只俯身看向人事不省的老龙王。 阿螭听见鲸神丞官的话,忙抬头一看,见果然是陈义山,登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出来,更咽道:“仙长,你快看看我父王吧,他,他刚才喷出了一口血红色的香火气,现在连眼都睁不开了。” “嗯让我来看看吧。”陈义山沉吟着,嘀咕了一句。 阿螭立刻让出一条空隙来。 那霸下便冲陈义山叫道:“我父王危难,你一个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狻猊也骂道:“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嘲风跟着说道:“这祸事都是因你求龙肝丹而引起的,你还敢来?!滚滚滚,要不然弄死你!” 阿螭听得大怒,与他们争吵起来。 阿虬则是急的浑身冒汗,他劝阻这个不听,斥责那个也不理他,正沸反盈天之际,忽听鲸神丞官发出一声惊呼:“你干什么?!” 接着便是“啊”的一声惨叫! 吵闹声立刻止住,阿虬、阿螭、霸下等都错愕的循声看去,但见鲸神丞官合身趴在老龙王的身上,而陈义山的右手中却有一柄细小的青色飞剑,深深刺入鲸神丞官的背心,直至没柄! “呃” 鲸神丞官喉中发出一阵难受至极的呻吟声,片刻之后,便归于平静了。 阿虬、霸下等龙子,连同龙婆和水族众神都惊呆了! 这变故委实发生的太快,而且,莫名其妙! 阿螭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喃喃道:“仙长?你,你在干什么呀?” 陈义山“嘿”的一声冷笑,抽出飞剑,挺直身躯,啐了一口,幽幽说道:“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大神官啊!可惜了,本仙长原打算诛除一条真龙,到头来却只是误杀了一个神鲸。” “咻!” 阿虬血红着眼睛,口中猛然喷出一道水箭,闪电般朝着陈义山的咽喉激射而去! 陈义山早有防备,纵身掠开,横移出数丈远,早越出了众神的圈子。 那阿虬拔足追赶,嘴里呼喝有声,一团接着一团的水泡喷涌,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陈义山包裹而去! 这正是阿虬自小修炼出来的一项极厉害的神通,唤作“泡影术”,只要对头被他喷出来的水泡裹住,念一念咒语,那水泡便会“啪”的一声粉碎,内中被裹住的对头也会随之化为残影! 如此残忍厉害的神通,阿虬极少用到,但他眼下也是愤怒到了极致,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连施杀招! 因为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陈义山方才是趁着老龙王不省人事,假借探望之命,突施杀手的! 而鲸神丞官则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身为盾,拼死护住了本主,这才使得陈义山没能得手。 阿虬不知道可敬可佩、温文尔雅的陈义山陈仙长,为什么突然间会弄出这样可怕的举动来,但其罪已不可恕! 只是,阿虬的“泡影”神通虽然厉害,但是陈义山的身法更快,左闪右躲,连环腾挪,眨眼间,便远遁逃开,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虬的怒气稍稍散了些,思忖片刻,也不敢去追。 毕竟,陈义山不是独身来到东海的,他身边还有一帮极为强悍的帮手,阿虬唯恐他留的还有后招,是以不敢离开自己父王身边。 阿虬回转身来,去看鲸神丞官,但见这位大神官的后背已经开始溃烂,剑伤处涌出一股股碧油油的脓血,渗到别处肌肤上,那肌肤也立时溃烂,还有丝丝缕缕的深绿色烟气从中蒸腾出来! “化血仙剑?!” 龙婆凑上前来,惊愕的说道:“传闻中,仙道有个厉害的角色,祭炼出了一把大杀器,唤作‘化血仙剑’,中者只要被刺破一丁点的皮肉,便属无救!不论是人是圣,是神是仙,是妖是魔,只要有血有肉,一时三刻间,都会化作一摊脓血!我万万没想到,陈义山居然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仙道厉害角色!怪不得他背上一直负着一把青色的飞剑呢!” 众神闻言,无不悚惧。 阿虬道:“龙婆,鲸神丞官神通非凡,应该不至于——” “没救就是没救!”龙婆冷冷的打断了阿虬的话,道:“你且看着吧,先化出原形,而后变成浓水,纵然是你家祖龙复生,也救不了他!” 果然,龙婆的话音刚落,那鲸神丞官的本相就开始缓缓显现了出来! 海龟神官急叫道:“若真是化血仙剑,那确实厉害至极,别说救不救中剑者了,就是沾着这中剑者的血,也是无救!快拉大王出来啊!” 早有海马神将伸手,将人事不省的老龙王从鲸神丞官的身下抱了出来! 海龟神官又喝道:“都赶紧散开吧!不然被鲸神丞官身上的脓血沾了,也是跟他一样的下场!” 众神立时一哄而散。 海豚神官则扯着痴痴呆呆的阿螭公主往远处急走,龙婆连同霸下、狻猊等四个龙子也赶紧遁逃。 海月道下瞬间就变得清冷起来,诸神远远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巨大无匹的鲸鱼躯干现形,继而“嗤嗤”冒烟,一股股脓血流淌,又交融汇聚,溃烂的皮肉越来越多,越来越小,终于,成了一滩脓水…… 东海龙宫的大神官就此陨落。 死法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惊诧、恐惧、愤怒、哀伤的气氛在诸神之间迅速弥漫,一时间,没有谁开口说话,海底呈现出死一样的沉寂! 许久之后,是阿螭呓语似的问了一句:“仙长他,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鲸神丞官,也险些害死我们的父王!” 霸下在震惊之余,倒是大喜过望,他立刻逮住了机会,瞬间朝阿螭发难,伸手指着她,恶狠狠的呵斥道:“你说,你跟陈义山都密谋了什么鬼蜮伎俩?!” 阿螭怔怔道:“我?密谋?鬼蜮伎俩?” 霸下森然道:“不错!若非你和陈义山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陈义山怎么可能帮你抵抗天罚雷劫?!” 阿螭摇头道:“我,我们没有密谋什么啊,他,他就是单纯的要帮我。” “没有?哈!”霸下哂笑道:“才认识两天的人,居然肯冒死帮你蜕变成为真龙,说破天我也不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可怜的鲸神丞官啊,方才还在撺掇父王,要招陈义山做咱们东海的驸马,真真是引狼入室啊!” “着啊!” 狻猊也叫嚷了起来:“是阿螭联合陈义山,密谋害死父王!结果鲸神丞官拼死护住,这才没能叫这对狗男女得逞!阿虬,现如今父王人事不省,你是东海储君,你来说,怎么办吧?!” 第444章 进退两难 现如今的霸下是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他觉得运气如果要来,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上天大概是要眷顾我了吧……” 他在心中兴奋的感慨。 本来,他精心设计了一场阴谋,以龙肝丹为诱饵,想方设法的“撮合”自己的老父王与陈义山一伙大能火拼,结果,计划进行到一半,眼看要收尾了,那陈义山居然闲着无事,来帮助阿螭顶雷,最终助她蜕变成了真龙! 人家不必去抢丹、偷丹了,自己父王腆着脸主动给了。 前功尽弃,一场密谋化为乌有当然非霸下所愿,所以他才拼死一搏,冒着生命危险,不惜暴露狼子野心,也要当众阻止老龙王赐丹。 为此,他们母子五龙齐齐上阵,说最毒的话,犟最狠的嘴,不留丝毫情面,也不要半分脸面,不顾后果,也不顾前程,最终算是成功的把老龙王给气的晕死了过去。 赐丹一事暂且告一段落,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霸下也没有想好。 他所能预料到的是,后续一定很不利,很棘手。 等老龙王醒过来,他还是要倒霉。 可是谁能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不知道那个陈义山突然间抽了什么风,居然亲自跑来下杀手,趁着老龙王病,要老龙王的命! 虽然最终出现失误,陈义山只是杀掉了鲸神丞官,没有将老龙王毙命,但这仇,却已是不共戴天! 这变故发生的,完全在霸下意料之外,但对他来说,却如有天助! 根本不用挑拨了,他们两拨想不火拼都不行了! 而且,借由陈义山和阿螭的关系,顺带着也把阿螭拉下水了。 成了真龙又怎么着? 还相当女龙王?做梦去吧! 至此,霸下心中盘算着:“该死的老爹已不省人事,阿螭那贱人已遭嫌弃,心里向着阿虬的鲸神丞官也死的痛快! 还有不知所谓的西海白龙,莫名其妙去出风头,闹了个被雷劫劈落,生死不明,也不知所踪! 鲨神大将前去搜寻他却至今未归,可以说,这龙宫麾下的神官、神将两大派系全都处于群臣无首的状态,余者如海龟、海豚、海马、海狗等神官、神将,既无脑子,也没实力,对我而言,根本都不足为虑! 能跟我这一伙作对的,就只剩下阿虬了啊。 呵呵阿虬这条真龙虽然神通不弱,脑袋也不愚蠢,可大厦将倾,他独木难支,更兼心性宽仁善良,又能成什么大事?! 接下来,我只需逼迫他去对付陈义山,然后借由陈义山那一伙大能之手,将其除掉,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 老不死的爹没了阿虬,还能立谁为储君呢? 立谁都无所谓了,狻猊虽然有勇却无谋,嘲风无勇也无谋,蒲牢等同是个傻子,母亲又最宠爱我,我怕他们哪个? 若都一心一意拱卫我,我也念念兄弟之情,但凡有异样的心思,我将他们一个个都除掉也费不了什么大事。 东海迟早都是我的! 天意如此,我霸下,已胜券在握!” 想到这里,霸下抖擞精神,环顾诸神,轻轻咳嗽了一声。 正在攻讦阿虬的狻猊和嘲风立刻住嘴。 霸下很满意这两位哥哥的表现,目光扫了扫阿虬,他幽幽说道:“大哥,暂且不追究阿螭到底有没有与陈义山密谋什么鬼蜮伎俩,只说咱们方才亲眼所见的事情吧。谋害父王,杀死鲸神丞官的元凶首恶就是陈义山,他眼下就在东海,你身为储君,不去抓他,是打算纵放他逃走吗?” 阿虬嗔目喝道:“我恨不得用泡影将他化为齑粉,怎么可能纵放他逃走?!” 霸下笑道:“大哥,光发狠是没有用的,你现在去抓他大概还来得及,再迟些,他真的就被你纵放走了呢。” “是啊!” 狻猊喝道:“阿虬,你为什么一直杵在这里不去抓陈义山?!你身为储君,为什么不给父王和鲸神丞官报仇?!” 嘲风也冷笑道:“大哥,你这储君可是当的有些窝囊啊!换作是我,早带着大家伙,去把那陈义山乱刀分尸了!” 他们三兄弟一唱一和,立时便弄得诸神群情激奋起来。 鲸神丞官身为龙宫文职臣子之首,平素里威望极高,再加上他气度恢弘,待友以诚,所以深得水族诸神的爱戴,眼下不幸惨死,早就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而老龙王人事不省,本来是该怪龙婆和霸下等五龙,却因为陈义山骤施杀手,引得众神迁怒,反倒是把这笔账也算在了陈义山的头上。 可阿虬的表现,实在是不能让他们意平。 身为储君,一击陈义山不中,就放任陈义山逃走,连追也不追了。 这算什么?! 一时间,有不少神官、神将都开始嚷嚷起来: “殿下,我们东海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杀陈义山!杀死他们一伙!为鲸神丞官报仇!为大王报仇!” “鲸神丞官被陈义山杀死,为什么不去抓他!?” “殿下要是不想去,吩咐我们一声也行,我们可不怕什么化血仙剑!” “……” 霸下趁机冲龙婆使了个眼色。 龙婆会意,朗声说道:“阿虬,你只管去抓陈义山吧!你父王就留给我照顾好了。大敌当前,咱们应该齐心协力啊!” 霸下目视阿虬,轻声说道:“是啊大哥,我们四兄弟会和母亲一起看护父王的,当然,也看着阿螭,不会让她乱来的。你自带领着大家伙去对付陈义山吧,千万不要犹豫不决耽误时间啊。” 阿虬听的头痛欲裂,有口难言! 他现在是进退维谷。 如果是在平常,有外敌侵入龙宫,谋害龙王且戕害大神,那毫无疑问,就该是立刻率领部众前去围剿,还用得着霸下、狻猊逼问他怎么办?更不用诸神指责他不似储君! 可眼下的情况却又非同寻常。 老龙王人事不省,鲸神丞官惨死,鲨神大将不在,龙婆和霸下等四个龙子正是气坏老龙王的元凶,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把自己爹交给他们守护? 但不交给他们,又能交给谁? 交给阿螭姐姐吗? 阿螭姐姐已经不受信任了啊,交给她,怕是会激起众怒,众怒难犯啊。 自己若是不去,陈义山真逃走了,那自己这个殿下可算是当到头了。 谁会服气一个胆小怕事,有仇不敢报的龙来做未来的东海之主呢? …… “阿虬你留下照顾父王,我去找他!” 在阿虬煎熬无比的时候,脸色惨白的阿螭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的神情也是十分痛苦煎熬,但目色却极其坚毅,道:“我要亲手抓住他,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45章 抓捕首恶 阿螭确实难以置信,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甘冒生命危险为自己顶雷的陈义山会在骤然间对自己的父王突施杀手! 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所以她必须要亲自去问清楚,陈义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螭姐姐,不是小弟刻意讥讽,敢问,你舍得打陈义山么?” 霸下要的是阿虬去找陈义山火拼,哪里肯放她离去?于是冷笑道:“阿螭姐姐,你即便舍得打,又打得过陈义山么?” 阿螭面带寒霜,厉声说道:“就算是打不过,死在他的手上,我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恕小弟实是不放心你。”霸下摇了摇头,转身目视阿虬道:“大哥,你还是快些去抓陈义山吧。阿螭姐姐若去,万一是通风报信的,我们可追悔莫及啊。” 阿螭大怒道:“老五,你就这样认定你姐姐么?!” 霸下“嗤”的一笑,道:“阿螭姐姐,你这样的态度很像是被小弟说破心思,恼羞成怒了呢。依你说,小弟该如何认定姐姐呢?” 阿螭有口难辩:“你——” “咦?!” 就在阿螭与霸下僵持的时候,别去多时的鲨神大将姗姗来迟,背后还跟着一脸晦气、失踪许久的白龙,这俩货讶然到了众神跟前,惊愕的环顾四周,早看见了昏厥不醒的老龙王和剑拔弩张的众龙子、龙女,那鲨神大将不由得问道:“殿下、公主和龙子在干什么?大王这又是怎么了?” 这鲨神大将平素里极为尊重阿虬,与鲸神丞官一直都把阿虬视作未来的东海之主看待,所以见他回来,阿虬心下略安。 又见白龙虽伤的一脸焦黄却无性命之忧,阿虬更是大松了一口气,这位堂兄虽然浪,却并无外心,是铁杆的自己人啊。 阿虬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堂兄,觉得身子如何?” 白龙讪讪说道:“我没事,一道雷劫而已,还奈何不了本殿下……伯父这是?” “被他们给气迷了神窍,晕厥不醒!”阿螭指着霸下,冷笑道:“但总算没有被这群孝顺的儿子给气死!” “姐姐,多说闲话无益,还是抓捕陈义山要紧吧。” 霸下唯恐旧事重提,引起诸神回味,当即揭过话头,道:“鲨神大将,陈义山突施杀手,要谋害父王,幸得鲸神丞官奋不顾身,这才挡住了他的杀招。父王无损,却可怜鲸神丞官死在了陈义山的化血仙剑之下,化为一滩脓水!” “什么?!鲸神丞官死了?!”那鲨神大将惊怒交加,环顾四周,确实不见了鲸神丞官的身影,但见一片腥黄惨红的血迹。 “大家伙都看见了,是陈义山干的!” “大神将,你要为大神官报仇啊!” “姓陈那厮简直是穷凶极恶,歹毒至极!” “我们龙宫何曾受过这样大的侮辱?!” “大神将,求你率领我们立时去抓那陈义山,别让他给跑了啊!” “……” 一群神官、神将义愤填膺,此起彼伏的呼喝起来。 阿虬当即说道:“鲨神大将,父王昏沉不醒,我也无暇分身,只能央你率领宫中神将去抓捕陈义山。堂兄若是无恙,还请同去,助大神将一臂之力。毕竟陈义山那厮仙法广大,修为深不可测,实是劲敌!” 白龙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搓着手冷笑道:“呵!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个陈义山不是个东西!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啊!竟敢对伯父下毒手,真真是不把四海放在眼里了!阿虬你放心吧,他那点本事不过将就能看罢了,我必然拿下他,要他为鲸神丞官抵命!” 阿螭道:“我也同去!” 阿虬不等霸下发难,抢先说道:“姐姐,你还是留下来,与我一起照顾父王吧。” 说罢,阿虬还冲阿螭使了个眼色,让她理会自己的意图。 阿螭虽然理会,却也不顾,只斩钉截铁说道:“鲨神大将,白龙,他们都觉得我跟陈义山密谋什么鬼蜮伎俩,要残害父王,呵呵无妄之冤加身,我岂能置之不理?势要与你们同去!” 白龙愣了愣,道:“堂姐,那,那陈义山对你确实——” “白龙,你如果发现做姐姐的跟陈义山有任何串通勾搭的行径,便出手杀了我,我绝无怨言!”阿螭决绝道:“但是,如果不让我去找陈义山问个清楚明白,纵是死,我也不会甘心!霸下,狻猊,嘲风,蒲牢,你们四个如果不放心,也可以随我们同去!我任凭你们监视,监督!” 霸下冷笑不语。 狻猊哼道:“你是真龙,又是姐姐,我们哪能对付得了你啊?” 嘲风道:“就是,万一不明不白,像鲸神丞官这样死了,岂不冤枉?” 蒲牢喃喃道:“我,我就不去了吧……” 阿螭喝道:“我愿意在此立下毒誓!无论如何,我阿螭都会对谋害父王的真凶绝不姑息!但有异心,情愿毁了这真龙之躯,叫天诛地灭!” 鲨神大将颔首道:“公主既然敢立下这样的毒誓,可见心迹,我也没什么外话好说的了,咱们同去就是。” 白龙也道:“既如此,那堂姐就随我们走吧。” 霸下、狻猊等四个龙子至此总算是无语了,只是心中暗暗觉得遗憾——阿虬不去找陈义山火拼,着实有些可惜了。 阿虬抖擞精神,下令道:“宫中大小神将,随鲨神大将、白龙殿下、阿螭公主前去抓捕陈义山等一行大能!无论是谁,但有反抗,可格杀勿论!其余神官,随本殿下护送大王回寝殿,沿途若遇侵扰、袭击,也格杀勿论!” “是!” 水族众神齐声答应,当下分开两拨,所有的神将都跟着鲨神大将、白龙、阿螭,杀气腾腾的奔客居宿处而去,另外一路神官们,则抬起了老龙王,护持着阿虬,往寝殿去了。 龙婆与四个儿子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此时此刻不能也不敢再捣什么鬼了,只能是跟着阿虬等回去寝殿,之后再寻机作祟吧。 好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好过之前的预判,霸下倒也不那么心急了…… 第446章 抢丹 却说在这夜里的早些时候,吕方用仙藤捆了竹熊精,而后去找南岳神君和东岳神君商议抢丹之事,那东岳神君听闻他的计谋歹毒,便有些犹疑不决。 那南岳神君却正为此事绞尽脑汁、牵肠挂肚,若是陈义山拿不到龙肝丹,救不了洛神,他该何以自处? 因此,一听吕方的建议,南君便立时答应,连说了几个“好”,还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原该如此”,兴冲冲便要去下手! 吕方又劝东岳神君,言道:“哪怕你去帮我们望个风也成,总不能我们去闯龙潭虎穴,你袖手旁观吧?” 南岳神君也说道:“东君兄,我和吕仙出生入死,你不管不顾,是为不义啊。万一我和吕仙不能成功,抢丹未遂还被老龙所伤,你以为自己逃得了干系么?他们可是都知道,咱们是一伙的。你怎么着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东岳神君被他们两个撺掇的无奈,想想自己确实也择不出去,来都来了,不如狠心一把,助他们成功,于是也答应了随同行事。 这两大神一大仙赶往老龙王寝殿的时候,恰逢是老龙王和龙婆都去了海月道,观望阿螭渡劫。因此,那寝殿之中没有正主,只有一个执掌宿卫的蛤蜊神官,率领几个蛏子神兵把守在殿门口。 眼见吕方等三个过来,那蛤蜊神官立刻迎了上去,笑嘻嘻问道:“三位大能哪里去啊?” 吕方道:“找你家大王。” 蛤蜊神官赔笑道:“却是不巧,我家大王方才出门去了,并不在寝殿里,三位大能且回吧,等大王归来之时,小的再禀。” 吕方皱眉道:“你家大王不在寝殿啊,那龙婆呢?我们找她也一样。” 蛤蜊神官道:“龙婆也出去了。” “哦” 吕方意味深沉的回顾了东岳神君、南岳神君一眼,扭头缓缓说道:“没想到,是如此不巧啊。只是我们三个来都已经来了,再回去怕是不妥啊,就进去吧,在寝殿里面等着你家大王回来罢了,也省得你来回通禀,麻烦!” “这——” 那蛤蜊神官愣住了,十分为难,心里想道:“这个吕仙也太不懂规矩了吧,寝殿不比别处,乃是私密之地,正主不在,岂能让你们随便出入?” “三位大能,小的只有通禀之权,不敢放任何人出入寝殿禁地啊。还是等大王回来——” “怎么?我们都是你家大王敬重的贵客,你却不叫我们进去么?!” 吕方不等蛤蜊神官说完,便呵斥着打断了他的话,阴测测的上前,心中已打算出手闯殿! 南岳神君和东岳神君也都抖擞精神,盯着那帮神官、神兵虎视眈眈。 老龙王和龙婆都不在寝殿里,却不是天赐良机么? 他们如何肯回去! 那蛤蜊神官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双手举起盾来——正是他自身的壳祭炼而成,挡在身前,正色说道:“还请三位恕罪,不要为难小的!主人不在,闯殿实属无礼,有违做客之道,请回吧!” “哈!” 吕方刚冷笑了一声,正待动手,突听“咻”的一声响,早有道剑芒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如电般迅疾,“叮叮”两下脆响,击在那蛤蜊神官的盾上,“啪”的便碎裂一地! 剑芒不消,折而向上,在那蛤蜊神官的脖颈周围一绕,早取了头颅来。 眨眼间的功夫,那蛤蜊神官便现出了原形,倒毙在地,继而化为一滩脓水,腥臭扑鼻! 这变故发生的极快,吕方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在剑芒爆射时,他才遽然后退! 他还以为是东岳神君或是南岳神君突施的杀手,心中暗暗恼怒他们不顾自己,扭头要骂的时候,却看见居然是陈义山缓缓逼近! 那陈义山掌中玩弄着一把短短的小剑,嘴里冷笑道:“兄长,你只管杀就是了,何必跟他们啰嗦!” 吕方吃惊不小,愣愣道:“贤弟,你,你怎么也来了?” “跟你们一样,来抢丹啊。”陈义山幽幽的说着,信手挥动,掌中的小剑早祭了出去,但听“咻”、“咻”两声响,便又在瞬息之间,屠戮了两名冲上前来的蛏子神兵。 剩余的几个蛏子见势不妙,发一声喊,哄然散了。 陈义山望着他们的背影,阴测测的张开嘴来,口中有道赤芒爆闪出去,“哗”的一声,早刷中一个蛏子,瞬间将其逼出原形,“嗖”的扯回来,生生吞入嘴里,又“咕”的咽下,而后舔了舔嘴唇,笑嘻嘻赞道:“东海水族,果然是鲜嫩多汁啊!” 吕方和东岳神君、南岳神君都呆住了。 他们三位面面相觑,心中都暗暗狐疑:这,这位是陈义山吗? 不但歹毒,还恶心啊! 居然生吃水族神兵?! 还有他手里玩弄的那把小剑,与他之前背上的长剑很不相同啊! 吕方心下古怪,当即运起如炬仙眼,凝眸观瞧,那南岳神君和东岳神君也都起了疑心,暗暗的都运起如电神目来,上下扫量眼前人。 一番观瞧之后,三位大能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确是陈义山无疑! 陈义山似乎也知道他们在打量自己,笑嘻嘻说道:“兄长,两位神君,看够了么?” “呃呵呵” 南岳神君先尴尬的笑了起来,拱手说道:“陈仙长常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倒是我们少见多怪啦。” 东岳神君也赔笑道:“失礼,失礼。” 吕方道:“贤弟,非是我们疑心你,只是你一向宅心仁厚,迂腐固执,不曾显露过这种杀伐不恤的风范。就譬如说这抢丹的事,愚兄也劝过你,可你始终不允,怎么现在又改了主意?” 陈义山嘿然道:“兄长,此一时彼一时也!想我不远万里奔赴东海龙宫,送上那许多天珍地宝,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可老龙王却将龙肝丹视为可居之奇货,死活不肯送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抢了啊!” 吕方点了点头,道:“贤弟若能这样想,倒也是一件好事!事不宜迟,那几个蛏子逃掉了,必定会去通风报信,我们赶紧进殿取丹!” 陈义山道:“你们进去取丹,我来望风,劳烦兄长和两位神君了!” 吕方等都应声道:“好!” 第447章 蚌王百纳 当下,陈义山便在殿外望风,吕方和南岳神君、东岳神君都潜了进去,一通乱翻乱找,去寻龙肝丹。 吕方嘀咕道:“竹熊精说那丹就在一个什么蚌王百纳里藏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蚌王百纳么?” 东岳神君便睁开了神目,暗运神光,在殿内扫量起来,不过片刻之间,便看见床头柜子上原本放着的一个小小贝壳霍的变大,眨眼间竟变成了个磨盘大小的巨蚌! 南岳神君抚掌说道:“好好好,找到了,所谓的蚌王百纳,原来就是一只成了精的海蚌而已。” 吕方奇道:“怎的它自己平白无故就现出了本相呢,莫不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咱们?” 南岳神君笑道:“吕仙忘了,我东君仁兄是上古异兽白泽,威慑群妖,方才睁开神目,如电扫量,这蚌精道行浅薄,抵挡不住,心生畏惧,就现出了原形。” 吕方恍然道:“东君厉害!” 东岳神君谦逊道:“两位谬赞,愧不敢当,左右不过是一物降一物而已。” 三个大能走上前去,但见那蚌精紧紧闭合着壳,轻轻触之,一片沁凉,且坚硬如同金石,周身还绽放着绚烂的彩色光华,耀人耳目,煞是好看。 吕方凑近了觑看,但见蚌壳上下严丝合缝,连条空隙都找不到。 他喝了一声:“蚌精,速速打开壳来,饶你不死!” 等了片刻,那蚌精毫无反应。 南岳神君便笑了:“吕仙,你也是痴,它自然只会听老龙的话,却认得你是谁?你让它开,它便开吗?” 吕方老脸一红,默默无言的伸出手来,施个法术,将指甲变的尖长如刀,去戳那蚌壳,好不容易寻觅到了一条细线,便想插进去抠开盖子,一番费力较劲儿之下,长甲隐隐能刺进去分毫了,那蚌壳突然大开,紧接着“啪”的一声响又闭合,要夹吕方的手! 亏得吕方缩手快,不然便被夹中! 饶是如此,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更引得南岳神君“噗嗤”讥笑不已。 吕方大怒,奋力去抠,可那蚌精却再也不动了。 “嘶” 吕方折腾的筋疲力尽,全是无用,不由得惊怒交加且尴尬狼狈,骂道:“这妖精好大的力气!” 南岳神君嘿然笑道:“吕仙,莫要忘了,就是没有成精的河蚌,寻常人也难掰开,更何况说这如磨盘大小的得道海蚌精?且看我的。” 吕方很不服气,道:“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南岳神君把手一抖,赶山鞭甩了出来,笑吟吟道:“只一鞭子下去,定然能打的它粉碎!还怕取不出丹来吗?” 吕方哂笑道:“若是如此说来,我用仙藤也可以,只是没带在身上。但一拳砸碎它岂不更好?” 南岳神君道:“蚌壳坚硬,成了精的更是利如神兵,吕仙这一拳下去,纵然能够砸碎,也难免伤了皮肉,何苦来哉?” 吕方想想也是,便“哼”道:“南君莫要啰嗦了,取出丹来,就算东君头功,你次功,老夫只落个苦劳罢了。你快动手吧。” “吕仙这是不高兴了啊,哈哈哈出谋划策,带头来的是你,头功当然也算你,我和东君才是苦劳,莫要计较嘛。” 说话间,南岳神君便要抽鞭子去打那蚌精,却被东岳神君忽然伸手扯住腕子,说道:“且慢!” 南岳神君一愣:“怎么了?” 东岳神君道:“万一你连蚌壳带龙肝丹都打碎了,如之奈何?” 南岳神君怔怔之际,吕方立时赞同道:“不错!还是东君心细如尘,不像你那样孟浪啊!这赶山鞭力大无穷,一鞭子下去,蚌壳固然是碎了,可里面藏着的龙肝丹呢?若是被打成了齑粉,化为了飞灰,咱们空手而来,空手而归,还怎么跟义山交待?” 南岳神君听的甚是郁闷,道:“那该如何是好?” 东岳神君道:“吕仙,且唤陈仙长进来吧,他有飞剑在身,仙法驾驭,灵气护持,对着这蚌壳环切一周,当能不损内里而取出丹来。” 吕方自己手足无措,无计可施,也不想让两个神君拔得头筹,当下连连赞同,快步出殿去寻陈义山。 但是到了殿外,却又不见了陈义山的踪迹。 正愕然之时,忽见陈义山神色匆匆,自远处快步归来,脸上还有些异样。 吕方便怪道:“贤弟哪里去了?” 陈义山道:“不好说,已经跟老龙王翻了脸,他们要动手,被我打死了鲸神丞官,怕是过会儿就要来跟咱们火拼了。” 吕方吃了一惊,道:“贤弟,你不发狠还好,一发狠竟捅出这样大的篓子么?” 陈义山道:“多说无益,龙肝丹找到了吗?” 吕方道:“找是找到了,但藏在一个蚌精体内,那蚌壳坚硬,我们无计可开,也不敢用强,须贤弟自己出手,用飞剑去切开壳子来,才好取丹。”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事不宜迟,快去取丹。” 两人急急入内,到了蚌王百纳跟前,陈义山瞥了两眼,嘴角忽然溢出口水来,笑嘻嘻道:“好肥大的蚌!蚌肉一定鲜美!” “嗯?” 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都诧异的看着他。 陈义山恍然回过神来,讪笑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到夜里,总是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三位且让开,我来动手。” 但见他把小剑高高祭起,口中默念有词,喝一声:“疾!” 那剑“咻”的落下来,沿着蚌壳周遭的缝隙“嗤嗤”环切,壳中隐隐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一股股血色烟雾蒸腾而起,片刻之间,那蚌精自己抵受不住,“嘭”的一声,上下大开! “好了!” 四人凑上前去观瞻,但见蚌壳之内有十多枚拳头大小的珍珠莹然放光,圆润璀璨,可算是海内罕见的异宝! 可是在珍珠环绕之间,又静静躺着三枚翠绿翠绿的丹丸,一个个都如鹌鹑蛋大小,绽放霞光,结着异彩,散发出阵阵奇香,透鼻而来! 这,便是龙肝丹了。 四人看的有些发呆,许久之后,那东岳神君才叹息道:“老龙王把这些龙肝丹藏在蚌精里面,倒也不全是为了防备人偷啊!你们看,这些个珍珠都还是活的,应该是能温养这三枚龙肝丹,便是放上千年也不坏,万年也不腐。真好东西!” 陈义山咽了口唾沫,伸手取丹,把三枚全都拿走,塞入怀里。 东岳神君忍不住说道:“仙长,只一枚便够了吧?釜底抽薪可有点太对不住老龙王了。” 陈义山笑道:“东君,都已经撕破脸了,还要强留一线和气吗?快走吧,迟些,怕是要被人堵住门了。” 东岳神君这才无话。 四人快步从寝殿内出来,迎面便看见一大众人急急走来,竟是以阿虬为首,护送昏厥老龙的水族神官们来了! 后面还跟着龙婆、霸下、狻猊等母子五龙。 两下了撞了个正着,一时都愣住了。 “跑啊!” 陈义山忽然喝了一声,抢先就跑。 阿虬也才反应过来,厉声叫道:“快快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走!” 第448章 一触即溃 陈义山与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盗走了龙肝丹之后,不意出门便遇上了归来的阿虬一众,两下里发怔之际,陈义山忽然喊了一声,当先就跑。 阿虬急忙命令众神阻拦,海龟、海豚、石斑等神官立刻冲上前去,纷纷喝道:“恶仙休走!” “看剑!” 陈义山脚下不停,随手一甩,水族众神便听见“咻”的一声破空之音骤起,那把长不足一尺的青色小剑当空激射,血腥之气瞬间弥漫开来,众神无不觉得寒意刺骨,胸口窒闷! “是化血仙剑啊!” 水族众神官都亲眼看见过那鲸神丞官惨死时的模样,又经龙婆渲染,无不知道陈义山这把飞剑的厉害,哪里还敢直撄其锋?唯恐是避之不及啊!一时间,都惊叫着四散躲开。 龙婆、嘲风、蒲牢逃的比神官们还快,狻猊性躁,待要动手时,却被霸下扯了回去。 阿虬背着老龙王,浑身不得空闲,嘴里只来得及吐出了一个泡泡,却失了准头,连陈义山的一片衣角都没碰着,只眼睁睁瞧着其人借飞剑开路,一溜烟逃的无影无踪去了。 众神官面面相觑,都很尴尬的沉默起来。 “方才嚷嚷着抓陈义山,为鲸神丞官报仇的不是你们么?!怎么见了他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你们躲什么躲?!怕死就不要在东海做神官!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是废物点心!啊呸!” 阿虬气的七窍生烟,跌足大骂。 一众神官都羞惭的低下了脑袋,满面通红不敢去看阿虬,恨不得地上裂出来一条缝,赶紧钻进去算了。 “狻猊,你平时不是自诩智勇兼备,胆识不凡么?你方才不是嚷嚷着要给父王讨还公道么?!怎么见了陈义山却畏缩不前!欲进反退?!” 嘲风中看不中用,蒲牢就是个废物,霸下平素里不以勇猛见长,所以阿虬扭头只骂狻猊。 狻猊脸色涨红,嗫嚅着,倒也无话可说。 他刚才确实冲动了一下,想要动手,但是霸下一扯他,他又醒悟了过来——该让陈义山与阿虬火拼的,自己拼什么命,助什么拳? 但逢敌不敢动手,确实也有伤他的风评,有辱他的尊严,是以无法反驳阿虬的叱责。 霸下却替他辩解道:“大哥,陈义山能以身抗雷劫,能轻而易举杀死鲸神丞官,仙法之高,神目莫测,你让我们几个不成器的龙子去拦他,怕不是要借他的手除掉我们吧?” “就是!”嘲风立刻接茬说道:“我们是龙子,又不是你的打手!你自己有本事,有神通,怎么不见你上啊!少那父王做挡箭牌,我也可以背着!” “你,你们——” 阿虬气的一时语塞。 “好啦!” 龙婆伸手一指吕方、南岳神君和东岳神君,道:“都别吵了,走了个正主怕什么,帮凶们还在呢。先拿这三个家伙开刀,再去找陈义山也不迟!他是个有名有姓、有门有派、有家有亲的大仙,常言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担心寻不到他么?” 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确实是都没有跑。 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被陈义山的举动给弄懵了。 运气不济,出门遇到对头,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动手打啊! 生死凭道行,胜负依修为,结果你陈义山居然发一声喊,脚底抹油,溜了?! 玩呢?! 想想他们三个都是什么身份,一个独霸天南,一个东方称雄,一个是三岛大仙,哪有临敌之际抱头鼠窜学乌龟缩头的? 实在是丢不起那个脸啊! 而且他们也不相信陈义山是这种人,初时还以为陈义山喊那一声是别有深意,大概是随机应变、诈唬对头之类的计谋,可谁成想,陈义山是真真切切的逃遁了! 头也不回,脸也不扭,跑的无影无踪! 如此就尴尬了,也让他们觉得茫然了。 是看花眼了么? 还是,错过了什么特别的示意? …… 直到龙婆提及他们三个的时候,他们还都是满脸不可思议的呆滞神情。 水族众神官太过于不齿自己对上陈义山时的表现,眼下急于证明自己不是酒囊饭袋,不是废物点心,于是都咆哮着朝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冲了上去。 三个大能缓过神来,也立时动手应敌! 那海豚神官朝着吕方扑来,吕方虽然没带仙藤,却也不惧龙宫中的一个神官,把左臂一甩,早有狂风卷地而起,正是大仙法“袖里乾坤”! “唰!” 一声响,那海豚神官被青袖裹住,抖一抖,摔在了地上,直接就现了原形! 海龟神官冲着南岳神君奔去,却被南岳神君兜头一鞭子抽的满地翻滚,变成了个缩头老龟。 那石斑神官更惨,刚跳起来,骂了一声,就被东岳神君祭起枣木神令,“砰”的拍在脑门子上,直打的火光四溅,落下遍地鱼鳞,当场就不能动弹了。 吕方一击得手,还要赶尽杀绝,却被东岳神君扯住衣袖,使了个眼色,阻了一阻。 南岳神君喝道:“都别动!我们有话要说!” 水族这边见三大神官在一个照面之间全部惨败,无不骇然,也确实都不敢动了。 阿虬投鼠忌器,老龙王在他背上,他也不敢造次,只咬牙切齿的嘶声说道:“不知道东海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们了,让你们这样报复!” 东岳神君道:“阿虬,我等为龙肝丹而来,你父王明明有却不肯给,还扯谎说没有。没奈何,我等只能硬抢!现如今,龙肝丹已经到手,我们的礼物你龙宫也收了,两不相欠,就此散了吧!” 阿虬脸色瞬间煞白:“你,你们已经抢走了龙肝丹?!” 东岳神君道:“三枚,全都拿到手了。” 阿虬怒吼道:“你们欺我东海太甚!” 龙婆也慌张起来,叫嚷道:“可千万别让他们跑喽!” “叫什么叫?打得过再叫,打不过就憋住!” 南岳神君冷笑道:“六道之中,强者为尊!行善作恶,各凭喜好!我们有本事抢丹,你们却没有本事留下我等,吃亏了也忍着吧!瞧着同界为神的情面上,我们也不把事情做绝,但你们要是不知好歹,再敢纠缠下去,我等必大开杀戒!冤有头债有主,以后想讨个说法的话,就来南岳寻我!我神崖独留一门,候你东海大驾!” 东岳神君拱了拱手:“扇子崖上,岱宗神域,也候君来!” 吕方瞥了他们两眼,“哼”了一声,十分不满的说道:“麻烦!原本都说定了,把东海这帮腥货们赶尽杀绝,以免去我等后顾之忧……临了你们又变卦!真是岂有此理!” 东岳神君道:“吕仙,毕竟同道,且留一线吧。” 吕方道:“罢了,你们都是神,唯有老夫是仙。道不同不相为谋,随你们滥充好人吧!反正我蓬莱丘壶山也不怕什么龙王龙婆、龙子龙孙们来捣乱。他们是四海兄弟,我们还有三岛之朋,十洲之友,二十四洞同道呢!” 第449章 缚龙术 阿虬实在难咽心中的怒气,思量着把老龙王暂且放下来,交给蟹力士看护,自己拼了,索性跟吕方等三个大能打个你死我活罢了! 不然,叫他们抢了丹,杀了大神官之后,羞辱自家一番又扬长而去,东海以后还怎么在神界立足? 但是他刚刚起了这个念头,就突觉胁下一紧,悚然之余,忽听见他父王传不外耳的神音响起:“放他们走。” 阿虬又惊又喜,原来自己的父王清醒着呢! “走吧!” 他的方寸早已经大乱,得父王提醒,哪里还会有片刻的迟疑?立刻遵从,对吕方等三个大能说道:“你们恃强凌弱,东海不是对手,吃亏便吃亏,认栽就是!” 东岳神君点了点头,不声不响的拂袖而去。 南岳神君自然也跟着离开。 那吕方虽然心有不甘,可是掂量掂量,阿虬是个真龙,手底下还有几十个蟹力士没出手,另有几个鱼精护卫,又有龙婆以及龙子四个在,自己一人倒也独木难支,就也走吧。 眼见他们三人走远,那龙婆便叫嚷道:“阿虬,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三枚龙肝丹全被抢走了啊!你可真是个败家子,崽卖爷田不心疼啊,东海在你手里算是完蛋了!” 阿虬冷笑道:“龙婆若是真的有胆,尽管去阻拦他们,阿虬自认无能,叫你失望了。” 龙婆见激将不成,又哭天抢地、撒泼打滚起来:“大王啊,你快醒醒吧,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人家都欺负到咱们的家门口啦,他却不管不顾啊!还说什么真龙,我呸!一条没有血性的真龙,还算是龙么?是虫!是臭虫!” 霸下心中悻悻,懊恼阿虬不死,嘴里讥讽道:“自今日起,我才知道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好殿下!” 嘲风趁机也说道:“对啊,不如把这储君的位置让给我来做!换做是我,纵然拼死也得跟他们一搏!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虬既然知道老龙王是装晕的,便不想再过多的搭理他们母子五个做戏,扭头吩咐了一声:“蟹力士们留下三个来,把几位受伤的神官扶下去救治休息。其余神官、神将、神差、神吏都到寝殿门口驻守护卫!” “是!” 阿虬背着老龙王迈步入寝殿,龙婆以及霸下、狻猊等五龙也都骂骂咧咧的紧跟着进去。 刚进了寝殿,龙婆便扑向蚌王百纳,见蚌壳已经被割开,先叫了一声:“苦!”再往里面打眼一瞧,就又喊了起来:“真个是全都抢走了啊!一枚都不剩了啊!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儿还没吃够呢!” 阿虬也不吭声,只把老龙王轻轻的放在了榻上。 那老龙王忽然“咳”的一声,喉中隐隐发出了些许痰音,眼珠子也开始转动,眼皮有微微睁开的迹象。 那龙婆立刻就不喊了,一边瞪眼觑看,一边支起耳朵听动静。 “呃本,本王不行了……” 老龙王孱弱不堪的嘟囔了一声。 龙婆赶紧凑到塌前,故作惊喜道:“大王,你醒了?!” 霸下与狻猊对视了一眼,而后大声说道:“父王,陈义山谋害你未遂,已杀了鲸神丞官!而后又伙同吕方、东岳神君、南岳神君闯入寝殿,抢走了三枚龙肝丹!就在方才,他们又打伤三名神官,一番羞辱之后扬长而去,可大哥却不敢阻拦。” 狻猊也纵声喊道:“阿螭与陈义山勾结,对父王不利,还请父王惩处!” “什么?!” 老龙王嘶声喊了一句,猛然挺直身子,似乎是要勉力坐起来,可他也只是挣扎了一下,便又轰然躺落,口中“哇”的一声,呕出大团血来! 阿虬虽然知道自己的父王方才是在装晕,但眼下瞧见他如此状况,也吓得魂飞胆丧,连声劝慰道:“父王莫要激动!莫要激动,一切都由孩儿去料理!” 因为焦急,他声音都带了哭腔。 龙婆却嚷嚷道:“大王,阿虬是败家子,胆小如鼠!不可托付!” “你,你不配做储君……” 老龙王瞪着眼睛,颤抖着手指,勉力戳了戳阿虬,而后又痛苦的呻吟了两声。 那霸下听的心中一喜,连忙凑到塌前,道:“父王所言极是,大哥的性子怯懦胆小,确实不配执掌东海。” “狻,狻猊呢?” 老龙王喃喃嘀咕了一句。 那狻猊听的心头一震,瞬间狂喜,暗暗忖道:“莫不是父王真的到了大限之时,寿命将终,要托付后事了?他厌恶阿虬性弱,喜我勇武,所以要把东海交给我了?” 想到这里,狻猊连滚带爬的冲到塌前,急道:“父王,儿子在呢!你想说什么话,就说吧,儿子都听着呢!” 霸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意味深沉的看向了狻猊。 狻猊也直视于他,毫不避让,心想:“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叫我让着你吗?好歹我也是你哥哥!” “好,很好……” 老龙王轻声说了几个字,目光微闪,瞥了霸下一眼,又瞥了狻猊一眼,突然间把双手探出,分左右猛抓,快如闪电,且裹挟风雷,只一息间的功夫,便同时拘定霸下和狻猊! “父王!” “啊!” 霸下和狻猊同时惊呼惨叫! 阿虬和龙婆都守在近处,赫然看见霸下和狻猊的胸廓后面各有五根匕首一样的利刃穿透而出,直刺的鲜血淋漓,嘀嗒落地,染得榻上塌下四处殷红,触目惊心! 是“缚龙术”神通! 以手化刃,洞穿琵琶骨,任凭你有多大的道行,多高的神通,也都不能施展出来了,虽然不死,却成了废物! “大王快住手啊!”龙婆脸色煞白的叫了起来:“虎毒不食——” “你闭嘴!” 老龙王从榻上一跃而起,翻身落地,恶狠狠的骂道:“再啰嗦,宰了你!” 龙婆吓得胸膛一耸,浑身一颤,叫嚷声戛然而止。 霸下和狻猊则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前胸后背淋淋漓漓全是血迹,嘴里喘着粗气,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目色痛苦且恐惧,呆呆的看着他们的父王,似乎是不认识自己亲爹了一样。 “老子故意装晕,就是想要看看,到底兴风作浪的贼头是谁,原来就是你们两个畜生!” 老龙王指着霸下和狻猊怒骂道:“最小的原来最坏,阴谋阳谋层出不穷,唯恐老子不死!另一个自负有胆有识,干的却全是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混账事,外敌不敢惹,内讧却无所不用其极!都该死!都该杀!都该千刀万剐!” 第450章 发配 变生肘腋之间,且是做父亲的突然对两个儿子下了重手,阿虬怔了片刻,几乎缓不过来神:“父王,你,你没事吧?” “没事!就凭着这几个孽畜,想要气死本王还早着呢!”老龙王冷笑道:“本王若是对他们不装装样子,他们岂能露出自己的兽心来?” 霸下怨毒的看着他,气若游丝道:“父王,儿子自负聪明,可到头来还是被你算计了,果然是龙王,万年海主。” “放屁!你聪明?你那是阴损!你那是下作!呸!” 老龙王啐了霸下一脸唾沫星子,骂道:“老子用得着算计你?你配让老子算计?!别人稍微下个饵,你就上钩了!就凭你这点子微末的道行,上不了台面的心机,也痴心妄想执掌东海?阴沟里都能让你翻了船!” 霸下幽幽说道:“总是你偏心。” 老龙王道:“说我偏心?小畜生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吧,阿虬和阿螭什么时候惹过乱子,又算计过谁,谋害过谁?想要执掌这么一大片的水域,想要统率这么多的水族生灵,没有如天一样的胸怀岂能坐稳王位?!本王不是偏心,是私心太重了!但凡本王早些狠心做个决断,也断不至于让你们搅乱东海,弄得内忧外患蜂拥而至,祸不旋踵!” 霸下闭上了眼睛,不再吭声。 他似乎是说不过老龙王,也似乎是没有了力气。 老龙王喊道:“神蟹大将军!” “在!” 殿外早有个神将应声进来。 他是宫中蟹力士、蟹介士、蟹神将们的三大头领之一,方才站在外头守卫,早听见了殿内的动静,可是不得命令,也不敢擅入,而今趋步入内,冲着老龙王伏拜在地,喜极而泣道:“大王无恙,小的真是,真是高兴极了!” “叫你们担忧了,本王无碍,都是被几个逆子逼的!” 老龙王稍稍叹息了一声,吩咐道:“霸下忤逆犯上,阴谋作乱,已经被本王穿了琵琶骨,从今而后,格去他的龙子身份,逐出龙宫,发配往东海碑林,罚他驮碑!你派手下看管着他,若是他能背诵下来碑上的刻文,便可以允许他歇息上半天时间,而后再换下新的石碑去驮,周而复始,直到他把整个碑林的石刻全都记住了,再带回来见本王!” “是!” 神蟹大将军当即将霸下拖了出去。 自此以后,这霸下就夜以继日的开始驮碑,以至于若干年后,人们口口相传,说龙王有个儿子名叫霸下,生性喜好负重。 再后来,这霸下也有了自己的信民,人们将他的神塑供奉在庙宇、祠堂、陵墓等地方,做为碑座,只因他长得像龟,以至于有人误传“王八驮石碑”,还留下一个传说——抚摸他的神塑会给自己带来福气…… 闲言少叙,回归正题。 却说老龙王发配了霸下之后,又看向狻猊,道:“当爹的要死了,做儿子的却还在用言语激将,而且还想着如何抢位夺位,你若是这个爹,你若是有这样的儿子,该如何应对?” 狻猊默然不语。 老龙王“哼”了一声,道:“你不说便是羞愧难言!阿虬在本王晕厥的时候,处处宽慰,连说话都是带着哭腔的,你们呢,是夹枪带棒,只恨我不死!” 狻猊忽然开口了,说道:“阿虬会演戏,我生来耿直,不会。” 老龙王冷笑道:“那倒是巧了,老子也会演戏,这一出戏不是演的挺好么?阿虬正是像我,所以愈发证明他做储君合适!” 狻猊:“……” “来啊!” 老龙王喝了一声,神蟹大将军又进来了。 “狻猊生性好勇斗狠,躁动如火,本王就罚他去火山口坐镇,不许他动,让他多吸吸那里面的烟,熏陶熏陶他那躁动不安的心!看看到底是火山里的岩浆邪性,还是他心里的火邪性!” “是!” 狻猊也被带了下去。 若干年后,世上也有他的传说:龙王有一子叫做狻猊,喜烟好坐,能压火,又骁勇善战,可辟邪,于是,他的信民们便把他雕刻在了香炉盖子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处不再赘述。 嘲风和蒲牢本来是想跑的,可是一看老龙王气息暴虐的站在那里,神威凛凛,一双龙眸精芒爆射,四处扫掠,顿时都吓瘫了,哪里还有胆子敢跑? 老龙王处理完了霸下和狻猊,就把目光瞥向他们两个来。 嘲风二话不说,立刻五体投地,“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哭泣道:“父王,儿子错了,儿子是畜生,儿子不是东西,该死,该杀,该千刀万剐!呜呜呜” “老二,你过来。”老龙王满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冲他招了招手。 嘲风愣住了,颤巍巍抬起头来,惶遽的打量了他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动。 “你过来啊!”老龙王喝道。 嘲风浑身抽搐,哆嗦着,终于还是朝着老龙王爬了过去。 老龙王居高临下站着,伸出右腿,脚尖勾着嘲风的下巴,让他扬起脸子,与自己对视。 嘲风这这一刻,突然间就理解了,为什么蒲牢会被吓尿。 此时此地,他觉得自己也快要失禁了。 “乖乖儿,老子知道你有贼心但是没有贼胆,你连心机都没有!你跟着他们两个裹乱,到头来,他们把你卖了你也未必知道呢。” 老龙王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老二,挤走了阿虬就能上位了?错啦,你蠢得像头猪,又长了一身软骨头,怎么能做得了龙王呢?” 嘲风腆着脸笑出了一脸哭相:“是是是父王说的是,儿子是蠢猪,儿子一身软骨头。” 老龙王骂道:“你儿子才是蠢猪呢!” 嘲风:“……” “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只配当个饰件。” 老龙王放下了自己的脚,吩咐道:“自今日起,离开龙宫吧,去万里之外的祖龙殿,那里眠息着列祖列宗的尸骸,你就守在殿角,当个吉祥的摆设,替祖宗们望望风吧。” “儿子,领命。”嘲风心中松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又满是苦涩。 没有被穿琵琶骨,也没有被父王杀死,甚至没有派遣兵将监视自己,却被流放到了万里之外的祖龙殿,去盘踞在高处做饰物摆件。 唉…… 罢了,说到底,自己确实又蠢又坏又无胆,就远离这是非之地,争斗漩涡吧,守着祖坟,求祖宗们保佑自己吧。 嘲风冲着老龙王、龙婆再拜而去。 老龙王默然不语,龙婆更不敢吭声,只是双眼噙泪。 自此以后,嘲风便远赴万里之外,守在了祖龙殿。 多年以后,嘲风痛定思痛,终于改了心性,虽在祖龙殿,却也传出了些名声,甚至还诛除了几个兴风作浪的妖孽,以至于后世百姓也有信仰他的,还以他的模样形象雕塑,刻在殿角或者台角上,以示庄严肃穆,吉祥平安…… 第451章 绝不姑息 接下来便是蒲牢了。 老龙王之前最嫌弃这个儿子,可是而今却对他另有看法,连说话都变成了最温和的态度:“蒲牢,你起来吧,在你们一母同胞的四个兄弟中,算来也只有你的心性还算是周正的,没有那么恶毒。” 蒲牢的眼泪都出来了,“哗哗”流淌如同雨落,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感动的,更咽不已,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道:“父王啊,父王” 老龙王发配完三个儿子,其实心中也极其的难受,可是为了东海未来的稳定,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阿虬心性仁慈,时不时的会动些恻隐之心,若是把那几个祸害留在宫中,将来有一天,阿虬上位了,肯定会对他们姑息养奸,酿成大祸的。 所以他必须替阿虬动手。 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以霹雳手段将几个儿子“连窝端”掉,只是因为外患逼迫太甚,他也不得不先安内了。 老龙王感慨万千,他看着四个不成器的龙子中硕果仅存的那位,悠悠问道:“老三,你觉得本王对他们三个的处置还算公允吗?” “公允,父王公允至极!” 蒲牢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了勇气,忽然抬起脑袋,大声说道:“父王,儿子不孝!儿子该死!儿子其实有一件天大的秘密要对你说啊!可惜,儿子一直没有机会,也不敢对你说啊。” 老龙王皱了皱眉头:“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本王?” 蒲牢迟疑了片刻,猛地一咬牙,道:“是老五,老五还有老四他们合谋定下了一个毒计,利用龙肝丹,要让你和陈义山鹬蚌相争,然后他坐山观虎斗,等着你们火拼到两败俱伤时,他再收拾残局,好渔翁得利啊。” 阿虬在旁边听的悚然一惊:“三弟,你在说什么!?” 蒲牢嗫嚅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龙婆极度惊愕和慌张,待要说话时,老龙王已经嗔目朝她瞪视过来,她哪敢言语,只好闭嘴。 “蒲牢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龙王嘶声问道:“霸下和狻猊他们到底定下了什么样的毒计,以至于能让本王跟陈义山火拼呢?” 蒲牢不敢再行隐瞒,当即把霸下、狻猊所密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抖搂了出来,直听的阿虬目瞪口呆,老龙王怒发冲冠,杀气腾腾! 他还是低估了逆子们的恶毒啊! 那龙婆都快吓晕过去了。 叛徒! 自己所生的四个儿子里,居然出了这个大的一个叛徒! 无耻啊! 可恨啊! 那三个都已经被发配走了,你这个孽障还抖搂这些事情干什么!? 这不是把老娘也牵连进去了么!? “你为何不早说?”老龙王喘着粗气,阴测测的盯着蒲牢。 蒲牢哭泣道:“父王也知道,我是东海最胆小的、最没用的龙子。我怕老五,也怕老四,甚至连二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呀。二哥想做储君,老四、老五也都想做,唯独我自己心里清楚,怎么轮都轮不到我的,我更不想谋害父王啊!所以,儿子是不愿意也不敢跟他们掺和在一起的啊。但是他们一直跟着我,守着我,看着我!我是没有机会对父王吐露消息啊。” “你坏了大事!” 老龙王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喝道:“胆小,胆小,除了胆小,你还有什么长处?!连鲸神丞官的叫声都怕,简直是有辱门风!你是龙子,为什么会害怕鲸鱼?!” 蒲牢畏畏缩缩道:“因,因为鲸鱼太,太大了,比,比儿子都大的多,所以儿子害怕。” 老龙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那鲸神丞官死了,你很高兴吧?” 蒲牢咽了口唾沫,讪讪道:“儿子不敢……” 老龙王沉吟了片刻,忽然目光一闪,似笑非笑道:“鲸神丞官有个儿子,体型长得已经跟他父亲差不多大了,本王打算让他进宫,子代父职,继续做我龙宫的第一大神官。老三,你不是害怕鲸鱼大么,本王就派你搬去他的府上住,叫他日夜都陪着你!” 蒲牢大惊失色:“啊?!” 老龙王骂道:“啊什么啊,本王不但让他日夜陪着你,还让他摸你,挠你,抓你,撞你,打你!你怕他一天,就这么折磨你一天!你不是一惊一乍的喜欢叫唤么,就在他那里尽情的叫唤吧,叫破喉咙老子都不会管你的,滚!” 蒲牢哪敢争辩,嚎啕大哭着,狼狈离去。 自此以后,可怜的蒲牢就搬到了鲸神丞官的府邸之中居住。 那小鲸神官也真听龙王的吩咐,日夜都陪着这位奇葩龙子,动不动就摸他,挠他,抓他,撞他…… 把蒲牢吓得是每每尖叫不已,哭嚎不止! 可惜的是,蒲牢的胆子一直都没有变大,倒是声音却练的越来越洪亮,以至于鸣动海外,震颤九霄,格外的悠远清越。 渐渐的,就有故事流传世上,说龙王有个儿子叫做蒲牢,最喜欢叫唤,却十分的害怕鲸鱼,只要鲸鱼一碰他,他就叫…… 后来,人们就把蒲牢的模样雕刻在了钟上,铸造成为钟纽,然后又把敲钟的杵做成是鲸鱼的样子。 据说,如此成双成对的造钟,效果会格外好。 只要一用鲸鱼杵敲钟,那声音就能传动云霄,悠扬高远! …… 四个龙子打发完,便轮到了龙婆。 对于龙婆,老龙王是半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吩咐道:“阿虬,你亲自动手,去穿了龙婆的琵琶骨!而后命蟹力士将她锁进冷宫,从此禁足!不经本王的允许,谁也不许探视她,更不许她出来!” “大王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还给你生了四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饶了我吧!”龙婆惨叫一声,哭倒于地。 “你联合你那四个儿子,今天差点要了本王的命,还有脸提夫妻恩情?!”老龙王狞笑道:“从前,本王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倒真以为本王是泥捏的土性子了。方才你不是说了么,没有血性的真龙还叫龙么?当然不叫,是虫,是臭虫!” “大王啊,我知道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你,你饶了我这回——” “滚!” 阿虬看的有些不忍,道:“父王,四个弟弟都被发落了出去,龙婆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她既然认错,不如就给个改过的机会?” “妇人之仁!”老龙王冷冷说道:“似你这样姑息他们,做得了东海之主么!快点动手,而后去找陈义山他们算账,不然,你姐姐可凶多吉少!” 阿虬听的心中一凛,是啊,这里一忙活,倒是把姐姐给忘却了。 她去找陈义山算账,还不知道遇上了没有…… 第452章 不讲义气 吕方憋了一肚子气,追上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忍不住发火道:“来之前,咱们三个便说好了要覆灭东海一族,不留后患。结果事到临头你们又变卦,如玩闹一般!叫老夫全然落了恶名,你们倒是今夜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假仁义!” 东岳神君阴沉着脸,只顾走路,也不理会吕方。 南岳神君嬉皮笑脸道:“好了吕仙,生什么气呢?我们来东海主要是为了抢丹,并不是憋着要灭龙族的嘛,龙肝丹既然已经到手,又何必对人家赶尽杀绝呢。你也看见了,老龙王被阿虬背着,人事不省,显然是受了重伤,留下一群孤儿寡母的,你好意思动手?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就算是大获全胜,也不光彩啊。” 吕方恨恨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夫就住在蓬莱丘,岛屹东海,与老龙是邻居!他日后举族前来报复,老夫是首当其冲的!至于你们两位,一个在泰岳,一个在衡岳,相隔万里之遥,反而都置身事外了,当然会说便宜话。你们这是不讲义气,是卖友!” “我们不讲义气?我们卖友?!” 东岳神君似乎是心怀怨愤,忍了许久,而今听着吕方大放厥词,终于按捺不住,发起火来:“说到最不讲义气的,不应该是你那位好兄弟陈义山么?!说到卖友的,更该是他!” 吕方顿时愣住:“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顾名思义,表面意思!” 东岳神君冷笑连连,道:“我们抢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那位好兄弟么!他倒好,说是在外面望风,望着望着便不知所踪!莫名其妙回来后,又把三枚龙肝丹一古脑全装进了自己怀里,半个谢字也不说,全当是我们该份的!出来之后,遇到水族众神,他做的更妙,第一个脚底抹油,丢下我们三个跑了!” 吕方听的羞愧难当,脸上火辣辣的腾起一片通红,嗫嚅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南岳神君皱眉嘀咕道:“说来也怪,也不知道陈仙长今夜是怎么了,所作所为与平时大相径庭啊。” 东岳神君是越说越生气,揶揄道:“南弟,你之前说这个陈义山是如何如何的仗义,又是如何如何的了得,什么嫉恶如仇,知恩图报,气度恢弘……愚兄可是全都信了!再加上中岳老大哥的来信,更把他夸的天花乱坠一样!我还真把他当成了个厉害角色,引以为知己了!若非如此,我泰岳与东海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何必又是送礼,又是亲身赴宴的,来帮他趟这浑水呢?!” 南岳神君语塞道:“这,这——” “这什么啊?这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呸!” 东岳神君突然张嘴啐了一口,讥讽道:“我早就说过的,仙界中人自私自利,虚伪的多,真性情的少!不遇到大事还行,一到危急关头就露底,绝不可深交!今番经历,真是叫我吃一堑长一智了。恶心!” 吕方怒道:“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么?!再说了,我贤弟也绝不是那样的人!” 东岳神君哂笑道:“不是那样又是哪样?他的所作所为,我等三人亲眼所见!假装仁义,实则狠毒!假装仗义,实则无信!一切历历在目,言犹在耳,你居然还要替他狡辩?” 吕方支吾道:“他,他定然是有什么深刻的谋划,当时不便细说,不得已才如此!既然交了朋友,相互间称兄道弟,就该信他,而不是在背后议短论长!” “罢了罢了,你们称兄道弟去吧,本神君可高攀不起啦。” 东岳神君摆了摆手,满脸不屑道:“龙肝丹已经被他拿到手,此处也用不上我了,就此别过,但愿日后永不再见!” “你不能走!”吕方是个急脾气,焦躁起来,挺身拦住东岳神君,道:“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当面说个清楚!” 东岳神君嘿然道:“怎么,吕仙还准备对本神君出手么?” 吕方道:“老夫早拿你当朋友了,对你出什么手?但是你也不能在污了我兄弟的清白之后就一走了之!” “哎哎哎!”南岳神君连忙居中劝解道:“我说两位,干什么呢?大功告成了,却要内讧?” 吕方道:“南君你说,我贤弟是这样的人么?!” 南岳神君迟疑道:“他今夜的所作所为,委实有些难说。” 吕方急道:“那就问啊!找他去问个清楚!” 东岳神君道:“不去!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可问的?没意思!” 三位大能正各自不忿,纠缠不清的吵闹,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连海底地面都颤动起来! “什么动静?!” 三位大能不吵了,各自骇然相顾。 “陈义山,今夜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远处隐隐传来白龙的怒吼。 继而是一阵义愤填膺的呼喝: “杀了他!” “杀了他!” “……” 也不知道是有多少神将、神兵在齐声呐喊。 南岳神君惊道:“不好,是偏殿厢房宿处那边的动静,打起来了!” 吕仙骂道:“一定是龙族那些孽畜反悔,率领部众前来找咱们寻仇了!老夫就说不该对他们手下留情的!” 南岳神君跌足说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揪着这一点唠叨个不停?那个白龙可不是好对付的,又带着水族的虾兵蟹将去围堵陈仙长,大大的不妙。咱们三个都不在,陈仙长落了单,未必能讨了好!” 东岳神君冷笑道:“你倒是好心,却忘了人家陈仙长腿脚利索,跑得最快,纵然是寡不敌众,也决计是不会吃亏的。” “呵!老夫原以为自己心眼已经够小了,却没想到东君更爱记仇!”吕方揶揄了一句,突然一拍脑门,失色道:“糟糕!不跟你们说了,竹熊精那憨货还在老夫的屋里捆着呢!” 他已顾不得跟两神君掰扯,急匆匆飞身往回赶去。 南岳神君也赶紧跟了上去,但是奔出两步之后却又发觉东岳神君还站在原地不动,便懊恼的折身回来,急道:“我的哥哥哎,此事你已经掺和了进来,以后绝无可能置身事外!走啊,快去看看吧,陈义山要是有失,咱们来东海可算是白忙活了一场,也白跟龙族结仇了!” 东岳神君叹息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挪动了步子,道:“真是彻底被你们给拖下水了!” 第453章 先下手为强 却说阿螭、鲨神大将、白龙领着海狮、海象、海马、海狗、琵琶虾等神将,还带着一队蟹介士,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的去寻陈义山。 他们一古脑涌入偏殿之后,便逐门逐户的去查各处厢房,但见东岳神君、南岳神君的宿屋都是空着的,鲨神大将便觉不妙,阴沉着脸骂道:“让这群混账东西给跑了!” 阿螭始终紧绷着一张俏脸沉吟不语,心中百般滋味涌动,既有苦涩,也有怨愤,更有茫然,耳听着鲨神大将说他们跑了,竟又觉得一阵轻松。 她虽自告奋勇,要来找陈义山问个清楚,可是等她到了此间之后,却忽然失去了面对陈义山的底气。 心里只剩下难受,想哭…… 结果,蟹介士们踹开吕方的屋门之后,却嚷嚷了起来:“这宿屋里有人!” 众神纷纷涌入屋内,定睛看去,却见床上坐着偌大一条汉子,被条青藤捆的跟个肉粽一样,蔫头耷脑,一脸倒霉相,嘴里正骂骂咧咧嘟囔个不停。 众神都愣住了。 白龙便喝道:“你这厮是谁?!” 鲨神大将却认了出来,道:“他是陈义山的坐骑。” 正是被吕方捆了的竹熊精。 这憨货也被突然涌进来的众神唬的一怔,心道:“这么多人来救咱老莫?哎,不对!咱老莫哪有这么好的人缘,准定是东窗事发了。” 鲨神大将努了努嘴,那海狮神将便走上前去,把竹熊精从水囊床上提溜下来,问道:“你如何这副模样?” 竹熊精“哼”道:“被吕方那厮给暗算了!” 鲨神大将狐疑道:“吕方不是陈义山的朋友么?你们不是一伙的么?他为什么要捆住你?他暗算你之后去哪里了?” 竹熊精一听他问出这些话来,便暗暗庆幸起来——感情那事儿还没发呢!这群腥货什么都不知道呢! 于是他便叫嚷起来:“劳驾诸位咧,快帮个忙!把咱松开,咱有要紧的事情去见主人!” 白龙喝道:“憨货,老实交代,你那主人陈义山现在何处?!” 竹熊精一愣,继而大怒,还嘴骂道:“该死的泥鳅,骂谁是憨货?!就凭你也配提名道姓的喊咱家主人?也不怕折了你的饵料!” 白龙大怒,上前亮出龙爪来,面目狰狞道:“不说,就抓碎了你的脑袋!” “吓唬你竹熊爷爷呢?!” 这憨货冷笑道:“遭瘟的咸水长虫,老子惹你了么?主人得罪你了么?早上还救过你一遭,而今又翻脸不认人,属狗的啊!狻猊是这臭德性,你也是,可见龙子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敢抓碎老子的脑袋,主人就敢刮了你的鳞!剥了你的皮!撅了你的犄角,挖了你的脏器!” 白龙气的七窍生烟,怪叫一声,就要下手,那阿螭早在旁边防备着,立时伸手攥住了白龙的腕子,道:“且慢。” 白龙惊道:“堂姐,怎的?这憨货无礼至极,杀了了账,你却因何拦阻?” 阿螭道:“他方才说有要紧的事情去禀,你如何不问清楚便灭口?” 白龙冷哼道:“这等憨货,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阿螭目视竹熊精,道:“你且说说,要找你家主人通禀什么事情?” 竹熊精心想:“这龙公主还算是个好人。”嘴上便道:“见了主人自然会说。” 鲨神大将喝道:“公主让你说,你便现在就说!” 竹熊精啐了一口,道:“老子就不说,你能怎么着?老子跟你们说不着!问也是白问!要禀也是禀告主人!但老子可以好心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再耽误些时间,这龙宫都得被人拆零散喽!” 白龙又恼了,焦躁的说道:“堂姐,你跟这出言不逊的憨货纠缠什么?陈义山身边没有一个好东西,只管宰了便是!” 阿螭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白龙,你急什么?他是陈仙长的坐骑,而今却仍逗留在此处,那便说明陈仙长也还没走。留下他,也能做个筹码。” 鲨神大将颔首道:“公主说的不错,坐骑仍在,他的主人大半也没走,且留下这厮的性命,临敌之际,也好要挟那陈义山!” 白龙见他们统一了口径,倒显得自己是个外人,心中不悦,冷笑道:“堂姐,都事到如今了,你还一口一个陈仙长的叫?” 阿螭冷冷说道:“陈仙长就是陈仙长,纵然等会儿说不清楚,要生死相拼,他仍旧是陈仙长!就像你白龙,若是做错了事情,难道就不叫白龙了吗?” 白龙登时愣住。 阿螭转身便往外走去,并不忘吩咐道:“鲨神大将,带上陈仙长的坐骑,不许任何人伤他害他!” “是!” 那鲨神大将立刻下令:“把这竹熊精带走,谁也不许动他!” 早有蟹介士抬了竹熊精,架着往外走去。 白龙自觉无趣,也不再理会竹熊精。 沿途,这竹熊精的嘴便没有一刻是安分的,骂骂咧咧道:“一群笨蛋,不听咱良言相劝,迟早得被人连窝端了!鱼精捉去煲汤,蟹精逮走熬粥,龙筋抽了当腰带,鲨鱼剥皮做垫背……” 白龙听了多时,实在是气不过,上来抽了这憨货一耳刮子,威胁说再是敢骂一句便用蒸银腐雾弄死他! 鲨神大将暗暗乜斜,留神防备着白龙动手。 结果那憨货倒是怂了,他暗暗忖道:“士可杀而不可日,弄死老子也没什么,就是那白痰实在恶心,算了,暂且不跟这遭瘟的长虫一般见识。”这才住了嘴。 鲨神大将也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清净了。 阿螭走的最快,当先来到陈义山的宿屋门口,她见那屋门紧闭,登时有些发呆。 陈仙长真的没有走吗? 做出了那种事情,竟是连躲都不躲的吗? 她想叩门,可是却突然发觉,自己居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久前的经历瞬间又涌现在眼前—— 金电黑云之下,月华星海之间,麻衣胜雪,长身如玉,为自己顶雷的他,带给自己无限安然宁和的他,若是真的在屋子里面,若是真的开了门,若是真的走了出来,站在自己跟前,自己该问他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骂他? 还是打他? 或是,杀他? 只是想想,心中就一片黯淡啊…… “主人小心!海货们来寻你的晦气了!” 正在阿螭五味杂陈、手足无措的时候,竹熊精突然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憨货,大半夜的不睡觉,说什么胡话,捣什么鬼呢?” 宿屋之中传出了陈义山的回应。 阿螭浑身一颤,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在屋里! “没跑就对了!”那白龙面现喜色,啸叫一声,纵身掠上前来,捏着诀,合着掌,暗运神通! “死白龙偷袭主人啦!”竹熊精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喝!”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白龙发声喊,双掌骤分,一条水龙咆哮着,从他臂环之间蹿了出来,迎风变大,瞬间便又数十丈长短! “疾!” 那水龙合身缠绕宿屋,猛然勒紧。 “轰!” 但听得一声巨响,整间屋子立时崩塌碎裂,化作一地齑粉! 整个海底都隐隐震颤起来。 “哈哈哈哈哈”那白龙仰天大笑:“陈义山,死矣!” 第454章 水龙爆 白龙所施展的正是真龙特有的大神通——水龙爆! 昔日,洛水之上,洛神娘娘也曾施展过这一神通。 只是洛神娘娘对彼时的陈义山手下留情了,只是隔空驾驭着水龙追逐吞噬陈义山,并未缠爆。 实际上,糅合了庞大香火愿力的水龙,只有在缩身爆裂的时候,才可算是最具威力的杀招! 相较于近身攻击且目标精微的“蒸银腐雾”来说,“水龙爆”更适合远攻,而且杀伤范围极大,效力惊人! 即便是远在龙宫内苑的吕方、东岳神君、南岳神君,也都听到了这一声巨响,甚至感受到了海底的微微颤动! 至于从寝殿中刚刚出来的老龙王、阿虬父子俩,也不例外的感受到了这厢的动静。 “水龙爆啊,不是白龙就是阿螭。”老龙王神色凝重道:“施展出这样的杀招,可见情势危急,事态严重,快走!” …… 此时,偏殿厢房廊道之中,一片狼藉。 竹熊精呆如木鸡,状若痴傻。 主,主人呢?! 满地碎屑,整间宿屋被瞬间夷为平地,却哪里还有陈义山的身影?! 阿螭也惊呆了。 陈仙长他,死,死了?! 鲨神大将则是愕然的看向白龙,质问道:“西海殿下,你,你怎么连陈义山的面都不照,也没询问,就下了杀手?” “跟那恶仙有什么面好照的?这叫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白龙弹了弹衣冠,得意洋洋的说道:“麻衣派的掌教仙师,头顶雷劫还算是一把好手,但真正修为,也不过如此嘛。” 说话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却是百花仙子、蓝羽和兰生匆匆赶至。 他们也都被惊醒了。 “刚才是什么响动?”百花仙子茫然四顾。 蓝羽却一眼看见被蟹介士架着的竹熊精,吃惊的问道:“憨货,你干什么坏事被他们抓住了?” 兰生却盯着那片废墟,颤声说道:“你们快看,掌教仙师的宿屋,不见了……” 百花仙子和蓝羽悚然动容:“什么?!” 定睛看去,果然不见了! “遭瘟的犄角长虫,该死的带甲泥鳅,老子要弄死你!!” 竹熊精红了眼,嘶声叫骂,拼命的挣扎起来,可惜被仙藤所困,虽张牙舞爪的撕扯,却也无法脱身。 “宗主,蓝羽,兰生,主人被这死白龙给害死了!” 竹熊精哭丧着脸,更咽道:“你们快弄死这烂泥鳅啊!” 百花仙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蓝羽更是吓得几乎晕厥过去,兰生嘴都瓢了:“不,不可能!” “呵呵”白龙狞笑道:“正好,你们都是陈义山的弟子,就此一网打尽吧!” 百花仙子怨毒的瞪了白龙一眼,低声呼唤着:“蓝羽,振作一点,给掌教仙师报仇!” “白龙,我说过要问陈仙长话的,你为什么要抢着动手?”阿螭紧咬红唇,一双粉拳攥的发白,目中寒芒闪烁,死盯着白龙! 她恨极了这个堂弟! 陈仙长纵然该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啊! 谁都不能对他动手! 包括白龙! “死都死了,堂姐还说这样的话,不也晚了么,小弟也是急着报仇嘛。”白龙嘻嘻哈哈的敷衍着,心中暗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包庇那厮!真龙岂能对仙人动情?别说他杀了鲸神丞官,意图谋害伯父,就是没有这些事情,我也不许你乱了同族血脉!” 阿螭在万念俱灰之下,几乎是不想活了。 对于这个可恶的堂弟,她已生出了杀机! 她正待上前,却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白龙,麻衣与西海无仇,陈某与你也无隙,却是为何对我下此毒手啊?” 阿螭闻声如遭电击,娇躯一颤,惊回首,但见那人从珠光摇曳处徐徐走来,眉目若画,玉面若涂,不是陈义山又是谁? 白龙一愣,脸上顿时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这陈义山怎么可能躲过自己方才全力施展的“水龙爆”神通? 他刚才明明是在屋里的啊,怎么又从外面,从众神的身后走了过来?! 白龙哪里知道,陈义山是在得了竹熊精提醒之后,当机立断,毫不迟疑的施展了土遁神通,以地行术从海底泥土中逃脱,而后才现身出来的。那水龙爆,空自威力极大,却只是毁了一间宿屋罢了…… 百花仙子和蓝羽喜极而泣,拥到陈义山身后,扯袖子抱胳膊,又笑又骂道:“死竹熊,就知道他是胡扯八道!好端端的,却诅咒掌教仙师,吓死我们了!” 兰生也悄悄的擦了擦眼睛,不动声色的朝着白龙靠近。 陈义山却冲他微微摇了摇头,道:“兰生,到我身后站着,别动了。” 兰生一愣,随即便听话的退回了原处。 他心思伶俐,只一个眼神就理会了掌教仙师的意思——酒气虽然厉害,可若是被白龙察觉,一口蒸银腐雾吐在身上,便会立刻毙命的! 掌教仙师是不许他冒险啊。 “哈!” 竹熊精愣了半天,使劲儿挤挤眼睛,瞧着陈义山在珠光照耀下还有影子,便知道是人而不是幽魂。 主人没死! 这憨货反应过来,顿时狂喜,大笑了起来:“咱就知道主人不会死的嘛!嘿嘿嘿犄角长虫他懵了,刚才狗咬尿泡空欢喜了一场,哈哈哈还说什么先下手为强,老厉害了,我呸!偷袭都不成事的笨蛋!” 陈义山瞥了竹熊精一眼,但见这憨货身上捆着仙藤,正是吕仙的宝贝,不由得心中纳罕,暗暗忖道:“吕大哥怎么捆了老莫又不见踪影?” “你又是怎么回事?”陈义山问道:“吕仙呢?” 竹熊精眨巴眨巴眼睛:“呃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等主人收拾了这些海货之后,咱再跟你细说。” 陈义山便不再问。 他暗运灵气,施个摄空术,但听“唰”的一声响,竹熊精已然从蟹介士手上脱身,飞落到了陈义山的身边! “哎哟!” 蟹介士们纷纷惊呼,愕然不已。 说好的要挟陈义山的筹码,居然堂而皇之的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家给弄走了?! 鲨神大将也觉一阵羞惭。 却见陈义山伸出一根指头来,在那仙藤上轻轻弹了弹,道:“松了吧,可别缚坏我的坐骑啊。” 那仙藤是有灵性的,之前在京师皇宫中被陈义山收服过,因此很是畏惧陈义山,听他吩咐,哪敢违抗,立时就脱落了下来,很乖巧的躲去了后头。 竹熊精松动着筋骨,振臂大呼道:“痛快啊!” 白龙眼睁睁看着陈义山在他跟前施展手段,救走竹熊精,解开仙藤,轻描淡写,视众神如若不存在一样,再加上竹熊精刚才的无情揶揄嘲风,使得他先前的一番神操作彻底成了笑柄,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龙气恼到了极点,咬咬牙,厉声喝道:“陈义山,今夜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第455章 不白之冤 说时迟,那时快—— 白龙骂了陈义山一句之后,喉中紧接着便发出了“咕”的一声怪响! 陈义山立刻警觉起来,他睁着一双如炬慧眼,凝眸而视,心中暗忖道:“是那一招么?” “啊呸呸呸呸呸!” 白龙张开嘴,连声喷吐,霎时间便有几团“白痰”似的东西破空飞射,分上、中、下三路,裹挟着风声,朝陈义山袭去! 又快又准,且隐隐间已有银色的雾气接连,杀气漫溢! 陈义山心中一凛,果然是蒸银腐雾! 此时此刻,陈义山若是纵身往后疾掠,凭借着奔雷身法自然能躲得开来。 若是他施展土遁神通缩入地下,更是能完全避过。 可是妖仙一宗弟子都在他的背后站着呢,他要是只顾自己躲开了,那便是坑了弟子们。 那些个“白痰”不论落到谁的身上,怕是都难活命! 所以,陈义山在瞬息之间当机立断—— 他凝立身形不动,暗引先天神力,“唰”的放出一大片光彩来,如虹如火,凝实似屏,把他自身连同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竹熊精,全都遮掩在内,挡了个结结实实! 说来繁琐,其实也就是一息之间的决断。 五团“白痰”就此撞在了那“屏障”上! 但听“嗤”的一声响,五团“白痰”全都如烟一样,消散了。 “这——” 那白龙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鲨神大将也悚然动容! 其余神将。蟹介士们更是瞠目结舌! 怎么连这样的大神通也伤不了他?! 要知道,在清晨时分,白龙只用一口“老痰”就诛灭了一个魔类啊。 如今,他以五倍之力对付陈义山,居然落了个灰飞烟灭的结果? 匪夷所思! 还有,这恶仙浑身上下绽放的那片如虹似火凝实若屏障的彩色光芒,又是什么东西? 是神光么? 不可能! 仙道中人怎么可能修炼出神光护体的本事来? 这是神道的独有法术啊! 仙道中人最多不过是能凝聚出雾状或者云状的仙气来护体罢了。 更何况,护体神光从来都是霞状的,虚幻的,哪曾有过虹状的,凝实的? 奇哉怪也,这恶仙的鬼把戏实在是太多了,东海从未遇过的真正劲敌啊! …… 白龙、鲨神大将和一众水族神祇被陈义山的手段所慑,无不胡思乱想,大惊小怪,唯独阿螭却如释重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自打陈义山露面以后,她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以至于白龙在突然间再施大神通,弄出蒸银腐雾,阿螭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方才,她刚缓过神,正为陈义山担忧的时候,这场倏始倏终的战斗便已经落幕了。 陈义山再次以深不可测的广大法力,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西海未来之主的杀招! 他,真是太强了。 阿螭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 但见陈义山拂袖一挥,收了先天神力,散去虹状神光,幽幽问道:“白龙殿下,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先是水龙爆,又来蒸银腐雾,竟这样恨陈某不死么?” “就是恨你不死!” 白龙稍稍往后退却,心中对陈义山忌惮至极,嘴上却不肯服输,扭头喝道:“你们告诉这恶仙,我等水族神将聚众而来,所为何事?!” 水族众神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异口同声的呼喝了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 白龙轻吐了一口气,精神微有抖擞。 方才,面对陈义山的质问,他其实已经胆怯了。 不然他不会后退的,也不会借由水族众神的喊杀声来为自己提气。 接连两个大神通,无一成功啊,被对方摧枯拉朽般弄得一败涂地,颜面尽丧,白龙已彻底失去了跟陈义山单挑的信心,他心中暗暗忖道:“为今之计,只能是群殴!” …… 陈义山看着水族众神义愤填膺的样子,突然间“噗嗤”一声乐了:“诸位,你们就算是想要我死,也得让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白龙喝道:“你明知故问!”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你一上来便接连施展杀招,却始终不说缘由,我怎么会知道?” 白龙骂道:“你穷凶极恶,罪该万死!死到临头,又装什么糊涂?” 陈义山一忍再忍,强捺怒气,道:“白龙殿下,你实在是把陈某给弄糊涂了。海月道之外,我抵抗天罚雷劫,闹的筋疲力尽,于是与诸位辞别,早早归来偏殿休整,始终都没有再出宿屋半步。直到方才,我听见我那坐骑的喊叫提醒,才抽身出来,而你已经下了杀手!所以,陈某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得罪了你!” 白龙冷笑道:“你得罪的可不单单是我,而是整个东海,甚至是四海的所有龙族!怎么,眼下见我们人多势众,同仇敌忾,你便怕了么?之前作恶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呢?迟了!任凭你口若悬河,巧舌如簧,也难逃一死!” 陈义山听的是一头雾水,大皱眉头,心中暗暗思量道:“这白龙莫不是被雷劫劈坏了脑袋,不然怎么会这样不讲道理?我怎么就得罪了整个东海,甚至是四海的所有龙族?哦难道是,他恨我抗住雷劫,抢了他的风头?” 想到这里,陈义山拱手说道:“白龙殿下,今夜的事情可能是个误会,彼时你并不在海月道附近,所以我才不自量力顶了上去。但我始终都是担心阿螭公主的安危,别无他意啊。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陈某在此赔罪了。我们以和为贵,结个善缘可好?” “都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白龙听的莫名其妙,喝道:“你也休要啰嗦了,咱们之间不讲道理,只论生死!” 竹熊精忍不住骂道:“就你个臭长虫烂泥鳅最啰嗦!你要跟主人不死不休,要把主人碎尸万段,要跟主人只论生死是吧,好哇,别他娘的光动嘴哔哔啊,上啊!打啊!难不成你就会吐水吐痰么?” 白龙老脸一红,十分的羞臊,心里想道:“这憨货看人还挺准,居然被他给说中了!连失两战,搓动了锐气,又不知道他的底细,老子怎么肯与他单打独斗?堂姐也不帮忙,那鲨神大将也干看着没动静,大家伙一起上,围殴陈义山不好吗?” 第456章 翻云覆雨手 阿螭现如今心乱如麻,面对着陈义山,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发号施令叫水族众神围殴,甚至亲自动手杀伐? 至于鲨神大将,他比白龙更怯陈义山! 陈义山前前后后所显露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惊人了,早令这位龙宫中的首席大神将胆寒! 自清晨开始,陈义山辣手降魔,到了夜里又只身顶雷,方才神出鬼没,隔空救人……蒸银腐雾,全然无用,就连“水龙爆”那样厉害的神通,在白龙亲自出手偷袭的情况下,都没有伤及他的分毫! 这道行,这法力,实在是恐怖至极啊! 怪不得鲸神丞官不堪一击,那样惨烈的死在他的手上。 鲨神大将自知神通不比鲸神丞官强,如何肯冒死动手? 他偷眼觑看着阿螭,心想:“公主不动,我就不动。” 但他想的倒好,白龙却不开眼,忽然越俎代庖,点了他的将:“鲨神大将,把这恶仙围起来,咱们大家伙一起动手!” 百花仙子忍不住喝道:“西海那厮,你嘴巴里面放干净点!一口一个恶仙的叫,我家掌教仙师究竟做什么恶了,你倒是说出来啊!” 蓝羽也气愤多时了,怒道:“你们兴师动众的来害我家掌教仙师,却又不说出个道理来,平白无故的欺负人么?!” “不错!”兰生也怨愤的说道:“若不是掌教仙师法力广大,已被你们莫名其妙害死了。今番别说你们不善罢甘休了,便是我等,也不会善罢甘休!” 陈义山摆了摆手,示意众弟子不必多言,他自扫量那鲨神大将,问道:“白龙殿下讳莫如深,陈某便只好请教大神将了,到底为何如此待我?” 鲨神大将见陈义山看他,目光亮的惊人,不由得心中慌忙,手里的断牙刀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握紧了,往后退却,同时一挥手,颤声喝道:“上!” 在他身后,海狮、海象、海马、海狗、琵琶虾等一干神将,以及大队蟹介士哄然散开,呈扇形将陈义山等围在了当中。 至此,鲨神大将才稍稍松了口气。 太吓人——不,太吓鱼了! 陈义山再好的脾气也消磨殆尽,愠声喝道:“问你也不说,问他也不说,只管打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水族生灵脑子里长的都是一根筋吗?!” “陈仙长,我来说吧。” 久未开口的阿螭,突然发声了。 那声音,是微微发颤的。 陈义山扭头看向她,但见她俏脸惨白,目中泫然含泪,既有幽怨,又有嗔怪,更有不舍和不解……这样复杂的神色,陈义山见所未见,不由得呆住。 阿螭虽然一直都在场,但她却始终都站在远处,中间隔着白龙、鲨神大将和其余水族神祇,不吭声,也未动过手,陈义山便也没有质问过她。 而今见她如此模样,缓缓走到自己的跟前,陈义山便忍不住问道:“阿螭公主,你的神色有些不对,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 在陈义山关切的目光注视下,温和的询问声中,阿螭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好哇,以众欺寡,要围殴我兄弟么?!” 就在阿螭艰难吐口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咆哮,继而便有一道青影闪电般从天而降—— 却是蓬莱真仙吕方到了! 半空中,他如枭鸟扑落,喝一声:“翻云覆雨手!” 双掌一正一反,充斥着阴虚阳实之仙气,裹挟着风雷之音,轰然朝着阿螭的脑袋击落! 太快了! 而且还是出其不意! 白龙、鲨神大将以及水族众神的注意力都在陈义山身上,任谁都没有想到,会有另外一个大仙骤然出现,并对阿螭突施杀手! 等他们惊呼起来时,已经晚了! 连阿螭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她直觉自己被一股磅礴无匹的凶悍仙气笼罩在内,巨大的威压使得她连头都抬不起来,更遑论脱身?! 眼见吕方的双手就要按落在她的天灵盖上,忽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飞出,突兀的横亘在阿螭脑袋上方,正迎着吕方的杀招! 那是个破碗? 不,那是陈义山祭出了乌月钵! 与此同时,陈义山急施摄空术,“呼”的一声,凌空将阿螭扯进自己怀中,而后又轻轻抱起,放在身侧。 “噗” 一声尴尬的轻响,吕方感觉自己的双手按进了一滩烂泥里,毫不受力,而且掌中凝聚的仙气在片刻间就泄尽了! 吕方惊怒交加,收了手,翻身落地,正看见陈义山把乌月钵隐去,便叫道:“贤弟,你干什么!?” “大哥,你干什么?”陈义山反问他了一句,道:“她是阿螭公主啊!” 吕方愠道:“老夫又不瞎,当然知道是她!他们这不是要围殴你么?” “呃大哥性子太急了,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正要等阿螭公主解释呢。” “误会个屁!” 吕方没好气道:“老夫帮你,你反倒帮着外人!这一夜真是莫名其妙!你到底是怎么了?!” 陈义山:“……” 他心道:“是吕大哥你莫名其妙吧!用仙藤捆了我的坐骑,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而今突然出现,结果一上来便要杀阿螭,你又是怎么回事?” …… 阿螭被陈义山所救,死里逃生后,已经吓的花容失色。 其实,若论真实修为,阿螭也有千余年的道行,而且还蜕变成了真龙,不见得会比吕方弱。 只是,她方才心神不宁,满腔思绪都在陈义山身上,又被吕方偷袭,更兼那“翻云覆雨手”是仙界高手的大杀招,一阴一阳,一虚一实,论凶残程度,还在“袖里乾坤”之上! 但凡是被那正反双手里的阴虚阳实仙气所笼罩,绝难逃出生天去! 所以阿螭便吃了大亏! 得亏陈义山动作快,不然她便是不死也得重伤! “他又救了我,他为什么又要救我?” 阿螭惊魂甫定之余,根本无暇理会吕方,一门心思又跑到陈义山身上去了。 另一边,水族众神怒了。 自家公主差点被人当着他们的面打死,这还得了!? “不要脸的恶仙!” “偷袭我家公主!” “不算个男人!” “打死他!” “……” 水族众神纷纷喝骂,白龙更是起劲儿,叫嚷道:“论起他们这一伙恶仙,就属这个吕方最坏了,大家伙快围住他,不要让他跑了!” 这白龙自打来到东海之后,第一个结仇的就是吕方! 论起对人的恨来,白龙还要算吕方第一,陈义山第二呢。 “小畜生,老夫早就说了要教导教导你,不妨就定在此时吧!”吕方也厌恶白龙,自然不甘示弱。 白龙骂道:“老匹夫,马上要你好看!” “哟这是谁啊,那么大的口气?” 但听得“咻咻”两声,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腾空落下身来。 第457章 冤死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一现身,白龙就知道大事不妙。 龙宫这帮水族神祇虽多,但是遇上陈义山、吕方、东南二神君这等大能,怎么看都不会占上风。 更何况,人家麻衣派也有几个弟子在场,个个都不像是善茬! 于是,白龙又自觉的闭了嘴。 阿螭堂姐还有话要问陈义山呢,自己也不便打扰,嗯,就是这样。 …… “陈仙长,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父王呢?” 阿螭站在陈义山身旁,艰难再三,总算是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可是当嗓音从嘴里发出来之后,她自己竟有些恍惚—— 怎么我的声音变得这样怪异? 陌生的像是别个人。 “你说什么?”陈义山惊道:“龙王被杀了?!” 阿螭轻摇螓首,道:“没有。” “呼” 陈义山真是吓了一大跳。 “可是,鲸神丞官却因为挡你那一剑,死了。” “啊?挡我的剑?!” 陈义山听的一阵恍惚,他艰难的理了理思绪,喃喃道:“阿螭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行刺龙王,结果鲸神丞官忠心护主,挡下了我的剑,而后死了?” 阿螭目视别处,轻轻应了一声:“嗯,就是这样。” 陈义山的呼吸急促起来,玉面开始泛白。 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干什么冤枉我?! 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竹熊精也都呆住了。 吕方倒是在知道陈义山在望风的时候,捅过这个篓子,并不怎么惊讶。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却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都诧异的看向陈义山,心中暗道:“怪不得方才见老龙王晕厥不醒,被阿虬背着回寝殿呢,原来是他下的毒手啊。” 而且,东岳神君对陈义山的看法还更多了一份不屑,心道:“他以前处处以仁善示众,表现的谦逊有礼,温润如玉,结果行的都是小人之事!呸,虚伪!” “你胡说八道!” 蓝羽突然间发怒,斥道:“我家掌教仙师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你,你们是污蔑!” “对!污蔑!”百花仙子也忿忿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家掌教仙师?!” 吕方忍不住“咳咳”咳嗽了两声,心道:“人家可不是污蔑呢……” “好了,蓝羽和仙子都不必多说了,事事自有公道。” 陈义山在这片刻间已恢复了镇定,他安抚住弟子们,又目视阿螭,轻声问道:“这件事情,公主是听谁说的?” “不用听别人说,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的啊。” “你亲眼所见?” “是啊,陈仙长,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 “是为了龙肝丹吗?你知不知道,我父王已经决定要送你一枚龙肝丹了啊。我父王甚至,甚至还要招你——” “公主,不必再说了,你一定是看错了,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陈义山打断了阿螭的话,苦笑道:“简直是太荒谬了,不管龙王给不给我龙肝丹,我都不会怨恨他,更不可能去杀他啊。” “嗯?” 吕方古怪的看了陈义山一眼,目光大为错愕,心道:“贤弟啊,你做便做了,为什么不认?无毒不丈夫,扯谎狡辩却下作了!” 阿螭的眉心也微微蹙起:“你不认?那是我亲眼所见的啊。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你却连认都不敢认?” “我没做过的事情,何必要认?” 陈义山甚是无语,更兼郁闷,他既觉气恼又觉好笑,道:“离开海月道之后,我就回了宿屋,在你们过来之前,我从未接触过任何一个人,我也不会分身之术,怎么可能一边在宿屋休整,一边在海月道行凶呢?至于公主所说的亲眼所见,怕是看错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陈义山没有明说。 他在宿屋之内休整的时候,麻衣新生了补丁,那是基于他帮阿螭渡劫,助阿螭成为真龙之后所结下的善缘。 气海之中,鼎炉青气攀升至五尺三寸高,修为更进一步。 否则,陈义山也不会在抵挡了六次雷劫之后,筋疲力尽之余,还能恢复的这么快,对付白龙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轻松。 当然,结衲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可惜,陈义山的说辞在众人听来都是狡辩。 就连吕方,也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他觉得尴尬,且有些厌恶。 “就是你干的!我们都看见了!” 海马神将大声喊道:“敢做不敢当的,便是孬种!” “对!我们众目睽睽,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陈义山!你用剑去刺大王,结果杀死了大神官!” 海狮、海象、海狗等神将也附和起来。 陈义山茫然道:“你们也都看见了?” “不错!难道我们全都看花眼了?”海马神将伸手一指:“你背上负着的那把剑就是凶器,你还不承认?!” 陈义山眼见众神义愤填膺,模样不似作伪,他才觉得此事大有古怪,一股极为不安的念头涌上心来,他沉吟片刻,喝了一声:“剑兄!” “嗡” 一声颤音,玄英灵剑从鞘中飞出,盘旋在陈义山身前,瞬间便有青芒荡开,又有阵阵寒意席卷而下,显然是它也不满众神的说辞。 水族众神见陈义山喊出飞剑,立刻都惶遽的往后退! 他们谁都怕被这臭名昭著的“化血仙剑”碰到。 陈义山道:“剑兄,你有无趁我不备,独自出去行凶过?” 玄英灵剑轻折剑尖,摇了三摇,表示没有。 陈义山松了口气,目视众神,道:“你们看清楚了,是我陈义山,用这把剑行刺龙王,且杀了鲸神丞官么?!” “贤弟,做都做了,何必不认呢?” 吕方终于听不下去了,怫然不悦道:“你就是杀了鲸神丞官又如何?杀了老龙又怎么样?咱们凭本事杀神抢丹,又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陈仙长,你总不会是想把黑锅都让给我们来背吧?我们为你出力,还要代你受过,你纵然是爱惜羽毛也不能把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嘛。”东岳神君也冷笑着揶揄了两句。 “我,我——” 陈义山都惊呆了。 “吕大哥,东君,连你们也这么说?” “望风的时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为什么不认?”吕方眉头紧锁道:“我说贤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忘了?还是怕了?这不是你的品性啊!我们几个联手,还怕打不过这群臭鱼烂虾犄角泥鳅么?” 陈义山欲哭无泪:“大哥啊,我是什么品性?我的品性向来是恩怨分明,嫉恶如仇,光明正大!我怎么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你们冤死我得了!” 第458章 恶贯满盈 白龙一直冷眼旁观,暗暗盘算双方的力量—— 对方四个大能,当以南岳神君最弱,陈义山最强,东君次之,吕方继而。 他心中忖道:“我虽然比不上陈义山,但自问能胜过那姓吕的老东西;阿螭堂姐已然蜕变为真龙,全力以赴的话,大概也能赢得了南岳神君;鲨神大将率领手下诸神应该能挡得住东君,可陈义山这恶仙由谁来对付?蟹介士们么?他们去送死还差不多!更兼陈义山手底下还有一干弟子……” 原本算来算去都没有胜算的,而今突然见吕方、东岳神君都跟陈义山起了冲突,白龙大喜过望,骤感天赐良机,脑海中灵光一闪,便决定智取。 他朗声说道:“东君,南君,你们两个都是神界大能,又一向与四海交好,而今却要帮助恶仙来屠戮同道么?这陈义山虚伪残忍,做尽坏事却又百般抵赖,难道你们还敢与他为伍?” 东南二神君还没来得及开口,吕方便冷笑道:“我的儿,可别想着挑拨离间了。老夫和两位神君刚刚从龙宫寝殿那边过来,抢走了龙肝丹,也打伤了你们龙宫的三大神官!你以为他们还能跟四海同心同德么?” 陈义山又吃了一惊。 怎么一波未平还一波又起了呢?! 之前吕方向陈义山提议抢丹,被陈义山当众拒绝了,而且陈义山态度强硬,坚决不允。 所以陈义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几个家伙为什么还要乱来? 抢丹且还打伤宫中神官,这是闯了大祸啊! 站在陈义山身后的竹熊精默默的低下了脑袋,暗想:“坏球了,这几个老货还真做出来了!主人如果知道是老莫撺掇的,怕是要完蛋,主人一定得弄死咱啊……” 刚才还喜出望外的白龙听见吕方的话,心里登时又凉了半截,他怔了半天,问道:“两位神君,此话当真?” 东岳神君这时候正懊悔不该跟着两面三刀、不讲义气的陈义山蹚东海这潭浑水,便羞于开口。 但是南岳神君却因为圆满完成取丹任务,不再亏欠陈义山,没有了什么心理负担,甚是轻松,便漠然回道:“当真。有来有往嘛,你们收了礼物,就得给丹。不给,那我们便只好硬抢了。” 白龙:“……” “南君做出这种强盗行径来,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啊。” 一道苍老且蕴含极大怒气的嗓音远远传来,继而是风声大作,一条苍龙,一条青龙按云而落,化为人形,正是老龙王和阿虬到了。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众神官,乌泱泱蜂拥而至! 白龙喜道:“伯父已无恙了么?!” “本王无恙!” 老龙王捋袖揎拳,往前头站定,伸手揪了揪龙须,一双暴突的龙睛森然环顾,当他瞧见自家女儿好端端的时候,神色便稍微缓和了些,冷笑道:“我这东海,几百年来都不曾如此热闹了!内事,外事,一古脑的来,痛啊!也痛快!” 说罢,他深深凝望陈义山,沉吟起来。 这个人对东海是有莫大恩情的啊! 除魔于己有功,抗雷更是于阿螭有救命之恩、再生之情啊!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他又怎么能做出抢丹的龌龊事情呢? 纵然说这其中有霸下和狻猊的阴谋,可你陈义山不是个傻子,怎么就上钩了呢? 老龙王想不通。 但他知道,此事已经无法善罢甘休。 毕竟鲸神丞官死了,三枚龙肝丹也全被抢走了,不拼个你死我活的话,他无法向东海水族交待,也无法向四海证明他这龙头老大当之无愧! 唉…… “陈仙长,你说吧,咱们的恩恩怨怨该如何了结?”老龙王不着痕迹的扯了一下阿螭,把她拽到自己身边,目光却始终盯着陈义山。 陈义山苦笑道:“龙王,我从未对你起过杀心,更不会对你行凶,鲸神丞官也绝不是死在陈某剑下的,这其中有天大的误会!他们言之凿凿说亲眼瞧见是我,连吕大哥和东君也这么说,陈某有冤难辨,但请龙王给个期限,让陈某去查明其中缘由。” “误会个屁!”白龙骂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鸭子还嘴硬!伯父,不必跟他啰嗦,把这恶仙杀了,为鲸神丞官报仇!” 随着龙王父子率众赶来,场中的情势急转而下,东海众神隐然已从不利的境地变为占据上风。 白龙自信老龙王足够应对陈义山,而他则可抵挡东岳神君,阿虬则不弱于吕方,阿螭足以对付南岳神君。 至于麻衣派那一众妖仙,由鲨神大将率领着几十个神官、神将,又有蟹将、蟹介士为扈从,还怕对付不了吗? 所以一有底气,白龙便喧嚣起来:“还有东岳、南岳两个神君,与恶仙沆瀣一气,也是神界败类,理应一并诛除!从今而后,咱们四海与五岳势不两立!” “你这话倒是奇怪了。”南岳神君冷笑道:“我们东南两处做出来的事情,与中、西、北三君又有什么干系了?” 白龙冷哼一声,道:“窥一斑而知全豹,五岳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南岳神君扭头便冲东岳神君说道:“仁兄,听见了么?对他们,你就不该心软。” 东岳神君默然无语。 吕方也哂笑道:“老夫早就说过了,对付这帮水族,就该一个不饶,因为他们忘性大,吃一堑不长一智,挨顿打又不记得痛。瞧瞧,被老夫说中了吧?” “大哥,不要再说了。” 陈义山阴沉着脸,伸出手道:“给我。” 吕方愣道:“给你什么?” 陈义山道:“龙肝丹!” 吕方脸上的表情古怪至极,似笑非笑道:“贤弟,你,你居然问我要丹?” “不是你拿的么?”陈义山又目视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央求道:“我不管龙肝丹在你们三位谁的手上,还请还给东海吧。义山知道,你们三位都是为了我好,可是,用如此手段得来的好处,义山承受不起啊!” 他这话刚一说完,东岳神君便仰天大笑,南岳神君也是怒容满面。 “哈哈哈哈陈义山啊陈义山,若论天下瞎眼之最,莫过于我东君!” “陈仙长,你要做好人便自己做去,却也不必如此作践我们!我们敢做就敢当!龙肝丹已经帮你拿到手了,从今而后,我南岳不再欠你什么了!” 陈义山呐呐道:“你,你们这是何意?” “陈义山,你再如此做作,老夫便与你割袍断义了!”吕方满脸都是失望且恼怒的神色:“三枚龙肝丹都被你给拿走了,你问谁要去?!” 陈义山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对老王行凶,杀了鲸神丞官,还抢走了三枚龙肝丹……这些事情,竟然都是我陈义山干的?! 穷凶极恶,恶贯满盈啊! 第459章 幻化之术 陈义山终于明了,自己已处在平生最大的危机之中! “误会”比他预想的要大的多! 众目睽睽,言之凿凿,口口声声的都在指证他,根本无从辩解。 但也惟其如此,事实反倒简单清楚了—— 是有高手幻化成了自己的模样到处作恶,完美的进行嫁祸啊。 可此贼是谁? 陈义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脑海中迅速的思量着。 忽然间,他想起了蓝羽之前所说的事情,她曾瞧见一个魔类在龙宫正殿外消失…… 陈义山精神一震,暗忖道:“是那泼魔在捣鬼么?” 可转念又一想,魔类不擅幻化人形,只能寄宿,自己安然无恙于此,纵有魔类,也不可能变幻成自己的模样啊! 难道是,那泼魔寄宿在了一个擅长变化的大能身上?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 眼见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气冲冲的要走,陈义山无暇多想,连忙拦住,赔笑道:“东君,南君切莫生气,还请留步!” 扭头又对吕方说道:“吕大哥,你也不要气恼,此中有极大的误会,且容小弟禀明内情。” 东岳神君满面嘲讽,揶揄道:“陈仙长,东岳高攀不起麻衣,还是就此别过,两不相扰的为好。” 白龙冷笑道:“怎么,一见大事不妙,就预备相互撇清关系溜走么?东君,你还真以为你能走得了?还有南君,你们一个个的,谁也别想跑!” 南岳神君大怒道:“那就打一场再走!” “万万不可,诸位都息怒吧,我们全都被人戏耍了!请听陈某自辩几句!” 在这片刻间,陈义山已经理清思路,想要劝阻众神,让众神听自己辩解,就须得找个突破口,而这个突破口他恰巧是有的。 接下来,就要拿出自己赖以成名的真正本事了—— 嘴遁! 陈义山站在众神当中,环顾诸能,语速极快的说道:“诸位,我曾对阿虬殿下说过,龙宫之中还潜伏着一个魔类,并请求阿虬殿下严密排查。阿虬殿下,我此言不假吧?” 阿虬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不错,你是对我说过此事。” 老龙王稍稍诧异:“龙宫中还有魔类?!怎么阿虬你也不向为父禀告?” 白龙也吃了一惊,暗想:“我那仪仗队里走失了一名蟹介士,至今不见踪迹,难道真是魔类?这陈义山倒也鸡贼,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却听阿虬对老龙王解释道:“彼时,父王刚刚回去寝殿休息,孩儿不敢打搅;后来,姐姐于海上渡劫,海月道下沸反盈天,人多口杂,孩儿也不便禀告;再后来,便是父王晕厥,陈义山持剑行凶,宫中大乱,不可收拾……陈义山,你提及此事却是何意?” 陈义山回道:“敢问阿虬殿下,那泼魔至今不见踪影,却是为何?” 阿虬“哼”了一声,道:“能是为何?没有寻觅到而已。” 陈义山立刻又问道:“为何寻觅不出来?是殿下做事不细心,还是殿下根本就没有派遣水族兵将去搜查?” 阿虬愠道:“魔类无小事,我岂能不用心?!我当然派遣了水族神兵神将在宫中四处巡视,可是至今无有谁来回报我说发现魔踪……大概是你看错了,也难保是你故意编造谎言,危言耸听,搅乱龙宫,好趁机取事!” 陈义山摇了摇头:“不对,我没有说谎,我也相信我的弟子不会看错,我更相信阿虬殿下已派兵将四处寻觅过了。之所以寻觅不到魔踪,并非是阿虬殿下不用心,也非是兵将们不仔细,而是那泼魔用了某种手段,让你们即便看见了他,也不知道他就是魔!” 场中原本是极其紧张的气氛,双方剑拔弩张,诸能个个带着火气,稍有不慎就得大打出手,可如今却全都被陈义山的话给吸引住了。 连老龙王都听的入神,瞪着眼追问道:“什么手段呢?” 陈义山微微一笑,道:“譬如说,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就是魔类,你们认得出来么?” “哈?!” “啊呀?” “我去!” “快跑!” “……” 众神一阵骚动,几个虾兵大呼小叫着掉头就跑,跑了几步之后又发现不对,扭头看看,龙王、殿下、公主、神将们都还站着没动呢。 呃 这些货又蔫头耷脑的回来了。 陈义山甚是无语:“诸位,我就是打个比方。” “啪啪啪” 琵琶虾神将上前赏了这几名小弟一人一巴掌,骂道:“人家打个比方你们就跑?!蠢材!怂货!” 老龙王也觉得脸上甚是无光,沉声道:“陈义山,你到底想说什么吧!” 陈义山笑道:“陈某想说的是,如果那泼魔幻化成了你们熟悉的人,那么他纵然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是认不出来的。这其实是最简单的藏匿方式,任凭你们怎么搜罗,都寻觅不到他。” 众神听的一怔一怔的。 这话细品起来很有哲理呀 可就是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啥! 阿螭突然间眼睛一亮,娇声喊道:“我知道了!那泼魔幻化成了陈仙长的样子!所以,行凶作恶的不是陈仙长,是那魔类!陈仙长是无辜的!”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你说对了,我真是无辜的,我真的就只是在水囊床上歇息,一觉醒来便祸从天降,被那泼魔嫁祸成这样子。” 陈义山一边感叹,一边冲阿螭眨了眨眼,而后又轻轻一笑,露出白牙灿然,晃得那阿螭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了好几下,几乎破胸而出。 “堂姐!这个时候就不要帮着他圆谎了吧!” 白龙怒道:“他东拉西扯,说什么魔类幻化,还不是强行为自己洗脱罪名?魔类退避西陲,与西海毗邻,若论对魔类的熟悉程度,在场的所有大能之中,我称第二,谁敢称第一?!我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魔类居然有本事凭空幻化出人模人样!你还不如直接说你被魔类附身了!这样,我们也好一拥而上,把你打死!” “西海殿下这话说得好!魔类会附身啊!”陈义山道:“如果魔类附着在一个擅长幻化的大能身上,变成了我的模样,四处行凶作恶,又当如何?” 白龙怔住,一时间倒也无言以对。 “咳咳” 老龙王却咳嗽了两声,道:“陈仙长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却难以令本王相信。须知,这幻化之术乃是极其高深的秘术,尤其是凭空幻化!先天大神擅用此道而后天神祇多半不会,你们仙界高手精于变化的也寥寥无几;妖道之中,虽然擅长变化的精怪不少,可他们都是‘借尸还魂’,绝难凭空幻化!至于圣道,更是提也不用提,他们根本不会!” 第460章 真凶再现 变化之术,于神道被称为“八九神通”,所谓八,乃是阴数之最,所谓九,乃是阳数之最,以“八九神通”命名,可见神祇们对该术的推崇程度; 其于仙界则被称为“如意仙诀”,正所谓千变万化,尽皆如意! 如果学会这一术法,则可变鸟兽虫鱼,可化男女老少,甚至变化为山石草木、飞禽走兽也不在话下! 而且最最厉害的是,以此术变幻出的人或物,纵是仙眼、神目、阴阳眼,也都瞧不出破绽来。 它堪称是六道之中最玄妙却也是最难修炼的术法之一! 只可惜,无论是八九神通也好,如意仙诀也罢,并非是所有大能都可以修炼的。 第一,修炼此术法者,必须得是阳实之体。 于是,阴神、魔类基于阴虚之体的先天条件被排除在外了; 第二,修炼此术法者,必须得摆脱肉眼凡胎之皮囊。 所以,圣道中的人虽然是阳实之体,却因为他们只养浩然正气而无法脱胎换骨,也不能修成此法; 仙道之中,养元境界的修炼者,以其外不能化元神,内不能成金丹,也与此术法无缘; 其三,修炼此术法者,必须道行极高,修为极深! 这便又排除了六道中极大的一部分存在。 至于妖道中的精怪,他们在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时,自然而然的就能脱化为人形,只是这人形一旦脱成,就好似投胎转世重生了一般,终其一生都将是如此模样。 譬如竹熊精、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等,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后仍是什么样子。 精怪若是想变成别人的模样,便须得“借尸还魂”。 所谓“借尸还魂”,乃是将活人杀死,或者直接取死者的骨骸,化精气于其上,方能成其容貌。 就如当初作乱于徐家的“兔爷”,他便是掘了徐泰来亡父的墓,盗出了尸骨,借以变化,才伪装成了徐父的模样…… 但六道之中除却魔道,都以死者为大,取死者尸骸幻化成其生前的容貌,算是一种极为卑劣下作的术法,向来为神道、仙道、圣道、人道所不容! 便是妖道之中,也很少有精怪会这么干。 一旦这么干了,必是众矢之的,就如那“兔爷”,当初被围猎的下场是何等惨烈! 所以,这“借尸还魂术”在本质上与“变化术”是存在着天壤之别的,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当然,妖道中的精怪若是改妖道为神道,或者兼修仙道,达到一定境界之后,也能修炼变化术。 可除却上述三个条件之外,还有一个“其四”,乃是重中之重,那便是——修炼变化术者,须要有极高的天资和悟性。 有些大神、真仙纵然是阳实之体,也脱胎换骨了,而且修为极强,道行极高,唯独悟性不足以领会变化术的诀窍,那便穷其一生,也难成功。 话说回来,身体条件允许,修为也足够,天资悟性也具备,能不能炼成变化术呢? 未必。 因为你首先得有变化术的口诀和心法啊! 而这诀法又是神道和仙界中的不传之秘,任谁得到,都绝不会轻易示之于外人观瞻的。 就如老龙王、吕方、南岳神君、中岳神君,他们虽然各霸一方,修为不低,道行不浅,却都不曾拥有过这变化术的诀法,更不必说修炼了。 也因为这些个缘故,老龙王才不信陈义山的话。 “六道之中,拥有变化术诀法的,屈指可数,修为足够,悟性也足够炼成此术的,更是寥寥!如神界的瘟神,如上八洞的希夷老祖……这等大神、真仙,放眼整个六道也是无人敢招惹的存在,本王便不信魔类能附着到他们的身上去!本王更加不相信,魔类附着到此等绝顶大能身上,只是为了嫁祸你陈义山!” “呃”陈义山有些尴尬了。 他扭头看向吕方,道:“吕大哥,这变化术真有如此之难,这般之罕见么?” 吕方点了点头,徐徐说道:“老龙所言并不为过。据愚兄所知,这变化术的诀法得自于先天大神,他们陨落之后,诀法又辗转落入几个后天的绝顶大能手中,如瘟神,如希夷老祖……但是,瘟神是大凶之神,往往几百年甚至千年才会现身于天地间一次;希夷老祖更是失踪多时,不见踪影,所以这诀法大概其是失传了。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绝顶大能藏有诀法秘卷,只不过不为我等所知罢了。” 白龙讥讽道:“说来说去,你陈义山不过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而已!少攀扯魔类了,前前后后,所有的坏事恶事,全都是你干的!” “非也!”吕方道:“老夫已经信了他的话!” 白龙哂笑道:“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自然帮着他说话。” 吕方懒得搭理白龙,扭头看向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道:“两位,咱们仨真有可能上了别人的大当,误会我贤弟了。你们好好想想,咱们见到的那个陈义山古怪至极,性子不对,行径更不对,见到蚌王百纳,居然馋的流口水!还有,剑也是不一样的!之前我没有细想,而今一回忆,便觉得处处不对劲儿!我贤弟是何等样人?怎么会那样下作猥琐!” 陈义山:“……” 原来有这么多线索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你个坑货为什么不早说! 南岳神君呆了片刻,喃喃道:“剑?咱们之前见到的那个陈仙长用的是一把不足一尺长短的小剑,祭出来的时候,血腥之气十分的浓郁!嘶我原本还以为陈仙长能把自己的飞剑变幻大小呢,可陈仙长眼巴前的这把飞剑,并无血腥气啊!” 东岳神君也是一阵悚然:“难道咱们真的认错人了?!” 陈义山连忙说道:“那必然是认错人了啊!我这把玄英灵剑逐日以灵气加持,纤尘不染,是绝不会带血腥气的!” “原来仙长的剑叫做玄英灵剑啊,真好听的名字,那个假冒你的人,用的是化血仙剑,听听,多歹毒啊!” 阿螭又忍不住帮陈义山说话了。 甚至直接就认定了之前所见的那个陈仙长是假冒的! 她的神色早已恢复正常,状态也越来越好,抢着说道:“那把化血仙剑确实有很浓郁的血腥气,在场的水族神官、神将们都嗅得到!而仙长现在背着的这把玄英灵剑,便是仔细去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气呢!” 白龙低声在老龙王耳边埋怨道:“伯父,你也不管管堂姐么?如此外向,且帮着仇人,咱们龙族的颜面何存?” 老龙王尚未开口,吕方忽悚然动容,惊呼道:“你说什么?化血仙剑?!当真?!” 阿螭吓了一跳,怔怔道:“是龙婆这么说的,我其实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化血仙剑的来历。” 吕方急道:“你且说说,那把剑刺中鲸神丞官之后,是什么样的结果?” 阿螭道:“眨眼之间,鲸神丞官就化成了一滩脓血!龙婆说,但凡被那剑蹭破点皮就无救!海龟神官也认得。” 吕方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喃喃说道:“如此说来,真的是化血仙剑了。可是,可是那人怎么会在此处啊?” 陈义山喜道:“大哥,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假冒我的人是谁了?” “嗯,愚兄认识那化血仙剑的主人。”吕方微微扬首,幽幽说道:“算起来,他也是——” “咻!” 一道青芒激射而来,裹挟着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气,闪电般袭向吕方的咽喉! 吕方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他拂袖疾挥,但听“嗤”的一声轻响,那青芒已斩断了他的袍袖,倏忽回转! 几十丈之外,有个人影飘然消逝,逃的极快! “化血仙剑!” “出血了!” “死了死了!” “……” 水族众神盯着吕方的胳膊,齐声惊呼。 第461章 保命的代价 那剑来的毫无征兆且快的不可思议,也亏吕方有千载的修行,在千钧一发之际,竟还能施展出“袖里乾坤”,挡了一挡。 若非如此,此时此刻,吕方已被那剑封喉了! 但是,恰因为吕方施法于仓促之际,灵气不及全然鼓荡出来,所以袍袖仍被那剑给划破了,进而又被刺伤了左臂! 这一伤可是非同小可! 他的胳膊不但破了皮,连血都涌了出来,“嘀嗒”、“嘀嗒”的只顾往下流淌,可见伤口之深! 水族众神都惊呼着往远处躲开,甚至有几个都喊了起来:“要死!要死了!” 他们都见识过鲸神丞官的凄惨下场,自然也认为吕方会步其后尘…… 老龙王、阿虬、白龙、鲨神大将等也都远远的闪了开来,不敢站在吕方的近处,唯恐被他伤口处的毒血所波及。 连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都悄然后撤,惶遽着逡巡四顾,以提防那小小的飞剑再度来袭。 唯独陈义山大喝一声,纵身追了出去,远远的传出一句话来:“仙子、老莫、兰生,保护好吕仙!” “是!” 他只点了三名弟子的名,剩下的蓝羽当即会意,她把重明双翅抖出来一振,但听风声大起,倏的已消失不见。 竹熊精便站在了吕方的背后,兰生和百花仙子则是一左一右,替他护住所有破绽。 白龙瞪眼望着蓝羽消失的方向,惊声问道:“方才那个女弟子,是重明鸟?!” 竹熊精冷笑着回道:“是啊,专一降龙的重明鸟!最喜欢吃白色的犄角泥鳅!” 白龙大怒,道:“我也专好吃熊掌!黑不黑白不白的那种!” 竹熊精待要跟白龙对骂,仙子喝道:“保护吕仙要紧,你闭嘴吧!不然等会儿告诉掌教仙师!” 竹熊精这才忍辱不吭,只死瞪着一双熊猫眼,直勾勾的盯白龙。 那南岳神君问道:“吕仙,怎么样?” “不怎么样,呵!” 吕方惨笑一声,忽然伸出右手,按在了左侧肩头上,一咬牙,发声喊,面孔陡变狰狞,但听“咔嚓”脆响,他竟连皮带肉扯筋断骨,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左臂给掰断了! “吕仙你——” 南岳神君惊得目瞪口呆。 东岳神君也悚然道:“吕仙,你只是伤了小臂,何必要弄断整条胳膊?!” 老龙王、阿虬、鲨神大将、白龙等水族诸神也都瞠目结舌。 “嘿嘿毒蛇噬了手,壮士是要断腕的啊!挨了化血仙剑一击,岂有侥幸之理?亏得那化血仙剑只是伤了老夫的胳膊,要是刺在脖子上,刺在脸上,刺在胸口,刺在腹背……那老夫这千余年的道行可就要一朝化为乌有了!” 吕方以仙法封住伤口,不使血流,又从囊中摸出一枚丹丸,塞进嘴里咽下。 他疼的额头上的冷汗如黄豆一样往下掉,整张脸苍的毫无血色,几乎比白龙的铠甲都要白,但仍旧谈笑风生。 老龙王惊疑不定道:“刚才那把小剑就是化血仙剑么?” “你瞪着一双龙睛神目,难道还看不出来?即便看不出来,也该嗅出来吧。”吕方“哼”了一声,道:“确定无疑,如假包换!不然,老夫这条胳膊不是白断了么?” 说完,“啪”的一声响,吕方把那条断臂丢在了地上,叹息道:“原以为那厮早就被诛灭了,谁料他还活着,嘿嘿这把臭名昭著的剑重现天日,六道之中的血雨腥风已必不可少,老夫这也算是以身试剑了。” 老龙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想:“这姓吕的不但对别人狠毒,对自己也是够狠的啊!” 就连白龙也对吕方有了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他忖道:“虽说只能断臂才能保住性命,可如此当机立断,又好不惜命的齐肩掰断胳膊,实非大丈夫真狠人不能为也!怪不得他能坐镇蓬莱丘呢,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 “吕大哥,谁把你的胳膊弄断了?!” 陈义山和蓝羽如一阵风似的倏忽回来,早一眼看见地上的断臂,再仔细一瞧竟是吕方的,那陈义山不由得惊怒交加。 吕方摆了摆右手,道:“贤弟莫慌,是我自己掰断的。” 陈义山愕然道:“为什么?!” 吕方苦笑道:“为了保命啊。”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地上“滋滋”声响,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起,一股暗红色的烟雾袅袅蒸腾,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一整条胳膊就彻底化为脓水了! 陈义山悚然失语:“这,这……” 吕方“呵呵”笑道:“这就是化血仙剑的厉害!但凡被它所伤,破皮见血都要送命!用一条胳膊换一条命,老夫是赚了啊。贤弟,你不知道那剑的厉害,方才居然带着蓝羽去追,实是冒险!” 陈义山兀自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喃喃道:“我和蓝羽追出去好远,都没能寻到那厮的踪迹,身法可是真快啊。” “没追上好,追上那厮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厉害着呢。”吕方忽然肃容说道:“贤弟,多谢你啦!” 方才他被化血仙剑所伤,大小神祇都唯恐波及,纷纷躲开,连东岳、南岳二神君都不例外,唯独陈义山甘冒奇险,带着蓝羽亲身去追击行凶者,又命令弟子们护住吕方,吕方心中怎么会不感激他呢? 由是称谢。 但陈义山却不明白吕方谢自己什么,只怔怔道:“吕大哥谢我作甚?说起来,都是小弟连累你了啊。假冒小弟那厮定然一直藏在附近,暗中窥伺我们的一言一行,吕大哥方才替小弟辩诬,正说到关键处,那厮便突施杀手,飞剑来封喉灭口,以防大哥说出他的底细。” “贤弟说的哪里的话?如何怪得了你?” 吕方伸右手拍了拍陈义山的肩头,诚挚的说道:“你一直拿老夫当兄弟,我也口口声声的说跟你讲义气,结果到头来却不信你,误会了你……我这当的是什么狗屁兄长?断一条胳膊也算是活该!” 陈义山感动道:“大哥言重了!” “至此,老夫这兄弟的嫌疑便算是解除了吧?!”吕方环顾众神,道:“使化血仙剑的另有其人,不是我弟!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谎,是我等瞎了眼,迷了心窍,一昧的污蔑误会他!” 的462章 和好如初 真的化血仙剑出现,自然证明了陈义山的无辜,那吕方因为内疚,也因为感动,慷慨激昂了一番,扭头便看向东岳神君,道:“东君,你先前说我贤弟什么来着?” 东岳神君老脸腾的一红,自知理亏,慌忙拱手上前,深深一揖,垂首说道:“陈仙长,说来惭愧,我先前也冤枉了你,甚至还对你恶语相向,实在是不该!我说仙长不讲义气,虚伪,狡诈……现如今,我是追悔莫及啊!其实,我自己才是那个不讲义气、虚伪且狡诈的朋友啊!我只有一话说对了,我是瞎了眼,跟仙长结交是高攀了……” 陈义山越听越吓,连忙打断东岳神君的话头,道:“都怪那假冒我的人奸诈狡猾,东君何罪之有?” 南岳神君笑道:“陈仙长是恢弘大气之人,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吕方冷冷道:“那是,只有咱们这些小肚鸡肠的人才喜欢跟朋友计较,随意猜疑朋友。” 南岳神君的脸也红了:“得!被你吕仙说怕了,本君这就向陈仙长赔罪——” 陈义山连连摆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误会解除,已皆大欢喜,还计较前事干什么?” “皆大欢喜可不见得!”老龙王“哼”了一声,道:“虽说对本王行凶的人不是你陈义山,杀害鲸神丞官的也不是你陈义山,拿走龙肝丹的,仍不是你陈义山,但吕方、东南二神君却是毫无疑问的参与了抢丹之事吧?这笔账,怎么算?” 吕方阴沉着脸色,道:“你且说说,应该怎么办!” 南岳神君也冷笑道:“热拌凉拌都好,凭君自择!” 东岳神君默默的掏出了枣木神令,道:“若要动手,就莫要再叨叨了……” 老龙王森然说道:“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龙王恕罪,这不是我们的态度,义山替吕仙、东君、南君向东海赔罪,向龙王赔罪。” 陈义山挺身而出,振臂执言。 他已技痒难忍,按捺不住又施展开了嘴遁—— “吕大哥你不要说话,听小弟来说,东君、南君,你们也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我们是宾客,龙王是海主,宾主尽欢难道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内讧?正因为我们宾主内讧,才使得外贼有了可趁之机啊!” “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三枚龙肝丹全部被抢走,鲸神丞官惨死剑下,吕大哥也断了一条臂膀!” “诸位啊,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这前车之鉴犹在,我们焉敢不视之为后事之师?!” “大能们啊,千万不要忘了,假冒我那厮还在暗中蛰伏着呢!我们两下里现在火拼么?义山敢肯定,只要咱们火拼起来,他就会趁虚而入,仗着化血仙剑四处偷袭!你们真有把握不被那剑破一点皮,擦一点伤?你们真的不怕被化为脓水?” “若是不怕,就打吧!现在就打,打的你死我活!放心,我陈义山绝不掺和,我谁也不帮,谁也不向,等你们两败俱伤了,我给你们善后!” 这一番话被陈义山说的是慷慨激昂,天花乱坠,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吕方和东南二神君听了之后只觉得惭愧,老龙和龙子听了之后沉默,龙女听了之后想流泪。 “不是,怎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还有错了呢?” 唯独此间清醒俏白龙没有被陈义山的嘴遁所蛊惑,他冷笑道:“抢丹的是他们三个,不给我伯父一个交代,说破天了也不行!我们才不管什么蛰伏不蛰伏的,偷袭不偷袭的,大不了,都死了算!” 陈义山苦口婆心的劝慰道:“白龙殿下,你可是要成为海王的男人啊,怎么能轻易言死呢?” 白龙喝道:“少跟本殿下来这一套!我是真龙,不是男人!” 陈义山颔首道:“哦,明白了,你不是男人。” “噗” “嗤” “嘻” “嘿嘿” 此起彼伏的贱笑声提醒了白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陈义山内涵了,立时便要发飙,陈义山早又说道:“白龙殿下,身为真龙,你的征途不应该是星辰大海么?” 白龙一愣,道:“星辰大海?天上么?我只要西海就行了,天上不归我管!” 陈义山道:“那殿下什么时候回西海呢?九月初九可是个大好的日子啊,届时殿下风风光光的龙升宝座,称王海内,不知将会是何等的荣耀!未知陈某可否去观瞻观瞻西海新王的无上风范呢?” 白龙听的龙心甚悦,傲娇道:“让你去,见见世面也好。” 陈义山连连点头:“嗯嗯嗯那就这么说定了。诸位,告辞了,咱们西海九月初九见!” 白龙挥了挥手,道:“九月初九西海见!” “哪儿就告辞了?!” 鲨神大将在旁边细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儿,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火急火燎的跳出来,拦住陈义山,道:“龙肝丹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了,聊什么九月初九?东海的事情还没有说完,扯什么西海?!” 白龙一愣,猛拍大腿,叫道:“对啊!本殿下被陈义山这厮如簧巧舌一通胡说,给搅和懵了,都忘了正事!” “呵呵呵” 陈义山赔笑道:“诸位莫恼,方才确实是胡说。但陈某也是因为看见诸位剑拔弩张,气氛严峻,所以才想开个玩笑,让大家伙都放松放松。” “咳咳咳” 老龙王刚才也差点被陈义山的话给拐带进沟里去,此时幡然清醒,暗暗忌惮:“陈义山这厮怕是练了什么嘴上仙法,不知道怎么的,明明知道他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居然还能听的入神,可怕!” 他阴沉着脸,道:“陈义山,此事其实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替旁人强出头,本王只是对他们三个罪魁祸首——” “龙王,且恕罪,你先不必多说。” 陈义山告了个要插嘴的罪,而后正色说道:“抢丹之事是我们理亏,该罚。就把三枚龙肝丹着落在陈某身上如何?陈某向龙王保证,无论如何,一定会找到那个假冒我的元凶首恶,抓住他,追回龙肝丹,全部奉还东海!以此将功折罪,求咱们两家和好如初,怎样?” 第462章 剑主 陈义山最后正经说的那番话,其实是给了老龙王一个就坡下驴的台阶。 究其本心,老龙王并不愿意与陈义山、吕方等一伙大能火拼。 首先不知道拼不拼得过,毕竟对方个个都是大能,就连那个叫蓝羽的麻衣弟子,方才展露了一手身法,就足够瞧的了,而且人家还是重明鸟出身,要知道龙不怕凤凰,却唯独怕重明鸟,这是天生相克的种族啊! 纵然是能打个旗鼓相当,可最后闹个两败俱伤对东海又有什么好处? 仔细想来,陈义山先前说的那些话,很多还是很有道理的,并非全都是胡扯。 譬如说那个化血仙剑的主人,他确实就在暗中蛰伏着呢,万一趁两方火拼之际出手偷袭,死在他的剑下岂不是冤枉? 更何况,至今为止,老龙王还不知道其人来东海有何目的,但是对方趁自己昏厥之际出手袭杀,又弄死了鲸神丞官,抢走了三枚龙肝丹……可见是完全敌对东海的。 有这样一个强敌环伺在暗中,明智之选当然要以和为贵。 而且,还有一层原因,人家陈义山可是阿螭渡劫成功的大恩人啊,怎么能苛责过甚? 想到这种种缘由,老龙王决定妥协了,他正想说一个“好”字,跟陈义山达成约定,吕方却突然叫了起来: “贤弟不可!愚兄知你好心,是要代我等受过,可是那化血仙剑的主人非同小可,你未必是他的对手!甚或说,他若离开东海,回到了自家修炼之处,你连见都见不到他,如何索回龙肝丹?此事不可应承!” 老龙王登时大怒,道:“吕方,你是成心要跟本王过不去,要跟东海过不去么?!别忘了,你的蓬莱丘也在我东海之中!” 吕方冷笑道:“怎么,在你东海之中又如何?十洲三岛坐落于东海的并非少数,修道于其上的大仙可都是老夫的朋友!别以为老夫断了一臂就会怕你!” “两位不要吵了,我意已决。”陈义山道:“不论那化血仙剑的主人有多厉害,我是非要会会他的。毕竟,他变成我的模样行凶作恶,坏我名头,此事不可置之不理。我倒要问问他,究竟是何缘由!” 老龙王松了一口气,道:“陈仙长,本王敬你是仙派道祖,你说话可算话吧?不会反悔?” 陈义山正要答应,吕方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道:“不可!” 吕方只剩下一条胳膊了,单手捂嘴,陈义山想要挣脱并不难,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吕方太心酸了。 而且仅剩一手还要捂住自己的嘴,那在他心中,化血仙剑的主人该有多厉害啊。 陈义山不忍拂逆他的好意,便也没动。 只是这手,有点咸丝丝…… 呕! 老龙王被吕方的举动气的七窍生烟,正待喝骂,阿螭突然开口了: “父王,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老龙王一呆:“啊?” 阿螭亲眼所见化血仙剑一击之下,鲸神丞官殒命,吕方断臂!如此凶残的大杀器,怎么能叫陈仙长去冒险呢? 纵然是吕方不捂住陈义山的嘴,她也准备开口了。 她道:“化血仙剑一出,便可笃定仙长是被冤枉的了。父王,我们冤枉了陈仙长不也没有给他一个说法么?白龙还对他大打出手了,不是也没有给个说法么?怎么龙肝丹被别人抢走了,反倒要为难陈仙长去追回来呢?女儿现如今已经成了真龙,不需要龙肝丹了,阿虬,你还要吗?” 阿虬道:“我要——” 他后面本来是要接“留给我自己的儿女们用”,结果被他姐姐的犀利眼神一刺,便不争气的改口了:“我要那东西又有什么用?” 阿螭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就是啊父王,你看我们都不需要了,还找回来作甚?” 老龙王瞠目结舌了半天,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好。 她死去的娘赶紧回来看看吧! 生的这个傻闺女哟! 胳膊肘往外拐也不能拐折了吧! 吕方倒是喜出望外,把手放了下来,笑道:“不错,东海到底还是有晓事者!公主,自此以后,老夫纵然不敬东海,也要敬重你!” “堂姐啊,你可真是叫小弟刮目相看!” 白龙冷笑道:“你居然还打算替他们讨要说法?他们要什么说法?谁知道那个化血仙剑的主人是什么来历,跟陈义山是不是同伙呢?联手做戏这种事情,倒也并不罕见。更何况,使用化血仙剑的人,必定是修仙者,那跟陈义山、吕方可是同道中人呢。” 阿螭叱道:“白龙,你又开始诬赖好人了么?!” 吕方也是大怒,道:“蠢货!那厮若跟我们是同伙,岂能毁老夫一臂?!” 白龙幽幽说道:“万一用的是苦肉计呢?毕竟,一剑能杀死鲸神丞官,却杀不死你,其中大有猫腻。” “白龙,休要血口喷人!那化血仙剑的主人与你才是一伙的!”吕方厉声叫道:“毕竟,他也是从西海来的!” 白龙浑身一震,嚷嚷道:“你胡说!” “老夫若是胡说的话,天打雷劈!” 吕方脸颊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嘶声说道:“在场的大能,也许都听说过化血仙剑的厉害,也知道那剑的主人多半是仙道中的厉害角色,但你们却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更不知道他仙派为何,又居于何地!” 陈义山奇道:“那是为什么?” 吕方目光一闪,道:“因为见过他的,认识他的,都被他杀死了!唯独老夫知道他的来历!不然,在方才,他也不必气急败坏,宁愿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也要祭飞剑来杀老夫了。他显然是怕老夫道出他的底细,给他引去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才仗剑封老夫之喉以灭口的!” “哈哈哈大家伙都听到了么?他说的话本就是矛盾的!” 白龙哂笑道:“吕方,你自己说的,凡是见过他的,认识他的,都被他杀死了,那你怎么还能知道他的来历?” 吕方的目光渐渐变得怨毒起来:“因为老夫的恩师就是死在他剑下的!老夫的恩师是蓬莱丘上一任坐主,许多同道只以为他是修炼中遇到了瓶颈无法突破,以至于寿终而仙逝……其实不然!我师曾赴西海寻药,结果便遭逢了那化血仙剑的主人!” 第464章 昆吾大剑仙 吕方缓缓说道:“化血仙剑的主人,原是个穷凶极恶的大仙,以四处杀戮夺宝为快,无论神祇还是仙人,遇上他,都难逃一死。当年,他见我恩师身怀大仙器,自然就起了觊觎之心,于是祭剑诛仙。 可是我恩师又岂是易于之辈?距离混元之境仅一步之遥而已,也不怕他。 他们两个各施仙法,竭尽全力殊死一战!最终,那厮被我恩师以覆雨翻云手震碎了金丹,修为倒退了一大截!可是我恩师也挨了他一剑,伤在腹部。 我恩师知道那化血仙剑的厉害,便亲自下手将整个肚子上的血肉内脏全部挖空,凭着一口仙气吊着元神和金丹,艰难的逃回了蓬莱丘…… 呵呵方才如老夫自断一臂,与恩师那剖腹断肠的惨烈和痛楚相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归来蓬莱丘之后,我恩师自知时日不多了,便对我详细说了那一场恶战,也仔细交待了那厮的底细,并嘱咐我说万万不可去寻仇。 因为,以老夫彼时的修为,根本就不是那厮的对手啊。可老夫却始终都记着他的底细,不敢忘却,老夫打算有朝一日,修为到达混元境界时,便去复仇! 只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啊,这化血仙剑居然出现在了东海! 杀师之仇还没有报,又添了新恨,连老夫的一条左臂也断送在那剑下了。 真是天意!” 这一番话说的陈义山连同其余众神祇都听的发呆。 就是白龙这等喜好挑刺的,一时间也缄默不言起来。 “贤弟,非是愚兄看低了你,实在是愚兄知道那厮的厉害,所以才阻止你去寻他啊。” 吕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陈义山谆谆说道:“我恩师当年的境界可是元神金丹俱全,阴虚阳实颠倒,只差一步就要修炼成混元一气仙了,即便如此,却仍旧挡不住化血仙剑一伤!” “原,原来如此。”陈义山听的是心惊不已,暗暗懊悔自己托大。 要知道,养元境界九重天,脱胎之后是成丹,成丹又分虚和实,虚化元神实化金,虚虚实实倒阴阳,混元一气真大仙! 简而言之,养元之上是成丹,成丹之上是混元。 养元有九重天,成丹则分阴虚和阳实两界,阴虚界可化元神,阳实界则成金丹。 吕方的师父是已达阳实修界的大仙,在即将突破至混元境的时候,被化血仙剑的主人刺了一剑,以至于挖空肚腹而死在蓬莱丘…… 陈义山而今还处于养元境界第八重天,连成丹境的阴虚界都还没有达到,真是修为比吕方还不如,平素里仗着麻衣和乌月钵能抗一些伤害,又指着先天神力能庇护肉身,可借石遁、土遁逃命……值什么跟化血仙剑的主人生死相搏? 虽然按照吕方所说,那厮当年被打的金丹碎裂,修为倒退了一大截,但是总不至于会倒退回养元境吧。 换骨脱胎之后成就仙体,就算是想变回肉眼凡胎的皮囊也不可能啊。 至少也得是成丹境之阴虚界啊! 嘶 打不过打不过啊。 不能作死式的去送死…… 老龙王幽幽的说道:“吕仙,本王与你师父还有过几面之缘,虽然交浅也不言深,但是本王仍知道他是个修为惊天动地的大能,不至于那么早就死的。本王以前还怀疑是你这做弟子的心思歹毒,对师父下了黑手,要霸占蓬莱丘,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因化血仙剑而亡的,可惜,可叹啊!” 吕方愕然道:“老夫像是个欺师灭祖的人么?” 老龙王、阿虬、白龙、鲨神大将不约而同的都点了点头,就连南岳神君也不自觉的微微颔首。 吕方:“……” 遭瘟的海长虫,可去你十八代祖宗的吧! 阿虬忧心忡忡道:“父王,那化血仙剑的主人这样厉害且歹毒,无缘无故的突然来犯咱们东海,到底是什么居心?他喜好杀戮夺宝,可三枚龙肝丹已经尽数被他所得,怎么还不走?咱们东海之中还有什么别的宝贝让他觊觎呢?” 老龙王摇头道:“为父也不知道啊,按说,龙宫中的宝贝无有比龙肝丹更珍贵的了。” “他被魔类附着了。”陈义山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要忘了,魔类行事更残忍,更难以捉摸。” 吕方狐疑道:“贤弟,不是愚兄不信你的话,只是,你确定你看见的那个魔类是他?方才,你和蓝羽去追的时候,又瞧见他了么?他变化成你的样子时,愚兄和东君、南君可是都没看出来他身上有魔气附着啊。” 阿螭和阿虬异口同声道:“我也没有看出来。” 陈义山被问的一怔:“如此说来就更骇人了,我和蓝羽刚才追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赶上他,也没有看见他。可如果他跟蓝羽窥见的那个魔类不是同体,那这东海龙宫里可就太危险了,既藏着一个魔类,还藏着一个大恶仙!” “可千万别!”老龙王伸手猛揪胡子,心中骂骂咧咧道:“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 “吕仙,我有一点不明啊。”东岳神君嘀咕着问道:“那化血仙剑的主人既然这样厉害,为什么还要藏头露尾,变化成陈仙长的模样,暗中偷袭呢?” “老夫对此也觉得很奇怪。”吕方捋着胡须说道:“想当年,我恩师并未对我提及那厮还会变化术。若非六道之中只有一柄化血仙剑,这剑也只有一个主人,便是老夫也不敢确定是他呢。” “等等,你之前说他来自西海,他到底是西海哪里的?”白龙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吕方道:“十洲三岛二十四洞有一处叫做‘流洲’,流洲在你们西海之中吧。” 白龙惊道:“他来自流洲?!” “不错!”吕方道:“流洲之上原本有个大仙,一直规规矩矩,并不喜欢杀戮的,却收了一个天性残忍的徒弟,叫做昆吾。这昆吾修仙的天分极高,又因为绝情绝性,修为进境也极快。最终超越了自己师父,随即便下手屠了自己师父,霸占了流洲,自称‘流州昆吾大剑仙’,他便是化血仙剑的主人!” 第465章 再度上门 百花仙子熟读典籍,曾经看过一部记载仙家流派的著作,唤作《海内十洲三岛记》,里面便有描述流洲情貌的内容。 她悄声告诉陈义山,道:“掌教仙师,那流洲坐落于西海之中,据记载,那洲方圆约有三千里大小,距离西海的东岸有十九万里之遥。洲上的大山大水众多,而且广积奇石,石内又蕴含着海内异铁,用以铸剑的话,则光明洞照,如水精似烂银,割玉切金如割泥切菜,厉害无比!洲上有大仙,原称流洲仙派。” 陈义山微微颔首,心中暗道:“想必化血仙剑就是用那洲上的异铁祭炼出来的吧。” 吕方已经听见了百花仙子的话,忍不住侧目看她,道:“仙子真是博闻强识,说的大致不错。只不过那昆吾大剑仙在弑师占洲之后,并没有消停。我恩师当年对我言道,用流洲异铁铸造出来的仙剑固然是锋锐无比,可斩仙体也可诛神躯,降妖除魔也不在话下,只是流洲之上并无药草,那化血仙剑却蕴含了海内奇毒,这是一大怪事啊!不知仙子能不能猜出是何缘故?” 百花仙子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道:“莫非是那恶仙又去了凤麟洲?!” “仙子这学识叫老夫佩服。” 吕方赞赏的点了点头,道:“我恩师当年也是如此推测的,说流洲之上虽无药草,可凤麟洲上的奇毒灵药却极多!那时候,我恩师赴西海,寻灵药,便是打算上凤麟洲的,结果无意中遇上了昆吾,以此爆发恶战。由此推测,那昆吾必定是在凤麟洲上盗取了奇毒,祭炼在了剑上。” “剧毒源西海,灵药出凤麟。此洲方圆千五百里,洲上凤毛麟角,异兽颇多,成千上万聚群为生,由是命名。其上又有山川广布,灵药奇毒各数百种,也有仙家大宗,号称凤麟仙派,很是厉害的啊。”百花仙子喃喃道:“而且——” “而且这凤麟洲也在我西海之中,位居中央,洲之四面却有弱水环绕,非属海内所有,鸿毛不浮,飞鸟难渡,连我们龙族都不可逾越!”白龙忍不住插嘴说道,心中暗忖:“我西海的事情,被你们两个外人说干说净了,反显得我这个西海储君什么都不懂,跟傻子一样。” “呵呵呵” 吕方捋须笑道:“龙族不可逾越,但我恩师当年已有法子上凤麟洲了,而且已经传授于我。只想着有朝一日,老夫修为足够了,能去凤麟洲,寻找出克制化血仙剑的灵药,到那时候,便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诛杀昆吾那恶仙了!”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动,道:“大哥,那恶仙被你说破了底细,偷袭你又未能成就大功,怕咱们群起而攻之,必定是跑了。他假以我身作恶,又抢走龙肝丹,我发誓必除之而后快!不如咱们一起去西海凤麟洲,寻找克制化血仙剑的灵药如何?” 吕方喜道:“愚兄也正有此意,咱们兄弟齐心,还怕不能屠戮那厮么?” 陈义山便问道:“如此说来,怎么才能渡过凤麟洲周遭环绕的弱水呢?” 吕方道:“其实也不难,但此法不足为外人道也,待愚兄以后悄悄告诉你。” 白龙支起耳朵听了半天,他比谁都想知道逾越弱水的法子,毕竟,那凤麟洲是在西海中央的,却不归他西海管辖,他有心上洲宣誓权属,却畏惧弱水……谁知道听了半天,吕方只是卖卖关子,人家不打算明说。 把个白龙给气的,冷笑连连道:“少装蒜了,我料你也未必知道!” 吕方捋须笑道:“是啊,老夫喜好说大话,其实也未必知道呢。” “你——” “父王!” 白龙正在愤愤之际,忽然间一声喊打断了他的话,接着便有一道人影急匆匆奔了过来。 陈义山等循声望去,却见是那狻猊匆匆赶来,冲着老龙王喊道:“父王,孩儿听说陈义山他们跟父王为难,特意赶来助阵!” 阿虬看见是他,悚然一惊,当场愣住:“四弟,你——” “咳咳”老龙王大力咳嗽了两声,道:“阿虬,你四弟能在这个时候过来,也算是有心了。” 阿虬眼见父王给自己使眼色,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顺着老龙王的话头接着说道:“四弟,辛苦你了!” 说罢,父子二人深深凝望,心领神会。 只这一瞬间,他们两个便都明白,眼前这个狻猊是假的! 是那个昆吾大剑仙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毕竟,狻猊已经被流放去火山口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这昆吾大剑仙也忒大胆,忒猖獗了,居然仗着变化术,三番五次来上门! 阿虬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暗暗观瞧,他那化血仙剑去哪里了? 一旦动手,最要紧的便是防备那把剑啊! 只听那假狻猊说道:“父王和大哥都太客气了,本来就是咱们自家的事情,辛苦什么?” 抬头便冲陈义山喝道:“姓陈的,你胆敢在东海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么?!只要有我狻猊在,就不许你放肆!” 阿虬暗想:“这厮倒是把我四弟的神态语气学的挺像。”心下越发的忌惮。 “我的儿,你误会陈仙长啦。”老龙王道:“我们都已经知道,有个叫昆吾的恶仙闯入了龙宫,假冒陈仙长,四处作恶。陈仙长是无辜的,而且帮你姐姐渡劫,还帮为父除魔,那是咱们龙宫的恩人,你跪下来,给他磕个头吧。” 假狻猊登时愣住。 陈义山也有些懵,其余大小神祇更是诧异。 除了老龙王和阿虬之外,谁也不知道狻猊已被流放走了,只是觉得老龙王突然让狻猊给陈义山下跪,太过于莫名其妙了。 “让你磕头,你就磕头,愣着干什么?!”老龙王不耐烦起来。 假狻猊目光闪烁着,到底还是应了一声:“是,父王。” “不可如此!”陈义山连忙拒绝,不要受此大礼。 此时,蓝羽却悄悄地扯了扯陈义山的衣袖,把嘴凑到他耳朵边,呵气说道:“是假的,而且,有魔气。” 陈义山心头大震,慌忙再凝眸去看那狻猊,却什么都瞧不出来! 他骇然至极! 对于蓝羽的话,他分毫不会怀疑,蓝羽说对方是假的,他无条件相信。 他只是惊诧于那变化术的厉害,居然连慧眼都看不出来分毫破绽么?! 可蓝羽为什么—— 哦,是了,一定是重瞳的缘故! 眼见那狻猊凑近,跪倒在地下,嘴里说道:“仙长恕我方才无礼,向你赔罪了。” 陈义山嘴里笑道:“龙子客气了,起来吧。”伸手要去扶他,左掌之中已悄然凝聚地煞火,右掌之中则已现出了乌月钵,周身上下先天神力密布,准备在虚扶对方起来的时候,痛下杀手! 第466章 群殴 在假狻猊跪下去的时候,老龙王和阿虬一左一右也悄然尾随上来。 陈义山双手按下,那假狻猊猛然仰面抬头,把嘴一张,但听“咻”的一声响,一束白花花的水流激射而出,血腥气扑面而来! 但听“叮”的一声响,陈义山眼疾手快,已用乌月钵挡在胸前! 那“水流”倏的回转,已化成一把小剑,又被假狻猊吞入嘴里,随之翻身跃起,跳在半空中! “下来!” 老龙王怒喝一声,右臂暴长,五指化为利刃,凌空朝着假狻猊的琵琶骨抓去,所施正是“缚龙术”神通! “砰!” 那假狻猊一脚蹬下来,正中老龙王的手背,借力折向又是一个翻转,往更远处逃遁。 “哪里逃!” 忽有一团巨大的水泡蒸腾而起,挡住了假狻猊的去路。 假狻猊立时把身形凝滞,拂袖只一挥,但听“嘭”的一声爆响,阿虬所吐出来的“泡影”便碎裂开来了。 但陈义山、老龙王、阿虬也趁机纷纷腾空而起,摆出掎角之势,成品字形将那假狻猊围在当中。 逃,是逃不出去了。 这变故,发生的极快,四个大能电石火花般相互交手,吐剑、挡剑、腾空、缚龙、反踢、逃遁、泡影、滞空……仙法神通如流水般施展,前后其实不过一瞬! 其余诸能已经看呆。 “是昆吾那恶仙!” 吕方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连忙把手虚招,将仙藤在握,拔足纵身腾空而起,双眼血红着,冲那假狻猊怒目而视。 南岳神君和东岳神君递次醒悟,也立时捏定神器,飘摇而起。 白龙先前还惊愕于狻猊的神通怎么变得这样高深广大,至此才恍然是昆吾变化出来的,骂了一声,也跳了起来。 地面上,阿螭、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竹熊精、鲨神大将等也都骂骂咧咧的摆开了斗势,严阵以待! 那假狻猊环顾了一圈,见空中有七位大能分居四面,几乎站定了八方,把自己围的是密不透风,下面又有一干强敌仰伺,似乎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他心下暗暗忌惮,面上却波澜不惊,仍旧开口发笑:“呵呵呵失算了啊。” 笑声中,他伸手一抹脸,早解了变化术,瞬息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却是个身材不高不低,年纪在三四十岁左右的微胖男子—— 但见他黑发上束高挺,戴着一顶水字银冠,双眉细长,黑须飘飘,耳后和鬓角处各有两绺长发垂至胸前,身披一条玄色道服,腹上绣着一幅太极图,大袖宽宽,丝绦麻履,凭虚御风,倒也显得仙气逼人,出尘不凡。 只是,他那一双眼睛里白芒迸射,亮晶晶好似两把利刃,往外弥漫着无穷无尽的嗜血好杀戾气,令人望而生畏生厌! 原来,这就是流洲昆吾大剑仙的真容! “不成想,本仙君倒是自投你们的罗网了。” 那昆吾剑仙睥睨着诸能,浑无惧意,最后把目光刺在了陈义山的脸上,左右扫量了片刻,直视眼睛幽幽问道:“陈义山,你是怎么看穿本仙君这变化术的?” 陈义山道:“你仙法广大,这变化术也委实精妙绝伦,我看不穿。” 昆吾点了点头,低头俯瞰蓝羽,道:“那便是你看穿的,哦目生双瞳,似是重明啊,怪不得方才本仙君瞧见你对陈义山耳语,想必就是在揭本仙君的底吧?” 蓝羽道:“就是我看穿了你个坏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看出来!” 昆吾嘿然道:“好,那本仙君可记住你了,迟早都得杀了你这个祸害!” 陈义山大怒,道:“死到临头还想作恶,且看看四周,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了么?!” 昆吾不理会这一声质问,扭头又问老龙王和阿虬道:“你们父子又是怎么看穿的?” 阿虬老实,正要说出实话来,却被老龙王一声冷笑打断:“呵呵呵恶仙,你管得着么?!你千不该万不该去而复返,仗着变化术将龙宫当做无人之境,杀我部众,抢我宝贝,如此玩弄我等,也忒小看我东海了!” “老龙王,说到坏,就你最坏!” 昆吾哂笑道:“你既然看出本仙君不是狻猊,却还要当我的老子,怎么,占一声便宜就那么舒服?还要本仙君给陈义山磕头,就不怕本仙君趁机杀死陈义山?陈义山,老龙可是不把你的命当命啊。” 老龙王脸色一红,喝道:“大家伙不要听他啰嗦!一起上,分尸了他!” 话虽如此,可诸能都忌惮化血仙剑,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肯先动手。 “哈哈哈一群无胆鼠辈!本仙君若是想走,你们真能留得住么?” 昆吾踏空立定,笑的愈发讥诮,索性把双手背后,骂道:“吕方,你废话太多!丢了一条胳膊还不不长记性,忘了你师父是怎么死的了?但敢泄露本仙君的机密之事,我也必定杀你!” 吕方气的脸色铁青,若不是自忖打不过对方,他早就上了。 “来啊,你们到底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单挑?” 昆吾挑衅道:“本仙君劝你们不要找死,最好还是一起上,若是单挑,一个个都得化成脓血!” “混账东西!” 白龙的脾气最是暴躁,哪里能忍得了昆吾这种目中无人、接二连三的挑衅? 骂了一声,张嘴便“呸呸呸”连吐三口“浓痰”,分上中下三路去袭那昆吾,紧接着又双手合十,缩身拱背轰然揭开,但听“嗷”的一声咆哮,一条水龙从他怀中奔出,迎风变大,闪电般朝着昆吾扑去! 昆吾在半空中拧腰折身,瞬息间躲过蒸银腐雾神通,而后又拂袖猛击那水龙! 陈义山急睁慧眼凝视,寻着他的破绽,却见一股浩瀚无匹的灵气鼓荡出来,摧枯拉朽般瞬间将水龙瓦解成为虚无! 但紧接着,那昆吾便“咦”了一声,脚下趔趄,似乎是气息乱了,立足不稳。 南岳神君见状大喜,心道:“我的机会来了!” 把腕子一抖,赶山鞭“唰”的甩将出去,如狂蟒乱舞,朝着昆吾一顿猛抽,那昆吾越发的狼狈,身子摇摇欲坠。 “束!” 南岳神君眼见火候到了,伸手一指,那赶山鞭立刻便将昆吾缠了起来,绑了个结实! 吕方、东岳神君、老龙王、阿虬见有便宜可占,呼啸着纷纷出手。 “嗖!” “轰!” “喝!” “啵!” 一时间,仙藤、枣木神令、龙爪、泡影劈头盖脸都朝着昆吾击去! 第467章 朱雀现 诸能都盼望着能把那昆吾胡乱打死,因此无论仙法或神通,都施展到了极致,但是昆吾却忽的消失在原地! 吕方的仙藤劈在了东岳神君的枣木神令之上,老龙王险些抓住自己儿子吐出来的泡影,白龙一口老痰憋在喉咙里,又生生咽了回去,陈义山也默默的收回了乌月钵。 “哎?!” 诸能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却原来是南岳神君怕旁人抢走自己的功劳,抖一抖鞭子,把昆吾扯到了自己的近处。 诸能的杀招尽数落空,无不恼怒怨恨,齐声喝道:“南君你干什么?!” “诸位且看我的手段!” 那南岳神君嬉笑了一声,慌忙把天南离火罩高高祭起,冲昆吾骂道:“恶仙,且看谁把谁化为一滩脓血!” 蒸笼似的天南离火罩瞬间变得巨大,看其模样足足能容下一头牛,周遭绽放着赤红色的神光,摄定昆吾周身,盖顶而落! 昆吾仰面观瞧,嘴角溢出丝丝冷笑,也不动,也不慌。 南岳神君意气风发,暗暗想道:“如此厉害的恶仙,到底也要死在我的手上!” 毕竟昆吾已经被赶山鞭牢牢捆住,又被天南离火罩的神光摄定,南岳神君不信他还能逃脱! 眼见天南离火罩轰然开启,要将昆吾合身装进去,陈义山却目光一寒,脸色骤变,大声叫道:“南君,速退!” “嗯?!” 南岳神君刚一愣,陈义山便已经冲了上来。 那恶仙昆吾“哈哈”大笑,身子凭空化作一道白光,竟然在赶山鞭的束缚之下散开了! 诸能一时皆惊! 身化白光,漫空散走,如此高明的逃遁之术任他们谁也不会! 陈义山着急忙慌的睁慧眼去寻觅昆吾的踪迹,却见白光耀眼至极,由散状忽而聚敛成形,再度化为人模样,蓝羽已经嚷嚷起来:“在后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南岳神君陡觉脑后有森森杀气袭来,激的他遍体汗毛直竖,但是在这仓促之际,他哪能反应的过来?! 陈义山急施摄空术,生生把南岳神君往左拉扯了尺余远,但听“噗”的一声响,一道流光从南岳神君的右臂洞穿而过! 一时间,鲜血淋漓,腥气扑鼻! 南岳神君虽然躲过了腹背被化血仙剑刺透的致命凶险,但到底还是不免挨上一剑…… 吕方呼喝道:“围住!先围起来!” 东岳神君叫道:“乾位!堵住乾位!” 老龙王喊道:“阿虬,回来!不要近前!” 白龙骂骂咧咧的:“兀那恶仙,有种莫逃!” …… 陈义山却顾不得随众去围攻昆吾,他飞到南岳神君的跟前,瞥了一眼伤臂,但见发脓部位弥漫极快,凡是血流之地,立时溃烂,若不当机立断,眨眼间就得绵延到南岳神君的肩头、颈部、胸口……届时非死不可! 只可惜,这南岳神君不如吕方那等对人对己都心狠手辣,兀自犹豫着,舍不得壮士断腕。 陈义山大喝一声:“剑兄,斩了他的胳膊!” 玄英灵剑“嗡”的一声飞出,毫不迟疑的朝着南岳神君的右大臂削去! “咔嚓!” 血光飞溅中,但听南岳神君“啊”的一声惨叫,几乎晕厥,右臂已跌落尘埃。 “南君,得罪了,快快止血!”陈义山暗暗摇头,既觉得南岳神君可怜,又觉得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方才何必要把那恶仙往自己跟前拉扯呢? 面对如此强敌,不齐心协力,更待何时? “多,多谢仙长救命……” 南岳神君倒是识趣,知道陈义山斩断他的胳膊是救了他一命,当下称了谢,咬着牙,忍着痛,连运神通止血。 陈义山再回头去看战局的时候,发现空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昆吾御着化血仙剑四处盘旋,游走疾刺,吕方持仙藤远攻,东岳神君祭枣木神令乱打,老龙王已然化成龙形,上下翻腾,又咬又抓,拼着一身厚重的龙鳞龙甲,似乎不怕那化血仙剑刺中自己,阿虬和白龙则是一左一右,死跟着昆吾游走,瞅准机会了就吐泡泡或者吐痰…… 但是,昆吾的速度极快,飞剑又御的厉害,更兼每每危险之际,都能身化白光逃开,所以一打五也不落下风,两下里斗了个难解难分。 陈义山用慧眼看了半天,都没有找出昆吾的致命破绽,不过倒是发现了化血仙剑的克星——火! 不论是离火,还是地煞火,对其都是极为致命的! 说起来,那毒蜂子邪神就怕火攻,而今这化血仙剑也怕火攻,可见火乃毒的天敌! “南君,可堪再战与否?”陈义山扭头问向南岳神君。 南岳神君咬牙切齿道:“能战!不杀此僚,何以报我断臂之仇?!”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好,南君且听我说,那恶仙本身的破绽难寻,遁术难破,只是他那化血仙剑却十分怕火。南君你最擅长施展离火神通,又有天南离火罩这等大杀器,不妨冷眼旁观,寻隙毁了那把毒剑!” “原来如此,包在我身上了!” 南岳神君怒吼一声,晃一晃身子,竟现出了本相来—— 却是一只通体赤红,羽毛好似火焰,遍体流光的大鸟,头上生着一大朵血红如花的鲜艳肉冠,周身被艳艳神光包裹着,既尖且长的嘴神似鹰钩,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倒像是仙鹤,这正是四灵之一,天下间罕见的异禽神鸟——南方朱雀! 只可惜,这朱雀少了一扇翅膀,腾飞的时候,是足踏祥云,并不敢展翅扑腾。 由是,他的速度和敏捷度不免都弱了许多,可好在他并不往战局里去凑,只远远观望,死盯着化血仙剑。 “轰!” 片刻间,那朱雀便寻摸到了可趁之机,左翅一扇,早有一团巨大的离火滚滚扑落,朝着化血仙剑裹去! 昆吾吃了一惊,在百忙之中,急忙御剑回手。 “呼!” 又是一团离火,却从朱雀的口中喷出,劈头盖脸直取昆吾! 昆吾拂袖猛挥,以“袖里乾坤”将离火驱散,但他这一分神,便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吕方一仙藤抽落,缠住了昆吾的左臂,那昆吾奋力一挣,倒几乎把吕方给扯倒! “着!” 老龙王趁机一个神龙摆尾,立时扫中昆吾。 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打的那昆吾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半空中连连翻腾,几乎倒跌坠落下去! 他忍着疼痛,急急稳定身形,却不料东岳神君觑看着机会,一声断喝,将枣木神令打了下来! “砰!” 一声响,昆吾的脑门子上银光四溅,犹如火石乱击! “嘶哦!!” 那昆吾疼的龇牙咧嘴,感觉自己的脑门子都快要裂开来了! 他心知此局已败,万万不可恋战,须得速速逃离,不然真会被乱刀分尸的…… 第468章 折戟沉沙 昆吾想要跑,诸能又岂敢让他这个大祸害再度逃掉? 四面八方越发围的严丝合缝,吕方、东岳神君远攻,老龙王以本相近战,白龙、阿虬若即若离的游斗,朱雀高空喷射离火,陈义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处支援策应,地面上还有一帮生力军虎视眈眈,不住的呐喊助威……昆吾心中万分懊悔!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吕方要说自己的底细就随他说去吧,这帮大能也未必敢去自己的地盘上寻仇。 纵然是真去了,自己占据地利,又有魔道帮手,无论如何都好过眼下这个局面啊。 可惜了,凤麟洲灵药无数,只没有后悔药吃…… 眼瞧着那昆吾气喘吁吁,瞻前顾后,左右乱瞟,只是寻觅抽身机会,却没有再度化作白光逃遁,陈义山以慧眼凝视,早看出他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了! 非是不想化白光,而是已经气海空空,力有不逮也! 诛灭恶仙就在此时啦! “诸位大能——” 陈义山纵声说道:“这恶仙已经是强弩之末,并无再战之力!他寻隙要逃,大家伙务必一鼓作气,毙其命于此役,万万不可叫他遁走!” 昆吾怨毒的瞥了陈义山一眼,心中发愿道:“我若逃走,必千刀万剐此子,屠尽麻衣门下老幼良贱!” 刚发了个狠,空中的朱雀便怪啼一声,又将一团离火打落下来。 那昆吾连“袖里乾坤”都不敢再施展了,只在空中盘旋游走躲避,一身仙袍碎裂多处,须发也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原本的出尘仙姿已变得狼狈不堪。 “当当!” 两声脆响,却是老龙王探落巨爪,昆吾连刺两剑,以其削铁如泥,斩玉如瓜的锋锐程度,竟不能刺透龙爪分毫! 昆吾忍不住暗骂:“真龙越老越皮厚!似那几个小辈,焉敢如此放肆?之前就该不顾一切,先杀鲸鱼怪,再杀这老龙!” “啪!” 吕方瞅准了机会,一藤子抽到昆吾的脸上,登时起了血印子。 “这厮的仙体已破!” 吕方大喜过望道:“他体内灵气不济,难以护住周身了,你们瞧,他脸上出血了!” 昆吾伸手一摸自己的脸,也是骇然。 知道自己虚了,却没有想到,已经虚到了这种地步! 见此情形,诸能越发受到鼓舞,尤其是朱雀,抖擞精神,不住的纵弄神通,操着那离火追着昆吾满空跑,一团接着一团的弄,不舍也不弃! 陈义山御着玄英灵剑,冷不丁的暗戳昆吾,白龙“呸呸呸”,阿虬“啵啵啵”,两个小龙嘴唇已肿,其实也快顶不住了。 吕方站的又高又远,只把仙藤抽的如狂蛇乱舞,东岳神君最鸡贼,没有十足把握根本不出手,一出手就务必击中对头,满场下来,倒属他最精神,也最体面…… 昆吾是彻底着急忙慌了,他暗暗忖道:“我以一敌众,耗的元神已疲,精力已竭,体内灵气空空如也,便是连白光遁术都无力再施展了,如今冲不出包围圈去,纵然硬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该当如何?” “嗷” “啵!” 白龙拼尽全力施展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击——水龙爆! 阿虬也吐出了此战的最后一个泡泡! 左右交攻,那昆吾自忖难以应对,一咬牙关,折腰向下猛然坠落。 他也不往别处跑,反而奔百花仙子、蓝羽、阿螭、兰生、竹熊精、鲨神大将等诸能的聚集处蹿去! 这恶仙打定了主意,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他心里想道:“如此一来,他们投鼠忌器,还敢用什么大杀招?” 可惜,昆吾他想错了。 其实空中那帮大能,多半也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如白龙、阿虬和朱雀,其实都无力再发动神通了,吕方单臂挥舞仙藤,已然麻木不举,老龙王年老体衰,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只有陈义山和东岳神君还算留有余力……可地上这一帮生力军们却是摩拳擦掌了多时,就等着他下来呢! “杀!” 第一个动手的便是鲨神大将。 他怒吼一声,如同炸雷,把身边的海狮、海马等下属都吓了一大跳! 但见这位龙宫第一猛鱼手持着一杆丈二长的断牙刀,合身化作一团飓风,陀螺似的横卷猛转,朝着昆吾狂飙而去! 深水巨鲨向来都是以身法快、力量大、悍勇残忍而逞凶海内的,不然这鲨鱼精也做不了龙宫的首席大神将,更镇不住海狮、海狗、海马、琵琶虾、巨蟹等一众狠角色! 那把断牙刀也是鲨神大将以自己的口牙祭炼而成的,除却无毒之外,单论嗜血程度,与化血仙剑并无二致! “当!” 昆吾持剑直撄其锋,一声响,虽止住了鲨神大将的冲势,但昆吾自己也觉的手麻臂膀软,差点把化血仙剑给扔了。 “嘶” 昆吾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大惊,暗想:“倒是小觑那帮鱼精虾怪了,这个鲨鱼精竟不比龙子弱!” 这其实是昆吾的一个误判。 若在平时,十个鲨神大将也不够昆吾杀的,可是眼下,昆吾筋疲力尽,虽强弩之末也不能穿鲁缟,更何况鲨神大将以逸待劳,精力充沛,锐气正盛? 硬碰硬了一下,昆吾便不敢再战,调头又跑。 冷不防旁边冲出来小蓝羽来,娇叱一声,挥袖便打! 昆吾骂了一声:“连个丫头片子也来占我便宜么?!” 他忘了小蓝羽是重明鸟所化,只记得对方是陈义山的弟子,既小且是女流,能有什么本事? 料想随手一剑便能取了她的性命! 这昆吾挺着化血仙剑,脚下毫不停滞,阴沉着脸只管往前冲。 蓝羽的袖子根本就没有挨着他,更没有碰到那化血仙剑,只是袖风甩出来,就足够了。 “砰!” 好似一柄万钧巨锤,迎面砸在了昆吾的脸上! “呕!!” 昆吾发出了近似呕吐的怪声,倒飞了出去,还未落地,腹部又被冲上来的阿螭用龙头龙脑龙犄角狠狠顶撞了一下,只疼的好似肝肠寸断! “噗!” 这次是真吐了。 吐的是血。 昆吾感觉自己彻底悲剧了。 能吐出血来足够说明自己的灵气不但不够保护体表,连脏器都保护不住了。 这是孱弱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 但他的身子还在飞。 只是变了个方向而已。 百花仙子身为麻衣门下妖仙宗宗主,自然不能落后! 彩翼一振,追上昆吾,祭起花锤猛敲了他一下脑袋—— “咚?” 发出了一声敲打熟西瓜的怪腔调。 脑袋好像空了一样。 终于,昆吾硬生生的砸落在了地上,轰然一声,弄出一个大坑来! 竹熊精飞快的跑上前去,一屁股坐在昆吾脸上,又飞快的起来,远远逃开,气喘吁吁兴奋的问道:“没碰到化血仙剑吧?” 兰生含着一口酒气,硬是没机会小露一口,真是遗憾极了…… 第469章 熔剑夺宝 昆吾躺在深坑之中,感觉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身子了,脑袋和脖子似乎是分家了,体内毫无灵气流转的迹象,元神,大概是散了吧,眼前已是五彩斑斓的绚丽景象,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流洲,回到了茫茫弱水环绕的凤麟洲上,回到了那种五色十光的仙境中去了。 连小白也翩然而来了! 她挥着手,似乎是叫自己过去,她罕见的,竟然还冲自己笑了! 可是自己好困,好累啊。 小白,龙肝丹已经到手了,先让我歇歇可好? …… 陈义山缓缓飞落,隔着丈余远的距离,凝神看着坑中的昆吾。 这恶仙双眼紧闭,四肢松散的摊开,嘴巴半张着,看起来毫无意识。 吕方、白龙、阿虬、东岳神君都气喘吁吁的落在地上,兀自十分谨慎,全都远远的站着,保持着警惕的态势。 老龙王和南岳神君各自收了本相,徐徐凑近那深坑。 白龙一边张望,一边喃喃问道:“你们说,这恶仙是死了么?” 阿虬“嗯”了一声,道:“看样子,至少是不能动了。” 老龙王叹息一声,赞道:“不得不说,这恶仙是当真厉害啊!我们如此之众,合力斗他一个,还险象环生,几乎让他给逃走了!” 东岳神君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么?南弟还断了一条胳膊。” 吕方冷笑道:“老夫断了左臂是事发突然,南君断了右臂则是自己作的!不过,眼下他和老夫倒是交相辉映,同病相怜,一左一右,可喜可贺!” 南岳神君满面通红的喝道:“吕仙,你就少说点风凉话吧!” “……” 那把让诸能都深恶痛绝的化血仙剑此时此刻也静静的躺在地上,与坑中的昆吾相隔并不远。 陈义山屈指连弹,将几道幽蓝色的火焰落在化血仙剑上,但听得“嗤嗤”声响,有浓烟白雾滚滚而起。 “这把臭名昭著的大杀器,终于被熔化了啊。”南岳神君大松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之下,也瞧不出是喜是悲。 吕方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又看了看即将被熔化消失的化血仙剑,叹道:“可惜了,这样一个令神、仙都闻风丧胆的宝贝,就这么没了……” 老龙王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吕仙难不成还想将此剑据为己有么?” 吕方“哼”了一声,道:“老夫倒是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怕被老龙王说出去,反倒成为众矢之的。” 东岳神君笑道:“这把化血仙剑得之不祥,失之大吉!不过,吕仙之前说这昆吾向来喜欢杀人夺宝,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别的宝贝没有。” 吕方嘿然道:“东君何不去搜搜他的身呢?” 东岳神君“呵呵”讪笑道:“我修神道,用仙器并不顺手,这机会还是让给吕仙吧。” 吕方道:“他也抢神道的宝贝呢。” 南岳神君被撩拨的心中一动,道:“让我来搜搜看!” 吕方森然说道:“南君如果想把另外一条胳膊也弄断的话,不妨近前上手吧。” 南岳神君刚朝着那深坑走了两步,听见吕方这话,又赶紧站住,回头问道:“吕仙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方反问道:“你笃定这恶仙已死?他的手段可多着呢!忘了被你赶山鞭捆着的时候,还能弄掉你一根胳膊?” 南岳神君不由得愣住:“他都这样了,还不死?” 话虽如此,他却再也不敢上前走动了。 其余诸能也都畏惧昆吾道行高深,仙法广大,虽然瞧着他躺在那深坑中一动不动,却是谁都不敢靠近。 除了陈义山。 陈义山本来就在深坑边缘上站着,等彻底烧熔了化血仙剑之后,便又缓缓飞临昆吾的上方。 阿螭立刻喊道:“仙长快回来!危险!” 吕方也叫道:“贤弟小心!” 陈义山道:“我防着呢。”又摆了摆手,让跟上来的蓝羽、百花仙子、竹熊精、兰生都退了回去。 “咻” 陈义山先是动用摄空术,凌空虚指,将昆吾腰上所系的乾坤袋给摄走了,那昆吾仍旧是躺着,没有任何动静。 陈义山心想:“大概是真死了吧。” 待要转身回去的时候,陈义山忽然间心中一动,扭头又仔细打量起昆吾来。 因为他刚刚意识到了一桩不同寻常的怪事—— 那昆吾身上披着的仙袍已经完全毁了,露出一件明黄色的内衬,仔细看来,却是用某种兽毛编织而成的裘衣,散发着奇异的光泽,不染半点纤尘,也不曾被损毁分毫。 陈义山暗暗诧异,心里忖道:“方才大战之时,不知道有多少神通、仙法加于此僚之身,他那袍服被弄得稀烂,内衬的裘衣却安然无恙,倒是有点像自己身上披的麻衣。莫非也是件宝贝?” 想到这里,陈义山屈指一弹,迸射出一团地煞火,直接落在了昆吾的身上。 煞是可怪的事情发生了—— 幽蓝色的火焰落在那明黄色的兽毛裘衣之上,片刻间就无声无息的自动熄灭了! 陈义山见此情形,心中又惊又喜,暗忖道:“果是宝贝,当为我所得!” 见猎心喜,正是富贵险中求,哪里还管他什么凶险? 陈义山飞落坑中,直接上手,把那件兽毛裘衣内衬给扒了下来! 昆吾被他翻了个屁股朝天,也不见醒来。 但是这一扒,露出了昆吾的底细! 魔气外露! “嘶!!” 陈义山慌忙后退,震惊的看着那恶仙,又看了看手中的兽毛裘衣,心中暗道:“这东西居然能帮他遮掩魔气?连我的慧眼都看不出来!若非是蓝羽目生重瞳,谁能窥见他的底细?厉害啊,厉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昆吾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背后朝天,所以脸是深埋在泥土中的,以至于连近在咫尺的陈义山都没有发觉他醒来的迹象。 正是那件宝贝内衬被扒掉,魔气蒸腾外露,才使得晕厥中的昆吾被惊醒过来。 周身百骸有剧痛袭来,体内仍旧是一点灵气波动都无。 昆吾心中恼恨万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 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东海。 小白,还在洲上等着自己回去呢。 罢了,事到如今,就不要这仙体了吧…… 让魔气噬心! 第470章 吉光羽衣 一道浓郁精纯的魔气从昆吾的体内悄然弥漫出来,延至心脏部位,须臾之后,隐隐聚拢成形,随即便往地下渗透而去。 陈义山刚刚笃定那兽毛裘衣是件了不得的至宝,正满心欢喜翻来覆去的看,岂能察觉昆吾暗中还有这等动作? 但见黑芒闪烁,陈义山兀自没有发现,蓝羽在坑外看的清清楚楚,大叫道:“小心!” 陈义山急忙看时,那魔气已经完全钻入了地下,舍了昆吾的仙体而去。 “轰!” 一道地煞火猛然击入土中,但已追不上那魔气了。 陈义山呆了半天,暗暗懊悔自己大意了。 此时此刻,他纵然施展土遁神通,以地行术去追,大概也来不及了。 至于昆吾那具仙体,在这片刻之间,也变得了无生气,色泽都渐渐暗淡了下来。 陈义山看的清楚,那“昆吾”变得无心,无神,连肩上的两盏幽灯也寂灭了。 惋惜一声,陈义山手起火落,将那仙体残躯彻底烧成了灰烬,而后飞离了深坑。 地下,彻底化为魔道的昆吾如飞而遁,暗暗发誓:“陈义山啊陈义山,有朝一日,必定叫你死于我手!” …… 眼见陈义山上来,诸能都围了上来,纷纷问道:“那昆吾是怎么回事?” 陈义山道:“惭愧,他体内原有一股魔气蛰伏,方才吞噬了他的心,从地下遁走了。” 吕方道:“如此说来,仙道昆吾已死,逃走的是魔道昆吾。失却法宝,毁了元神、仙体,数千年修为一夜散尽,纵然成魔也不值一提了。” 众神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说道:“逃便逃了,没了仙体还谈什么变化术?也不能再御仙剑,谅那厮以后不敢再回来。” 阿螭好奇道:“仙长,方才见你脱那恶仙的衣服,却是为何?” “就是,主人也是个不讲究的人,乾坤袋拿了便拿了,又脱人家贴身的内衣干什么?”竹熊精小声嘀咕道。 陈义山瞥了那憨货一眼,抖了抖手中的裘衣,说道:“这件衣物不是凡品,能遮掩魔气,避过神目仙眼,还能防火,连我的地煞火都不能损其分毫。而且拿在手中,轻如鸿毛,薄如蝉翼,丝毫不觉其有什么重量,更不知道是用什么神异兽类的皮毛所制。” “嘶” 白龙直勾勾的看了片刻,突然间倒抽一口冷气,失声说道:“这,这是用吉光毛羽所制的衣服啊!” “吉光毛羽?”陈义山怔怔道:“那是什么东西?” 百花仙子立刻说道:“弟子知道!据《海内十洲三岛记》所载,‘吉光’是西海凤麟洲上的一种异兽!形似马,因此也有人将之称为‘神马’,寿命可达三千岁!其毛色泽明黄,柔软坚韧,刀剑不能伤,烈火不能焚,纵入弱水而不沉,极其神异!” “说的不错!” 白龙颔首道:“我在西海巡视的时候,曾经遇见吉光神马踏海而来,原想抓住一头,却追不上它。如果能得到吉光毛羽,那我龙族早就能登上凤麟洲了。” 吕方捋须说道:“当年我恩师想去凤麟洲寻药,原本也是打算在西海守株待兔,等着吉光神马出现,出手降服以充当坐骑的,可惜后来遇上了昆吾……看来这昆吾能上凤麟洲,大概是早就捕获了一头吉光神马兽,却不能加以降服,只能毒手杀害,取其皮毛制成了这羽衣,凭此渡过了弱水啊。” 诸能听说,都“啧啧”称赞:“好宝贝!怪不得方才许多神通、仙法打那恶仙都效力不显,原来是有这宝贝护身啊。” 白龙盯着那吉光羽衣,更是几乎流出口水来,艳羡至极道:“陈仙长这可真是走了大运!” 陈义山瞥了他两眼,思忖片刻,暗道:“我有了麻衣,还要这吉光羽衣干什么?不如给了白龙,送他个天大的人情,也好结缘西海,为以后铺路。” 想到这里,陈义山便把那吉光羽衣递给白龙,笑道:“西海殿下想要这宝贝的话,便拿去好了。落在义山手中也是无用。” “你这话当真?!” 白龙喜出望外,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拿。 旁边老龙王却忽然大声的咳嗽了起来,意味深沉道:“陈仙长送出如此贵重之物,贤侄你打算何以为报啊?” 白龙一怔,扭头看时,只见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都红着眼睛死盯着他,面带愠色,百花仙子、蓝羽、竹熊精、兰生也都目露凶光,大有他敢接那宝贝就弄死他的架势! 白龙悚然惊觉,暗忖道:“他们跟陈义山的关系更亲近,却也没能得到这宝贝,若是叫我拿走,还能活着回到西海吗?伯父说的也对,陈义山送给我这吉光羽衣,我拿什么回报他?丢人现眼了啊。” 于是,白龙又讪讪的把手缩了回来,笑道:“多谢陈仙长得美意了,小龙心领!可惜,无功不受禄,这是陈仙长方才冒着性命危险扒下来的,小龙怎敢夺爱?” 他心中万分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胆小呢! 错失至宝啊! 陈义山道:“击败昆吾,大家都有功劳,宝贝不能为我独得。” 吕方道:“贤弟,先取先得!到了你的手上,就是你的东西,旁谁只管眼红,却不能要,你也别送,不然,我们都不服气!” 这吕方最厌烦白龙,岂肯让吉光羽衣落在白龙手里? 南岳神君也附和道:“不错,诛灭昆吾,头功是仙长的!若非仙长发现化血仙剑的弱点,嘱咐我以火攻,又四处策应,多次力挽狂澜,我等焉能取胜?就是我这条命,也是仙长救的。得来的至宝,只能归仙长所有!” 这南岳神君的大神通都是火攻,那吉光羽衣能防火,正是他的克星,他岂肯让这宝贝落入旁人手里?留给陈义山是最好了,毕竟是友非敌。 连东岳神君都颔首说道:“我等方才不敢近前去搜昆吾的身,就已经算是放弃了夺宝的机会,而今又岂可再眼红觊觎?” 诸能谁不想要吉光羽衣? 但他们更不想让这宝贝落在除却陈义山之外的任何人手上! 他们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彼此忌惮,各怀鬼胎,以至于陈义山真心想送,都送不出去。 陈义山哑然失笑之余,扭头又看了看自己手下那帮弟子,心想:“无论我是送给蓝羽,还是送给仙子,旁谁都不免觉得我偏心,算了,头疼,先自己拿着吧……” 竹熊精已迫不及待道:“主人,快看看那恶仙的乾坤袋里还有什么宝贝!” 第471章 流洲仙剑 陈义山抖开昆吾的乾坤袋,里面掉下一大堆东西来。 其中有三枚翠绿翠绿的丹丸,个个都有鹌鹑蛋大小,绽放着霞光,奇香透鼻,吕方当即“哈”了一声,道:“果然在这厮手上!” 陈义山附身将那三枚丹捏起来,递到老龙王跟前,道:“龙王且看,是否是龙肝丹?” 老龙王喜道:“是,正是!” 陈义山便将三枚丹都放入到老龙王的手里,说:“完璧归赵,陈某也算是履行了前言。龙王应该不再计较之前的恩怨得失了吧?” 老龙王见陈义山毫不迟疑的把三枚龙肝丹全给了自己,顿时既惊且敬,他知道,陈义山心中万分想要这丹,而今却绝不留恋,这份隐忍委实厉害至极啊! 算来,双方并无大怨,抢丹之事与陈义山无关,罪魁祸首是霸下、狻猊的挑拨,上套且身体力行的是吕方、南岳神君和东岳神君,而今,吕方和南岳神君为了对付昆吾,各自断了一臂,也算是“罪有应得”,东岳神君之前还得势让人,“饶”了阿虬一命,所有怨恨足以抵消了…… 老龙王对陈义山深深一揖,道:“至此,老龙彻底对你陈仙长服气了!还扯什么恩怨?除魔道,渡雷劫,诛恶仙,三件大事,都是仙长首功,且受冤而不恼,居功而不傲,得宝且让人,唉……一桩桩,一番番事情做下来,看的老龙心中惭愧!所谓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圣道之言份好不爽。实是东海对你多有亏欠啊。” “哪里哪里,龙王过奖,义山何以敢当?” 阿螭忍不住说道:“父王,不是说过要给仙长一枚的么?” 老龙王“哈哈”笑道:“若是早听我女儿的话,何至于有后来这许多的麻烦事?”当即拿出一枚,又递向陈义山,道:“一枚丹还不上陈仙长的恩情,还请收下。” 陈义山大喜道:“我本为龙肝丹而来,龙王若愿赐送,我便不客气了。” 阿螭已经抢了过来,塞进陈义山的手里,道:“客气什么?本来就该是你的!” 陈义山百感交集,乐上眉梢,至此,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洛神姐姐有救了! 吕方、南岳神君、东岳神君也都相视而笑,东海一行,大功告成! 竹熊精却蹲在地上,扒拉着昆吾那许多年来收集的宝贝,但见有几把明晃晃若流水的剑,透着灵气非凡,他便嚷了起来:“剑主人!主人剑啊!” 陈义山十分无语,多打量了几眼,便看出那些剑与化血仙剑是同一种材质所炼,却没有毒。 “这定然是流洲奇石异铁所铸就的仙剑。诸位若是喜欢,不妨人手一把。”陈义山笑吟吟的说道:“数量众多,不该义山独居。” 诸能相互之间看了看,都有心要拿,却是谁也不好第一个伸手。 “主人都有仙剑,咱老莫身为麻衣弟子,怎么也得要一把啊!” 竹熊精从来都不是客气的主,哪里管别人谦让不谦让,他自己先得手了再说,当即便挑了一把,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陈义山轻拂袍袖,摄起一把来,送给吕方,道:“大哥,你修的是仙道,自当留下一把玩耍玩耍。” 吕方立刻伸手接住了,按捺不住脸上溢满笑意,颔首道:“好好好,贤弟的一片心意,却之不恭,愚兄便收下了。” 阿螭赶紧也捡了一把,笑嘻嘻说道:“仙长送的,为何不要?” 百花仙子和蓝羽见状,各自也都伸手去拿,就连兰生臊眉耷眼的,也去弄了一把,各自把玩,相互观瞧,喜气洋洋。 到此时,地上便仅剩下一把流洲仙剑了。 东岳神君心想:“虽然是好东西,但是我又不擅使剑,且仅剩下了这一把,要它干什么?平白叫旁人看轻了我。而且,后面说不得还有别的好宝贝,我若是拿了这个,怎么好意思再去拿别的?” 所以,东岳神君笑呵呵道:“南弟,剩余这一把,你取了吧。” 南岳神君此时倒是长了精细,心中所想与东岳神君一致无二,笑着摇头道:“我不擅耍剑,不如送给老龙王吧。” 老龙王道:“本王也不擅使剑,还是习惯徒手,再者说,这剑也未必有龙爪锋锐。白龙贤侄,要不你拿了去?” 白龙摇头道:“伯父都说了,未必有龙爪锋锐,那小侄也用不上。阿虬,你要吧?” 阿虬心道:“姐姐都拿了,我再拿,怕是不好。”便道:“我也不要。” 陈义山笑了一笑,道:“诸位都不要,那我便自己收下了。” 一干大能言不由衷的齐声说道:“仙长正是用剑的好手,合该自己留下一把!” 陈义山心道:“回去之后,试着把它跟玄英灵剑祭炼到一处,合二为一,以后当有大用……” 于是,陈义山便将那最后一把流洲仙剑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此时,竹熊精已拿起一根甘蔗似的小木柱来,嚷嚷道:“这是竹子,是给咱留的宝贝!” 大伙都定睛看时,但见那木柱有一尺来长,若儿臂粗细,通体漆黑,当中有三道明晃晃的金色圈纹,将其分作四节,确实像是黑竹,但头尾却都是实心的,也没有什么鼓节,所以绝非是竹子。 但要说它是什么宝贝,却也无灵气,又无神光,且不是圣道之物,更没有妖气、魔气附着……瞧着朴实无华,甚是普通。 陈义山睁大慧眼凝视,陡然间窥见其上竟有先天神力氤氲,不由得大惊! 先天之宝?! 旁边,蓝羽逗竹熊精道:“憨货,说是竹子,你敢吃么?!” “怎么不敢?” 竹熊精也知道那东西不是竹子,但他想要把这宝贝据为己有,便硬说是竹子。 蓝羽激将他,他也不好不上套,真个拿起来往嘴里塞。 陈义山大喝一声:“憨货不可!” “咯嘣!” 竹熊精已经狠命咬了一口,但听嘴里一声脆响,那憨货陡觉半边脸都木了,还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忙伸手接住,原来是崩落了两颗獠牙,血沫子顺嘴流。 “娘咧,咱的俩大牙!”竹熊精欲哭无泪。 “哈哈哈”蓝羽捧腹大笑,其余众神也无不莞尔。 连陈义山都哭笑不得,责蓝羽道:“你明明知道他憨,何必又去戏弄他?” “略略略”蓝羽吐吐舌头,道:“谁知道他能憨到真的下嘴去咬啊。” 竹熊精又恼又恨又懊悔,瞪着蓝羽,敢怒不敢言,把两颗獠牙和血都咽进了肚子里去,骂骂咧咧道:“什么破东西!不是竹子,却要装竹子!” 伸手便要把那“竹子”扔出去。 陈义山一把抓在手里,入掌便觉十分的沉重,他仔细看了看,见上面连个牙印都没有,足见坚硬! 吕方凑近了端详片刻,摇摇头,说道:“贤弟,这大约不是什么宝贝,否则怎么不见那恶仙用来对付咱们?” 陈义山不吭声,心里暗暗想道:“昆吾修的是仙道,没有先天神力,自然用不了这宝贝,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抢来的,更不知这是什么宝贝,我且试试看。” 第472章 如意柱 思量着,陈义山便悄然引了一道先天神力灌注其中,那宝贝上的金环纹路忽然就放起光来。 “嘿!亮了亮了!”竹熊精大叫。 “呼!” 一股狂风平地卷起,吹得众神、仙都觉迷眼,纷纷的往后退却,唯独百花仙子不怕风,还站在前头乱看。 陈义山恰巧也朝她看来,心中暗道:“这宝贝是只会放风的么?” 刚起了这个念头,手里忽的一轻,那宝贝不见了。 “啊!” 陈义山正惊愕,骤然听见百花仙子惊叫一声,急看她时,却见她整个人已失去了行踪! “仙子?!”陈义山大惊失色。 “掌教仙师救我!” 呼叫声中,风也止住了,一时间尘埃落定,陈义山定睛看时,却见那“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变成了一丈多高的巨柱,三个金环也成活的了,正套住了百花仙子! 有一环勒在她的胸下,第二环勒在了她的腰间,第三环勒在她的脚踝上,都束得结结实实! 倒是勒的仙子那好身材更加显露无遗,胸前饱满,小腰纤细,光脚丫子莹莹玉润,洁白无瑕…… 只是把仙子吓得花容失色,连声呼唤道:“掌教仙师快救弟子呀!” 陈义山正发懵呢,不知所措道:“我,我得怎么救你?” 竹熊精忍不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宗主,你是怎么上去的?” 这也正是其余诸位神、仙心中的疑惑。 她是怎么被弄上去的? 百花仙子见众目睽睽都好奇的打量着她,不由得羞怒交加,闭了眼睛委屈道:“弟子哪里知道呀?!肯定是掌教仙师你捉弄我!” 陈义山慌忙摆手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 百花仙子道:“掌教仙师,方才起风时,你看了弟子一眼,弟子就觉风中有股巨大的吸扯力袭来,然后便把弟子给勒在了这黑柱子上。” 陈义山也记得自己看她那一茬,却不信自己看了她一眼就让这宝贝对她发威了,当下狐疑道:“那我若是再看你一眼,它就能放了你?你瞧,我看了你许多眼了,它仍旧不动啊。宝贝宝贝,怎生你才肯放人?放了我弟子吧!” 说来也怪,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哗”的一声响,金环消失,重新变回纹路,百花仙子也从柱子上脱落下来,那宝贝仍旧变回了一尺长短,竹子状的东西。 “贤弟,这东西能听懂你说话啊!”吕方又惊又喜道:“是个逞心如意的宝贝啊!” 陈义山十分错愕的把那东西拿在手里端详,抬头又看诸位神、仙,把大家伙都吓得魂飞胆丧,纷纷叫嚷道:“别看我!别看我!” 那宝贝也没有什么动静。 陈义山又暗运先天神力灌注其中,然后抬头瞥了竹熊精一眼…… “主人,你大爷的!嗷” 竹熊精骂了一声,在狂风呼啸中上了柱子。 陈义山“嘿嘿”直乐,连声说道:“对不住老莫,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喝了一声:“放!” 金环果然消失,竹熊精生无可恋的跌落在地上。 他深深的懊悔自己手贱,方才为什么要捡这么个东西给陈义山? “真是个好宝贝啊!” 大家伙小心翼翼的凑近了,齐齐赞叹,却又都很自觉的规避着陈义山的眼神。 老龙王疑惑道:“昆吾那恶仙之前怎么不用这宝贝?若是用了,咱们大家还有活路么?” 陈义山老实说道:“不是他不用,而是他用不了。这宝贝,须得以先天神力祭它,才肯听话。” 老龙王、东岳神君、南岳神君闻言无不惊骇,道:“你,你能引调先天神力?!” 陈义山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几个大神兀自难以置信:“你修的不是仙道么?!” 陈义山笑道:“呃我所修颇为杂乱,只要能为我所用,都可以拿来博采众长。妖道的术我也用,神道的术我也施,就连异术也学来加以仙化改造。” 吕方却是知道的,冷笑道:“早就跟你们说了,我这贤弟的修为高深莫测,非可等闲视之!你们却还不信。” 阿螭也敬慕满满的说道:“不然仙长如何能生抗天罚雷劫?” 白龙便有点吃味了,道:“当真是如此吗?我看也未必见得。陈仙长,敢不敢把那宝贝拿来给我试试?” 陈义山便将那宝贝递给了白龙,白龙心想:“什么先天神力,我便不信你有先天神力!”他暗暗的用香火愿力往那宝贝里灌注,然后放眼四周,瞅瞅他伯父,瞧瞧阿虬,喊道:“给我绑!捆!勒!束!” 惹得老龙王大骂:“住口,你个孽畜!再看老子弄死你!” 阿虬也不满道:“堂兄,你老看我作甚?” 那宝贝却哪里会有反应? 白龙讪讪的又把那宝贝丢给陈义山,道:“你再试试,我觉得这东西不灵。” 陈义山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白龙一眼…… 片刻之后,白龙心满意足的从柱子上滑落下来。 老龙王哼道:“活该!” 竹熊精也忍不住讥讽道:“以后别叫西海俏白龙了,就叫西浪小白龙吧。” 白龙怒道:“你这憨货还有脸说我?!” 竹熊精反唇相讥:“你这浪货凭什么不能说?!” “笨熊!没牙的笨熊!” “臭泥鳅!白花花像蛆一样的臭泥鳅!” “别吵了,谁在吵闹,我可就看谁了啊。”陈义山举着那宝贝公然威胁。 白龙和竹熊精果然一下子都安静了。 吕方上前说道:“贤弟啊贤弟,看来这宝贝天命归你,唯独你能用它。只是无名,不妨起个称号?” 陈义山沉吟道:“大哥方才说它逞心如意,不如就叫如意柱?” 吕方赞道:“好名字,好宝贝!” 众神也都纷纷道喜: “恭贺陈仙长得宝如意柱!” “有了这宝贝防身,陈仙长是如虎添翼啊!” “不错,不错,以后纵横六道,还用得着怕谁?” “昆吾那恶仙不该叫昆吾大剑仙,应该叫送宝大仙!” “哈哈哈这话说得忒恶毒!” “快瞧瞧还有什么宝贝吧!” 陈义山先得了吉光羽衣,又得了一把流洲仙剑,而今又有如意柱在手,其余诸能若说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老龙王、东岳神君、南岳神君、白龙、阿虬这几位连根毛都没拿到手的,更是眼馋,迫切的想要知道,还有什么好东西,好宝贝。 第473章 分赃不均 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瓶瓶罐罐,装的都是丹丸药材,大约是昆吾从凤麟洲上收集来的,肯定都不是凡品,只是大家伙没有一个通晓药理的,也说不准其中有奇毒没有,都不想去分,仍声称留给陈义山。 陈义山心里想着留给叶南星,她通晓药理,回去可够忙活一阵了,于是便也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 另有个豹纹皮囊,打开来,内中装着一杆蓝湛湛的矛,可伸可缩,配着一面能大能小的盾牌,似乎是一对。 那矛杆和盾牌上都刻着“凿齿”二字,陈义山喃喃道:“凿齿是什么意思?这矛和盾的名字么?” “凿齿?”吕方慌忙凑近,端详了片刻,而后讶然说道:“贤弟啊,那凿齿是十洲三岛之中,聚窟洲的主人,也是大仙一枚!这对矛和盾正是他的仙器,却没想到也落入了昆吾手中。” 陈义山怔怔道:“那想来凿齿大仙也已被昆吾所杀了。” 白龙在旁边说道:“聚窟州在我西海之中申未地界,方圆也有数千里之阔,三百年前,凿齿大仙还造访过西海龙宫,跟家父是认识的,却不料数百年不曾谋面,竟也遭了昆吾的毒手啊。” “这个昆吾可真是你们仙道的败类!”老龙王捋须叹道:“流洲原是他弑师所夺的地盘,凤麟洲又被他侵占,聚窟洲之主也被他给杀了,十洲之中倒有三洲被他祸害惨淡。” 吕方恨恨说道:“还得算上我恩师呢!神道仙道之中,哪一道都有败类,这昆吾就像是你们神界的江神,渣滓!” 南岳神君:“……”心中暗骂吕方:“这老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龙王也甚是尴尬。 倒是陈义山没有在意,他凝神盯着矛盾看了片刻,见两件兵器上都没有什么灵气,大约是其真正的主人已死,曾经祭炼于其上的血气都消解掉了,于是变回了无主之物……那昆吾也由此瞧不上,从没有拿出来使用过,只是随便放在乾坤袋里搁置,但若是重新祭炼一番,还是宝贝。 他抬头环顾诸能,说道:“这矛和盾也都不是凡品,而且是无主之物,上头没有灵气附着,也脱了仙家之祭,诸位谁若是喜欢,不妨拿去重新祭炼,做个既攻且防的宝贝。” 阿虬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没有谁吭声,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若是大家伙都不要这矛和盾,陈仙长可否赠予小龙?” 陈义山笑道:“那有什么不可的?”当即便将矛和盾都递给了阿虬。 阿虬双手各持,到空旷处舞了一阵,顿觉爱不释手,心中颇为欢喜,回来说道:“多谢仙长了。” 陈义山一边翻着地上的宝物,一边笑着回道:“阿虬殿下客气什么?以后只管用你的香火愿力去祭炼它,效力必然不俗。” “嗯嗯” 阿虬连连点头,他已然想到以后要用自己的鳞甲裹上那盾牌,再将自己的“水龙爆”神通与那矛融为一体使用,应该会更添许多威力的……嗯,上面的“凿齿”字迹也给抹掉算了,命名为“水龙矛”和“龙鳞盾”岂不妙哉? …… 陈义山又已经打开了一个锦盒,内中立时便有光彩绽放出来。 他定睛去看的时候,却见盒子里装的是一对杯子,通体雪白雪白的,亮的耀眼,看材质似玉非玉,似银也非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也十分温润。 陈义山摩挲了片刻,忽的瞧见那杯子里头竟隐隐有水珠结成,晶莹剔透,纵然以慧眼凝视,也看不出水中有丝毫的杂质。 蓝羽忍不住说道:“好漂亮的杯子!” 阿螭也连连叹道:“是啊,比夜明珠还要亮,比海玉还要晶莹!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百花仙子瞪着眼嘀咕道:“掌教仙师,怎的这杯子还能自己生出水来么?而且这水珠是这样的清澈透亮,好似那朝露一样,不,瞧着比朝露还要干净些。” “酒么?”兰生嘟囔了一句,嘴里开始流口水了。 竹熊精大咧咧的上前,伸出指头在杯子里一抹,又嗦嗦指头,“啧啧”品味道:“哪里是酒?就是水!甜丝丝的,像是竹沥……” “什么竹沥?那是水精!” 白龙已经是笑了起来:“瞧你这憨货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杯子又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用水玉之精打造的而已,凤麟洲上就有这等材质!能照黑暗如同白昼,可吸水精入杯,夜夜盈满,最是干净透彻的。” 竹熊精不服道:“胡说八道谁不会?咱还说这就是竹沥!” 白龙冷笑道:“谁胡说八道了?我西海龙宫就有这种杯子!” 老龙王瞪眼道:“水玉精杯么?本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是不是你爹也有一对,曾在本王跟前炫耀过,本王求他送我一个,他却死活不肯!?” 白龙的笑戛然而止,尴尬道:“伯父,我爹那一对杯子原本也是跟仙家动手抢过来的,后来跟我娘打架,摔碎了一个,就不成双成对了。呃所以他才不舍得再送出去啊,就他那个杯子,宝贝的紧!只有在品茶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用,平素里,连给我看一眼都不让呢!” 老龙王哼道:“吝啬就吝啬,少扯咸淡!” 陈义山嘿然说道:“老王,这一对水玉精杯送给你如何?以后也别惦记着自家兄弟那只了。” “哈哈哈” 老龙王大喜,伸手就把两个杯子都攥到自己手里了,咧嘴笑道:“别的宝贝老龙不敢贪图,收一对杯子总还说得过去,谁让老龙年纪大了,也喜欢泡茶喝呢?昆吾那恶仙倒是会享受,什么宝贝都抢来装自己袋子里……”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也都想要那水玉精杯,却被老龙王抢了先,一时间都嘴里泛酸,冷嘲热讽抱怨了起来: “说的就像是谁不喜欢饮茶一样。” “是啊,要一个就得了,还独吞俩!” 老龙王大摇脑袋,悠悠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两位神君,一个在泰岳,有凝水潭吧?一个在衡岳,有神崖泉吧?水色清亮,质地甘甜,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水,以为老龙不知道?你们都是好地方啊,哪里像我东海,这水咸啊,还腥气!怎么泡茶?” 陈义山见他们“分赃不均”,连忙伸手在地上捡罗宝贝,道:“哎!又有了,这可是个玉盒子,说不定里面装的东西能入二君的法眼呢?” 第474章 上下其手 那是一方漆黑如墨的玉质盒子,长有两尺半,宽约七寸,上无点刻,也没什么文字,上下合封,既嗅不到什么气味,也莫能内视。 陈义山双手一较劲,想要把它打开,但是那墨玉盒子上竟有一股巨力封印着,只憋的陈义山满面通红,也莫能掰开分毫! 如此一来,众神仙愈发觉得好奇,都上前观瞧,嘀咕道:“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见陈义山打不开,白龙便蠢蠢欲试,陈义山把玉盒给他,把吃奶的劲儿都试出来,也没能打开; 阿虬也上手了,纹丝不动; 继而是竹熊精,抱着那玉盒又抠又咬,累的是筋疲力尽,哪里有用? 东岳神君也忍不住自告奋勇,但一番挣扎之下,直闹的脸红脖子粗,仍旧未能开启! 南岳神君和吕方都是独臂,那自然是连试都不用试了…… 老龙王忍不住说道:“让本王来试试!” 他将双手化为龙爪,以甲盖狠抠那墨玉盒子中间的缝隙,半天过后,但听“咔”的一声响,龙躯大震,阿虬喜道:“开了!” 却见老龙王一脸潮红,满面羞愧,十分尴尬的说道:“是本王的指甲盖断了。” “……” 老龙王悻悻的把墨玉盒子还给了陈义山,道:“这里面的东西,怕是连那昆吾都没见过,这样大力封印,谁能打得开?也不知道那恶仙是从哪里抢来的。” 竹熊精抓耳挠腮道:“所以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啊,急死咱了!” 陈义山终究也是好奇,便目视蓝羽,道:“丫头片子,你来试试?” 蓝羽嘟着嘴,伸手接过玉盒,嘀咕道:“试试就试试……” 她把纤纤细指往那墨玉盒子上下一搭,两厢较劲,俏脸瞬间涨红! 片刻之后,蓝羽是又咬嘴唇,又跺小脚的,在她的怪力之下,那玉盒总算是开了一条小缝—— “有门啊!” 在大家伙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忽听“啪”的一声响,墨玉盒子又合上了。 蓝羽没劲儿了。 “嗐……” 大家伙尽皆丧气。 “掌教仙师,咱们俩上下其手,夫唱妇随吧!”蓝羽也是被激起了性子,不服道:“你一边,我一边,准定能打开它!” 这话听的阿螭瞠目,百花仙子结舌,老龙王“嘿”的一笑,吕方“哈”的一乐,陈义山老脸羞红,低声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可不要瞎说,咱们两个之间不叫上下其手,夫唱妇随……” 蓝羽道:“你上我下,还不是上下其手么?” “好了好了,这都不重要,掰吧。”陈义山也是无奈,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让百花仙子多给蓝羽补补文化知识,不然要闹笑话。 当下便跟蓝羽合力去掰那墨玉盒子。 灵气不足持,陈义山便使上先天神力,十指死命的较劲,嘴里“啊呀呀呀”的喊,拼的是额上青筋暴露,臂上骨肉“咯嘣”作响! 蓝羽也是“咿咿呀呀”的叫,脸上香汗淋漓,连鬓角都浸湿了! 众神仙都目瞪口呆的看—— “哗!” 一声响,墨玉盒子大开! 陈义山和蓝羽都往后一仰,跌坐在了地上,那墨玉盒子却在空中悬浮着不落,内中爆发出一大片神异的光芒来,映的诸神诸仙都如痴如醉,瞬息间又结出缤纷五彩,氤氲着瑞气环生! “嗡” 一股巨大的威压弥漫出来,使得阿螭、阿虬、白龙等一干小龙悚然变色,心惊胆战,竟好似遇到了什么天敌临近一样! 几乎筋疲力尽的蓝羽被兰生扶起来之后,也觉得那墨玉盒中的东西让她有些难受! 竹熊精则是“噗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煞白,喃喃说道:“主人,你打开了个什么东西?” 百花仙子搀扶着陈义山起来之后,引颈往盒子里观瞧,却被里面的霞光迷住眼睛,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宝贝。 老龙王喃喃道:“这,这股气息,为何如此熟悉?!”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更是瞠目结舌,浑身颤抖:“确实,好,好熟悉的感觉啊……” 唯独吕方和陈义山不为所动。 但吕方瞧着众神模样古怪,虽然心中万分好奇,可一时间也不敢接近那墨玉盒子,心中暗忖道:“东君是白泽,南君是朱雀,小蓝羽是重明,东海西海的全是真龙,这一大群神兽异鸟居然都被那玉盒里面的东西给威慑住了……怪哉,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这样厉害!?” 陈义山已经撇开百花仙子的手,缓步上前,凑近了去端详。 吕方连忙说道:“贤弟小心!别是什么天生地养的毒虫!” 在吕方想来,世上生灵除却万物灵长以及五行之物以外,无非是鸟兽虫鱼。 传闻中有异虫唤作“飞楼”,又名“插翅蜈蚣”,此虫最狠,能降龙毒虎,也不惧飞禽游鱼,莫非盒子里装的就是这种毒虫?! 陈义山凑近了墨玉盒子,睁开慧眼,避过瑞气霞光,仔细端详,却讶然一声:“毛!” “啊?!” 一干神仙都吃惊道:“什么?!” 陈义山嘀咕道:“还有角……” 诸神诸仙越发愕然。 陈义山已经伸手往盒子里去摸了。 他先是伸左手捏起了一片什么东西,又伸右手抓起了一根别的东西攥在背后。 直到此时,那墨玉盒子才缓缓飘落地上,霞光徐徐散开,瑞气也悄然黯淡了许多,连威压亦渐渐的消失。 诸神诸仙都围了上去,纷纷问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义山摊开了左手,但见他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根巴掌大小的火红色羽毛。 “这是——” 老龙王显然是认得的,这一瞬间他双眸大亮,龙躯一震,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凤毛!” 南岳神君已失声惊呼了起来:“是凤凰的羽毛啊!” “什么?凤凰的羽毛?!”连陈义山都吓一跳。 阿螭、阿虬、白龙等一干小龙也都呆呆的发怔。 蓝羽也瞪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琥珀眼傻看:“这就是凤凰的羽毛么?” 百花仙子跟兰生也挤拥着瞧那凤毛。 南岳神君一把抢走,举起来,仰面作出一副痴狂状:“没想到居然见到凤毛了,太不可思议了!” 竹熊精急道:“主人,你背在后头的手里握着一根什么东西?” 陈义山便把右手伸到了前头来,大家伙慌忙看时,却见是一根两尺多长,分着八个枝杈的角,色泽明黄。 “我的天啊!” 老龙王又惊呼一声,嘴唇都哆嗦了起来:“这,这是——” “麟角!”东岳神君比他更激动,叫嚷道:“这是麒麟的角啊!” “麒麟?!”陈义山嘴巴一咧:“东君不,不是在开玩笑吧?” “凤毛麟角,凤毛麟角啊!”东岳神君一把夺走麟角,神态变得跟南岳神君一样痴狂,喃喃说道:“谁跟你开玩笑了,就是凤毛麟角,天啊,是真的吧……” 第475章 凤毛麟角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那方不算大的墨玉盒子里,竟然藏着天地间极罕有的宝物——凤毛麟角! 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都快疯癫了。 这两个宝贝,便不说其他厉害之处,但论威压,就足够令天下间几乎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为之俯首! 更何况,麒麟角锐不可当,坚不可摧,可攻可守;凤凰毛轻若无物,更能绽放五彩神光,可遮身,可幻目…… 老龙王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水玉精杯,顿时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吕方也感觉自己手中的流洲仙剑不怎么香了。 果然,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后头啊! …… 那白龙喃喃说道:“之前,西海一直有传言,说是凤麟洲曾有凤凰和麒麟出现过,我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昆吾那恶仙竟连凤凰和麒麟都能降服?” 吕方“哼”道:“降服个屁!麒麟是走兽之祖,凤凰是飞禽之宗,昆吾那厮连我等都打不过,焉能从凤凰身上拔毛,从麒麟头上掰角?依老夫猜测,凤麟洲上曾有凤凰和麒麟生活过,或因为涅槃而自然掉了毛,或因为蜕化而脱落了角,然后被凤麟洲原来的主人峥羽大仙捡到了……再后来,昆吾袭击凤麟洲,杀了峥羽大仙,便抢了这宝贝,只不过他大概也没能打开墨玉盒子,所以才留存至今。” 竹熊精捂着胸口,喘息道:“可是为什么看着那麒麟角会觉得心慌意乱呢?咱老莫是不是得什么大病了?” 百花仙子笑道:“《开天录》中有记载,在鸿蒙初辟之时,有个先天大神,唤作庚辰,这庚辰大神可是世上蠃鳞毛羽昆五类生灵的共祖!书中说道:‘庚辰生麒麟,麒麟生神兽、庶兽,凡毛者,皆生于庶兽……’也就是说,所有长毛的兽都是庶兽生的,而庶兽又是麒麟生的,那麒麟就是你们的祖宗啊。而今你见了自家祖宗的角,还能不心慌意乱吗?” 竹熊精愣了片刻,忽然叫嚷起来:“乖乖!原来是咱家祖宗的角?!那东岳神君凭什么拿着?快还给咱老莫!” 东岳神君一听有人要跟他抢那麒麟角,当即死死的抱在胸前,瞪眼喝道:“麒麟也是白泽的祖宗!论起血缘来,白泽更近而且更高贵!你们竹熊不过是凡毛之兽,我们白泽却是神兽,你敢跟我抢么?!” 竹熊精大怒:“哎呀,你——” “算了憨货,你抢不过他的。”百花仙子小声嘱咐道:“你忘了白泽是什么存在吗?专克妖类,你逼急了他,现出原形来,还不咬死你么?” 竹熊精这才怂了,嘀咕道:“既是一个祖宗,那便算是本家。咱老莫向来大度的很,不跟他抢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但这憨货心里总气不过,扭头又撺掇蓝羽道:“笨鸟,怎么不要那凤凰毛?你祖宗的羽毛啊。” 蓝羽啐了一口,冷笑道:“再胡说我打你哦!我可不认凤凰是祖宗。”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道:“根据《开天录》的记载,‘庚辰生凤凰,凤凰生神鸟、庶鸟,凡羽者,皆生于庶鸟……’所以,长羽毛的凡鸟都认凤凰是祖宗,但蓝羽不是凡鸟,也不是神鸟,而是先天异禽,当与凤凰并列。南岳神君的本相是朱雀,传闻是凤凰的变种,所以才对凤凰毛十分的珍视。” 竹熊精上下打量着蓝羽,难以置信道:“那书写错了吧?小笨鸟的血脉能有这么高贵?” 蓝羽撸了撸袖子,攥起了拳头,竹熊精立刻说道:“看出来了,确实高贵!” …… 陈义山在旁边听了半天,心道:“那可不就把这两个宝贝分了么?东岳神君得麒麟角,南岳神君得凤凰毛,皆大欢喜。” 但扭头又一看,老龙王很有些郁郁不乐,陈义山便悄声问百花仙子道:“龙族跟凤凰、麒麟有什么关系吗?” 百花仙子道:“《开天录》记载,庚辰生祖龙,祖龙生神鳞、庶鳞,凡鳞者,皆生于庶鳞……” 老龙王已经听见了,说道:“不错,我们龙族也是尊庚辰大神为远祖的。庚辰大神不但生了麒麟、凤凰,还生了祖龙,祖龙所生的神鳞便是四色真龙,即远古青龙、远古白龙、远古赤龙与远古黑龙!远古青龙正是我们东海一支的祖先,远古白龙则是西海之祖,远古赤龙是南海之祖,远古黑龙是北海之祖……所以,我们龙族与麒麟、凤凰算是渊源不浅。” 陈义山好奇道:“那蛟龙、猪婆龙又是怎么来的?” 老龙王道:“那都是庶鳞所生,因此跟我们龙族算是远亲。” 吕方闻言,便古怪的看了一眼阿螭,心想:“这阿虬是青鳞,倒是与东海老龙一脉相承的,都是远古青龙的后代,可是那阿螭公主为什么会是赤色鳞片呢?难道这老龙的原配与南海龙王还有一腿?哦怪不得这东海老龙的脸色发绿呢。” “吕方你挤眉弄眼的瞅我女儿作甚?!”老龙王愠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龌龊事!” 吕方一愣:“老夫怎么就龌龊了?” 老龙王“哼”了一声,道:“阿螭的母亲是远古赤龙的后代,本就是从南海来的!阿螭最像她母亲,阿虬则像极了本王,所以他们姐弟俩的龙鳞之色是一红一青,明白了么?!” “就是!”白龙也忿忿说道:“龙鳞只有这四种颜色才是血脉最正的!才有可能长角蜕变真龙的!” “呃” 吕方有些尴尬,挠着头道:“那你们龙族就是同宗之间繁衍生息了?岂不闻‘男女同族,其生不蕃’么?近亲生养的话,对后世子孙可是有大害处的。” 老龙王冷笑道:“你这老货什么都不懂也敢乱说!祖龙本就是雌雄同体的,他是自己生下的远古四色真龙,四色真龙又各自婚配,与其他族类交配而绵延后代,至今已经数万年过去了,还算什么近亲?!我们四海虽然约为兄弟,其实根本不算同宗,只能说是共祖!” “对,《开天录》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百花仙子忍不住说道:“传闻中,祖龙是有翅膀的,而且长着五只龙爪,他所生的远古四色真龙也都是双翅五爪!但是到后来,四色真龙又各自与其他族类婚配繁衍,使得他们的血脉被渐渐的冲淡了,以至于而今的龙族血脉越来越不纯,没了翅膀,只剩下四爪不说,甚至想要长出角来还得渡劫。” 老龙王横了吕方一眼,道:“老货听见了么?好好跟你兄弟的弟子学学!” 陈义山讪笑道:“其实我也是不懂的,只是我这弟子博闻强识。哈不说这些了,南君、东君,对凤毛麟角可否满意?” 两大神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意满意!” “那就收好了。” “嗯嗯嗯!” 他们现在可不打算客气了,就是旁人过来抢,都不会给! 第476章 真正至宝 眼下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诸位大神、仙家一夜没睡不说,恶斗之后又熬到现在,却是谁也不困,谁也不疲,更无一个喊饿喊渴。 毕竟,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宝贝可以分,谁会去歇着呢?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地上所剩已经不多,只有一个鹿皮纸袋,还有个痰盂似的罐子,看起来都黯淡无光,十分的不起眼。 而场中的诸位大神、仙家都各自分了“赃物”,唯独剩下白龙是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白龙自己也急了。 打昆吾的时候,他出力不少,连番施展“水龙爆”神通,闹的腰酸背痛,两腿到现在还发着软;又不停的施展“蒸银腐雾”神通,吐得嘴唇发肿,至今也未消……若是到头来什么宝贝都没落着,岂不冤枉?! 他看看鹿皮纸袋,又看看“痰盂”罐子,心中暗自焦躁,忖道:“要哪个好像都亏啊!思来想去,都怪伯父!陈义山最开始的时候,要把吉光羽衣赠给我的,却被伯父劝阻,而今他们个个满载而归,谁曾想过我?” 陈义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开口说道:“西海殿下,还剩下两件宝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都要了吧。” 白龙心中一喜,却偏偏又要面子,好个矜持,当下肃容说道:“岂有此理?白龙可不是贪婪之徒。” 陈义山愕然道:“殿下是都不要吗?” 吕方立刻赞叹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啊,白龙竟是我们这些人里最讲究的一个。人家什么都不要呢。” 白龙被挤兑的脸色一红,心中暗骂吕方老奸巨猾不是好东西,嘴上嗫嚅道:“我的意思是,要一个就够了。” “……” 陈义山擦了擦脸上的汗,道:“任凭西海殿下挑选。” 白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始终觉得“痰盂”罐子实在难看,大概其真是个痰盂吧。 毕竟那昆吾的收藏癖好古怪难明,乾坤袋里什么东西都有…… 于是,这白龙就指了指那个鹿皮纸袋,道:“我也不是贪宝之辈,瞧着此物不像是贵重的东西,那就是它了吧。” 说话间,白龙便伸手去捏那纸袋,不料刚拿到手里,便听见“滋”的一声响,内中竟有一道紫色的电芒迸射出来,如拇指肚粗细,轰然击在白龙的手腕上,打的他“啊哟”一声惨叫,瞬间将鹿皮纸袋又丢在了地上! 这陡然而起的变故立时便惊动了诸位大神、仙家: “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还能放电?!” “好粗的电芒!” “而且是紫色的,威压极大啊!” “贤侄受伤了么?” “……” 白龙捂着手,嘶声说道:“只是麻了,倒无大碍。” 蓝羽眼尖,又看不惯白龙目中无人、惺惺作态、道貌岸然的样子,当场戳破他的底细,大声说道:“你腕子上那块肉都黑了!” 白龙愠道:“本来就是黑的!” 蓝羽冷笑道:“是被电灼熟透了吧?” 陈义山喝道:“蓝羽,休要斗口!”说罢,他抽出玄英灵剑来,去挑那鹿皮纸袋,众目睽睽,都凝神看着。 “滋” 又是一道紫色电芒迸射出来,顺着剑锋直逼陈义山的手腕而去! 陈义山慌忙撤剑,那电芒便也消失了。 玄英灵剑本不怕电,自己颤动着剑尖,倒是把鹿皮纸袋给挑开了。 内中却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便是紫色的,也瞧不出是什么材质,当中刻着一溜深深的雷文云篆,正氤氲生电,交织若网,紫气蒸腾,威压漫漫,只待有人碰它,就要迸射出来! 在场的大神、仙家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但是谁也不曾见过这样奇怪的册子! “好厉害!” “是什么仙法神通么?却不曾见过。” “万万不可触啊!” “写的什么东西?” “……” 议论纷纷中,陈义山抬头问道:“诸位,谁认得那上面的雷文云篆?写的是什么意思?” 诸能纷纷摇起头来:“不认得。” 老龙王道:“数千年不曾见过这样的文字了,若是先王还活着,大概能认得,本王却难以辨识。” 百花仙子这才上前,凑近了说道:“掌教仙师,且让弟子瞧瞧。” 她博览群书,曾研读过一些奇怪的符文图箓,自觉能勉强试看一番。 陈义山嘱咐道:“小心,别碰那封皮。” “嗯”百花仙子俯下身子,盯着那封皮,仔细端详了片刻之后,秀眉微蹙,喃喃说道:“地什么如什么仙什么……掌教仙师,弟子勉强能认出三个字来,乃是‘地’、‘如’、‘仙’,另有三个字无法辨认,分别位列二、四、六。” 陈义山嘀咕道:“地如仙?呃什么意思?” 诸能都痴痴呆呆的乱猜。 忽然间,那吕方眼睛一亮,失声叫道:“地煞如意仙诀!这,这册子定然是昆吾修炼变化术的秘诀啊!” “啊?!”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诸能再看那册子的时候,目光都不一样了! 要知道,变化术,可通天彻地,能探幽入微,可千变万化,能移星换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神曰八九,仙名如意……是实实在在的神、仙两道的绝顶秘术,谁人不觊觎,哪个不垂涎? 想一想那昆吾,凭着一己之力,就能搅闹的东海龙宫天翻地覆,独斗两仙两神三真龙而不落下风,所依仗的不就是这变化术么? 而且,昆吾曾经还受过重创,修为已经大打折扣了,他若是处在巅峰之时,怕是在场的诸位大能没一个能在他剑下善终! “嘶” 吕方倒抽着冷气,道:“贤弟啊,这个秘诀一出,前面的所有宝贝可都不算是宝贝了。这才是真正的天下至宝,六道至宝!你是不知,有多少大神、大仙、妖道、魔道都苦苦寻觅它呢。万万不可再转赠于旁人了!” 白龙急道:“吕方你什么意思?!陈仙长方才已经答应将这秘诀送给我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反悔之理?!” 真正的至宝就在眼前,白龙还顾忌什么形象颜面,不要才是傻子呢! 吕方冷笑道:“你想要,也得有本事拿。你就不怕这秘诀上的紫电把你浑身都灼熟了?不怕从白龙变成黑龙吗?” 南岳神君也明白吕方的意思,这秘诀委实是太厉害了,只能落在陈义山手里,旁人无论谁学会,对自己来说都未必好事,当即便附和道:“就是,你拿不起它来,强要也无用!” 东岳神君也嘿然笑道:“是啊,不必勉强嘛,换另一件也好,又不是说不与你分。争竞这个,没什么意思。” 白龙大怒,道:“能拿不能拿,都是我的!许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们个个都得了称心如意的宝贝,凭什么到我这里就不给?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们是眼红!是嫉妒!是害怕!我拿不起它,难道你们谁就能拿得起它么?!陈仙长,你且说句话!” 陈义山呆了片刻,说道:“诸位,不必争辩,我方才既然已经许诺将此秘诀给西海殿下了,那便是他的。” 陈义山倒不是不想要这秘诀,他大概比场中任何人都想学会变化术,就单说那身化白光的遁术,足够将其他一切遁术都给比下去! 更何况变化之后还能逃过神目、仙眼的窥测,甚至连他的慧眼都看不出端倪来…… 只悔不该方才答应白龙啊。 说过的话却不认账,本就不是他的作风,更何况,一干朋友在场,一帮弟子看着,自毁信义,何以立世? 以后又有什么脸面去结善缘? 所以,虽是挚爱之物,也只能割舍了…… 第477章 连金断续 南岳神君得了凤毛,东岳神君得了麟角,其余诸神、仙家也各有宝贝落入袋中,只白龙一无所得,陈义山又舍得将《地煞如意仙诀》送给他,旁人纵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可惜的是,白龙虽然得了那诀法,却拿不起来。 他一连试了好几次,却都被封皮上的紫色电芒给打了回去,秘诀没碰着,倒弄得手心手背手腕上斑斑点点发黑,尽是被电击的焦灼痕迹。 旁人看的十分舒畅,心中无不幸灾乐祸,暗忖道:“虽然是给你了,你也带不走。” 陈义山却是好心,忍不住说道:“西海殿下,你把你的乾坤袋解开,我将这秘诀送入你的袋中,等你日后不惧这紫色电芒了,再去看它也不迟。” 白龙大喜道:“如此便多谢仙长了!” 当下,白龙将自己的乾坤袋解开口子,陈义山拂袖一挥,施展摄空仙术,将那诀法弄起来,摄入白龙的袋里。 白龙心中暗暗感叹:“这陈义山果然是气量恢宏!如此至宝竟诚心与我,若是易地而处,我自问绝做不到!”自此开始,白龙终算是真心敬服陈义山了。 …… “最后这个宝贝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开来大家伙都看看吧。” 陈义山伸手轻触了一下那“痰盂”罐子,倒没有什么反应,拆开封盖,往里面一瞧,却是满满的一罐子膏状浓稠液体,透明无色,嗅着也没有什么气味。 诸能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唯独竹熊精冷笑了起来,十分不屑道:“你们居然连这个都不认得么?” 诸能都古怪的看着他:“难道你认得?” 竹熊精伸手一指那罐子,道:“这分明就是个痰盂,里面装的当然就是痰了!昆吾那厮,吐了痰也收藏起来,真他娘的莫名其妙!” “……” “呕!” 百花仙子、阿螭都捂嘴弯腰,给恶心坏了。 蓝羽挥着拳头要打竹熊精:“莫名其妙的是你吧!谁会收藏这种东西?!” 竹熊精一边跑,一边嚷嚷道:“不是痰,那还能是什么?!白龙,你说是不是?” 白龙满脸黑线:“问我干什么?我不知道!” 正闹哄哄的时候,鲨神大将悄然上前,蹲在那里,抽出一把小刀来,往那罐子里面搅动,嘀咕道:“真的是痰么?” 这也是鲨神大将独有的恶趣味。 四海之中,水族生灵万千种,唯独鲨鱼最贪吃,不管什么东西,都愿意尝一尝,遇到不明物体的时候,也喜欢通过舌尖来分辨分辨…… 他挑出来一团,正打算往嘴里送,却见那浓液一遇刀刃,立时便均匀化开,渗入了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鲨神大将正自发呆,吕方却突然蹿了过来,一把夺走了那把小刀。 鲨神大将还以为吕方要跟他抢着吃,顿时愠道:“你抢我的小牙刀干什么?!” 吕方也不吭声,凝神看着那刀锋,须臾之后,他忽然四指握住刀柄,大拇指按住刀锋,奋力去撇! 鲨神大将怒道:“你干什么?!” 一撇之下,刀锋只是略略弯曲,竟没有被折断。 大家伙都被吕方的举动给吸引了,递次围拢了上来。 吕方却把小牙刀又丢给了鲨神大将,道:“你拿好了,胳膊伸直,刀锋上挺。” 鲨神大将伸手接住后依言而做,忽的一愣,道:“我干什么要听你摆布?!” 吕方已抽出了自己的那把流洲仙剑,手腕一抖,“唰”的一声,朝着小牙刀削了过去! “叮!” 一声脆响,鲨神大将手臂剧震,小牙刀几乎给扔出去! 他惊怒交加,正要喝骂,却听吕方悠悠说道:“诸位请看,这把小刀在老夫流洲仙剑的大力横削之下,居然安然无恙。” 鲨神大将一愣,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小牙刀,果然连个豁口都没有! 其余神祇、仙家也都目瞪口呆。 吕方的修为高出鲨神大将不知道多少倍,流洲仙剑的厉害更是不必言说,鲨神大将手中那把小牙刀却是无名之刃,至多不过是鲨神大将用自己的牙齿祭炼出来的东西,怎么能生抗吕方一剑之威呢? 陈义山愕然说道:“大哥,是方才那液体的缘故么?” 吕方点了点头,道:“那液体当然不会是痰了,是好宝贝。俗称‘断续胶’,学名‘连金泥’,是聚窟州所产之宝。老夫曾听恩师说过的,此宝能续断弦、接断刃,凡是五行属金的东西,无论哪里破损,只要涂抹上这宝贝,都能恢复如初。” 百花仙子惊叹道:“原来这东西就是连金泥啊!我曾在书中看过有关它的记载,却从来没有见过它!书中言道,此宝是采集聚窟洲上天鹿兽的角以及长牙鸟的喙,掺在一起熬出来的,反是被它涂抹过的锋刃,比原来还要坚韧结实,如今亲眼所见,果然不差!” 鲨神大将满脸兴奋,央求道:“陈仙长,这连金泥能否送给小神呢?小神终年掉牙,祭炼出了无数刀剑,却都不算神品,上不得台面,唯有断牙刀勉强能拿得出手……若是有这连金泥加持,小神也能变废为宝了!” 陈义山笑道:“如果不是你试验,吕大哥也猜不出它是什么宝贝,它该是你的,就送给你了。” 鲨神大将狂喜道:“多谢仙长赐宝!” 竹熊精拿着自己的流洲仙剑跑过来说道:“能不能让咱也用用你这泥?” 鲨神大将正感激陈义山,哪里会拒绝他弟子的请求?当下拍着胸脯说道:“尽管抹去!谁想抹,只管自己动手!” 于是百花仙子、蓝羽、兰生、阿螭都上来抹剑,吕方也舍了老脸,不客气了。 鲨神大将瞧着他们忙碌,很是得意,心道:“没想到我到头来也能落个宝贝,陈仙长真是大方!比大王这个老抠门可强多了!” 老龙王却狐疑道:“老鲨,你是怎么想到用小牙刀来试验连金泥的?” 鲨神大将“呃”了一声,道:“卑职方才是馋了,想品品这东西是什么味道,打算用小牙刀挑出来一团尝尝。” 场中瞬间一片静谧。 再想想竹熊精之前说的话,片刻之后—— “呕!” “呕!” “……” 此起彼伏。 第478章 阿螭的决定 “分赃”完毕,有遗憾的,也有意外之喜的。 但诸神、仙家大体上还都是满意的,尤其是白龙、南岳神君、东岳神君、鲨神大将、阿虬等。 对于陈义山个人来说,他此次东行的目的原本只是为了求得龙肝丹,而今圆满达成心愿,又得了许多宝贝,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呢? 若是非要说美中不足的话,那便只是吕方和南岳神君的伤损了。 他们在对付昆吾的过程中,先后折损一臂,这让陈义山不免有些愧疚。 但吕方历经几次波折,心性稍变,竟有所悟,反过来安慰陈义山,道:“思来想去,都是愚兄心胸狭隘,手段狠毒,总是说六道弱肉强食,或生或死各凭本事,结果,到头来我自己便吃了这上面的亏。南君也是如此。我们做事不甚光彩地道,致有此报,也算是天道循环,活该了。贤弟千万不可放在心上,与你无丝毫干系。” 南岳神君也说道:“我等不听仙长的劝告,强抢龙肝丹,该有报应!大战之中,仙长救我一命,又赐我以凤毛,我此行已是得大于失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听的陈义山很是感动,于是此事便算揭过。 在老龙王和阿虬的殷勤安排下,龙宫之中大排筵席,一行大能历经生死,感情比之先前更厚重了几分,更少了许多客气,推杯换盏之际,无不畅快……一直闹到午后,酒意上头,也觉疲惫,才各自回房去歇息。 陈义山也已打定主意,待到今夜后,朋友们和弟子们都休整好了,一早起来便回归中土,去洛水给姐姐服丹。 他一想到洛神姐姐很快就能从昏睡中醒来来,便满心欢喜,难以自抑。 …… 未几,浩瀚的灵气突然从整个海域呼啸汇聚,涌入陈义山的宿屋之中。 陈义山有所感触,立刻爬了起来,端坐在水囊床上,舌抵上腭,五心朝天,捏着诀,微微晃动,那麻衣则熠熠闪烁,补丁一枚接着一枚的出现—— 击溃恶仙昆吾,庇护龙宫,结缘整个东海生灵,麻衣之上因此出现了第三十二枚补丁,鼎炉青气攀升至五尺四寸! 老龙王得水玉精杯,龙肝丹失而复得; 吕方师仇已报,又得宝流洲仙剑,心性更易; 南岳神君求丹的心愿得了,大战中被陈义山救了一命,又得宝凤凰毛; 百花仙子、蓝羽、竹熊精、兰生、阿螭也各有所得…… 这些人,原先就已经与陈义山结下了善缘,有补丁在麻衣之上,而今那善缘变得更加稳固,原有的几个不算太亮的补丁也变得耀眼起来! 鲨神大将得宝连金泥,与陈义山结下第三十三个善缘,陈义山气海之中,鼎炉之内的青气随之攀升至五尺五寸! 东岳神君先前是因为中岳神君的来信以及南岳神君的推荐才与陈义山相识的,心有一直有所疑虑,并未真正结缘,而今一番同生共死之后,尽窥得陈义山的风采,又得宝麒麟角,终算是与之结下了稳固的善缘,是为第三十四衲,鼎炉青气攀升至五尺六寸! 阿虬得宝水龙矛和龙鳞盾,与陈义山结下了第三十五个善缘,鼎炉青气攀升至五尺七寸! 白龙得宝《地煞如意仙诀》,已完全被陈义山的真挚谦逊之风范、恢弘大气之胸襟所折服,结下了第三十六个善缘,鼎炉青气亦攀升至五尺八寸! 陈义山已有所感,自己距离“脱胎”很近很近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睡不着的人其实有很多。 如白龙,反复思量着怎么才能快一点打开《地煞如意仙诀》,去研读研读其中的内容; 鲨神大将从自家的府库里挑选出来了好几把牙刀,遴选其中得意之作,开始精心细致的涂抹连金泥; 阿虬则是弄了个矬子,在磨水龙矛和龙鳞盾上的“凿齿”字样; 老龙王把两个水玉精杯都摆在中庭,瞪着大眼看其中的水珠凝聚,一点一点变多,也不觉无聊; 东岳神君抱着麒麟角,又摸又亲,恨不得装在自己额头上; 南岳神君捋着凤凰毛,闻了又闻,扭着大腚比划着,看能不能插自己屁股上,弄个朱雀尾中一凤毛,百万鸟中他最骚…… 但是在这所有人中,真正难以入眠的是阿螭。 她知道,在这一夜过去之后,待到来日天明,陈义山是一定会离开东海,回他的中土大地。 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 微笑挥手,跟他说一声“仙长慢走,江湖再见”么? 不,自己绝做不到那样云淡风轻! 有些话,她已经当真了。 譬如说鲸神丞官之前对老龙王所提的建议——招陈义山为东海龙宫之婿。 阿螭清楚的知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陈义山怎么可能会留在东海龙宫? 别说是把自己嫁给他了,就是请他来做东海之王,他也未必肯留下。 他的目光璨若星辰,胸怀如天之广,怎么可能会被儿女情长,会被区区龙宫束缚住了手脚? 但阿螭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舍不得让那个白衣胜雪、黑发如瀑的男人离开。 仔细想来,陈义山对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是把她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生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帮自己抵御雷劫罢了…… 但,真的不过如此吗? 天威之下,什么大神大能全然都是蝼蚁而已,在攀升出海月道的那一刻,阿螭所能感受到的是再清晰不过的,无穷无尽的恐惧,是无根无萍,无依无靠的惶遽! 她想到了死去的母亲,想到了活着的父亲,可是他们没有谁能保护自己了! 她想到了自己会曝露尸海上,粉身碎骨! 结果,在那最危险最不安的时候,是他挺身而出,昂首阔步凭虚御风,顶天立地屹于海月之间,庇护了自己啊。 基于此情此境而产生的微妙感觉,除却当事者之外,其余人等根本无从体会…… 什么东海女龙王,阿螭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她现在只是深深的羡慕百花仙子,羡慕蓝羽,羡慕她们能时时刻刻的追随着陈义山,伴从左右。 羡慕她们能跟陈义山亲昵无间,能那么肆无忌惮的相处。 她甚至羡慕到有些嫉妒了。 若是自己也能成为他的弟子,就算舍弃这万里海域又如何?! 是的,东海已经有阿虬了,不需要再多一个阿螭。 龙宫之中已经有了青龙,何必再盘踞着一条赤龙呢? 阿螭想明白了,翌日清晨,就向父王剖明心迹—— 女儿已成真龙,已经彻底长大,该真正的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东海,再也不能束缚女儿了…… 第479章 第四宗 因为阿螭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东海,追随陈义山而去,既要劝服老龙王,又要向阿虬交接一些龙宫事务,还要收拾东西,众人为此又在海底耽搁了几日。 老龙王虽然舍不得爱女离开自己,可是他也能瞧得出来,女儿的心思坚定,去意已决,劝是劝不住的,怎么都得放行。 陈义山是个好人,绝不会坑害阿螭,追随在此仙左右,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这一点,老龙王还是很笃定的。 只是身为父亲,老龙王最担忧的其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女儿那满腔爱慕到最终难免成镜花水月一场空! 陈义山好是好,可他身边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单单就说眼巴前的百花仙子和蓝羽,都美的令人瞠目,丝毫不在阿螭之下,性格也各有各的可爱; 再加上老龙王旁敲侧击,从吕方口中套问出来麻衣门下还有另外几个女弟子,人、妖、仙个顶个的娇美无畴,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更不用提陈义山历尽艰辛要求得龙肝丹去救治的洛神,虽名为姐弟,其实并无什么血缘关系,俩人可是彼此都能为对方泼命的交情…… 思来想去,自家的女儿在这姹紫嫣红万花丛中,怎能独得陈义山的青睐和欢心呢? 只可惜,担忧归担忧,女大不由父,老龙王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只能是满腹伤感,龙目含泪,殷勤叮嘱,依依惜别罢了。 在众人辞别之际,老龙王又从龙宫府库中所藏的奇珍异宝中选出来了一乾坤袋,送给陈义山,做为回礼,让他捎带走。 吕方、东岳神君、南岳神君自然也各有所得,此处便不再赘述。 阿虬亲自陪同陈义山一行出海,目送远去,久久方回…… 一行人行了约莫半日功夫,便到了蓬莱丘,吕方死活不肯放他的好贤弟离开,于是众人只好在岛上壶山驻足,停留了一夜才又启程。 次日,吕方还要留客,陈义山坚决辞行,吕方拗不过了才肯放人。 这独臂老仙骑着青鸟直送出百里之外才恋恋不舍的回自己的岛上去了。 到了晚间,陈义山一行终于飞跃了茫茫大海,回归神州陆上。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三了。 东岳神君又强留陈义山一行在泰岳耽搁了一日,三月初四才送别他们西去。 南岳神君至此不再与陈义山等同路,他折而向南,回自己的衡岳去了…… 正值阳春时节,中土大地虽说还有些料峭的寒意,但是放眼望去,已是万木抽新,百灵欣然,人间处处都透漏着勃勃生机,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心。 阿螭还是第一次完全脱离东海,来到人世间,但觉处处都新鲜,与海里格外不同;陈义山等一行也在海里憋的久了,重回这万丈红尘中,骤觉舒畅无比,蓝羽“叽叽喳喳”与百花仙子嬉笑不已,竹熊精虽充当坐骑,以原形在空中飞腾,却也忍不住絮叨:“还是陆上好啊,总算是不腥气了。” “不知不觉,我等离家已经近半月之久了啊。” 陈义山也十分感慨,他端坐在竹熊背上,环顾众弟子,悠悠说道:“圣道有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所见所闻,所习所修,皆为山水传道。’尔等一路也算历经风尘,又身入波折,不知有什么体悟没有?” 竹熊精道:“主人,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咱听不懂。” 百花仙子笑道:“掌教仙师是问你这几万里路走来,上山上岛入海,又打又闹的,还见了许多大能,有什么收获么?” 竹熊精嘿然道:“主人若是这么说,咱不早就听懂了?要说收获,不是得了把流洲仙剑么?对喽,在龙宫大吃大喝,咱这大胖身子又肥了几十斤!” 陈义山乐了:“你这憨货,除却吃喝,就不长别的本事么?” 竹熊精嘀咕道:“也觉得长了不少力气!” 百花仙子道:“弟子倒是发觉,有两次夜里,灵气无端端变得十分浓郁,弟子依法诀吸纳,获益不少呢。” 兰生道:“弟子也是。” 蓝羽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就是跟那个恶仙大战前后的两个夜里,灵气突然就变得很浓郁了!尤其是大战之后的那一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是吸收了不少呢。” 竹熊精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也一样!” 蓝羽讥笑道:“你就会学我们说话!” 竹熊精道:“鸟才喜欢学舌呢,就好比那鹦鹉。” 一干弟子谈笑风生,只剩下阿螭矜持,不好意思插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义山看在眼里,便问她道:“阿螭,我门下三宗弟子,分别是人仙、妖仙、玄门,你却是神道,并不属于这三宗,未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阿螭道:“弟子既然已经归入麻衣门下,万事便只听掌教仙师安排。” 陈义山沉吟道:“那我便为你再开一脉,是为麻衣门下第四类——神仙宗。你自为宗主,仙道要诀,由我单独传授于你,如何?” 阿螭心中欢喜,笑吟吟道:“弟子谨遵掌教仙师安排!” 百花仙子心里“咯噔”一声,未及开口,蓝羽就已经扁起了嘴,道:“掌教仙师可真偏心啊!” 陈义山道:“小丫头片子,我怎么偏心了?” 蓝羽道:“阿螭就一个人,也能单开一宗,还由掌教仙师亲自传授仙诀,不是偏心是什么?” 陈义山道:“阿螭是神道,基于龙族血脉之力而有先天,得万众香火愿力而有后天,一朝弃神修仙,便与你们格外不同,我自然要单独对待。” 蓝羽哼哼道:“反正你就是偏心,仙子和云姐都说过,你最是喜新厌旧的!” 陈义山一怔,看向了百花仙子,似笑非笑起来:“好哇仙子,你居然还在背后诽谤为师?” 百花仙子大为窘迫,面红耳赤着指着蓝羽骂道:“你这死丫头片子,就会胡说八道!就该把你的嘴用连金泥粘住!” 蓝羽嬉笑道:“连金泥又粘不住嘴。” 竹熊精道:“主人,你确实是偏心了!阿螭是神道就单独开个神仙宗,那蓝羽是上古异禽,你也应该给人家开个异禽宗!兰生是花,也该开个花花宗!” 陈义山冷笑道:“那要不要给你单独开个畜生宗啊?” 竹熊精一愣,道:“咱可是野生的,不是家养的,不算畜生。” 陈义山道:“现在不是有主了么,不是家养的么?” 竹熊精思量半天,竟无以反驳,呐呐说道:“话虽如此,只是畜生宗也太难听了……” “哈哈哈” 百花仙子、蓝羽、阿螭、兰生都已大笑了起来。 空中风过云走,雾霭蒸腾,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你们先回颍川,为师去一趟中岳,再赴洛水,救了洛神姐姐之后,便即归府。”陈义山吩咐众弟子道:“不可因为阿螭新来就欺负她。待为师归来,会查验你们修为的。” 第480章 北岳神君 东海之行,中岳神君虽然没有亲自陪同陈义山前往,但是献策献力,写信出物,帮忙甚大,陈义山既然得了龙肝丹回来,不能不去回望拜谢他一番。 但嵩岳神域是隐秘之所在,中岳神君似乎也不是那种喜好热闹的性子,在没有得到他允诺的情况下,陈义山也不好率领一群弟子贸然登门,所以他便嘱咐弟子们先回颍川郡,他只身前去即可。 分别的时候,陈义山再三告诫弟子们径归陈府即可,不要拐弯转道,沿途也千万不可生事,还特别警示了竹熊精和蓝羽,毕竟就这两个家伙不安分。 …… 使徒们分开之后,陈义山顿觉一身轻松,半空中伸伸懒腰,纵风直奔嵩岳而去! 阔别有日,神域之内变得比从前更加郁郁葱葱、姹紫嫣红了。 陈义山飞落其中,信步而行,好花好景一时还看不大够,须臾间,他已走到了少室山阳的绝壁之下,那正是他第一次误闯嵩岳神域的地方,犹记得这似刀劈斧砍的千仞直壁唤作“人祖峰”。 人祖峰下那曲径通幽的山谷,便是嵩岳神域的腹地了。 谷中有处泉水,唤作“神茶泉”,清澈见底,平整如镜,之前来的时候还积的有些冰雪,此时此刻已经全然融化。 泠泠水响声中,有水雾氤氲,相较于初春来时,别有一番另类的风致。 陈义山也渴了,过去鞠一捧水汲入口中,顺喉而下,只觉清冽至极,甘甜无比,真是好水! 在这片刻间,陈义山突然想起了老龙王说过的话,东海水腥,泡不得茶……再想想老龙王喜欢水玉精杯的那副模样,陈义山不由得哑然失笑。 此时忽闻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传来:“那不是义山小老弟么,什么时候回来了?” 陈义山慌忙顾盼,但见有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而行,正往近处的石桌走来。 走在前面的那位老者,手里提着石壶,正是中岳神君; 跟在后头的那位却是中年男子模样,一手捧着茶盘茶碗,另一手提着炉子,瞧着面生——黑黢黢的一团,身上披的是元流之袍,头上戴的是太真冥冥玄冠,腰间佩的是长津悟真大印,脚下蹬的是太玄龙靴,黑发黑眉黑须,就连脸色都是黑的,犹如暗夜水底,幽深而肃穆,望之凛然! 陈义山也不及用慧眼窥探他的底细,因为说话间,人家已经到跟前了。 “拜见老哥哥!” 陈义山趋步上前,毕恭毕敬的深深一揖,而后笑道:“小弟也是刚从东海回来的,没有去洛水,也没有回颍川,先来见老哥哥。” 中岳神君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扯住陈义山的腕子,道:“你这家伙!一去东海好多天,也无回信,也无香词!归来了,还偷偷摸摸的,左顾右盼,盗老夫的泉水喝,活脱脱像是个小贼。” “哈哈哈”陈义山大笑道:“世上的大贼小贼可都逃不过老哥哥的手掌心啊。” 中岳神君也笑了起来,道:“好好好!进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你这满脸喜色,足见事情办得不差,龙肝丹求来了吧?东海那带角的老泥鳅没怎么为难你吧?” “托老哥哥的福,龙肝丹已经求来了。老龙王还好,临行时送了不少回礼,小弟特意带来给老哥哥。除此之外,小弟还另有一些收获,也想跟老哥哥分享。” “老龙王的东西,谁稀罕?你的收获也不必着忙讲,先给你引荐一个兄弟。” 中岳神君转过个,指着那一身黢黑的男子,道:“陈老弟,这位是北岳神君,你认一认吧。北君,这位年轻的小老弟便是老夫方才还跟你说起的陈义山,陈仙长!” “久闻神君的大名!”陈义山恍然大悟,朝着北岳神君拜了一拜。 北岳神君也慌忙回礼,起身笑道:“原来是陈仙长,久仰久仰啦!想我来嵩岳只两天,功夫,老大哥就提起你了两百次!说的我耳朵里都起茧子了!” 陈义山莞尔道:“是么?老哥哥还真抬举我。” “休听他胡说,这厮就喜欢虚张声势!谁提两百遍了?难不成你还数着?”中岳神君先走到石桌旁,道:“都坐,老夫去打水,咱们煮茶喝。” 陈义山哪里肯让中岳神君去打水?早伸手抢了石壶,跑回神茶泉去弄水了。 回到桌旁的时候,北岳神君已经把红泥炉子点燃了。 陈义山把石壶放在炉上,扭头见中岳神君哆哆嗦嗦的抖开一块金箔,从中捏出来一点点细长且青翠的茶叶,嗅了又嗅,十分珍重爱惜,又恋恋不舍的丢入壶中……陈义山便问道:“老哥哥,这不会是神茶吧?” “怎么不是?” 中岳神君道:“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老弟你有福气,这神茶的春叶新芽昨天下来,神女们方才刚制好,你就到了。北君这厮也是故意选这两天来的,说是有要紧事登门拜访,其实还是打秋风蹭我的神茶喝。” 北岳神君伸手指着他笑道:“瞧瞧,这抠抠搜搜的样子,哪像是五岳神君之中当头牌的老大哥?” 中岳神君笑骂道:“你才是头牌!就你这为老不尊的样子,哪像是当弟弟的?陈老弟见过西君,你问问他,西君在老夫这里,那是何等的稳重?你是白长了一副沉稳的样子!” 扭头又对陈义山说道:“小老弟有所不知吧,北君这厮在我们五岳神君中得封神位最迟,岁数也最小,因此排行老幺。” 北岳神君笑道:“我的资历也最浅,神通也最弱,排面也最小,为此才是老幺。” 陈义山道:“北君过谦了。” 中岳神君大手一挥,道:“陈老弟你对这厮就不必客气,你越客气他越不客气,俗称人来疯!你知不知道他的出身是什么?” 陈义山道:“小弟恰好知道,北君出身高贵,乃是上古神兽腾蛇。” “哎呀?!”北岳神君惊讶道:“陈仙长是怎么知道的?大哥跟你说过么?” 陈义山笑道:“无意冒犯神君,小弟是偶尔听南君提起的。” 北岳神君便啐了一口,道:“他那鸟嘴就是快!” 中岳神君冷笑道:“蛇是怎么走路的?全靠扭!瞧着吓人,其实最骚情!” “哎哟哟,老大哥,你自己是什么出身哎?你不扭,来来来,现出原形来看看,看谁扭的厉害!” “你这厮还想不想喝茶了?” “喝呀!来就是为了尝鲜的,不然就你这破地方,请我都不来!” “……” 陈义山听的目瞪口呆。 西君在神域的时候虽然也能谈笑风生,但始终都客客气气的,南君面对中君时,敬畏有加,东君每每提起老大哥,也是毕恭毕敬…… 可是看眼前这情形,五岳神君之中,竟是北君跟中君关系最好? 第481章 西北旧事 陈义山可不相信北岳神君造访嵩岳就只是为了蹭中岳神君的茶。 就如上次西岳神君来这里一样,定然是出于重大的缘由,不便于香词传讯,须得亲临才行。 自己不能做个不识趣的人,碍眼又碍事。 所以,陈义山在呷了一口茶之后,便把老龙王送的那一乾坤袋礼物悄然解下来,放在了石桌旁边,而后,他起身说道:“老哥哥,北君,你们且在这里议事吧。小弟还要去洛水,就告辞了。” “你急什么?”中岳神君横了他一眼,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不容易见面,也没有聊上几句就要走?坐下坐下,我们议的事也不用避讳你,何妨听一听呢?” 陈义山踌躇道:“这……” “哎呀,老大哥让你坐你就坐嘛,让你听你就听啊,他的脾气可不好了!”北岳神君板着一张黑脸戏谑说笑,显得愈发不正经。 陈义山听他们两个都这么说,才又坐下,笑道:“小弟总是做不速之客,来的不是时候,第一次造访,便打搅了西君和老哥哥的局;如今,又搅了北君和老哥哥的局。” “没有的事。” 中岳神君往石桌下乜斜了一眼,道:“你偷偷的把东海老龙送的东西给老夫留下来了?说了不要嘛。等会儿你自己带走,给你父母,或者分给你那些弟子们都是好的……说说看,这次去东海,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东海老龙可抠门的很,能给你龙肝丹,真是让老夫出乎了意料。” 北岳神君咂摸着嘴,附和似的说道:“不错,这四海龙王之中啊,也就南海老龙稍微正经一点,其余的都不怎样!尤其是那东海,啧啧啧那条老龙啊,狡猾霸道,抠门死了!大概呀,这当老大的,都一个样子。” 中岳神君把眼睛一瞪,骂道:“你这厮是不是在内涵老夫?!什么叫当老大的都一个样子?你说清楚!” 北岳神君也不害怕,只嬉笑道:“你急什么?我这话不还没有说完呢——当老大的都一个样子,除了咱们五岳老大,中君老大哥那是六道之中最最慷慨仗义的啦,性情天下第一好,格局世间第一大,那真是亿兆生灵敬仰,我见犹怜啊!” 中岳神君“呸”了一声,道:“你可住口吧,蛇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许你再说话了,听陈老弟讲!总是喜欢搅和我们!” 北岳神君便捂住了嘴,朝陈义山眨巴眨巴眼睛。 陈义山莞尔一笑,放下茶碗,道:“小弟此去东海,时日虽然不算太多,但遇到的事情却着实不少。其中有两件大事,须得告知老哥哥。” “哦?哪两件?” “第一件,小弟在东海遇见了西海储君白龙殿下,他声称西海龙王因为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打算于今年九月初九禅让退位;” “哎呀?!” 中、北两位神君闻言同时一怔,面面相觑,忽又都笑了起来。 陈义山诧异道:“两位神君笑什么?” “西海老龙要禅让的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老幺来嵩岳见我,也是基于此事呢。”中岳神君沉吟了片刻,道:“不过你只管说你的,此事暂且搁下,咱们稍后细说。”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第二件事,有个恶仙叫做昆吾,本是西海流洲剑仙,法力广大,道行极高,好滥杀无辜而掠夺宝贝,至少是屠了凤麟洲和聚窟洲两处仙门,且跟魔道脱不了干系,此次,他混入了白龙的仪仗队中,来到东海,好一番闹腾……” 当下,陈义山把昆吾作乱的事情简要节说了一番,听的中、北二君都入神了。 直至他说完,二君还在发愣。 “没了?”北岳神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陈义山颔首说道:“嗯,最终,那厮丢下仙体,彻底让魔气噬心,坠入了魔道,逃之夭夭了。” 北岳神君“嘶”的一声:“为了对付他,陈老弟你加上东海老龙、东海储君、西海储君、蓬莱真仙、东君哥哥、南君哥哥才打赢?” 陈义山道:“还有东海水族神祇以及小弟麻衣门下的弟子们帮忙。” 北岳神君难以置信道:“就这,还让那个蓬莱真仙以及我南君哥哥各自断了一条胳膊?!” 陈义山有些惭愧的点了点头:“是的。” “啧啧啧!”北岳神君目视中岳神君道:“老大哥,那厮居然如此厉害啊!南君哥哥都废了!” 中岳神君默然片刻,道:“老幺,你觉得那恶仙为什么会去东海?” 北岳神君冷笑道:“方才陈老弟不是说了么,那恶仙要抢龙肝丹。” 中岳神君幽幽问道:“他抢龙肝丹的目的何在?” 北岳神君皱眉道:“这……我那里知道?” 中岳神君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回头说道:“你想一想他跟魔道的关系,再想一想西陲之事,更想一想西君的消息。” “唔”北岳神君怔了许久,突然间拍案而起,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与西海全局糜烂有关?!” 中岳神君嘿然笑道:“不然呢?总不至于就那么巧合吧?” 陈义山听的一头雾水,喃喃道:“两位神君在说什么?西海怎么了?” 中岳神君道:“小老弟,你道老夫和北君是怎么知道西海老龙要退位让贤的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 中岳神君道:“是西海老龙自己以神谕术发香词通告我们五岳神界的。说什么九月初九,西海老王禅位,新王登基,邀请我等届时务必赴西海观礼。” 陈义山恍然大悟,道:“四海龙王在神界地位尊崇,新老王更替,也是神界大事,而老哥哥你又是神界翘楚,其余四岳神君也是各方领袖,他邀请你们去观礼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错啦。” 北岳神君笑道:“虽然都是神界,也是同道,可是四海跟五岳却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他们四海无论大小事,从来都是关起门来自己搞自己的,不会跟我们商量的,观礼之说,更是扯淡,谁稀罕看他那破典礼!” 陈义山诧异道:“这,这又是为什么?” 北岳神君冲中岳神君努了努嘴,道:“因为老大哥的缘故啊,他跟北海、西海都有仇嘛。上古时期,老大哥还不是中岳神君,那时节,他就住在西海与北海之间,碍了北海龙王和西海龙王的事,被人家揍过,因此有了芥蒂,要不然你去东海求丹,他为什么不陪着呢?” “放你的拐弯蛇屁!”中岳神君骂道:“那是老夫揍过他们!” 陈义山听的想笑又不敢笑,努力肃容说道:“此事,小弟隐约听东君和南君提起过,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第482章 盘古大劫 在泰岳的时候,陈义山曾听南岳神君揭露过中岳神君的本相,乃是“烛九阴”,又称“烛龙”,而且此龙是龙也非龙,与四海龙王并不算同宗同种,更不是同一个祖宗……其确切来历无人知晓! 东岳神君又提及说,这位老大哥是见过先天神的,甚至经历过先天神的大战,还在不周山倾倒、天塌地陷、日月无光的时候,现出了自己本相,腾于高空之中,口吐火精以照天门,使得世间重现光明,亿兆黎民获得生机……跟女娲娘娘以及农皇都有交情!寿命之高远难以想象! 但是,就这样一个大神,为什么会跟西海、北海结怨呢? 陈义山也很想知道。 只听中岳神君说道:“昔年,老夫打的还不是现如今的西海老龙、北海老龙,是他们的父辈!” 北岳神君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么,还都打成了重伤,听说没过多久就都死了。大哥你说你的手得多黑啊!” 中岳神君冷笑道:“所以嘛,这仇结的是稍微深了一些,因此五岳跟四海其实不怎么和睦。” “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和睦啦。”北岳神君笑嘻嘻道:“东君哥哥在东海还是能说上话的,南君哥哥在南海也是有些交情的,毕竟,你又没有打伤他们的龙爹。但四海不待见大哥倒是真的,毕竟人家同宗同源,互为兄弟嘛。” 陈义山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老哥哥,你当年为什么会跟西、北二海发生冲突呢?” 中岳神君恨恨说道:“那两个混账东西该打!他们一来不讲辈分,对老夫不尊重!二来,他们也不顾大义,自私自利!” “呃” 陈义山嗫嚅着,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哥哥,你能不能展开来细说?” 中岳神君“嗤”的一笑,瞥了陈义山一眼,道:“你倒是生了个好奇之心!也罢,总归无事闲聊,细说就细说,反正也不是老夫理亏。话说当年,先天神大战,水神共工一伙,火神祝融一伙,什么风神、雨神、雷神、凤凰、麒麟都被裹了进去,撞倒了不周山,天塌地陷,日月昏沉,世间一片黑暗……这些你应该都是知道的,可说到底,亿兆生灵不见光那还得了?彼时,老夫就住在昆仑虚岛——” 陈义山吃了一惊:“昆仑虚岛?那不是仙家的三岛之一么?老哥哥原先住在那里?” 中岳神君面带不屑,道:“那时候哪有什么仙家?先天只有神和人两道,无有仙、圣、魔、妖四道,至于什么十洲三岛二十四洞,都是先天神和各类神兽、异兽、神鸟、异禽所居之地。” “哦” “说到哪里了?昆仑虚岛是吧,这岛方圆万里,位于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周遭有弱水绕岛流转,鱼虾难逾,飞鸟不越,正儿八经的是孤悬海外的一处好所在。唉……现在想来仍是怀念啊!那岛上,正西方位立着一座神宫,住着先天大神西王母;正东方位有一处山崖,住的便是老夫了。” 北岳神君忍不住插嘴道:“可见老大哥当时不会造房子,西王母住宫内,老大哥却只能风餐露宿,住在野山上。可怜,可怜” “你闭嘴吧!”中岳神君喝骂道:“又来搅和老夫!说到哪里了?” 北岳神君道:“说道这个这个日月无光了……” “嗯,黎民百姓总不能不见光对吧?”中岳神君立刻接了上去。 “老夫恰有神通,就口吐火精以照天门,明耀大地世间,仿若日月,以解救百姓和亿兆生灵,直到女娲娘娘补完了天,日月幽而复明之后,老夫才算大功告成,收了神通……只因为耗费太大,老夫差点毙命,多亏了农皇救我,才得以保住一命,但老夫的神通自那以后一落千丈,比之巅峰时候,连十成里的一成都不及了。” 北岳神君又忍不住插嘴,道:“老大哥至今还没有恢复自己当年的神通,可即便如此,仍旧能做五岳老大,可见当年的他是何等厉害啊!老大哥始终是老大哥!” 这话说的又真心又诚挚,中岳神君也就不再发火了。 他继续说道:“老夫的本相乃是烛龙,开天辟地之初便有了老夫,是天生地长之神兽,血脉高贵,不在西王母大神之下!那时节,什么祖龙,凤凰,麒麟……在老夫的眼前不过小儿之辈!老夫若现出真身来,可以环绕昆仑虚岛一周,身达万余里!老夫之所以神通大衰,是因为吐出的火精乃是自身先天神力所凝聚,待到火精耗尽,老夫的先天神力便彻底消失,无以恢复,所以,老夫体内便只剩下血脉之力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倒是躲过了后面的盘古封镇大劫!” 陈义山听的是瞠目结舌。 原来,老哥哥当年竟如此之厉害!? 现出本相,身达万里?! 以先天神力凝聚火精,可媲美日月之光?! 啧啧 如此说来,什么凤凰、麒麟、祖龙的,果是小辈! …… “第二次先天神大战时,因为老夫失去了先天神力,不被各方势力所看重,他们也不来拉拢老夫参战,最终,先天大神们打的实在是不成样子,导致生灵涂炭不说,还引发了魔道现世,盘古大神终于震怒,一出手便是万劫不复!他将所有的先天神都给封镇住了,连一些蕴含先天神力的纯种神兽、神鸟、异兽、异禽也没有逃脱那一劫,除了一些不那么纯粹的杂种——” “哎,老大,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啊!”北岳神君忿忿不平道:“什么叫做不那么纯粹的杂种?” 中岳神君“呵”的一笑,道:“说的起劲儿,倒是忘了你还在场。呃就算是老夫说错了,是纯粹的杂种,纯粹的。” 北岳神君:“……” 中岳神君道:“总之,那些体内蕴含着大量先天神力的神兽、神鸟、异兽、异禽们,几乎个个难逃盘古的封镇大劫!倒是一些蕴含着极少先天神力的杂交族群,反而活了下来,譬如老幺的腾蛇祖宗,南君的朱雀祖宗,东君的白泽祖宗,西君的白虎祖宗,还有四海龙王的先祖……他们啊,存世之数不但稀有,而且随着后代的不断杂交,血脉之力也越来越弱,最终,很多族群都泯然于众,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飞禽走兽。” 北岳神君傲然说道:“这倒是实话,譬如腾蛇,大概就剩下我一个了。哥哥们的本相,朱雀、白虎、白泽,应该也是独一份。龙族倒是猖獗,生的不少。” “他们也没了祖宗的双翅,没了祖宗的第五爪。”中岳神君哂笑了一声,道:“说回当时,盘古大神自己因为耗尽神力而永世沉沦不醒,先天神就此集体泯灭,后天六道时代拉开了序幕……且说老夫,在逃过那一劫之后,仍然在昆仑虚岛居住,笑看沧海桑田变幻,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老夫闲来无事,渡过弱水,出游于海,忽然被一黑一白两条带角的泥鳅给围住了。” 第483章 六道并存 陈义山道:“围住老哥哥的,便是北海龙王和西海龙王么?” “呵,不是那两个混账东西又能是谁?!” 中岳神君冷笑道:“本来,老夫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可也没有什么仇怨,按理说,是不至于发生什么冲突的。谁能想到他们在围住老夫之后,便开言辱骂!说什么老夫相貌丑陋,生的不人不虫,非禽非兽,盘踞在昆仑虚吓坏了两海生灵;又骂老夫口吐火精照天门,把西海、北海的水都晒干了一半,烧死了许多水族,罪该万死……” 陈义山愕然道:“他们可是老哥哥的晚辈啊,怎么能这样无礼且不讲理呢?” 北岳神君在一旁笑道:“所以才叫作死嘛。” 中岳神君说的口干,端起茶碗满饮了一口,道:“陈老弟,你还没见过我的本相,乃是人面蛇身之形容!” 陈义山心道:“已看出来了,确实吓人。” “说起来,老夫的样子确实不人不虫,背后又生有双翼,也勉强可说是非禽非兽,但是他们龙族难道又长得很好看了?!陈老弟,你是见过龙的本相的,他们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也不知道跟多少族类杂交了多少代,比愚兄又能好看到哪里去?!更何况,他们的祖宗不也背生双翼么?不也算是不禽不兽么?!” 陈义山心里暗想:“你们的本相都大差不差,谁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但只要变成人形好看就成,像我洛神姐姐,还有阿螭,都多好看啊。金童子和白龙不也俊俏的很嘛,没事不要老现本相吓人就成……” 嘴上却附和道:“老哥哥说的对!” 中岳神君“哼哼”道:“还指责老夫不该口吐火精照天门……简直是岂有此理!老夫为的是谁?!为的是让亿兆生灵不至于湮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们却来抱怨老夫把他们的海水都晒干了一半!说什么弄得他们的海域变小了许多,水族死了不少,要赶老夫离开昆仑虚,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对,他们这是蛮不讲理,无端生事!老哥哥理应出手惩戒!” “老夫跟他们的祖宗同辈,哪里忍得了这个气?当时就动手了。” “结果老大哥一出手就把西、北两海都打爆了!” 北岳神君笑嘻嘻道:“除却两个老龙王身负重伤之外,另有两个龙婆,几十个龙子、龙女、龙孙也都挨了毒打,还有一帮水族精怪,也死伤惨重。” 中岳神君“嘿”了一声,似是得意,又似是怨恨,道:“那一战,他们群起而攻老夫,我虽然取胜,可也受伤不轻,毕竟,老夫失却了先天神力,不复当年之勇,仅仅靠着血脉之力还是不成的。他们又在昆仑虚周遭的弱水之外设下埋伏,阻老夫归去……老夫心里想着寡不敌众,便忍下了那一口恶气,抽身来了中土,在这嵩岳落了足。” 陈义山听的十分感慨:“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深的一层渊源啊!” 中岳神君叹息道:“老夫原本还想着回去报仇的,但是后来听说那两个老泥鳅负伤过重,相继死亡,老夫的气也就消了……再加上这嵩岳的环境很好,人间也热闹,老夫乐不思蜀,就没有再回那昆仑虚。” 倒是还有一条缘故,跟三皇寨里住的那位老祖爷有关,中岳神君却没有说。 北岳神君道:“幸亏老大哥没回去昆仑虚,要不然,这五岳老大的神位还不知道要落到谁的手里。” 中岳神君沉默了片刻,道:“其实,后来想想,西、北两海的老龙王寻老夫的晦气,倒也并非是纯粹的无端生事,他们大概也是怕老夫影响到他们的香火。” 陈义山诧异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中岳神君沉吟道:“得从六道并立说起啊—— 自先天神陨落之后,一些神兽、神鸟便开始抢夺地盘了,或拒水,或占山,联合人王,自称神祇,建庙立祠,收受生灵的香火愿力,以延年益寿,增强修为,这便是后天之阳神了,如四海龙王、五岳神君,最早的一批阳神都是这么来的; 再后来,生灵死后幽魂过多,飘零世间无以托付,便渐渐产生了城隍、土地等阴神,于是,阴阳齐聚的神界便有了; 与此同时,在人类之中,有一部分贤明者,认为先天神大战给世间带来了极大的苦难,所以不必再信任神祇,他们转而认为修身养性可避祸趋吉,养浩然正气就足够庇护自身,于是便创出了圣道一脉; 另有一波天赋异禀的人类,从先天神大战之后的废墟中寻觅到了些残缺的典籍,根据上面记载的内容琢磨法和术,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以超凡脱俗,求长生不死,这便是仙界的由来; 至于蠃、鳞、毛、羽、昆五虫之类,有开化者,吸收日菁月华,百余年不死就也渐渐成了精怪,是为妖道; 而魔道,则是在先天神大战之时便已因为怨戾之气滋生而悄然出现了; 至此,六道开始并存! 并存之初,六道之间还能相安无事,甚至常有仙道入神道的,譬如你那师父希夷老祖,就是悟了羲皇的先天八卦图而称尊上八洞! 也有妖道入仙道继而再入神道的,譬如大河神、洛神,他们原本是妖,得希夷老祖点化而成妖仙,又据河、洛而称神; 此外,还有神道入仙道,圣道入神道,圣道入仙道等等,不一而足,相互迁延……直至后来,魔道坐大,妄图称霸天地间,于是引起了六道混战,这边是后话了。 说回西、北二海的事情,那两条老龙占据了两片海域,自称龙王,在人间建祠立庙,要保四海升平,自然是希望多多得到生灵供奉的香火愿力,可有老夫在他们之中的昆仑虚居住,他们如何能够安枕?他们唯恐老夫会去夺他们的海域,也怕老夫抢了他们的香火,于是先下手为强,对老夫发难。” 北岳神君冷笑道:“那时节,有许许多多的人都知道烛九阴救世的传说,一旦老大哥在人间显灵,说出自己的身份和事迹,还不得引起亿兆生灵敬仰?西北的香火愿力还轮得上那两条老龙享用么?他们自然恐慌,想方设法要赶走老大哥了。” 陈义山恍然道:“原来如此啊。” “扯得太远啦。” 中岳神君伸了个懒腰,道:“议议此次西海龙王禅位的事情吧。” 第484章 初九之约 中岳神君把话扯得太远了,倏忽间又说西海龙王禅位之事,陈义山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还是宴无好宴,不去也罢。” 北岳神君哂笑道:“老大哥跟西、北二海有过节,跟东、南两处又没交情,掺和他们禅位的事情干什么?我料定这其中必有阴谋诡计,老大哥不可以身犯险!我们东、南、西、北四岳又唯老大哥马首是瞻,你没有理由去,我们自然也不会去的。” 中岳神君摆了摆手,冷笑道:“不然。去,要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义山愕然道:“听两位神君的意思,西海龙王禅位大典是个陷阱?” 中岳神君瞥了他一眼,道:“小老弟,你想一想,那魔道本来远遁在西陲荒原,苟延残喘,垂死而生,而今居然死灰复燃了,还悄然渗入中土,连着作乱了好几次!这其中就没有什么古怪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嗯,小弟也一直想弄明白其中的缘故,只是连着数次跟魔道交手,都没能盘问出来。” 中岳神君摇头道:“魔类并无人性,死不悔改,从他们嘴里套话是套不出来的。但是,小老弟你要知道,西陲荒原跟中土大陆之间可还隔着西海呢,魔道想要渗透入中土,势必借道西海。若说西海老龙对此毫不知情,老夫却是不信的。” 陈义山愣了片刻,骇然道:“老哥哥的意思是,西海龙王与魔道有勾结?!” “难说啊。呵呵呵呵” 中岳神君嘿然道:“但总归有这个可能吧。我们不妨以小人之心假设一番——西海龙王与魔道勾结在了一起,假托禅让之名,举办大典,邀请神界各处大能前去观礼,是不是就有机会把我们给一网打尽了呢?” “这……” 陈义山听的悚然动容,思之不寒而栗! 北岳神君觑看着他,幽幽说道:“陈老弟,那个昆吾恶仙能混在白龙的仪仗队里,跑到东海去抢龙肝丹,全是偶然么?别忘了,他可是舍弃了仙体,完全坠入了魔道!也就是说,他跟魔道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以他那样大的法力,那么高的修为,都能被魔道侵染,更遑论是西海老龙?” “嘶” 陈义山越听越惊,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说道:“还是两位神君想的深远,似我这等没心没肺的,就不曾细想过这些事情。” “陈老弟是当局者迷而已,当然,也可能是我们哥俩多疑。” 北岳神君轻抚黑须,悠然说道:“我现在反复在想一件事情,昆吾抢龙肝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单纯的就是喜欢夺宝么?会不会有这么个可能,西海龙宫已经完全被魔道渗透,昆吾夺丹,是为了让西海的龙子龙孙们服用,以增加战力?” 陈义山听的头都大了:“西海不至于糜烂到这种地步吧?至少那白龙是好的,小弟可以笃定他没有被魔道所侵染。” 北岳神君笑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嘛。我也是胡乱猜测的。” 中岳神君接着说道:“西海局势到底如何难以断定,但是中土却越来越紧张了。小老弟还不知道吧,在你去东海的这段期间,中土又有好几个魔类现身,祸害非小,亏得神界已有防范,才没能让他们弄出大事来,但是为此,也死了好几个神祇,折损了不少圣道高手,更有多名凡人武士和异士殒命。” 陈义山脸色一变,忙道:“魔道是在何处作乱的?” 中岳神君道:“放心,不是在你颍川郡。你那边,大城隍还有颍神布控的非常严密,都下了锁城大阵了!” 陈义山这才放心,他默然了片刻,恨声道:“这些泼魔四处作乱,祸害人间,我们却无的放矢,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想个计策,把魔道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方能彻底得个安稳!” 中岳神君颔首道:“老夫也正有此意啊!所以,西海的禅位大典要去,不但我们五岳神君都去,小老弟你也要去!” “呃白龙确实邀请了小弟过去。” “那便更好了!你去的时候,还得叫上你的朋友,带上你的弟子和帮手!西海龙王若是没跟魔道勾结也就罢了,若是他们勾结在一起了,还妄想将咱们一网打尽,那咱们便也不客气,就来个反客为主,平定西陲!” 陈义山惶遽道:“兹事体大,小弟唯恐拖了老大哥的后腿啊。” “此事就不必谦虚了!”中岳神君拍案而起,道:“对付魔道可不独独是神界的事情,仙界也要出力!小老弟你是仙界中的翘楚,正该利用你的威信人望,收拢一些仙界的大能,好与我们联起手来,勠力同心,彻底覆灭魔道!” 陈义山听的老脸一红,暗暗惭愧,忖道:“说起来我是修仙的,其实仙界的大能就认识俩,一个是吕大哥,另一个是昆吾,哪里有什么威信,有什么人望啊,又如何去收拢仙界大能啊……” “怎么?小老弟还有难处?”中岳神君笑道:“愚兄可是对你推心置腹且寄予厚望了啊,你不能叫我失望。” 陈义山闻言一凛,肃容说道:“此事虽大,但还请老哥哥放心,诛除魔道义不容辞!但凡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小弟绝不会推辞!” 认识的仙人少,那就不妨去多结识几个。 在仙界没什么威信人望,那就慢慢培养。 距离九月初九还有半年,怕什么? 魔道一日不除,岂能安心? “那便好啊。”中岳神君亲昵的拍了拍陈义山的肩头,悠悠说道:“若是能请来你师父出面,可就更好了。” 陈义山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什么师父,我自己都没有见过呢。 又能去哪里请? “师父他这个失踪太久了,连小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大概是仙逝了吧。” 陈义山刚说完这话,麻衣猛然一紧,勒的他“咳咳”起来。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中岳神君摇了摇头,道:“老夫极佩服他的。” “……” 茶已饮尽,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陈义山心事重重,起身拱手,道:“两位神君,小弟在此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来日,再来拜访。” 中岳神君摆摆手,道:“走吧走吧,你还要去救你的相好,愚兄怎好阻拦?” 陈义山大为窘迫,道:“老哥哥也会说笑了,洛神是家姊,不是相好。” 中岳神君“哈哈”大乐道:“一个仙人,一条真龙,论的哪门子姐弟?!” “陈老弟,不必理会他,他不是个好货。”北岳神君挤眉弄眼,假装好人,道:“哪像我们,都是看破不说破。” “告辞告辞!” 陈义山哪里还敢接话?当即狼狈逃窜。 那一乾坤袋礼物到底是留了下来。 第485章 三皇洞 陈义山辞别之后,北岳神君收敛了笑意,幽幽问道:“老大哥,你把咱们的疑虑、计划都告诉陈义山了,还邀请他也掺和其中……你是真觉得此人靠得住么?” “靠得住!”中岳神君捋须说道:“义山如今是怎么对洛神的,以后就会怎么待我,这一点,老夫还是很笃定的。” “兄弟我是第一次见他,有些吃不准,但老大哥既然认准,就算认准啦,反正我们的眼光都不如你。”北岳神君起身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吧,九月初九,共赴禅位大典!” “嗯,你们都早些到,提前瞧一瞧,布置布置,做好万全之策。”中岳神君知道这老幺也准备走了,嘱咐他道:“回去之后,盯好你的北方,细心防备魔道和北海动静,有什么变化,及时与我知会。” 北岳神君拱手拜道:“不劳老大哥再三叮嘱,兄弟已经记住了,告辞,西海再见!” 中岳神君挥了挥手:“去吧” …… 局散友去,中岳神君站在原处凝立片刻,若有所思间忽然转身,匆匆隐入神门,奔向后寨的三皇洞。 洞口两侧,立着黄杉神侍和白衣童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细语闲聊,见他突然过来,都慌忙俯身行礼,拜道:“见过神君!” 中岳神君“嗯”了一声,便起手叩击那洞口石壁,恭声说道:“皇爷,孙儿请见。” 片刻之间,洞中传出一道沉闷之音:“进来吧。” “是” 洞里还是跟以前那样冷清,虽然外面春暖花开,阳光和煦,但是这里面却是黢黑幽深,并不见什么生气。 中岳神君轻车熟路,脚下不停,一路疾行到洞穴尽头,在那滴水岩下,虹光绽放处站住。 光滑如镜的石壁上早凭空现出一张人脸来,正是上古先天创世大神之一,三皇中的羲皇,字曰太昊,后世亦曰伏羲氏! 中岳神君伏拜在地,叩首道:“孙儿参见皇爷!” “起来吧。” 羲皇的模样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凝实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更有力量,原本疲惫不堪的神色也略略有些改观,至少,已像个大病初愈的人了。 他有些期盼的凝视着中岳神君,问道:“你又找到先天元炁了么?” “皇爷恕罪,孙儿并未寻觅的新的先天元炁以供皇爷汲取。”中岳神君有些惶恐的说道:“只是,只是有要事前来禀告。” 羲皇微微有些失落,道:“罢了,大劫之后,先天元炁所剩无几,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段时间以来,你够辛苦啦,也做的够好了,是我有些贪多了……有什么要事,你且说吧。” “是有关魔道的事情,孙儿有些忧虑,须得禀明皇爷。” 中岳神君当即将他与陈义山、北岳神君商议着要西行灭魔的事情说了一遍,羲皇听了之后,沉吟半天,缓缓说道:“你既有了决断,只管去做就好。我并无意见。” 中岳神君抬头望了他一眼,道:“皇爷,西海之事涉及魔道的可能性极大,想昆吾那等厉害角色也能供魔道驱策,西海老龙也未必能独善其身,若是四海真的牵涉其中,孙儿便唯恐,唯恐此去凶多吉少了,若有个万一,皇爷这边——” “不消说了,你是来给我交待后事的啊。呵呵” 羲皇笑了起来,道:“凡决断大事者,最忌讳三心二意,更不可瞻前顾后。你若决定要去,就不必挂念我们。本来,我们之间就只有祖孙之名,而无祖孙之实,我这个皇爷是你认的,你也不是我的亲孙儿,何忧之有?” 中岳神君脸色一变,道:“皇爷,孙儿我——” 洞壁之上,羲皇摆了摆手:“莫急,我别无他意。你是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先天大神,寿数之高,还在我与农皇之上,依此理而言,你本不该认我为祖,认农皇为父的。但你感念昔年我和农皇对你的救命之恩,因此拜他为父,拜我为祖,但我和农皇都于心不安。更遑论这许多年过去了,我们对你的恩情,你早已偿还干净,再也不欠我们什么了。西海之事,你只管去,倘若你真的一去不回,我们也没什么后患。都已经在这里禁锢了万余年了,还怕再禁锢万余年么?” “羲皇说的不错,我亦如此。” 一道极其孱弱的嗓音幽幽传出,羲皇旁边的洞壁之上,忽然又显现出了一道人影。 中岳神君惊抬首,只见一个高大瘦削的影子映在其中,头大如牛首,额生双角,长脸大唇,目如星火,熠熠闪烁着,但除却头脸和四肢之外,胸腹都还是透明的……正是上古先天大神,三皇之一的农皇! 后世亦有称之为炎帝,或曰赤帝,号神农氏! “父,父皇?!” 中岳神君喜出望外,惊呼道:“你,你老人家什么时候也苏醒了?!” “已经醒来几日了。” 农皇比之羲皇,中气要孱弱许多,他轻声说道:“上次,你带回来的先天元炁十分精纯厚重,羲皇汲取了一部分之后,又匀给我了一些,因此苏醒。只是沉沦已久,虽醒却还很虚弱罢了,亦无力气与你多说……现身只为了告诉你,魔道不可久怙,你若去西海,便要拿出犁庭扫穴之势,毕其功于一役,不可留下后患,也不必顾念我们——” 只说了这几句话,农皇的四肢竟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羲皇连忙制止他道:“农皇无须多言,速速隐去!” “嗯” 农皇冲中岳神君微微一笑,迅疾消失不见。 中岳神君暗暗心惊,道:“皇爷请放心,距离西海之行尚有半年时间,孙儿一定竭尽所能,再寻觅些先天元炁回来,力争让皇爷先行破除封镇,也让父皇变得更强壮一些。” “一切看天意,不必强求。”羲皇沉吟了片刻,道:“若有机会,你带那个陈义山过来见我一面。” 中岳神君愕然道:“皇爷要见外人?” 羲皇道:“听你方才所言,西海之行,你把一半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此人身上,我须帮你把一把关。” 中岳神君恍然道:“是,孙儿明白了!” 第486章 魔宫 在中土以西的遥远之地,汪洋大海正中央,一座郁郁葱葱的洲渚盘踞其内,四周环绕着一大圈黑沉沉的弱水,颜色与海水迥然相异,就好似是浮在那西海之上一样。 若是有神仙腾云驾雾,在高空中极目俯瞰,那洲渚便显得有些小了,但若是洛到它的近处,就能看出此洲辽阔广大! 毕竟它是方圆一千五百里的凤麟洲,传说中的世外仙乡! 这洲上山川甚多,也有亭台楼阁,栉次鳞比的矗立在洲渚中央。 这些房屋院落原本是凤麟仙派历代传人陆陆续续建造出来的,在数年之前,还是峥羽大仙与一干弟子的道场呢。 只可惜,现如今的凤麟仙派已不复存在,从峥羽大仙到徒子徒孙,数代修仙者几乎被屠戮殆尽! 纵有几个侥幸逃出去的仙人,迄今也不知所踪! 至于这些仙居,自然已经被他人鸠占鹊巢了…… 而今,这凤麟洲上依旧十分热闹,奇花异草足够令人目不暇接,鸟鸣兽语亦能不绝于耳,时不时的有一些红衣男子和绿裙女子往来走动着。 在仙居的入口处,屹立着一座高阙,阙上挂着一块巨匾,上书“凤麟”二字,笔力雄浑,走势遒劲,真如龙飞凤舞一般,既是此洲之名,也是原本盘踞在这洲上的仙派之名。 只可惜,洲仍然在,仙派却已经消失了。 这些气势恢宏的亭台楼阁,也不叫“仙居”,而改称“魔宫”了。 阙下站着两个高大的男子矗,都是朱袍玉带,生的玉面粉唇,肩宽腰窄,腿长背厚,很是好看,外人若是见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样的俊俏雄壮的男子居然会是魔类! 当然,若能留意到他们的瞳仁,或许可以察觉出他们的与众不同处—— 左侧那男子是褐色瞳孔,右侧那男子是蓝色瞳孔。 虽然是守门的魔卫,但若论修为的话,他们其实已经可以算作魔主了。 …… 阳光正好,海风和畅,一道黑影便在此时疏忽显现,来到阙下,那两个守门的魔卫早已看见,纷纷呵斥起来: “是哪个魔主手下的散魔,胆敢来这里造次!?” “速速退下!此处不是你作耍的地方!” 那黑影缓缓凝聚,立起身形,一双猩红的血眼幽幽闪烁,嘶声说道:“混账!连本王也不认识了么?” 两个魔卫听他自称是“本王”,都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定睛再仔细观瞧—— 仍旧是个只有魔气而无躯壳的散魔啊! 自从魔道内讧之后,魔王、大魔尊自相残杀,又出走了一部分,而今执掌魔道正脉的魔君只封了三个大魔王,左魔王海月,右魔王繁缕,还有中魔王昆吾,三王大名鼎鼎,经常出入魔宫,这两个守卫岂能不认得? 褐瞳魔卫骂道:“滚!” 蓝瞳魔卫也叱道:“再敢胡言乱语便灭了你!” “我乃中魔王昆吾!” 那“散魔”厉声说道:“本王因为要紧之事而舍弃了躯壳,所以眼下仅余魔气而已!快点让开,本王要进宫见魔君!” “中魔王昆吾?” “舍了躯壳?” 两个魔卫愣了片刻,然后对视一眼,全都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就好似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啊哈哈哈” “我看你不是中魔王昆吾,你应该是疯魔王吧?” 那“散魔”怔了怔,而后低声骂了句:“作死!” 话音刚落,他目中便有寒芒爆射出来,但听“嗤”的一声轻响,乐的最厉害的褐瞳魔卫不乐了,那大笑声戛然而止,胸口一团褐色的魔气竟如烟般飘散出来,丝丝缕缕的钻进了那“散魔”口中。 那“散魔”毫无顾忌的大口吞咽着,目中的寒芒越来越盛,色泽也越来越鲜艳! “你这厮!” 蓝瞳魔卫大惊失色,骂声中待要动手,脖子却陡然一紧—— 那“散魔”已经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们自找的,就算是给本王补补修为吧。” 蓝瞳魔卫体内魔气也被抽走了。 “咚!” 一声响,褐瞳魔卫如一截枯木,倒在了地上,目中光彩已经全然散去。 “你这躯壳看起来还不错,就由本王征用了。” 那“散魔”舔了舔舌头,附着在了蓝瞳魔卫身上,抬脚迈过阙门,往魔宫里面走去。 此魔确实是昆吾。 当初,他在流洲修仙,道行大成的时候,便亲手弑掉授业仙师,又杀死几个师兄、师姐、师弟,独霸一洲。 后来,他又屡屡戕害同道仙友,四处夺宝,先是在暗中登陆聚窟洲,偷袭害死凿齿大仙,而后趁着聚窟洲群仙无主,自己变化成凿齿大仙的模样,将聚窟仙派的弟子们逐一诱杀,至此又占据一洲。 过不多久,他嗜血的心性又犯了,夺宝的手也痒了,于是便故技重施,悄悄潜入凤麟洲,以凿齿大仙的模样假托以访友之名,偏得峥羽大仙煮茶论道,与他独处,也让他有了下手的机会。在杀死峥羽大仙之后,他又大肆屠戮凤麟仙派的弟子…… 至于落单的、游方的散仙,死在昆仑手里的也不在少数。 仙道虽然无情,但像昆吾这样残忍好杀,完全灭绝人性的还是少见! 更何况,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三洲仙派接连遭受昆吾的毒手,消息渐渐传出,自然而然也激起了其余仙派的愤怒和惊恐。 尤其是散落在西海周边群山中的上中下六洞仙派,深感不安,他们联合了位于西海、北海之间的昆仑虚仙派,有意结盟,打算群起而剿灭昆吾! 昆吾收到风声之后心虚了。 虽然他修炼过地煞如意仙诀,擅能变化,仙法广大,又有化血仙剑在手,却也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 思来想去,这恶仙也无好的出路,便索性归顺了魔君,自愿引魔气附着于身。 彼时,魔道正闹内讧,东、南、西、北、中五方大魔尊各自为战,相互不服,为了争夺魔君一位,打成一死三伤! 到头来,势力最小的白芷坐收渔翁之利,进位成了魔君。 西海月、南繁缕两大魔尊见势不妙,纷纷对其臣服,于是被封为左、右大魔王,另一位大魔尊无患则率部出逃,魔道由此一分为二。 新任的魔君白芷也急需补充势力,所以对投奔自己的昆吾十分看重,将其封为中魔王。 昆吾大喜之余,也立刻表示了自己的诚意,他将凤麟洲、流洲、聚窟州都贡献了出来,做为白芷的容身之处,白芷欣然同意,命令海月率部驻扎在流洲,繁缕率部驻扎在聚窟州,她自己也带着昆吾来到了凤麟洲上。 这里的仙居也因此成了白芷的魔宫。 此乃昆吾弃仙从魔的前因后果,简要节说,不必赘述。 …… “咦?” 昆吾正行走之际,迎面遇见一个绿衣魔女,那魔女瞧见他,诧异问道:“你不是守门的魔卫么?怎么进来宫中了,却要往哪里去?” 昆吾懒得废话,只道:“我有万分紧要的事情去禀告魔君!魔君现在何处?!” “在栖凤阁。不是,你有什么——”那绿衣魔女正待再问,昆吾已经走远了。 第487章 魔君白芷 那绿衣魔女看着那“魔卫”举止异常,顿觉不妙! 按照常理,纵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去禀告魔君,也不至于轮到一个守阙的魔卫亲自入宫面见啊。 所以这魔女立刻便去找负责魔宫卫戍重任的大魔头少莲汇报此事。 少莲闻讯,也觉古怪,当即率领着几个魔主扈从,又各自引了一帮散魔护卫,匆匆赶赴栖凤阁。 到了栖凤阁之后,少莲瞧见那“魔卫”已经跟魔君白芷说上话了,而且他们还是对坐叙话,彼此客客气气的,竟无分尊卑! 少莲一时间愣在当场:“君上,这,他——” “你下去吧,阁中无事。” 白芷瞥了少莲一眼,淡淡说道。 “是” 少莲诧异的看了“魔卫”一眼,心中虽然狐疑,可是也不敢多问,当即率部离去。 …… “继续说吧。” 白芷虽然就坐在昆吾的对面,但是目光却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而是漫不经心的看着阁中玉柱上刻着的诗词。 昆吾叹息了一声,道:“唉我已经说完了,总之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大败!更没有过这样的狼狈!我唯恐不能回来见你,直勾勾逃了七天七夜,途中几乎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啊!此仇不报,誓不为魔!” “嗯” 白芷微微点了点头,朱唇轻启,喃喃念叨:“连金泥尽夜如何,共叹仙客御剑多。凤凰何时来此栖,唯见海上飞白鹤。洲渚盛景随残照,月下灵泉寄青波。惆怅麒麟去不返,玉书谁授紫微歌?” “啊?” 昆吾听的一愣,不知白芷是何意。 白芷笑道:“我正在看这玉柱上的诗呢。” 她这一笑,昆吾不由得看痴了。 他忽然起身,掷地有声的说道:“小白,你且放心,我知道龙肝丹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一定会再抢回来的!” “这诗写的很好啊,是出自峥羽大仙的手笔吗?”白芷似乎是没有听到昆吾说的话,转过螓首,冲着昆吾问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昆吾怔怔道:“是吧,该是他写的……” 白芷摇头说道:“可见峥羽大仙是个有意思的人啊,可惜,就这么被你给害死了。” 昆吾觉得她莫名其妙,皱眉问道:“不是,小白,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呀。”白芷终于看他了,但说话却很不入耳:“只是你,还敢去?你没有被那个陈义山吓破胆么?” “怎么会?!” 昆吾被羞臊的面红耳赤,拍案而起道:“我只不过是寡不敌众,吃了独身闯龙潭的亏而已!若论单打独斗,他们哪个是我的敌手?!就那个陈义山,我誓杀之!也必定屠灭其麻衣满门弟子!” 白芷“呵”了一声:“就像对付你师门,对付凿齿大仙,对付峥羽大仙那样么?” 昆吾道:“不错!” “你好可怕啊,你比我们魔道还残忍啊。”白芷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昆吾不禁有些瞠目:“小白,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有点古怪呢?” 白芷收起了笑容,面色倏忽间冷漠了下来:“古怪的是你吧?昆吾大魔王。” 昆吾愕然道:“我?” 白芷缓缓站起来,长衣顿地,扭过身去,背对着昆吾,轻声问道:“是啊,依你所说,你明明已经抢到龙肝丹了,为什么还不尽快回凤麟洲来见我?” 昆吾心中忽然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连说话都支吾起来:“我,我那时候想的是让,让他们自相残杀,好让神界和仙界结下死仇,这样,便有利于我们魔道光复——” 白芷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想的是杀戮带给你的兴奋吧?不见血,你会很闷的吧?在凤麟洲做大魔王的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很憋屈吧?” “不,不是这样的!” 昆吾急忙辩解道:“小白,你是最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啊,缘何说出这种话来?只要你在这里,我怎么都不会苦闷,更不会觉得憋屈的。” “可是我没有让你碰过我嘛,你对我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如何不苦闷,不憋屈呢?” 白芷转身,死死的盯着昆吾,极其干净白皙的脸上虽然含着笑容,可目中却尽是寒意: “你得了龙肝丹却不急着回来,分明是没有把我的安危记挂在心中嘛。你喜欢强出风头,喜欢杀戮带来的快感,结果你坑害了同去的一个魔主,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仙体弃了,龙肝丹得而复失,宝贝也败光了吧?” “我,我不是喜欢强出头啊!” 昆吾彻底惶遽起来:“是那个吕方,该死的蓬莱丘真仙,他师父曾经被我害死,所以他认得我!他要报仇,要说出我的底细!我唯恐咱们的根基之地泄露出去,引来大麻烦,所以我才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小白,你好好想想,我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啊!” “可是结果呢?” 白芷冷笑道:“结果他们不但知道了你是谁,还知道了你是魔类,更知道了流洲、凤麟洲、聚窟洲已失,我的底细被你泄露了个干干净净!” “无,无妨的,小白,你不要害怕,咱们在凤麟洲上,周围有弱水环绕,他们上不来的,也不敢来的。” 昆吾彻底失了方寸,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我当初劝你住在凤麟洲,就是因为有弱水保护啊。你忘了?” “那吉光羽衣呢?” 白芷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能让昆吾清晰的感受到无尽的压迫感! 她说话的语速也很慢,始终都像是在娓娓道来,可又凛然不可逼视:“你当初唯恐旁人驯服吉光神马,借由它们登陆凤麟洲,便下毒手,将整个神马族群都给屠灭了……但,穿上吉光羽衣也能渡过弱水啊。” 昆吾急道:“只有一件!只有一件啊,他们是不敢来的!就算来了,一个人上洲,咱们还用怕他什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纵有一个,也能坏事。譬如你以变化术自雄,说什么天下无双,可不仍然被陈义山的弟子看出来了?然后,你就折戟沉沙了。” 白芷幽幽叹道:“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从来都没有想过再杀回中土,搞什么六道争霸、光复魔道的事情。要不然,无患也不会跟我闹别扭,率部离开了。你始终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却还敢说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好吗?” “小白,你是魔君啊!” “我虽然是魔君,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既不恨了,也不怨了……我只是想让你以变化术之法,去东海骗个龙肝丹回来,怎么就不可得呢?你太让我失望了啊。” “小白,只一件事情做错,你便对我灰心了吗?你要是急着用龙肝丹,那,那我就去西海,杀了西海龙王,用他的肝器给你炼丹!” 昆吾的声音有些颤抖。 第488章 魔仙双修 话说当年,昆吾投奔魔道虽然说是被迫之举,但他仍然是有选择余地的。 毕竟,那时候的魔道一分为二,白芷自立为君,无患也自立为君,昆吾投奔谁都必然会大受欢迎,可是昆吾最终为什么会舍了无患,来归顺在白芷的麾下呢? 说出缘由来不值一哂,只是因为白芷相貌极尽研态,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有勾魂夺魄之美! 那昆吾虽然无恶不作,嗜血成性,但是一见白芷,便心生垂涎,忽然间就痴迷了,遂心甘情愿的彻底拜倒在白芷的石榴裙下。 否则,以昆吾那穷凶极恶的性情,纵然是归附了魔道,也会想方设法的杀掉魔君,唯他独尊…… 白芷接纳昆吾之后,虽然一直对他委以重任,给的位置的也足够高,可是在感情上却总是若即若离,始终钓着他,远了,就扯扯线,近了,就松松钩……如此手段,反倒弄得昆吾一心一意为她出生入死。 可见近奸近杀古无讹,恶人自有恶人磨,历来都不会不错的。 单论这白芷,她身为魔君,当然是由怨戾之气积聚而成的,怎么可能够拥有好看至极的容貌以及勾魂夺魄的皮囊呢? 魔类之中,道行越过大魔尊阶位之后,便可以将魔气凝聚为实体之躯,就如气凝为水,水凝为冰一样,只是这实体之躯仍然迥异于其他五道的天然皮囊——五脏六腑仅有一颗魔心而已,其他肝、胆、脾、肺、肾、肠、胃,一概没有! 而且,纵然是有魔心,也没有血液在体内往来循环,因此也无有经脉筋骨络,那魔心只可以用来运转魔气,维持修为罢了。 所以,白芷这一副皮囊到底从何而来呢? 原来,白芷自从遁逃至西陲荒原之后,便转了性子,在没有杀伐征战的岁月里,她渐渐的消磨了怨戾之气,竟变得有些平和起来。 她爱上了西陲荒原这与世无争的地界,欢乐而不思归中土,更不用说什么复兴魔道,争霸天下了……在她心中,什么都比不上岁月静好来的惬意。 也正因为这种转变,使得她与无患意见不合,分崩离析,魔道一分为二。 在白芷看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么? 为什么非要去打打杀杀? 万一被弄死了怎么办? 昔年魔道的势力那样猖獗,还不是被五道联合,屠戮的几乎灭绝么?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痛定思痛更要痛改前非啊! 现如今的魔道势力连当初都比不上,更不用说还一分为二了,拿什么去抢中土地界? 又依仗什么去对抗其余五道? 不打了。 老老实实待在西陲荒原是最好的选择。 白芷的这种决断,也获得了众多魔类的支持,这些魔类要么是在当年的六道大战之中被打出了心理阴影,要么是感觉魔道复兴无望心灰意冷了……总之,情愿追随白芷留在西陲荒原。 至于好战好杀的死硬魔类,自然便跟着无患离开了。 但魔类之所以为魔类,怨戾之气是为根基,一旦不再怨愤,不再狠戾,修为必损,甚至到最终会自行消亡,所以,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仍需补益。 拿什么来补益呢? 巧了,当年的六道大战之中,魔道也杀了不少的仙家和神祇,掠夺走了不少的宝贝和秘笈,其中既有仙法,也有神通。 白芷取来秘笈研习,深感修炼神通不意,毕竟无有地方去坐享香火愿力,可是修炼仙法还是能做到的。 几番揣摩,几番试演,她竟学会了吸收采集天地灵气的法门! 由是,怨戾之气渐消,天地灵气却渐长,白芷从纯粹的魔道转变为魔仙双修。 但修仙与修魔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修仙须有皮囊,不然便无有气海,无有鼎炉,更无以外现元神、内成金丹……所以,该怎么办呢? 巧了,西陲荒原本是先天神大战时的主场之一,有许许多多上古奇兽异禽死后遗留下来的尸骸。 这些尸骸便成了白芷获取皮囊的巨大宝藏! 她寻觅到了一具完整的化蛇骨骸,附身于其上……化蛇这类物种非同小可,有典籍记载,称“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其邑大水”,在上古时期,是与腾蛇、白泽等齐名的奇兽! 白芷附着在那化蛇尸骸之上,渐渐与之融合,于是便有了皮囊,随后,自然而然的又蜕变脱化为人形,便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她魔仙双修并成功获得皮囊之后,便立刻下令,叫自己统御之下的部众全都像她一样,修仙法,寻骨骸,化人形,以安身立命,在西陲彻底扎根! 若干年过后,在她的努力之下,她所统御的这一脉魔道竟然从上至下都改头换面,焕然一新,成了有皮囊的魔仙双修的另类! 再后来,昆吾来投奔,贡献了凤麟洲、聚窟洲、流洲三大世外桃源一般的去处,白芷更觉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在这里过活,难道不比回中土打打杀杀强得多么? 无患真是个傻子! 而昆吾,在白芷看来,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 言归正传,那昆吾在惶遽之下,声称要去西海屠龙,取龙王的脏器会来炼制龙肝丹,白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若是龙王能杀,我就不会让你依仗变化术去东海偷丹了!我说过,不与五道发生冲突,你却想方设法的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怎么,非要引来他们大举报复,再联手把我们屠戮异变吗?!” “小白,难道你还怕他们么?咱们和他们之间,迟早都会有一战的!” “你是不是一想到六道大战,都觉得热血沸腾?” “是啊,我只恨自己无缘参与当年的六道大战,可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错过了,小白,我要与你并肩作战!我们把其余五道杀个干干净净!让这世间充满怨戾之气,让芸芸众生都坠入魔道!哈,哈哈” 昆吾越说越兴奋,眼前恍若已经出现了那大肆杀伐的血腥场面。 他那不安分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白芷盯着昆吾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始终不明白我的心思。但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明白了。” 昆吾怔怔道:“什么意思?” 白芷却没有回答,她的神态在刹那间全然变了,方才还只是个极尽妍态的美人,而今却是凛然不可侵犯,高高在上的君王! “昆吾,本君问你,夺舍有生之物,强夺有主之皮囊该当何罪?” “啊?!” “本君是不是下过命令——凡我部众,从上至下,不许再行夺舍有生之物,以免滋养怨戾之气,违令者死罪;凡我部众,从上至下,各有皮囊,相互之间不许巧取豪夺,违令者死罪;凡我部众,从上至下,禁噬魔气,违令者死!?” “是,你是下过这些命令……”昆吾至今还不明白白芷究竟要干什么。 “那你为何杀魔卫,吞噬他们的魔气,还夺舍了他们辛辛苦苦修来的皮囊啊?” “呃” “纵然你位列大魔王,也该遵从本君的命令。从上至下,违令者死,这绝非是一句空话啊。” 白芷的目光之中罕见的暴露出了浓郁的杀气。 这种杀气,是昆吾自认识白芷以来,都不曾见过的! 他终于醒悟了过来—— 白芷要杀自己! “砰!” 一声响,昆吾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站起来,便被白芷闪电般的拂袖一挥,击中了胸口! 没有了仙体的昆吾,依仗着夺舍而得的一具皮囊,如何能挡得住魔君白芷的雷霆一击?! 更何况,昆吾的魔气比之白芷差远了! 他那颗魔心,瞬间就爆了! 一身魔气分崩离析,挥散于空中。 白芷嫌弃的皱了皱眉头,绣口轻吐,“呼”的一道风起,将那些魔气吹的干干净净。 被昆吾夺舍来的皮囊,坍塌在地,变成了一具长牙兽的尸骸。 “真是的,非要逼我动手。” 白芷忿忿的嘀咕道:“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第489章 喂丹 “来啊,来几个小魔女呀。” 白芷一撩裙摆,重新坐了下来,脸上寒气尽消,目中杀意也逝的干干净净,只摆出一副慵懒无力、娇柔娴静的温婉样子,声音腻腻的呼唤起侍从来。 须臾间,便有五六个绿衣魔女匆匆赶来,拜道:“参见君上,请吩咐。” 白芷缓缓说道:“你们几个分头去找左、右两大魔王以及三大魔尊,传下本君的封口令——我们魔道不认识昆吾,也没有见过昆吾,也从未设过什么中魔王。凤麟洲、聚窟洲、流洲是无主之地,因此被我们占据,不是从谁手里抢来的。明白吗?” 那几个魔女面面相觑,都怔住了。 眼尖的,还瞧见地上躺着一具长牙兽的尸身,愈发惊讶。 难道方才跟魔君坐着闲聊的那个家伙被—— “君上,这……” “就这么传令,不许乱说,不许多说,也不许胡打听,记好了,另外两洲也要一字不落的传到,听懂了吗?” “是,属下们听懂了。” “这个长牙兽尸骸,原本是守阙的魔卫所用皮囊,可他不知道抽什么风,杀死了同伴,又入魔宫来行刺本君,本君把他给收拾了。你们把这尸骸抬下去吧,若是哪个散魔还缺皮囊,可允其使用。” “是!” “守阙的两个魔卫都死了,再换两个去。” “是!” “好了,下去吧。”白芷轻轻挥了挥衣袖。 “是!” 绿衣魔女们虽然心中诧异,可谁也不敢多问,只能应承。 魔君下达“封口令”,那大家伙以后就绝口不提那人便是。 什么昆吾,什么中魔王,说不认识就不认识,说没见过,那就是真的没有见过! …… “坏我大事,真是可恶极了。龙肝丹暂时是不用想了,还要用心提防那个叫陈义山来寻衅滋事,也不知道打过打不过,真是烦死了。” 白芷微微伏在桌子上,伸出纤纤素手,捧住雪肤玉肌,满腔幽怨。 过了片刻,她坐直了身子,从袖中摸出来一面镜子,挺胸抬头,撩发抚颈,左照照,右看看,渐渐的喜笑颜开,自言自语起来: “有这样的好皮囊,谁还肯去做虚无缥缈的魔?只可惜,没有了龙肝丹,想要激发化蛇的血脉之力是不可能啦,仍旧得辛辛苦苦的吸纳天地灵气,不能睡懒觉,也不能贪玩,哎呀呀,可恼死本君啦。” …… 说回中土。 陈义山别过中岳神君和北岳神君之后,出神域,径奔洛水。 他捏着避水诀,匆匆下到神府水晶宫,刚立住脚,便看见金童子和玉女清络在宫门前候着。 “小舅子你可来了!” 金童子一瞧推水而来的是陈义山,立时双眼放光,狂奔着就扑了上来! “别!” 陈义山吓得赶紧躲避,岂料想正好跟同样热情奔放扑来的玉女清络撞了个满怀。 “仙长,你,你跑哪里去了?!” 清络红着脸,整理着衣衫,幽怨的问道。 陈义山有些愕然:“我去东海求丹了啊,不是,你们两个知道我今天回来?” 清络忿忿道:“我们两个日盼夜盼,天天在宫门前等着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嘁!你说你的,别捎带上我。”金童子十分不满清络在陈义山跟前犯花痴的样子,哼哼道:“早知道你要过来啦,可我们左等右等,却死活不见你的影子!小舅啊,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不着调的人!” 陈义山越发诧异:“我若回来自然就过来了,你们何苦要日夜在门口守着?” “何苦?还有比我们更苦的呢!”金童子冷笑道:“你的那些个弟子,女弟子们哈,一天来一个!什么叶南星,什么百花仙子,什么小蓝羽,什么雨晴,什么兰生——” “兰生不是女的。”陈义山纠正道。 “那不是重点!还有个叫阿螭的,居然也是条龙,还是真龙!自称是东海公主,极其无礼!小舅子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她们!” 陈义山狐疑道:“阿螭怎么无礼了?” “仙长不用听这龌龊货胡说八道,他调戏人家阿螭,结果被人家毒打了一顿,所以才说人家的坏话。嘴碎的男人才是最无礼的!呵呵” 清络讥笑道:“阿螭骂他说,一条蛟精,居然也敢垂涎真龙,当心被扒了皮,抽了筋,剁了爪子!” 金童子尴尬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蛟怎么了?蛟也是龙!” “假龙。” “那娘娘呢?!” “娘娘是真龙,你是假龙!” “等等——” 陈义山听的五迷六道,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嘀咕道:“她们一天来一个?我也不过是刚跟她们分开啊……” “什么刚分开呀?” 清络嗔怪道:“六天前,那个叶南星叶仙娥来的时候,就阴阳怪气的问,我们掌教仙师人呢?怎么还不回家呢?他父母都想他想哭啦!水晶宫很好玩吗?乐不思归了吗?救醒洛神难道还需要很长时间吗……仙长你听听,就好像是我们强留着你不让你走似的,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见到你的人影!你老实说,这六天,你去哪里了?连娘娘的安危都不顾惜了?” “就是,小舅子你老实说吧,究竟去哪里鬼混了?”金童子贱笑道:“若是有好玩的地方,怎么不带上外甥我?” 陈义山茫然了半天,忽然间醒悟过来,一拍脑门,失声说道:“我忘了那嵩岳神域的时空与外界不同!只一顿茶的功夫,闲聊了几句,外面就过去了六天时间啊!过失过失,上次就差点把无垢道长给饿死,这次又忘了,难怪弟子们担心我。” 金童子和清络都撇起了嘴,分明不信。 “好了好了,快带我去见姐姐!”陈义山抢先往宫中奔去。 …… 洛神依旧是很安详的躺在水晶神棺中,如熟睡的婴儿一般恬静,陈义山望着她,百感交集。 离别近乎旬月,竟似隔了经年之久。 好在没有辜负拳拳之心啊。 “姐姐她,她一直都是这样么?”陈义山喃喃问道。 金童子叹息道:“是啊,娘娘始终都是这样,栩栩如生。” “放屁!”清络大怒,爆了粗口,骂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栩栩如生?!娘娘本来就活着呢!” “对对对,看我这臭嘴,差点把娘娘说死。”金童子讪讪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陈义山默默的从乾坤袋中摸出那枚龙肝丹来,手已经开始哆嗦起来了。 一切的希望都在这枚丹里,若是不成,若是不醒,该当如何? 他不敢想,可又忍不住去想。 “喂啊!” 金童子催促了起来。 清络却瞥见陈义山手里捏丹,只是打颤,脸色也白的吓人,便忍不住问道:“仙长你怎么了?手怎么一直在抖?拿的不是龙肝丹吗?” “是,是龙肝丹,只是,只是,唉……” 陈义山这患得患失的心情无从与金童子和清络说起,哆嗦着,还是把龙肝丹凑近了洛神的嘴。 咦? 姐姐她不张嘴,该怎么喂? “你得先掰开娘娘的嘴啊小舅子!” 金童子都快被陈义山给蠢哭了:“娘娘是昏死着的,还能主动吃你的丹啊?!你这样怎么喂进去?!” “是是是……” 陈义山也觉得自己愚蠢,手忙脚乱的,又慌着去捏洛神的下巴,可触手之处一片滑腻柔软,他又不敢使力,弄了半天,硬是没有掰开。 “仙长,还是让我来吧。” 清络知道陈义山是过分在乎洛神了,赶紧上前去代替他。 只捏了一下,洛神的嘴就张开了。 但陈义山看看自己手里的龙肝丹,再看看洛神的嘴,满头大汗淌了下来。 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半开,这鹌鹑蛋大小的龙肝丹怎么塞进去? 他看看清络,努努嘴,道:“清络,劳烦你再把姐姐的嘴掰开的大一点。” 清络摇头道:“仙长,就算掰的再大些,娘娘也是晕死状态,咽不下去的。” 陈义山愕然道:“那怎么办?” “捏碎吧。”清络道:“把丹捏碎再喂应该好些。” 陈义山也是无计可施,觉得清络所言有道理,于是便把那龙肝丹给捏成了几块,递次往洛神的嘴里塞。 塞得满满当当之后,又让清络把洛神的嘴捏合住,托着脖子,扶着腰身,让她在神棺中坐了起来,轻轻拍打后背。 可是许久过后,洛神仍然是一动不动,昏沉如酣睡。 陈义山慌了:“这丹怎么没用?!姐姐怎么还不醒来呢?!” “兴许是没有咽下去吧?”清络也发了慌,她伸手又掰开洛神的嘴,往深处窥看,道:“仙长,果然没有完全咽下去!” 陈义山急道:“那怎么办?!” 金童子抓耳挠腮的,忽然喝道:“小舅子,快吹娘娘!” “啊?!”陈义山不解其意。 “吹气啊!”金童子道:“你朝娘娘嘴里吹一口仙气,把那些没有咽下去的丹块都吹下喉咙去!” 陈义山头皮发麻道:“这,这能行吗?” “你快点!”金童子不耐烦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行不行的,万事俱备,就差这一哆嗦了!” 陈义山哪敢?喃喃道:“那你,你来吧。” 金童子冷笑道:“小舅子,我可是蛟精,清络可是水魅!虽说我们也享有香火愿力,已成了神祇,但我们吹出来的气仍然带有秽气啊!万一污了丹丸怎么办?你却是吸纳天地灵气的仙人,最干净了,唯有你来!” 清络也道:“仙长,不妨试试。万一时间耽搁久了,把丹丸弄成了无效之物,可就糟糕了。” 陈义山听见这话,也不敢再磨蹭了。 “姐姐恕我无礼了。” 他捧住洛神的脸,口对口,唇抿唇,顿觉麻了半边身子,鼻血几乎喷出来! 赶紧闭上眼,死命稳住心神,一道仙气“呼”的吹了出去…… 第490章 情窦初开 虽说是为了救洛神,但这毕竟是陈义山为人二十年来第一次与女子有肌肤之亲! 而且亲的还是唇! 定力向来就不出众的他,如何能抵受得住这等情境? 纵然是万般按捺体内涌动的躁气,也难免心猿意马,无法自持! 只碰那一碰,陈义山就觉得自己的骨头也轻了,脑袋也晕了,四肢也麻了,整个人就好似在云里雾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般! 他还害羞,闭着眼,根本就不敢看。 岂料想,他那一口仙气还没有吹完,被吹的那位已经醒了! 原来,陈义山往洛神娘娘嘴里塞的那些龙肝丹,其实早已经融化了大部分,都沿着洛神的咽喉顺流而下,进入到了她的五脏六腑之中,又渗透入奇经八脉,进而蔓延至四肢百骸,祛除了淤塞在她七窍千孔之中的躁气和离火之毒……她便渐渐醒转过来。 由是,在陈义山吹出半口气不能自已的时候,也恰是洛神睁开眼睛的档口。 这一恢复意识,洛神娘娘便瞧见有个男子坐在自己面前,用手捧着自己的脸,还闭着眼睛,竟然是无比陶醉的在“轻薄”自己! 洛神娘娘从小到大,从蛟到龙,从妖到仙,从仙到神,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她勃然大怒,双手迅疾探出,环绕着按在了那“登徒子”的背上,就要化掌为爪,给这“孟浪货”来个钻背掏心! 可转瞬间,洛神娘娘便发现这个登徒子孟浪货好面熟—— 是,是弟弟陈义山! 她不由得怔住了。 怎,怎么会是他?! 他在干什么呀?! 于是转怒为惊,改愤为羞,洛神娘娘脑海中一片空白,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糟:这,这家伙,居然敢对自己—— 吹气?! 那仙气钻喉,并不如何受用,凉凉的,还痒痒的。 洛神娘娘便把舌头抵了上来,去堵。 这一堵,正触碰在陈义山的唇上! 好家伙,陈义山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 又如何能忍受得了? 他只觉如遭电击,浑身酥麻! 这位血气方刚的麻衣掌教仙师虽然闯过龙潭虎穴,也曾九死一生,见过大场面大阵仗,最是胆略过人,勇猛无畏的主,但在此时,也不免仙躯一颤,迷迷离离的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四目相对。 眸子里,倒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而且,陈义山的手还捧着洛神娘娘的脸颊,而洛神娘娘的一双玉手则环绕在陈义山的背后。 四片嘴唇还没有立时分开。 啊 片刻的失神过后,是无尽的羞惭和惊吓! 陈义山闷哼一声,赶紧撤嘴,还挣扎着要跑。 “姐姐,你,你什么时候醒,醒来的啊?!” “小混蛋!” 洛神娘娘似笑非笑的骂了陈义山一句,双手把他按得死死的,吐气如兰,幽幽说道:“你敢这样戏弄我,却还要叫我姐姐吗?” “不是戏弄,小弟怎敢戏弄姐姐,小弟是,是在——” “是什么呀?” “是,是——” 陈义山此时用不上力气,浑身瘫软,根本逃不出洛神娘娘的臂弯,急要争辩,却只来得及说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洛神娘娘突然凑上前去,张嘴咬了他一口! 对,就是咬。 真咬! 细小整齐且白灿灿的一口贝齿咬住了陈义山的嘴唇,微微的痛呼声中,那饱满的唇渐渐溢出了鲜血来。 “嘶” “呃” 突然传来的倒抽冷气声音和惊愕呼声引起了洛神娘娘的注意。 她松开了牙,循声望去,却见是金童子和清络站在旁边。 这一对男女都看傻了! 原本好看的五官都因为惊讶而扭曲的没有人模样了! “瞎了瞎了瞎了!”金童子慌里慌张的伸手去捂眼,嘟囔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清络也赶紧背过身去,面色通红,大口喘息。 洛神娘娘也惊呆了。 她哪里会想到居然还有外人在侧,一时间也慌了神,伸手将陈义山推开,嗔怪道:“你,你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对我这样胡天胡地的轻薄?!” 陈义山狼狈的跳出水晶神棺,手足无措,面色惨白,嘴唇上还滴着血,想舔还不敢,只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不不不,不是轻,轻薄,是是是金童子让我吹,吹你的……” “娘,娘娘,不是要他吹你,是是是要他救你!”金童子因为惊掉了下巴,说起话来,倒是跟陈义山差不多。 “救我?” 洛神娘娘此时此刻才惊觉自己是坐在水晶神棺之中的! “我这是,怎么了?” 大约是久昏之后骤然醒来的通病,虽是洛神也不例外,她想不起前因后果,坐在棺中,有些茫然。 陈义山连忙解释道:“姐姐忘了么,你是被南岳神君用天南离火罩所伤,燥气还有离火之毒淤塞了神窍,是以昏厥不醒……距今已有月余了!” 经他这么一说,洛神立时便想起来了那些前仇后恨。 “不错,是南岳神君那恶神害我!” 玉手轻抬,轰然拍落—— “咔嚓嚓” “砰!” 水晶神棺应声碎了一地,洛神娘娘翩然飞起。 “这,这水晶神棺啊!”金童子看着满地碎水晶,心疼的欲哭无泪:“娘娘,咱们洛神府宝库里可是只有这么一具宝贝棺材啊!你怎么给它拍碎了?” “管那劳什子作甚?!”洛神娘娘杀气腾腾的,捋起袖子,露出皓腕,柳眉倒竖,神目圆睁,喝道:“那个恶神是不是已经回衡岳了?走!咱们杀奔他的老巢去!” “姐姐息怒,姐姐息怒,误会已经解除了,小弟跟南君之间,也化干戈为玉帛了。” 陈义山慌忙把前因后果简洁明了的说了一遍,而后赔笑道:“姐姐,小弟能从东海求来龙肝丹,南岳神君实在是出力极大!而且,他因为东行这一趟,还丢了一条胳膊……姐姐,就算他将功折罪了吧。毕竟,他也是受了江神父子的挑拨,打斗中误伤了姐姐,也算是无心之过,非是故意的。” 洛神娘娘怔了半天,扭头瞥了清络和金童子一眼,玉面之上重新涌起如霞绯红,她一把扯住陈义山,低声道:“你跟我来!”拉拉扯扯的便往自己的寝殿里走去。 金童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说道:“娘娘这,这不会是体内的躁气还没有祛除干净,要拿我小舅子泻火吧?” 清络转过身来,咬着嘴唇,只不吭声,心中暗道:“这,这也太不知羞了,好歹是干亲啊!” “你们两个,不许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但凡有一个字泄露出去,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洛神娘娘的话远远的传了过来。 金童子和清络都吓的脸色一变! “清络妹子,要不咱们两个私奔逃走吧?”金童子颤巍巍说道:“我觉得,娘娘迟早会把咱们两个灭口的。” “谁要跟你私奔啊?龌龊!都怪你!”清络埋怨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让仙长给娘娘吹气!这一吹,可就吹出不伦之事来了!” “你可冤枉死我吧!”金童子叫起撞天屈来:“我叫小舅子给娘娘吹气,也没让他们亲吻起来啊!怪只怪他们一个是久旷之夫,一个是深闺怨妇,这干柴遇上了烈火,天雷勾动了地火,心猿意马,情不自禁,就好似河泛江溃,一发不可收拾了……怪得了我么?” “你闭嘴吧,说的都是什么歪话!”清络的心情格外不好,道:“你快去颍川郡啊!” “我去颍川郡干什么?”金童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逃去哪里么?那里可是小舅子的老窝!娘娘要是跟他成了好事,还不去颍川拜见公婆?咱们逃去那里岂不是要被逮个正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清络瞪了他一眼,道:“我叫你去找仙长的弟子们,赶紧来把仙长请走!” “呃不好吧?娘娘好不容易发情,啊不是,是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咱们岂能——”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行行行,我去,我去……” 第491章 皮囊 洛神拉扯着陈义山进了寝殿,两下各自尴尬,沉默了片刻之后,洛神才说道:“好弟弟,你辛苦了,为了我的事情跑去东海求丹,受了许多苦累,这份恩情,姐姐都记在心里了。” 陈义山慌忙说道:“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若不是为了替我出头,姐姐何至于受此大罪?” 洛神微微一笑,转过了话头,道:“你方才说在东海遇见了白龙,又说那西海龙王要禅位,还有个恶仙昆吾抢夺龙肝丹……姐姐直觉,这些事情透着古怪,背后若有若无的关联着魔道,好弟弟你且详细说来,让姐姐听听。” “好!”陈义山精神一震,暗想:“中岳、北岳两位神君也说这些事情古怪,姐姐倒是跟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当下,他便把东海龙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逐一详细说起。 …… 水晶宫门下,叶南星捏着避水诀,跟金童子匆匆飘落。 “我家掌教仙师到底怎么了?”叶南星满面阴郁的问道。 金童子去颍川陈府唤她来洛水请陈义山回家,她便觉得十分奇怪,掌教仙师有手有脚的,难道不会自己回来吗? 为什么还得亲自去请他? 他以前也没有这种摆谱的臭毛病啊。 叶南星一路上盘问金童子,金童子只是支吾,也不好说,闹的叶南星心烦意乱,几乎憋不住要发火: “前几天来,你们说没见过掌教仙师,而今又要我来请他回去,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呢?!” 金童子赔笑道:“叶仙娥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啊,我小舅他没事的,就是我家娘娘已经醒转过来了,这个,这个,我小舅他为了救娘娘,累的是筋疲力竭,所以我也是怕他自己凭虚御空艰难,不能腾云驾雾飞空,所以才叫你来扶持他嘛。” 叶南星狐疑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叫竹熊精来?他可是我家掌教仙师的正经坐骑!” 金童子道:“竹熊精那样的憨货能管得住我小舅吗?” “管?”叶南星一愣,道:“为什么要管?” “没事没事,到了到了。”金童子一进水晶宫,便加快了步子,逃也似的跑了起来,叫道:“清络!清络,叶仙娥来请小舅回府啦!快去通禀哇!” …… 半个时辰之后。 陈义山与叶南星并肩御空而行。 叶南星的脸色很难看,陈义山的神情也很尴尬。 “天下之事,真是无奇不有!” 叶南星冷笑着说道:“救人救的心神俱疲者,我见过,却从未见过救人居然还能把自己的嘴给救烂了!掌教仙师,你救洛神的时候,施展的是什么仙法啊?嘴遁么?” “咳咳” 陈义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个南星,咱们得有一个月没见面了,你,你的修为怎么样了?” “有劳掌教仙师记挂了。弟子愚笨,修为没有退步,也没有怎么进步。” “唔”陈义山挠了挠头,道:“那个雨晴、苍雪、怀阳她们呢?” “掌教仙师回府之后可以亲自问她们。” “呃无垢道长还在府上吗?” “不在。” “他干什么去了?” “云游收徒,要光大他玄门一脉。” “挺好,挺好的……” “掌教仙师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啊?什么?” “你的嘴呀,回去之后,若是大家伙都问起来,掌教仙师打算怎么说?” “……” 话分两头。 却说那凤麟洲上,在魔宫东向,相距百余丈之地屹立着一做形如人头的山,上下黢黑,好似铁铸一般,因此名曰“铁头峰”。 那半山腰里开辟着一条幽深的洞穴,蜿蜒曲折,好像流水,叫做“流觞洞”。 这流觞洞原本是供凤麟仙派弟子闭关修炼的场所,而今却被魔道改成了放置皮囊的所在。 内中摆满了各种生物的骨骸,有兽类、禽类、虫类、鳞类……也有人类修仙者的,供那些有需要的魔类遴选。 但是这些皮囊也并非是谁都可以随便挑选的。 想要皮囊,须得经高阶魔类的许可,至少也得是大魔尊一级的首肯! 铁头峰下有数十名散魔往来游曳巡逻,流觞洞石门外还有两名魔主阶位的魔卫把持着,等闲者不奉令牌,绝不可以入内! 在魔君白芷下达封口令的当夜,月明星稀之时,一道黄色身影飘然上峰,来到了洞门前。 那两名魔主守卫定睛观瞧,但见来者是十部大魔头中赫赫有名的獠大魔头,慌忙见礼,拜道:“参见獠大!” “嗯” 獠大魔头淡淡的应了一声,随手抛出一枚令牌,道:“你们且看清楚了,这是东部大魔尊的令牌,我要进洞选个皮囊。” 一名魔卫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令牌,仔细验看,另外一个魔卫则赔着笑问道:“獠大这是第三次换皮囊了吧?一直没有选到合适的?” 那獠大魔头叹息道:“选皮囊也是个棘手的事情,我现在用的这身皮囊便融合的不好,须得弃了。” “令牌无误,獠大请进吧!” 魔卫恭恭敬敬的将令牌还给他,转身推开了石门,然后让出一条路来,让那獠大魔头进去。 “辛苦啦。”獠大魔头微微颔首,大踏步往内而去。 那石门也缓缓合上了。 …… 洞中的骨骸遍地都是,摆的琳琅满目,獠大魔头左看右看,一时也有些挑花眼了。 “要不选个修仙者的骨骸?这样魔仙双修时应该也会变得更加容易些吧……” 他喃喃自语着,忽然间,瞥见了一具兽类骨骸有些古怪! 那骨骸似乎是个长牙兽,半靠着洞壁半坐在地上,脑袋垂落,肢干极度扭曲,与其余整齐摆放的骨骸全然不同,胸口处还有一点猩芒幽幽闪烁。 “嘶” 獠大魔头诧异的凑了过去,附身仔细一看,悚然动容,失声道:“这,这骨骸之中居然还有魔心留存?!有主之皮囊么?!” 他话音刚落,那长牙兽上忽然有一道魔气腾空而起! 獠大魔头惊骇之余,慌忙往后躲避,喝道:“本部是獠大魔头——” “嘿嘿” 一阵可怖的笑声从那魔气之中传出,转瞬间便将獠大魔头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呃” “獠大,你的修为归我了。” “嗬嗬” 沉重且压抑的呻吟声越来越弱,魔气也渐渐消散,露出獠大魔头的身躯来,他站在原地凝立不动,跟之前似乎全无变化,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此时此刻的他,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 但不过是片刻功夫,忽有两道精芒璀璨的猩红目光从他的眸子里爆射而出! “成功了啊,多亏我留了一手,将自己的魔心藏匿在那魔卫的魔心之内,李代桃僵,逃过了一劫……小白啊小白,没想到你真的会对我下此毒手哇。” “獠大魔头”晃动着脑袋,又伸手捏了捏脖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喃喃说道:“我对你可是一片至诚,从无二心,你却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未免也太毒了些吧?你这是生生逼我去投奔无患啊。” 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他又嘀咕道:“獠大魔头,也曾是我的部下呢,只能算你不走运了,什么时候来遴选皮囊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就权当是为我昆吾做奉献了吧。” 第492章 西海 怨戾之气越深,魔心便越坚定,魔道修为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昆吾原本对白芷死心塌地,毫无二意,却没料想一件事情办错就能引来杀身之祸,险遭她辣手诛灭! 在瞒天过海躲过一劫之后,昆吾算是想明白了,办错事根本不是理由,白芷就是想要杀他,而自己恰巧主动递上了个合适的借口。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啊。 如今他借尸还魂,再次更迭了身份,对白芷的满腔爱慕之情,已全然化作怨恨,魔道修为不但没有丝毫受损,反而变得比从前更强了。 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心中也有了谋划。 他那份仇人的名单里,除了陈义山等人之外,又多了个白芷。 …… 流觞洞石门开启,獠大魔头脚步轻轻的走了出来,门口处的魔卫看着他都有些诧异: “獠大没有更换皮囊啊?” “嗯~” “是没有选到合适的么?” “不打算选了。” 昆吾舔了舔嘴唇,凝眸眺望着相隔并不算太远的魔宫,幽幽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对现有的皮囊满意起来了呢。” 下了铁头峰之后,昆吾再度张望了魔宫片刻,而后纵身离去。 虽然满腔怨气,恨极了白芷,可昆吾也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尚不够实力杀进魔宫去报仇的。 先解决东部大魔尊,吞噬他的魔心,汲取他的魔气,修为大涨之后,再上流洲,杀死右魔王繁缕,将那本属于自己的地盘重新夺回来,兼并其部众,再以此为进身之阶,跟无患谈谈条件。 合力对付白芷,重新一统魔道,进而履足中土以霸天下! 对于这几件事情,想必无患会很感兴趣的吧? …… 茫茫西海,水潮浮浮沉沉,无聊的翻涌着,月色铺落下来,耀出一片无垠的黢黑水域。 海底龙宫深处,寝殿之中,西海龙王独自坐在一方矮矮的榻上,凝望着摆放在眼前的水玉精杯,看着其中晶莹剔透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聚拢成形,又沿着那杯壁缓缓滑落,在杯子底部汇成汪汪清水。 老龙王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就好像生怕错过每一滴水出现似的。 若是有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定然不会觉得他是个活物,而会误以为他是一座雕塑。 不过,每当水玉精杯中的水多到能覆盖住杯底的时候,老龙王便会“活”过来,伸手捧起杯子,一饮而尽。 然后,他再把水玉精杯放回原处,如此周而复始。 他也真是百无聊赖到一定的程度了…… 忽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他也没有回顾,也没有惊讶,似乎早知道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走进自己的寝殿一样。 那人与他的关系大概也很亲密,甚或说,这个地方只有那人能进来。 因此不用看,也不用问。 直到那脚步声蔓延至老龙王的近处,彻底停住以后,老龙王才幽幽问道:“有白龙的消息么,他如今到哪里了?” 身后那人答道:“回大王的话,殿下已经去过东海、南海,而今正在赶往北海,若无意外,大约再过七天左右,殿下就会回来吧。” 老龙王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身后那人也没有离开,站着不动,也不再吭声。 两厢彼此都在沉默。 许久之后,老龙王又端起水玉精杯喝了一口水,他背后那人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大王,恕卑职斗胆,敢问,禅让一事,你到底有什么抉择?” “抉择?” 老龙王“嘿”的一声笑了,道:“事到如今,你还能问出这样的话?从头到尾,你不是都知道么?西海之中,除了本王之外,再没有比你更清楚首尾的人了吧?纵然是白龙,都还蒙在鼓里,欢天喜地的以为他自己真的要提前上位了呢。” “所以,卑职始终不明白,大王将殿下当做什么了。或者说,大王真的要为了那个家伙,舍弃自己所立的唯一储君么?甚至,要将祖龙留下来的,我们四海偌大的基业,全部毁弃?” “这个抉择,本来就是没有抉择的抉择。” “万一,事败,又该当如何?” “孤没有想过。” “啊?!” “死后元知万事空,就是如此。” 老龙王微微将身子挺起,终于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道:“你夤夜来见本王,还有别的事情吧?” “他来了。” “何故?” “据说是,凤麟洲有变。” “唔?” “那边的眼线传讯说,白芷疑似与昆吾火并,但具体缘由莫名,而后昆吾便不知所踪。” “呵~昆吾那恶仙也有今日么?” 老龙王伸手一拂,桌子上放的水玉精杯已不见踪迹,他撑着塌,站了起来,笑道:“这话听起来还有些意思,你去叫他进来吧。” …… 陈义山跟着叶南星回到颍川郡之后,已是深夜。 一路上,他都被叶南星言语挤兑,颇有些难堪,直到入郡之后,叶南星不再诘问他了,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想一想府中还有几个同样难缠的弟子在等着自己回去,陈义山头疼至极。 他笑呵呵道:“南星,你先回老宅去吧,我要见一见父母。多日未归,总算回来了,得请个安去。对了,你回去之后,叫大家伙都早些歇息,不必非要等着我,你也知道的,我不大喜欢聚众接风这种事情,既铺排浪费,又吵闹不安。” 叶南星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似笑非笑道:“掌教仙师要去新府呀?那弟子陪着你。” 陈义山一怔,连忙义正言辞的拒绝道:“我见父母,一家三口团聚,自然会说些贴己的话,你陪着大约不便。” 叶南星“呵呵”笑道:“掌教仙师,弟子以为选择这样的时辰去见自己的父母,托名请安,实则打搅,这种行径才是不便吧?” “……” 陈义山抖搂抖搂腰上的乾坤袋,讪笑道:“南星,麻衣门下弟子虽然众多,可你知道,我独宠你一个。” 叶南星冷冷道:“是么?” 陈义山连连点头:“是啊,就譬如说这次,我特意从东海给你带回来了许多礼物!极其珍重的丹药!中土未曾有过的,皆是取自海外仙家私藏之秘品!我可是打算全都送给你的。可府中人多眼杂,尤其是仙子、蓝羽、苍雪、怀阳她们个个聒噪且善妒,千万不能叫他们知道,不然定会说我偏心。” 叶南星定定的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道:“掌教仙师,你究竟要说什么?” 陈义山低声道:“你先回府,叫他们老老实实的都去睡觉,然后我们两个趁着夜深人静,无人打搅,好好盘点盘点那些宝贝,如何?” 第493章 误打误撞 第493章 误打误撞 陈义山冲着叶南星好说歹说,还打算贿以重利,就是怕自己在回府之后遭受一群弟子盘问他嘴唇破损的事情。 实在是没法解释。 可惜,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叶南星只是不肯领情。 “掌教仙师别说了,前面就是府城了,快走吧,大家伙都担心你极了。 金童子来府唤我,让我请你回来,大家伙也都是知道的。 若只有我自己回去,定然无法交代,他们不见到你,肯定是不会睡觉的。” 陈义山无奈至极,只得耍赖。 “快看,那边好似有个魔类,待为师去瞧一瞧!” 陈义山拿手虚指一下,吆喝着,闪身便蹿了出去,速度快的吓人! 叶南星先是以为真的有魔类出现,大吃了一惊,可是当她定睛看时,但见四周一片空荡荡、黑黢黢的,别说是魔类了,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偏偏陈义山自己张牙舞爪、装腔作势,风驰电掣而去,煞有介事扮的极像! 叶南星哭笑不得,喊道:“掌教仙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必呢?” 陈义山扭头一看,叶南星追了上来,再听听她说的话,陈义山便忍不住心里发虚,暗暗想道:“南星这妮子可真是难缠!她要是再追我,我就施展个地行术遁回自己屋里,虽然行径有些不雅,但是大丈夫行事本来也不拘小节……”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觉有阵怪风迎面而至,陈义山急忙回头看时,但见一道黑影狂飙迫近,待要躲避,已来不及了—— “砰!” 一声响,半空中,陈义山跟那黑影撞了个正着! “哎呀呀!” 那黑影尖声叫着,翻身从空中跌了下去。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拂袖轻挥,使了个摄空术,拉扯住了那黑影,带到跟前一看,但见是个男子模样,生的枯瘦伶仃,身材极其矮小,嘴角两撇短须,十分的稀疏,眉短眼小,目色闪烁之际透着些许的猥琐,穿的是黑衣黑裤黑袍黑靴,还戴着一顶黑帽,跟夜色几乎融为一炉,难分彼此! 这样的人物出现在夜里,纵然是留神,也根本看不清楚他。 但是,就这样的人物,居然是个正神! 陈义山便是不用开启慧眼,也已经看出对方浑身上下弥漫着的浓郁香火气了…… “抱歉抱歉!” 陈义山自认没有好好飞行,撞到了人家,要算是自己有所过失,因此拱手行礼道:“在下无意冲撞尊驾,只是眼睛不济事,没有瞧见,失礼了,还请尊驾恕罪。” “恕罪? !” 那神祇“哼”了一声,觑看着陈义山冷笑道:“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过么,就叫我恕罪? !” 语气居然甚是激烈! 陈义山刚怔了一怔,便瞧见那神祇别了他,往地上飞落,嘴里还忿忿的说道:“连我也敢冲撞,还弄掉了我的桃儿,真是大胆!作孽!” “桃儿?” 陈义山茫然不解其意。 这个时候,叶南星已经赶了过来。 她脸色十分难看的盯着那神祇,嘀咕道:“掌教仙师,居然真的有魔类出现? !弟子方才还以为你是胡言乱语哄骗于我呢。” “呃~~” 陈义山有些尴尬,道:“我看走眼了,人家不是魔类,是神祇,正神。” 叶南星一愣:“神祇?” “嗯~我好像是把他的桃给撞掉了,走,下去一起帮他找找。” 陈义山飞快的往地上落去,叶南星也随之飘落。 两人刚落到地面上,那神祇已经从泥土中拔出来了个东西,拿在手里又吹又擦,口中连呼:“晦气!真是晦气!遇到个不开眼的家伙,把我的宝贝都弄脏了!” 陈义山定睛观瞧,见对方手里拿的确实是个桃子。 “对不住神尊了。” 陈义山再次赔礼致歉,拱手说道:“尊驾若是喜欢桃子的话,可往在下府中,有上好的仙桃供奉。” “仙桃?” 那神祇歪着脑袋上下打量陈义山,冷笑道:“这么说的话,你是仙家之人了?” 陈义山道:“正是。” 那神祇忽然啐了一口,厉声喝道:“仙家很了不起么? 黑夜里胡乱飞行,像没头苍蝇一样胡冲胡撞!还仙桃? 你那仙家的桃子比得过我这神界的桃子吗? !连我也敢碰,你是眼瞎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 陈义山不禁愕然:“我……” 他皱眉暗忖:“要说我与他相撞,我虽然有些责任,可他也有错啊,我是扭着头没看见,难道他也是扭着头不看路的么? 我好言好语的对他道歉,他反倒是越说越恼了? 算了,不说了。”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南星,咱们走吧。” 心情很是糟糕。 叶南星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早已经是大怒了,只是碍着陈义山没吩咐,才忍气不吭声的。 眼下要走,那神祇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们,冷笑道:“想走? 呵呵!方才不是说要赔罪么? 报上你的小名来!我定然让你赔个够!” 叶南星再也忍不住了,喝道:“好一个拦路的恶神!天底下有名的大神我家掌教仙师也不知见过多少个,却从未见过你这一号招人厌的!” 那神祇越发哂笑:“哟呵? 还见过大神呢? 且说出来让我听听,你们都见过什么样的大神?” 叶南星如数家珍,道:“河神为兄洛神为姊,访过中岳去过东海,京师首座供为上宾,颍水大神拜称恩公,东君南君闻迅即至,宫神殿神招之则来……却不知你又算是哪一路毛神? !敢这样对我掌教仙师无礼!” “毛神? !” 那神祇先前还是一脸冷笑的听着,等叶南星说出“毛神”两个字时,他的脸色忽然间就变了! 把豆大的眼睛一瞪,两道黄色的目芒乱闪乱射,他龇牙咧嘴尖声骂道:“找死的东西!我生平最厌的就是‘毛神’这两个字!你们两个都完蛋了!” 陈义山原本见他身上有香火气,知道是正神,所以不想把事情闹僵的,而今也是生气了,把慧眼开启,凝神窥探他的底细。 只这一看,陈义山便悚然动容,失声说道:“你是太岁神? !” “嘿嘿嘿~~” 那神祇狞笑了起来:“总算你有点眼力劲儿!什么五岳五湖江河四海八水城隍庙,世上神祇,唯我太岁最凶!你们在太岁头上动土,该当何罪呀? !” 第494章 非正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是陈府老院之中仍然是热闹非凡。 陈义山和叶南星不在,麻衣门下众弟子算是彻底放开了手脚—— 谁也不肯睡觉,一大群都聚集在后院的凉亭之中,不为修炼,只是闲坐胡侃,美其名曰坐待掌教仙师归来,大家伙为他接风。 雨晴弄了一堆零嘴和瓜果,还偷了叶南星酿造的几坛好酒,都摆在亭子里,把大家伙吃的是眉开眼笑! 尤其是林美云、苍雪、怀阳公主这几个,平时嚷嚷着过年长了膘,要辟谷节食的,而今却吃的最欢。 兰生也很开心,因为有酒喝。 “小师祖和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呀?” 雨晴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嘀咕道:“再不回来,就吃完了。” 蓝羽道:“你本来也没打算给他们留。” 林美云道:“深更半夜的,怕是不会回来了,大概会在洛神府留住一晚吧?” 怀阳公主拍手叫道:“不回来的好,咱们就玩到天明!” 苍雪道:“熬夜可不好。” “……” 百花仙子虽然觉得这样肆无忌惮的胡闹有些不妥,但是她的脾气一向又很好,本来就不像叶南星那样严厉冷峻,再加上大家伙原本都是以朋友的身份与她相识相处的,因此她不能也不愿摆出宗主的身份,来约束大家伙。 阿螭虽说也是个宗主,可毕竟宗下无弟子可管。 至于玄门一脉,倒是巧了,正是因为宗主无垢道长回来,陈府才彻底失控,完全沸反盈天了起来。 之前,陈义山东行求丹,无垢道长便也离开颍川郡去云游收徒,准备光大他自己那一宗,是夜归来,倒是还比陈义山先到家里。 老道不是独身一人回来的,还带了另外一个道士。 紫冠紫袍,浓眉细眼,胸前飘着三缕长髯,看模样不过三四十岁年纪,但是气质颇为不俗,望之道貌岸然,很有些仙风鹤骨的出尘之姿。 “老道,你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竹熊精嘴里噙着一截甘蔗,呜咽不清的询问无垢。 无垢道长叹息道:“贫仙出去了一个月之久,归心似箭啊!掌教仙师呢?叶仙娥呢?怎么你们深夜聚众作耍?” 竹熊精道:“主人和仙娥去洛水了,还没回来。咱们大家伙这不是等他呢吗?”又问那紫袍道人:“他是谁啊?” 其余弟子们也都好奇的打量那道士。 “这是贫仙新收的徒弟,道号非正。”无垢道长十分骄傲,道:“身怀异术,机断来去,可明吉凶休咎,人称算无遗策道非正!” 竹熊精听了个一头雾水,半天才理清头绪,他觑看着非正道人,把嘴里的甘蔗沫子都吐出来,冷笑着诘问道:“咱瞧着你多半是个骗子吧!” 非正道人捋须笑道:“贫道不是个骗子,但阁下却是个禽兽。” 竹熊精一愣,正要喝骂,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的出身确实是归属走兽一类的,倒算人家说的没错,一时间便有些沮丧,道:“你说对了!” “哈哈哈~~” 亭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竹熊精恼羞成怒,扭头喝道:“都笑什么?!在座的禽兽又不止咱一个!” 雨晴是最不嫌事儿大的,跑过来打量非正道人,说道:“你真的能掐会算?你算算我是什么身份!” 非正道人看向无垢,无垢摆摆手,道:“都是同门,你只管卜算,不必忌讳。” 非正道人便微微颔了颔首,目中有幽光闪烁,他看了雨晴片刻时候,开口说道:“顶上青气氤氲,汇聚天地之灵。姑娘是个得道的仙女。” 雨晴大乐:“好,说得对!”又指指怀阳公主,道:“你再看看她!” 非正道人凝视过来,点点头,道:“贵气逼人,国色天香,集大宋君臣百姓宠爱于一身,定是当朝公主。” 怀阳公主听了这话,便觉零嘴也不香了,瓜果也不甜了,急吼吼说道:“那你再看看我的姻缘!” 非正道人眨巴了眨巴眼睛,笑而不语。 怀阳公主还要再问,竹熊精已经嚷嚷了起来:“假的!以为咱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么?肯定是无垢那厮先把咱们的来历、出身、称号、本事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给非正说了一遍,好带回来吹牛!你们无论问非正什么,他都知道!” 无垢道长急了:“哪有的事情?!休要败坏贫仙的名声,贫仙从来不弄虚作假!” 百花仙子抚掌说道:“真假其实不难分辨。无垢道长还不认得咱们麻衣门下新来的宗主,就让这位非正道人算一算她的来历出身吧。如果是算对了,就证明他是真有能耐。” 说罢,百花仙子冲阿螭努了努嘴,阿螭便笑吟吟的站了出来。 百花仙子又提醒大家伙道:“谁都不要说话,也别暴露出她的名字。” 无垢道长看着阿螭,嘀咕道:“这是掌教仙师新收的弟子么?怎么又是个女的?宗门不幸,阴盛阳衰啊。” 非正道人细细的打量着阿螭,忽然间脸色一变,竟似是有些紧张了。 “算不出来了吧?”竹熊精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是假的!” 非正道人喃喃说道:“这位姑娘也是贵气逼人,也是国色天香,也是个公主。只是方才的公主集大宋君臣百姓宠爱于一身,这位公主则集四海宠爱于一身!方才的公主是真命天子之女,这位公主则是真龙之女。” 阿螭怔住了,其余麻衣诸弟子也都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无垢道长瞠目结舌着,环顾众人,惊声问道:“这,这位姑娘,真的是龙公主?!” 阿螭颔首道:“道长见笑了,我叫阿螭,来自东海龙宫。” 蓝羽嚷嚷道:“掌教仙师为她单开了神仙宗,她是宗主!” “嘶~~” 无垢道长啧啧叹道:“掌教仙师去一趟东海,不但求来了龙肝丹,还拐走了老龙王的女儿?” 林美云奇道:“道长,你怎么知道掌教仙师求来龙肝丹了?” 无垢道长指了指非正,道:“贫仙早就让他卜算过掌教仙师东行的结果,看是好是坏,他说了八个字——有惊无险,满载而归。” 百花仙子惊叹了起来:“道长,你新收的弟子很不错啊。” 竹熊精也不由得对非正刮目相看,道:“你可比无垢有本事!干什么要拜在他那一宗?” 无垢道长不悦道:“这是什么话?” 竹熊精“嘿嘿”一笑,道:“非正是吧,你再帮咱算算,主人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非正笑道:“掌教仙师不在眼前,要算他的行踪,须得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大家伙被难住了,面面相觑,都摇头说道:“掌教仙师的生辰八字从未对我们说过,谁能知道?” 苍雪左顾右盼,微微有些得意的站了出来,笑吟吟道:“我,我知道。我和他,青梅竹马么……” “嘁” 亭子里一片唏嘘声。 苍雪脸色一红,神情倒是更加得意了,一字一顿的曝出了陈义山的生辰八字。 非正道人以手掐算了起来,又在亭子外走来走去,观瞧院落,忽然间脸色大变,张开嘴来,“噗”的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皆惊,无垢更是飞奔过去,搀住了他,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非正道人喘息了几声,强笑道:“献,献丑了,弟子大概是算,算错了,竟算出掌教仙师是死于去年之人……但又算出来此地的主人是夜会遇凶神挡道,命犯太岁……” 第495章 已死之人 非正道人一番话,惹得麻衣门下众弟子个个神色不悦,心中不爽。 就连无垢道长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是糊涂了吧?!”无垢斥道:“可不要信口开河!” 林美云冷笑道:“无垢道长,你收的好弟子。他辱骂咱们掌教仙师去年就该死,还说这老宅的主人命犯太岁,那不是在咒太守大人么?” “就是!”竹熊精喝道:“刚夸了他一句,这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 苍雪忿忿道:“还问我要公子的生辰八字,结果却是开公子的玩笑来消遣我们的,真是可恶!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怀阳公主也一脸怒气的叱道:“就是,大家伙第一次见你,你便来消遣我们,也忒无礼了!” 阿螭蹙眉逼问他道:“所以你刚才到底是怎么算出来我们身份的?吐血又是什么意思?装神弄鬼么?” “……” 无垢道长见非正道人几句话便引起了众怒,又是惊慌,又是不安,又是懊悔,团团作起揖来,赔笑道:“诸位同门暂且息怒,贫仙这弟子绝不会故意辱骂掌教仙师,更不至于诅咒太守大人,他也不是那种好开玩笑的人,大概是真的算错了。” 说罢,无垢扭头又埋怨非正,道:“你也是的,既然算错了就不要开口说出来伤人嘛!” 非正摇摇晃晃,趔趄了几步,如同喝醉酒了一样,勉强站稳,苦笑道:“弟子从来不骗人,算出来是什么就说什么,此前也从来没有算错过……苍姑娘,掌教仙师的生辰八字,你没有记错吧?” 苍雪怒道:“我怎么可能记错!” 非正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如此说来,大约是我的报应来了。” “怎讲?”无垢道长心里发虚,暗暗想道:“我收的这是个什么弟子啊,时而正经,时而糊涂的,还吐血,别是得了什么延人的绝症,再传染给我可就糟糕了……” 却听非正说道:“弟子泄露天机过于频繁,受了天嫉,所以才会无端呕血,一身的异术修为怕是要到头了。” “嘶” 雨晴站在旁边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原本是这所有同门之中最喜欢吵吵闹闹的人,而今却听着姐妹们聒噪,自己一言未发。 因为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别的麻衣弟子都不知道,只有她和叶南星知道的往事。 她心里忖道:“小师祖在去年确实是必死无疑的!后来,他进了老祖洞,莫名其妙的就从一个凡夫俗子变成了个仙法广大的人……难道说,真正的小师祖其实已经死在老祖洞里了,出来的那个,是旁谁假扮的?” 想到这里,雨晴不由得毛骨悚然,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 百花仙子忍不住问道:“雨晴你怎么了?” 雨晴忙不迭的摇摇头,支吾道:“没,没什么。” 怀阳公主也诧异的看着她,道:“没什么你慌什么?你的脸色白的吓人,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蓝羽也嘀咕道:“不是见鬼,是心里有鬼!” 苍雪扯住了她的手,道:“冰凉凉的,还在发抖。” 她们越说,雨晴便越害怕,一咧嘴,就想哭一声,顺带着把陈义山之前的事情暴出来:“我有个秘密,得告诉你们——” 话只说到半截,空中一声呼啸,早有道阴风滚滚飘落了下来。 阴云遮月,树影婆娑间,现出一个神祇,趋步上前,来到凉亭阶下,深深一揖,唱了个肥喏,大声说道:“小神恭迎仙长归来!” 众弟子瞩目看去,却见是颍川郡的大城隍,顿觉莫名其妙。 竹熊精已是笑了。 百花仙子提醒道:“城隍神,我家掌教仙师并不在此。” “啊?!” 大城隍愣了一愣,赶紧抬头看望亭内,果然不见陈义山在。 竹熊精笑呵呵道:“这么大的礼叫咱们一群弟子给生受了,不晓得折不折寿呢。” 大城隍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咳嗽了两声,尴尬道:“是夜游神误传消息了!他告诉本府,说叶仙娥前往洛水,要亲迎陈仙长归来,本府算着时间,料仙长这当口已经到家了。方才过来的时候,又见你们都聚在这亭子里,还以为仙长也在,正给你们讲法呢。” 百花仙子微笑道:“夜游神没有误传消息,叶仙娥确实去洛水迎接我家掌教仙师了,只是迄今未归。城隍神辛苦了,可明日再来。” 大城隍踌躇着,道:“本府有关紧的事情要当面禀告给陈仙长,不然也不至于夤夜来访。此事甚是棘手,须得仙长及早知道才好,这个,这个……” 百花仙子道:“既是如此,城隍神可在这里等候掌教仙师回来;也可跟我说说,再由我转告给掌教仙师。” 大城隍道:“仙长何时回来?” 百花仙子苦笑道:“我等也不知道,只在这里傻等呢。” 大城隍的神情便有些焦虑起来了,在亭下来回踱步,走了几圈之后,他顿足说道:“不行,本府得回庙里去!” 似是要走,又驻足道:“仙子,你等陈仙长回来之后,务必请他发一道香词给我知道。” “嗯,我记住了。” “另外,千万嘱咐他不可乱走,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 “呃好吧。” “还有,你们一定要守在他四周,庇护好他,不许有任何的不速之客接近他!记住,是任何不速之客,特别是神祇!” 百花仙子听的一头雾水,忙问道:“城隍神,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竟要我们这帮弟子去庇护掌教仙师?” 大城隍犹豫了片刻,叹息一声,道:“你们也都不是外人,本府告诉你们也无妨。前几天,本府收到了京师首座大城隍的神谕,询问我陈仙长寿该几何,还问陈仙长在去岁是不是死过一次……这话问的十分蹊跷,本府连忙去注寿司查看生死簿,结果竟发现陈仙长的名字已经被勾销了!而且销账日期正是去岁!也就是说,陈仙长该是个死人……你们,你们怎么了?” 大城隍一番絮叨,先是瞧见大家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继而又发现大家伙都扭头看向了无垢道长。 不,准确来说,是看向了无垢道长身边的一个紫袍道人。 那个道人的样子十分陌生,大城隍还是第一次与他相见。 第496章 生死簿 陈府老宅之中,宽绰阔大的后院,热闹拥挤的凉亭,在大城隍一番话后,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麻衣门下所有弟子都悚然的看向了非正道人,包括无垢在内! 非正道人目光猛地闪烁了一下,迅疾又黯淡了下来,他嗫嚅道:“到底,还是没有算错,可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他是谁?你们正听本府说话,都看他作甚?方才本府所说,事关你们掌教仙师的生死,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大城隍茫然且不悦的问道。 “他是贫仙新收的弟子。”无垢道长擦了擦脸上淌下来的汗水,心情复杂的介绍道:“号曰非正,极其擅长能掐会算的异术。” 大城隍并不在意,敷衍的说了句:“是么?那恭喜道长收了个好徒弟。” 百花仙子喃喃说道:“就在大城隍来之前,这位非正道人给掌教仙师隔空掐算了一次,然后说掌教仙师在去岁已经是个死人……” 大城隍这才猛然一惊,睁开阴阳眼,重新打量起非正道人来,片刻之后,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只是个凡人?” 非正道人点了点头:“是的,人道之中俗子一枚。” 大城隍沉默了片刻,道:“人道之中竟有这等异士,果然不可小觑。请教阁下,你对于陈仙长,还算出什么来了?” “啊!不要说了!” 非正道人还没有回答,雨晴便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合身扑进了蓝羽的怀中,捂着耳朵嚷嚷道:“我不听!我不听你们说小师祖的事情!小师祖没有死,就是没有死!” 大城隍和非正都吓了一大跳,瞠目结舌的望着雨晴,不知所措。 蓝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搂住了雨晴,琥珀似的眼睛瞪得浑圆,忿忿说道:“掌教仙师明明没有死!你们偏要把他说死!” 竹熊精立时附和了起来:“不错,主人好端端的,管你怎么能掐会算,又管你《生死簿》怎么销账呢!” 百花仙子也幽幽问道:“大城隍,我家掌教仙师乃是仙界大能,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岂能归你城隍庙阴司管辖?《生死簿》销账一说,未免也太过可笑了些。” 大城隍摇了摇头,道:“陈仙长原本是颍川郡府城土生土长的凡夫俗子,家世、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均在《生死簿》上清楚记录,而且寿命那一栏,写的是‘该人一十九岁受妖毒不治而毙’!” “一十九岁?!” “是的,本府想了想,记起来就在去岁,陈仙长曾经中过一次妖毒,寻医未果,说是无药可救,唯有等死……这件事情,苍雪姑娘应该是清楚的吧?” 苍雪的脸色变得煞白,道:“那件事情我当然知道,就是我爷爷说的无药可救,可,可是公子他去云梦山啊,最终不是因祸得福,逢凶化吉,不但没有死,还成了大仙回来么?” 大城隍叹息道:“是,这话说的不错,陈仙长上了一趟云梦,不出旬月便成大仙,甚至还收了叶仙娥为徒,这悟道修行的速度之快,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怖天下!” 百花仙子蹙眉道:“所以,我家掌教仙师该在去岁改换成仙籍,而不再归属人籍,从此生死由天不由神,寿至几何全在修为而不在《生死簿》!大城隍为什么不在《生死簿》上划掉我掌教仙师的名字,将他从人籍中剔除?” 大城隍摇头道:“城城有庙名城隍,庙庙有司曰阴司,司司有簿定生死……这《生死簿》是极其通灵的神器,若你是人,簿上便是人籍,若此人修炼成仙,簿上便自然而然将其移入仙籍……无须我们主动去更易。可不知道为什么,陈仙长的档案仍记录在人籍。” 竹熊精冷笑了起来,道:“你是城隍爷,一城阴司最大的神官,《生死簿》就是你的擦屁股纸,肯定是你从中捣鬼,成心给咱家主人穿小鞋!” “老莫你这可真是冤枉本府了!竹子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大城隍急赤白脸的说道:“《生死簿》是放在城隍庙注寿司的,平时连本府也无权翻阅,更不用提改动了。所以本府根本就不知道陈仙长该寿一十九岁便会夭折,更不知道他成了仙之后档案仍在人籍,又谈何从中捣鬼?” 竹熊精哪里肯信,嚷嚷道:“你是城隍爷,阴司老大,你翻不了《生死簿》?!” “老莫你不知道城隍界的规矩!” “什么?” “那生死簿能决定生老病死,事关重大,因此,早在神界成立之初,便有规矩定下——须经郡府批准,县府神官方可翻阅本庙生死簿;须经首座批准,郡府神官方可翻阅本庙生死簿;一应神祇,不可越级翻阅生死簿……违此法度者立诛!” “你偷偷翻阅谁知道?” “本府方才说了,《生死簿》是极其通灵的神器,每一次被翻阅、改动、销账都会自然生成在案记录,除非被彻底损毁,否则无法消除!所以,任谁都不敢对《生死簿》乱来的。” 大城隍说的兴起,一时间忘乎所以,侃侃而谈道: “如无意外的话,《生死簿》一年只能被打开一回,那便是每岁年末! 当此之时,赏善司、罚恶司两处清点账目完毕,行善的该赏了,作恶的该罚了,有些人要添寿,有些人要减寿,有些人该不得好死……总之,两司各具建议,转送给注寿司; 注寿司看过之后再呈报给本府过目,本府过目以后,要上报给京师大庙,得首座批复之后,方可开启生死簿,对该赏该罚之人的档案进行改动,或添寿或减寿,或者直接销账! 而注寿司公在开启生死簿进行改动的时候,须有文判官、阴阳司公共同监督,不许徇私舞弊,不许滥用职权……明白么?” 竹熊精直听的一阵头大。 百花仙子则忧心忡忡的问道:“大城隍,我掌教仙师的档案在《生死簿》上被销账,是会得什么恶果吗?” 大城隍道:“档案注销,寿尽命丧,流年也是该终断的,但是仙长却还活着,流年也还在继续运转,结果便引来了流年大神的注意,并质问到了京师首座大城隍那里。首座又连忙发神谕告知了我,允许我查一查《生死簿》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说流年大神会来颍川查仙长的命账,一旦发现账销人仍在,就要强行斩断仙长的流年啊!” 这话说的一众麻衣弟子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蓝羽却不知就里,问道:“斩断流年又怎么了?流年大神很厉害么?比五岳神君,比四海龙王,比河江大神还厉害吗?” 阿螭苦笑道:“小蓝羽,流年大神就是太岁神啊,有两大太岁神,六十小太岁神,他们是神界之中极其特殊也极其厉害的一大势力!这些神祇不管别的,只管运气!两大太岁神一主吉,一主凶,六十小太岁神则是轮流值年,按照天干地支,各管一年气运,六十年是一轮回;他们如果斩断掌教仙师的流年,那掌教仙师这辈子都会流年不利啊!好运气会跑掉,厄运会接踵而至,处处倒霉透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不要命,却能磨死你!” 蓝羽听的跺脚喝道:“这么歹毒吗?!” 大城隍叹息道:“所以啊,本府才急着要见陈仙长,要叮嘱他千万不可跟来查账的太岁神起冲突。随后,再由本府和首座慢慢想办法,从中斡旋,好歹将这件无头账目遮掩过去也就算了……” “不好!” 无垢道长突然间脸色大变,惊呼了一声。 众人都看他时,他却看向了非正:“你方才说什么?此地的主人是夜会遇凶神挡道,命犯太岁?!坏了坏了!此地的主人不是太守,应该是掌教仙师啊!这么晚还没回来,说不定真是遇上了太岁神,打起来了吧!?” 第497章 断流年 无垢道长预感不错,确实打起来了。 …… 言归前传。 却说陈义山无意中撞到的那个神祇,正是此次前往颍川郡城隍庙,奉大太岁之命,查探《生死簿》上陈义山档案的小太岁神! 只是陈义山不知道这小太岁神是为查他而来的,这小太岁神也不知道眼前的仙人就是自己要查的对象! 只能说是无巧不成书,这一仙一神一北一南,殊途同往,在颍川郡府城之外撞上了! 此岁在甲子,正该鼠相小太岁当道值年。 何为鼠相? 原来那六十个小太岁神,是以生肖为别的,共分为十二相——鼠相、牛相、虎相、兔相、龙相、蛇相、马相、羊相、猴相、鸡相、狗相、猪相。 每一相,都有五个小太岁神。 譬如这鼠相,分别是甲子小太岁、丙子小太岁、戊子小太岁、庚子小太岁,以及壬子小太岁。 这五个小太岁隶属同相,模样长得很近似,都类乎老鼠。 但是他们所用的神器却迥然不同,各自的脾气也大大有别! 这其中,甲子小太岁抱木桃、丙子小太岁托葫芦、戊子小太岁背油瓶、庚子小太岁持戒刀、壬子小太岁则手捧牡丹……托葫芦的是送福禄,捧牡丹的寓意花好月圆,因此丙子、壬子两位都是喜神太岁,遇见了他们实是好事,主流年大吉大利! 但是,见桃则要逃之夭夭,寓意颠沛流离,或成逃犯;遇刀则须避其锋芒,寓意刀口舔血,有横死之灾;背油瓶则是偷香,寓意红杏出墙戴绿帽,或被抓奸沉池塘…… 总之,甲子、戊子、庚子这三位是凶神太岁,冲撞了他们的后果是极为不祥的,主流年不顺,运气大衰! 巧了,陈义山今夜误打误撞的正是甲子小太岁,不但撞翻了人家,还把人家的神器给弄掉,落入了泥里去…… 这小太岁的脾气本来就恶劣,仗着神通独特又傲慢,所以任凭陈义山好说歹说,再三致歉也没消除心中的恶气,偏巧叶南星又火上浇油,忍不住出言骂他,讥讽他是个“毛神”,只这两个字,可算是彻底把小太岁给得罪死了! 毛神,声通“猫神”啊,鼠相小太岁们,最忌讳的就是“猫”这个字眼! 天敌且世仇啊! 所以这小太岁才龇牙咧嘴尖声骂道:“找死的东西!我生平最厌的就是‘毛神’这两个字!你们两个都完蛋了!” …… 陈义山用慧眼看出对方的底细之后,吃惊不小! 此类神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纵然是没有遇见过,可世人谁还能不知道太岁的厉害? 他们的神通虽然不大,却极为独特,不至于当面取你性命,却能在背后对你进行无穷无尽的折磨! 什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什么喝水塞住牙,放屁砸脚跟;什么岸上湿鞋,夜行遇鬼……都是他们鼓捣出来的! 得罪不起啊! 奔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思,陈义山按捺住躁动的脾气,再度腆着脸赔笑,冲小太岁行礼道歉,道:“陈某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眼瞎才冲撞了大神,该骂!也该打!更该罚!但是念在陈某是初犯,又非是有心而为之,还请大神饶恕则个。至于小徒,她目光短浅,又孤陋寡闻,哪里会知道大神的身份?所以才口出狂言,但也是言者无心,还请大神见谅啊。” 叶南星心中虽怒,却也不敢吭声了。 太岁神的名头也镇住了她。 他们可是神界中的异类,最不该招惹的群体之一啊! …… 那小太岁神却只是冷笑,对陈义山的示弱示好赔礼道歉浑不看在眼中,那双豆大的眼珠子咕噜噜的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忽而看看陈义山,又忽而瞥向叶南星,蓦然间,他厉喝一声:“着!” 原本抱着的木桃被他投掷了出去,迅捷无比的落向叶南星的怀中! 陈义山叫道:“别碰!” 可叶南星已经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接了。 耳听得掌教仙师呼喝,叶南星才猛然清醒,慌忙要把那木桃给扔出去,却发现坏了! 那木桃竟黏在了她的手上,轻若无物,既甩不掉,也拽不脱,如胶一般。 “莫慌,待我瞧瞧。”陈义山闪身上前,宽慰着叶南星。 “投你以木桃,当报我以流年。” 却听小太岁阴测测的一笑,伸手招摇道:“来来来,回来吧。” 叶南星反复甩不掉的木桃在小太岁的念叨下,竟自行浮动了起来,徐徐离开了叶南星的手掌心,朝着小太岁缓缓飞去。 陈义山慧眼如炬,渐渐瞧见那木桃牵引着一团赤黑相间,驳杂绵延的气流,而另一端,赫然扯着叶南星! 不,准确来说,那气流是木桃从叶南星的体内生生扯出来的! 叶南星的脸色,清晰可见的晦涩了下来,她那原本非凡的仙容,也隐隐变成了一片衰相! 陈义山猛地醒悟过来,那气流,是叶南星的流年啊! 赤色者,鸿运是也! 黑色者,霉运是也! 这小太岁大概是要断流年,割除叶南星的鸿运,独独给她留下霉运! 如此恶毒的手段,陈义山岂能叫他得逞? 当即把身形一晃,转瞬间消失不见。 那小太岁看在眼中,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厮竟然会移空仙术!看来还真是个大仙,倒是小看他了……” 但转念又一想:“大仙又如何?遇上我便算倒霉!他必定是怕了我,所以才舍了自己的弟子逃之夭夭了。呵呵呵呵等我打听打听,迟早问出他的底细,连他也不饶!” 木桃已到自己近前,小太岁伸手一把抓住,张开嘴来,露出两排森森白牙,狞笑着,就准备朝那“流年”上的赤色之气咬去! 这一口下去,叶南星在甲子岁的流年必断,鸿运必失! 但叶南星自己却看不见也摸不着自己的流年,更看不出小太岁在捣什么鬼,只觉对方的模样狰狞丑陋可怖,望之令人生厌且生畏! 哎?! 掌教仙师哪里去了?! 就在小太岁即将咬断流年的时候,忽觉脑后有风声骤起! 与此同时,他两侧肩头都猛然一紧,似是被人按住了! 受此一变,他便没有再咬下去。 “谁?!” 小太岁挣扎着要扭头往后看。 叶南星已经看见了。 还能是谁? 自然是陈义山以土遁神通潜行于地下,骤然消失又骤然出现在小太岁的背后,在间不容发之际,制住了那凶神! “别动!” 陈义山冷冷说道:“把我徒弟的流年放回去!不然,我拍灭你两盏幽灯,打散你做神的根基!” 第498章 冤家路窄 叶南星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惊愕于陈义山的举动和言语。 明明刚才还在忌惮对方的身份,怎么突然间就施展霹雳手段,以大仙法劫持对方进行胁迫了? 还有,什么叫做“把我徒弟的流年放回去”? 自己的“流年”怎么了? 她在状况外茫然不觉,小太岁却已经害怕了。 陈义山前恭后倨,在小太岁发动神通之后非但没有逃跑,竟然还敢反手偷袭,更捏住了小太岁的七寸以做要挟,实是出乎了小太岁的意料之外! 他惊问道:“你能看穿本太岁的神通?!” 陈义山喝道:“废话!” “可是本太岁却不信你能找得到幽灯所在啊。” “呵呵呵” 陈义山笑了起来,双手轻轻的在小太岁的肩头上来回滑动着,嘴里阴测测说道:“凶神,我连‘流年’都能看到,更不必说你肩后的两盏‘幽灯’了!你若不信,我先灭却一灯,让你验验真伪?左灯还是右灯?左灯吧——” “不必了!” 小太岁浑身冒冷汗,连忙喝止陈义山,颤声说道:“你的手别再乱动了,本太岁信了!” 方才,陈义山的手在来回滑动的时候,小太岁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蚀骨般的危险! 他真的信了,再也不认为陈义山是在虚张声势了。 他更不敢拿自己的神格去冒险。 什么先拍一盏来验验真伪……开玩笑,这是在做买卖么?! “本太岁看走眼了,也认栽了。”他恨恨的说道:“我现在就放了她!” “快点!”陈义山又叮嘱叶南星道:“你站在原地别动。” 叶南星狐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义山道:“没什么,你听话便是。” “……” 小太岁不情不愿的念叨了一句咒语,把木桃轻轻抛起,其所吸扯住的那段“流年”立时被松开了,如弹簧般又缩回到了叶南星的体内! 陈义山凝神看着,但见叶南星的神态和气质由此再度发生了变化,只是她自己仍旧不知道罢了。 可见,人的运气是变好或者变坏,流年是顺遂或者不顺遂,其实自己是无所察觉的。 或许瞬间就倒了血霉,也或许霎时就走了大运,一切全在冥冥之中,受制于头顶三尺的存在吧。 …… 小太岁做完了这一切,仍然是不敢扭头看陈义山,唯恐激怒了对方,只嘴里说道:“这位大仙,本太岁已经放归了你徒弟的流年,你的仙掌,也该从本太岁的幽灯上挪开了吧?” “得罪了。” 陈义山松开手,往后稍稍退却半步,“唰”的一声,身子重新缩入地下。 那小太岁陡觉自己肩头一轻,等他扭头看时,又已不见了陈义山的身影。 转过身来,却又瞧见陈义山正站在他面前,相距甚近! 小太岁吃了一惊,急往后退。 陈义山却幽幽说道:“怕了么?德重方受万民钦,道高亦有大能伏!你自恃是太岁神,就敢作威作福么?我念你是正神,虽凶,也再三谦让,可是你为何从头到尾都咄咄相逼呢?非要与我们师徒过不去,还施展神通,做出‘断流年’这样的恶毒之举!?你如此肆无忌惮,当真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入脾气比你更坏,心性比你更毒的大能手里么?!” “你是在教本太岁为神处事咯?呵呵真是可笑!” 小太岁不屑一顾,哂笑道:“别以为你刚刚偷袭得手,我便会怕了你!我们太岁一部正神,大神君者有二,小太岁者凡十二相六十位!你得罪我一个,便是得罪了六十二个!你今夜能偷袭我一个,来日能偷袭六十二大小太岁否?”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跟你实在是说不明白!你走吧。你们太岁厉害,太厉害了!惹不起你们,我们以后躲着走就是啦。” 小太岁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目光,问道:“你的修为不低,应该是个大仙吧?你是何处仙派来的啊?入红尘世界又意欲何为呀?” “呵呵呵” 陈义山冷笑了起来:“你是要打听我的底细,好蓄意日后报复么?我偏偏不说,你又能如何?” 小太岁的脸色稍稍变了变,随即又点点头,道:“不说便不说,如此小人之心也未必是真大仙。” 他羞恼之下,待要转身离去,忽听见远处异响连绵,循声望时,但见一大片阴风接连一大团彩云蜂拥而至! 那风中和云上都影影绰绰,得立着十来个不速之客。 香火气、妖气、仙气此起彼伏,裹挟在一起,却也泾渭分明。 小太岁呆呆的只顾乱瞄,陈义山却已经看清楚了—— 是郡府大城隍以及自己门下的百花仙子、阿螭、蓝羽、雨晴、竹熊精、兰生等弟子们到了。 “掌教仙师!” “小师祖!” “主人!” “陈仙长!” “……” 大家伙一窝蜂的乱喊起来,叫什么的都有。 陈义山却一脸愁容,暗暗想道:“本来就自己和叶南星遇见了凶太岁,眼下倒好,大家伙全都上赶着来了。” “夜深却不眠,有府却不守,一窝蜂的全跑出来做什么?!”陈义山端起了掌教仙师的架子,指责起弟子们来。 叶南星也瞪了雨晴一眼,吓得雨晴缩身在百花仙子背后。 “还不是担心你和叶仙娥么?”蓝羽素来不怎么怕陈义山,来的这一干弟子之中,也就她敢顶嘴辩驳。 大城隍冲到近前,急道:“陈仙长莫要责怪他们,确实是担心你啊!好在,仙长没有遇见一个拿桃的小太岁!也没打起来啊!这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啧啧真是万幸!” 原来,那甲子小太岁的身量过于矮小枯瘦,又上下穿的全黑,更被陈义山高大的体型挡了个严严实实,大城隍以及众弟子们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只是大城隍这么一说,陈义山和叶南星都呆住了。 陈义山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遇见了一个拿桃的太岁,还打了起来?” 小太岁自己也飘然腾空,盯着满脸惊愕的大城隍冷笑连连,道:“看你的官帽官服和玉圭,该是这颍川郡的大城隍吧?” 大城隍失声道:“什么时候来,来的啊,老弟?!” 小太岁嘿嘿说道:“早就来了!而且跟你口中的这位陈仙长已经打过一架了!怎么,大城隍跟他很相熟嘛,好朋友?” “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啊!”大城隍慌忙说道:“老弟且听本府解释,这位陈仙长的《生死簿》出了纰漏,他该是仙籍,不该受人籍寿数管辖的,所以千万不可据此斩断他的流年,而且,这位陈仙长——” “等等!” 小太岁的脸色瞬间大变,他看看大城隍,又看看陈义山,嘶声问道:“此人,便是姓陈,名义山,颍川郡府城人士,生父陈泰清,生母季夏,寿该一十九岁中毒暴毙的那位?!” 大城隍愣住了,呐呐道:“老弟你,你原来还不认识陈仙长?” 小太岁“嘿嘿”狞笑了起来,道:“果然还是老话说的有意思,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眼下不就认识他了吗?本太岁先前还奇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撞上我么?原来该是他落在我手里呀!” 陈义山听的眉头深锁,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你来颍川,居然还是专一寻陈某晦气的?!” 第499章 不必走了 “小师祖!颍川郡城隍庙的《生死簿》上写着你只能活到十九岁啊!” 雨晴跑到陈义山身边,满脸都是告状的表情,语速甚快的说道:“大城隍说你去年就该死了!而且是不得好死!暴毙而亡!” 陈义山:“……” 他看向了大城隍。 大城隍慌忙解释道:“误会!本府绝没有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雨晴又道:“他还说小师祖的流年也该断了!寿命到头人没死,流年流尽还延续,于是就引起了什么太岁神的注意,来寻你晦气了!” 陈义山的脸色很是古怪,幽幽问道:“大城隍,你庙里的《生死簿》上注明陈某只能活一十九岁?” 大城隍尴尬道:“那是人籍里注明的,但是仙长早已不归人籍管辖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那小庙岂能约束得住仙长?一十九岁这个数字不算的,仙长也不必放在心里。” “可大城隍还说,小师祖该自动转为仙籍,却没有转呢!” “雨晴姑娘,你少说两句吧!话传话,都传歪了!” “本来就是!” 雨晴瞪了大城隍两眼,回头又看陈义山,小声嘀咕道:“小师祖,你,你到底死没死啊?进老祖洞的,出老祖洞的你,是同一个人吧?” 陈义山伸手一捣雨晴的脑门子,哭笑不得道:“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当然是我,还能是别的人么?!” 但他心中却暗暗忖道:“莫非是在老祖洞里的时候,我真的已经死了,而希夷老祖那一缕魂念又附在我体内,把我给救活了?没道理啊……” 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义山冷哼一声,看向大城隍,道:“我家世世代代行善,我高祖为此还在死后封了神,在你的城隍庙供职!我父亲迄今也官至郡太守,封侯拜爵了!怎么轮到陈某这里,就是个夭折的短命下场?还不得好死?暴毙而亡?!怎么,陈某难道不是从小到大一直在保境安民,嫉恶如仇,做尽好事的么?!” “嘿嘿嘿” 大城隍讪笑了起来,道:“这个这个,仙长执着啦。凡人的生死自有定数,天地间也有自然之法管控万物嘛。常言道,盛极必衰,水满自溢,月盈则亏……仙长家里接连兴旺了好几代人,原本到令尊那里,就该达到了顶峰,要走下坡路啦,这也正是俗人常说的‘富不过三代’啊,仙长家里,其实已经五六代了……” “那我家代代做好事,还不许我们代代富贵了?”陈义山愠怒道:“盛极而衰,偏偏要衰在我这里?这是什么道理?!你们的《生死簿》是不是不公平?!” “这话就说的可笑!” 小太岁忍了半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讥讽道:“生死簿生死簿,生簿定你何时生,死簿定你何时死,谁敢违拗?!我们太岁神部有《流年册》,与《生死簿》是通连的,人死流年断!只要生死簿上销了你的账,流年便也该断了!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道理不道理?我们神道定的规矩就是道理!我们神道做的事情就透着公平!” 陈义山被这话给气笑了:“那我偏偏就是不死,也不断流年,管你生死簿、流年册怎么写,你又能如何?!” 小太岁嘿然点头,道:“你厉害,本太岁是打不过你,可是你的底细我已经全都知道了。咱们走着瞧嘛。” 他死死盯着陈义山,倒退着缓缓走开。 陈义山也盯着对方,只是冷笑,心道:“明的,你打不过我,暗的,我防着你就是!偏偏不信你能把我的流年扯出来给弄断!” 大城隍却凑到了陈义山近前,低声说道:“陈仙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不能跟这小太岁置气啊,他如果回去找大太岁告你的状,你可是要吃大亏的!” 陈义山不屑道:“大太岁的神通比河神江神如何?比之五岳神君如何?比之四海龙王又如何?我怕他怎的?” 大城隍摇头道:“若论神通,他们各有千秋,难分轩轾。可是大太岁处有《流年册》啊!仙长要小心他们报复你的家人。” 陈义山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大城隍嘀咕道:“仙长的人籍已经销账了,与《流年册》的关联已断,只是《流年册》上还会有你的名字,有你的流年账,却是死账,他们无法涂抹更该,只能是来找你亲自动手,用神通去生断!可是令尊令堂都还活着呢,人籍也没有销账,万一他们扒出来《流年册》,把令尊令堂的‘流年’给销户了,人虽活着,却会一直倒霉透顶的!” 陈义山愕然道:“他们敢?!他们可是神祇,是正神!能做出这种迁怒旁人的事情么?!” 大城隍把声音压得愈发微弱,道:“仙长不了解他们啊,在神界之中,太岁一伙是异类,是谁都不敢招惹的存在!他们又无耻,又自负,又不择手段,属于神界最不要脸的神部之一,他们真的会这么干的……” “大城隍,我可听见你说的话了哦。”小太岁并没有走远。 这厮还是在倒着走路,满脸都是记仇的幽怨神情。 大城隍慌忙赔笑道:“老弟,老弟,别生气,也别着急着走嘛!陈仙长不是外人,他虽是修仙的,可是跟咱们神界交情莫逆,那是大大的好人啊。老弟你先跟本府去城隍庙里歇歇脚,喝喝茶,吃些点心,咱们再从长计议。怎么样?对了,今年本府收的供品里面,可是有上好的酥油啊!” 小太岁听见“酥油”两个字,嘴角不自觉的已经有哈喇子溢出来,但是嘴上却冷笑道:“现在想讨好本太岁?晚了!我非要到大太岁那里告状不可!” 陈义山盯着他,幽幽问道:“你真的非要鱼死网破?” “嗯呐!” “那你就别走了!” 陈义山厉喝一声,把手一抖,半空中陡然有金光灿灿,继而有狂风暴掠,漫空飞起沙,遍地走了石! 惊得大城隍慌忙躲进阴风里,雨晴死死抓住陈义山的胳膊,叶南星面无人色…… 只阿螭、百花仙子、蓝羽、竹熊精、兰生等还算镇定。 因为他们几个都见过这宝贝。 是如意柱啊。 “唰!” 一声响,风止砂石落,金光散去,但见一根丈余长的柱子直挺挺的立在地上,三根金环只有两根勒住了小太岁—— 他实在是太短了。 一环套在他的脖子上,一环箍住了他的膝盖,还有一环是空的。 饶是如此,小太岁也挣扎不得,动弹不了,脸色涨的血红,面上青筋暴起,嘴里死命叫嚷:“什么东西!快放了本太岁!” 大城隍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看了看,并不敢动手摸,满面敬畏回过头来,腆着脸道:“仙长,什么时候弄的这宝贝啊?金灿灿的,好华彩耶!” (御风楼主人:重感冒了一周,睁眼就流泪……) 第500章 永远圈禁 小太岁被那如意柱锁了上下,全身都动弹不得,又惊又怒,却兀自冲陈义山发狠,骂道:“兀那恶仙,你待怎样?!真敢袭杀太岁正神么?!呵呵有本事便将我弄死于此地!你若不敢弄死我,我迟早都要销你父母家人和弟子的满门流年账!” 陈义山被他这话激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杀气腾腾走上前去,骂道:“那我便诛了你这凶神恶煞!” 玄英灵剑“嗡”的出鞘,被陈义山握在手里,先天神力悄然灌注其上,那剑尖微微颤动着,随着陈义山闪电般的一抖,疾刺向小太岁的心口! “啊!” 小太岁尖声叫唤了起来。 “不可!” 大城隍也在此时挺身而出,挡在了如意柱前。 小太岁惊魂甫定,仔细看看,剑其实没有刺中自己,距离心口还有好几尺远呢,他不由得满面通红,羞怒交加,方才那叫声,实在是太可耻了…… “大城隍,你这是何意啊?” 陈义山幽幽的问了一句。 他虽然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也没有到理智昏聩的程度,也不是非要诛杀小太岁不可,方才那雷霆一剑其实是吓唬小太岁而已。 眼下,大城隍出面阻拦,倒是恰好给了陈义山一个台阶下。 大城隍急道:“不能杀他,千万不能杀他呀,仙长!” 陈义山喝道:“你让开!死在陈某剑下的恶神不在少数,今夜便是再多一个凶神也无所谓!别的神祇能杀,怎么偏他杀不得?!” 大城隍还以为陈义山是来真的,吓得脸色煞白,颤声说道:“陈仙长,只要天干地支历法仍在世间运转,周而复始,这些太岁便杀不得!” 陈义山冷笑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大城隍道:“天干地支周而复始,六十年一个轮回!你杀了眼前这一个,轮回却也不灭不停,新的甲子小太岁神祇仍然会应运而生!到时候,他们报复起你来,就更加无穷无尽了!你纵有广大仙法,又杀得完他们么?是杀不完的啊!” 陈义山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得愣在当场。 这不就是打不得,杀不得,惹不得还甩不掉的了么?! 小太岁从大城隍背后偷眼觑看着陈义山的神态,见他发懵,胆气和自负之心瞬间就又起来了。 他眨巴着一双老鼠眼,哂笑道:“陈义山,大城隍说的可是分毫不错,只要天干地支历法仍在,秉承天地阴阳交替之气运而生的太岁神就会一直都在,虽死也不灭!你杀了我,还会有一个新的‘我’出现,如今的‘我’纵然死了,可新生的‘我’也必定会继承我的遗志,继续找你报仇!嘿嘿陈义山啊陈义山,你是一步错步步错,你本就不该惹我们太岁神的!依着本太岁说,现在就快快放了我,说不得本太岁心情稍好些,还能不迁怒你的家人和弟子们……” 这赤裸裸的胁迫惹得麻衣门下众弟子无不勃然大怒! 蓝羽啐道:“掌教仙师,就打死他算了!旧的打死,新出来的也打死!” “就是啊主人,瞧瞧他的嘴脸,怕他怎的?!”竹熊精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太岁神,这不无赖恶棍么?!听说他们有六十二个,干脆一锅烩了吧!”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都是弟子惹的祸,让弟子去了结他,不必沾你的手。” “……” 陈义山默然片刻,道:“都不必多说了,我心中自有主意。大城隍你也让开吧。” 大城隍还不放心,犹豫道:“仙长,此事可不是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你一定要平心静气,我们从长计议才好啊。”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你且放心,我自有决断,不会鲁莽从事的。” “那,那我就让开了啊?” “让开吧,行将天亮,将这厮一直锁在我这如意柱上也不是事。” “是啊,是啊,呵呵” 大城隍这才讪讪的笑着让开了身子,道:“原来仙长这宝贝叫做如意柱啊,好厉害,好名字……”已让开了。 陈义山站到小太岁的身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 小太岁被他看的心里发慌,但仍旧不忘盛气凌人,哼哼着问道:“你要干什么?!” 陈义山诡谲的一笑,忽然转到了小太岁的背后,幽幽说道:“不能杀你,那我便不杀你,可是只要我活着,你永远都别想回去告状!更不用说报复我满门。” 小太岁无法扭头,瞧不见陈义山要干什么,还被他在自己背后说的话吓得毛骨悚然,惊声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站我身后干什么?!你出来!” “小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陈义山话音刚落,手中玄英灵剑便“唰”的刺出,一道青芒直透小太岁的琵琶骨—— “啊!!” 凄厉的尖叫声立时便划破了夜空! 附近村庄的小孩子们又被吓尿了好几十个…… 大城隍万没想到陈义山会来这么一手,惊道:“仙长,你这是何意?” 陈义山却缓缓说道:“如意柱,放下他吧。” 那如意柱立时松开了金环,变回了尺余长短,被陈义山收进了乾坤袋中。 叶南星、雨晴等未能随同陈义山去东海的弟子们,第一次看见到如意柱这样的神妙好用,无不惊叹。 大城隍却已无心羡宝,只满脸煞白的看着那小太岁跌落尘埃,背后一把剑插着,莫能动弹分毫。 “老莫,把他抓到府里。” “是主人!” “我们回去。” 陈义山拂袖一挥,腾空而起,再不多看那小太岁半眼,凭虚御风,飞往府城,往老宅方向去了。 一干弟子也纷纷腾空,匆忙追逐掌教仙师的背影。 竹熊精则阴测测的坏笑着,捏住小太岁的后脖颈,提留了起来,骂道:“小东西,就跟一只老鼠似的,也敢招惹咱家主人?” 小太岁虚弱道:“你,你们都等着,你们死定了!” “砰!” 竹熊精给他来了个头撞头! 巨响声中,小太岁感觉整个脑袋都木了,身子也飘了,甚至连琵琶骨处的疼痛感都消失了呢…… 竹熊精拍着他的脸,道:“小东西,在老莫跟前收着点,不然嘴上占便宜,身上可要吃亏。” 小太岁看着竹熊精一脸无赖相,终于理智起来,选择了闭嘴。 …… 大城隍急匆匆追上陈义山,问道:“仙长,仙长,你穿了小太岁的琵琶骨,还要带回府里去,意欲何为?” 陈义山道:“百年,千年,万年,永远圈禁在我府上。” 大城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支吾:“仙,仙长,莫要做耍子玩闹!” “谁玩闹了?我是说真的。永远圈禁着他,不杀他,且看他如何回去告状,如何报复我。” “仙长啊,你未免把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小太岁若是失踪不归,大太岁必定会再派遣属下前来查探的,纸可是包不住火的啊!” “包不住就不用包,我也没打算包。” 陈义山淡淡的说道:“如果再来一个太岁神,能客客气气的好好说话,且与我达成共识,不再追究过往,我便不介意放了那厮;可如果再来一个太岁神也如那厮一样可恶无礼,那陈某也不介意再圈禁一个。其实,就是圈禁六十二个,陈府老宅也容得下。至于太岁神部的《流年册》,由我和门下弟子来掌管也未尝不可,神祇难道很难当么?我瞧着也平常。” 大城隍听的目瞪口呆,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暗暗想道:“我竟然忘了,他从来都是个狠人啊!当初他的仙法远远没有如今这样厉害,却仍然敢以弱敌强,对老颍神父子下黑手!而今,他弟子满门,仙法又一日千里越来越强,宝贝也越来越多,心自然便更加笃定,手段也更辣了……可是此事,终究要有个善了之法啊。” (御风楼主人:实在抱歉,感冒比较严重,头疼眼疼,集中不了精神,只能是努力不让小说断更,缺的后面补上吧。第500章了,谢谢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另:有朋友跑微博问我核酸还是阴的不?我:……不至于的,小风几个月都没出过许昌,眼下也没发烧。谢谢关心哈) 第501章 灵眼 大城隍在路上沉吟再三,决定还是要多劝劝陈义山。 “仙长,你真的打算永远圈进小太岁吗?小神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 陈义山道:“没事的,大城隍请不必担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如何都不会连累你城隍庙的。日后若是太岁部再来神祇,或是去寻你的麻烦了,你就把这一切直接推在陈某身上。” 大城隍连连摆手:“仙长误会了,小神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小神要是怕连累,岂能连夜来找你,给你报信?常言说的好啊,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何苦要把太岁们给得罪死呢?” 陈义山:“……” “仙长,圣道有言:杀可杀而不可辱!你穿了小太岁的琵琶骨,再把他圈进起来,可算是天大的侮辱了!以后这就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啊,化解都没办法化解的。” “……” “仙长,依照小神的想法,不如现在放了小太岁吧。反正你刚才也没有吃亏嘛,用如意柱绑了人家一次,又戳了一剑,还穿了琵琶骨,怎么看也是你占了大便宜,咱们见好就收嘛。” “……” “仙长,你也是凡人过来的,凡人有句老生常谈的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做人留一线,江湖好再见。话糙理不糙的道理啊!其实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安在咱们神仙头上也是一样的,万万不能把人家给得罪死啊!” “……” “仙长,你在听小神说话吗?为什么一直不吭声了?” 陈义山闷闷说道:“我在听,只是风大,听的不甚清楚。” 大城隍道:“那咱们先停一停,别急着飞嘛,站着说完再走也不晚。” 陈义山被烦的不行,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窝火,哼道:“大城隍,你要是再啰嗦个没完,我就让你也尝一下如意柱的厉害!” 大城隍哆嗦了一下,讪笑道:“仙长,开玩笑了吧,咱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不至于,不至于。你也别觉得小神啰嗦,小神都是在为你考虑,千般万般都是为乐你好啊,其实你自己仔细想想,永远圈禁这种事情,说起来倒是容易,可根本不是长久之良策啊!你再仔细想想,小太岁是怎么来的?那是得了大太岁的授意,被派遣来的|!这一旦失去了联系,大太岁肯定会再派得力下属来颍川郡的,到那时候,你怎么收场?难不成真的把六十二个太岁神都抓起来圈禁在你府中?那神界还不引起轩然大波么?虽说太岁神的人缘不怎么好,但说到底也是神界的一大部,万一被别有用心的其他神祇趁机挑拨离间,闹得神界、仙界再起争执,可是后患无穷啊!” 陈义山脸色铁青,嘶声说道:“你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寸,绝不会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城隍叹息道:“仙长啊,不是小神喜欢说你,你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还是年轻啊,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 陈义山骂道:“滚!” 大城隍一愣,迅疾又说道:“仙长,你纵然不耐烦,纵然骂小神,小神也还是要劝你,不然你迟早都会后悔的。听小神一句劝吧,放了小太岁,由小神劝他先去城隍庙里待着,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哄他几天,你再过来赔礼道歉,拿出些魄力,送他点宝贝,磨着他把气给消了——” 陈义山默默的解开了乾坤袋,摸出了如意柱。 “仙长你先忙,小神突然想起来有公务在身,就不远送你了!”大城隍收话收的很快,跑的也不慢,话音没落完,阴风已经纵出去很远了。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嘀咕道:“这老油条!说的全是废话啊。” 但凡那小太岁能多少进点油盐,何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还放了他,敢放吗? 纵虎容易缚虎难,他就是个拿木桃的,最擅长的就是逃之夭夭,等他一阵神通遁走,回去找大太岁告状,拿《流年册》来销账,如何得了? 眼下就是比狠嘛。 你小太岁仗着凶神的名头耍横,那陈某就比你更横! 你是滚刀肉,陈某便是混不吝,你死活不服软,陈某索性跟你硬刚到底! 还敢威胁陈某的父母弟子?!呵呵呵陈某倒是真不介意把整部太岁神给一网打尽,全都圈禁起来! 什么神界、仙界再起争端? 陈某认识的神界大能是绝不会站在陈某对立面的。 至于仙界,除了吕方兄之外,陈某本来也不认识几个大仙。 …… 回到府上之后,无垢道长、林美云、苍雪、怀阳公主等一干不会腾云驾雾的麻衣弟子还都有没睡,非正道人说的那些话以及大城隍透露出来的消息使得他们个个坐卧难安,都不放心陈义山,自是要等着他回来。 “是掌教仙师回来啦!” “公子!” “哇,恩公师父!” “……” 眼见风声止住,陈义山从天而降,众弟子都欢呼着围了上来。 “掌教仙师回来啦?”林美云上下打量着陈义山,与他阔别数十日之久,着实想念的很,一腔柔情都化在眼中话里了。 陈义山颔首微笑,道:“无碍。你们怎么还没有歇息?眼看天就要亮了啊,何苦一直等着?下次不必如此。” 苍雪关切道:“公子不回来,哪个人有心情睡觉?” 怀阳公主道:“我就说,恩公师父的本事最大,定然不会有事。” 陈义山一直都当怀阳还是个孩子,当即笑道:“知道为师本事大,不会出什么意外,怎么还不放心去歇着?” 怀阳公主嘟囔道:“人家盼着见你盼了不知多少天了,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不见着一面,睡觉也闭不上眼睛。” 陈义山摩挲了摩挲她的脑袋瓜,她“哎呀哎呀”的叫唤起来:“雪姐姐给我梳的云鬓,你给弄坏了!” “……” 无垢道长挤在前头,半天都没插上话,此时终于逮住机会,忙问道:“掌教仙师,归途中可曾遇上太岁凶神?大城隍还有百花仙子他们都去接应你乐,见到没有?” 陈义山很是诧异:“大城隍已经打道回府了,仙子他们在后面,马上就到。不过,道长你是怎么知道我遇上了太岁?” 怀阳公主抢着说道:“他新收了一个徒弟,叫做非正的!能掐会算,说出了我们所有人的身份,还算出恩公师父你去年就是个死人,还说今夜会遇上太岁挡道。” “怪不得仙子他们要去接应我。竟还有这事儿!?” 陈义山吃了一惊,他瞥见无垢道长身后站着个相貌不俗的紫袍者,一双眼睛幽幽晶亮,不由得问道:“便是此人?” 无垢道长连忙喝道:“徒儿,还不赶紧见过咱们的掌教仙师?!” 那非正道人转出身来,正冠整衣,而后一撩袍,冲着陈义山纳首便拜,道:“小徒道号非正,参见掌教仙师!愿毕生追随掌教仙师,拜在麻衣门下,由凡归仙,得证大道,长生不死!” “请起来吧,既是道长收的弟子,想来不会有差的,你就归于麻衣门下玄术一脉,仙法也可慢慢接触。”陈义山反复打量着他,慧眼看的真切,论出身,就是个凡夫俗子中的异士,但是他那一双眼睛却当真叫人琢磨不透。 “万谢掌教仙师收纳弟子!”非正道人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但却也没有十分激动忘形,仍然是先撩袍子,继而才不疾不徐的站了起来,气度十分沉稳。 陈义山心中暗暗赞他是个人物,又忍不住问道:“你的眼睛是修炼了什么异术么?瞧着与常人大不相同。” “掌教仙师好眼力,确实是修炼出来的一类目法。” 非正道人轻轻一笑,道:“弟子的眼睛是灵眼,可望气。这世上凡仙气、神气、贵气、王气、灵气、正气、妖气、魔气、病气、晦气、凶气、煞气、香火气……只要可成气候者,弟子都可看穿。所以,弟子与人卜算看相,说他是贵是贱,是壮是病,是吉是凶,是走运还是要倒霉,无有不准的。” 他虽然侃侃道来,却丝毫不见脸上有傲慢自负的神色。 “灵眼?!”陈义山听的暗暗咋舌,心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厉害的目法,若真如他说的那样,则比之阴阳法眼、神目、仙眼也丝毫不见逊色,凡夫俗子能修炼出这等厉害的眼睛,真是骇人!” 第502章 夜谈 陈义山与非正道人说话之间,叶南星、百花仙子、阿螭、蓝羽等也已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府中,最后才是竹熊精押解着小太岁归来。 “主人,咱老莫可没有出岔子,把这恶神太岁给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 府中没有去的一干弟子们听说抓回了太岁神,立时都侧目望去。 好家伙! 众人一看,都倒抽冷气,这就是太岁神?这就是竹熊精所说的“全须全尾”?! 竹熊精本就粗鲁,再加上对小太岁恼恨异常,带他回来的时候哪里会有丝毫的客气? 沿途之中,这憨货不知道用言语挤兑了小太岁多少句,还故意找出各种理由重拳出击打了小太岁好几顿! 喘息声大挨打,呻吟声小也挨打;叹气挨打,眼睛小也挨打;问话不答挨打,问话答了挨得更狠……把个小太岁折磨的欲哭无泪,求死难得。 而今回来了,这憨货又下死手将小太岁恶狠狠的掼在地上,用力之大,“砰”然声中,硬是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反观小太岁,之前神气活现的傲慢态度全无,自负之色也丝毫不见踪影,烂泥似的跌坐在尘埃中,披头散发,灰土满身,垂首丧气,一言不发! 更兼他后背上还插着那把明晃晃的玄英灵剑,一颤一颤的甚是耀眼,琵琶骨被穿之处,鲜血淋漓,可算是狼狈委屈到了极点。 那颗木桃从他怀里掉了出来,还在地面上弹了几弹,竹熊精赶上前去,飞起一脚,把那神器给踢到了花圃中用以浇灌的水井里去了…… 小太岁目光闪烁,怨毒之色甚是浓郁,只是不敢吭声。 无垢道长、林美云、苍雪、怀阳公主等都惊呆了。 “这,这就是太岁神?”无垢道长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是那毛神是谁?” 竹熊精啐了一口,道:“主人对他百般客气讲理,他却把尾巴拽上了天去,还威胁要对主人全家,对咱们麻衣门下所有弟子下毒手!主人一怒之下便擒住了他,绑在一根柱子上穿了琵琶骨,这下才老实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啊呸!” 怀阳公主的年纪虽然小,胆子却大,凑上前去围着小太岁左看右看,然后咬着手指头“啧啧”称叹,嘀咕道:“从小就听宫里的老人讲规矩,要敬天畏命,说头上三尺有神明,最怕撞见太岁……原来太岁就长这模样啊,瞧着可怪猥琐的。” 陈义山道:“他是鼠相小太岁,模样便肖老鼠,其实是个正神,凶神。” 叶南星也道:“别看他模样虽然猥琐,心肠却狠毒着呢。” 竹熊精冷笑道:“再毒也得挨咱老莫的打!” 非正道人悄悄的凑上前来,凝着一双灵眼,反复观瞧那小太岁,右手五指来回拨弄着,好似在心中掐算一般,只是嘴上不语,面沉如水。 陈义山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纳罕,却也没有吭声,只问那凶神道:“小太岁,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哼!”小太岁仰起脸来,闭目缄口不语。 竹熊精上前就是一脚,骂道:“主人问你话,你便老老实实回答!再装像,便坐死你!” 小太岁唯恐当众再受竹熊精的折辱,只得开口答道:“陈义山,我神通不如你的仙法,修为抵不过你的道行,神器难挡你的宝贝,以至于落在你的手里,也无话可说!眼下,本太岁只求速死,你若有种,便杀了我吧!” 竹熊精又飞踹了他一脚,啐道:“阶下之囚,败军之将,反倒是拿起架子来,充什么大头蒜呢!主人有没有种,难道是你说了算?!” 百花仙子忍不住发笑,道:“老莫,一口气说了两个成语呢。最近学问做的不错,比蓝羽强些。” 竹熊精大喜,立时挺胸凸肚,分外得意的瞥了蓝羽一眼,还故作谦逊道:“是么?不知不觉就让人对咱刮目相看了呢。” 蓝羽大是不忿,哼道:“他说的也没什么,我也能说,只是懒得说罢了。成语,谁还能不会呢?” “好了。”陈义山道:“老莫,这小太岁就归你管,带他到你的住处去,不要让他跑了就是。” “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主人!”竹熊精把胸脯拍的震天价作响:“交给咱老莫,保证万无一失!” 其实,有玄英灵剑插在小太岁琵琶骨里,陈义山根本就不怕小太岁跑掉,之所以让竹熊精看着他,为的不过是让恶人自有恶人磨,看他那凶神恶煞之气到底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当下,竹熊精提溜起小太岁往自己所住的前院迈步走去,晃荡了几步之后又忽然扭头看向百花仙子,腆着脸道:“宗主,咱刚才是不是又说了个成语?” 百花仙子:“……” 陈义山挥了挥手,道:“都回吧。” 临了,又瞥了非正道人一眼,道:“非正道友,你且跟我来。” “是。”非正道人似乎早有预料陈义山要单独找他,神色淡然的躬身应承,并不觉得怎么意外。 叶南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此人是谁?” 无垢道长连忙解释:“是贫仙新收的弟子……” 陈义山带着非正道人进了中厅,也没有使唤旁人,自己要去煮水沏茶,非正道人见状,哪里敢让掌教仙师动手?早抢了过来,叫陈义山去坐着,换他来摆弄。 当堂落座,茶香弥漫之中,陈义山悠悠问道:“非正道友,我看你的异术修为全然不在无垢道长之下,虽是凡夫俗子,但称‘半仙’也未尝不可了,何以要拜无垢道长为师呢?” 非正道人慌忙起身要答,陈义山摆摆手,道:“坐着说。” 于是非正道人正襟危坐,说道:“弟子相、卜双修,原本是为了营生所计,走街串巷或是打番坐馆,都不过是想在红尘俗世里混口饭吃而已。先是时,弟子每每出相或者为人做卜,都能得些微薄的卦金,虽可糊口,却无以成家,为了钱,弟子研习相术、卜术由痴入迷,或是精诚所至,也或是有些天赋,弟子算的是越来越准,看的也越来越好,名声随之远播,卦金收的也越来越重,于是有了本钱,取了个妻子,置办下了偌大一番产业,又在扶风郡岐州开了一个命馆,立下了字号,唤作‘铁口金牙,神机妙算’,专一坐等富贵者上门重金聘我。” 陈义山道:“成家又立业,不是很好么?” 非正道人摇了摇头,道:“若是以正财成的家立的业,那固然好,可惜弟子捞的是偏财,得的是口舌之利,厄运不招必自来。这道理,弟子那时节并没有悟到。” 陈义山道:“是后来遭了厄运么?” 非正道人点了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道掌教仙师可有闲情逸致听否?” 陈义山笑道:“只要你不困,我便也有这闲心。” 第503章 怪蛇 此时院中已有鸡鸣之音响起,但陈义山精神抖擞,那非正道人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倦顿之色,索性便继续泡茶,剪了烛芯,接着攀谈了下去: “却说有一日,弟子在自家命馆门前闲坐,偶然看见有个老汉背着麻袋从前头走过,弟子窥见他脸色不对,瞧出了些道道,便叫住了他,告诉他说:‘老汉你乌云盖顶,印堂有死色凝聚,不日必有大祸临头,当遭横死!’那老汉本来就是岐州本地的人,也听说过弟子的名头,知道弟子是铁口金牙断然不会说错的,于是害怕极了,就跪拜在弟子的命馆门前求弟子解救他。” 陈义山道:“你既然瞧出人家有大祸临头,那自当是要救了。” 非正道人面有愧色,叹息道:“弟子不如掌教仙师宅心仁厚,彼时也是财迷心窍,对那老汉说道:‘要让我救你也不难,你只须给我三锭银元宝,我便帮你攘凶解灾!’” 陈义山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头,他平时虽然对钱财不怎么看重,却也知道民间疾苦,以颍水两岸的渔民、船夫为例,夫妻两口打渔或者摆渡,一天至多不过赚到一百文钱,十天最多赚一贯钱,也就是一两银子,一年不吃不喝最多也就赚到三十六两。 而三锭银元宝少说也在三十两左右,这可是普通老百姓两口之家一年的收入了! 所以陈义山便觉非正道人过于贪财了,心中有些不喜。 …… “那老汉对弟子哭诉道:‘先生,小老儿家里要是能拿得出三锭银元宝,也不须上山去打蛇了啊。’ 原来,这老汉的家中极为贫困,无子无女只与老伴相依为命,偏偏他那老伴积劳成疾,又罹患了恶病,没有钱去请郎中买药。有人告诉他说岐山上有种怪蛇,价值能抵百金,要是能去捉个一条来,贩卖到药行里,就能陡然而富了! 那怪蛇十分难捕,而且只在夜间出没,独独以蜈蚣为食。 这老汉没有法子,便去捉了几条蜈蚣,带上岐山做饵,夜里苦熬,守了一个月之久,靠着吃野果野菜喝山溪才抓住了一条怪蛇,刚下山来准备去药行换钱的。 弟子听了之后便起了贪念,让那老汉把怪蛇让给弟子,弟子给他三锭银元宝,还帮他攘凶解灾……” 陈义山听见这话,脸色大变,忍不住冷笑道:“你可真是神机妙算!那怪蛇价值白金,你却只给他三锭银元宝,一两白银只抵一钱黄金,这期间相差何止百倍?!你这不是趁人之危么?!你这样的人,我麻衣门下岂能容忍?” “是,掌教仙师说的对极了,弟子在那个时候就是这样一个贪图钱财而不知羞耻的龌龊之人。”非正道人倒也不加掩饰,直承己过,而后道:“但弟子眼下已经改过自新了,伏请掌教仙师让弟子说完。” 陈义山愣了愣,心想:“看他现在的样子,必定是当初遭受了某种极大的变故,大约是真的已经改正了。”便道:“倒是我心急了,你且再说吧。” 非正道人称了声谢,继续说道:“那老汉也觉得亏,不愿意给弟子怪蛇,弟子便恐吓他,说他有命换取百金,却无命享用!那老汉吓坏了,犹豫再三,终究是不得已,把装着怪蛇的麻袋给了弟子。 弟子十分高兴,也拿了三锭银元宝给他。 说来也怪,弟子先前看那老汉的面相是有必死之祸的,但是就在弟子接了装着怪蛇的麻袋之后,那老汉忽然就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的祸相了。 弟子诧异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个所以然来,还当是天降横财于我,索性不去管了。弟子当是告诉那老汉,让他只管回去,灾祸已经解除,无须担忧。那老汉对弟子的话深信不疑,自行离去了。” 陈义山听到这里已经是恍然大悟,道:“所谓的祸害其实是那个麻袋里的怪蛇!本来它在老汉身上,却因为你的贪欲,转嫁到了你的手中!” “掌教仙师不愧是大仙,说的分毫不差。呵呵” 非正道人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弟子在得了麻袋之后,便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怪蛇竟能价值百金,思来想去,终究是没忍住要解开口子去看。 弟子彼时还怕那怪蛇伤人,所以预先拿了一根麻杆以做防备。结果,等到弟子解开麻袋口之后,内中有一条全身黢黑的怪蛇果然蹿了起来,咬向弟子的喉咙! 弟子早有防备,当即用麻杆敲向它的七寸—— 弟子修炼相术、卜术,论说眼力之好,可以算是凡人之中顶尖的,打蛇打七寸是分毫没有失手,敲了个正着! 可怪蛇就是怪蛇,弟子根本就没有想到,它怪就怪在它的七寸是不能打的! 因为它的七寸之处生着一个血包,极其脆弱,一击就溃! 那血包里面全是脓血,天然的剧毒之物,也正是价值百金的良药材料! 血包被击破的瞬间,内中的脓血便全都溅了出来! 弟子赖以成名的双眼,被那些脓血糊了个结结实实,当场便全瞎了……” 陈义山听了之后,半天作声不得。 其实该说他咎由自取,只是未免有点幸灾乐祸,不似掌教仙师该有的风范。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非正道人苦笑道:“弟子是活该受此大厄!” 陈义山忽然间回过神来,道:“那你又是怎么复明的,而且还开了灵眼?” 非正道人说:“且容弟子慢慢说吧。 弟子在瞎了眼睛之后,一身的异术修为便算是毁了。眼睛看不见,如何帮那些达官贵人观风望水?如何帮那些豪富之家迁坟移宅?又如何看人面相,观人手相,察人行相,拆人字相?甚至也无法撒铜钱,抛蓍草,琢磨卦象了。什么夜观天象,为官家指点吉凶福祸,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而且巧取豪夺老汉怪蛇的那件事情也很快传了出去,弟子的名声全毁了!弟子在岐州臭名昭著到连摸骨、八字、合婚这种小事都没有人愿意请弟子去做了。 可以说,就是在一夜之间,弟子在岐州,甚至整个扶风郡,从一个极负盛名之高人异士,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恶有恶报的邪徒! 弟子在岐州待不下去了,只能是带着家小远走他乡,另谋打算……” 第504章 祖坟 一朝贪婪,一生跌宕。 非正道人可以说是“以身试法”了。 陈义山喟然叹息,道:“虽说如此,可是以你之前所敛积的钱财和置办的家产,应该还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啊。” 非正道人苦笑了两声,道:“掌教仙师,瞎眼只是弟子厄运的开始,还并没有结束呢。” “啊?” 陈义山十分讶然,道:“后面还有更惨的?” 说完,他便觉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对,好似喜闻乐见一样,便又补充了一句:“不至于吧?” 非正道人说:“岐州待不下去之后,弟子便让那结发妻子收拾细软钱财,变卖了宅子和土地,准备离开扶风郡……可是谁成想,那个妇人竟然和家里的车夫暗中勾结,带着弟子的全部家当,连夜私奔去了!” 陈义山一时愕然,呐呐道:“这——你,你的妻子,还有你家里的那个车夫是这样恶劣的人,你平素里难道就没有看出来么?” 非正道人说:“贪欲遮目,美色迷眼,古人所言,分毫不差。 弟子虽然相、卜双绝,但是冲着女人的美色而娶那妇人过门,自然是看不出她的本性如何。 其实,那妇人大概也不是天生的蛇蝎心肠,只是见弟子的眼睛瞎了,料想弟子以后失去了谋生的手段,多半是要坐吃山空的,所以才会卷走钱财弃弟子而去吧…… 到后来,弟子转好之后偶尔想一想,反而还觉得应该感谢她,没有趁着弟子瞎了的时候,害了弟子的性命。 至于那个车夫,原本也是个老实人,可是一旦美色、金银双重加身,他也抵挡不住诱惑,瞬间就能转性。” 陈义山听的连连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我先前遇到一个大魔,就是用金钱做武器,打的诸神、诸圣毫无还手之力,另有一个邪神,口蜜腹剑,仗着美色掩着螫针,连我都栽在她的手上,险些性命不保。厉害,厉害啊。更何况说凡人?” 非正道人瞥了陈义山一眼,心道:“纵然是以灵眼也看不出他的秉性,难道他是个好色之徒?要不然弟子之中为何多半都是美娇娘?难道我投错门了?” 陈义山还不知道非正道人在心中腹诽他呢,只关心后来的故事,便催促道:“你继续说吧。双目失明了,又妻离家破,后来却是如何转祸为福,开了灵眼的?” 非正道人说的嘴干,呷了一口茶,道:“弟子是做了叫花子,沿途乞讨才得以离开扶风郡的。倒也因为弟子双目失明,在做叫花子时还占了些便宜——良善之辈可怜弟子残疾,因此多半都肯施舍给弟子一些食物…… 由是,弟子一路走,虽饥寒交迫,却也命硬未亡,渐渐飘零到了河东郡。 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弟子,弟子便捉摸着,开始干起老本行来。 因为弟子觉得从前所赚取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是偏财,所以弟子重新给自己起了个号,叫做‘非正’。又因为那妇人的缘故,弟子不愿意再娶,情愿出家为道人。” 陈义山听的微微颔首,暗道:“原来这便是他道号的由来。” “最开始的时候,弟子是无偿的给人摸骨,也合合八字,测算流年……因为弟子摸的准,算的也准,名气便渐渐又传了开来。 那边的人都称呼弟子为‘瞎仙儿’,说弟子是目盲心不盲的异士。于是,又有富贵家的请弟子做事了。 弟子却不敢再贪,从来都不主动索要钱财,别人给了便接着,别人不给也不强拿,更不会恐吓胁迫旁人。 谁占便宜谁吃亏不定一时,日后再显,福祸自招罢了,弟子只求个心安。 直到去年,有个地方缙绅忽然派人请弟子去到他的府上做客,日日宴请,夜夜笙歌,顿顿有酒,餐餐荤腥,换了新衣,派了丫鬟……款待的十分周到。 弟子虽然目不能视,却心感极度不安,再三询问那缙绅有什么事情要弟子帮忙,若是不说出来,弟子便走了。 弟子当时已经是又积攒了些钱财,打算走时留给那缙绅,再帮他摸摸骨,出一回相来还他的人情债的。 那缙绅到底还是开了口——原来,他与当地一个豪强争势,明面上斗不过人家,便想谋划一些阴损的手段。 他请弟子上门,是想让弟子在人家的祖坟里动动手脚,毁掉人家的祖业风水之基! 他说,只要弟子愿意做,待到事成之后,他会赐给弟子万金钱财,并帮助弟子在地方上安身立命,置地建宅。” 陈义山听的鼻中一哼,道:“你答应了么?” “吃一堑长一智,弟子经历了目盲妻逃家散之事,甚至沦为叫花子,好不容易洗心革面,再世为人了,怎会会再次自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呢?” 非正道人说:“弟子当时一听他的话,便觉极为不妥!那是丧尽天良的极毒恶事啊,弟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弟子当时便对那缙绅说:‘贫道的双目失明多时了,早就已经不能视物,东家所命,恕不能为。贫道也劝东家一句话——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你是缙绅,他是豪强,两家并好,各自立足便是,何必非要绝他人门户呢?’ 不料,那缙绅却丝毫听不进去,反而冷笑着说道:‘先生看不见,我自然会叫人描述他家祖坟的具体方位和周边地理给先生听的。所谓地高几尺,穴深几丈,水有几多,山有几座,丘在何处,陵在何方,砂在何地……我全都能叫人详细说给先生听的,先生只管在心中谋划,成竹在胸便是。’ 他又说:‘什么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这种劝人之方我早就听烂了!先生的底细我也派人查过了,扶风郡岐山的金口铁牙、神机妙算嘛,缺德的事情先生不是没有干过,不也活到如今,还在我府中吃香的喝辣的么?’ 原来,那缙绅已经知道了弟子的来历,故意安排下来圈套,要威逼利诱弟子入他彀中的! 弟子在惶遽之余,仍是不同意,当场对那缙绅摆明了态度,便是刀斧加颈,也不会帮他的忙! 那缙绅便恼了,把弟子关押在他府中的地牢里,囚禁了一个月之久,期间少食寒衣,更无酒肉,日日辱骂,夜夜胁迫,逼着弟子从了他的意愿。 但是弟子已经心如磐石,坚定不可夺志,虽然受尽折磨也仍是没有答应他。 那缙绅恼羞成怒,声称要杀鸡儆猴,竟把原本他派遣过来伺候弟子的丫鬟给带到了弟子跟前,说只要弟子不答应,他便杀了那丫鬟!” 第505章 故人 陈义山听的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你说的这个缙绅忒也可恶!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姓甚名谁,在何处霸凌乡里?!我定派遣弟子前去查明他的罪证,再用飞剑取他项上人头!” “掌教仙师息怒,且听弟子说完。”非正道人吓了一大跳,也连忙起身,宽慰起陈义山来。 陈义山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听故事,只怪对方讲的太仔细,自己听的太入神,忘怀所以,一时失态了……于是又坐了下去。 非正道人继续说道:“当时,那丫鬟苦苦哀求弟子,语带更咽,声声悲切,弟子实在是于心不忍,听不下去了,便说道:‘好,贫道答应你就是,放了她吧,也放了贫道。’ 那缙绅闻言大喜,亲自上前,持刀割断了绳索,为弟子解绑,弟子听声辨位,突然出手,一把夺了那缙绅手中的刀,横在了自己的咽喉上,纵声说道:‘贫道若存,贼心必然难灭!今日便血溅五步,以死明志!休要牵连旁人,否则贫道身化幽魂,也必定世代缠你!’说完,弟子便打算用刀抹脖子。” 陈义山听到这里,讶然出声:“唉哟!” 虽然非正道人眼下就好端端的坐在他跟前,不但没死,还开了灵眼,但是在听到惊心动魄的地方,陈义山仍然不免激动。 “弟子刚刚要举刀自戕,突然便有一腔热血溅到脸上,弟子当时便有些愕然,心想自己还没有划破咽喉,怎么血就先行喷出来了?忽然听见有人尖叫起来——杀人了!主人被杀了啊! 接着院子里又有狗吠声、喊杀声、哭闹声、呵斥声……此起彼伏,屋子里也有人东奔西跑,上蹿下跳,乱成了一团! 弟子听见有人大声喝道:“官兵在此,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弟子这才知道,原来官兵涌了进来,控制住了那缙绅府中的武士和奴仆们。 但是,为什么会有官兵突然杀来呢? 弟子正在惊疑不定,却忽然有人搀住了弟子的胳膊,在耳畔温声说道:‘先生不必惊慌,在下是徐家的武士,特奉主人之命,前来搭救你的。’ 而那缙绅要祸害的豪强之家,正是河东徐家!” 陈义山听到此处不禁一愣,忍不住问道:“河东徐家?河东郡哪个徐家?可是永安县的么?” “呵呵呵”非正道人笑了起来:“是的,就是掌教仙师曾经帮他家除过兔妖的那个徐家,庄主是徐泰来,奉命救弟子的那个徐家武士唤作徐豪,他曾经为掌教仙师驾过车的。他乔装打扮潜入到作恶的缙绅府中,在弟子要横刀自尽之前,突袭刺死了那个缙绅。” 陈义山也不禁莞尔,感叹道:“没有想到啊,你的故事里竟然还有我的故人,真正是有缘了。徐泰来讲仁义,有侠客之风,祖上也积了德,所以虽有妖怪入过府,却也没能害了他们。” 非正道人连连颔首,以示赞同,说道:“事后,徐庄主请了弟子去他庄上做客,弟子这才知道为什么会有官兵涌进那缙绅的府中。竟然是永安县城隍爷托梦给了县令大人,指名道姓说某某为人穷凶极恶,府中豢养着死士,劫掠往来的客商,抢男霸女,逼良为娼,而且府中私设地牢,囚禁异士,威逼利诱毁人祖坟,意图独霸永安……劝县令大人不要怙恶不悛,速速缉拿此人!县令大人梦醒之后,立刻派遣了县尉带兵前来剿除……而徐庄主自己也被城隍爷托了梦,提醒他派人救弟子,这才有了后来徐豪乔装打扮,作为内应,突袭杀敌的事情……” 陈义山笑道:“永安县城隍神也是我的老朋友了,天下各处的城隍如果都像他这样‘好管闲事’,大概恶人会少却很多,老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非正道人深以为然,又说:“在徐家庄里,徐庄主对弟子说了他结识掌教仙师的经过,弟子艳羡非常!人力有时尽,弟子也想拜求仙道,只恨无门投靠。但也该弟子时来运转,半个多月前,师父他前往河东郡招募徒众,路过了永安县,就下榻在徐家庄。是夜,徐庄主大摆筵席,为师父接风,弟子也有幸得以列席。酒酣之际,徐庄主说了弟子的事情,师父他很是看得起,便将我收入门下,带了回来。” 陈义山至此方才明白无垢道长收徒的前因后果,说来也算是因缘际会的一桩美谈了。于是问道:“那你的灵眼到底是怎么开的?” 非正道人说:“就是那缙绅的血溅到了弟子的脸上之后,再次糊住了眼睛,等弟子被徐豪带到徐家庄中,用山上泉水清洗干净以后,忽然便发觉这双瞎眼幽而复明了。继而,弟子又发觉自己竟能望见‘气’了!徐庄主的富贵之气,师父的忠厚之气,官兵们的杀气,甚至空中有阴气、香火气掠过,山间有灵气涌动……弟子全都看的一清二楚!弟子想起来相术秘籍中曾提及过有关目法的传闻,其中记载着‘灵眼相气’,弟子便知道自己是开了灵眼!早前,弟子一直以为所谓的目法都是传说,凡人绝难以开启的,结果没想到竟真的存在!弟子欣喜若狂,才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些可都不是虚妄之语啊!” 陈义山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因毒血而盲,又因黑血而复明,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非正道人说:“弟子现今已经归入麻衣门下,以后定当追随在掌教仙师的身后,求证大道。只是,弟子也有一言相劝,说出来还望掌教仙师不要生气。” “你讲。” “弟子发现,麻衣门下女徒众甚多,而且个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论姿容之盛,风韵之美,弟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恐色迷人眼,贪欲而失智。”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颔首道:“你说的很对,我以前倒是没有考虑这一点,女弟子们多,而且个个美妙,须得提醒你们这些男弟子们不可为她们着迷。唉……还得去跟父亲大人借点钱,看能否再置买一处宅子,把你们这些男弟子们都挪过去,免得你们色迷双目,贪欲失智。” 非正道人呆住了。 “掌教仙师,呃其实,弟子是在提醒你啊。” “我?”陈义山挠了挠头,恍然道:“哦,你是说女弟子们垂涎我的美男之色吗?放心吧,我是很有定力的,不会让她们得逞。” 非正道人:“……” “非正,我瞧见你对小太岁很上心,端详了很久,有什么看法么?”陈义山问出了他叫非正道人来单聊的最初缘由。 “哦那个小太岁,虽说是正神,身无邪气,可煞气却太重了,是凶神恶煞无疑。” 非正道人沉吟道:“此类神祇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只求私利,不论公德,吹毛求疵,凶性不移!若是类比凡夫俗子,可视之为酷吏!所谓酷吏,百官所恨,百姓所仇,无利于社稷,无益于天下,为明君所不容,为圣皇所必诛!弟子奉劝掌教仙师,此神是大祸害,而且与掌教仙师已成死仇,无可化解,也决不可留。” (御风楼主人:拖欠的稿子补齐了,62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不是陈义山,没有老祖衣钵修不了仙,只能加强锻炼啦) 第506章 得力弟子 陈义山听了非正道人对小太岁的评价,沉吟有时,嘿然说道:“你说的不错,此等凶神恶煞,我也痛恨至极!” 非正道人目光闪烁道:“那掌教仙师为什么还要留他在府中?” 陈义山苦笑道:“那是因为现在还不能杀他啊。你有所不知,太岁神与别的神祇格外不同,他们是秉承阴阳轮回之气,逐流年而生的,杀一个小太岁很容易,但杀了之后,新太岁便会应运而生!就如野火烧不尽的草,春风吹又生啊。” 非正道人愕然道:“还有这等事?” “嗯”陈义山踌躇道:“而且,新老太岁意志相通。该恨你的,还是恨你,该报复你的,仍要报复你,杀不尽,灭不绝的。所以世人都怕太岁,就连同道也畏惧他们。” 非正道人皱起了眉头,道:“这样说来,掌教仙师想要善了此事,怕是很艰难的。”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何止艰难?棘手到头疼欲裂!此事若是迁延日久,势必会引起大太岁的察觉,到那时候,我和小太岁之间的这点私仇,就会演变成整个太岁神部与我麻衣仙派的大仇了!再进一步的话,还会牵连到更多的朋友!那种后果,实在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啊。” 非正道人“嘶”了一声,道:“弟子原本不知道太岁神如此难缠,倒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既然这样,掌教仙师为何不主动去找大太岁呢?若是等着对方找上门来,肯定就是兴师问罪来了,掌教仙师如果主动上门寻他们去示好示诚,说不定这怨仇就化解开了呢。” 陈义山微微颔首,道:“我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不知道大太岁身在何处啊。也不曾见过哪里有太岁神庙。所以抓小太岁回来,也存了向他打听大太岁潜身何处的念头。” 非正道人忧心忡忡道:“掌教仙师这么一说,弟子也忽然意识到了,确实未曾在人间看到过太岁神庙,似乎他们这类神祇不需要祭祀供奉的道场?” 陈义山嘴角稍稍一撇,道:“世人哪个不盼着鸿运当头,不盼着流年顺遂,不盼着好运连连呢?这愿力既厚重却广泛,何须有固定的庙宇来专一祈祷?再者说,世人都以为太岁是凶神恶煞,遇到便是大大的不吉利,避之唯恐不及,还去庙里拜他?” 一番话说得非正道人乐了,笑道:“掌教仙师所言甚是有理,弟子听了都长见识。可弟子只恐那小太岁用心险恶,不肯对掌教仙师说出大太岁的潜身之处。” 陈义山冷笑道:“他若是不说,我便去求问神界的朋友,四海五岳,河江八水,三宫六院,还有满天下的城隍、土地……总有知道大太岁潜身何处的吧?” 非正道人道:“掌教仙师只管盘问小太岁,他若是不肯说,掌教仙师也不用去求神界的朋友,弟子也有方法寻觅到大太岁。” 陈义山惊喜交加,道:“当真?!你还有这等本事?” 非正道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眸子,笑道:“掌教仙师忘了么,弟子是开了灵眼目法的,最擅长望气的啊!只须寻觅到与小太岁神气类同,而且更盛大更浓郁的存在,那定然就是大太岁了。” 陈义山恍然道:“原来如此!”却又疑惑道:“非正,你的灵眼能望多少里地?倘若大太岁远在千里,甚或万里之外,你也能望见他们的神气么?” 非正道人摇了摇头,道:“那自然是望不见的。弟子这双灵眼,仰望能看见云气,俯瞰能看见地气,平视至多不过一二十里,临高远眺或者可达十里,再远的话,就目力难及了。但是,弟子能掐算出大太岁的大致方位啊,等接近了,再用灵眼锁定他的气息,不是就能精准的寻觅到他们的行踪了么?” 陈义山抚掌笑道:“哈!倒是忘了你还有神机妙算的异能手段了!” 非正道人慌忙谢道:“掌教仙师谬赞了,‘神机妙算’这四个字再也休提,弟子是愧不敢当啊。” 陈义山暗暗松了口气,看着非正道人越瞧越喜欢,心道:“这弟子有大用啊!虽然是凡夫俗子,但是心思缜密,头脑睿智,与别的弟子格外不同,虽然不善战杀伐,但灵眼与神算之技却也是独一门的大能,倒像是天赐予我的得力帮手一样……” 欣喜之余,陈义山又多问了一句:“非正,你掐算大太岁方位是凭空掐算,还是需要些道具加持呢?或是须要知道些什么底细?” 非正道人沉吟道:“卜算所用的道具弟子自己便有,不劳掌教仙师另外安排了。只是,弟子确实还须得知道大太岁的姓名、模样、神饰妆容、神器兵刃等体貌特征,总之,越是详细便越能卜算的精准。” 陈义山听的心里又稍稍一沉,嘶哈着说道:“若是这样的话,我还须得去找找大城隍,大太岁叫什么名字,又长什么模样……我既没见过他们,也没听说过,全然不知。” 非正道人:“呃有劳掌教仙师了。” “本来就是我的事,是劳烦你了。” 陈义山喝尽了最后一杯水,起身说道:“非正,时候不早了,且回去歇会儿吧。彻夜畅聊,虽然十分痛快,却也叫人疲乏。至少得睡到过午之后,你再起来,届时到后院凉亭中等我便好。” “是!”非正道人起身行礼,拜道:“弟子告辞。” …… 非正走了之后,陈义山也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练气冥想静息。 一个时辰过后,他便已彻底洗却铅华,蜕掉俗气,重新变得仙容奕奕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正值清晨,陈义山从床上跳下来,一头扎进地下,往颍川伯府去了。 既然回到府城,就得去拜见见父亲、母亲,早起请个安啊。 …… 又半个时辰过后,陈义山端着一口煲汤的砂锅,狗撒欢似的从颍川伯府里蹿出! 后面,陈泰清气喘吁吁的追出门来,不顾身为太守和颍川伯的体面,跳脚大骂道:“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一回来就偷老子的口粮! 那是你娘熬制了一夜的生龙活虎汤,不是给你喝的! 你就算想喝,也不能蒸锅端走啊! 不孝的东西,今晚是要你老子油尽灯枯啊啊啊” 陈义山早跑远了。 见父亲没有追上来,他缩身到街头一个角落里,把那砂锅盖子打开,舀了一勺汤灌进嘴里,咂摸了片刻之后,渐渐皱起了眉头,暗自嘀咕了起来: “起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有汤名叫‘生龙活虎’的么? 是炖了老虎还是炖了老龙啊…… 这汤品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啊,分明没有娘以前熬的好喝嘛…… 父亲也是的,一顿早汤没喝,至于骂我骂成那样么?还说什么夜里就油尽灯枯了,真是矫情!” 腹诽着,陈义山早奔城隍庙去了。 他虽然烦大城隍油滑且唠叨,但有关大太岁的体貌特征,还是得请教人家。 至于这一砂锅生龙活虎汤,就当是送给大城隍的赔罪礼。 毕竟夜里骂人家还吓唬人家了…… 第507章 太岁的名字 城隍庙里值守的神吏看见陈义山端着一口砂锅走近,觉得十分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只满面笑容的参拜,恭恭敬敬的迎进仪门,引往神殿,去见大城隍。 大城隍自打夜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处于极其郁闷且焦躁的状态之中。 太岁神部不可招惹,这是神界的共识! 甚至还有说法——太岁如君,为凶神之首,众煞之主,有如君临神界,不可冒犯……虽夸张了一些,但也能道出点个中意味。 结果现在倒好,前来查《生死簿》的鼠相小太岁在自己的辖境之内被陈义山给绑票了,后续若是引来太岁神部的报复,自己如何置身事外? 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夜里反复劝说陈义山,人家不但不听还觉得你烦,甚至差点动手,如之奈何? …… “大城隍爷,陈仙长来了。” 值守神吏来到门口禀告。 “滚!” 大城隍心绪不佳,正愁眉不展,魂不守舍,哪里耐烦有人来打搅他?直接开口便骂道:“别来烦本府,本府谁都不见——”忽然间一个激灵,连忙打住话头,起身问道:“你说谁来了啊?!” “啧啧啧我,陈某陈义山来了。怎么大城隍还在记仇生气呢?” 陈义山感叹着,端着砂锅进了殿里,撇嘴说道:“实在是没想到堂堂颍川郡大城隍的修为越来越高,心胸却会越来越小。” “是陈仙长啊!” 大城隍见是他来,心中先是大喜过望,暗思:“来了便好,此是只要肯缓缓便好!” 正待殷勤相迎,忽然间又打了个疑窦,这大城隍忖道:“他性子犟,虽然亲自来找我了,也未必真正是要听我的劝阻,我且冷落冷落他,要他明白兹事体大,不可感情用事!” 想到这里,大城隍计上心来,笑脸瞬间收敛了,转而摆出一副冷漠的模样,淡淡说道:“敝处这等小庙,竟然也能引来陈大仙登门,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陈义山登时愣住! 哎呀,这老滑头,居然还能弄出两副面孔呢? “陈大仙且坐,小神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待忙过之后再来拜见。”大城隍顿着个脸,冲陈义山拱拱手,又吩咐那值守的神吏,道:“你在此处伺候好陈大仙。” “是……” 值守神吏虽然答应了,却惊得直嘬牙花子,他心中狐疑道:“大城隍爷什么时候变得跟阴阳司公一样阴阳怪气了?居然敢这么对陈仙长说话?” “别漫不经心的!”大城隍呵斥道:“伺候的不好,小心陈大仙的如意柱套死你!” 值守神吏:“……” 陈义山这才听明白了,大城隍指桑骂槐,是要故意要拿捏自己的。 他也不恼,笑嘻嘻说道:“其实啊,陈某不请自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想通知大城隍一声,今日午时在府城衙后街当众诛杀鼠相小太岁,叫老百姓们都瞻仰瞻仰凶神恶煞的倒霉模样,以后也不必怕他们……好了,就这点破事,陈某说完了,这就告辞。大城隍继续忙吧!” 说罢,陈义山转身就假装要离去。 大城隍被他的话惊得面色煞白,哪里还顾得上再装腔作势捏架子? 当即慌里慌张的,一把扯住了陈义山的袖子,再也不放,嚷嚷道:“本府不许你走!你,你这是胡闹!鼠相小太岁虽然可气可恶可恼,却只是跟你有私仇,又不是老颍神那样违逆了天道祸害信民的穷凶极恶之神!你敢当众诛杀他,叫凡夫俗子看神祇的笑话,那就是得罪整个神界的大事!会惹来所有神祇对你不满的,后果你陈仙长也承担不起!” 陈义山乐了,哂笑道:“大城隍现在不忙了?忙去呗,别管陈某的闲事嘛。” 大城隍怔了怔,忽然间醒悟过来,促狭人反被人促狭,人家戏耍你呢! 他当即松开了陈义山的衣袖,摆摆手,让那值守的神吏退下,而后啐道:“堂堂大仙,居然还会胡诌唬人!” 陈义山把砂锅往神案上一放,冷笑道:“德性!我大清早好意来给你送一锅上佳的汤品,你却把我的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阴阳怪气的作甚?” “这是特意给小神的?”大城隍狐疑的看向了那口砂锅,舔舔嘴唇,讪讪的问道:“砂锅里面熬的是什么汤?好喝么?” 陈义山哼哼道:“是我母亲大人亲手熬制了一夜的绝妙好汤!我父亲大人垂涎三尺,追赶我了一路,要拦截它下来却不可得,而今便宜了你!” 大城隍听的食指大动:“哎呀,那岂不是要折了小神的道行么?” 神祇也如人,尤其是阴神,没有哪个是不馋不贪供品的。 可供品里少有汤品,而今却有一大锅送上门来,且是陈大仙他娘亲自下厨摆置的,大城隍口水流出来三尺长,喜的是眉开眼笑! 嘴上虽然客气着,身子却很诚实,早已经毫不犹豫的凑上前去,拂袖一挥,用神风掀开那口砂锅的盖子,张开嘴来对着热气腾腾的汤“呲溜”一声,深深吸食了下去。 汤的容量丝毫没有变化,但色泽却与刹那之前迥然相异! 香气也失踪了。 水雾也不冒腾了。 ‘生龙活虎’汤已经失去了灵魂…… 大城隍砸吧了砸吧嘴,回味着滋味,嘀咕道:“这汤,果然好喝,不愧是绝妙好汤啊!”心中却暗暗腹诽:“什么绝妙好汤?喝着有股怪味,像是药膳一样。看来陈仙长他娘的手艺也就一般……” 但是无论如何,吃人总是嘴短,夜里闹的那点不愉快,就借着这么个台阶揭了过去,翻篇了。 大城隍吩咐神侍进来上茶,与陈义山对坐问道:“仙长来是为了小太岁的事情吧?是不是回去之后思量了一番,也觉得小神夜里说的都对?” 陈义山捧着茶说道:“确实是为了小太岁的事情,特来请教大城隍,太岁神部的那两位大太岁居住在何处庙宇?” 大城隍一愣,道:“太岁神都是游奕使神,居无定所,也没有固定单一的神庙坐享香火供奉啊。” 陈义山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嘴上又问:“那大城隍可知道他们现如今在哪里么?” 大城隍摇摇头,道:“他们行踪向来不定,小神可不知道。” 陈义山颓唐道:“好吧那大城隍可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么?” 大城隍又是一愣,诧异道:“仙长打听这个干什么?” 陈义山道:“你只管先告诉我吧。” 大城隍狐疑着说道:“两个大太岁一吉一凶,吉的叫做杨元帅,凶的叫做殷元帅啊。” 陈义山道:“我问的是全名。” 大城隍神色古怪,道:“还要知道全名?” 陈义山皱眉道:“你可别啰嗦了,快些告诉我啊,我有大用!” 大城隍挠了挠头,道:“呃好吧,仙长且听好了,他们的全名比较长,一个叫做‘御前敕封地司星君体道游奕使大凶至威杀伐太岁正神殷元帅’,另一个叫‘御前敕封天司星君助法游奕使大吉至德教化太岁正神杨元帅’。” 陈义山:“……” 大城隍眨巴了眨巴眼:“记住了么仙长?” “呃” 陈义山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道:“记是记住了,就是怕有些字想错,大城隍不妨用纸笔写下来,也叫我看看,是哪几个字,怎么写的。” 第508章 搜神全录 陈义山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大太岁的全名会那么长! 别说是记住了,他根本就没有听明白! 只隐约记得好像有一个是“天司星君”,另外一个是“地司星君”;其中一个是“大吉”的,另外一个当然就是“大凶”的;有一个是“教化太岁”;另一个是“杀伐太岁”云云……琐碎至极! 大城隍讥笑着,又得意洋洋的把两个大太岁的全名念诵了一遍,然后拿出纸笔来,亲自写好,交给陈义山看,嘴里说道:“陈仙长打听人家两位大太岁的全名,总不至于是打算用旁门左道的异术去诅咒他们吧?” 陈义山将那纸条收入囊中,白了大城隍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陈某是那样猥琐的仙人么?” 大城隍“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道:“那仙长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义山道:“你先莫问我。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知道——这两个太岁都长什么模样,穿什么服饰,用什么神器兵刃,包括有什么坐骑等等……总之,把你知道的,所有有关他们的底细,全都告诉我。” 大城隍皱起了眉头,道:“仙长你到底要干什么?” “哎呀,你只管说吧!生龙活虎汤都给你喝光了,问你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还推三阻四,啰里啰嗦的!不说的话,还把汤还我!”陈义山耍起无赖了。 “……” 大城隍摇头叹息了一声,心中腹诽:“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罢了罢了,谁让本府吃人嘴短呢?”嘴上说道:“仙长也别问小神了,小神干脆送你一本《搜神大录》得了,你自己去看去查吧。” “什么《搜神大录》?” “就是记载天地间各地、各部、各司神祇的书啊,里面对六十二位大小太岁神都有很详细的记载。” 陈义山大喜道:“那感情好!有这样的书籍怎么早不给我?快拿来我看!” 大城隍“呵”了一声,呼唤神吏进殿,吩咐道:“你去找文判官陈重楼,传本君的命令,叫他将《搜神大录》准备好,亲自送来交给陈大仙!” 陈义山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去拿就是了。” 眼瞧着陈义山落荒而去,大城隍暗觉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嘴角泛笑,心中泛浪……目光忽然瞥见了神案上的那口砂锅,笑意和浪意随之戛然而止! 方才,陈仙长说那叫什么汤来着? 生龙活虎汤? 嘶 不是叫绝妙好汤么? 这生龙活虎…… “大城隍爷,卑职求见。” 大城隍正在疑虑着,外头日游神的声音传了过来。 “进来!” “是!” “什么事?” “卑职今天看见了一幕趣事,是有关陈仙长和陈太守的,特来分享给大城隍爷,博君一乐。”日游神贼兮兮的贱笑着。 大城隍精神一震:“你说。” ……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大城隍瞪着眼,喃喃说道:“陈太守真的苦苦追逐陈仙长,要抢回去那锅汤?还骂陈仙长不孝?又说自己夜里会油尽灯枯?” “是啊,嘿嘿” 日游神挤眉弄眼的笑道:“卑职料定,那锅生龙活虎汤是大补特补的发情之药!陈仙长迫不及待的抢走,大概是女弟子太多,也力不从心了吧。哈卑职可万万没有想到,陈仙长表面上瞧着正正经经的,其实,也是个风流大仙啊。” 天啊!!! 大城隍听了这话,就好似是遭受了当头一棒,劈面一雷,懵的整个神都不好了,脑袋里“嗡嗡”的,脸上热辣辣的,腹内一股躁动不安的热气腾燃起来,开始四处游走,蜿蜒,曲折,却不是香火气…… 坏了坏了! 大城隍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弯腰俯身伸指头抠喉咙,想要把之前吸食的那汤品之气给呕吐出来! 可惜了,气之一类物品最容易被消化掉,更何况都过去半天时间了,大城隍又如何可能再吐出来? 日游神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诧异的问道:“大城隍爷,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刚问完这句话,日游神便突然瞧见了神案上的那口砂锅。 咦?! 好熟悉的锅啊,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对了! “这,这不是陈仙长偷走的那口熬汤的砂锅么?”日游神猛然醒悟,失声问道:“怎么会在咱们的城隍庙里?” 大城隍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盯着日游神,脸色狰狞道:“你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日游神心头一颤,再仔细一看那汤的模样,这色泽,这死气沉沉毫无灵魂的模样,分明是受过神祇享用之后的状态啊! 难道是—— 日游神彻底明白了! 他瞠目结舌了片刻,而后叫嚷道:“大城隍爷,这汤你可不能喝啊!阴神享用发情之药,无处可发泄……大城隍爷,要不,要不卑职去找金枷、银锁两位爷,或者黑白无常两位爷,叫他们从幽冥路上弄几个漂亮的女幽魂,带到这殿里来?” “放屁!”大城隍骂道:“本府是那样猥琐的正神么?!幽魂还要转世,凭什么叫我们祸害?!你再敢胡说八道,本府销了你的神籍,褫夺了你的神职!” “是是是!卑职错了!卑职再也不敢了!”日游神吓出了满头大汗,沉默片刻,又说道:“大城隍爷,咱们阴神误服春药的话,若不泄去药力,会禁不住日夜浪叫,不眠不休,招惹无限非议的!” “你给本府闭嘴!” 大城隍恶狠狠的骂道:“你想喊得庙里所有人都知道本府吃了发情之药么?” 日游神手足无措,惶遽道:“那,那可怎么办啊?大城隍爷你这万一浪叫起来,仍然会传的满庙皆知啊。” “嘿,嘿嘿放心吧。”大城隍忽然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不是本府在浪叫,是你。” 日游神悚然一惊:“卑职?!” “是啊,谁让你不早点来告诉本府这一锅汤的来历,让本府吃了大亏的?现如今,没办法了,只能委屈你代本府背锅了。本府会对庙中各司各处诸神宣布,是你误食了发情之药,以至于在本府殿中浪叫。” 大城隍说完,伸手一把揪住日游神的头发,往神殿深处走去。 “不要啊,爷!” “别怪本府,要怪就怪陈仙长吧,都是他祸害咱们的。” “……” 陈义山哪里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此时此刻,他已经从陈重楼那里要走了《搜神大录》,翻开来寻摸了几页,果然找到了有关太岁神部的种种记载,两个大太岁神赫然在列! 第509章 生龙活虎 陈义山向高祖父告辞,带走了《搜神全录》,回转向大城隍的寝殿,想要跟大城隍道一声别过,顺便把自家的砂锅拿走,还回颍川伯府去,毕竟不能连汤带锅都给爹娘顺走嘛。 可结果,陈义山进了寝殿之后,却不见了大城隍的踪影。 “大城隍?你去哪儿了?我要走了啊?《搜神全录》也带走了,多谢你啦!” “仙长慢走,走吧,恕小神公务在,在身,不能远送……” 寝殿深处传来大城隍支支吾吾的压抑嗓音,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折磨,张不开嘴一样。 其实,他确实在受着折磨。 他怕自己无法克制那汤药的摧残,因此叫日游神用勾魂索把他弄了个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城隍,你怎么了?” 陈义山诧异着,正准备过去看看,忽听殿内深处传来“噢”的一声浪叫,销魂蚀骨,缠绵悱恻,直刺激的陈义山头皮发麻,浑身起栗! 他倒抽一口冷气,喝道:“是谁,谁在叫唤!?” “是日游神!” 大城隍那颤抖的声音立刻远远回道:“他,他误吃了情药!本,本府正在帮他压制!日游神,是不是?!” “是是是,是卑职。”日游神慌忙答应。 “哎?”陈义山觉得莫名其妙:“情药?” “啊” 浪叫声再次传出,陈义山实在是受不住了,捂着耳朵,慌不择路的逃出殿来。 全庙的神祇也已经全都听见了。 文武判官、金枷银锁、牛头马面等,还有八大司公正神,连同休息中的夜游神都忍不住出来探听动静。 “哦” 又是一声靡靡之音传出。 诸神以及陈义山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寒噤。 “奶奶的,是谁在神庙浪叫!?”牛头的脾气很不好,当即骂了起来。 其余众神也感觉面上无光,尤其是当着陈义山在场,神庙里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 陈重楼铁青着脸,忿忿的说道:“朗朗乾坤,松柏森森,居然敢在城隍庙里白日宣淫,真是岂有此理!” 武判官皱眉说道:“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从大城隍爷的寝殿里传出来的?” “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陈义山指点他们道:“是你们的一个同僚在叫唤,大城隍说在压制他,但好像压制不住,你们快去看看吧!” “同僚?!大城隍爷在压制?”众神闻言,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片刻后,大家便一窝蜂的全都涌了进去。 陈义山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个日游神,确实是太不像话了!” 他带着《搜神全录》和砂锅,施施然的离去了。 他并不知道,经他一撺掇,城隍庙众神从此都知道了一个有关大城隍和日游神的天大秘密! 那一天,他们看见了,浑身密密麻麻缠满了勾魂索的大城隍! 他们看见了披头散发正在仔细打结的日游神。 他们也听到了,大城隍真情流露的声音。 …… 陈义山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了。 但是因为夜里大家都睡得晚,所以麻衣门下众弟子们大多都还在梦乡,并未起来。 唯独叶南星没有嗜睡的习惯。 而且她的仙道修为也算不低了,更无须太多睡眠便能将养好精神。 她在凉亭里打坐,一睁眼,便看见陈义山从土里钻出来。 “掌教仙师去过颍川伯府了么?” “嗯” 陈义山也坐到了凉亭里去,随口问道:“只你一个人起来了么?” “不是啊,还有掌教仙师嘛。” “呵呵” 两人随意聊着,陈义山摊开了《搜神全录》去翻看。 “这是什么书?”叶南星也凑近了看。 “记载各路神祇的书。”陈义山翻到了两大太岁所在的页面。 根据书中记载,那主吉的教化太岁杨元帅,模样十分儒雅清秀,犹如文员士大夫,着一身紫色的水火衣,乘着一头五色神鹿充当坐骑,用一杆飞电枪做为神兵利刃,还祭炼的有七翎神扇,是为宝贝神器…… 至于那主凶的杀伐大太岁殷元帅,相貌也十分丑恶,朱砂发,蓝靛脸,额间生有第三目,专一闪烁凶光,嘴角獠牙外露,不怒而自狰狞!乘一头火眼神鸦为坐骑,使一杆方天画戟作为神兵利刃,祭炼的有黄钺金钟,是为宝贝神器…… 陈义山暗暗忖道:“这些记载,应该是足够全了,非正能掐算出来他们的大致方位吧。到时候,先找杨元帅,他主吉,脾气大概善一些,好说上话。” 叶南星茫然问道:“掌教仙师你看这些东西干什么?是在找太岁神的破绽么?” “唔” 陈义山正想跟她解释一二,却突然嗅到了她身上的一股幽香,心神竟莫名的一荡,开始躁动起来了。 叶南星凑的太近了,又歪着脑袋往《搜神全录》上看,陈义山低头之际,已然瞥见她胸前的两团雪白,脑海中瞬间又是“嗡”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崩溃了,再也压制不住了。 腹中更是有一股热气腾的涌动,上蹿下跳着弥漫了开来! 陈义山呆呆的,莫名其妙的,耳边又开始回荡起城隍庙中那令他浑身难受的叫声。 眼前,也浮现出救洛神时亲吻的那双唇。 还有,还有那副图,那副活春宫图中刻画的鲜活场面,都统统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陈义山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却根本无法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晃出去! …… 原来,陈义山也喝了那生龙活虎汤! 虽然喝的不多,但到底是情药,一遇到诱惑,仍能发作! 按说,凡间凡人凡品材料所熬制出来的情药对神祇和仙人本不该有太大效力的,可坏就怀在这锅汤的汤方是陈夫人从药神庙里求来的。 也就是说,是新晋药神苍琅显灵所赐的神方,才熬出了那锅汤! 这可就非同小可了! …… 叶南星问了两句话,却不听掌教仙师回应自己,抬头看时,却见陈义山看向自己的目光奇怪邪异至极,而且,他瞟的是自己的—— 叶南星顺着他的目光下移,瞬间便面红耳赤,慌忙坐直了身躯,又敛了敛胸前衣襟,嗔道:“掌教仙师!” “南星,为师,为师有好东西给你。”陈义山忽然一把搂住了叶南星! 叶南星惊呼着,被他横着抱在了怀里,挣扎不得。 抬头惊望掌教仙师的脸,已在他目中不见丝毫正色了。 只听他嘴里喃喃说道:“为师从东海给你带的许许多多的好东西,都在为师的屋里,这就带你去瞧瞧,让你好好瞧瞧……” 第510章 害人害己 陈义山抱着叶南星往自己的屋里奔去,叶南星已经是吓傻了! 她知道陈义山要对自己干什么事情,但她害怕的不是这件事情本身。 她早就已经对这个掌教仙师彻底倾了心,漫说是把身子交给他了,就是把自己的命赔给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可是眼下的问题在于,掌教仙师看起来极其不正常! 有点癫狂的表情,浑浊杂乱的眼神,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以及这突如其来的爱欲,都让叶南星觉得无以适从,不敢适从! “掌教仙师,你是修炼仙法走火入魔了么?”她搂着陈义山的脖子,在奔跑的颠簸中问道。 “嘻嘻”陈义山怪笑着,道:“师父怎么会走火入魔?师父不爱入魔,只爱你这样的仙娥。” 叶南星的脸腾的就全然红了。 若是掌教仙师在平素里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叶南星该是高兴无比的,即便是眼下这种状况,掌教仙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叶南星还是高兴的。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所以她收敛心神,沉声问道: “掌教仙师,你是不是遭了什么神通或者法术,失了心智?” “对,我失了心,失了智,心在你身上了,智,我要智有何用?我只要你。” 陈义山这种在男女之事上近乎一窍不通的人,是从来都不会说什么情话的,而今在药力的刺激下,居然也无师自通,说的叶南星都听呆了,沉醉了。 痴痴中,陈义山抬脚踢开了自己的屋门,将叶南星抛到了床上,然后便合身压了上来! 直到此时,叶南星才猛然惊觉,不该这样的。 “南星,南星,南星……” 陈义山一声一声的轻轻呼唤她的名字,目色迷离,双颊通红,喘息声深重的前来索吻。 叶南星立时伸手捂住了他的脸,一边抗拒,一边大声喝道:“掌教仙师,我是你的弟子啊!” 陈义山被她这一声喊惊的稍稍一怔,眼神甚至都正常了一些,但是终归无用。 片刻之后,欲望仍然又占了上风,陈义山再度不受理智支配,嘴里呓语似的说道:“南星,师父知道是你,师父最疼你的。你看师父给你带的好东西……” 他伸手在自己怀中一摸,取出来一叠兽皮来,抖落在叶南星眼前,让她看。 那兽皮正是先前陈义山从江神父子的翻江八宝扇里所得的活春宫图,一打开来,上面所刻画的男男女女立刻活动起来,更有各种声音从中传出来,是真正当之无愧的活色生香! “你瞧,你听,这个宝贝最好了,我特意给你留的……” 叶南星又羞又怕又怒,闭着眼睛叱道:“我不看!你快拿开!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你也咬我……” 陈义山呢喃似的说着,心猿彻底失控,意马兜鞭疾驰,撒手扔了那些兽皮,“嘶啦”一声,只一扯,便将叶南星的衫子给拽开了! 叶南星大惊失色,睁眼一看,陈义山的面容甚至都有些狰狞了! “掌教仙师,别!” 此时的陈义山哪里肯听她的话?伸手又去撕扯她下半身的裙子。 叶南星见他伏低身子,心一狠,猛然伸颈探脑,张嘴在陈义山的耳朵根上狠狠咬了一口! 瞬间有甘甜入喉! 已经经历过洗髓、易经、换骨等阶段的陈义山,体内的仙血十分可口。 叶南星几乎没忍住想再咬一次! 耳朵是极其脆弱的,纵然是仙家也不例外。 一股剧痛锥心刺骨,陈义山“啊”的痛呼,心思瞬间清明,理智立时回转,他感觉到自己脸颊上黏糊糊的一大片液体在流淌,忙伸手去摸,但见鲜血淋漓,还沾着些晶莹的口水。 “这?!” 他想不起来刚才的事情,呆了片刻,只感觉体内有股莫名躁动的火热在渐渐隐去,定睛一看,但见自己的爱徒叶南星正衣不蔽体的抱膝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双妙目闪烁着幽怨的光彩,眨巴眨巴的看着他,而他自己,也半伏着身子跪趴在床上呢。 “哎哟!” 陈义山惊呼了一声,慌忙从床上跳了下去,背转过身子,错愕的问道:“怎么回事啊南星?我们两个不是在凉亭里坐着的么!怎么闹到我屋里来了?你的衣衫裙子怎么都破了?” 叶南星见他清醒过来,便松了一口气,扯过被褥盖在身上,嗔怪道:“不是掌教仙师说要给弟子看好宝贝的么?不是掌教仙师突然把弟子抱进了屋里又丢到床上来的么?难道不是掌教仙师把弟子的衣衫、裙子撕成这样的么?行了,请掌教仙师转过身来吧。” 陈义山吃惊的转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叶南星:“你在说什么啊?”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呢,不然我怎么敢咬伤掌教仙师的耳朵呢。”叶南星见他恢复正常,眼神重新变得清澈,便也不怕他了,伸手指指床上、地下那些散落的兽皮,打趣道:“快瞧瞧你送给弟子的好东西。” 陈义山一眼认出那些活春宫图,惊得头皮发麻! 这下可坐实了自己的“罪责”。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随身之物啊! 他呐呐道:“怎么,怎么我自己没有丝毫的印象呢?” “那是,问你嘴唇是怎么破的你也忘了,也没有丝毫的印象呢。掌教仙师刚才还说想让弟子也咬你呢。这个‘也’字用的妙,所以在洛水的时候,到底是谁咬的你呢?是清络,还是洛神?总不会是金童子吧?”叶南星哂笑道 陈义山臊的老脸涨红,呐呐说道:“奇怪,我是真不记得了。” 叶南星见他难为情,便即打住话头,正色问道:“掌教仙师,你今早出门,除了到颍川伯府拜见父母大人之外,还见了谁?都干了什么事情?” 陈义山把一早请安、偷汤、赴庙、送汤、求书等一系列的事情说了一遍,叶南星已是恍然,她大笑了起来,指着陈义山乐的花枝乱颤:“掌教仙师,你啊你,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陈义山兀自茫然不解:“我怎么了呀?” 叶南星道:“弟子最喜欢研制丹丸,揣摩药理,所以也经常跟苍雪探讨,更在这一个月之间看过他们苍家的所有药方,其中便有这个“生龙活虎”汤方,你道是治什么的?” 陈义山摇头道:“治什么的?” 叶南星吃吃笑道:“治肾气不足,且催情的。苍雪给弟子的那个汤方是凡方,应该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效力,弟子猜测,一定是夫人去药神庙求了神方。所以掌教仙师啊,你坑害了你父亲,又坑害了大城隍,也坑害了自己。” 陈义山听的瞠目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叶南星倒是用被褥裹着自己,又伸手去捡那些兽皮。 陈义山连忙制止她,道:“这些腌臜之物不能要。” 叶南星撇了撇嘴:“那掌教仙师为什么一直把它留在身上?” 陈义山道:“我原是打算毁了它的,可是后来忘却了。” “掌教仙师说要送给弟子,那就给弟子吧。也勉强算是个宝贝。” “为师真的有给你带好东西。你稍等片刻!” 陈义山手忙脚乱的去解腰带,吓得叶南星以为他又准备耍无赖了,赶紧后退,喝道:“掌教仙师你醒醒!” 陈义山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嘀咕道:“我醒着呢。”却把腰间系着的乾坤袋给解了下来。 叶南星这才放心。 “喏,给你!”陈义山从乾坤袋中掏出来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尽是当初从昆吾那里搜罗来的药物、丹丸…… 第511章 奇异的香 一大堆仙家的妙药灵丹瞬间就喜欢坏了叶南星,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陈义山都能清晰的看见她眼中骤然迸射出来的如获至宝般的幸福和欢乐光彩! 他悄然松了口气。 方才的所作所为,忒也丢人。 虽说是有药效的缘故,可本身的定力不强才是原罪吧 也怪母亲可恶!什么汤不好熬,熬什么生龙活虎汤,便不怕事到临头,反而害了自己么? 还不知道大城隍眼下怎么样了呢,但愿老天保佑日游神吧。 …… 叶南星平时拿捏着师父和宗主的架子,言行举止一直都稳稳当当、严肃认真的,就连陈义山也觉得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而今却不一样了。 她见了那些瓶瓶罐罐,根本就不管身份和形象了,竟动作麻利至极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浑然忘却了她衣衫、裙子被掌教仙师撕破的事情…… “哎,南星——”陈义山慌忙喊了她一声。 “唔怎么了?”叶南星头也不抬的问道。 “没,没事了……” 陈义山本来是想要提醒她两句的,但是见她满腔心思都在那些丹药之上,便忍住了,没有说破,只把自己的目光移开,转身去打开衣柜,取出来一件自己的长衣,轻轻披在了叶南星的身上。 叶南星这才一愣,恍然间醒悟过来,赶紧把那长衣裹好,心里暖洋洋的,抬头看着陈义山,红着脸,声如细蚊道:“谢谢掌教仙师。” 陈义山道:“不必。” 叶南星便又低头去看丹药了。 她先是合拢双手,把那堆瓶瓶罐罐都捧了起来,凑到眼前,双眸之中放着光,樱桃小嘴咧开来,细牙玉齿露出来,无声的笑着,就好像是小孩子突然间拥有了自己最中意的玩具一样,心中的欢喜是根本无法压抑住的! 但是叶南星还有些不大敢相信,她抬头瞥了一眼陈义山,颤声问道:“掌教仙师,这些丹药,都是给弟子的么?” 陈义山颔首道:“是啊,我专程给你带回来的。” 叶南星弱弱的又追问了一句:“是全部么?白送给弟子么?” 陈义山乐了:“当然,全部都是你的。白送,难道我还问你要钱么?” “天啊!掌教仙师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叶南星发出了不合她身份和平素形象的一声欢呼,忘情的称赞起陈义山来! 她全然忘了就在方才,这个所谓的“天底下最好的”掌教仙师差点把她给剥光“欺辱”了。 叶南星松开手,“哗啦”一声,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扔在了床上,而后伏着身子端详,她抓起来这个瞧瞧,又捏起来那个嗅嗅,每一个都十分珍重。 陈义山看着她这副模样,也觉温馨,心中暗暗忖道:“我上次送她一柄红狐拂尘,她也很高兴,可是跟这次的高兴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一直都知道她喜欢丹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喜欢……那我自己呢?我最喜欢什么东西呢?我见到什么东西才会喜欢成南星这个样子呢?” 思来想去,陈义山有些颓然。 原来在他心目中,似乎这世上的一切身外之物都可以舍弃,不值得为其大喜大悲,更没有什么物品能让他喜欢到忘乎所以的程度。 哪怕是记载了神通、仙法、妖术、异术之类的秘籍。 能得到固然是好,可是得不到,陈义山也不会觉得遗憾至极。 就譬如那册《地煞如意仙诀》,内中可是记载着名动神道、仙道两界的变化术的修炼法门啊,都被他转送给了白龙。 这其中固然说有他重承诺的缘由,可另外一方面,也确实是他拿得起放得下…… “嘶!!!” 陈义山正在胡思乱想,猛然听见叶南星倒吸冷气,声响极大,且惊呼连连:“天啊,这枚丹,这枚丹……” 陈义山缓过神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却见叶南星右手里握着一个拔了塞子的羊脂玉瓶,左手摊开,掌心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颗浑圆的丹丸。 这丹,约莫有鸡子黄那样大小,通体色泽碧绿,就如翡翠一般,煞是好看,通体之上又有丝丝缕缕的潋滟灵气往外弥漫,可见此乃仙家炼制的丹丸无疑。 但这些都不足为异,更不足以让叶南星惊叹到那种程度—— 丹丸上有股奇异的香气肆意弥漫,浓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陈义山只嗅了一口,便觉得自己周身的毛孔全都张开了! 继而是汗毛陡竖! 甚至于发根直立! 五脏六腑都通透了! 七窍仿佛变成了十四窍! 甚至就连天灵盖都像是被揭开了一样! 灵魂都像是要飘出去了…… “好,好香哇!南星,这,这是什么仙丹?!”陈义山被惊得瞠目结舌。 叶南星也是呆呆的在看那丹药,目光都有些发直了。 陈义山又问了一遍,她才有所反应,絮絮叨叨的嘀咕了起来:“掌教仙师,这些丹药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是东海龙宫么?他们居然舍得送给你这样宝贵的仙丹?!可他们是神啊,又怎么会炼制出灵气充沛的仙丹呢?难道是仙家送给他们的?可是哪个仙家会舍得送出这样的仙丹……” 陈义山道:“这些丹丸本来就不是东海龙宫的东西,是我从一个恶仙身上抢下来的。” 叶南星忙又问道:“那恶仙来自何处?” 陈义山道:“他是流洲的剑仙。” 叶南星茫然道:“流洲?不对啊,流洲哪有炼制这仙丹的材料?除却是聚窟洲……” “那恶仙也霸占着聚窟洲呢。”陈义山道:“他四处杀仙杀神劫掠宝贝,聚窟洲和凤麟洲都被他给祸害了。” “原来如此!”叶南星惊声叹道:“真是没有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仙丹存在!掌教仙师,你送弟子的这枚仙丹,大约是六道之中最为宝贵的丹药了!” “是么?”陈义山怔怔的看着那丹,惊疑不定的问道:“除却异香之外,它还有什么妙用?不过,单论这香,就足够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了吧。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样的气味!它比百花仙子,比蓝羽都香!比美云做的那个凝香露更是香的多啊……” 第512章 委屈 叶南星正沉醉于那仙丹的香气,忽然间闻听陈义山说出百花仙子和蓝羽身有异香的话头,不由得心中一寒,抬头默然的瞥了陈义山一眼,幽幽问道:“掌教仙师,你送弟子这么多珍贵的丹药,百花仙子、蓝羽她们若是知道了,岂不会怪你偏心?不如弟子把这些丹药给大家伙都分了吧?” 陈义山不知道叶南星此时此刻已经有了异样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头便说道:“你多虑了。百花仙子、蓝羽、阿螭、兰生她们早得了别的宝贝了。而且你本来也喜欢丹药,她们不喜欢,所以便都给了你。嗯你要是真想分的话,倒可以给苍雪一些,她毕竟是医家出来的,大概也会感兴趣的。” 叶南星闻言,一声不吭,神情已是全然黯淡了下来。 她心中暗暗伤怀—— 原来,百花仙子、蓝羽、阿螭她们都先挑好了宝贝啊,这些丹药都是她们挑剩下来的,是她们都不喜欢的,才被掌教仙师最后送给了自己啊。 不,掌教仙师今天若是没有阴差阳错吃错了药,把持不住而欺辱自己,大概也想不起来会用这些东西来致歉吧? 他会送给苍雪的吧。 方才不是说,要我给苍雪再分一些么? 之前明明说的都说我的。 呵! …… 之前的欢喜雀跃,在这片刻间就全然消褪了。 叶南星把那颗香的不可思议的仙丹又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羊脂玉瓶中,拧上塞子,揣入长衣袖内。 她的性子本来就不怎么大度,百余年来都偏狭,毕竟她以前坐镇云梦山,是独一无二、高高在上惯了,只有旁人顺从她,供着她,哪有她照顾旁人的时候? 后来鬼使神差被陈义山所救,又归入麻衣门下,成了陈义山的第一个弟子,继而多次与陈义山并肩作战,又同处一院,更有促膝谈心、花前月下、肌肤相亲等种种超越师徒关系的举动发生……因此,在叶南星心中,她早就将陈义山视为自己的主心骨了。 而自己的主心骨,岂能倾情与旁人? 从前,陈义山待雨晴也不错,但叶南星并不会吃味,毕竟雨晴的辈分最小,年龄也偏幼,性子且不成熟,无力也不敢与她争宠。 更何况,陈义山还特意送给叶南星一柄红狐拂尘,却并没有给过雨晴什么宝贝。这种礼遇,对叶南星来说是独一份的,极具特别意义。 可是后来,陈义山身边的弟子突然间就变多了,而且以女弟子为主,越来越多,还个个得宠! 在叶南星看来,掌教仙师居然会把麻衣分为四宗,让百花仙子、阿螭都做宗主,这分明就是刻意打压她的地位。 凭什么啊? 明明自己才是最早入门的弟子啊! 还有,掌教仙师每每外出,都不带自己,又凭什么啊? 百花仙子是比自己飞的快,可她未必打得过自己,兰生除了一口酒气之外再无别的长处,至于那个蓝羽,从前就只是一只鸟,远远不如自己呢。 若不是蓝羽出去的次数多,撞上了大运,岂能吞掉毒蜂子,以至于血脉之力被激发出来,进而修为大涨,脱化为人形? 叶南星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天天要守在颍川看家,临到头,选人家挑剩下不要的东西,还在掌教仙师心中落个“你身上不香”的印象。 她眼圈已经渐渐泛红,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起来,她要收拾好丹药,回自己屋里去,不搭理陈义山了。 …… “南星,你怎么又给装起来了?那究竟是什么仙丹啊?” 陈义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叶南星在这片刻之间的心境剧变,兀自啧啧赞叹,嘀咕道:“这股香气,真是绝了!嗅上一口,敢保毕生难忘,敢道从此世上无味!南星,到底是什么仙丹,你认得么?” 叶南星“哼”了一声,郁郁寡欢道:“有什么好问的?” 陈义山一愣,道:“连你也不知道那仙丹的来历么?”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自己得来的东西,反倒问弟子么?” 陈义山“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若是百花仙子在此,多半能说出来个一二三四,毕竟她博闻强识……” “呵呵” 叶南星听见这话,心中更加生闷气了,当下冷笑不止,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个全都拾掇起来,放在自己的帕子里包裹着。 陈义山站在旁边看她摆弄,竟始终忘不掉那股奇异且浓郁的香味。 说来也煞是可怪,方才那样浓郁的香气居然没有浸透屋子,浸染衣物被褥,而且一放进羊脂玉瓶中,香气就在瞬间全部消失了。 忒也可怪! 陈义山忍不住说道:“南星,你把那仙丹拿出来,再让我嗅一嗅如何?” 叶南星头也不抬,只生硬的回了一个字:“不。” 陈义山愕然道:“怎么了?” 叶南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带讥讽,道:“百花仙子、小蓝羽都香着呢,掌教仙师快去找她们嗅吧,弟子身上又不香,掌教仙师可别围着弟子转悠。” 陈义山愣在当场。 他就算再不明白女儿心性,也听得出来叶南星是生气了,在找别扭。 揣摩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百花仙子和蓝羽身上香了? 百花仙子是彩蝶成精啊,身上带着百花花粉呢,确实是香嘛。 蓝羽是吸收了毒蜂子的所有道行,自然也带了花蜜的香气。 这是人家的特点啊。 连兰生也是香的,只不过兰生的香是墨兰的幽香,不怎么浓郁罢了…… 这也搁得住生气么? 陈义山思忖了片刻,再瞥一瞥叶南星的脸色,仍旧是如带寒霜,不怎么高兴。 他便讪讪的笑,道:“她们有她们的长处,你也有你的。” 叶南星便拿眼看他:“那弟子的长处是什么?” 陈义山道:“你稳重。” 叶南星都被气笑了:“呵!掌教仙师可真会夸人!” 说罢,她捧着包裹,从床上跳下来,语气生硬的说道:“多谢掌教仙师赐丹,弟子感激不尽,日后必定报答,告辞了!” 陈义山听着这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也十分郁郁,嘀咕道:“早知道就不给你这些丹药了,本来是好心,谁成想反倒惹你心中不快。” 叶南星闻言脸色全变,竟转身回来,把那包裹仍在了床上,又将羊脂玉瓶给掏了出来,塞进陈义山的手里,说道:“还给掌教仙师,弟子不敢要了!” 紧接着还把外面披着的长衣也扯下来,道:“衣服也还给你!” 第513章 化道诀 叶南星还丹还衣,说话间,已是泪如雨下。 陈义山瞬间吓到颓唐,结结巴巴道:“你,你,南星,不至于如此吧!” 叶南星更咽着嚷嚷道:“怎么不至于?你就会欺负我!你就欺负我!” 陈义山惶遽摆手摇头:“没,没,没有的事!” 叶南星瞪着他:“你叫我看家,你叫我酿酒,你叫我给你铺床暖被窝,你叫我给他们传授仙法,却给我些他们挑剩下不要的东西,你就是欺负我!折辱我!你看看我的衣衫,你看看我的裙子,你敢这样对百花仙子,这样对蓝羽,这样对阿螭么?!” “我,我是吃错药了,你——” 陈义山满头大汗的无力辩解着,心神大乱,一时间根本没有听到门外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 “谁在跟恩公师父吵架呀?” 门忽然被一把推开,怀阳公主瞪着眼睛站在门口,好奇且古怪的望向屋内,嘴里嘀咕道:“恩公师父说谁吃错药了啊?哎呀,叶,叶宗主你——” 怀阳公主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愕的盯着叶南星。 因为她看见了叶南星那凄惨的形容—— 衣不蔽体,裙衫褴褛,玉臂外露,胸襟微袒,伤心处,哭的是浑身瑟瑟发抖,颤动的小腹若隐若现,仙颜之上更有两行清泪滚滚滂沱,哭的是梨花带雨…… 而陈义山正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站在那里。 床上,被褥凌乱,还有条长衣。 这…… 怀阳公主年龄虽小,可是早已经在宫中受过女官们的男女学开蒙,立时便意识到了这里发生了过于羞耻的事情。 继而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我错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几句话,怀阳公主以前总是在宫里听旁人对她父皇这么说,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也这么告饶。 说完这话,怀阳公主脸色煞白的把屋门又给关上,慌里慌张的跑了。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扭头看叶南星也不哭了,只是盯着那屋门发呆, “好好收着我送给你的东西,那些全都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没有哪样是谁挑剩下来的。” 陈义山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以后你若不想在家留守,不想帮我酿酒,不想做人仙宗的宗主,不想给他们传授仙法,便都不用去做了,我原以为你是乐意的,却没想到你并不情愿,是我会错了你的意。至于铺床暖被窝那种事情,我原是惩戒你做耍子的,只罚了你一次,后来都是你自己去的,以后也不必了,我也不会再这样罚你……穿上我的长衣,别这样子出去。至于怀阳那边,我去说,不会让她误会你和我怎样怎样,更不会毁你的清白。” 说罢,陈义山开了屋门,追怀阳公主而去。 叶南星哭了一阵,又嚷嚷了一阵,再被怀阳公主误会,继而是陈义山致歉,离去……眼下,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心也静了下来。 呆了片刻,她突然就懊悔了。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误会陈义山了。 让她留守在家,是把她视作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了; 让她帮忙酿酒,不也跟她月下对酌了么? 传授仙法,是给她树立威严的,至于妖仙、神仙、玄门三宗,自己确实不懂,另立宗主,本来就无可厚非啊。 铺床暖被窝,那倒真真是自己情愿的…… 算了,这次是借题发挥,有些过头了。 掌教仙师可能真伤心了。 她匆忙穿上陈义山的长衣,收好那些丹药,然后又把被褥打理整齐,要走的时候,她突然瞥见地上散落着的兽皮——活春宫图。 犹豫了片刻,叶南星俯身下去,把那些兽皮一张张全捡了起来,卷好,塞入衣内,也带走了。 毕竟,这也是陈义山送给她的。 掌教仙师既然说了“好好收着我送给你的东西”,那便全都好好收着吧。 …… 陈义山很快就追上了慌里慌张的怀阳公主。 闪身一拦,阻住了怀阳公主的去路,陈义山笑呵呵问道:“小妮子你跑什么呢?” 怀阳公主吓得“哇呀”一声就哭了,跳脚乱蹦道:“你凌辱叶宗主的事情,我都说了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恩公师父你就别杀我灭口了吧!” 陈义山笑容一滞,道:“你少胡说!我只是跟你叶宗主吵架了而已,没有什么凌辱!” 怀阳公主连连点头:“是是是,恩公师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陈义山见她如此言不由衷,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我把过程给你讲一遍,免得你出去乱说。” 怀阳公主战战兢兢道:“那种事情,还要把过程讲一遍么?不,不用了,恩公师父,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陈义山道:“少啰嗦,跟我去凉亭。” 怀阳公主脸色煞白,道:“凉亭里还有别人在呢。” 陈义山道:“谁?” 怀阳公主道:“非正道人。我,我就是在凉亭碰见了他,他说在等恩公师父你,却一直没有等到,又不敢去恩公师父的宿屋打搅,我才自作主张,帮他去唤恩公师父的。” 陈义山仰面看了看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跟非正道人约定的时间到了,该掐算大太岁的所在了。 “你先回去吧,可不许乱说啊,我回头再告诉你方才误会的过程和缘由。” 陈义山舍了怀阳公主,径直去凉亭了。 怀阳公主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长吁了一口气,软着两条腿正待要走,恰遇上雨晴哼哼唧唧的唱着小调过来,碰了个满怀。 雨晴诧异道:“怀阳,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怀阳公主本来想掩饰的,忽然间转念一想:“单我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一定很危险,就算是恩公师父念我国色天香,不舍得杀我灭口,保不准叶宗主也会杀我的,不如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雨晴,再和她一起告诉所有人,把事情传开……那样,就能法不责众,转危为安啦。” 想到这里,怀阳公主立时扯住雨晴,先是环顾了一番四周,不见有人,便压低了嗓音嘀咕道:“我有个天大的秘密,事关恩公师父和叶宗主的,要告诉你,你敢听么?” 雨晴一看怀阳公主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莫名的就兴奋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听听听!” “这事儿新鲜着呢,就在方才——” “先别说!我去切个瓜,咱们边吃边说,免得你说口渴了,我也干听无聊。” “好主意!” …… 叶南星心情复杂的回到了自己的宿屋,把丹药什么的都给放好,又把那些兽皮拿了出来,一张张重新整理。 方才在陈义山的宿屋中,她拾掇得急,不知道那些兽皮有没有什么前后的顺序,而今打算对照着内情再理一理。 一打开那些兽皮,里面描绘的“男男女女”便又开始活动了起来,也声声婉转的叫唤了起来。 叶南星忍不住啐了一口,心中暗道:“掌教仙师可真是不要脸!对我动手动脚说是吃错了药,可随身藏着这种东西,又如何解释?” 她修仙百年,在情欲一事上的定力可是比陈义山强多了。 那活春宫图虽然极具诱惑,看得她面红耳赤,心跳腹热,却仍然能抵受得住,没有失却心智。 她把那些兽皮一张张展开来,都看完了,也没有瞧见有什么顺序标号。 只是大大小小,有三十六组动作不一的图样罢了。 大约是没有顺序吧…… 叶南星把兽皮摞成一叠,放在案上,皱起了眉头,平复着悸动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觉,那三十六组图中描绘的场景竟如实人般瞬间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清晰宛在眼前! 更为可怖的是,图中的男女变了模样。 男的变成了陈义山,女的变成了她自己。 “嘶” 叶南星吓了一大跳,又羞又惧又惊,慌忙摇了摇脑袋,低头再去看那些兽皮。 一望之下,她呆住了。 兽皮之上,连一组图,一对男女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叶南星愕然端详,隐约发觉那些字迹描述的大概是某种修炼的诀法。 她慌忙翻找,最终,在一张兽皮上看见了卷首写着五个大字—— 合欢化道诀! 第514章 讨债鬼 陈义山去到凉亭中的时候,见非正道人和无垢道长都站在那里静候着他,地上还堆放着许多纸张、篾片以及毛笔、墨汁、浆糊、朱砂泥若干,心中不免诧异。 “见过掌教仙师!” 两个道长都来参拜行礼,陈义山指了指地上堆放着的那些杂物,问道:“弄来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无垢道长笑道:“要弄点异术里面的小门道,登不上大雅之堂,掌教仙师也无须多问,稍后便知。” 陈义山便不再问,将《搜神全录》拿出来,给了非正道人,说道:“两个大太岁,主凶的叫做殷元帅,主吉的叫做杨元帅,他们的状貌特征与神通神器都在此书中有详细的记载,你且瞧瞧吧。” “是!” 那非正道人恭恭敬敬的接过书,只瞥了一眼,便看出是神书,不禁赞叹道:“不愧是掌教仙师,手眼通天,竟能找来这样的典籍,实是难得!” 陈义山道:“是我在大城隍那里用一锅汤换来的。”想想那生龙活虎汤,又觉得分外对不起大城隍…… 非正道人翻开书来,与无垢道长共同参阅。 师徒俩研读了半天,各自颔首,无垢道长说:“贫仙已了然于胸,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非正道人说:“弟子亦然。” 陈义山精神一震,道:“这便可以动手了么?怎么动手?” 无垢道长笑道:“掌教仙师莫要误会,不是对大太岁动手,而是说,我们师徒俩可以动手扎纸人了。” 陈义山愣在当场:“扎纸人?” 无垢道长诡谲的一笑,道:“对,我们师徒要把两个大太岁用纸和篾片扎出来。” 陈义山:“……” 但见无垢道长和非正道人各自动手,以篾片穿插折叠勾握,做出来两具“骨架”,又用浆糊把纸一张张、一层层贴了上去,又拿火烤,接着开始在上面描描画画,弄得有鼻子有眼,有胡须有头发,有衣着有帽子……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师徒俩便各自扎出了一个纸人来,立在亭中。 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都栩栩如生,煞是精巧。 陈义山围着两个纸人看了片刻,禁不住笑道:“不意你们两个还有这等好手艺。” 无垢道长说:“我们这样的出身,本来也管婚丧嫁娶,遇到白事的时候,扎些纸人是正经生意,再熟门熟路不过了。” 非正道人提笔蘸着朱砂泥,在那凶神恶煞的纸人背后写上了一行小字——御前敕封地司星君体道游奕使大凶至威杀伐太岁正神殷元帅。 又在另一个慈眉善目的纸人背后写上“御前敕封天司星君助法游奕使大吉至德教化太岁正神杨元帅”。 陈义山越看越奇,只是不明白他们师徒俩究竟要做什么。 却见非正道人放下了笔,说道:“掌教仙师,做到这一步,弟子差不多已有七分把握了,须得再去会一会鼠相小太岁,捉一些他的太岁神气。” 陈义山诧异道:“神气也能捉?” 非正道人说:“弟子自有手段。” 陈义山点了点头,便让无垢道长去找竹熊精,叫他提来鼠相小太岁。 那鼠相小太岁已经颓唐至极,如一堆烂泥似的被竹熊精丢在地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神祇模样? 陈义山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也起了一丝怜悯,说道:“小太岁,闹到这般地步,何苦来哉?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须你松个口,高抬贵手,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彼此也都好过。” 小太岁半闭着眼睛,道:“陈义山,事到如今,无需多言,你杀了我吧。” 陈义山道:“你就打定主意,我拿你毫无办法了么?” 小太岁“哼”了一声,不再吭声。 竹熊精啐道:“主人,你也不必同情这厮。他坏着呢!就在方才,他以为咱老莫在屋里睡着了,便叽叽咕咕、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不干不净的话诅咒咱们麻衣派,字字恶毒,全都被咱听到了,赏了他好几个大嘴巴子!” 陈义山道:“他只要不逃,你也少折辱他。下手没个轻重,若是打死了,又有麻烦。” 竹熊精笑道:“咱现在做事也是很有分寸呢。” …… 非正道人却已盘膝坐下,捏着诀五心朝天,一双晶眸璀璨,开了灵眼,眨也不眨的死盯着小太岁,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那非正道人突然拂袖一挥,喝声:“疾!” 他袖子里早有一枚铜钱飞了出来,还连着一道红芒,打在小太岁的身上,继而“嗖”的一声,又飞回非正道人的手中! 原来,那铜钱是被一根红线穿着的。 如此这般,非正道人共计打出了四枚铜钱,看的陈义山和竹熊精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过后,非正道人长吁了一口气,双手各自提溜着两枚铜钱,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两两一组,将铜钱分别缠在了两具纸人的颈上,而后对陈义山说道:“掌教仙师,做到这一步,弟子已有九分把握了。” 陈义山看看小太岁,觉得他的气息似乎又孱弱了许多,再看那纸人,竟似又生动了许多,像是要活过来了一样! 陈义山不免惊愕,道:“非正,你那铜钱是怎么回事?” 非正道人说:“回禀掌教仙师,那是夺气钱。天地间的各种气息,如王气、贫气、贵气甚或正气、神气、灵气,鲜有不能为钱所夺者。” 陈义山心中惊讶,又问道:“那这两具纸人又是何意?” “说出来要让掌教仙师见笑了,这两个纸人唤作‘讨债鬼’,是寻觅本主的一种异术。” “有何说道?” “民间百姓之间多有借贷的人,有借了不还的,还闹跑路失踪,那债主寻觅不到欠债的人,往往会求弟子这种异士帮忙讨债,弟子便会问出那欠债者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以及形貌特征,扎出来纸人,化符念咒,便能寻觅到正主,所以才将这纸人唤作‘讨债鬼’。如今要寻觅大太岁,以这样寻常的手段自然是不够的,所以须得再捉些神气,好加持胜算。” 陈义山听的目瞪口呆,半天才说道:“你们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大长见识了。” 非正道人笑道:“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了,须得掌教仙师帮忙,而后,弟子便有十成胜算能寻觅到两个大太岁了。” 第515章 正主在此 非正道人与无垢道长扎好了两具纸人,又夺了小太岁的几缕神气,张挂在纸人身上,而后又用朱砂泥在青石地板上按照奇门遁甲画出八门的方位,慎重的把两具纸人以吉、凶之地置于其内,如此这般,一通繁琐操作之后,已是满头大汗。 他擦了擦脸,抹了摸额头,转身对陈义山说道:“掌教仙师,现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了,须得你来施展仙法。” 陈义山被他的举动弄的眼花缭乱,至今兀自懵懵懂懂,闻言愣了片刻,道:“还要我施展仙法么?你且说吧,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 非正道人说:“听闻掌教仙师能发天雷,也能起地火,那天罡雷符和地煞火符也能画出来了?” “自然是能的。”陈义山心道:“这些符在你们异术的秘籍之中就有,只不过你们自己看不懂罢了。” 只听非正道人说:“而今只须掌教仙师在殷元帅的纸人脚下画出两道地煞火符,在杨元帅的纸人头顶再画出两道天罡雷符,那便成了。” 陈义山诧异道:“这又是何意呢?” 非正道人解释道:“这天地之间,无论神、仙、妖、圣、人,都有两盏幽灯暗中闪烁,以充生气,失却幽灯便会成为行尸走肉。” 陈义山点了点头:“不错。” 非正道人说:“讨债鬼要寻觅正主,也须得有这两盏幽灯充当生气,否则便也只是两具纸人了。倘若是去寻觅凡夫俗子,那弟子自己便能操控,只须点燃两根白蜡烛就可以视为幽灯了,但是,而今寻觅的是大太岁,是正神,那蜡烛就不成了。殷元帅是地司太岁星君,杨元帅是天司太岁星君,所以,须得地煞和天罡才成。” 陈义山笑了笑,摇头叹息道:“厉害啊,虽然不明白你这些门道,但是听起来却又有许多道理。天罡、地煞不难,我这就画。” 说话间,陈义山指引灵气,隔空虚画,而后拂袖一挥,只听得“嗤嗤”声响,早有两道地煞火符落在了“殷元帅”脚下,继而是两道天罡雷符,落在了“杨元帅”的头顶。 就在陈义山挥洒之间,“呼”的一声响,顿有大股旋风平地卷起! 紧接着,两道纸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嗡”声响,浑身上下簌簌颤动,且绽放出大片的异光来,竟然就像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在陈义山惊愕的目光之中,但听非正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起!” 那两具纸人各自晃了一晃,紧接着便乘风飘然而起,往空中飞去了。 无垢道长抚掌笑道:“成了!” 竹熊精和鼠相小太岁也看呆了。 陈义山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飞走了?” 非正道人睁目仰望,说道:“掌教仙师快带弟子去追他们!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两个大太岁所在之地!” 陈义山也不再多问,当即吩咐竹熊精道:“你看好小太岁,不可再伤他!”又对无垢道长交待道:“你和大家伙守好府邸,我带着非正去去就回。” “知道了,主人!” “是,掌教仙师!” 在竹熊精和无垢道长的答应声中,陈义山以摄空仙术带起非正道人,也拔地而起,直追两个纸人而去! 竹熊精仰望高空,直瞧着纸人和陈义山等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低下脑袋去看无垢道长,“啧啧”称赞道:“老道,你这新收的弟子有点手段啊,这刚来,就要立大功了?” 无垢道长不无得意的笑了笑,道:“一般,也就一般吧。这些手段贫仙也会,只是不爱出风头罢了。” “吹死你吧!”竹熊精“嘁”了一声,提起小太岁,喝道:“你看什么看?知道咱家主人干什么去了么?抄你们太岁神部的老巢去了!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谁不好惹偏偏要惹咱家主人,等把你们大太岁小太岁一窝打尽之后,咱且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小太岁面如死灰,喃喃说道:“陈义山这,这是玩火自焚!他是要挑起神仙两界的大战!他,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再敢说主人的坏话,老子把你丢进茅坑里去!主人说不能伤你,可没说不能熏你!” “……” 空中,那两具纸人越飞越高,迅速的往西北方奔去,陈义山和非正道人则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瞧着两具纸人如同活物一般,头上、脚下的天罡雷、地煞火符幽幽闪烁,铜钱上的神光熠熠生辉,陈义山心中不由得暗暗惊叹:“凡夫俗子虽然孱弱,但是这些异术可真有不俗之处!怪不得人道也能同列六道之中,确有厉害独到的地方,不可小觑啊。” 非正道人没有飞行过,而今被陈义山摄住,凭虚御风疾行于高空之中,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又觉得恐怖,心中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默默无言中,不觉天色已经渐渐发了昏,两人也不知道飞了几百上千里地,陈义山遥望见前方不远处是一大片高低起伏、参差交错的山地。 没有郁郁葱葱的草木,也没有什么幽谷深涧,光秃秃的但见山势陡峭险恶,一看便是实实在在的穷山恶水之地! 两具纸人开始往下飞落。 非正道人瞧见,连忙说道:“掌教仙师,已经接近大太岁了,快抓住纸人,免得它们落到正主跟前,打草惊蛇!” 陈义山屈指连弹,数道地煞火奔将出来,瞬间便将那两具纸人烧成了灰烬,在空中簌簌的落。 非正道人凝眸往下探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连连转了四次身,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往下方一处红岩山坳中指着,道:“掌教仙师,弟子已经望见两个大太岁的神气了,喏,那片红石坳谷,都在那里!” 陈义山望了望,心中暗暗悸动,沉吟了片刻,对非正说道:“咱们暂且飞落下去吧,你找个藏身之处隐好行迹等着我,我单独去会会他们。” “是!” 非正道人也明白,自己的使命至此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凶神恶煞与掌教仙师的较量,至于他自己那点异术已经全然无用了,跟着陈义山前往反而要成累赘帮倒忙…… 两人悄然落在山中,寻摸到了一条偏僻的洞穴,打量着四周也没什么动静,陈义山便让非正道人藏身在其中。 陈义山出来洞穴之后,在周遭又转悠了两圈,仔细做了标记,以便于回来的时候好找非正道人。 非正道人见他如此细腻,心下不免感动,说道:“掌教仙师,方才弟子在望气的时候,除了看见两团极为浓郁的神气,一吉一凶之外,另外还有十多团晦暗的神气,大约是其余的小太岁吧,总之,气息大是不弱,神通应当不小,掌教仙师此去万望小心!”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在这里也要谨慎。” “放心吧掌教仙师,弟子有自保之力。” “好!” 陈义山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乾坤袋,束好麻衣,而后朝着两大太岁所在的山坳悄然赶去。 第516章 非正之死 陈义山离开之后,非正道人独坐在那山洞之内,心绪起伏不定,他暗暗忖道:“大家伙都说掌教仙师法力无边,平素里也见他手段,对付小太岁如打小儿,果然厉害非常。可是这一二日来,我这双灵眼竟然未能从掌教仙师的身上窥见多少仙气,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非正道人哪里会知道,陈义山身着麻衣,遮掩了自己的道行修为,也盖住了他本身的大部分仙气,纵然是以灵眼探看,也难见端倪。 命数使然,也是这非正道人当有一劫! 他坐在洞穴里头心潮起伏,闲极无聊,就要自生事端——口袋里还有几枚卜算用的铜钱和蓍草,伸手一摸,铮铮作响,非正道人暗自嘀咕:“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再掐算一把,看看掌教仙师此去的前途吉凶如何……” 把铜钱撒出来,蓍草抛于地,摆了个卦象,非正道人凝神端看,心中计较着陈义山的生辰八字,研磨半天,忽然“咦”的一声,起身踱步,自言自语道:“掌教仙师这运气也是绝了,此去居然有丧门星高照!丧门星,丧门星,也是凶神,且是倒霉神,这可不是好兆头啊,只是这卦的底,怎么又透着吉象的呢?” 揣摩来去,不明所以,那非正道人心道:“莫非是算错了?待我来再试一回。”于是他收了铜钱和蓍草,又撒了一把,准备再卜。 “铛啷啷……” 蓍草无声,几枚铜钱落地却发出阵阵脆响,非正道人正要俯首观瞧,突觉眼前一黑,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好似晴空万里骤有霹雳落下,正打在他的头上! 喉间莫名一甜,非正道人张开嘴来,“噗”的狂喷出一口鲜血来,仰面便倒在了地上。 …… 须臾之后,这非正道人才又悠悠醒转,擦了擦嘴,嘶声说道:“上次为掌教仙师卜算,也吐了一口血,这次又是,难道掌教仙师卜算不得么?” 脑海中仍旧昏沉,非正道人渐渐觉得自己身子变得轻飘飘的,似要乘风而起。 一股股严寒之气逼迫而来,激的他瑟瑟发抖,畏缩不已。 “怎么回事?” 非正道人环顾四周,赫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出了山洞,飞在了半空中! 苍茫夜色里,月明星稀,忽有几只乌鸦掠过天际,发出阵阵凄厉的“呱呱”喊叫,异常可怖。 “我会飞了?!” 非正道人又惊又喜,在空中腾挪起来,但觉自身并无四两重,辗转来去,全无阻碍,潇洒自由极了! 只是觉得寒冷。 飞了片刻,便觉抵受不住。 “这厢天寒,我还是回洞中等着掌教仙师回来,再问问他是何缘故吧……” 非正道人折身又飞回了洞中。 可是一进洞,他便惊呆了—— 洞内地面上歪歪扭扭的躺着一具肉身,双目紧闭,气息全无,胸襟沾满鲜血,正是他自己! 肉身之侧,还散落着几枚铜钱,一堆蓍草,当然也是他的东西。 瞠目结舌半天,非正道人猛然醒悟,失声说道:“我死了?!” 所谓的会飞,不过是幽魂离开了躯壳而已! 怪不得会觉得轻飘飘的,也难怪会觉得寒冷难捱! “可是,我怎么会死的?怎么会死了呢?”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肉身,飞扑过去,想要魂归躯壳,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幽魂一碰肉身,便被弹了回来。 连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 坏了,坏了,这下是真的死了! 他正惶遽无地,忽听见外面有“呜呜”风声呼啸,继而又隐隐传来了锁链声铮铮作响,由远及近,往他所在的洞穴迫来。 非正道人悚然一惊,飘然出洞,睁着灵眼远远望去,但见黑云遮月,星光已经全然不见,半空中阴风阵阵,内中裹着几团神气正如飞赶来。 是谁来了? 他呆看了片刻,那阴风已经临近,现出三个神祇来,一个披头散发,手持“夜游”巡视木牌,另外两位一黑一白,各带高帽,手持哭丧棒和勾魂索,三双阴阳眼居高临下,一起望向了他。 手持木牌的神祇正色问道:“你便是扶风郡岐州籍异士周畏么?” 非正道人慌忙躬身答道:“在下的俗家姓名正是周畏,敢问三位神官是?” “我等乃是陇西郡大城隍麾下黑无常、白无常、夜游神是也!” 非正道人愈发惶遽,道:“原来此地是陇西郡么?” “此处乃是陇西郡狄道县地界!” “哦请教三位神官来此有何吩咐?” “呵呵呵” 那黑无常笑了起来,反问道:“你自己难道不明白么?” “在下不,不知……” 白无常森然说道:“周畏,你的阳寿已尽,我等特来拘你的魂魄归阴司去!” 非正道人惊得浑身颤抖,暗道:“我果然死了!刚刚拜入麻衣门下,就死了么?不行!我是要成仙的,怎么能死在这里?!” “三位神官,在下是扶风郡岐州人,不该归陇西郡城隍处管辖。” “放肆!” 白无常喝道:“一介凡夫俗子也敢妄言阴司规矩么?我处《生死簿》上记载的清清楚楚,‘该有扶风郡岐州异士周畏者,妄测天机,频频掐算神仙事,损尽阳寿,当于今夜横死于狄道县大荒山中……’一早,大城隍就吩咐了我等在大荒山附近候着,专等着你死呢!” 非正道人那幽魂在空中随着寒风颤抖不已,心中暗道:“这,这——我竟然是因为频繁掐算掌教仙师的命数而损尽阳寿,才死的么?” 黑无常倒是好说话,温言款款道:“周畏,虽然你是扶风郡岐州籍人,但是客死在了异乡,便归这异乡的城隍处拘魂。我们阴司不会有错的,只管跟我们走就是了。” 日游神也劝慰他道:“周围,休要再迟疑了,你可是好造化!实话告诉你吧,我家大城隍相中了你的本事,特意点名要拘你回去,打算封你个神官做呢,以你的本事,将来说不得能担任陇西郡城隍庙的阴阳司公呢,那可是我家大城隍麾下八大司公正神之首!要不然,只须狄道县城隍着一两个神差来,就能拘走你的魂魄了,何须我等三位亲自来寻你?” 白无常不耐烦道:“话已说明,快跟我等走吧!” 第517章 太岁对弈 非正道人那幽魂凄惶不已,心里暗想:“掌教仙师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结果我却因为妄算仙命横死在了这里……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更何况,修仙不强过去做阴神太多了,我不能跟他们走!” 想到这里,非正道人便说道:“请诸位神祇见谅,在下不是一个人来此地大荒山的,还有弊派掌教仙师同行,而今他去办要紧事了,吩咐在下在此等着他回来。不告而辞,非是弟子之礼,所以还是请诸位神祇先回去吧,容在下等候掌教仙师归来之后,再作打算。” 黑无常诧异的问他道:“你不是个异士么,怎么还有掌教仙师?” 非正道人答道:“在下新拜了仙门,认了仙师,预备着日后是要修仙的。” “呵!可惜了的……”白无常冷笑道:“你没有脱凡入仙籍的命,已经死在了成仙前头!休要不识好歹了,速速跟我们回城隍庙!” 夜游神也劝道:“周畏,纵然你拜入了仙门,可是机缘到底不够,而今幽魂离了躯壳,确然是是死了,仙家再有法力,也管不着阴司索命,绝无可能让你活过来。快随我们走吧,做神祇难道不好么?” 非正道人摇头道:“三位神祇请恕罪,在下不见着掌教仙师归来,是不会离开大荒山的。” 白无常勃然作色,斥责他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我家大城隍看中你是你几辈子积德修来的福分!若是给脸却不要脸,那我们便索拿了你!最后问你一遍,走还是不走?!” “呃神祇息怒,还是容在下——” 不等非正道人把拒绝的话说完,白无常便将手中的勾魂索甩了下来! 神光潋滟中,那钩子已朝着非正道人的脖颈落下。 只要勾着,就跑不掉啦! 非正道人睁着一双灵眼,看的真切,转身就逃。 勾魂索扑了个空,白无常“咦”了一声,但觉分外讶然! 依照常理,幽魂见了勾魂索,会被神光遮目,进而又会被摄定身形,那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的,可是这周畏居然能从索下逃走,果然是有些本事的,怪不得大城隍会看上他…… “追!” 白无常喝一声,三个神祇撵在非正道人后头,急急追赶。 非正道人扭头窥见他们追的急,心下慌乱,暗忖道:“我是个幽魂,他们是专门擒拿幽魂的正神,一物降一物,跑不了多远,我就得被他们追上,到时候必定会被索拿去陇西郡大城隍处,这该如何是好?不如跑去掌教仙师那里,求他庇护吧……” 念及此,非正道人便望着太岁神气浓郁的地方,急急飞奔了去。 病急乱投医,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反正都已经死了,还怕再死一次么? 在他身后,夜游神与黑白无常仍旧不离不弃。 就这般你追我赶,其实并没有多少路途,眼瞧着后面三位神祇已快追上了,那非正道人倏的便往下方山谷飘落。 白无常冷笑道:“且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他也要往下追赶,夜游神眼力好,却忽然看出山谷中有些古怪,慌忙扯了一把白无常,道:“七爷、八爷且慢!” 白无常被扯住,黑无常也止了身形。 “怎么了?”白无常拧眉问道。 夜游神朝下方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说道:“山谷中有点不大对劲!你们用阴阳眼仔细看看。” 黑白无常愣愣的,都睁大了阴阳眼,往下方观瞧—— 蓦地看见那山谷之中一大片全是艳艳如霞的红岩,岩上坐着两个人,岩下还伏着一只异兽和一只异禽! 其中一人穿着紫色的水火衣,黑须黑发,坐的笔直,在他身后的岩面上,插着一杆怪模怪样的枪,通体发紫,恍若紫铜铸就,腰间还垂挂着一柄小小的羽扇,色呈七彩,显然是用七种颜色各异的鸟羽编织而成的…… 另外一个人,纵然是远远望他,也觉相貌丑恶!满头红彤彤的朱砂发,一张脸从侧面看全是蓝色的,顾盼之间,能窥见他额头上还长着第三只眼,凶光外露!嘴角又有獠牙狰狞,望之令人生畏! 他身后的岩石上插着一杆巨大的方天画戟,红缨红枝红刃红杈,恍若赤金铸就,腰间悬挂着一个小铃铛,黄彤彤的,不时有神光散发出来…… 这两个怪人对坐着,竟是在下棋。 棋盘直接刻在了石头上,落子都是以手指点按,一按就是一个坑! 非正道人那幽魂就落在了他们旁边,但他们浑若不觉似的,连看也不看,仍然是神情专注的在对弈。 那一头异兽好像是鹿又不是鹿,身上的兽毛兽皮竟有五种颜色,脑袋发红,背色发黄,腹色是黑的,尾色是白的,蹄色是青的; 另外那个异禽,模样像极了乌鸦,可是双目之中却冒着烈烈火光,通体毛羽虚飘如烟,个头更是极大…… 它们也都瞧见了非正道人的幽魂,却也不吭声,仍旧是伏着不动。 大概是主人没有命令,它们就绝不妄动。 夜游神和黑白无常都看呆了。 半晌,那黑无常才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声说道:“看这模样,好似是两位大太岁神君,杨元帅和殷元帅啊。” 夜游神道:“就是他们!模样跟《搜神全录》里记载的没有半点差异!而且,香火之气不怎么浓郁,神压却极大,那只兽是五色神鹿,那只鸟是火眼神鸦,就是杨元帅和殷元帅的坐骑。那枪是杨元帅的神兵飞电枪,那戟,是殷元帅的凶器方天画戟!还有七翎神扇和黄钺是他们的宝贝啊!” 黑无常嘶声问道:“这两位神君怎么会来咱们陇西狄道大荒山了?而且黑更半夜的,怎么在这里下棋?” 白无常道:“咱们要不要下去?” “可千万别!” 夜游神惶恐道:“七爷,八爷呀,太岁神部不可招惹啊!一个个脾气古怪,且眼高过顶,完全不把咱们这些地方的神祇放在眼里的!万一咱们贸然下去,打搅了他们两位对弈,他们发起怒来,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尤其是那个殷元帅,最凶最恶,一句话说不好,就能招来杀身之祸!” 白无常皱眉道:“那周畏怎么办?” 夜游神道:“他肯定是不认识那两位大太岁,更不晓得他们的厉害,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了下去,大概是要大祸临头啦。咱们三位不可轻举妄动,不如暂且伏在阴风中吧,观瞧观瞧结果如何。” “嗯嗯”黑无常深以为然。 白无常也别无他法。 三个神祇都藏在了阴风中,远远观望着,哪敢靠近? 第518章 吃亏在嘴上 非正道人冒死来到了红岩山谷,接近了两位大太岁神,为的就是寻觅陈义山的庇护。 可是来了之后,他却只看见了两个下棋的大太岁神,以及一禽一兽在那里趴着不动,哪里有陈义山的影子? 所以,陈义山到底去了哪里? 他在岩石下面藏着呢! 原来,在陈义山先前赶来此处的时候,殷元帅和杨元帅便已经在对弈了。 陈义山没有打算搅局。 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以什么缘由拜见两位大太岁。 开门见山肯定不行,直言相告捉住了鼠相小太岁,却来化干戈为玉帛定然是会坏事的…… 所以,陈义山原定的计划便是先不急着露面,而是暗中探一探两位大太岁的品性,在此之后再投其所好,先与他们结了善缘再说别的。 陈义山随身带着乾坤袋,袋子里还有许多东海老龙王回送给他的礼物,大不了,就匀给杨元帅、殷元帅一些,好让他们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周遭都是山岩,陈义山便以石遁仙术藏匿在了岩下,静静窥探二神的举动。 非正道人如何能找到他? 就是两个大太岁神,也丝毫没有察觉到陈义山的存在! …… 在非正道人的幽魂逃来之前,陈义山就已经潜伏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可叹两个大太岁神就像是两个哑巴一样,自始至终都沉迷在棋局之中,连半个字都没有说过。 五色神鹿和火眼神鸦也是哑巴禽兽,不吭不哈的,趴着打瞌睡。 陈义山本来是想从他们的言行举止里探出来点底细的,结果是探了个寂寞。 就在他藏匿的不耐烦的时候,非正道人的幽魂飘落了下来…… 陈义山十分惊讶。 他不明就里,心中还暗暗赞叹了起来:“非正果真厉害啊,居然也会魂魄出窍这种术?!只是,他不在山洞里等着,魂魄出窍跑来这里干什么?” 陈义山也没能想到,就自己走了这一会儿功夫,非正道人会自己作死,连算了两次卦,算到吐血而亡! …… 非正道人的幽魂落在红岩山谷以后,扭头遥望见阴风中三团阴神之气仍在,显然是对方还没有离开,在守着他呢。 非正道人心下不安,左顾右盼,又没寻觅到掌教仙师的踪影,只看见了两个大太岁神在下棋,一禽一兽在打瞌睡,全都视他如同无物。 非正道人先是站着不动,眼见谁也不搭理他,便试着走动了一步,再看看两个大太岁和禽兽们的反应—— 仍旧是谁都没有理会他。 “莫非是他们瞧不见我这幽魂?”非正道人暗暗嘀咕道。 他不大了解神界,还以为只有阴神能瞧见幽魂呢。 于是,他又试着走了几步,在发现对方仍然全都无动于衷之后,他的胆子便彻底大了起来! 他索性凑近了两位大太岁神,看他们的棋局。 擅算者,必好对弈。 非正道人本来就是个好下棋的,曾深深痴迷于纵横十九道,执着于阴阳黑白子,而今见了大神对弈,难免心痒! 陈义山则在岩下看的愈发诧异:“非正他凑近棋局干什么?” “黑子要败了啊,只差三招。” 非正道人凝神看了片刻,手上掐算着,便忍不住幽幽说出了结果。 他想的是,对方既然看不见自己,定然也听不见自己的话,说便说了,又有何妨? 那黑子是殷元帅所执,白子是杨元帅所执。 三招过后,黑子没了一大片,败局已定,再无挽回之力! 杨元帅终于开口了,他伸手捋须,“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殷兄,你输了!” 殷元帅端详棋局,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向了非正道人! 眼神一对上,非正道人才醒悟了过来,悚然而惊,失声说道:“你们看得见我?!” “哪里来的啰嗦幽魂,观棋不语真君子,没听说过么?!” 殷元帅骂了一句,额上第三只眼睛里“嗖”的迸射出一道凶光,直刺非正道人幽魂的前胸! “啪!” 一声轻响,非正道人的幽魂被那道凶光钉在了不远处的山壁之上,挂着不动了。 陈义山在岩下吃惊不小,他既没有想明白非正道人为什么要魂魄出窍来凑棋局的热闹,也没有想到殷元帅会突然出手……要阻拦那凶光,根本就来不及! “两位神君恕罪!” 非正道人喊了起来:“在下不知道两位神君能看得见我,听得到我,所以贸然打搅,实是无知无心,绝非故意的!” 陈义山本来是要现身出来的,但是听见非正道人还能出口求饶,便知道他暂时无事,于是就又按捺住不动声色。 阴风中,白无常冷笑了起来:“周畏那厮果然得罪了大太岁,这下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夜游神心有余悸道:“看看,我说的吧,就不能下去!” 黑无常叹息道:“叫他跟咱们走,还不肯,这下,别说做阴神了,就是连投胎都没机会了。” “……” 山谷中,那杨元帅好奇的看着非正道人,问道:“你知道我们两位是谁?” 非正道人连忙答道:“在下知道,两位是大太岁神!主凶的殷元帅,主吉的杨元帅。” “咦?!”杨元帅讶然了一声,扭头又看殷元帅,道:“殷兄,这凡夫俗子的幽魂,居然还能识得我们两位的真容,倒是奇了。” “管他那许多呢?话多的,就不算好人。”殷元帅不耐烦道:“咱们接着下棋,定然要分出个胜负来!” 杨元帅笑着摆手,道:“胜负已定,我赢了,殷兄要信守承诺,按我说的来。” 殷元帅摇头道:“杨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有言在先,对弈的时候,不可言语干扰我,若是干扰我了,那便不做数!” 杨元帅皱起了眉头,道:“我可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五色神鹿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打搅到你。” “可是这个幽魂突然跑来,四处走动,也说话了,已然是大大的搅乱了我的思绪。”殷元帅露着獠牙,嘿然笑道:“所以杨兄,这一局不算,咱们还得再来一局。” “你——” 杨元帅瞪着眼盯着殷元帅,似乎是很生气,却又无言以对。 殷元帅得意洋洋的,一挥手,便抹掉了岩石面上的棋盘和棋子坑,道:“快点吧杨兄,别磨蹭啦!你我再来一局,杨兄若是赢了,我便听你的,把那几个恶煞收归为咱们太岁神部的下属;但如果是我赢了,杨兄就须得听我的,把那几个恶煞赶尽杀绝!太岁神部,以我主凶,卧榻之旁,绝不容其他凶煞酣睡!” 第519章 不死不休 杨元帅摇着头,叹着气,扭头瞥了一眼非正道人,道:“你可害苦我了!本来就该我赢的,只因你说了一句话,这一局又不作数了。” 非正道人到这时候才听明白,原来两位大太岁神是以棋局为赌局,凭胜负去决断某件至关紧要的事情该由谁来定夺…… 本来,殷元帅是必输的局面,却因为他的“搅局”,找到了抵赖的理由。 非正道人悔不该当初,慌忙说道:“神君请恕罪,在下不知就里,多嘴乱言,实是无意搅扰。” 杨元帅幽幽说道:“祸从口出,沉默是金,你们凡夫俗子不是经常以此自戒的么?看你的年岁也不算甚老,怎么就已魂游体外了?怕不是因为多造口孽而亡身的吧。” 非正道人听的满面惭愧,说道:“神君所言不谬,只是在下修炼异术,靠相、卜为生,讨的就是嘴上的饭食,实在是无法避免。” 杨元帅微微颔首,道:“原来你是精通相术、卜术的异士,怪不得能识得我和殷兄,还能算出棋局的走向。你的本事不小啊。” “神君谬赞,愧不敢当。” “空中那三位阴司正神,是来捉你的么?” 杨元帅忽然说出这句话来,问的非正道人一愣,原来,人家早已经窥见空中那三个追兵了。 非正道人哪里还敢隐瞒,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答道:“是的,但是在下还不能跟他们走。所以,在下是不得已逃来此处的,只是想借着两位神君的威风,狐假虎威罢了。” 杨元帅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和殷兄在此地的?难不成,也是掐算出来的?” 非正道人硬着头皮说道:“是的……” 杨元帅又问道:“那你到底为何不愿意跟他们走呢?” 非正道人苦笑道:“在下与人有约,结果未履约而身先死,遂成幽魂,亦不可失约。” 藏匿在岩下的陈义山闻言不免吃了一惊,非正这是死了?! 怎么回事?! 却听杨元帅赞叹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重信之人啊。” 话音落时,他忽然起身,伸出手来,捻起了腰间悬挂的七翎神扇,默念一声咒语,那扇子“唰”的变大了几十倍,执在手中,丈余长短,七彩神光绽放,映的遍山如火如荼。 “我帮你打发了他们三个吧。” 杨元帅执扇隔空一挥,喝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此人,我还有用!” 空中,夜游神、黑白无常正呆呆的观望呢,忽然有一股飓风掀来,直接将他们三个连同阴云都吹得无影无踪了…… 杨元帅又持七翎神扇冲非正道人轻轻一拂,立时便有一股柔和的气息扑面而去,非正道人顿觉周身轻松,轻飘飘的,已从山壁上飞落下来。 殷元帅束缚他的神通被解开了。 非正道人又惊又喜,冲着杨元帅纳首拜道:“多谢神君!” 殷元帅面有愠色,三只眼睛一起瞪着杨元帅,语气不善道:“杨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定住了他,你却放了他!还下棋不下了?” 杨元帅摇了摇头,说道:“不下了,太耽误时间,而且你又喜欢耍赖,于我不利。” 殷元帅怒道:“你把话说清楚!谁喜欢耍赖了?!” “你,就是你殷元帅。” “好哇,姓杨的,你果然居心叵测!” 殷元帅怒喝声中,转身伸手,一把抓住了方天画戟,“呼”的凌空一挥,叫嚷道:“怪不得我说什么你都不同意,原来是存心找我别扭!” 岩下,火眼神鸦腾的也立起身来,目中火光大盛。 五色神鹿跟着站起,浑身上下兽毛直立,头角峥嵘。 非正道人都吓呆了—— 他们这是要火拼?! 藏匿在山岩之下的陈义山也觉莫名其妙,暗忖道:“太岁神们真是莫名其妙,两句话不对付,就要内讧?” 却见那杨元帅“呵呵”笑着,缓缓挥动七翎神扇,也不拿自己的飞电枪,满脸谈笑自若的淡定神情,幽幽问道:“殷兄,真要动手?” 殷元帅叫道:“是你逼我的!” 殷元帅点了点头:“那好,真要动手的话,我可要把七翎神扇的‘风灾神通’激发出来了。” “你——” 殷元帅极其忌惮的瞥了七翎神扇一眼,腾出一只手来,摘下了自己腰上挂着的黄钺金钟,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会怕你!你有风灾,难道我没有音劫么?!” 杨元帅眯起了眼睛,道:“那就是同归于尽咯?” 殷元帅狞笑道:“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看谁怕谁!” 火眼神鸦和五色神鹿也头对头抵在了一起,相互间怒目而视。 就在这生死之战一触即发,紧张的非正道人都透不过来气的时候,相隔二十余丈外的一块巨岩悄悄裂开了一条缝隙,有颗脑袋,无声无息的探了出来。 “呼!” 说时迟那时快,正跟殷元帅针锋相对的杨元帅,忽然倒转七翎神扇,喝一声:“出来吧!” “啊!” 那巨岩之后,飞出一道人影,被神风裹住,落在了杨元帅的脚下。 裂开缝隙的巨岩立时又闭合住了。 非正道人怔怔的看向杨元帅脚下,但见是个脸色发青,额头晦暗,发枯如草,蓬乱且脏的男子,浑身煞气上涌,极其浓郁。 “原来是岁破星君啊。” 杨元帅瞥了脚下那人影一眼,幽幽说道:“我还以为会抓条大鱼呢。” “你们两个是在做戏?!” 岁破星君懊恼的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在做戏,是真的要不死不休!”殷元帅恨恨说道:“除非他向我赔罪!” 杨元帅叹了口气,道:“好吧毕竟我也是个好脾气的,赔罪就赔罪。方才是我说的不对,殷兄请恕罪。” 殷元帅“嗯”了一声,十分满意道:“好说好说,杨兄太客气啦,我也有失礼的地方。” “那就别打了吧?” “不打了不打了,以和为贵。” 于是,两个大太岁神各自把宝贝收了,神兵也重新插回地上,笑吟吟的又重归于好。 五色神鹿和火眼神鸦对视了一眼,都带着司空见惯的呆滞神情,一起卧倒。 非正道人:“……” 陈义山:“……” 岁破星君:“……” “这个岁破星君是杨兄你抓出来的,那便归你处置,剩余的,仍旧按照先前约定,我赢了,全灭;你赢了,招降。”殷元帅舔了舔嘴唇,道:“继续下棋吧。” 第520章 十六煞星 殷元帅又提出继续对弈,可杨元帅却似乎是再也不肯跟他下棋了。 他捋着胡须,觑看着岁破星君,曼声说道:“你都听到了吧,我家殷兄的意思可是要灭尽你们十六煞星的!但我心存不忍,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肯臣服于太岁神部,归我们统率,那我们便想办法帮你们正名,让你们正式成为神祇!一念是生,做正神;一念是死,化归乌有。这两种结果显而易见,还有什么不好抉择的吗?” 那岁破星君仰面看了看杨元帅,又扫量了殷元帅一眼,嗫嚅道:“不是我们不做抉择,我们也信你杨大太岁的话,可谁不知道殷大太岁杀人不眨眼,是天底下第一凶神恶煞!我们不信他。” 殷元帅狞笑道:“你们既然知道本太岁是天底下第一凶神恶煞,却还敢打出‘十六煞星’的番号,摆明了是抢我风头,作死!还有,谁封你们为神了?怎么就敢自称‘凶神’?你们那首领,丧门星君,还到处招摇,闯出了‘丧门神’的名号,怎么,要与我们太岁神部分庭抗礼?作死!” 岁破星君辩解道:“我们本来就是天地所生,煞气所聚,凝而成形的,‘煞气’是我们的本源,我们凭什么不能用‘煞’的名号?至于自称‘凶神’,我们也没说是正神啊。世上还有邪神呢。” 殷元帅骂道:“杀不尽的狗东西,只有本太岁敢称‘煞’,说不许你们用,就是不许你们用!凶神也是正神,邪神更是人人得而诛之!” “好了。” 杨元帅劝解道:“殷兄,就事论事嘛,何必动怒?你仔细琢磨琢磨,若是这十六煞星都能够归顺咱们太岁神部,调归咱们统率,那咱们的势力也会大上许多!五岳四海不是向来看不上咱们么?咱们就靠势力说话,这样好的事情,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肯干呢?” 殷元帅不耐烦道:“说了多少遍了,这帮家伙自恃天地所生,不服管教,纵然被迫归顺,那也是假情假意,如此的属下,我可不想要!” 杨元帅皱眉道:“咱们不要,逼迫的急了,他们反归魔道而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殷元帅冷笑道:“所以要尽早杀光他们!” 杨元帅“呵”了一声,道:“你如此油盐不进,非要以杀戮为快,那就请你自己动手吧。” 殷元帅急道:“我若是能自己动手除掉他们,何须约你同来?!那天绝洞易守难攻,有他们的煞气加持,须得你动用七翎神扇与我黄钺金钟合力,才能打破!” 杨元帅摇头说道:“我的态度也已向你表明了,大肆杀戮非我所愿。” 殷元帅怒道:“来大荒山之前,你就已经答应我了的,以棋局定输赢,输了听我的,怎么,现在你是打算食言么?!” 杨元帅冷笑道:“食言的不是我,若论方才,我已经赢了。” 殷元帅大手一挥,喝道:“都说了那局不算!有外人搅局,不公平!再下!” 杨元帅把身子往后一靠,半瘫坐着,淡淡说道:“可是我已累了。” 殷元帅扭头看向非正道人,恶狠狠道:“都怪你坏了我们的大事!本太岁——” “不许你动他!” 杨元帅瞧出殷元帅要拿非正道人撒气,当即挺身拦住,说道:“他遇上了我,那便是行了流年大运,主吉!你动他,便是毁我名声。” “可是他也遇到了我!” “你且问他,是先看见我,还是先看见你?” 非正道人都吓瘫了,颤抖成一团,哆哆嗦嗦道:“在,在下是先看见杨元帅的。” “听到了么?”杨元帅冲殷元帅冷笑道:“先看见了我,那就是吉,无凶可言!” 殷元帅脸上怒气渐渐滋生,目中凶光也越来越浓,他死盯着杨元帅看了半天,终究还是强捺心中愤懑,嘿然一笑,道:“累了,那你就先歇着,等你老兄什么时候不觉得累了,我们再下不迟!都已这么多年了,我还等得起!” “那你就等着吧。” “……” 陈义山在岩下听了这么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两大太岁神在这大荒山中夤夜对弈所为者何了。 感情是,这山中藏匿了十六个煞星,非神非仙非圣非魔非妖非人,乃是天地间的煞气凝聚而成,不服任何一道管辖,只因打出了“恶煞”的旗号,还自称“凶神”,为此触怒了殷元帅,惹他起了杀心,誓要将对方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可是杨元帅却不愿意这样做,而是倾向于要将“十六煞星”收归太岁神部统率,以壮大自家的势力。 两个大太岁神因此不能统一意见,便想出了以棋局做赌局,谁赢了便听谁的。 结果只因非正道人一番搅局,杨元帅眼看要赢的局面黄了,殷元帅则趁机耍赖不认账,还抠字眼抓住了歪理要求重下…… 至于那十六个煞星,大约就是非正道人先前望气时所看见的那十几道煞气,原本还以为是小太岁们呢。 这些煞星们都藏在那一块巨岩之后的天绝洞中,依仗着煞气加持,易守难攻,除非两大太岁神各持宝贝合力上阵,才有胜算。 那个岁破星君也是倒霉,方才以为俩大太岁要内讧火拼,露出头来看热闹,冷不防被杨元帅偷袭,活捉了过来…… 理清了这一切,陈义山便有了主意。 他暗暗思忖道:“非正眼下被杨元帅护住了,有惊却无险。不如我去那天绝洞里,想办法收服了所谓的十六煞星,叫他们归顺太岁神部。如此一来,我便算是卖给了太岁神部极大的情面!无论如何,也能跟他们结下个善缘吧。等到了那个时候,再去提及鼠相小太岁的事情,还怕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么?” 想到这里,陈义山便暗暗施展手段,悄然往天绝洞遁去。 …… 此时的天绝洞中,一片压抑。 黑暗里,影影绰绰的坐着十五个身影。 其中有一个极其高大的影子居首,其余十四个分列左右。 陈义山遁到那居首者的下方时才止住。 但听洞中有声音说道:“丧门星君,我们十六煞星以你为首,可如今却被两个太岁压得龟缩不出,岁破兄弟还被掳了去,你便打算沉默以对么?” “就是,大不了出洞跟他们拼了!” “不错,咱们十六个,还打不过他们两个?!” “现在是十五个了,可老子也不怕!” “论恶论煞,姓殷的难道还比咱们正宗?” “……” 闹哄哄了一阵之后,居首者开口了:“诸位,若是咱们也有宝贝在手,何至于会怕他们?只可惜咱们谁也没有祭炼出来宝贝啊,你们说不怕,可是谁能挡得住七翎神扇的风灾之力?又有那位兄弟能不怕黄钺金钟的音劫之厉?” 这话问的诸煞闭口不吭。 洞中陷入了一片颇为尴尬的沉默。 陈义山仰面看了看那身形极为高大的煞星头领,心中暗自嘀咕:“丧门星君?我小时候还听说过丧门神的大号,说是天底下极厉害的凶神,遇见了就遭厄运,没成想,这神号还是自封的啊。只不过眼下,这丧门神就在我的头顶上坐着,不像是什么好兆头啊。” …… 外面,非正道人颤巍巍的藏在杨元帅背后,焦躁的五内俱焚:“掌教仙师到底去哪里了?方才掐算的他此行会有丧门星高照,难道真遇上了?可卦底是好的啊……” 第521章 天绝洞 十五个煞星在天绝洞里商议了许久,到底莫衷一是,虽觉不忿,却又都不敢出去。 外面,杨元帅闭目养神,殷元帅闷气不吭,非正道人暗自嗟叹,岁破星君满脸晦气,瘫坐不动。 眼看着已经到了半夜子时,陈义山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把身子一纵,他人已经从岩下跳了出来,立在了天绝洞中。 十五个煞星还没有反应过来,陈义山便开始拱手行礼。 他笑呵呵的冲煞星们团团作了个揖,朗声说道:“丧门星君请了,各位煞星请了!陈某来拜山门啦!” “啊呀!” 洞中瞬间一片哗然。 十五个煞星都慌忙站了起来,有往后退避的,有往前围拢的,有呆立不动的,有大呼小叫的,有倒抽冷气的,有瞠目结舌不能言语的……乱糟糟,有如乌合之众,便是居首的丧门星君也约束不住。 他们乱,陈义山倒是愈发镇定了,看来这帮煞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不然不会如此大惊小怪。 “呵呵”陈义山笑吟吟的,再次拱手说道:“诸位煞星不要惊慌,陈某非是你们的敌人,乃是来帮诸位忙的朋友。” 他这么一说,十五个煞星才都渐渐定了神。 “阁下是何方神圣?” “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你是怎么混进我们天绝洞的?!” “是谁派你来的?” “……” 十五双眼睛齐齐盯着陈义山,七嘴八舌的乱问了起来,好半天,陈义山都不知道该回答谁的问题,只是苦笑不已。 好在那丧门星君终于肯拿出领袖风范了,纵声喝道:“都不要吵闹,让我单独来问他!” 到这时候,一干煞星们大约才想起来,洞里还有个首领,于是都住了口,闭了嘴,让丧门星君问话。 陈义山也趁机细细打量那丧门星君,但见他的身量足足有两丈多长,站立起来之后,脑袋几乎挨到了山洞顶! 一张芭蕉大的脸黑如锅底,一双眼睛暴突着,血红的大唇往外翻着,獠牙显露,整个五官狰狞的都没有个人样了,论丑陋恶心程度,比之殷太岁也不遑多让! 再看他的衣着打扮—— 哪有什么衣着打扮! 上半身裸露着,黑乎乎的胸毛一丛丛倒长,遮住了大半个胸膛,腿上也是光着的,脚上也没有穿鞋,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兽皮做短裙,挡住了前后的关键部位。 他手上还提着一把兵器,说是刀,却有双刃,说是剑,却又长又大,瞧着也沉重,怕是得有一人来高,拄在地上都能当拐了…… 陈义山看的心里有点发虚,暗暗忖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恶的模样!只是他这假神真煞当的也太寒酸了,居然连个穿的都没有,衣不蔽体,还要被大太岁欺负,太可怜了……” “哎!” 陈义山自顾着上下打量丧门星君,却把人家给看恼了。 一声断喝,丧门星君瞪眼质问他道:“你这厮好生无礼!进了我们天绝洞只是不住的扫量我,我问你是谁,为什么不答话?!” “哦哦” 陈义山回过神来,连忙赔笑道:“是陈某无礼了。适才被星君这鬼斧神工般的样貌所惊动敬畏,因此看的出神。陈某别无他意,还望星君见谅。” 丧门星君听见这话,竟微微有些得意,嘿然笑道:“你倒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说的不错!在我们这么多的煞星之中,只有我这种相貌才是最好看的,他们也都说俊!要不然,我也做不了这天绝洞的头把交椅。似你这等长相,就算是丑了。” 陈义山强忍着没笑出来,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丧门星君道:“扯远了,你到底是谁?” 陈义山道:“在下姓陈,草字义山,乃是麻衣仙派的掌教。” 丧门星君一愣:“你是修仙的?” 陈义山颔首道:“正是。” “嘶” 丧门星君倒抽一口冷气,又惊又喜道:“连仙界中人也听说我们煞星的名头了?” 陈义山顺毛捋,道:“那是自然,如雷贯耳啊。” 丧门星君咧嘴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是怎么进来我们天绝洞的?” 陈义山道:“也没什么,陈某会一些仙家遁术,可穿山,可遁石,因此能进来贵宝地。” 丧门星君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吃惊,片刻之后才又问道:“那你来天绝洞是干什么的?” 陈义山道:“陈某特来帮诸位煞星谋一个好出身。” 丧门星君拧眉道:“嗯?这话从何说起?” 陈义山扭头看了看其他煞星,见对方都冲他虎视眈眈,他笑了笑,道:“能否劳烦丧门星君为陈某引荐引荐诸位煞星?” 丧门星君又愣了愣,而后挥手说道:“原来你只认得我,不认识他们啊。你们自己报号吧!” 剩余十四个煞星却都面目不善,赤着背露着腿,乜斜觑看陈义山,虽有丧门星君的吩咐,也都不说话。 陈义山尴尬了片刻,说道:“诸位星君不愧是天生地长的煞星,个个相貌堂堂,仪表不俗!这相如其名,诸位的名号一定也很响亮了吧?诸位的本事定然也都不可小觑!” 煞星们闻言,这才高兴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报起号来: “好说,好说,看我,劫财星君!遇上了我的,定要破财!” “我乃不禄星君!逢着我,官运不通!” “我,折寿星君!见了我,不能善终。” “还有我,无福星君!呵呵碰到我,有福也变没福。” “这边看,我唤作绝姻星君!遇上我啊,婚姻不幸!” “我号曰伏兵星君!凡我出没之地,兵连祸结!” “呵呵我乃病符星君!有我在,百病俱来!” “本煞尊称岁刑星君!见到我的,该受牢狱之灾!” “嘿嘿岁残星君是我!招惹了我,必有残疾之苦!” “某家,断后星君是也!叫人断子绝孙的,就是本星君啦。” “天孤星君正是我!碍着我,天生孤儿!” “我,是地独星君!不妨着我,六亲难认!” “瞧这厢,我是注寡星君!嘿该着我,就要守活寡啦。” “还有本煞,主鳏星君!我要哪个男人丧偶,他便只能做鳏夫!” 陈义山听的目瞪口呆,头都大了。 这都是些什么存在?! 劫财折寿? 不禄无福? 断后绝姻? 伏兵岁刑? 还有什么病符岁残,天孤地独,注鳏主寡? 真是要多晦气就有多晦气! 陈义山一阵懊悔,怪不得这个洞穴叫做天绝洞呢,谁来这里,谁绝望! 让殷元帅弄死他们算了! …… 第522章 劝降 一众煞星自我介绍之后,那丧门星君又补充说道:“我们还有个兄弟,叫做岁破星君,呃他出了点意外,不在洞里。” 陈义山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冷汗,强笑道:“诸位星君的名号,真是响当当,过耳不忘!诸位的本事,也令人发指,呃不是,是叫人叹为观止。斗胆请教,诸位星君的本事是修炼出来的么?” 丧门星君道:“我们的本事都是天生的。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自从这世上有了亿兆生灵之后,就有了各种欲望,爱当官的,爱财的,爱长生的,好战的,好权的,好色的,好多子多福的,好无病无灾的……都为此而去求神,供奉香火,经年累月的积攥愿力,可一边倒的欲求并不合乎大道,大道讲究个平衡嘛,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自溢,于是乎,反欲的煞气便油然而生了出来,最终形成了我们这些煞星。不知道陈仙长要如何帮我们谋个好出身?” …… 陈义山原本只是想探探十六煞星的底细,看能不能促成他们与太岁神部的和解,好与他们,也与太岁神部结下善缘。 而今,陈义山听了他们的自我介绍之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这种恶煞们,还结什么善缘啊? 最好是连认识都不要认识他们啊。 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煞星啊! 陈义山都屏住了呼吸,唯恐吸收些煞气,倒了血霉,心中更是盘算着:“绝不能让他们流窜人间,是得找个厉害的存在约束住他们,太岁神部应是最好的选择……” 念及此,陈义山便问道:“诸位星君,且恕陈某斗胆,说个不该说的话。可否?” “陈仙长请说。” “陈某听闻你们的神号都是自封的?其实并没有正神之位,当然,也算不上是邪神,而是假神真煞?” 丧门星君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哼哼道:“所谓神位,当然是我们自封的。不然,就凭着我们的本事,这世上有哪个人肯求我们,肯拜我们,肯给我们供奉香火,积蓄愿力?官府朝廷也不愿意敕封我们,更不会给我们建祠立庙,四时拜祭……但是,太岁们把持流年就能成正神,凭什么我们把持煞气就不能做神祇了?那个殷元帅自称是恶煞,却哪里有我们恶?” “头领说的对!” 众煞星轰然叫好。 陈义山微笑着,说道:“星君所言十分有理。只是陈某在来天绝洞的时候,已经瞧见太岁神部的两大首领都在外头守着了,诸位煞星想必也知道吧?” “知道!”丧门星君勃然作色道:“就是堵我们呢!哼姓杨的,姓殷的,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非是想方设法要灭了我们罢了,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陈某所听到的,倒不是这样。杨元帅的意思是化干戈为玉帛,让诸位煞星也都并入太岁神部;可是殷元帅却有些抵触,想要剿灭诸位星君而后快。不知道诸位星君作何打算?” “他说剿灭便剿灭么?!” “让他进来吧!” “我们不怕!” “瞧瞧我们这天绝洞的煞气!谁敢进来?” “……” 众煞星七嘴八舌喧嚣了起来。 陈义山默默听着他们发狠发了半天,等着他们安静下来之后,才幽幽说道:“诸位,陈某晓得你们的厉害,也知道你们的骨气,可是据陈某所知,一旦杨元帅的七翎神扇跟殷元帅的黄钺金钟结合起来,联手攻伐,天绝洞必毁!纵然诸位的煞气惊人,也挡不住风灾和音劫神通的联合摧残吧?” 众煞星面面相觑,各自眉头深锁,一时间鸦雀无声。 陈义山又道:“现如今,诸位星君还能安稳坐于洞中,只是因为那杨元帅心地仁善,不肯与殷元帅联手对付诸位罢了。可是时间不等人啊,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诸位星君死守天绝洞不出,一旦杨元帅也失去了耐心,与殷元帅联手杀至,届时,诸位星君该何以自安呢?” 病符星君突然开口问道:“那陈仙长的意思是?” 陈义山道:“若是陈某处在诸位星君的情势之下,就只能顺势而为,出洞讲和,归太岁神部去了。那杨元帅可是红唇白牙亲口所言,只要诸位星君肯归附于太岁神部,他便想办法帮诸位星君谋求正神之位。这难道不是诸位星君最好的出路么?” 众煞星又沉默了下来。 丧门星君却忽然持剑一挥,哗然声中,他死死瞪着陈义山,喝道:“姓陈的,原本以为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居然是来替他们当说客的!怎么,想要说服我们投降?!啊呸!问问本星君这丧门剑答不答应!” 陈义山摆手笑道:“星君暂勿动怒,说句实话,陈某到现在都不认识杨元帅和殷元帅,虽暗中见过他们的样子,听到过他们的言语,却连正是见面都没有过,更不受他们的调遣支度。更何况,陈某乃是修仙者,怎么会帮神祇当说客呢?再说句透底的话,陈某还跟太岁神部有些怨仇呢。” 丧门星君不信道:“此话当真?” 陈义山举手说道:“千真万确!陈某敢指天地起誓,若有一句虚言,天诛地灭!” 丧门星君听他发出这样的毒誓,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把丧门剑也重新插在地上,冷哼一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劝我们归顺太岁神部?” 陈义山道:“开门见山,不讲虚言。陈某来大荒山,原本是为了跟太岁神部化解怨仇的。但在无意中听闻了诸位星君和太岁神部的干戈,不忍见血染大荒山,所以贸然前来,实是为三方考虑。既想解开陈某与太岁神部的恩怨,也想解开十六煞星与太岁神部的恩怨。” “呵呵呵” 丧门星君冷笑了起来,道:“陈仙长,多谢你实言相告了!只是,你不认识他们,就不知道他们的心性!那殷元帅凶残,杨元帅也未必那么仁善!无非是想骗我们归顺,等我们出了天绝洞之后,再趁机把我们一网打尽罢了!我们可不傻,绝不会上了他们的恶当!” 陈义山盯着丧门星君看了半天,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道:“他坚持不肯归顺太岁神部,难道是怕失了十六煞星首领的地位么?若是如此,还须得我想个妥善的劝法……” 第523章 听调不听宣 常言道: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许多人,也不论神、圣、妖、魔、仙,作如是想法的绝不在少数! 想那丧门星君,能成为十六煞星的头领,也并非是单纯靠长相唬人,人家也是有些心眼的。 能自立为一方势力的老大,他当然不愿意归顺太岁神部,去当杨元帅或者殷元帅的手下。 所以,这些煞星们不愿意出洞投降,相当大的阻力应该是来自于丧门星君的…… 陈义山暗暗思量道:“看来我要想个折中的法子了,先为他们许个好处,再去找杨、殷二太岁商议,尽力促成此事!” 那丧门星君兀自侃侃而谈,道:“陈仙长,你方才说杨元帅的七翎神扇和殷元帅的黄钺金钟厉害,嘿嘿我倒是觉得也稀松平常!如果他们的宝贝真那么厉害,早就打进来了,还用等到现在?还不是对我等束手无策,所以才只能虚言恫吓,故意叫我们慌张惊惧的?诸位兄弟,不必担忧,我料他们打不进来!” 陈义山摇了摇头,说道:“星君,你以为杨元帅和殷元帅为什么没联手杀进来呢?是因为杨元帅真心实意不喜欢杀戮啊。殷元帅逼迫他来,他便想出了个主意,以棋局为赌局,两人就在外面对弈,若是杨元帅赢了,殷元帅便听他的安排;若是殷元帅赢了,杨元帅就听他的吩咐。而今,因为种种缘由,棋局还没有分出胜负,所以你们才能安稳守在洞里罢了。” 丧门星君目光闪烁着,道:“陈仙长也未必了解实情吧?” 陈义山道:“陈某方才在暗中听两大太岁商议多时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定然比守在天绝洞的诸位星君们更了解实情!更何况,陈某与你们无怨也无仇,为什么要大言欺人,哄骗你们呢?” 丧门星君“呵呵”一笑,道:“那我也说句不中听的话——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陈仙长,我觉得你未免太喜欢管闲事了吧?咱们素昧平生,你突然出头,说要帮我们,可人心隔肚皮,你心中所想是好是歹,我们也实在无法捉摸啊。” 陈义山被这话气的不轻,却仍旧面带笑意: “星君所言也不错,认识陈某的,没有一个不说陈某喜欢管闲事!可就算抛开陈某个人的立场不说,敢问诸位星君,你们在这天绝洞里又能苦守得了几时呢?杨元帅的耐心,又能坚持得了几时呢?被捉的岁破星君,也是你们的兄弟,你们就不管他的死活了么?” 这几句说辞是被陈义山问到了利害处,洞中立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任谁都无话可答。 陈义山察言观色,估量着是自己的嘴遁终于起了作用,说的一干煞星触动肝肠了,立时趁热打铁! “诸位,你们方才说岁破星君出了意外,其实陈某看见他出了什么意外,就是在杨元帅和殷元帅发生争执的时候,你们天绝洞开了口子,岁破星君探头观望,却被七翎神扇一阵风卷走了。我说的不错吧?” 丧门星君嘀咕了一声:“不错” “岁破星君在被抓了之后,立时就受到了杨元帅的庇护,迄今仍安然无恙!这还不足以说明杨元帅对诸位星君所持的是什么态度么?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随陈某出洞去看看,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众煞星沉默有时,忽然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显然是被陈义山晓以利害感情给彻底说动了—— “真如陈仙长所说的话,咱们倒是可以信任杨元帅啊。” “是啊,苦守天绝洞,也非长久之计啊。” “要是真的等杨大太岁失去了耐心,与姓殷的联手杀来,咱们天绝洞可真未必守得住啊。” “杨元帅是好的,可以信任!” “如果归附了太岁神部,真能给咱们封个正神做,岂不好过做假神?” “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唉这个天绝洞啊,肯定是守不了多久啦,他们在外面,我们在里面,憋也能憋死我们!” “是啊,出不了洞去,咱们的修为也停滞不前,此消彼长,迟早也是个死。” “……” 丧门星君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已知众煞星被陈义山说的泄了锐气,归顺太岁神部的大势已难挽回! 可就这样归顺太岁神部,丢了自己十六煞星的首领之位,却也十分不甘。 陈义山一直窥探着他的神色,见他面露踌躇难忍之色,早猜知了他的心意。 “丧门星君,你是十六煞星的首领,毫无疑问,大家伙都唯你马首是瞻!出洞与否,当然要听你的,你也定然会将兄弟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陈某所言不差吧?” 这话,一半是抬举,一半是激将,混在一起去说,丧门星君绝对无法说出个“不”字来。 因为丧门星君既不能否认自己的首领地位,又不能不认自己的责任,陈义山实是掌控了嘴遁的精髓! 只听那丧门星君老老实实的答道:“陈仙长所言不差。” 陈义山微微含笑,道:“星君如此心胸,着实令陈某佩服且感动。这样吧,只要诸位星君肯出洞,归附太岁神部,陈某便愿意替诸位先行走一遭,去跟两个大太岁神商议,尽量劝说他们保留十六煞星的独立地位,也保留丧门星君的首领地位。如何?” 丧门星君听的一愣,随即惊喜交加,忙问道:“陈仙长请细说此话!” 陈义山道:“听调不听宣,这是凡人国家之中常有的事情,诸位星君应该知道其中之意吧?就譬如尾大不掉、势大难消的异姓王,虽然对中央朝廷的皇帝称了臣,却仍然保有自己的封地,保有自己的军队,而且王位世袭罔替。” “嗯嗯嗯我知道!” 丧门星君的眼睛亮了起来,急切问道:“陈仙长的意思是,我们十六煞星也可以独立在太岁神部之中,自成一派势力?” 陈义山道:“陈某可以去游说两大太岁神,料想不难解决。” 丧门星君大喜过望,道:“如果真如陈仙长所言,我们就今夜出洞归属于太岁神部又有何妨?!” 陈义山环顾其余煞星,道:“诸位星君怎么说?” 几个煞星轰然应道:“我们都听首领的!” 另有一两个虽未开口,却已无关轻重了。 陈义山伸出手来,目视丧门星君,道:“星君,那就这么说定了?” 丧门星君俯下了身子,也伸出手来,与陈义山击掌而言道:“说定了!” 陈义山松了一口气,笑道“诸位星君稍待,陈某去去就回。” 话音落时,陈义山把身子一晃,展开了石遁仙术,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洞中十五个煞星看的目瞪口呆,个个敬服,纷纷赞叹道:“这位仙长果然不是夸口之辈,真是有大仙法在身的呀!” “……” 煞星中当然也有多疑多虑的,当下便问丧门星君,道:“首领,这位陈仙长的来历不明,我们既不认识他,更无什么交情,他凭什么如此帮衬咱们呢?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是杨、殷两个太岁的同伙,故意说不认识他们,渗透进咱们天绝洞里来,用假话漂亮话哄骗咱们出去,等咱们真的出去之后,他再伙同外面的两个太岁对咱们痛下杀手,咱们岂不是死得冤枉?” 丧门星君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话说的在理!放心吧,等姓陈的回来之后,我自有说法。” 第524章 贿赂坐骑 陈义山以石遁仙术出了天绝洞,来到那红岩之下,但见杨元帅和殷元帅兀自在斗闷气。 两个大神背对背,各自面朝一方,杨元帅手里捧着个酒葫芦,时不时的嘬上一口,殷元帅嘴里则噙着一根血红色的藕段,大肆朵颐,谁也不理会谁。 岁破星君萎靡不堪的坐在下首,非正道人那幽魂更是凄凄惶惶,可怜极了。 陈义山瞧着好笑,又觉无从下手。 冒冒失失的现身出来说教么? 断然不行。 人家认得你是谁呀! 凭什么听你的建议? 尤其是那位殷元帅,是个脾气暴躁、心性狠毒且好耍赖的家伙,对付他,尤其难为啊。 陈义山左思右想,不得善策,突然间,他瞥见那五色神鹿目光幽幽,死盯着殷元帅手中的血红藕段,眼睛连眨也不眨。 那火眼神鸦更是可笑了,眼巴巴的望着杨元帅手中的酒葫芦,目中都闪烁出火星子了,嘴角更是有涎水一滴滴的往下落…… 陈义山心中一动,有戏了! 那五色神鹿肯定是饿了啊,火眼神鸦肯定是渴了啊。 跟着这俩主人,也算是倒霉透顶,陪着他们下棋,枯坐了也不知道多久,饥寒交迫都无人管,吃的喝的也分不到他们嘴里去。 陈义山暗暗忖道:“这不就有了突破口,该我出场了么?” 他腰上系着乾坤袋,袋子里装着东海老龙王送的礼物呢。 恰好,内中就有东海龙宫酿制的海蛇神酒,也有龙须神草。 鹿不是吃草么,神鸦当能喝酒吧? 便宜这两个可怜兮兮的坐骑了…… 陈义山悄然移到了五色神鹿所卧的岩层之下,从石下伸出手来,将一大根龙须神草放在了它的屁股后头。 那五色神鹿正饿的不行,突然间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登时精神一震,慌忙扭头往身后看去—— 哎呀? 草?! 还是发着光的草?! 一看就不是凡品啊! 五色神鹿扭头往四周看看,除了自家的主人和那三个货之外,没有谁了,所以这草是从哪里来的? 主人丢过来的么? 想不明白,也没精力去想了,五色神鹿那两行口水顺嘴往下流,踏哪里能挡得住这等诱惑?! 它也不管是谁放在哪里的,反正有便宜不占对不起鹿祖宗,吃到嘴里的就是自己的! 当下,它把鹿脑袋往前一探,满口噙住龙须神草,大嚼起来! 那火眼神鸦若有所感的侧目看来,好家伙,这厮怎么吃上了?! 本鸦的呢?! 正急的冒火,突然间有股异样的酒香气从它脚底下透了上来,一双火眼慌忙俯瞰,但见一坛开了封的美酒水汪汪的摆在那里呢。 “咕” 火眼神鸦先是咽了一口唾沫,矜持了大约一息时间,管他娘的,勾头喝吧! “昂昂昂昂” “咚咚咚咚” 一个吃的痛快,一个喝的爽利,陈义山不动神色的从地下现身出来,立在不远处,笑意盎然。 杨元帅和殷元帅都隐约听见了动静,狐疑着,扭头看向自己的坐骑。 这一看不打紧,怎么那边突然出现了个人?! 杨元帅和殷元帅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是真个跳了起来,还都一把抓住了兵刃在手,紧张的看向陈义山—— 长身玉面,白衣胜雪,一脸浪荡笑意的这俊俏年轻男子是谁啊? 咦?! 两个畜生怎么在大吃大喝? “吃吧,这可是东海龙宫的龙须神草,喝吧,此乃东海特制的海蛇神酒。”陈义山还在劝吃劝喝。 非正道人早瞧见他了,惊喜交加,忍不住喊道:“掌教仙师,弟子在这里!” 岁破星君也诧异的看了过去。 陈义山冲非正道人颔首示意,道:“就是来找你的。” 殷元帅脾气最急,提着方天画戟冲到前面,一把揪住火眼神鸦的脖子,骂道:“孽畜!别再喝了!” 杨元帅也忙招呼五色神鹿道:“孽障,住口!别再吃了!” 可是现在说已经晚了。 一整株龙须神草被吃的仅剩下一片细叶子了,一坛海蛇神酒也见了底。 “无妨,两位神君不必惊慌,那草和酒都是神品,大是不凡,绝不会让两位的坐骑吃坏肚子,喝坏肠胃的。”陈义山笑吟吟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殷元帅瞪着三只眼,打量了陈义山片刻,瞧不出他的底细,也暗自惊诧,语气不善道:“哪里来的?” 杨元帅情知有异,眨巴着眼睛,陪着小心,彬彬有礼问道:“我乃天司太岁杨元帅,这位是地司太岁殷元帅,请教阁下是何方神圣?” 陈义山拱了拱手,行礼道:“神君不必报号,天司主吉,地司主凶,两位大太岁名扬六道,在下一见两位的尊荣便猜到是谁了。在下是麻衣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与弟子在大荒山走失,特来寻他,不意竟遇见了两位大神,幸会幸会!” 说罢,他伸手一指非正道人:“他就是陈某的徒孙!” 杨元帅“哦”了一声,道:“原来他所说的不能失约于人,就是在等你啊。” 陈义山道:“正是。” 非正道人当即就扑到了陈义山的脚下,捧足哭了起来:“掌教仙师,弟子不幸死了,你眼前所见的,乃是弟子的幽魂!” 陈义山还未吭声,那殷元帅已经叫了起来:“好哇,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先是这个幽魂搅了我们的棋局,接着你又蹦了出来,喂我们的坐骑乱吃乱喝!果然修仙的都是龌龊之辈,我饶不了你们!” “非正,且不要哭了,你的事情,我已知道,且等此间事了,再想办法。” “是” 陈义山先安慰住了非正道人,而后看向殷太岁,肃容说道:“请君慎言,修仙的绝非都是龌龊之辈,神道也有邪正善恶之分,何必厚己薄人呢?至于说胡乱喂你们的坐骑乱吃乱喝,实是冤枉。两位神君不妨问问自己的坐骑,看陈某何时喂他们了?” “你——” 殷元帅不善言辞,立时被陈义山给问住了。 杨元帅瞥了陈义山一眼,问五色神鹿道:“孽障,你哪里来的草吃?” 五色神鹿也有许多年的道行了,能给大太岁当坐骑,当然不是哑巴畜生了,听见主人询问,它便低下了脑袋,口吐人言,嗫嚅道:“回禀主人,这草是在地上就有的,不知道是他的,小畜腹中饥饿,不觉就吃了。” 那火眼神鸦也“呱呱”叫了起来:“主人,这酒也是地上就有的,谁知道是他的?!” 陈义山接着便说道:“是陈某放在地上的,他们吃了喝了也无妨,可见是饿了渴了,陈某也是有坐骑的人,代两位神君效劳罢了。” 殷元帅喝道:“谁让你放在地上的?!” 陈义山“呵呵”一笑,道:“请教殷元帅,这大荒山是你的辖地么?” 殷元帅一愣,道:“不是又如何?!” 陈义山道:“那陈某把东西放在这里又如何?” “你——”殷元帅立时语塞,一张蓝靛脸更见凶恶,手中方天画戟一横,喝道:“本太岁看你就是不安好心!太岁头上动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吃我一戟!” 第525章 一擒大太岁 陈义山早就知道那殷元帅不是个善茬,却没有想到他能恶到这种地步,一言不合,就敢下杀手! 眼见他手持方天画戟朝自己刺来,挥舞之际,隐隐有风雷之音传出,声势极其骇人,陈义山知道厉害,忙把脚下一滑,展开奔雷身法,躲了过去。 此时,他没有玄英灵剑在手,只好一边闪转腾挪,一边寻机解开乾坤袋,拿出流洲仙剑来,去架殷太岁的方天画戟。 这剑,是陈义山第一次使用,分外不得力,而且也没有祭炼过,更未有加持,再加上轻薄,三两下过后,陈义山便知不能再用。 殷元帅力大无穷,那杆方天画戟无论是劈、刺、斩、剁,每每磕上,都震得陈义山半边身子酸麻! 陈义山心知,不能再硬碰硬,力对力了,先躲吧。 他仗着行动快如闪电,步法如神出鬼没,只是闪避,却不交手。 殷元帅那杆方天画戟又大又沉重,虽仗着力大无穷,挥舞起来仍然十分不便,哪里能挨得着陈义山分毫? 杨元帅没有动手,只站在旁边观望战局。 岁破星君瞪大了眼睛,看的心跳加速,暗暗叫好道:“打!打得好!一剑刺死了姓殷的才更好呢!” 非正道人则是紧张的无以复加,唯恐他掌教仙师有个三长两短,那时节,自己也甭想身后事了…… 陈义山一边躲,一边喊道:“殷元帅且莫再动手了!陈某于你太岁神部是友非敌!此来,绝不是来与两位神君结仇的!” “好小子,身法倒是伶俐啊!” 殷元帅哪里肯听他的话,狞笑着,忽然收了方天画戟,“砰”的一声插入岩石之中,顺手就去摘自己腰间的黄钺金钟,恶狠狠骂道:“贼仙,你再快,还能快的过本太岁的音劫神通么?!” 杨元帅见状,脸色一变,连忙喊道:“殷兄不可鲁莽!” 陈义山也有些慌了,他知道那黄钺金钟是跟七翎神扇相提并论的宝贝神器,非同小可! 他在岩下潜藏的时候,就见识过七翎神扇的效力,隔空一扇,愣是吹的陇西郡黑白无常、夜游神无影无踪,凌空摄煞,轻而易举就倒卷来了岁破星君,端的是厉害至极! 黄钺金钟与它同等,恐怖之处不言而喻! 万万不可叫殷元帅施展出音劫神通来,一旦自己遭擒,或者受伤身死,结果都无可挽回了。 情急之下,陈义山不假思索,立时就施展起石遁仙术,“哗”的一声,消失不见,躲入地下去了。 那殷元帅刚刚解下来黄钺金钟,正待念咒祭器,忽然间不见了陈义山,慌忙转身回望,三只眼睛瞪得极大,又往空中寻觅,始终都不见踪迹,心下大吃一惊,暗忖道:“这厮居然会移空仙术?!” “杨兄,那贼仙去哪里了?”殷元帅回头问杨元帅。 杨元帅也在惊愕中,闻言答道:“你三只眼睛都没看清楚,我如何看的见?” 殷元帅:“……” 杨元帅道:“大约是施展了移空仙术吧。叫你不可鲁莽,你却不听,与他动手,能有什么好处?” 殷元帅心中焦躁,便去看非正道人,喝道:“你那掌教仙师去哪里了?!不说,本太岁便毁了你!” 他正在发狠,陈义山突然间又现出身来,凭空显现似的立在了殷元帅的身前,一双眼睛精芒闪烁,看定了他! 殷元帅吃惊不小,正觉不妙,慌里慌张要施展神通时,忽有一道狂风自他脚下平地卷起,裹住身子,“唰”的一声就没了! 杨元帅脸色大变,急伸手去拿自己的七翎神扇,却听陈义山说道:“杨元帅莫急,殷元帅无事!” “你——” “且看。” 杨元帅狐疑着,没有再动。 此时,狂风消散,尘止之处,立着一根丈余长的的大柱子,上面有三个金光灿灿的环,勒住了殷元帅,直挺挺的挂在那柱子上,脖子、腰、脚脖子被束缚的结结实实。 “贼仙,你用什么腌臜东西害我?!快快放了本太岁!不然叫你魂飞身灭!” 殷元帅仗着力大无穷拼死挣扎,却莫能动的分毫,反而是越挣扎越痛苦,三只眼睛暴突着,蓝靛脸上青筋乱跳,但嘴里却始终辱骂不止。 陈义山心道:“这恶劣脾气,也没谁了。怪不得那鼠相小太岁如此可恶,定然是跟这姓殷的学来的坏长处!” 那火眼神鸦见主人受困,哪能不管?当即飞了起来,“呱呱”叫着冲陈义山俯冲扑落,一双眼睛眨巴着,左眼中滚滚黑烟,右眼里火光熊熊,朝着陈义山劈头盖脸的就烧将起来! 陈义山瞧见是火,便不慌不忙的往后却步,与此同时把手一扬,立时便有一道蓝色火光冲天而起,迎着那黑烟与火光,“呼”的一声响,瞬间就吞噬的干干净净! 试想,凡火如何能跟地煞火相抗衡? 火眼神鸦识得厉害,唯恐被地煞火烧着,惊叫着振翅逃走,远远的盘旋观望,不敢再来。 陈义山笑道:“神鸦,喝了我的好酒还要伤我,天地间有这样恩将仇报的道理么?我知道你是忠心护主,且放心吧,我不会伤他分毫的。” …… 非正道人都看呆了! 啧啧啧原来,我家掌教仙师真的如此厉害! 大家伙的恭维,不纯粹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啊! 岁破星君也两眼放光,过瘾,过瘾啊! 就该这么打姓殷的! 怎么不弄死他呢?! …… 至此,陈义山连施数种手段,已彻底镇住了杨元帅! 在杨元帅看来,眼前这位姓陈的仙人,身法诡奇,又会移空仙术,而且宝贝柱子厉害,还能用地煞火,一身道行,全然窥探不出!仙法之高也不知道究竟高几许?! 他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当下,这杨元帅陪着小心,温言说道:“大仙手下留情,承受了。还请放了我家殷兄吧,他是个急脾气,行事鲁莽,虽冲撞了大仙,但受此一厄,也算是惩戒过了吧?” 陈义山道:“陈某方才已经说了,来此地不是与太岁神部结仇的,也不想与殷元帅动手,不然我何必舍神酒与神草给两个坐骑呢?只是殷元帅相逼太过,陈某不得已而如此!若是殷太岁答应了好好说话,不再杀伐,那陈某立时就能放了他。” 杨元帅目视殷元帅,道:“殷兄,听见陈大仙的话了么?莫要再打了吧?” 第526章 和事佬 殷元帅目光闪烁着,幽幽说道:“好,就依杨兄,不再打了,陈仙长,把你的宝贝收了吧。” 陈义山看得出来这殷元帅说话言不由衷,且目露凶光,但也不怕他捣鬼,只是笑道:“得罪了。”当下喝一声:“解!” 三个金环一起松绑,殷元帅从如意柱上脱落了下来。 陈义山将宝贝收入乾坤袋里,又暗暗持了乌月钵在手,目不转睛的盯着殷元帅。 殷元帅摇头甩臂,捏捏脖颈,哂笑道:“陈仙长的宝贝可真是厉害啊,本太岁服了。” 陈义山道:“殷元帅客气了。你的黄钺金钟更厉害,以至于陈某都不敢让你先祭起宝贝来,是以先行动手。” “呵呵呵” 杨元帅笑道:“不打不相识,一场误会罢了。陈仙长,幸见!那两个孽畜吃了你的龙须神草,喝了你的海蛇神酒,便算我们太岁神部欠了你,只是这个情面可不大好还。不过,我料陈仙长不会无缘无故送出神草、神酒伺喂它们,此来必有指教,请说吧。” 陈义山暗忖道:“这杨元帅不但明事理,好说话,而且聪明,与他交个朋友可不坏。”于是拱拱手,道:“两位大太岁,陈某此来确实有事相求。总共两件事,一件是为了自己,另一件则是为了太岁神部。先说陈某自己的吧,请问,两位大太岁是否派遣了鼠相小太岁去颍川郡公干?” 殷元帅冷冷说道:“那是本太岁派过去的。你怎么知道?” 陈义山嘿然一笑,道:“陈某的籍贯正是颍川郡。” 杨元帅一怔,忽然间脸色变了,失声问道:“你莫不是销了《生死簿》上名字,却没有销《流年册》账目的那个陈义山?!” 陈义山颔首道:“正是在下。” “好哇,原来是你!嘿嘿!”殷元帅狞笑了起来:“本太岁就知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必然心怀叵测!鼠相小太岁是不是被你给拿下了?!” 陈义山俯下身子,深深一揖,道:“特向两位大太岁告罪。鼠相小太岁确实是被陈某给抓住了。” 殷元帅大怒,喝道:“姓陈的,你也忒欺辱我们太岁神部了!杨兄,你怎么说?!” 杨元帅也脸色阴沉,道:“陈仙长,鼠相小太岁是奉命去颍川公干的,你抓他,大是不该。” 陈义山苦笑道:“两位息怒,陈某也不想抓他的,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他口口声声说要将陈某的流年销账,还要把陈某的家人,陈某的弟子们也都销账,胁迫实在太甚!而且,也是他先动手,还险些断了我一个弟子的流年,陈某被逼无奈,只能抓了他。常言道,祸不及妻儿。纵然陈某的流年有问题,也不碍着父母弟子们的吧?何至于说出要把我们一网打尽的话来?” 杨元帅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道:“那厮先动手去断陈仙长弟子的流年了?还威胁说要将陈仙长的家人和弟子们也全都销账?” 陈义山双手一摊,道:“是啊!” 杨元帅“哼”了一声,道:“狂妄!殷兄,如此说来,陈仙长拿下他倒也不冤枉。” 殷元帅却幽幽问道:“陈仙长,我和杨兄的行踪,是你逼问鼠相小太岁得来的吧?” “非也。”陈义山道:“小太岁很是硬气,脾气又不大好,陈某跟他说不上几句话,也不喜欢做逼迫人的事情。两位的行踪,是他以异术查探出来的。” 陈义山指了指非正道人。 杨元帅讶然道:“他能看透我们的棋局,我就已经觉得他大是不凡了!却没有想到,他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啧啧陈仙长收的好弟子啊!” “确实是好弟子。” “方才,我驱散了来追他的神官,原本还想留下他到我们太岁神部做个帮手,但现在看来,我既不能掠美,陈仙长也未必肯割爱了。” “哈哈哈” 陈义山笑了起来,道:“非正,听见了么,你可是个香饽饽。” 非正道人讪笑道:“谢杨元帅错爱,惭愧,惭愧!” 殷元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陈仙长,还说回这第一件事情吧!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们太岁神别再追究你的流年账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陈某已经是仙籍,不再归城隍庙阴司管辖,他们亦无权在《生死簿》上勾掉我的姓名,只是下面的神官做事不缜密,出了纰漏而已。陈某央求两位大太岁,网开一面,莫要销除我的流年账。” “嗯确实,修仙者的生死怎么可能让城隍庙去决定?自有天收嘛。呵呵”杨元帅笑道:“陈仙长,我们太岁神部可以不动你的流年,这便算是还你那神酒、神草的人情了,如何?” 陈义山大喜,再拜道:“多谢两位大太岁通情达理!” “不忙谢,先说你的第二件事吧。”殷元帅冷笑道:“且说说看,你有什么事是为了我们太岁神部。” 陈义山定了定神,肃容说道:“陈某不自量力,想要劝两位大太岁与天绝洞的十六煞星也化干戈为玉帛,莫要再相互杀伐了。” 正在萎靡不堪的岁破星君一听这话,顿时支棱起耳朵来,心中暗喜道:“原来,这位陈大仙还是我们这边的朋友啊!” 杨元帅心中也是一喜,脸上带笑道:“没想到,陈仙长还是个和事佬,竟与十六煞星也认识。本来,我也无意与十六煞星互相杀伐,能相互和解,当然是最好了。只是,他们得归顺我们太岁神部,不能再自成一方势力。这一点他们不答应,和解便不可能实现。” 陈义山听他这么说,便觉事情有门,当即松了一口气,笑道:“陈某确实是个和事佬,来见两位大太岁之前,陈某已经跟他们的首领丧门星君约定好了,他们答应归顺太岁神部,只是有个条件。” 杨元帅颔首道:“应有之意,陈仙长且说说看,他们提了什么样的条件?” 陈义山道:“他们想要听调不听宣!在归于太岁神部之后,他们十六煞星仍不分开,丧门星君仍然是他们的首领,十六煞星作为一个整体,归两位大太岁调度。” 岁破星君听的两眼放光,暗中叫好:“可以啊,这位陈仙长!听调不听宣这样好的主意,肯定是他帮忙提出来的,以丧门星君的脑子,决计想不出来的……” “放屁!”殷元帅却勃然大怒,恶声骂道:“听调不听宣?那老子要他们又有何用?!本太岁眼里从来不揉沙子,决不答应这条件!” 杨元帅皱眉道:“殷兄,你急什么?听调不听宣也未必不能谈,只要他们尊我们的号令便是了,说出去,也是我们的一大势力嘛。” “杨兄,到了这时候,你还听不出来么?!这个姓陈的分明就是十六煞星请来的援兵,向着他们说话呢!”殷元帅指着陈义山,道:“我们太岁神部的事情,且轮不到你一个仙界的人来指手画脚!” 第527章 二擒殷元帅 殷元帅被陈义山生擒,本来就心中极不舒服;继而又得知陈义山抓住了鼠相小太岁,来大荒山蓄意求见两大太岁只是为了和解,便更觉怨愤;待到如今,陈义山又替十六煞星说出“听调不听宣”的话来,殷元帅哪里还忍耐得住? “陈义山,你的生死和流年是笔糊涂账,本太岁可以网开一面,不予追究!你欺辱鼠相小太岁的事情,就当是用龙须神草和海蛇神酒补偿过了,我们两不相欠!” 殷太岁说这话的时候,侧着身子,避开了陈义山和杨元帅的视线,手已经悄然摸向了黄钺金钟。 他自认为方才被陈义山生擒,只是因为自己下手慢,被陈义山抢先一步祭出了宝贝,所以才吃了大亏! 而今,陈义山的宝贝在乾坤袋里,自己的宝贝已经摸到了,先下手为强,报那一箭之仇的机会来了! “但你狂妄自大,替本太岁的对头们说话,跳梁小丑一般在此搅弄是非,挑拨本太岁和杨兄的关系,嘿嘿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太岁要你知道知道厉害!” 话音未落,殷元帅已将黄钺金钟祭起,喝道:“看宝!” 那杨元帅没有想到他突然又发飙,而且还出了杀招,当即大吃一惊,急叫道:“慢!” 却哪里还来得及?! 半空中,但见一道金光绽放,那黄钺金钟倏的变大,瞬息之间已有晨钟规模! 内中淅沥有声,迅速的云雨密布,且泛起一道道音波,就好似水上起的涟漪,激荡着就要旋落下来! 这正是音劫神通! 被一道音劫击中,可致耳聋! 遭了第二道,便有脑破颅穿之伤! 若受第三道,便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端的是厉害非常! “哈哈哈” 殷元帅志在必得,心想就算不杀死陈义山,也叫他双耳失聪,不得好过! “咻!” 就在殷元帅狞笑不已的时候,空中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响,继而便有万道霞光,千条瑞彩一起绽放出来! 殷元帅三只眼睛都被迷住,笑声戛然而止。 霎时间,金钟之内雨散云归,无处追寻。 黄钺之外雾蒸霭现,金芒顿失! 与此同时,音波消散,钟身骤缩,又变回了茶碗杯盏大小…… 月明星稀之下,一个黢黑的破碗在云下滴溜溜的盘旋着,随着陈义山伸手招摇,方才缓缓落了下来。 而黄钺金钟已经不知所踪。 “这,这——我的宝贝呢?!” 殷元帅满脸狞笑化为惊悚,三只眼睛里闪烁的凶光也全都变成了惶恐之色! 对于他来说,失去了黄钺金钟就等同于老虎失去了利牙,雄鹰失去了双翅,真龙失去了鳞甲角爪……那可是致命之伤啊! 若无宝贝,从今而后,单凭一干方天画戟,他将无以在太岁神部立足,更无法再与杨元帅并列称雄! 甚至就连火眼神鸦都未必会再宾服于他,还甘心充当他的坐骑…… “呼!” 就在殷元帅惶遽无比、手足无措的时候,地上又是一到狂风掀起,裹卷住了他。 “啊” 殷元帅惊呼一声,影踪全失。 …… 须臾之后,风平尘落—— 如意柱还是那个如意柱。 金环还是那三个金环。 殷元帅自然也还是殷元帅,只是,他又被挂了上去。 就连姿势,都跟第一次被套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 杨元帅先是愕然,继而觉得有些好笑,再后来,便暗暗感到惊怖了。 他方才是旁观者,看见了殷元帅在祭出黄钺金钟的同时,陈义山也立时抛出了一个宝贝,竟硬生生把黄钺金钟给收走了! 按理说,仙器无法兼容神器,仙家的法术就算再厉害,也决计无法凭空收走神道的宝贝啊。 所以,陈义山刚才祭出去的那个黢黑的破碗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钺金钟都能被收了,那自己的七翎神扇呢? 答案不言而喻。 而且,这个陈义山的拼斗意识实在是太可怖了! 他第一次与殷元帅厮杀的时候,就先行下手,祭出了宝贝,由此占据上风而大获全胜;到了第二次,殷元帅明明都先下手偷袭了,居然还能被这陈义山破攻夺宝且反杀! 显而易见,这个陈义山是早就料到了殷元帅会动手,而且一直在暗中提防着呢。 可他刚才明明一直在商议十六煞星的事情啊。 一心二用,事事不乱啊! 对陈义山的心性、作风、手段思至深处,杨元帅顿觉不寒而栗! 此仙,只可为友,绝不可以为敌! “殷兄,你又鲁莽造次!” 杨元帅当即怒斥殷元帅,道:“大家伙明明都在好好说着话,你怎的突然对陈仙长出手了?!方才不是答应了,不再杀伐了么?!你居然轻诺寡信,连黄钺金钟都祭了出来,且是偷袭!这等手段,这等作为,这等言行举止,实在是大损我太岁神部的威严和脸面!如今你又被陈仙长给擒住了,还有何话可说?!” 殷元帅的脸色煞白,满面颓然,三只眼睛耷拉着,如丧考妣,喃喃说道:“你别跟我说这个了,我只要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哪里去了……” 陈义山冷冷说道:“你的宝贝在陈某的钵中。” 殷元帅闻言,目光猛地一亮,抬头说道:“快还给我!” “呵呵” 陈义山冷笑道:“殷元帅,第一次动手,陈某就放过你了,你不念旧情,反而一心要置陈某于死地,那陈某也决计不能坐以待毙!你要黄钺金钟?我不会给你的,现在我便毁了它!” “别!” “且慢!” 殷元帅和杨元帅几乎同时呼喝。 陈义山伸手作势要往乌月钵中施法,其实也是假装的,见他们如此,便停住了手,幽幽问道:“杨元帅,你是见证者,陈某是否理亏?” “陈仙长哪里会理亏?呵呵呵”杨元帅陪笑道:“我虽然是姓殷的同伴,却也不向着他!就事论事,以理论理,都是他不对!” 陈义山故作诧异道:“那陈某要毁了这黄钺金钟,你为什么还出言喝止?” “唉……”杨元帅脸色尴尬道:“就当是我向陈仙长讨个人情吧。求陈仙长看在我的面上,不要毁了黄钺金钟。那是姓殷的命根子,没了它,姓殷的将无法在太岁神部立足,神格也会丧落。我与他吉凶相依,如唇齿之密,实在是不忍见他失势啊。” “杨兄,你——”殷元帅听的大为感动。 杨元帅喝道:“你什么你?你还不快快向陈仙长赔罪?!” 第528章 手眼通天 杨元帅审时度势,认定了陈义山是个不好惹的厉害的角色,便先是指责了殷元帅一番,而后要严词要求殷元帅向陈义山示弱赔罪。 那殷元帅虽然是被挂在了如意柱上,爱若性命的宝贝黄钺金钟也落入了陈义山的手中,但是却仍如煮熟了的鸭子,虽死却嘴硬,心不甘情不愿,撇着大嘴,瞪着凶目,许久无话。 陈义山自然能瞧得出来他心中想法,也不屑于受他“委屈”的歉意,当即说道:“罢了!杨元帅,既然说是要陈某给你一个情面,那便无须殷元帅赔罪了!这黄钺金钟,我还了他便是。” 杨元帅叹道:“哎呀,陈仙长当真是大度!” 陈义山笑了笑,道一声:“解!” 殷元帅便从如意柱上脱落下来,陈义山顺势把黄钺金钟也丢给了他。 殷元帅紧张兮兮的捧住黄钺金钟,看了半天,不觉有假,这才彻底放心。 杨元帅哼了一声,皱眉问道:“殷兄,你还不谢过陈仙长?” 宝贝失而复得,姓殷的心中也十分欢喜,便略略冲陈义山拱了拱手,言不由衷道:“多谢陈仙长肯还我宝贝。之前,得罪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就是。” 陈义山听了他这话,不由得暗自沉吟:“这个姓殷的不识好歹,极难相处,我怕是无法与他结下什么善缘了,当然,也无须与他结,只要能跟杨元帅搭上便可……” 想到这里,陈义山缓缓说道:“方才殷元帅指责陈某对太岁神部指手画脚,又说陈某搬弄是非,挑拨关系,实在是曲解了陈某的意思——” 杨元帅连忙致歉道:“那是他胡说八道,陈仙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殷元帅也皮笑肉不笑道:“是,是我说错话了。” 陈义山道:“说句不相瞒的话,陈某先前就知道两位大太岁纠结于该如何对付十六煞星,杨元帅倾向于将他们收归己用,殷元帅则倾向于把他们尽数屠戮,所以才有了这场棋局——” 殷元帅目光幽幽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元帅道:“殷兄你别尽是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且听陈仙长把话说完。” 殷元帅便不再吭声。 陈义山继续说道:“于是,陈某便去了天绝洞,其实是打算帮两位大太岁探一探十六煞星的底细,以此为攀援之道,求两位大太岁不再追究我的流年问题。而今,流年问题已经不是问题,我又何必非要讨好你们呢?” 杨元帅叹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陈仙长能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可见诚心!” 陈义山道:“我在天绝洞中,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劝说得丧门星君等情愿出洞归顺太岁神部,只是求个‘听调不听宣’的特权罢了。陈某为太岁神部计,为十六煞星计,这都是两全其美之策!当然,强扭的瓜不甜,陈某不能干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情,两位大太岁若是不同意这个条件,陈某立时就回天绝洞去,跟丧门星君说明白便是。而后,你们仍旧在这里对峙,陈某也绝不再管你们的闲事。” 岁破星君听的急了,心道:“陈大仙你要是撂挑子不干了,我这个被活捉的,要算怎么回事?该有怎样的结果?!” “别别别,陈仙长不要撒手此事,其实我已答应了!” 只见那杨元帅也急切了起来,道:“我想要收伏十六煞星归我太岁神部已经许多年了!只是殷兄始终不同意我的方略,才争执到此时,闹的我们与十六煞星之间的成见越来越大,仇隙也越来越深,到后来,纵然是想和解也难为!如今,有陈仙长不辞辛劳的做和事佬,居中劝服十六煞星归顺我们,那是天大的好事啊!区区一个‘听调不听宣’的条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殷兄,你觉得呢?” 殷元帅瞥了杨元帅一眼,心道:“你刚才帮我在陈义山跟前求情,舍了脸面要回来了黄钺金钟,我还能跟你闹不同的意见么?你拿定了我的心思才这么问我,哼!” 于是他便闷闷的回道:“按杨兄你说的意思便是。只要十六煞星真心实意的肯来归顺,就算是听调不听宣,我也认了。” 杨元帅大喜过望,笑容立刻上脸,心中暗暗叹道:“天意!真是天意!想这些年来,我跟老殷闹了多少次别扭,他始终不同意我的方略……若非天降陈义山来插手此事,老殷也不会如我的愿!哈此事若得圆满,我便又欠陈义山一个人情了。” 陈义山也觉心中欢喜,毕竟,之前答应丧门星君的事情算是做到了。 不负众望啊! 陈义山拱手道:“如果两位大太岁都答应这样的条件,那便皆大欢喜了。” 殷元帅忽而冷笑了一声,道:“可未必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陈义山一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元帅却扭头看向杨元帅,道:“杨兄,十六个煞星都归咱们太岁神部之后,他们的正神之位该怎么解决?是你去求朝廷敕封,还是我去求?朝廷那帮修圣道的迂腐之辈若是不肯敕封他们,也不肯立庙建祠该当如何?” 说罢,殷元帅目视岁破星君,面带厌恶,嫌憎道:“十六个煞星没有正神之位,时间久了,仍旧是要反咱们的!我这话所言不差吧,岁破星君?” 岁破星君闻言,把脑袋扭向了一旁,既不看殷元帅,也不予回答。 殷元帅心中大怒,额间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只是碍着陈义山在场,他不敢对岁破星君动手打骂而已。 陈义山却松了口气,道:“我道是何事为难,原来是这。这不算什么难事,为十六煞星敕封正神,建庙立祠的事情,陈某倒是可以帮忙,替两位大太岁在朝廷那边说话。” 岁破星君听见这话,立刻又把脑袋转了回来,惊喜的看向了陈义山。 杨元帅听的心中也是一动,忙问道:“陈仙长在朝廷君臣之间还能说上话?” 陈义山笑道:“杨元帅有所不知,当今皇帝的爱女怀阳公主,正是陈某的入室弟子之一,陈某与皇帝的交情本不算浅,与朝廷中的许多圣道官员也有颇深的交情。” “哦?那便太好了!” 杨元帅笑了起来,道:“陈仙长还真是手眼通天,处处都有让人意外之喜!” 第529章 广阔交际 正神正神,得到历代朝廷的官方敕封,并允许在各地建祠立庙、塑形立身的,且允许百姓自由拜祭供奉香火的,才是正神! 未能得到朝廷的官方敕封,骗取或者胁迫百姓敬献香火的,是为邪神,纵有庙宇,也是淫祠,譬如白大王和五显神。 另有一类假神,介乎正邪之间,既无官方敕封,也无正经庙宇,却也不骗取或者胁迫百姓祭拜他们,便如十六煞星这种…… 所以神祇们对封号、庙宇还是极其看重的。 太岁神部虽然是正神部众,也有历代朝廷的官方认可,亦有庙宇,但毕竟是顶着“太岁”的名头,从朝廷到地方,官民们对他们的心情更多的是敬畏,而非爱戴,甚至称之为“凶神恶煞”! 是以,杨、殷这两位神部首领与朝廷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密切,想要在朝廷里说上话,而且一下子为十六个煞星求取正神的封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也是殷元帅一直倾向于彻底剿灭十六煞星的原因之一。 而今,陈义山主动表示,愿意帮他们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杨元帅当然是十分欢喜了。 可是那殷元帅却生怕再亏欠陈义山什么人情,更存着不服陈义山的心理,于是又泼冷水,道:“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十六个煞星的名号与本事,你们都是知道的,就算陈仙长能说动朝廷君臣答应敕封他们为正神,也允许给他们建庙立祠,又有哪个人愿意去供奉香火,求拜他们?” 陈义山沉吟道:“这似乎也不难,可以让朝廷立下规矩,传谕世人,凡是求拜十六煞星的,可免他们的诅咒。譬如说,给病符星君上香上供的,便不会受到病符星君‘百病缠身’的诅咒;给伏兵星君上香上供的,就不会有兵连祸结之灾,以此类推……另外,让十六煞星在太岁神部里自成一队,可以巡游天下,经营地方,遇到好人、善人、良人,便主动避让;遇到坏人、恶人、歹人,就给他们降灾。如此经年累月下来,他们的名声必然大彰,太岁神部的声望也会愈隆,人间的奸恶得以清理,良善得以庇护,可谓是一举三得。” “好,好,好!”杨元帅连连赞叹,抚掌说道:“陈仙长此言甚妙,实是有大智慧、大心胸啊。” “呵!” 殷元帅又哂笑道:“还是别高兴的太早啦!陈仙长纵然能在朝廷君臣那里能说上话,但册封正神、建庙立祠、传谕世人、巡游天下这样的大事,也不独独是朝廷说了算的!京师中的神道势力并不小,各路宫神、殿神、苑神以及京师首座大城隍也要参赞,他们可未必愿意我太岁神部再增加势力!” “巧了。” 陈义山道:“京师中的宫神首领上阳宫神,殿神首领观风殿神,苑神首领三都苑神,还有京师首座大城隍,都是陈某的生死之交,谅我劝服他们也不是难事。” 殷元帅听陈义山越说越大,心中便愈发不服,道:“除了京师之外,还有地方上的五岳、四海、河江水系、五湖水系!他们不知暗中会使多少阻力!难道你陈仙长都有关系不成?” “又巧了。” 陈义山道:“中岳神君是陈某的老大哥,南岳、东岳是陈某共同患过难的兄弟,北岳、西岳也是喝过茶论过道的朋友;四海中的东海老龙王将女儿送到了陈某门下做徒弟,西海储君小白龙得过陈某的礼物;河江水系的首领大河神是陈某的兄长,洛神是陈某结了干亲的姐姐;所以,只要陈某出面说项,他们应该都不会反对的。至于五湖,我与他们虽无什么过重的交情,却也打过交道,他们也知我陈某的手段,大约不敢阻挠。纵然阻挠,单凭他们,似乎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这一番话说的杨元帅和殷元帅都目瞪口呆,岁破星君都几乎要跪了,至于非正道人,那更是无限崇拜,暗思:“什么叫手眼通天?掌教仙师这才叫手眼通天啊!” …… 怔了半天,那杨元帅呐呐的问道:“陈仙长,你,你到底是仙界的,还是神界的?” 陈义山笑道:“我虽然是修仙的,却留恋红尘,游戏人间,因此与神道中往来极其密切。” 杨元帅道:“若是如此,那便有劳陈仙长多多费心,尽力玉成此事!从此以后,无论如何,我太岁神部会感念陈仙长天大的人情!” “好说,好说。”陈义山心道:“就是要跟你结善缘的,我当然会尽力玉成此事!” 殷元帅虽然惊愕于陈义山的广阔交际,却又暗暗不信,腹诽道:“你厉害,我打不过你,你现在说什么都对,且看你能不能做得来!若是大言欺人,空许愿望,到时候事情不成,且看本太岁怎么羞辱你!” …… 当下,说定了,陈义山身心俱轻,又回那天绝洞而去。 丧门星君等一干煞星都翘首以盼,等的快不耐烦了。 “仙长说去去就来,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一见到陈义山,丧门星君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莫不是与他们谈论的不怎么愉快?” “虽然发生了些争执,但事情总算是谈成了。”陈义山笑道:“陈某幸不辱命,杨元帅、殷元帅都已经答应,诸位星君归于太岁神部之后,可自成势力,听调不听宣!” “哎哟!” “好好好!” “嘿嘿嘿我便说陈仙长此去定然成功嘛!” “妙极,妙极啊!” “我等以后再也不用提醒吊胆,做缩头乌龟啦!” “多谢陈仙长啊!” “陈仙长辛苦辛苦!” “受我一拜!” “……” 洞中瞬间一片兴高采烈,畅笑的、欢呼的、拜谢的、凑趣的,一拥而至,此起彼伏。 陈义山道:“诸位这就请出洞吧。” “且慢。”丧门星君挥了挥手,示意众煞星先安静下来,而后说道:“陈仙长,非是在下不信你,实是不信那两位。敢问我等的正神之位该如何解决?他们有把握为我们求来敕封么?” “此事应在陈某身上。”陈义山当即把自己对殷元帅所言的那一番说辞又说了一遍,只听得众煞星个个心潮澎湃,激动难耐,情难自持之下,又对陈义山说出了许多拜谢和恭维的赞语。 “还有一事,恕在下无状多问了。”那丧门星君缓缓说道:“陈仙长,若是我们出洞了,殷太岁却突然反悔,对我等痛下杀手,该当如何?” 第530章 三心两意 丧门星君这话正是先前陈义山出天绝洞之时,某位多疑多虑的煞星所担忧的问题。 也算是问到了众煞星的关键处。 万一你陈义山是太岁神部请来的托呢? 进洞、出洞,前后两番说辞,如果都是演戏,只是为了骗大家伙出洞好一网打尽,到那时候,却找谁说理去? 悔之晚矣! 一时间,洞中的欢喜雀跃都沉淀冷却了下来,所有的煞星全都一言不发的盯着陈义山,等他回话。 陈义山愣了片刻,皱眉问道:“星君这话是信不过陈某,还是信不过太岁神部?” 丧门星君仰面打了个“哈哈”,道:“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在下说话直,还望陈仙长勿要怪罪,可怜在下担着众兄弟们的身家性命,不能不小心啊。”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既不大相信你陈义山,也不大相信太岁神部的那两位! 陈义山不免有些愠怒,质问道:“先前陈某在洞中的时候,你我都已经击掌约定好了,众目睽睽,所有星君都瞧着的,怎么到了如今,你却又三心二意起来?!你若是不信我,之前又何必让陈某出去为你们说项?” 众煞星都把脑袋低了下去,丧门星君的脸色也有些涨红了起来,嗫嚅道:“总归是跟陈仙长不大相熟。” 陈义山喝道:“那你说,要如何才肯相信陈某?!” 丧门星君愈发陪着小心,嘟囔道:“呃我们这帮兄弟号称是‘十六煞星’,顾名思义,得十六个兄弟整整齐齐在一起才算回事。而今,洞中只有我们十五位,独独少了岁破兄弟,若是陈仙长你能将岁破兄弟——” 陈义山冷笑道:“不必说了,陈某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无非是要我去把岁破星君带回洞里来么?” 丧门星君“呵呵”讪笑着,道:“陈仙长再聪明不过了!在下正是这个意思。如果陈仙长能把岁破兄弟带回洞里来,在下和众兄弟们便彻底信服了你!” 陈义山心中十分有气,但转念想一想,丧门星君所担忧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第一次见面,谁也不敢就凭着三言两语便把身家性命全盘托付给你啊。 不帮他这个忙么? 都已经努力到了这一步了,也不差最后一哆嗦了。 于是陈义山心平气和下来,道:“既然如此,那陈某便再出洞为你们走一遭!等我将岁破星君带回来之后,你们可不许再反悔了!” “请陈仙长放心!”丧门星君连忙说道:“若是陈仙长真能把岁破兄弟毫发无损的带回洞中来,我等兄弟绝不再三心二意了!到时候,大家伙整整齐齐,一起出洞请降!” 陈义山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丧门星君一眼,而后展开遁术,又出了天绝洞去。 …… 到了洞外,见到杨元帅和殷元帅,陈义山也觉有些不大好意思。 杨元帅正眼巴巴的望着,却瞧见只有陈义山一个人出来,不免吃惊,愕然问道:“怎么只有陈仙长一个人出来了?丧门星君他们呢?” 陈义山瞥了殷元帅一眼,心道:“这姓殷的总是捣乱,我若是说出来煞星们三心二意的实情,他必然又要搅闹,唉……为了他们两家,我便做个恶人,撒个谎吧。” 于是,陈义山笑了笑,道:“要向两位大太岁告罪了,实在是陈某粗心大意,先前漏说了丧门星君他们所要求的另外一个条件,回洞的时候才想起来,结果——” 殷元帅一听这话,脸色果然就又立刻变阴沉了,他忿忿说道:“有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苛刻条件已经答应他们了!怎么,还不知足?居然还得寸进尺,要求第二个条件?!” 陈义山拱手说道:“殷元帅,不该煞星们的事,实是陈某自己忘却了。向你赔罪!” 杨元帅也是唯恐事情生变,忙冲殷元帅使了个眼色,又说道:“陈仙长两下里努力,前后都要维持,来回跑路,替我们说项,着实是不容易!忘却些事情也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好自责的。仙长且说说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吧?” “呃” 陈义山斟酌着言语,缓缓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苛刻的条件,丧门星君先前要求我把岁破星君送回去,意思是说他们十六煞星是个整体,即便归顺太岁神部,也要一起归顺,不能一个在外,十五个在内,两下里分着来……” 岁破星君一听这话,又支楞了起来。 “放屁!” 那殷元帅却破口大骂,道:“陈仙长,本太岁不是骂你,是在骂天绝洞里那些东西!他们这哪是诚心实意要归顺太岁神部的?!分明是要骗回岁破星君跟他们搞团圆!” 陈义山连忙摆手:“不至于的,陈某可以担保,他们确实是诚心实意要归顺太岁神部的,绝不是在耍什么手段。” 殷元帅冷笑道:“哼哼,你信他们,本太岁不信!” “还是算了吧,殷兄。” 杨元帅沉吟有时,开口了,他道:“丧门星君等所提出的这个条件,仔细想来,确实并不如何过分。十六个煞星整体归顺,一个都不能少,也有些道理。咱们就把岁破星君送回去吧,如此也能彰显我们的诚意。” 殷元帅怒道:“好人也不是你这么当的!你这也太顺着他们来了!你搞搞清楚,到底是他们归顺我们,还是我们归顺他们?!” 杨元帅一锤定音,道:“殷兄,岁破星君是我生擒的,我便做主了。再者说,我也相信陈仙长!” 殷元帅气的说出不话来:“你——”把蓝靛脸扭到了一边去,任凭赤发在风中凌乱。 杨元帅道:“陈仙长,你把岁破星君带回洞里去吧。” 陈义山松了口气,暗叫一声:“惭愧!”嘴上说道:“杨元帅放心,这一次回去,陈某定然叫丧门星君他们全都出来请降!岁破星君,跟陈某走吧?” 岁破星君欢天喜地的爬了起来,跑到陈义山身边,道:“陈仙长,你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啊!”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你们那位首领啊,呵呵等你回了天绝洞,他必然还有话要问你,你只管实话实说,反正我所言所做,你都听到了看到了。” 岁破星君肃容说道:“放心吧仙长,在下定不负你!” 第531章 自取其辱 带着岁破星君,陈义山便是第三次进天绝洞了。 他也没有想到,原本看似简单的事情,能反复成这个样子! 大概,这便是所谓的“好事多磨”了吧。 …… 岁破星君一进洞,丧门星君等十五个煞星便都纷纷惊喜交加的围拢了上来,寒暄着问候着,上下看望不已: “岁破兄弟回来了!” “兄弟如何?” “那两个太岁没有怎么着兄弟吧?” “兄弟受伤否?” “……” 连陈义山都被他们晾到了一边去。 还是岁破星君有良心,在“包围圈”中大声喊道:“你们都别围着我转了!兄弟我没事!两个大太岁也没有折辱兄弟!而且,是多亏了陈仙长在居中斡旋,尽心尽力的帮助咱们,这才促成了咱们十六煞星与太岁神部的融合啊!陈仙长又将我带回了洞来,先与大家伙团聚!首领,兄弟们,咱们都要拜谢陈仙长啊!” “拜谢陈仙长!” 十六个煞星,奇形怪状,丑陋凶恶,却能齐齐整整冲着陈义山行礼,那场面,虽惊悚,倒也是震撼。 “不消说了,诸位也不必多礼。” 陈义山稍稍还了一礼,道:“丧门星君,陈某已经如约把岁破星君带了回来,而且安然无恙,你们该履行诺言,出洞了吧?” “呵呵不急,不急。”丧门星君讪笑着,道:“陈仙长且稍歇片刻,在下还有些事情要跟岁破兄弟聊聊。” 陈义山知道他要问什么,当即笑了一声,道:“且随你,不要太久了就是。” “嗯嗯嗯” 丧门星君便扯着岁破星君,到天绝洞深处去了,只躲着陈义山,细细的询问:“岁破兄弟,这个陈义山跟那姓杨的、姓殷的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在外面都商议了些什么事情?你都听到了吧?看到了吧?快跟我细细说说。” “哎呀,首领,你这也太多疑了!”岁破星君皱眉说道:“陈仙长是谁?天大的能耐,天大的好人!” 当下,岁破星君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迅速说了一遍。 丧门星君听完不由得惊住,难以置信道:“兄弟,你说这位陈仙长打的殷太岁毫无还手之力,还前后两次生擒了殷太岁?” 岁破星君冷笑道:“可不是么?别看那位殷太岁凶恶悍勇,却根本就不是陈仙长的对手!连那黄钺金钟的宝贝都被陈仙长给缴了!” “嘶” 丧门星君倒抽了一口冷气,摇头说道:“兄弟,你莫不是看错了?或是你中了什么障眼法?” 岁破星君一怔,继而怒道:“你什么意思?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丧门星君道:“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你说的这些话——” “丧门星君,该出洞了!” 陈义山在外面喊了起来。 丧门星君便应声道:“好!知道了!” “兄弟,我要去试试陈义山的手段,他若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也放心了。”丧门星君扭头对岁破星君嘀咕了一句。 岁破星君大惊道:“怎么?你准备跟陈仙长动手?首领啊,兄弟可是劝你不要自取其辱,自找麻烦!” “你不懂的。” 丧门星君摇了摇头,往外走去。 …… 陈义山已经等得急了,眼见丧门星君和岁破星君一前一后出来,便起身道:“现在出洞去吧?” “呵呵不急,不急。” 丧门星君又讪笑了起来,道:“陈仙长,在下还有最后一个疑虑。” 陈义山忍着不耐烦,道:“你说!” 丧门星君道:“若是大家伙出洞请降的时候,殷元帅突然反悔,不遵守与陈仙长的约定,对我们痛下杀手了,该怎么办?” 陈义山闻言大怒,道:“丧门!是你又要反悔吧?!” 丧门星君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在下实在是不信那位姓殷的啊,他以前可是一直打算杀光我们的。” 陈义山嘶声说道:“这次不同,你不用不信!若是你们出洞请降的时候,姓殷的真敢反悔,且对你们下杀手,那我定要叫他好看!不必你们反击,我就能拿住他!” 丧门星君摇头道:“陈仙长,我们可是跟殷元帅大大小小打了数十战啊!一次次败退,直至逃到了这里,苦守洞中不敢出去。他,可是厉害的很啊!” 陈义山道:“怎么?你觉得我不是殷元帅的对手?你方才没有问岁破星君么?在外头,我已经生擒了殷元帅两次!” 岁破星君道:“不错!我都看见了!” 丧门星君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陈仙长若是想安在下的心,不妨露一手通天彻地的大仙法,叫我等瞧瞧吧?” 其余煞星也都纷纷喊道:“陈仙长就露一手吧!” 陈义山又是气愤,又是好笑,当下被激的斗心也起,连声说道:“好好好!丧门星君,你要试我,那我也不对你客气了!动手之后,你若是还不出洞,我便抓你出洞!” “放心吧仙长,你若真能彻底折服在下,在下立刻率领大家伙出洞请降。” 丧门星君手持那把巨大的剑,站在陈义山的跟前,居高临下,瓮声瓮气的说道:“陈仙长,你且小心了,在下动手的时候是绝不会留情的!在下这把剑号曰‘丧门剑’,打小祭炼出来的,极是厉害!你若是被它刺中或削中或砍中,必遭丧门煞气侵袭!纵然是仙体,三日之内,也将必死无疑!”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惊,却不露怯意,只问道:“你说完了么?” “在下说完了。” “动手吧。” “得罪了!看剑——” 一声喊,丧门星君持剑便砍,洞中轰然一声响,好似晴空霹雳打落下来! “当!” 一剑劈空,斩在了地上,陈义山却不见了踪迹。 丧门星君正自惊愕,已有煞星喊道:“后头!后头!” 原来,方才剑落之际,陈义山已展开奔雷身法,闪到了丧门星君的背后。 丧门星君急要转身的时候,忽觉肩头被“啪啪”拍了两掌,正惊疑,整个身子突然便凝滞僵硬了起来! 那把巨大的丧门剑也拿捏不住,跌落在了地上。 陈义山从他身后缓缓转出,从容说道:“不用什么宝贝,我也能空手制住你,你的丧门剑虽然厉害,能伤我分毫吗?此时且说,服不服气?” 丧门星君连运了几次煞气,都不能动转身子分毫,但觉躯干越来越僵硬,而且还越来越凉,立时便惊慌了起来! 他喊道:“陈仙长,在下服了!彻底服了你啊!快解开仙法吧,饶了在下吧,在下这就带着大家伙出洞请降!” 岁破星君摇头叹息道:“首领啊,兄弟都告诉你了,不要自取其辱,自找麻烦,你非是不听!这又是何苦呢?” 第532章 吉星高照 陈义山也是恼怒丧门星君三心二意,反复的莫名猜忌,一怒之下便出重手,拍灭了他肩头的两盏幽灯。 而今听丧门星君求饶,陈义山愤懑已消,便说道:“想解了这法术,须得出天绝洞去,让两位大太岁帮忙。” “在,在下不能动,如,如何出得去?” “让你的兄弟们扛着你出去吧。” 丧门星君以为陈义山不肯帮他解厄,其实是陈义山没有香火气,无法幽而复明。 想要再央求几句,但那僵硬之气已蔓延至下颌,丧门星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是眨巴着大眼,示意自己的兄弟们,快些出去吧。 “走吧,走吧!” 岁破星君招呼道:“大家伙散了煞气,开洞门出去吧!” 于是,天绝洞门大开,煞气散尽,十五个星君扛着丧门首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去,后头跟着优哉游哉的陈义山,提着丧门剑,拖地而行。 杨元帅、殷元帅、非正道人在外面等着,倒像是瞧见了一队人抚棺而出,恍若出殡,顿觉好笑,又觉诧异。 到了洞外,又走了几步,岁破星君便高喊了一声:“十六煞星请降!自此以后,我们诚心实意归顺太岁神部,听从杨元帅、殷元帅的调遣!绝无反悔!” 说罢,煞星们集体半跪行礼,朝着杨元帅和殷元帅拜下。 殷元帅冷笑不语。 杨元帅却是大喜,疾行几步跑上前去,虚扶了一扶,道:“诸位快快请起吧!” 煞星们缓缓起身,只那丧门星君还被大家伙扛着,不动不摇,不吭不哈,连眼睛都不会眨了,恍若一具死尸。 殷元帅狐疑着走上前来,指着丧门星君问道:“这位如此嘴脸,又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把丧门剑插在地上,笑着说道:“他被我拍灭了幽灯,已如行尸走肉,是以不能动弹,也无法言语了。劳烦两位大太岁帮他复明了吧。” 杨元帅和殷元帅这才恍然。 殷元帅心道:“该!这陈义山自打出现,也就干了这一件正经事!” 杨元帅却暗忖道:“陈仙长做事还真是缜密细腻啊,他故意拍灭丧门星君的幽灯,是为了打掉他的威风吧。眼下又让我和老殷帮丧门星君复明,这明摆着是让我俩先行施恩于十六煞星,待他们归降之后,也好统率。实在是用心良苦……” 他跟丧门星君一样,其实是想多了。 但阴差阳错,道理又恰恰是这个道理。 十六煞星甫一归顺,太岁神部不施威而施恩,相处起来自然会顺遂很多。 陈义山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当下,两个大太岁各自屈指弹动,立时便有两道香火气迸射了出来,直趋丧门星君而去。 但听得“呼呼”两声暗响,丧门星君肩头之后的那两盏幽灯便再次闪烁了起来! 须臾间,煞气流转,僵硬之劲全解,那丧门星君如获重生,欢喜着翻身落地,也半跪着,纵声说道:“多谢两位大太岁,丧门星君请降!” “呵呵呵” 杨元帅大笑着,伸手扶他,殷勤说道:“星君请起,快请起吧!自此以后,我们两家合为一家啦,既是一家,便无须多礼!” 丧门星君见他情真意切,又见殷元帅也无出格举动,还帮他复明了幽灯,终于算是把心彻底放了下来,道:“多亏了陈仙长努力,三进三出天绝洞,反复斡旋;也亏了两位大太岁心胸宽广,不计前嫌,仍愿意收留我等,这才有了眼下的大好局面。自此以后,我等心悦诚服,绝不反叛!” 众煞星齐声喊道:“心悦诚服,绝不反叛!” 此时,月隐旭日东升,明光照地,声动大荒山,云散天颜开,陈义山的心情也很好,抚掌笑道:“此间大事已了,你们一家人就多庆祝庆祝吧。陈某有事在身,也该告辞了。” 非正道人连忙飘到陈义山的跟前。 杨元帅道:“仙长,小神还要请你去本部神殿做客,如何急着要走?” 陈义山指了指非正道人,道:“不是陈某不愿意去,只是这非正,刚做了我的弟子,就死在了这里,我须得想办法救他,不敢耽搁时间,不然,他那尸身都要臭了。” 非正道人讪笑了起来。 杨元帅点了点头,惋惜道:“这也是正事。只是我们太岁神部欠仙长你的人情实已太多了!” 陈义山笑道:“交个朋友,结个善缘便是了,元帅何必再三客气?” “仙长这朋友,小神是高攀定了。”杨元帅沉吟道:“但大恩实在难以言谢,临别之际,便容小神赠仙长些小小的气运吧。” 言罢,那杨元帅便把双手撮合起来,口中喃喃念诵,片刻之后,神光潋滟,有异光从杨元帅的掌心中绽放出来,陈义山正看得惊诧,忽瞧见内中闪烁出一点熠熠星火,随杨元帅轻轻一拂,便飘然落往陈义山的头上,距他天灵盖三尺高处凝滞不动。 非正道人瞪着一双灵眼看的分明,喊道:“掌教仙师,是大吉之气啊!” “呵呵”杨元帅笑道:“陈仙长,小神别无他物相赠,只能送你一盏吉星高照!你的流年册小神是看过的,虽有些不顺却也能过。有了这吉星高照之后,更能流年行大运,诸煞退避,太岁神部大小神祇见你,便如本太岁亲临!” 陈义山闻言大喜,当即深深一揖,道:“多谢杨元帅!” “仙长客气。” 那殷元帅看在眼里,心中十分不爽,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淡淡应付道:“陈仙长从此以后便不必担心自己的流年了。恭喜,恭喜了。” “多承关照!”陈义山再拜道:“回去之后,陈某会尽快去往朝廷为十六煞星讨要敕封,并发神谕告之五岳、四海、河江、八水……这一夜盘桓,豪兴非浅!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再见,定当与诸位把酒言欢!告辞了!” “恭送仙长!” 丧门星君等一干煞星拜倒在地。 “恭送仙长!” 杨元帅也深深一揖。 连五色神鹿和火眼神鸦都站了起来,口吐人言:“恭送仙长!” 毕竟,他们还念着神草和神酒的好。 唯有那殷元帅默不作声,只微微抬了抬手。 陈义山挥挥手,偕同非正道人的幽魂腾空而起,先去山洞里取了非正的尸身,而后便回转颍川郡去了…… 第533章 镇庙之宝 陈义山摄着非正道人的尸身,携着非正道人的幽魂,飞离大荒山,南下颍川而去,只走了数里之遥,身后便有阴风追随。 却是那陇西郡的大城隍,携着手下的文武判官、阴阳司公、金枷银锁、牛头马面等神官神将亲自追来了。 杨元帅一扇吹走了夜游神和黑白无常,三个神祇狼狈逃回城隍庙里,受伤不轻,又吓得要死,凄惶报于大城隍知道。 大城隍闻听大荒山之事以后十分惊愕,虽然畏惧太岁神部,却又不舍得非正道人的幽魂就此逃离,他原定了要将非正道人培养成下一任的阴阳司公,岂能放过?于是便带了一干部曲,悄然来到大荒山。 众神隐藏行迹,躲在远处,不敢靠近杨元帅、殷元帅等,只想暗中窥伺,悄悄有无机会带走非正道人的幽魂。 结果到了天明,众神忽然看见一个麻衣胜雪的年轻男子,摄尸带魂飘然腾空,往南离去。 那大城隍不认得陈义山,但是也能看得出来对方不似是太岁神部的神祇,于是便大着胆子追了上去。 陈义山是何等人也?片刻之间便察觉了身后尾随的阴风。 他缓下了飞速,待追者渐渐迫近的时候,便对非正道人悠悠说道:“云随天光尽,山从大荒没。昨夜入陇西,平明谁送我?” 非正道人一怔之际,陈义山已凝住身形,转身回顾,纵声问道:“来者何人,请现身一见吧。” 那大城隍自然是无法再隐匿行迹了,当即携部众从阴风中显出灵来,冲陈义山微微拱手,问道:“敢问高人是何方神圣?怎的要带走我阴司生死簿上已销账的幽魂?” 非正道人以灵眼看出了对面的香火之气,慌忙对陈义山说道:“掌教仙师,好像是阴司神祇,要来索拿弟子的幽魂了!” “勿慌。” 陈义山低声安慰了非正一句,又冲对面说道:“贵府是此间的城隍神吧。某乃麻衣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籍贯颍川郡,想必你听过这个名字吧。” 那大城隍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莫不是在京师降魔,诛灭颤修的陈仙长?” 陈义山笑道:“正是。” 京师首座大城隍将陈义山的名头遍传天下各郡、各县城隍处,哪个地方没有听说过陈义山的名头? 这大城隍闻听他言,立时拜倒,恭声说道:“陇西郡大城隍参见陈仙长!” 他身后,文武判官、阴阳司公、金枷银锁、牛头马面自然也都慌忙跟着下拜行礼。 陈义山拂袖一挥,和风涤荡,早将众神托起,笑吟吟道:“果然是陇西郡府的当家到了。贵府也不必多礼!陈某素来敬重天下各地的城隍神,直言相告贵府吧,我这弟子非正,新投入我麻衣门下,一意仙修,要脱离凡籍,不该早死于此地。所以,还请贵府给陈某一个薄面,让我将他的尸身和幽魂带回颍川去。如何?” 陇西大城隍犹疑道:“陈仙长是要让他起死回生么?” 陈义山颔首道:“不错。” 陇西大城隍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陈仙长,非是小神不敬。你这弟子在脱离凡籍之前已经身死,而今身魂两离,想要起死回生,绝非易事啊。小神实在是不知道陈仙长有何法力能令他重生。” 陈义山闻言不语,只是伸手在乾坤袋里摸索着,片刻间,他掏出一颗大海珠来,抛给陇西大城隍,道:“这是陈某在东海龙宫处所得的夜明珠,送给贵府了。” 陇西大城隍慌里慌张的接住,却又赶紧推辞,支支吾吾道:“小,小神岂敢收受大仙的礼物?!” “常言道,见一面分一半。我送你的,也是旁人送我的,若非有缘相见,就是送还送不出去呢。更何况,这礼物不算珍重,只是陈某的一片心意,贵府勿要推辞,且拿着吧。呵呵” 陈义山笑呵呵说道:“至于说到起死回生的事情,我目前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暂回颍川,慢慢料理。” 陇西大城隍小心翼翼的把夜明珠收入囊中,而后笑眯眯说道:“小神明白了。小神回庙之后,就把令弟子从生死簿上一笔勾销,抹除生死因果,从此,凡籍上便无有他的名号。” 陈义山心中一喜,拱手说道:“如此便有劳贵府了。” 陇西大城隍道:“还要提醒令弟子一句话,祸从口出,以后万万不可随意掐算神仙事,泄露天机。” 非正道人慌忙躬身行礼,道:“多谢贵府提醒,谨受教!在下一定牢记心中!” 陇西大城隍道:“那小神便不耽搁仙长归程了,恭送仙长,一路顺风。” “再会!” …… 陈义山和非正道人走后许久,那陇西大城隍还没有离开。 他拿出夜明珠来,摩挲半天,赞叹道:“不愧是东海龙宫的宝物,以后,咱们庙里入夜便可以不用灯火了。阴阳司公,今晚你便代本府托梦给陇西郡太守,告诉他,以后信民们敬献香火的时候,不必再供灯油了。” 阴阳司公连忙应声说道:“是!” 其余神祇也都凑上前来围观那夜明珠。 文判官笑道:“灯油之物以后少敬献了,别的供品就能多送了。” 武判官“啧啧”叹道:“那位陈仙长可真是出手阔绰啊!这种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居然说送就送了。” 牛头瞪着大眼,喃喃说道:“我们西北地方历来贫瘠,哪里见过这样的宝贝?” 马面的脸因为惊讶拉的更长了,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陇西大城隍道:“能让首座敬畏佩服的人,岂是凡凡?嘿张掖郡城隍庙里有个夜光杯,那厮就经常吹嘘,说什么是他们的镇庙之宝……呸!少见多怪!什么叫镇庙之宝?咱们这才叫做镇庙之宝!” “对对对!” 一众神祇无不喜气洋洋,乘兴而归。 …… 陈义山和非正道人徐徐飞行,那非正闷闷不乐,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掌教仙师,弟子惭愧,让你老人家破费了。” 陈义山诧异道:“你让我破费什么了?” 非正道人说:“为了弟子,掌教仙师损却了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有拳头大小,又是东海所出,定然是至宝,却,却因为弟子的死事而送了出去……” 陈义山闻言大笑起来,道:“那算什么破费?难道在我心中,你还抵不上一颗夜明珠珍重么?区区一颗夜明珠,能让陇西郡大城隍勾了你的生死因,除了你的仙籍,我何乐而不为呢?” 非正道人听了这话,心中顿起大股温暖,一时间感动到了极点,他更咽道:“掌教仙师,弟子,弟子——” “你是害怕自己不能起死回生么?” 陈义山听出他言语有异,还以为他是因为身死不能复生而伤心,便安慰他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悲切还为时尚早。我交游广阔,回去之后帮你四处打听打听,不怕没有办法的。你且放宽心吧!” “是!” 非正道人也不解释了,只是感觉自己投入麻衣门下实在是明智之极的选择! 掌教仙师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了! 追随在他身后,刀山火海,出生入死也无悔了…… 第533章 仙道师妹 非正道人正在暗暗感动,却忽然见瞥见了一道魔气冲天而起,阻住了他们的去路,不禁失声惊呼道:“掌教仙师快看,有魔类!” 陈义山也已经窥见了,“咦”了一声,半空中陡然止住身形,俯瞰着说道:“正在下方山上,我们去瞧瞧。” 云下,有山走势陡峭,另有条大水涛涛拍山而去,那魔气起自山巅,气息极为浓郁,大约在魔道的地位不低! 山上林林丛丛,草木生长的十分密集,眼下时节虽然绿叶不多,但是也足够藏身之用。 陈义山把非正道人的尸身和幽魂都放在了半山腰的林中,嘱咐他隐匿好行迹,不可胡乱跑动,等着自己回来。 而后,陈义山便独自往山巅奔去。 …… 这时候,正值红日照天中,山巅之上光芒万道,极是耀眼! 陈义山先是攀升到高空,然后居高临下俯瞰,但见极高之地不过是方丈大小的一片平岩,四方临空,形如一柱顶天立地,险峻异常! 那平岩上面有两道人影,一白一黑,一个身法灵动轻盈,一个身法踉跄沉重,一个御剑如光,一个挥气似墨,正自腾挪纵横,往来搏击,相互厮杀的十分激烈! 其中,那身法灵动轻盈的御剑白影者似乎是个女子,而那黑影,则正是魔气浓郁之类! 陈义山观摩了片刻,但见白影者的御剑之术极其厉害! 以慧眼窥探,其施展的正是仙剑法术,破绽稀少,颇为高深精妙,而那魔类已经渐渐的抵挡不住了。 陈义山心中暗暗欢喜:“终于又见到了一个修仙的同道,难得还是个除魔的良善之仙,而且法力不小,我定要与其结个善缘!” 想到这里,陈义山大喝一声:“魔类,休要猖獗!”喝声中,他便朝着山巅飞落下去,同时掌凝雷符,要劈那黑影! 那黑影在白影的仙剑法术之下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左支右绌了,而今陡然听见了陈义山的呵斥,难免更加惊悚惶遽! 生死搏斗之际,哪能允许下风者分心?! 那魔类一个失神,便被仙剑击中,当即惨呼一声,“轰”的爆裂开来,化为了虚无! 陈义山呆了一呆,连忙收了雷法,缓缓飘落下去,落在了平岩之上,看那白影。 果然是个女子。 但见她白衣如雪,手中握着一把流水似的长剑,婀娜挺立,身材妙极—— 女子已转眸回首,朝陈义山看来。 陈义山立时便看见了一双清凌如水的眼眸,和一张绝美不可方物的脸! 他门下的女弟子个个都是美人,且美的各不相同,再加上洛神、清络、风疏影,以及水夫人、封夫人、黄狐精和毒蜂子,陈义山大可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她们好看了,但是,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子,却再次以容貌惊动了他! 若说这女子有十分之美,那这十分之中,亦有三分霸气! 如水之眸里,还含着端严之色。 纵然是见惯了各色芬芳,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陈义山,都几乎不敢直视于她! 大约是因为酣战劳累的原因,这女子满头秀发微微蓬松着,玉面之上灿若霞生,而且还有几滴香汗微微浸出,挂在双颊,晶莹剔透如同露水,更增了许多别样的风致。 在这个时候,又有日芒如金,万丈铺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一望之下,就好像她全身都在发光一样,简直美到无法言喻! “请教师兄仙号?” 她竟先开了口。 目波流转之中,她眉间眼角都着盈盈笑意,娇滴滴的问向已看呆的陈义山。 陈义山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失礼了。某乃麻衣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敢问仙友芳号?” “陈义山?” 那女子先是一愣,继而双眸之中都泛出异样的光彩来,追问道:“哪个陈义山?是最有名的那个陈义山吗?” “呵”陈义山禁不住笑了起来,道:“大约是吧,你也听说过我?” 陈义山冲她一笑,她忽然雪颈晕红,妙目之中竟也起了三分娇羞,但仍是毫不躲闪,嘴角上似含笑又非笑,红唇轻轻一抿,道:“小妹听过师兄的大名,师兄急公好义,惩恶扬善,是极好的一个人,小妹实在是慕名已久,连海外都有盛传呢!小妹自己姓林,单名一个香字。” “林香……”陈义山心中暗暗记住了,道:“敢问师妹出自何门何派?” 林香浅浅一笑,娇美万状,只听她柔声说道:“小妹的门派不是什么著名的大门大派,也羞于说出口。师兄不可不必再问了。总之,小妹来自西边。” 陈义山乐了,道:“此地就是大宋西边,古称西洲之地,师妹是本地人士么?” 林香眨了眨眼,道:“小妹说的那个西边比这个西边更西一些。” 陈义山忽然想起她方才所说“连海外都有盛传”,不禁问道:“师妹莫非是来自西海那边的仙门?” 林香轻轻颔首:“嗯” 陈义山暗忖道:“西海那边修仙的应该只有十洲三岛中的几处地方了,但是凤麟洲、流洲、聚窟洲都已经被昆吾祸害了,唯有昆仑虚在西、北海之间,难道她是……” “师妹出自昆仑虚门下,还说不是什么著名的大门大派?” “小妹不是来自昆仑虚啊。” 林香笑吟吟的,缓缓把手中的剑收了起来。 陈义山一怔,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那把剑上—— 剑刃似水,又如流光,是以羊脂白玉为柄,那握着剑柄的手,也莹润白皙的和剑柄没有什么差别。 “咦?!” 被纤纤素手美呆了片刻的陈义山忽然间一惊,失声说道:“流洲仙剑?!” 林香脸色稍稍讶然,道:“师兄也认得这剑?” 陈义山不语,反手抽出自己那把仙剑,道:“你且看看我这把!” 也是流洲仙剑。 陈义山的这把剑夺自昆吾,昆吾的乾坤袋中有好几把这样的剑,剑身的材质都是一样的,唯独剑刃的长短和剑柄的材质不同罢了。 阿螭、百花仙子、蓝羽、吕方、竹熊精、兰生他们选的有长有短,剑柄有红宝石,有彩玉,有蓝宝石,有绿宝石,有玛瑙,有墨玉等……但竟如此巧合,陈义山所选的这一把,与林香的那把一模一样,都是羊脂玉柄! 看剑刃的长度,几乎也相差无几! 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这个林香,与昆吾是什么关系?! 第535章 林香 两把近乎一模一样的流洲仙剑比照着,别说陈义山起疑心了,那林香也是满脸诧异,喃喃问道:“师兄怎么也有一把这样的流洲仙剑?你,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义山凝神打量着她,道:“我正要问你,你到底是出自哪一个仙派的?” 林香听出陈义山语气不对,诧异道:“怎么了?师兄的脸色怎么在突然间变得如此难看起来?” 陈义山冷冷说道:“因为我认识一个恶仙,与流洲仙剑有着极大的关联!” 林香秀眉一拧,道:“师兄所说的恶仙,莫不是昆吾?” 陈义山心中一寒,立时大起警惕戒备之意,森然说道:“你果然认得他!” “我当然认得他!我本是他的师妹,却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林香冷笑着,幽幽说道:“我们同属流洲仙派,但是他人面兽心,修仙大成之后,居然突发狂性,杀了师父,杀了师兄,杀了师姐等,还差点杀了我!整个流洲仙派,现如今便只有我一个人了……” 陈义山这才恍然,不由得大为愧疚,道:“恕我无礼,适才误会了师妹。” “无妨。”林香上下打量着陈义山,忽而嫣然,灿若明霞,道:“师兄,小妹突然间发现,我们两个好像啊。” 陈义山一怔:“啊?哪里?” 林香巧笑道:“你瞧啊,我们两个穿的都是白衣,雪白雪白的,又都拿着流洲仙剑,剑柄、剑刃也都一样,多巧的事情啊。” “哦”陈义山面上一红,心中竟忽然有些慌乱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林香轻轻一抿小嘴,道:“师兄还没回答小妹方才的问题呢?” 陈义山又是一怔:“啊?什么问题?” 林香指了指他那把流洲仙剑,道:“师兄这把剑从哪里来的呀?” “哦”陈义山定了定神,道:“那个恶仙昆吾,已被我杀了,这把仙剑,便是从他手中夺来的。” “昆吾已被师兄杀了?!”林香一阵惊愕,继而盈盈拜道:“师兄有大恩于师门,且受小妹一拜!” 陈义山慌忙还礼,道:“师妹忒客气了。说来惭愧,那恶仙是被我和一帮朋友合力诛杀的。但虽死却未绝,原来他早已经跟魔道勾结,在临死之时,彻底归心于魔道,趁着我大意,又逃窜了……” 林香点了点头,道:“虽是如此,但魔道势危,倒也不必担心,小妹仍旧念师兄的大恩大德。” 陈义山脸色泛红,道:“惭愧。对了,师妹方才所诛杀的那个魔类是什么来头?” 林香道:“他是魔君白芷手下的五方大魔尊之一,魔号曰冥冥是也。” “嘶” 陈义山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想道:“大魔尊阶位的大能在她的剑下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她不愧是大仙派的传人啊!” “师兄又是从何而来的?” “哦我到陇西郡办一点私事,回来的途中,瞧见这山巅之上疑似出现魔踪,所以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瞧,我们多有缘分。” 陈义山的心又有点乱了,胡问道:“师妹以后有何打算?” 林香道:“小妹是在西海遇见冥冥的,追杀他到了此地,而今,他已经伏诛,小妹仍要回去西海的。” 陈义山道:“可我听说西海那边似乎不大平静啊。师妹若是没有归处,不如随我——” 林香笑道:“多谢师兄盛情,但西海那边是小妹的修仙之地,无论平不平静,小妹都是要回去的。师兄呢?” 陈义山道:“我,我还要回颍川,我一直都住在颍川的。” 林香轻点螓首,悠悠说道:“嗯今日能够认识师兄,小妹很是开心。师兄以后若是有机会去西海,小妹当尽地主之谊。” 陈义山脱口而出道:“九月初九,我就会去西海的。” “是么?那太好了!”林香眉开眼笑,明艳无匹,道:“那九月初九,小妹就在西海恭候师兄的仙驾啦,但盼师兄莫要忘了小妹就是。” 陈义山连忙说道:“自然是不会忘了你的……” 林香道:“那咱们就说好了,九月初九见?” 陈义山道:“说好了,九月初九再见。” “告辞了,师兄。” 林香笑着挥了挥手,飘飘摇摇,腾空而起。 陈义山仰望高空,但见她那浑圆白皙的足踝在日影之下一晃而逝,刹那间,不知怎的,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呆了片刻,他也下山而去。 但直到下到半山腰,寻回了非正道人的尸身和幽魂,他仍觉今日的相遇恍若一梦,似真也似幻。 林香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 …… 一缕香风随云去,夜半三更入凤麟。 是夜,凤麟洲魔宫栖凤阁内,一道倩影飘然落下,顷刻间香风满座,正是魔君白芷到了。 “恭迎魔君归来!” 魔宫卫戍大魔头少莲率众参拜在阁外。 白芷挥了挥手,道:“叫他们都退下吧,少莲你自己留下就行啦。” “是!” 等着一干魔主们退下之后,少莲进了阁内,凑前问道:“魔君此去如何?” “呵” 白芷笑了,道:“我许久都没有回到中土了,此去别有一番美妙的体悟。冥冥那厮已经被我给诛杀了,更妙的是,我还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你连想都想不到是谁!” 少莲怔道:“是谁啊?” 白芷得意的说道:“是陈义山。” 少莲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君上遇到了陈义山?是那个击杀了昆吾的陈义山么?!” 白芷道:“当然是他了,不是他,我怎能说是有意思?” 少莲悚然,沉默了半天,方才问道:“那,那君上吃亏了么?!” “他没有看破我的身份,我又能吃什么亏?” 白芷撇了撇嘴,悠悠说道:“我诛杀冥冥的时候,用的是御剑仙术,嘻倒是不枉我这些年来修炼凤麟、聚窟、流洲三大仙派的本领,连陈义山也瞧不出破绽呢!还有,还有,我给他报了个假名字呢,唤作‘林香’,托名于流洲仙派,说是昆吾屠灭师门时的漏网之鱼,他可笨了,对我说的所有话都深信不疑!” 少莲松了一口气,道:“君上以后可不要再这样冒险了,中土还是少去为妙。” “怕什么?” 白芷笑道:“昆吾说那个陈义山奸猾无比,精明强干至极,可是我觉着,陈义山也不过如此嘛,年纪轻轻的,说话和和气气的,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若不是身在中土,怕引起神道、圣道的注意,我还想试试能不能打过他呢!” 第536章 不可爽约 少莲听白芷说的这样儿戏,立刻严肃了起来,说道:“君上,恕属下无礼,要劝告君上了!” 白芷一怔,轻锁眉头,道:“怎么啦?” 少莲正襟危坐,谆谆而言道:“那个陈义山之所以没能瞧出君上的破绽,除却君上施展的是御剑仙术之外,还因为君上穿了吉光羽衣,遮掩了体内魔气!但是根据咱们的线报,陈义山可是能轻松窥破魔踪的,绝非是什么笨蛋!无患的部下,有很多都是死在他手上的,他也绝非是和和气气的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货真价实的杀魔不眨眼的屠夫!” 白芷闻言沉默了片刻,忽而叹息道:“说起来,吉光羽衣可真是个好宝贝,昆吾当年送我了一件,他自己还留了一件,现如今大约是在陈义山那里了。” “啊?!”少莲惊问道:“若陈义山有吉光羽衣,不是便能随意登陆我凤麟洲了么?” 白芷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少莲的话,自顾自的撩了撩头发,忽而一笑,道:“真是巧了,陈义山那把流洲仙剑跟我所用的是一模一样,就连他穿的衣服,都跟我的很像,再加上吉光羽衣,我一件,他一件……这是老天的安排么?” 少莲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寒,沉声问道:“君上,你不会是对陈义山——” “怎么?” “春心荡漾?” “胡说八道,哪有啦!” 白芷面色通红,呵斥道:“你说话可是越来越放肆了。我才见过他一次,怎么就春心荡漾了?我是魔君啊,可不会随意犯花痴!” “哦那就好,算属下失言,向君上赔罪了。” 少莲长出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根据咱们的线报,陈义山那厮是极其好色之人,手下笼络了一大批千姿百态的佳丽,大约很擅长风流手段,精通蛊惑女人心的邪恶法术,属下可是担忧君上你被他迷惑啊。” 白芷“嗤”的一笑,道:“你这线报都是从哪里来的?陈义山擅长风流手段,精通蛊惑女人心的邪恶法术?我见他的时候,他也没显露什么手段,更未施展什么法术。” 少莲道:“他大约是还没来得及施展吧,反正,君上不能再随意去中土了。” 白芷目波流转,沉吟了片刻,忽而说道:“不过,说起来,那个陈义山生的确实俊俏,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相貌不知比昆吾好看了多少倍……我名白芷,所谓‘岸芷汀兰’,倒正对应了‘玉树临风’。” 少莲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急道:“君上,你还说你没有春心荡漾,不会犯花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喂,少莲,你又放肆了啊!”白芷瞥了她一眼,道:“你且猜猜我为什么会在他面前编造出一个‘林香’的假名?” 少莲“哼”了一声,气倔倔的说道:“属下猜不出来!” “多读点书吧!” 白芷得意洋洋道:“白芷者,香兰也,兰生于深林之中,所以‘白芷’就是‘林香’,‘林香’亦是‘白芷’。呵呵我聪明吧?” 少莲脸色铁青,起身斥道:“君上!你如何能这样胡乱起名?!你这样儿戏是很容易被陈义山看破的!” “你别太高看他了,他呆头呆脑的,一口一个‘师妹’叫的特别亲热,我说什么他都相信,还问我有没有地方去,若是无处可去,就跟他走,嘻” 白芷回忆着白天的情形,轻咬嘴唇,忍不住发笑,道:“对了,他还约了我九月初九西海见呢。” 少莲大惊:“啊?!他九月初九要来西海?!” 白芷颔首道:“是啊,你说,到时候我见了他,要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就是魔君,好吓他一大跳?” “君上!” 少莲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调,道:“你也太敢胡闹了!还约九月初九见——你身负魔道安危,绝不能见他!” 白芷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失约。” 少莲叫道:“约什么约?我们不约!” 白芷皱眉道:“你喊什么喊?我又不是聋子!” 少莲:“……” 白芷“哼”了一声,道:“他来西海,我有什么不能见他的?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又不是中土世界。再者说,他为何会九月初九来,你便没有仔细想想吗?” 少莲愣了片刻,忽然间警觉道:“九月初九,那不是西海老龙禅位的日子么?” “呵呵” 白芷冷笑了起来,道:“线报,线报,你天天收集线报,却对‘九月初九’这个日子如此不敏感。冥冥大魔尊被西海老龙蛊惑,居然心甘情愿充当奸细,不止一次悄然前往西海,天知道他泄露了我们多少情报。老龙禅位,真的就只是禅位吗?他们到底密谋了些什么?这背后有没有无患那厮在捣鬼?陈义山又来掺和什么……我身为魔君,不把这些事情搞清楚,能坐得稳这个位置么?” 少莲大喜道:“君上不愧是君上!属下误会君上了,还以为君上是贪恋儿女情长,原来君上想的这样深远。” 白芷道:“所以,九月初九与陈义山之约不可爽。届时,陈义山必定会参与禅让大典,我以‘林香师妹’的身份伴随在他左右,混在大典之中,纵有什么不利于我们的情况,我也能及时知道。” 少莲幽幽问道:“那眼下呢?君上准备怎么对付西海?” 白芷怪问道:“眼下为何要对付西海?” 少莲道:“冥冥大魔尊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么?” 白芷道:“算了吧。他已经被我杀的干干净净,明面上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便不必去深究了。” 少莲急道:“可是君上,西海老龙策反我们的大魔尊,行径恶劣,用心歹毒,就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白芷道:“西海老龙早就不干净了,我料他与无患暗中往来很久了,到九月初九不定要掀起多大的波澜!咱们何必急于此时与他明争呢?等等吧,重阳之后,若他们不犯我,我也不犯他们,咱们只管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就成。独守三洲,岁月静好。” 少莲叹息了一声,道:“君上,你的性子变得是越来越柔和了啊。” 白芷笑了,从袖中摸出一面镜子来,道:“那有什么不好的?女人如水,不柔和如何做女人?像你,天天这么豪横,便十分的不女人。” 少莲:“……” 白芷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看看,嘴里嘀咕道:“好皮囊!对了少莲,陈义山说我诛杀冥冥的那个地方古称西洲之地。我看典籍里有句诗写的就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这写的是男女之情吧?哎,少莲,你去哪里?回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第537章 故地重游 陈义山与“林香”别后,往颍川府城回返,申时初已临洛川郡境内,却不料甫一入境,天空便下起了大雨。 冒雨飞行对他而言本来也没有什么阻碍,捏着避水诀就行了,只是越近洛水流域,那雨便下的越大,堪堪飞过洛水之上的时候,空中又忽然炸起了雷,一道接着一道击落,密集至极,“咔嚓嚓”作响,惊天动地! 这是云雷,非是天罚,也不是天罡,所以陈义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非正道人却被这阵势吓得几乎魂散! 他哀问陈义山道:“掌教仙师,这雷是不是冲着弟子来的?” 陈义山笑道:“你想多了,下雨打雷,再正常不过的气象罢了。” 非正道人说:“可是这雷若是打在弟子的尸身之上,是不是就坏了?” “呃” 陈义山被问住了,他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往下方张望了一眼,陈义山乐了,这地方多熟悉啊。 虎关渡口。 正是去年与洛神姐姐初次相遇的地方。 那天,也是下着大雨呢。 也是跟个道人同行呢。 …… “下去了非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躲躲雷。” 陈义山决定等雷止雨停了以后再走。 捏着避水符,背着尸身,携着幽魂,他落在了渡口岸上,直奔洛神庙而去。 非正道人紧张的问道:“掌教仙师,弟子是幽魂,能进娘娘的神殿么?” “洛神是我姐姐,你是我弟子,都是一家人,又有什么挂碍呢?”陈义山说着,已迈步踏入正殿。 抬头看时,陈义山愣住了。 殿中的庙祝一如去年模样,歪坐在蒲团上,正睡得昏沉。 唯有炉香袅袅飞升,洛神金身稳坐,金童玉女并在。 陈义山对非正道人笑曰:“这人生的经历真是如梦如幻。去年,我和无垢道长为了避雨来到了姐姐的庙里,今岁,我和你也是为了避雨,又来到了姐姐的庙里。” 非正道人赔笑道:“只恐弟子亵渎了圣境。” “不必多虑。”陈义山觑看着神台,喃喃自问道:“今天也不知道是金童子当值,还是清络当值,见我进庙,怎么也不出来相见?”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有柔言软语传来:“他们今天歇息,我自当值。他们不见你,我见你。你远涉江湖归来,我有一瓢酒,足以慰风尘。” 陈义山连忙回首,但见殿门口挺立着一个婀娜女子,目不转瞬的看着他,眉眼含笑,素手提琼瑶,正是他的洛神姐姐。 “姐姐?!” 陈义山喜道:“你怎么亲自来了?非正,快快参见洛神!” “弟,弟子见过娘娘!” 非正道人已被洛神的绝世姿容所惊呆,闻听陈义山吩咐,才缓过神来,慌忙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拜了起来。 “我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你怎么还弄了个幽魂当弟子?哦,是才死的吧,尸体也在……你起来吧,既然是我弟弟的门人,便不必见外了。” 洛神说着话,走到近处,信手把酒坛抛向了陈义山,陈义山连忙伸手接住,诧异的问道:“姐姐是特意在庙里等我么?” 洛神道:“我去你家里找你,你的弟子们说你不在,我就到这里等你了。” 陈义山道:“姐姐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 洛神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道:“没有要紧的事情便不能找你了?喝酒算不算是要紧的事情?” 陈义山讪笑了起来,道:“算是,当然算是。可姐姐怎么就知道我会来庙里?” 洛神不禁莞尔,道:“笨蛋,上一次你是因何缘故进我这庙里的?” 陈义山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大雨,这云雷,都是姐姐施展神通弄出来的!” 非正道人暗忖道:“这娘娘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为了见掌教仙师一面,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有违神道……” 洛神“哼”了一声,道:“听她们说你是去了西北,那归来的时候肯定是要途径我这洛水的。但是你又是个没良心的家伙,纵然是经过我这洛水,也绝不会去神府看我的,那我便只好施点神通,逼迫你来庙里啦。” 陈义山脸色一红,道:“姐姐恕罪,非是愚弟没有良心,而是去的急,回来的也急,同行的这个弟子又出了点意外,死在半途,我还要想办法帮他起死回生呢,所以便匆忙往家里赶。” 洛神问道:“你家里有谁精通起死回生的法术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没有。” 洛神又问道:“你家里有谁能炼出起死回生的丹药么?” 陈义山又摇了摇头,道:“也没有。” 洛神哂笑道:“那你急着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啊。” 非正道人:“……” 陈义山心中一动,忙问道:“姐姐特意在这里等着愚弟,莫非是有起死回生的神通?” 洛神道:“并没有,就是多日不见,想找你喝酒。” 陈义山:“……” 半晌,他嘟囔道:“几日前才见过的,也并没有很多日不见啊。” 洛神嗔道:“你说什么?!” 陈义山吓了一跳,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洛神忽然挥了挥手,道:“你过来,近前来。” 陈义山便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洛神的跟前,讪笑道:“怎么了,姐姐?” 洛神仰着小脸,伸手捏起陈义山的下巴,嘀咕道:“让我看看你的嘴唇好了没有。” “呃已经好了。” 非正道人见他们如此亲昵,便自觉的躲在了大殿的角落中,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不存在。 …… 他们姐弟俩离得太近,洛神吐气如兰,陈义山嗅着一股又一股的幽香透鼻而来,不禁想起数日之前,自己帮她喂服龙肝丹时的情形……难免心中激荡,顷刻间已是面颊火热。 “果然是好了。” 洛神自言自语了一句,忽然间眼睛一亮,伸手下抚,摸向陈义山的胸前衣襟。 陈义山正自错愕,洛神已捏起了一根长发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蹙眉说道:“发丝比你的细一些,又有女体之香,是谁的?” “这——” 陈义山不禁愕然,呆了半天,老脸忽然通红,嗫嚅道:“兴许是南星的头发吧……” 洛神目光不善道:“叶南星的头发怎么会弄到你的衣襟之上?” 陈义山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道:“那个,呃好像是昨天,在教她仙术的时候,无意中蹭上的吧。” “是么?” 洛神直勾勾盯着陈义山,看的他心里发虚,恨不得夺门而逃。 非正道人躲在大殿一角,偷偷的笑了起来。 他虽然不敢再随意测算神仙事,但眼前这事情也不必测算。 太明摆着了。 掌教仙师的桃花运太旺。 洛神大约不止想当掌教仙师的姐姐…… 第538章 不可理喻 “不对!” 就在陈义山快要被洛神盯崩溃的时候,洛神突然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叶南星的头发!” 陈义山一怔:“啊?” 洛神斩钉截铁的说道:“香气并不一样!” 陈义山懵了:“是,是么?” 洛神冷笑道:“也不会是你别的女弟子,她们是什么体香,我都清楚。” 陈义山惊呆了:“这……” 洛神幽幽问道:“所以,你去西北之地,又接触了别的女子吧?” 陈义山这才恍然,连忙说道:“哦!是了,姐姐不愧是大神,神目如电!见微知著到如此地步,愚弟自愧不如!愚弟今日遇见了一个仙派师妹,她除魔的时候,我赶上去要帮忙,除掉那魔类之后,我们便攀谈了几句……大约是风大的缘故,把她的头发吹断落下,粘在了我衣服上吧。” 洛神不信,狐疑道:“什么地方的风会这样大?” 陈义山道:“是古西洲之地,大约是上党郡辖境之内,太行之巅,因此风大。” “哦” 洛神若有所思,道:“她是哪个仙派的师妹啊,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跟着你一同回来?” 陈义山道:“她是流洲仙派的,姓林名香。这流洲仙派原本也是海外大仙派,只是她那门派中出了个叛逆恶仙,把师父与同门都给屠戮了,唯独她逃过了一劫……我原本是邀请她同行的,但是她拒绝了,自己又回西海去了。” 洛神“哼”了一声,脸色便有些难看,似笑非笑道:“你还真的邀了人家跟你走啊?” 陈义山颔首道:“愚弟见她孤身一人,想着西海又乱,所以不大放心。” “没想到人家却不领你的情吧。” 洛神随手把那一根头发给扔了,柳眉微蹙,目色深沉,喃喃念叨着:“林香,林香,香兰生于深林,是为芷也,呵!我记得魔君好像就叫白芷吧?” “嗯”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魔道如今一分为二,有两个魔君,一个叫白芷,一个叫无患。”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惊,道:“姐姐,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觉得林香是魔君白芷托名假扮的吧?” 洛神幽幽说道:“西边来的,谁知道呢?” “断然不会的!”陈义山摇头说道:“林香用的是御剑仙术,而且身上无半分魔气,杀的又是白芷手下五方大魔尊之一,怎么会是白芷本尊假扮的呢?” 洛神道:“能杀大魔尊,她的法力可不小啊。” 陈义山微笑着,很是赞许的说道:“嗯,她确实很厉害呢!愚弟对她也佩服的很,已经约了九月初九到西海的时候再跟她相见。” 洛神脸色大变,道:“你不是约了我九月初九一起赴西海么?” 陈义山道:“愚弟约了很多朋友呢,去西海的大能多多益善嘛。届时愚弟便介绍姐姐跟林香认识,以她的仙法手段,人品相貌,定然能跟姐姐成为好朋友的。” 洛神古怪的觑看了陈义山几眼,道:“我干嘛要跟她成为好朋友?” 陈义山道:“因为她真的很好。” 洛神道:“你才见她了一面便觉得她很好?” 陈义山道:“一见如故嘛。当初我见姐姐第一面的时候也觉得姐姐很好。” 洛神沉默了片刻,忽而发怒,道:“我才不好呢!”伸手便把陈义山抱着的那坛酒又夺走了,而后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非正道人幽幽的叹了口气,暗自腹诽道:“掌教仙师可是真会说话啊。”) 陈义山见洛神突然生气离开,吃了一惊,连忙追了上去,问道:“姐姐,你干什么去?” 洛神走的很快,纤腰一拧一拧的,裙摆流苏纷飞,但听她语气生硬道:“回宫!” 陈义山道:“不喝酒了么?” “不喝了!” “为什么突然又不喝了?” “因为不如意!” “怎么不如意了?你跟愚弟说说。”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你也别再追我问了,赶紧回你的颍川去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义山已追出庙外,但洛神也已腾空而去,刹那间便杳然不见。 陈义山仰望天空,雨过天也晴了,更无云雷再落下来。 他茫然了片刻,怏怏的回去大殿。 非正道人也不敢吭声。 仍由陈义山摄了尸身,携着幽魂,打道回府而去。 半空中,陈义山实在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姐姐自打被我救醒之后,就变得很奇怪了,莫名其妙就生气……莫非是龙肝丹有什么问题?救命的同时也会伴随一些别的毒恶效用?回去得问问阿螭。” 非正道人忍不住说道:“掌教仙师,你真的不知道洛神娘娘方才为什么会生气么?” 陈义山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知道?你且说说,她为什么会生气?” 非正道人说:“弟子斗胆问一句,在掌教仙师的心中,洛神娘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陈义山道:“她是我姐姐啊。” 非正道人说:“姐弟的身份关系是结义来的,是认的,是干的,毕竟不是真的,难不成掌教仙师真的认为这层关系会一直在的吧?” 陈义山正色说道:“我把她当亲姐姐看待的,这层关系当然会一直存在。” 非正道人说:“那除了‘姐姐’呢,难道就不作他想?” 陈义山愣道:“还作什么想?” 非正道人说:“恕弟子无礼,洛神娘娘如此天人,美艳无匹,掌教仙师就没有对她动过男女之情么?” 陈义山脸色大窘,道:“我,我时时的都在暗暗警告自己,决不可逾规越矩。虽然有时候会忍不住心猿意马,但好在最终都能稳住。当然,我以后决心修炼自己的定力了。” 非正道人无奈至极,道:“掌教仙师要明白,洛神娘娘可是未必会把掌教仙师当亲弟弟看待啊。” “休要胡说!”陈义山有些生气,道:“她一直都拿我当亲弟弟对待呢,连命都舍得予我。” 非正道人:“……” “掌教仙师,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的意思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洛神娘娘她其实并不愿意做你的姐姐?” “又胡说了!她怎么不愿意?当初,结为姊弟这主意,就是她提出来的。你并不知道我们之间有多么亲近!” 非正道人感觉自己要疯了。 在某些方面上,掌教仙师完全就是个一窍不通、不可理喻的蠢货啊! 当然,洛神娘娘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明明“别有用心”,却又被自己定下的名分所禁锢,不敢言说,不敢挑明,只能空生闷气罢了。 “非正,你还是没说姐姐她方才为什么会突然间生气。” “弟子,弟子无话可说。” “嗯?” “呃其实弟子也不知道。” “呵!我就说嘛,肯定是龙肝丹的毒副作用,害的姐姐喜怒不定……” 第539章 反生香 临到夜里子时,陈义山才回到颍川郡自己府上。 他本来是不想打搅一干弟子的,所以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后院。 岂料,此时此刻,雨晴却在凉亭中独坐着偷吃点心。 蓦地瞧见陈义山回来,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的,这丫头便大喊大叫了起来:“哎呀,小师祖回来啦!” 顺手把点心藏了。 陈义山埋怨她道:“别叫唤了!我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旁人都睡觉了,你再把他们给吵醒了?半夜三更的,你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 雨晴撇了撇嘴,道:“小师祖不回来,多的是人睡不着,譬如我师父,还在写东西呢,怎么也轮不到我把他们吵醒。我自己在这里能干什么?还不是盼着小师祖能早点回来么?” “你师父在写东西?” “嗯还不让我看。” “那你就别看。” 瞧着陈义山把非正道人的尸体放在了凉亭中,雨晴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小师祖,这道士怎么了?!” 陈义山道:“别大惊小怪的,他死了。” 雨晴吓得伸手捂住了嘴,悚然说道:“小师祖,是你,你杀了他么?!” 陈义山:“……” 雨晴兀自嘀咕:“这道士的嘴也没有个把门的,说是能掐会算,却能把自己算的活活吐血。小师祖,他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得罪了你?但人家刚刚拜入咱们门下,就活活打死,不大好吧?无垢老道那里怎么说得过去?他把这个道士当宝贝一样看呢。” 陈义山没好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跟你说是我打死他了?我瞧你才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 “小师姐,是我自己暴毙而亡的,不干掌教仙师的事。”非正道人的幽魂站在雨晴身后幽幽说道。 “谁?谁在说话!?”雨晴还没有修炼出仙眼,所以看不见纯粹的幽魂,能听见声音,却不见其人,吓得茫然四顾,脸色煞白。 “是我啊,非正,我现在只是个幽魂。” “啊啊啊啊那道士阴魂不散,变鬼了!别找我,找你师父去!” 雨晴大呼小叫着,跳脚就逃。 陈义山:“……” 非正道人愕然道:“小师姐不是仙女么?怎么还怕鬼魂?” 陈义山无奈道:“这妮子又馋又胆小,且是个话唠。她什么都吃,什么都怕,什么都说,时间久了你便知道了。” “掌教仙师回来了?” 风摇翠裙,香飘麝尘,叶南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凉亭阶下。 陈义山瞧见是她,想起前事,不免有些尴尬,呐呐答道:“嗯,我们回来了。你怎的还没有歇着?”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不在,弟子自当看守家门。掌教仙师不回来,弟子理应等着,哪里就能去睡?” 前些日子,叶南星与陈义山吵架的时候是埋怨过陈义山始终都将她留守在府中看门的,彼时,陈义山声称她以后可以不必如此……却没有想到今夜再见,她主动又说出这番话来,揽了责任在身,那自然是变相的在向陈义山致歉了。 陈义山道:“你等我干什么?我迟早都是要回来的。” 叶南星幽怨道:“掌教仙师说这话便还是在生弟子的气。什么叫做‘等你干什么’?弟子不等你谁等你?弟子若不等你又能去等谁呢?旁人不等你,弟子也要等你的。” 陈义山听的脑子一懵,心道:“怎么说的这样绕口?” 再仔细瞧瞧叶南星,颜如渥丹,玉容喷香,酥肩依亭柱,湘云拥翠鬟……气质和模样似乎跟之前有些微的变化,但到底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基于两人结识的经历,再加上叶南星清冷自矜的性格,陈义山对她始终是持着又怕又敬的态度,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相较而言,他对百花仙子、林美云、苍雪等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对雨晴、蓝羽、怀阳则是有种自然而然的长辈呵护之情,对阿螭是敬而不怕,对洛神是仰慕且亲昵……唯独叶南星,颇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却又不是夫妻,虽偶发暧昧之举,却又无心,更无意,这也是叶南星哀怨的缘故之一。 求而不得,爱而难言,匿于心而缄于口,实是憋屈坏了! 但是,就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陈义山突然觉得,自己对叶南星那份疏离感莫名消失了。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却无从得知。 他当然不会知道,叶南星在他北上的这一天一夜里,已经开始着手修炼合欢化道诀了…… 非正道人暗中窥探,看的分明,心道:“又一个为情所困的人来了。掌教仙师不是好色之徒,却害人不浅啊。” “掌教仙师一直盯着弟子看什么?怎么了?”叶南星见陈义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得脸上窘迫。 陈义山这才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你快回去睡吧。” “方才雨晴大呼小叫,把弟子给引过来了,既然来了,便也不着急睡了。非正道人这是怎么了?”叶南星此时方才瞧见了非正道人的尸身,吃惊不小。 陈义山冲幽魂努了努嘴,叶南星回眸一看,仙眼泛光,早已瞥见,道:“他死了?” 陈义山道:“魂魄离体,虽然新死不久,却也回不到躯壳里头了。我正头疼呢,该如何起死回生呢?南星,你有什么法子没有?或者,你知道谁有什么法子没有?” 叶南星忽而一笑,道:“掌教仙师稍等片刻,弟子去去就来。” 说罢,她便飞也似的去了。 陈义山心中一动,十分惊喜,冲非正道人说道:“莫非南星真有法子?” 非正道人也喜出望外:“托掌教仙师吉星高照的福,多半是弟子也沾光了!” 片刻间,叶南星便已经返回,手中握着一个瓶子,走到了亭中。 陈义山认得那瓶子,正是自己前日送给叶南星的东西,盛敛丹药的,而且是香的不可思议的那枚。 当时两人吵架,陈义山问叶南星瓶中仙丹到底是什么来历,叶南星也没有说,而今却又拿了出来。 陈义山不禁诧异道:“这是——” 叶南星悠悠说道:“聚窟洲上有大山,名曰神鸟山。山上多生大树,与枫木相似,其花叶可飘香数百里,名为反魂树。若扣其树干,则能自作声,声如群牛吼,闻者莫不心震神骇!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煮炼,取其汁液,以微火煎熬,如黑饧状,便可入药炼丹……此丹名曰返生香,乃丹中绝品,仙家奇药!其香浓郁,四海罕见,死者在地,闻香则活,不复亡也!以香熏死人,更加灵验……以上,出自《丹典》。” 第540章 酒节 叶南星把瓶塞子拔了开来,那股浓郁且熟悉的香气,立时就又冲入陈义山的肺腑之中了。 这一日一夜,他都在奔波,应付太岁神部,应付十六煞星,结识了“林香”,又被洛神阻了归程……可以说是昼夜风尘,从未歇息片刻,本来困顿疲劳极了,但是被那仙丹的香气一透,瞬间便神清气爽,再无丝毫疲累之感! 叶南星的话他也听明白了,却又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就这仙丹有起死回生的效用?!” 叶南星颔首道:“弟子说了,它叫返生香,便是幽魂嗅到了它的气味,也要被引诱的回到躯壳里。掌教仙师且看着吧。” 说话声中,叶南星已经把仙丹倒在了掌心之中,而后又轻轻放在非正道人那尸身的眉心之上。 陈义山睁着慧眼,目不转瞬的盯着看。 他仍旧是不大相信叶南星说的话。 虽然这返生香真的很香…… 忽见一缕缕近乎实质的香气从那丹中氤氲而生,却不弥漫,而是把非正道人的躯壳整个笼罩在其中,渐渐有了形,恍若一口气凝而成的棺材! “咻!” 非正道人的幽魂立时化作一道微光,奔入了那“香棺”之中,贴着尸身,一点点渗透了进去…… 须臾间,死尸睁目,张开嘴来大呼一声:“好香!” 就此,死而复生了! 叶南星伸手将返生香捻起,又放入瓶中,塞好盖子,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笑吟吟的看向陈义山,道:“可见掌教仙师送给弟子的仙丹是真的。” 满院飘溢的奇香,也就此消失了。 “这,这——” 陈义山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此时,他还是难以置信。 什么流洲仙剑、如意柱、吉光羽衣、连金泥……与这返生香起死回生的功效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令人震惊的宝贝了。 昆吾,可真是个败家子啊。 手握这样的宝物,干什么要那样在东海浪呢? …… 非正道人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伏在亭子里便冲陈义山和叶南星磕头,再三拜道:“多谢掌教仙师救命之恩!多谢叶宗主救命之恩!弟子万难报答!” “你且起来吧,是要多谢叶宗主,但不必谢我了。” 陈义山喜不自胜,看着叶南星说道:“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仙丹竟如此厉害!南星你,你是怎么知道它的来历的?” 叶南星小嘴轻轻一噘,似笑非笑道:“这世上读书多的,博闻强识的,也未必只是百花仙子一人;精通《丹典》、《药典》的,更未必是百花仙子一人。弟子的修为虽然不如掌教仙师你,但总算活了百余年,知道这返生香的来历,难道很奇怪吗?” “呵呵你说得是,你们各有所长,仙子虽博却不如你专精。”陈义山讪笑了起来,终于知道叶南星十分不满意于自己屡屡夸赞百花仙子博闻强识了,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特意又提了一嘴。 但他眼下实在是开心,所以看叶南星也觉分外顺眼,先前的那点尴尬和不愉快,早已灰飞烟灭了。 本来,他以为帮助非正道人起死回生是一件极其难的事情,一路上都为此事而烦恼,没成想回到了府中之后,竟这样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解决了一桩极大的麻烦,他心头笼罩的阴云全然挥散,因为洛神而带来的那点烦恼也随之消失了,至于叶南星说什么,他都不会挂怀了。 “南星,还好有你啊,不愧是我麻衣门下的第一宗主!” 得意之余,他不免要多夸赞叶南星几句。 也是因为那份疏离感变弱的缘故。 叶南星微微一笑,道:“掌教仙师现在方知弟子的好么?”她回首望了望花圃,忽幽幽说道:“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春已将尽……掌教仙师,所谓花开半看,酒饮微醺。弟子新酿好了酒,趁着春尚在,花半开,长夜又漫漫,你我喝个微醺如何?” 陈义山一愣,心道:“怪哉,洛神姐姐找我喝酒,她也找我喝酒,今天是什么日子?酒节么?” 叶南星不等他开口,便道:“掌教仙师既已答应,那弟子便去取酒。”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嘶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陈义山呆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觉不妙。 非正道人是极其识趣的人,微笑着说道:“掌教仙师就与叶宗主饮酒吧,弟子再拜,告退了。” 陈义山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道:“你去吧,刚刚起死回生,说要注意休息。” 非正道人眨巴了眨巴眼睛,道:“掌教仙师也须注意酒后——” 陈义山怔怔道:“嗯?酒后怎么了?” 非正道人笑道:“酒后易燥,口渴心热,掌教仙师须得保重身体。” “哦我省的。” 陈义山终究还是留下来了。 喝就喝呗,姐姐的酒没有喝着,喝弟子的也成。 叶南星刚刚立下一个大功劳,想要喝酒庆祝,也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的事情,自己怎忍不陪? 反正自己也有点馋酒了。 …… 叶南星回到自己的修室之内,从床头木柜中提出来两瓶新酿的酒,而后坐在那床头,忽然沉默安静了下来。 犹豫了很久,她才颤巍巍的从袖中摸出来一个黑色的瓷瓶。 这瓶子,也是前日陈义山送给她的。 是众多丹药里的其中之一。 只是陈义山不认识这药是什么药,什么来历,什么效用,叶南星统统知道。 那原本是昆吾留着想要下给魔君白芷的,却因为敬慕,始终不敢,也不愿…… 叶南星拧开了药瓶,也打开了酒塞,又犹豫了。 拧眉,咬唇,不舍,却又不甘。 猛抬头,瞧见梳妆台上镜子里的自己,真个是情浓眉黛里,愁入鬓云边! “呵” 她凄凉的笑了一声,喃喃说道:“修仙修仙,修得千年身,却又千年寂寞。若他不肯陪我,我修来又是为何?” 言罢,一狠心,一咬牙,她扬起手来,将黑瓶之中的药尽数倒入了酒瓶中。 重新塞好盖子,摇一摇,晃一晃,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煞白的面颊,她起身往外走去。 还没有喝酒,脚步已经虚浮,人也像是醉了。 第541章 过尽千帆皆不是 自古至今,从来都是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叶南星本自私无情人,遇上陈义山之后大为改变,几番出生入死更是将陈义山视为唯一依靠,不知不觉中,就芳心尽托,由依到恋,由爱生怨。 …… 她来到凉亭的时候,陈义山还在独坐。 叶南星把酒放在了石凳上,时值夜风散淡,星月正明,花圃之中阵阵幽香飘逸,偶有虫鸟啼鸣,也可见树影婆娑,清净且美好。 陈义山在这样的环境中坐着,不免心情畅快,瞧见叶南星过来的时候,他还开玩笑道:“南星来与谁同坐?自是清风明月我。快来快来,此情此景不可辜负,师徒正该把盏。” 说罢,他便伸手去拿酒,嘴里还问道:“什么酒?梅还是杏?” 叶南星却道:“掌教仙师且不忙饮酒,弟子有几句话想要请教。” 陈义山一怔,也就收回了手,道:“你说。”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为什么要修仙呢?” 陈义山诧异的瞥了叶南星一眼,道:“旁人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修仙,你应该是知道的啊。去年我妖气入体,若不能成仙便要成尸。那时节,要不是你带我上云梦,哪有我的今天?又哪有现在的麻衣仙派?怎么你还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叶南星叹息了一声,道:“弟子当初无能,且折辱了掌教仙师,千错万错,掌教仙师现在还恨弟子么?” 陈义山笑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当初要是恨你,哪还能有今日的聚首?仙家历来无情,我是知道的,你彼时也没有做错什么。更何况我们后来出生入死,多次并肩作战,携手共进退,心中怎么可能还有恨呢?反倒是我,逼迫你拜我为师,你心中大约还有些不服气吧。” “弟子没有什么不服,追随掌教仙师这段时间以来,是弟子百余年来最开心的事情,因为掌教仙师让弟子活的又像是个人了。” 叶南星真情流露,眸子里都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只是说到最后又顿了一顿,转而言道:“但仙家也并非无情,只是人情都被韶华消遣没了而已。” 陈义山道:“情一旦生出,只会随着岁月流逝而越来越浓厚,怎么会被韶华消遣没了呢?”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还年轻啊。弟子小时候也从来不做此想的,直到后来父母俱亡,六亲皆没,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手足相残无一活命,师父也仙逝之后,弟子的人情便消遣没了。如果掌教仙师活上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身边的亲人朋友便也会一个个老去,故去,舍你而去,到那时候,掌教仙师还有什么情可言呢?大约也会像弟子当初那样吧,只剩孤独、冷漠和无情了。” 陈义山闻言不禁默然,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可都不是仙人,寿命终有尽时,大约再过几十年便会沉沦黄土,可是到那个时候,自己大概还要活很久很久,这天伦之情,割舍不断,又如何消解呢? 让他们也去修仙么? 他们并没有那个天赋,同样是吃了仙桃,无垢道长都能蜕变,他们却只是身康体健了一些,再无其他。 以此可见,漫漫修行途,纵然是有自己这个领路人,他们也是走不上来了…… 念及此,陈义山不禁有些悲从中来,长叹一声,道:“是啊,你说的不错。人情纵似长情月,算上一年复一年,又能得几回圆?身边人离开的多了,情之一字真是会消失的。” 叶南星柔声问道:“是弟子的话勾起了掌教仙师的愁绪么?”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我小时候想的是读书学剑,侠游人间,半为苍生,半为家人,后来修仙,成就已是远高于读书学剑了,本踌躇满志,想要干出一番大作为来,可方才经你那么一说,才想起来凡夫俗子纵然长寿,一生也不过百年。那我这‘半为家人’的愿望又从何谈起呢?纵使仙法惊天下,到头来也不过是凄凉孤独人而已呀。” “掌教仙师莫要这样悲观嘛!掌教仙师只是想到了父母,却没有想到妻儿。”叶南星眨了眨眼睛,道:“若是掌教仙师有妻儿在侧,待父母百年之后,也不会成为凄凉孤独人的。” 陈义山一愣,随后笑道:“好啊,说来说去,没想到落在这句话头上,你竟是替我父母来催婚了!” 叶南星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是替掌教仙师的父母催婚的,而是替仰慕掌教仙师的人催婚的。” 陈义山又是一愣:“仰慕我的人?谁?” 叶南星道:“掌教仙师门下弟子众多,女弟子个个出类拔萃,是人间尤物,是天下绝色,是如花美眷,是惊才滟滟。但她们哪个不仰慕掌教仙师呢?所以弟子替她们问问你,你对谁有意?” 陈义山立刻摆手道:“你这便是胡闹了。她们都是我的弟子,伦常自有规矩,我怎么可能对她们有意?” 叶南星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道:“伦常是圣道的规矩,咱们仙家本来不论的。” 陈义山道:“便是以常情论,也会觉得别扭。” 叶南星的脸色更加黯淡了,因为陈义山既然否定了自己对所有女弟子有想法,那便是连她也一起否定了。 她旁敲侧击,循循善诱,总算是问出了一个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 但她不死心,又问道:“其实有时候想想掌教仙师收徒,都如儿戏一样。就譬如说苍雪,她跟掌教仙师是青梅竹马,本是一代人,结果现如今却成了师徒,掌教仙师就不觉得更别扭么?” 陈义山道:“名分既定,那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了。” 叶南星道:“那如果抛开师徒名分呢?全当她们都不是掌教仙师的弟子,掌教仙师会怎么选?就先说苍雪,掌教仙师对她仍没意思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雪儿即便是不跟着我修仙,不做我的弟子,我也是要把她当妹妹看的。” 叶南星道:“百花仙子呢?她善解人意,博闻强识,掌教仙师若是娶了她,便能得一个贤内助呢。”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道:“府邸内务自有家仆照料,要贤内助干什么?百花仙子大才,做一派宗主才不委屈,我以‘内助’之利娶她,让她成为我的附庸,岂不是太自私了么?” 叶南星道:“那蓝羽呢?她古怪精灵,又美又香,力大无穷,目生双瞳,且可爱至极。掌教仙师要是跟她成亲,夫妻间大约会有很多乐趣呢。” 陈义山面色尴尬道:“呃我认识这丫头的时候,她还是个鸟啊。你这突然说让我跟她成亲,想想的话,比师父跟弟子成亲还别扭。” 叶南星:“……” 但陈义山这番话说的她心中倒是颇为慰藉的。 “那林美云呢?所有的女弟子之中,唯独她有几分侠气、英气,与众格外不同。” 陈义山道:“林女侠啊,我自小就听说过她的名头,始终都把她当前辈看,而今虽然她跟着我修仙,但我心中对她却仍然敬重的很,成亲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叶南星道:“那雨晴呢?她跟掌教仙师认识的时间最长,虽然幼稚,但胜在出身是人类,而且修了仙,更兼性子娇憨,没有许多算计,掌教仙师若是娶了她,夫妻双修,说不定能相伴千年甚至万年,绝不至于成为凄凉孤独人。” 陈义山惊道:“雨晴?她还是个孩子啊!我怎么可能打她的注意?!” 叶南星:“……” 她虽然觉得无语,但是弟子之中,对自己有所威胁的就剩下两个人选了。 所以叶南星内心深处是愉悦的。 她问道:“怀阳是人间公主,阿螭是东海公主,娶了怀阳能得天下之贵,娶了阿螭能得东海之富,掌教仙师喜欢她们谁呢?” “哈哈哈” 陈义山大笑了起来:“南星,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若娶谁为妻,定然是因为爱她,绝不会是因为她富贵。我方才就跟你说过,自小读书学剑,只愿意侠游人间,仗义江湖。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去东海眠,落足时,有这颍川城内一老宅,有花有酒月满天,便足以慰我风尘了。富且贵者,于我如浮云罢了。” 第542章 清风明月我 过尽千帆皆不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南星假意闲聊,套问出了陈义山的心语,得知麻衣门下除了她之外,其他的女弟子在陈义山眼中都只是女弟子罢了! 若要再问,就只能问自己了。 不,还有一个。 洛神。 她的威胁要比所有人都要大! “掌教仙师介怀与弟子们的名分既定,难道是倾心于洛神吗?” “怎么可能?” 陈义山笑道:“连非正也问过我这样的话,你们为什么都如此看我?洛神是我的姐姐啊,名分更涉伦理,姐弟之间哪能有儿女私情?这话可千万不要在我姐姐跟前提及,不然她一定会觉得我龌龊变态,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叶南星差点笑出声来,心道:“你真是个傻子!” 洛神一大早就来到了府里,来寻陈义山,同为女人的叶南星立时便觉察出了不对,看出了端倪——什么找弟弟喝酒,洛神才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这也是叶南星为什么决定今夜要对陈义山下药的缘故之一。 实在是威胁太多,太大,也太近了! 时不她待! “那洛神身边的玉女清络呢?她既不是你的弟子,也不是你的姐姐,妩媚如水,天下少见,你总该会喜欢吧?”叶南星心想:“已经问了主子,不妨再多问个手下。” 陈义山却道:“清络啊,她是好,很好的,但是我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何况金童玉女向来是一对儿,我那大外甥应该是很喜欢她,我怎么可能去夺人所爱呢?” 叶南星的眼睛亮了起来,陈义山认识的女子大约就是这些了,原以为他处处留情,个个都招惹,风流无厌,结果他竟是一个都不喜欢! 那自己的胜算岂不是最大了么? 至少,全无威胁。 今夜的酒怕是不用喝了吧…… “掌教仙师,你这个不喜,那个不爱,说到底,你究竟钟情于谁呢?”叶南星嫣然笑着追问。 “唉莫要再说这些了,父母都唠叨不尽了,再加上你还乱点鸳鸯谱,真是要头疼死我!” 陈义山已经对这个话题厌烦了,眼下他只想喝酒,所以敷衍着说道:“怪只怪我认识的女人太少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适合的,便是想要成亲,也无亲可成。以后再说吧,慢慢遇吧。” 不知怎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陈义山眼前忽而掠过一道倩影。 似乎是那个林香…… 叶南星腹诽道:“你认识的女人还少?六道佳丽若有十斗,只怕你得认识其中九斗!这里面又有许多想做你妻子的,但你却只想当人家的爹,也不是,是想当人家的师父……” “咱们喝酒吧。”陈义山已伸手去拿酒了。 “且慢。”叶南星再度阻拦。 “怎么了?”陈义山皱眉道:“还要说什么?” 叶南星鼓足了勇气,道:“掌教仙师,你把我逐出麻衣门下吧!我不愿意再做你的弟子,也不想再做什么人仙宗的宗主了!” “啊?!” 陈义山大吃一惊,忍不住起身问道:“是那天我得罪了你,你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消气么?你要是还怨我恨我,我再向你赔罪。” 说罢,陈义山冲着叶南星一揖到地,恳切的说道:“南星,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对你胡作非为,但请看在我不是有意的份儿上,求你恕罪吧。” 叶南星也慌忙站了起来,柔荑乱摆,道:“你误会啦!我不怨你,更不恨你,我只是不想再做你的弟子了。” 陈义山“咦”了一声,直起身来,凝神打量着她,但见她脸上眸中确实没有什么怨恨的神色,甚至还有些欢悦之色,料想应该是心情正好。 “那你是因为什么呀?” 陈义山狐疑了起来:“难道,你厌烦了人间么?不想居于闹市人家,还想回云梦?或者是,你还想自己做掌教仙师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自然会放你走,连雨晴也交给你,免得你回山之后孤独,只是劝你改一改云梦的规矩,以后再收弟子的话,千万不要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呵呵” 叶南星心中暖暖的,笑道:“你想左了,我不离开你,我不回云梦,我不厌烦这里。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虽有鸟,寂寂却无人。云梦有什么好的?朝朝不见君,岁岁不知春的,我已经喜欢上这里,喜欢上待在你身边了,我只是不想再做你的弟子了。” 陈义山心中一阵茫然,道:“那人仙宗怎么办呢?” 叶南星道:“我仍然可以统领啊。” 陈义山道:“以什么名义?” 叶南星稍稍低了低头,似笑非笑道:“随便,都无所谓。” 陈义山忍不住抓耳挠腮,“嘶”的一声,皱眉问道:“所以,你既不走,也还愿意统领人仙宗,还无所谓以什么名义,那我就想不明白了,‘弟子’这个名义怎么了呢?” 叶南星低声说道:“因为你介意师徒名分啊。” “我,我,哈哈哈” 陈义山大乐道:“南星你才是想左了呢!我说我介意师徒名义是说做掌教仙师的,很难对门下弟子怀儿女私情罢了。咱们两个又不是夫妻,又不会成亲,我介意你什么呢?” 叶南星猛抬头,脸色渐苍,语气却十分坚毅,道:“那我要是想呢?” “你想什么?” “想跟陈义山有儿女私情,想跟陈义山成亲,想跟陈义山成为夫妻!” “你——” 陈义山心中悚然惊动! 迎着叶南星那炙热的目光,他竟不由自主的往回退却了一步,惶遽的坐在了亭中的石板凳上,大脑之中全然慌乱! “南星你,你怎么会——”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叶南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叶南星的心迹,人家不想做弟子,只想做妻子! 若是成了麻衣派掌教仙师的妻子,统率人仙宗确实无所谓什么名义了,掌教夫人自然而然的可以统率! 但是这话,自己该怎么接? 该怎么回?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和她—— “初上云梦的时候,我还伤心于家破人亡,父母俱逝。师父对我说道,天地无穷,万事浮休,凡夫俗子不过是沧海一粟,生老病死都是逃不脱的宿命,没什么可值得伤心的,唯有修成大道,才能对抗宿命。” 叶南星见陈义山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平时很能说的嘴也不行了,便轻轻一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师父还对我说,你若是觉得孤独,不妨把自己当成是一颗星,日为朝,月为暮,与你做伴的星辰更是无计无数。我便真的把自己当成是一颗星了……于是,百余年弹指一挥间,我终于变得无情,也习惯了孤独,不要人性,只想长命。北主死,南主生,因此我叫叶南星!本来,一年年就那么熬过去了,可是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什么日月,什么星辰,我不要它们陪伴,我只要你做我的朝朝暮暮!什么大道,什么长生,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作仙!” 叶南星既然已经剖明了心迹,便索性不再隐瞒一丝一毫,把自己的所感所想全都抛向了陈义山。 但陈义山完全是懵的,慌乱的,手足无措的,甚至有些害怕。 他坐的笔直,僵硬! “你方才说了,南星与谁同坐?自是清风明月我。” 叶南星依偎着陈义山坐了下去,把螓首歪在了陈义山的肩头,满足的笑道:“现在,清风、明月、南星与你,便都在了。” 第543章 云山无情 叶南星紧紧的依偎着陈义山,语若呢喃,吐气如兰,柔荑小手也塞入了他的掌心里,一片柔软滑腻,可谓是风情正浓,无限旖旎。 陈义山却如遭电击,浑身剧颤,慌忙起身,喃喃说道:“不,不可。南星,我们不该这样……” 叶南星心里一沉,脸色暗淡了下来,幽幽问道:“你连我也不喜欢么?” 陈义山道:“我始终当你是弟子啊。” 叶南星愠怒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不要再做你的弟子了!” “可是我——” “你喜欢我,我知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叶南星也站了起来,面对面凑近了陈义山,仰脸盯着他,目色深沉且幽怨。 “你救过我,不止一次,若是无意,何必如此?你还让我给你铺床,若是无情,何至于此?还有一夜,你潜入我的房中,前日你又撕碎我的衣衫,纵然是因为误用了虎狼之药,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对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心里有我,我与她们并不同,你却不敢承认罢了!” 陈义山躲闪着她逼视的目光,解释道:“我救过你,也救过雨晴,还救过百花仙子,救过蓝羽,救过阿螭,救过林女侠,救过清络,救过洛神姐姐,但那都不是基于儿女私情啊。我让你铺床,其实不涉亵意,只是滥用掌教仙师的威风罢了,至于潜入你房中,那是我地行术出了差错,还有前日之事,真的是我错了,我再向你道歉,以后绝不会再犯……” 叶南星低声喝道:“陈义山,你为什么总要辩解,总要自欺欺人,就是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呢?!” 陈义山呆了一呆,到底是谁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自欺欺人呢?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道:“南星,夜已经深了,我们都回去歇息吧。” 叶南星决绝的说道:“不!” 陈义山狼狈至极,转身就要逃窜。 “等等!” 叶南星伤心至极,眼见陈义山要跑,她可以说是彻底心死了。 颓然中,她喊了一声,伸手提起酒瓶,惨笑道:“陈义山,我知道你的真心了。但是你说了要陪我喝酒,总不能食言吧?” 此时此刻,花圃之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幽幽的轻叹。 只是叶南星和陈义山都心神大乱,全然没有去理会。 听着叶南星语气悲切,陈义山转过身来,远远望着她,迟疑不动。 “星辰有意,云山总是无情,一夜寒风吹尽情泪,自此以后,我绝不再提了。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叶南星玉面之上甚是晶莹,是真的落泪了。 陈义山见她这样伤怀,更不敢跟她喝酒了,道:“南星,回去睡吧,等你心情平复之后,咱们再对饮几杯。” 说罢,陈义山转身又走。 “我这一生,来如飞花散似烟,纵叫南星,怕是也不得长生,掌教仙师,呵呵好一个掌教仙师,连一杯水酒都不肯陪我喝,果然是修成了大仙,也学会了无情无义!你走吧,走吧,我自己在这里对月独酌便是!修仙修仙,有什么好修的,唯有醉里不知年华限,让我醉死在这里岂不更好……” 陈义山听她这样自暴自弃,连“无情无义”的评语都给自己加上了,哪里还敢走? 转过身来,他又缓缓的走了回去,无奈道:“南星,你又何必如此呢?” 叶南星瞥见陈义山的肩头上落下了一片花瓣,便伸手替他拂了去,吃吃笑道:“你瞧,我连一叶花都容忍不了,大约真是独占你的痴心太重了。但总归是你先惹了我,我不能不爱你,你纵是无意,我也会缠你到底的。” 陈义山听的心头甚是沉重,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酒瓶,默默无言,倒也想一醉方休了。 但是他刚刚打开瓶塞,花圃中忽然立起一道人影,飘然近前,笑道:“大半夜的竟然被一阵酒香给谗醒了,也是弟子没出息。只不曾想到,掌教仙师已然回府,却和叶宗主都没有休息。弟子来参!” 陈义山和叶南星都是一惊,月下看那人时,却是兰生。 “兰生啊。”多了一人在场,陈义山便觉来自于叶南星的压力没那么重了,于是松了口气, “你一直都在这里么?”叶南星盯着兰生质问,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呃回叶宗主的话,兰生但凡是饮过酒,夜里就会植根眠息于花圃中了。”兰生笑吟吟的答道:“白日里恰饮过酒。” 叶南星顿时想起来方才花圃中传出的那声幽幽叹息! 彼时,她的心思全都在陈义山身上,无暇去管什么叹息声,而今思量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倾诉的那些衷肠,只怕是这个兰生全都听到了! 她瞬间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一向自傲自负自尊的心本来就被陈义山摧毁了大半,眼下,又被兰生击溃了另一半! 兰生哪里能体会得到叶南星此时此刻的心境?见她问了自己一句话后突然缄默起来,脸上忽阴忽晴,便也不敢再理会她,只是冲着陈义山说道:“掌教仙师,你手中的酒实在是太香了,能否让弟子尝一口呢?” 陈义山愣了愣,而后就递了过去,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给你。” 兰生接过酒瓶,仰面就吞。 叶南星听见吞咽声方才从羞怒之中回过神来,却又看见是兰生再喝,于是大惊,她急忙叫道:“别——” 那酒瓶之中却已经见底了! 兰生鲸饮,片刻间全部喝完。 叶南星想要阻拦,也晚了。 放下瓶子,兰生舔了舔嘴唇,讪笑道:“叶宗主不想让我喝这酒么?实在是太好喝了,定然是出自叶宗主的手笔。掌教仙师,弟子嘴馋,一不小心喝完了,还请恕罪。” 陈义山一阵愕然,不知道兰生这是在唱哪出戏。 叶南星的眸子里却陡然迸射出一股杀意来,凌厉的刺向了兰生! 她剖明心迹,却被陈义山无情拒绝,心境由此已经崩坍了,更不料所有的难堪又都被兰生听了去,看了去……而那一瓶下了药的酒,本是她最后的胜算,却也被兰生给毁掉了! 恨,怒,羞,怨,怒,悲,一古脑涌上来! 这花妖敢坏我大事,我杀了他! 心中怒吼着,叶南星突然间将红狐拂尘抽了出来,一挥之下,灵气涌动,三千血色兽毛根根如刺,直插兰生的天灵盖而去! 第544章 情断义绝 兰生哪里会想到叶南星能对自己骤施杀手呢? 他惊呆了,也吓懵了,虽然与叶南星近在咫尺,却忘了朝她喷酒气,只是傻傻的等死! 眼瞧着这兰生要命丧当场,忽有“咔嚓”一声雷击之音爆响,叶南星惊呼一声,已倒飞了出去! 那柄红狐拂尘也寸寸碎裂,散落了一地。 是陈义山出手了—— 情急之下,他根本无暇考虑轻重,一出手便带了天罡雷,去抓那红狐拂尘! 以他“换骨”境界的仙道修为,比之叶南星实在是高出太多了,红狐拂尘纵然来历不凡,材质特异,却也难挡他天罡之威! “你没事吧?”陈义山先问兰生的安危。 兰生脸色煞白的摇了摇头:“多谢掌教仙师救命,弟,弟子无事……” 陈义山扭头又叱责叶南星道:“你要干什么?!同门相残么?!” 叶南星直到这个时候才趔趄着站稳,看着满地的拂尘碎片,又听见陈义山出言叱责自己,她不由得急怒且极悲,再加上体内灵气翻滚不已,她想说话却骤觉喉头发甜,忍不住“哇”的一声,竟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陈义山大为惊骇,慌忙奔了过去,搀扶起摇摇欲倒的她,道:“你,你怎么了?” “起开!” 叶南星猛然推了陈义山一把,自己站稳了,挺起胸膛,露出衣襟上沾染的血,恍若一朵新开的花,鲜艳却刺眼! 她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打得好!陈义山,你送我一柄红狐拂尘,却又亲手毁了它!” 陈义山痛心道:“我不是故意的,可你为什么要对兰生下毒手呢?” “所以你便对我下毒手么?” “我,你——” 陈义山自觉没有做错,却仍被叶南星这颠倒缘由的话问得语塞。 “答不上来了吧?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爱我罢了,却从来没有想过你是厌我!不然,你怎能施出这样毒辣的手段?你还是恨我凌辱过你吧?呵算了,你也把我打醒了,自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我收回自己方才说的话,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叶南星冷冷一笑,而后将仙剑飞起,她轻身一跃,跳在了剑上,凌空去了。 “南星!” 陈义山也跟着飞起,急急的追赶她:“你去哪里?” “陈大仙,你打的我吐血,毁了我拂尘,还不解气么?若要杀我,我便给你杀好了。” “我怎么会杀你呢?!” “那就不要跟着我了!你再跟着我,我便散尽灵气,自绝在你面前!”叶南星头也不回的喊道。 陈义山怔住了,立时便滞在空中,哪敢再追? 叶南星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不见。 唯有一句话远远的飘了回来:“陈义山,我恨你,恨你!” …… 陈义山颓然的飞落回院子里。 但见高空天河流转,人间夜幕重垂,脉脉花疏星淡,月隐去,凄绝。 兰生惊的没有人样,颤声问道:“掌教仙师,叶宗主呢?” 陈义山闷声说道:“走了。” “去,去哪里了?” “不知道。” “弟子是不是闯大祸了?” 陈义山瞥了兰生一眼,心中十分烦躁,语气也重,反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喝那瓶酒呢?而且还一口喝完!你不知道那是南星要我陪她喝的么?” 兰生颤巍巍答道:“弟子在无意中听见了叶宗主和掌教仙师说的话,思量着她用情太深太痴了,只怕掌教仙师喝了她的酒之后,与她情难自禁,铸成大错。历来,历来都是酒后无好事,意乱情又迷的,所以弟子才想着替掌教仙师喝了那瓶酒,却没成想,惹恼了叶宗主,弟子有错,请掌教仙师责罚吧!” 陈义山原本以为兰生只是嘴馋,所以半道里出来搅闹,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他是好心好意,一时不免惭愧,道:“你没错,是我误会你了。南星她,她也不该对你——” 话未说完,那兰生突然脸色大变,扭头“哇哇”的狂吐,地上瞬间多出了一滩黑色的污秽之物。 陈义山吃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兰生艰难的擦了擦嘴,瞧着地上的污秽之物,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掌教仙师,这酒,酒里有毒啊……” 陈义山愕然在当场。 叶南星对自己下了毒?! 求爱不成,便要毒死自己么?! 不可能啊! 那酒,是在她向自己倾诉衷肠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呀。 “兰生,你,你莫要胡说啊。” “弟子岂敢胡说?” 也不知道是虚弱,还是惊吓过度,兰生腿一软,竟跪倒在了地上,嘴一瘪,都快哭了,道:“弟子饮酒无量,若是其中有毒,便不能克化,会自行呕吐出来的。” 陈义山伸手把兰生拉了起来,心都碎了。 他对叶南星的感情虽然不涉儿女之私,却也是十分浓厚的,毕竟叶南星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也是引他入仙道的人,并肩作战多次,从来都视为家人一般,不然也不会每次外出,都让叶南星留守了。 但是陈义山却怎么也料想不到,叶南星会对自己下毒! 何至于此呢?! “参见掌教仙师!” “掌教仙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师祖还没睡呀!” “公子,方才是什么响动?” “主人,啊哈呃” “……” 陈义山正在伤心痛心,一阵脚步声和喧闹声传来,百花仙子、蓝羽、雨晴、苍雪、阿螭、林美云、怀阳公主等却递次赶到,继而是竹熊精、无垢道长和非正道人纷至沓来。 他们都是因为听见了后院雷声响动,被惊醒的。 “没事。” 陈义山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哪里还愿意多说?他挥了挥手,垂头丧气道:“都回去睡吧。” 雨晴看着陈义山满面颓然,又瞧着兰生的脸色不对,便问道:“兰生,是你惹小师祖生气了么?” 兰生不敢答话。 苍雪却嗅到了地上污秽之物的气味,凑近了一看,再仔细闻了闻,脸色便十分古怪了,抬头问道:“这些脏东西是哪里来的?” 陈义山和兰生都没有吭声。 怀阳公主掩着口鼻,皱眉说道:“这么大的酒气,肯定是兰生喝多了,吐出来的。” 苍雪便哂笑道:“兰生,真是你吐的?” 兰生只好“嗯”了一声。 “好哇!”苍雪起身斥道:“你喝春药干什么?!” “春药?!” 一众弟子都怔住了,看向兰生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连陈义山也不禁愣住。 百花仙子身为妖仙宗的宗主,不得不开口了,她蹙眉问道:“兰生,你不是雌雄同体么?你喝这脏东西干什么?!” 第545章 都付云烟中 在苍雪的逼问之下,麻衣门中所有弟子都觉得是兰生干了龌龊事,以至于惹了陈义山生气。 兰生又羞又急,煞白着脸辩解道:“不是我,我,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不是你?呵呵” 苍雪冷笑了起来,道:“你喝的这春药还不是一般的春药,有几位药材涉及到十洲三岛仙家之地,采集十分不易!你道我怎么知道的?我从药神庙里求来了《六道本草》,又跟着叶宗主学了《药典》,着重研读了仙家丹药,你所服用的脏药,其中的几味材料,气味十分特殊,根本不难辨认!我纵然是没有见过,也嗅得出来!不信,咱们问叶宗主!” 说着话,苍雪便回头看向人群,接着“哎”的一声,道:“叶宗主呢?” 竹熊精打着哈欠,接茬说道:“肯定是睡得太死,没听见动静。” “胡说八道!”蓝羽道:“你这憨货都能听见动静,叶宗主会听不到么?” 竹熊精怒道:“笨鸟,老莫可没惹你,别找茬!叶宗主要是听见了,怎么不来?!” 非正道人狐疑道:“贫道和掌教仙师回府的时候,雨晴小师姐便在这里,等雨晴小师姐走后,叶宗主就来了。” 雨晴看着他,顿时惊乍起来,躲在蓝羽身后,喊道:“你,你这道士是诈尸了么?我怎么能瞧见你了?!” 非正道人笑道:“小师姐且放心吧,托福于掌教仙师,且有赖叶宗主施以仙丹相救,贫道已经死而复生了。” 无垢道长惊道:“乖徒儿,你是什么时候死的?为师竟不知道!” 非正道人:“呃此事说来话长,待弟子迟些时候再对恩师讲明吧。” 百花仙子道:“大家都别扯开话头!兰生,你解释清楚!” 兰生惴惴不安的瞥向了陈义山,陈义山待要开口,忽然瞥见麻衣上一枚补丁如败了的花朵一样,黯淡飘落下来,他连忙伸手攥住,但是那补丁却在他掌心中消散了。 正是属于叶南星的那枚。 陈义山怔怔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中渐渐滋生出锥刺之痛。 气海鼎炉之中,一缕青气也蒸腾消散而去…… “都散了吧!兰生他没有什么过错,只是误喝了旁人送我的毒酒,因此呕吐出了一些污秽之物。”陈义山烦躁至极,替兰生解释了几句,而后便再度挥了挥手,自己先行走了。 他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原来,叶南星对自己下的是那种药。 她是想要借住这种不堪的手段,使得木已成舟,让自己无可反悔么? 唉…… 何必如此,何至于如此呢?! 连世人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修仙百年,却连这个道理都忘了么? 为此,她还要杀了兰生,未免有些太过激了。 甚至,铁了心把善缘也割舍了。 前尘多少事,都付云烟中。 痛心! 但相较于悲痛来说,陈义山心中更多的是对叶南星的担忧。 此一去,她又能往哪儿呢? 回云梦山? 还是寄身别处? 她那一身修为若是在中土,当能自保,但若是愤然之下远离大陆去往海外,怕就危险重重了。 叶大妞啊叶大妞,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 众弟子瞧着陈义山神情不对,又目送他意兴阑珊的离去,纷纷狐疑,谁也不肯回去睡觉? “喂,兰生!”雨晴盯着兰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谁要给小师祖喝那种脏药?” 怀阳公主也催促道:“就是,你说呀!” 兰生满脸为难之色,摇头道:“求求你们别问我了,我,我也不好说的。” “为什么不好说?”苍雪一听是有人要让陈义山喝那种脏药,早已经是恼了,逼迫兰生道:“你必须说!” 阿螭也愤愤不平,道:“让掌教仙师喝那种东西,实在是太下三滥了!” 百花仙子心中更是十分不痛快,冷哼道:“兰生,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生苦笑道:“宗主,真的别再问我了,我,我方才吐了许多,现在头脑已不大清醒,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好哇兄弟!”竹熊精嚷嚷道:“现在连你也学会装傻充愣了?!” 兰生沉默不语。 众弟子空自急的抓耳挠腮,蓝羽却眼尖,瞧见了地上红狐拂尘的碎片,惊声问道:“你们快看,这是什么东西?” 雨晴凑近了一辨,脸色顿时大变,失声喊道:“那,那不是我师父的红狐拂尘么?!谁给弄碎了!?我师父呢?!” 百花仙子也惊声说道:“是叶宗主之物!” “兰生,你还不说么!亏我把你当成了亲姐妹!” 雨晴攥住了兰生的衣领子,兰生却闭着眼睛,死活不肯开口说话。 林美云匆匆跑去叶南星的宿屋看了看,又很快返还,冲大家伙摇头说道:“叶宗主不在自己屋里。” 雨晴急了,带着哭腔央求道:“兰生,你说呀,我师父她到底怎么了?是谁把她的拂尘打碎了啊?她又去哪里了啊?!小师祖那个样子,师父又不见了,我,我好怕呀!呜呜” 兰生见雨晴哭了起来,终究难抵心软,叹息一声,道:“雨晴,你别哭了,我告诉你们吧。是叶宗主跟掌教仙师起了冲突,掌教仙师在无意之下出手重了些,用雷法打碎了叶宗主的拂尘,叶宗主一气之下,便远走高飞了。” “啊?!” “这——” “不会吧!” “叶宗主去了哪里?” “你别胡说,叶宗主怎么会跟掌教仙师会起冲突啊!” “是啊,叶宗主对掌教仙师向来是最为推崇敬仰的!” “……” 众弟子瞬间哗然,没一个肯信。 “不要再问了,再问什么,我都不会说了。”兰生少有的面露坚毅之色,语气也不容置疑,道:“谁要是逼我,我就喷他一口酒气!” 兰生平时对谁都是细语温言,一团和气,最没脾气的人了,众弟子从来没有见他显露这样强硬过的态度,惟其如此,才知道他认真了。 于是,诸能纵然心急如火,却是谁也不敢再逼问兰生了。 唯有非正道人聪慧至极,最擅体察人情世故,归拢兰生、陈义山的话,再前后一联想,略略思忖片刻,他便暗觉明了,忍不住微微颔首,喃喃自语道:“是了,大约便是这样了。唉……”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在场的诸能一个个都非等闲之辈,哪个耳朵不灵? 大家伙几乎全听见了,不约而同都扭头看向非正道人:“新来的,你知道什么内情?” 第546章 无关风和月 非正道人暗叫一声:“糟糕!”赶紧捂住了嘴,摇头呜咽不清的说道:“贫道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暗骂自己:“祸从口出,你又忘了!” “臭道士,休要抵赖,快说!”雨晴哪管得了许多,涉及她师父的出走,不能不问个明白! 惹不起兰生,还惹不起这个非正道人么?! “小师姐,贫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贫道也是刚到啊。” “唰!” 雨晴抽出了自己的仙剑,放在非正道人的脖子上,恶狠狠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你再死一次!你刚才不是说,是我师父施仙丹才救活了你么?现如今我师父不在,看谁能救活你!” 非正道人吓得魂飞胆丧,慌忙冲无垢道长喊了起来:“恩师救我呀!” 无垢道长便不悦道:“雨晴,不得无礼,休要胡来,放下你的剑!” “你少吩咐我!”雨晴扭头瞪视无垢道长,丝毫情面都不卖,道:“我是人仙宗下的弟子,我师父不在,谁能管得了我?!” 无垢道长愠怒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贫仙就去找掌教仙师理论了啊。” 雨晴冷笑道:“牛鼻子你敢去小师祖那里告状,我连夜就灭了你们玄门宗!大不了让小师祖也杀了我!” 无垢道长脸色一变,咽了口唾沫,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呵呵呵同是麻衣门下,岂能同室操戈?乖徒儿,玄门宗与人仙宗同气连枝,不分彼此,你小师姐有话问你,你就说嘛。” 非正道人:“……” 雨晴喝道:“快说!” 其余,如百花仙子、阿螭、蓝羽、苍雪等也都想知道内情,再加上跟非正道人关系不熟,纷纷站在雨晴这头,都催促了起来: “说呀!” “雨晴可是下手没轻重的,小心真要了你的命!” “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了吧。” “刀剑无眼,可别血溅五步啊。” “大家是同门,有什么事情别藏着掖着啊。” “……” 非正道人凄惨无比,又懊悔至极,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几巴掌。 事到如今,他也不敢不说了,只央求道:“雨晴小师姐,先把你的仙剑收了吧。贫道也是胡乱猜测的,但是贫道会说的,这就说。” 雨晴便把剑收了。 “唉……” 非正道人叹息一声,悠悠说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 雨晴喝道:“少说废话!” 非正道人浑身一颤,连忙说道:“是。有言在先,一切都是贫道胡乱猜测,姑妄言之,前辈们也姑妄听之,不必当真。叶宗主爱慕掌教仙师,但掌教仙师却情窦未开,于是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叶宗主为情所困,因痴而执,竟想出了在酒中下脏药的办法,打算迷奸掌教仙师,但无意中被兰生前辈撞破,抢喝了那酒——” 雨晴听得大怒,不等非正道人把话说完,便厉声骂道:“臭道士你胡说八道!闭嘴!我砍死你!” 说到做到,雨晴抽剑就砍,幸得阿螭在旁,手起一道流光迎上,轻轻挡住了雨晴的剑,摇头劝慰道:“雨晴,不能同门相残。” 雨晴叫道:“你听他说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的,分明就是在污蔑我师父!” 无垢道长也呵斥道:“非正,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什么迷奸掌教仙师,简直是放屁!” 非正道人方才吓得要死,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冷汗,苦笑道:“弟子本不想说的,是雨晴小师姐非要弟子说的。说之前,弟子还有嘱咐,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全是猜测,不必当真啊。真没想到雨晴小师姐会这样生气,弟子便不说了。” 百花仙子蹙着眉,问道:“兰生,这道士说的对还是不对?若是不对,你便摇摇头。” 兰生站在那里,从头到脚都纹丝不动。 他刚才已经说过,绝不会对此事再开口了,但眼下也不能昧着良心摇头,心中只是暗暗佩服非正道人,虽未耳闻目睹,却如亲身经历了一样,猜测的几乎分毫不差! 众弟子盯着兰生看了半天,见他始终都没有摇头,心中便都明白他的意思了——非正道人猜测的不错。 一时间,有目瞪口呆的,有暗生闷气的,有面带冷笑的,有叹息摇头的,有恍然大悟的,有死活不信的……各秉本心罢了。 但是在震惊错愕闹过情绪之后,大家伙也都醒悟了,信以为真了。 毕竟,陈义山不说明白便颓然离开,兰生宁愿发脾气也不愿意吐露真相,肯定是因为事情本身难以启齿,要为当事者避讳。 “都散了吧。”百花仙子摇摇头,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但烦躁不快肯定是有的,她吩咐道:“都把此事忘却了,不要再提,回去歇息吧!” 蓝羽跟着她走了,兰生独自去了花圃,竹熊精嘟嘟囔囔的回了前院。 无垢道长招呼非正离开,非正一边走一边拿手扇打自己的嘴。 怀阳公主扯住魂不守舍的雨晴,在林美云和苍雪的簇拥和安慰下,也都回屋去了。 只剩下阿螭独自一个,等着众人都散了,便踽踽走向小径,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陈义山的宿屋之外。 窥探着屋里面的灯火俱灭,一片黢黑,而且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阿螭便以为陈义山是睡着了,于是缓缓离去。 …… 陈义山怎么可能睡得着? 虽然躺在了床上,熄灭了灯烛,却也不过是瞪眼看天花,心烦意乱待天明罢了。 阿螭在屋外窥探自己,陈义山也是知道的,他感念对方的关心,却也无动于衷。 经叶南星此事过后,陈义山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对弟子们疏离一些,更要立下规矩,不可没大没小,太过于亲昵,也不能再怀少年玩闹心性,跟他们打成一片,不假辞色的乱开玩笑,要让弟子们对自己敬而远之…… 正胡思乱想着,麻衣忽的一震,有枚新的补丁暗暗结了出来! 陈义山慌忙坐起,激动的去看。 但片刻之后,他又失落的躺倒。 不是叶南星那枚补丁失而复得,却是非正道人的善缘结下了。 那道人死而重生,感念的是陈义山,而不是叶南星,毕竟他一向算计的很清楚。 在非正道人的心中,带回自己尸身和幽魂的是掌教仙师,救命的返生香也是掌教仙师赐给叶南星的,叶南星更是冲着掌教仙师的面子才出手帮忙的。 所以,这恩情纵然要记要还,也是记还在掌教仙师账上,不涉他人。 …… 丑时过后,陈义山渐渐有了些困意,将要睡着时,忽然又清醒了。 鼠相小太岁还在竹熊精那里羁押着,得放了。 另外,还要以神谕术发消息给京师首座大城隍,给各宫、殿、苑、阁首席正神,给大河神,给五岳神君,给东海老龙等,以履行自己答允杨元帅和丧门星君的讨封承诺啊。 还得再派个弟子奔赴京师,带上自己的书信去见袁贞袁端方,另外叫怀阳也给她父皇捎一封书信,差不多便都解决了。 为十六煞星求封的事情,也不必他自己亲自出面,四处跑动。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陈义山,也实在是没有心情上蹿下跳、南去北往了。 第547章 规矩 陈义山连夜写好了书信,熬到天色微微发亮,便梳洗穿衣,去了后院,在井中摄出那颗神桃来,而后又去往竹熊精的住处。 从鼠相小太岁的背上拔出玄英灵剑,又将神桃还给了他,陈义山幽幽说道:“我已经见过你家杨元帅和殷元帅了,流年册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了。走吧,回去之后,见到两位大太岁时,替陈某向他们问好。” 鼠相小太岁抱住桃,忍着痛,满脸的怨毒之色,恨恨说道:“放心吧!你陈大仙的好处,我铭记在心,绝不敢忘呐!等回到太岁神部之后,我也会一字不漏,如实禀告给我家殷元帅的!” 陈义山心情正处不佳,而听他语带威胁,不仅愠怒,喝骂道:“滚!” 竹熊精也骂道:“再多絮叨一个字就赏你一耳刮子!” 鼠相小太岁狼狈逃窜。 …… “主人,这个,这个叶宗主,真对你下那种毒了?” “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便少问为妙。” 陈义山一个眼神扫过来,竹熊精立刻吓得噤声。 他看出来陈义山跟以往有些不大一样了,哪里还敢多问,更不敢贫嘴。 陈义山回到厅堂,叫来府中管事的大丫鬟阿彩,吩咐道:“你去把怀阳、百花仙子、雨晴还有阿螭、无垢都叫来此地见我。” “是,公子。” 他夜里已经想好了,以后无论怎样,女弟子的宿屋都一概不去,最好是连靠近都不要靠近! 趁着阿彩去叫他们的时候,陈义山焚香于炉,施展神谕术,把自己为“十六煞星”讨要正神敕封的消息发散给各路大神,言语中意无非是请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予以关照。 京师首座大城隍立时便有回香返来,继而是大内各宫、殿、苑、阁、楼之首席正神,随后是大河神,继而是中岳神君等。 当然全都卖他的面子,不会在此事上表示反对。 老龙的回香最迟,当陈义山收到的时候,怀阳公主、百花仙子、无垢道长、阿螭、雨晴就都陆陆续续的到了。 “参见掌教仙师。” 百花仙子、无垢道长以及阿螭的态度向来都很恭敬,只是今日见礼的时候,神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尤其是百花仙子和阿螭,见礼过后又都偷偷打量陈义山,似乎是替他担忧,又替他尴尬。 “见过小师祖……”雨晴声调闷闷的,眼圈红红的,已不复往日活泼的模样,大约是夜里哭过很久,还在为叶南星的事情伤心吧。 “恩公师父好。”怀阳公主年幼,并且心大,倒是不怎么把夜里的事情看得太重,寒暄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往椅子上去坐。 陈义山瞥见,便冷冷说道:“怀阳,你站好了。” 怀阳公主一愣,站住问道:“怎么了,恩公师父?” “掌教仙师面前,几个宗主跟前,不可如此随意。” 陈义山本是大度之人,对亲近者向来是没有什么脾气的,也不会发性子,而今想要刻意装的严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首要一点,他便不敢去看弟子们的脸,更不敢直视她们的眼,唯恐四目相对之下,心就软了。 所以他低着头,根本不看众弟子,手里捧着茶碗,只盯着汤里的茶叶,淡淡说道:“麻衣门下四宗,妖仙、神仙、玄门的宗主都到了,人仙一宗以后暂由雨晴代管——” 雨晴一愣,抬起头来就准备说话,陈义山看也不看的摆了摆手,道:“掌教仙师说话的时候,谁也不许打断!” 此话一出,厅内的一干弟子们尽皆愕然! 因为陈义山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么重的话。 今天是怎么了? 先是责了怀阳,又教训了雨晴,掌教仙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时间,众弟子们噤若寒蝉,偌大的厅堂之内静寂无声,针落可闻。 “雨晴自打下山之后,进步极快,修为已经快要到归海阶段了,暂时代管人仙宗,传授林、苍、怀诸门人仙法,已是绰绰有余。” 陈义山不容置疑的定下了这个基调,又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讲的话,你们各宗宗主都记好了,回去之后也要传达给每一个门人:自今日起,但凡是我麻衣门下的弟子,见了我,都须称我为‘掌教仙师’,不可再乱七八糟的喊什么‘小师祖’、“公子”、‘恩公’、‘老师’等……老莫因是坐骑,独他可以称我‘主人’;府中的仆从丫鬟不是我的弟子,可以称我为‘公子’,你们却不能例外,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 众弟子的脸色再度变化。 尤其是怀阳公主和雨晴,她们两个直觉感受是陈义山在责斥她俩,又慌又委屈。 “还有,以后不许擅入我宿屋之内,有事通禀的话,在外叩门。记住了么?” “记住了!” “阿螭、无垢和怀阳留下,其余的都可以退下了。” “是!” 待百花仙子和雨晴走后,陈义山很觉心累,他一直都不是那种喜欢条条框框的人,而今只定了两个规矩,就觉得烦躁不已,不想再定了。 他伸手戳了戳案上的笔墨纸砚,说道:“怀阳,我有事要请你父皇帮忙,以你的名义去封信吧。信的内容我已经写好了,你照着抄录一遍就成。” 怀阳公主小心翼翼的瞥了陈义山一眼,道:“是。” 陈义山又吩咐道:“阿螭,你代我去京师一趟,将我和怀阳的书信送给一个叫袁贞袁端方的人。你不认识他,无垢认识,你们同去吧。” “是!”阿螭和无垢道长一起答应。 按说跑腿送信这种事情,叫百花仙子或者蓝羽去是最合适的,因为她俩的速度在麻衣仙派之中算是第一第二快,但是她俩却又跟袁贞不熟,须得带上无垢。 但一涉及到带人飞行的话,百花仙子和蓝羽又都不方便了,总不至于背着无垢去。 唯独阿螭是真龙,飞速本就不慢,龙爪更能缚人,抓起无垢道长来回于京师、颍川两地,轻松且快捷,所以陈义山便派他们去了。 …… 一切安排停当,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陈义山揉了揉脑袋,心中暗暗忖道:“如此行事着实是累啊,早知便不做什么掌教仙师,开宗立派了。” 忽觉门口异动,陈义山抬眼一看,见是雨晴,束着劲装,背着个包裹,负好了剑,还拿着一柄拂尘,幽怨的站在厅外看他。 陈义山心中一惊,待要起身,忽然又想到自己得拿架子,便端坐不动,问道:“你干什么?” 雨晴忿忿说道:“弟子向小——向掌教仙师辞行!” 说罢,雨晴扭头就走。 陈义山顿时急了,也不拿架子了,三步并作两步跳出厅门,叫道:“小妮子你给我站住!” 雨晴既不站住,也不回话,御起飞剑,就跳了上去。 陈义山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抢上前去,他一把扯住雨晴的手,生生把她从仙剑上拽了下来,道:“胡闹!” 雨晴一落地,便“哇”的一声扑入陈义山怀里痛哭起来,边哭边捶打他的胸膛:“你不要师父了,也不要我了,呜呜你变得绝情了,那我也不要你了,呜呜” 陈义山本来是下定决心不再跟任何女弟子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可是如今雨晴就缩在他的怀中,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还都抹在了他身上。 他想硬一下心肠,把雨晴给推开,但秉性使然,却又如何能做得到? 于是,这严师只不过装了半个时辰便全然破功。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拍打着雨晴的后背,柔声问道:“你哭什么?我怎么绝情了?又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第548章 寻徒 在雨晴哭泣的时候,忽有人匆匆奔来,猛抬头,瞧见了这一幕,立时止住步子,不再上前。 陈义山已瞥见了,却不作声,只是安慰雨晴。 雨晴大约是压抑久了,也不顾及形象,也不是梨花带雨,而是泪水滂沱哭了老半天,才渐渐止住。 但哭声止,人却仍在抽噎,所以她还是把脸趴在陈义山的肩头上不起来,嘴里也不消停,断断续续的数落着陈义山的种种罪状: “你一大早就叫我过来,然后当众骂我,还不是绝情么?” 陈义山郁闷道:“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雨晴忿忿道:“你不许我打断你说话,不许我叫你小师祖,不许我进你的屋子,语气那么重,脸色那么难看,不是骂我是什么……” 陈义山苦笑道:“我那是对所有门人立下的新规矩,不是独独针对你的。” 雨晴哼道:“可是只有我叫你小师祖!” 陈义山甚是无语:“唉……” 雨晴又逼问道:“你为什么要立下这种新规矩?” 陈义山无法解释初衷,只能掩饰道:“我,这以前没有规矩,也不好,太乱了——” 雨晴直接打断他的话头,道:“你就是害怕!” 陈义山好笑道:“我害怕什么?” 雨晴道:“你害怕跟我们太亲近了。” 陈义山乐了:“小妮子倒是挺明白,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怕师徒之间太亲近了,毕竟男女有别,若无距离,对彼此都不大好。” 雨晴冷笑道:“你要是心里坦荡,你怕什么?” 陈义山道:“只怕你们有些人心里不坦荡,也学你师父,给我下药。” “嘁那也不干你的事” 雨晴知道自己就是陈义山口中所说的“有些人”,因此心虚,嘟囔道:“下药也没成功,也没真的迷倒了你,那便不算有错。师父没错,你却把师父给赶走了,你多绝情,她多可怜啊。” 陈义山心道:“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也真跟你师父一模一样!”嘴上说道:“是她自己要走的,我并非没有挽留,只是她以死相逼,我挽留不住罢了。” 雨晴根本不买他的账,道:“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真心挽留!” 陈义山不悦道“你这妮子,可真是偏心,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我头上!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真心挽留?” 雨晴道:“你要是真心挽留师父的话,就该说娶她当妻子,那她肯定就不会走了。你说这话了没有?” 陈义山一怔,哭笑不得道:“小妮子胡说!我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 雨晴道:“你总是说我小妮子小妮子,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我又哪里小了?” 她一挺胸膛,陈义山慌忙松手,两人分开而立。 “我也不蠢,我什么都明白,师父不想做你的弟子,只想做你的妻子。” “你,你——” 陈义山有些愕然。 叶南星的心思如此明显的吗? 连雨晴这种幼稚鬼都看得出来? “小师祖,我还能叫你小师祖吧?” “叫吧叫吧,随你。” 陈义山心道:“刚立的规矩算是白立了……” “当初在云梦山上,都说了要侍候你的,你忘了?你现在,身边很多漂亮女子,想娶哪个就娶哪个,所以就嫌弃师父了对吗?” “又胡说!我哪个都不会娶!” 雨晴立时恼怒了起来,跺脚说道:“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真的走了,我要去找师父去。” 陈义山瞧着她满脸泪痕,眼睛肿的像是桃子,鼻子也红了,气鼓鼓颤动胸膛,嘴噘的能拴一条狗,不禁好笑且心疼,道:“你去哪里找她?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雨晴道:“非正那个臭道士不是能掐会算么?叫他算!” 陈义山笑了,扭头喊了一声,道:“非正,听见了么,还不出来?” 一道人影飞快的跑了过来,慌忙伏拜在地上:“参见掌教仙师!” 雨晴吓了一大跳:“臭道士什么时候来的?!” “呵呵”非正道人讪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叫了一声:“雨晴小师姐好。” “在你哭的最凶的时候,他就来了。”陈义山看着非正道人,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非正道人道:“弟子是怕掌教仙师事务繁忙,会忘了与杨元帅、殷元帅的约定的事情。” 陈义山颔首道:“你有心了,我也没忘,大事小事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非正道人道:“掌教仙师英明,弟子告退。” “不忙走。”陈义山道:“你能算出南星的下落么?” “这——” 非正道人十分踌躇,满脸为难道:“掌教仙师明鉴,弟子之前就死于连番卜算掌教仙师,后来得杨元帅一句评语——祸从口出;又得了陇西郡大城隍的嘱托——不可再算神仙事。所以,叶宗主的行踪,弟子不敢算啊。” 雨晴不悦道:“臭道士,你的命不是我师父救回来的么?!让你算,你就算!” 非正道人苦笑道:“正因为死过一次,才不敢再乱来了。” 雨晴还要再说,陈义山摆了摆手,道:“雨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性命攸关的事情,岂可强人所难?” 非正道人低着头暗松了口气,只恨自己不该来。 雨晴便恨恨说道:“小师祖,你不管师父,也不让这臭道士算,那还是我去找吧!” 陈义山道:“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你打算去哪里找?” 雨晴道:“找到哪里算哪里!” 陈义山道:“你自小上云梦,而后来我这里,一直都有庇护,从未单独闯荡江湖,游历红尘,毫无人情世故的经验,既笨且蠢,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师父也没有单独闯荡过江湖,没有游历过红尘,毫无人情世故的经验,跟我一样既笨且蠢,你就不怕她遇到危险么?” 雨晴说着,又泫然欲泣,道:“师父一直都很要面子的,性子还偏执,你忘了她为了保护你父母,要跟小金鱼同归于尽的事情了?这一走,要是遇上恶神、恶仙、恶妖,她打不过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好看,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现在魔类还出现在中土了,她要是被魔类附体了怎么办?你都不管!你就是太绝情了!你别拦着我,我自己去找她!” “行啦!” 陈义山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这一夜辗转反侧,坐卧不安,始终都为她出走的事情而烦躁,今天经你这样一闹,我倒是心绪平静了。我知道该干什么了,你留在家里吧,我去找她。” 雨晴咧开嘴笑了:“你早这样我就不哭了,害我流那么多眼泪!” 第549章 相思病 水浪滚滚,暗涌滔滔,虽无风雨,起伏也难定,一如洛神此时此刻的心境。 陈义山骤然到来,洛神本来很是开心,因为好不容易这家伙主动来看她了,之前在娘娘庙里闹的那点不愉快也算是揭过了……却不料,正要殷勤招待他的时候,这个没良心的弟弟却说根本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打探叶南星下落的! “姐姐,我想来想去,南星能安身的地方并不多,洛水是她曾经来过几次的地方,你们也有数面之缘,女人与女人间好说话,也容易相交成为朋友,所以愚弟便来看看,她是否到了此处。” 陈义山把叶南星出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很是忧心忡忡。 “她不在我这里!” 洛神心中烦躁恼怒,冷冷说道:“她之前虽然来过一两次,却都是来找你的,和我之间没什么交情可言!还有,谁告诉你女人与女人间好说话了?容易相交成为朋友了?自作聪明!” 陈义山一愣:“呃” 金童子心里暗笑自家小舅子蠢,忍不住帮他出主意道:“舅舅,这种事情你应该找京师首座大城隍帮忙啊,让他发神谕给各郡各县的城隍,着他们留意叶南星的下落,一有消息就报给你!试想,天下何处无城神?有他们帮忙,可是要比你自己胡乱去找——” 话还没有说完,金童子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意朝自己袭来,却是洛神在幽幽的看着他! 金童子打了个寒噤,赶紧闭嘴。 陈义山道:“我已经央过首座了,他也分派下去了,只恐南星找个地方隐匿下来,或是去了海外,那便难寻了。” 洛神“哼”了一声,道:“一个弟子而已,却那么大的脾气!主动弃了师门不说,还叛逃出走!这样的人,你还找她作甚?!换做是我,早诛了她清理门户了!” 陈义山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姐姐,其实闹到这种地步,也并非全是她的过错,愚弟也是要担责的。” 洛神不悦道:“方才听你说了那么多,讲到底,不就是兰生喝光了她送给你的酒么?如此便要起意杀了人家,可称恶毒!你出面阻止,她就敢叛逃,简直任性!怎么看也都是她的过错!你担哪门子责?” 陈义山知道洛神护短,所以就没敢把叶南星对自己下脏药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兰生喝了她亲手酿制且要送给自己的酒,因此而动怒,生了误会……要不然,还不定洛神怎么骂叶南星呢,也肯定会阻止自己去寻她。 “既是不在姐姐这里,那愚弟便向别处寻觅寻觅吧。”陈义山起身告辞道。 洛神愠道:“走吧走吧!去找你的宝贝好弟子吧!反正我这姐姐也不是亲的!” “姐姐这是哪里话?愚弟得空便会来看望姐姐的。”陈义山讪讪的,再拜而别。 他一走,洛神便要发火了,有气无地方撒,便把目光扫向了金童子,冷笑道:“金童,就你有主意是吧?就你聪明,就你话多是吧?你也担心那个叶南星是吧?要不,你跟你舅舅一起去寻人?” 金童子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解释道:“那个叶南星不是好人,外甥早就看出来了!刚才说那话,也是想劝舅舅不要亲自去找,但是舅舅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深意啊。” “呵” “哎?外甥突然想起来了,今天一早,清络便说她身体有些不大舒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娘娘,要不我去庙里替她当值吧?” “滚!” “得令!” 金童子急匆匆如丧家之犬似的蹿了。 …… 清络被替换了回来,也从金童子那里听说了事情原委,心里倒是五味杂陈。 她回到寝殿的时候,洛神正侧躺在榻上,兀自怏怏不乐。 清络在珠帘外行礼:“娘娘,清络回来了。” “嗯”洛神只闷闷的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问道:“听金童说你哪里不舒服?” 清络笑道:“没有哪里不舒服,是金童子知道自己惹了祸,不敢再待在宫里,因此才哄了娘娘,找借口替换我回来伺候娘娘呢。” “哼!”洛神发狠道:“这厮又糊弄我!等他回来,且看我怎么收拾他!” 清络劝慰道:“娘娘,金童子一贯如此,跟他置什么气呢?倒是清络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你听了以后可别生气呀。” 洛神淡淡说道:“打量着我要生气,那趁早便不必说了。” “嘻娘娘最是大度,不会生气的。敢问娘娘,是不是对陈仙长有那层意思?” 洛神蓦地侧过脸来,盯着清络,目色幽幽道:“哪层意思呀?” 清络虽然有些害怕,可仍旧大着胆子说道:“不与他做姊弟,而是想做夫妻?” 洛神深深凝望了清络半天,不作声,也不作色,就在清络以为自己说错话,吓得开始打颤的时候,洛神忽然莞尔,笑骂道:“死丫头,就你机灵!站在外面干什么?给我滚进来吧!” 清络登时松了口气,连忙掀起珠帘,进到寝殿里头,赔着笑说道:“娘娘,这种事情,这种念头,只在自己肚里转心里想是没半分用的,你该对陈仙长明说的。” 洛神郁郁道:“我不是矫情的性子,从来有什么便说什么,只是这男欢女爱——唉,我活了几千年了,也从来都没有害过什么相思!谁知怎的,偏偏被那个小鬼头搅乱了心绪!虽烦躁,也不知该怎么排解,虽有话,也难出口,真真是恼死我了!前日,我还打算借着酒意壮胆,跟他喝到酩酊大醉的时候再说,但他气了我,我一怒又回来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丫头你说,我和他之间,生的究竟是情爱,还是孽缘?” 清络笑道:“不管是为人正值也好,心底善良也罢,模样俊俏也好,道行厉害也罢,总之,陈仙长怎么讲都有让人喜欢的地方。娘娘起先把他当弟弟照顾,可毕竟不是亲弟弟,照顾着照顾着,就变了样,走了心,你以性命护他,他以性命救你,这样为彼此献祭,要是还不动情,那才怪了呢!” 洛神怔怔道:“如你所说,真是情爱?” 清络道:“那是当然了。娘娘说自己活了几千年都不曾害过相思,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呢!正所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娘娘,相思病厉害起来,可是会死的!” 第550章 换了主人 洛神闻言,立时翻身坐起,抬素手轻拍床榻,招呼清络道:“丫头你过来,坐我身边细细说。” 清络知道洛神不好虚假客气,就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 洛神叹息道:“你说的不错,相思病确实厉害。我现在是茶也不思,食也不想,寝也难安,满心都是那个臭小子!前日,他说约了一个叫什么林香的师妹,把我快要气死了!今天,又来巴巴的找那个叶南星,更是可气!就如你方才所说的,我以性命护他,他以性命救我,彼此这样献祭,不动情才怪,可那他对我为什么就不犯相思呢?他为什么还一直念着别的女子呢?” 清络一边为洛神揉捏香肩,一边说道:“这便是男女的不同之处了。娘娘别看陈仙长是个聪明伶俐又能说会道的人,其实笨死了!若说他一身修为还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必是女人啊!” “怎讲?” “他猜不透女人的心思,也听不懂女人的话,一遇到女人啊,这脑子就不怎么会转圈了,肠子也不怎么会拐弯了,心也不怎么玲珑了,窍也不怎么通透了,女人说什么,他就以为是什么。” “嘶你这样一说,我仔细一想,他似乎还真有这样的迹象。你这丫头,怎么看他看的这样通透?” 清络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波澜不惊,道:“娘娘忘了么,清络是水魅出身啊。水魅是最懂男人心的。” 洛神若有所思:“哦” 清络连忙扯回话头:“陈仙长这种人啊,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娘娘认他当弟弟,他就一直拿娘娘当姐姐,再不想别的,更不敢想歪的,纵然是想,也会极力忍着的。所以娘娘,那层窗户纸,得你先去捅破!” 洛神惊道:“我先捅破?” 清络笑道:“是啊,这还有什么难的么?娘娘你就直接对他说:陈义山,我不当你姐姐了,你也别当我弟弟了,你要么娶我回颍川,要么我招赘你来洛水!要么,咱们就一拍两散,反目为仇,以后不再来往!他必然就慌了。” 洛神少见的脸色发红,羞赧道:“这,这是威胁吧?” “陈仙长那种人,不逼迫他是不成的。” 清络暗自摇了摇头,说道:“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别看陈仙长事事有主见,却也勘不破情关。而且,他身边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早已经是看花了眼。再加上心软,很难主动说爱谁或跟谁好的。所以,娘娘你要先捅破窗户纸,反客为主。这样,还能占些便宜。” 洛神狐疑道:“占便宜?此话怎讲?” 清络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陈仙长那些女弟子们,个个心怀叵测,就譬如那个叶南星,说什么因为兰生喝了她的酒便恼羞成怒……我看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定然是向陈仙长求爱不成才因爱生恨的,酒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判出师门,离家出走,也是一种以退为进的计谋,陈仙长这样着急寻她回来,便是中了她的计了呢。所以娘娘,你跟她们相比,是吃着远水楼台的亏呢。” 洛神悚然一惊,道:“那我如今该怎么办?” 清络道:“我有三个计策可供娘娘参谋。上策是,娘娘陪着陈仙长一起去找叶南星,游历江湖,共渡风波,携手进退之际,不当不由的就把话挑明了,真正做一对神仙眷侣;中策是,娘娘派我去帮陈仙长找叶南星,我替娘娘看着他,找机会把娘娘的心意告知他;下策是,娘娘就在洛水等陈仙长回来,然后捅破那层纸。” 洛神沉吟着,心中忖道:“下策太被动,万一他找到了叶南星,跟叶南星先成了好事,再回我这里,我怎么办?中策,让清络去陪他,难保不前门拒虎后门引狼,清络这丫头本来就跟他有旧,也仰慕着他呢,别到头来叶南星没成事,倒让清络乘隙而入……” 念及此,洛神说道:“用就用最好的,上策!既是要让他成为我洛神的男人,那我便亲自去找他说个明白!” 清络心中稍稍黯然,嘴上却笑道:“娘娘英明。” 洛神经清络这样一开导,心境立时豁达,她本来就是个潇洒之神,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当即披衣起驾,吩咐清络留守洛水,自己去追陈义山了。 出水的时候,她问巡水夜叉可曾见过陈义山,巡水夜叉说陈义山似乎往北去了,洛神便也腾云起,往北飞去。 …… 陈义山离开洛水之后,确实是往北去了。 他思量着叶南星所交往的人并不多,若不在洛水,大约会去云梦山,毕竟,那里是她曾经修行百年的地方,还有仙居修室可以住。 飞临山巅,俯瞰金顶天池水澈,仙居仍在,修室也依旧,陈义山不免感慨颇深,喃喃说道:“山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他飘然落将下来,直奔叶南星原来所居住的院落而去。 刚走到那院落之外,陈义山便愣住了—— 整个院落冰封雪砌,如玉雕一般,地面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积雪,就连门前花木也都冻住了,望之晶莹剔透,美丽,也古怪极了。 此时春暖花开,别说人间了,就是山中,也早已遍地芳菲。而且这云梦山比之别处,更多了许多灵气护持,要更加暖和一些,怎么这仙居之内会冰天雪地呢? 陈义山狐疑着,缓缓踏入了院子里,双脚踩在积雪之上,不免发出一阵“吱吱”的声响。 “好孽畜,还敢来?!” 门窗紧闭的修室之内陡然发出一声娇叱,接着那屋门便訇然中开,但听得“嗖嗖嗖”声响,内中迸射出百余道冰刀雪剑,寒光闪烁,呼啸着,劈头盖脸的朝陈义山袭来! 陈义山吃了一惊,合身而退,与此同时,他拂袖轻挥,灵气鼓荡之际,冰融雪消,那些刀剑都化作清水,“哗哗”的落地。 一道倩影从屋子里闪掠出来,陈义山大眼略瞟,但见是个窈窕女子,依稀是叶南星的身形,惹得陈义山大喜过望,喊道:“南星,是我呀!” “去死!” 一声喝骂,地上积雪如席倒卷而起,立时便将陈义山裹在其中。 那女子叫道:“封!” “咔嚓嚓!” 一阵乱响过后,积雪化为冰,把陈义山冻成了个冰雕。 那女子飘然上前,冷笑道:“也不知道在哪里害死了人,脱化成人家的模样,想来骗我。呵!这次饶不了你了!把你丢在云梦泽中,看你出不出得来!” 说话间,那女子一挥手,整个“冰雕”便被她隔空摄起,悠悠要飞往云梦泽去。 就在此时,但听“砰”的一声响,那“冰雕”炸了! 陈义山从中落下来,摇头晃脑,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懊恼着问道:“你是谁呀?怎么住在这里?” 来回这么一交手,他已经听出来,也看出来了,那女子并不是叶南星。 那女子悚然后退,瞪着一双妙目,也上下打量着陈义山,狐疑道:“你,你的声音怎么这样耳熟?你又是谁呀?” 陈义山凝眸看着她,但见其身量婀娜动人,满头黑发垂落如瀑,一双眼清莹透彻,肌肤极其白皙,比地上雪还要白上三分,日光照着,竟还微微透亮,一张樱桃小嘴红润柔嫩,如雪中落下的一瓣梅花,浑身上下穿着件淡蓝色的长衣,飘飘然,别有一番清冷绰约之风姿—— 这模样,却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蓦地,陈义山想了起来,失声说道:“你是雪女?!” 那女子也已听出了陈义山的声音,眸中立刻含笑,欢喜雀跃道:“啊,你是陈仙长!” 第551章 云梦山神 陈义山初入仙道的时候,修为十分低微,就因为饥寒交迫,竟差点冻死在云梦山下!幸好遇见了徐泰来、徐强奴仆俩,被赠了饭食才得以保命,但也正是在他们的马车上,遭遇了以美色惑人的妖怪——雪女。 当时,为了救徐家主仆,陈义山豁上了性命,灭了雪女的一个分身,结果又被本尊找上门来讨要说法! 陈义山打是打不过人家的,但依仗着慧眼看穿了雪女的底细——来自西域高原雪川,靠着雪族人供奉香火,集了三百多年的愿力,才成了一个小小的假神,却因为嫌弃雪族人少,香火薄弱,愿力微小,修为积累的太慢,于是自愿坠入了妖道,流窜入中原害人…… 知道了人家的底细和破绽之后,陈义山便大言欺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吓走了雪女,还赚得了个“半师之恩”。 不过,在那个时候,陈义山衣衫褴褛,头发脏乱,浑身污秽,遮掩住了真面目,是以雪女并不知道他到底相貌如何,只记得他身材颀长,一双眸子异亮惊人,当然,也记得他的声音和名字。 …… “竟然是你啊!” 陈义山骤然与“故人”重逢,心中倒有些欢喜,但转瞬一想,不免又动怒了: “我记得当时是叫你回雪原去了吧?我不是警告你不许再害人了么?!怎么,没听话?是谁让你上云梦山,鸠占鹊巢,以此为据点,再度害人的?!哼瞧你而今这模样,竟然也彻底脱化出了人形!自别后,你害了不少人吧!咹?!” 雪女吃了一惊,惶遽道:“仙长错怪了小女子了!” 陈义山冷笑道:“我怎么错怪你了?!” 雪女道:“小女子当时完全听了仙长的吩咐,是要回去雪原的——” 陈义山便又迫问道:“那你怎么没有回去?” 雪女急道:“仙长且小女子我解释!” 陈义山深深瞥了她一眼,道:“你说!” 雪女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小女子在回程途中,要西行路过沁水,渡河的时候,我遇上了个水尸鬼。它见我有冰封之力,有控雪之能,便邀我做它的同伴,让我在它的巢穴住下,跟着它一同对付沁水水神,并结伙在沁水害人。 但是我谨记仙长的教诲,自然是不会跟它同流合污的。可是在那个时候,我的道行不高,只恐抵不过那水尸鬼,于是便虚与委蛇,假装答应了它,去了它的巢穴。 当晚,它便邀我去偷袭沁水水神,想借我的冰封之力冻住沁水水神,而后杀水神夺其水府,我也假装答应了。 是夜,我和它潜入水府之内,预备去水神的寝殿偷袭。它叫我施展冰封之力,我也施展了,却对准了它!它惊怒之下立刻出手反击,但破冰时已吵醒了水神……到最后,水尸鬼奸计没有得逞,倒是被我和水神联手反杀。 沁水水神因此对我十分感激,赠我了一百年的香火愿力,又把水尸鬼的妖丹取了出来,送给我吞服了。 只因我和水尸鬼修炼的都是水属道行,那妖丹中所蕴含的妖力大部分都被我给化用了,以此,我终于摆脱了半人之体,彻底脱化出了人形!仙长要是不信,可以去沁水水府打听打听,如果小女子有半句虚言,叫雷劫劈了我!” 陈义山听她说到一半的时候,便知道自己错怪人家了,等她发毒誓时,连忙拱手说道:“惭愧,是我误会了你。” 雪女盈盈一拜,巧笑嫣然道:“值什么?如果没有仙长当时的教诲,小女子哪有这等福报?” 陈义山叹道:“你没有跟水尸鬼同流合污,确实得了福报。只是,你怎么会又来云梦山呢?去年,我为了新任颍神的事情,还回来过一趟,彼时并没有见到你啊。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雪女答道:“小女子当时被沁水水神照顾,受她的款待,一直住在水神府,并没有回去雪原。等到彻底消化了百年香火愿力和水尸鬼的妖丹之力后,已是今岁二月。彻底脱化人形是我多年的夙愿,遇到仙长之后很快便得以实现,小女子心中着实感激!想的是不急着回雪原,要再见上仙长一面,向仙长道谢之后再走。” 陈义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又来云梦山了?” “嗯小女子记得仙长当时说是云梦仙派的掌教仙师,又是在云梦山辖境之内遇上的仙长,所以辞别了沁水水神之后,小女子便来这里了。” 陈义山笑道:“结果,我也没有住在这里。” “是呀。”雪女有些委屈道:“小女子来了之后,才发现仙长并不在。” 陈义山道:“那是你来的巧。这山上原本还有护山大阵笼罩,极其厉害,像你这样身携妖气的,上来金顶便是个死!得亏了之前我和大河神来云梦泽办事,破了护山大阵,这云梦失了屏障,你才得以安稳。” 雪女惊的捂住了嘴:“是么?这么说,小女子无意中又逃过了一劫?” 陈义山颔首道:“是啊” 雪女微微一笑,暗忖道:“你当时若在,我也不会有什么劫数。” 陈义山不知道她笑什么,却问道:“你来到山上没有见到我,怎么也不走,反倒是住下来了?” 雪女被他这么一问,倒是忸怩了起来,嘴里说道:“正要对仙长禀明内情呢。小女子上山之后,寻觅不到仙长,本意是要走的,但是忽然收到了几缕香火,竟是这辖境之内的百姓供奉给我的……” “啊?”陈义山愣道:“他们为什么给你供奉香火?” 雪女颇为不好意思的撩了撩鬓发,答道:“是小女子在来云梦的时候,沿途做了几桩好事,有老百姓问起我的来历,我便谎称自己是个神祇,往云梦山去的。他们便都说历来传言云梦山上有仙人居住,却没想到是个女山神娘娘,竟给我画了像,拜祭了起来……” 陈义山乐了:“你倒是莫名成了云梦山山神?” 雪女脸色一红,道:“仙长莫要怪罪,小女子当时不方便直言相告百姓们,说的也是托词,只是没有想到这他们会这样的朴实诚挚。” 陈义山感慨道:“老百姓向来都是很简单的,他们懂的东西或许并没有那么许多,却是最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又该对谁好的。你为他们做了好事,他们给你敬献香火,论心不论迹,你都受得起,我又有什么可怪罪的呢?只是,朝廷和地方官府没有在云梦山上敕封山神,你要是做大了,名望传出去了,多半会引起神界的关注,也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这话,陈义山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不禁脱口问道:“不对啊,这山上原本还住着一个火工道人呢,他去哪里了?你没有见着他么?” 第552章 大妖上山 雪女听陈义山问起火工道人来,当下一怔,摇头说道:“道人?没有啊,小女子来的时候,这山上没有什么人的。” 陈义山不禁愣住,他记得那火工道人原意是在要山上终老一生的,难道后来也耐不住寂寞,下山去了么? 果然是物是人非,才多久时间啊,这山就全然易了主人…… 他叹息了一声,道:“我当初跟你说自己是云梦派的掌教仙师,却又不在此山中居住,其实是因为——” 雪女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小女子明白的。” 陈义山诧异道:“你明白什么?” 雪女道:“明白仙长为什么不在这山上住了。” “嗯?”陈义山狐疑道:“你也听说我别的事情了?那你怎么不去颍川找我?” 他以为雪女知道了他另外开宗立派的经历。 雪女尚未回答,忽然有一阵怪声遥遥响起,似乎是在山脚下,却又悠悠迫近,其中隐隐裹挟着鬼哭狼嚎之音,极其瘆人! 雪女闻听,脸色陡然一变,惊声说道:“这次真是他来了!” 陈义山诧异道:“谁来了?” 雪女的神情颇为紧张,道:“那个熊罴精!” “熊罴精?” 陈义山拔地而起,飞在半空中往山下俯瞰,但见一团黑烟滚滚,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山顶上掠来! 却是个大妖怪在显摆本事。 陈义山阴沉着脸,落了下来,道:“这厮是干什么的?” 雪女却伸手去拉扯陈义山的袖子,道:“仙长先随小女子进屋里去,咱们把门封上再说话。” 陈义山本想说不必进屋,就在院子里等那妖怪上来,但是瞧着雪女面有忧色,便顺从了她的拉扯,跟着进到了修室之内。 雪女顺手就把门给冰封了。 这本是叶南星修行和寝居的屋子,里面的摆设、用具等,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干净整洁且简单。 窗下摆着一张五尺宽的床,室中央有条长案,靠北墙而立,案下放着三个蒲团,陈义山随意的坐在了其中一个蒲团之上,不禁又担忧起叶南星的下落了。 雪女却颇为不安的站在了屋门口,目不转瞬的从门缝里往外张望。 “那熊罴精很厉害吗?”陈义山听见那鬼哭狼嚎之声越来越近,便忍不住问道。 雪女头也不回的答道:“嗯” 陈义山又问:“你们交过手?” “小女子与他交过两次手,都没有取胜。” “你怎么惹上他的?” “小女子初来山上的时候,便瞧见他在顶上那池子里躺着,现出了原形,醉醺醺的酒气冲天。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便叫醒了他,向他打探仙长的下落,不料他却趁着酒意,对我风言风语起来,还要动手动脚,我便出手打了他,他负伤而逃,我也没有追上他。” 陈义山暗暗忖道:“顶上池子?那是金顶天池,那妖怪倒是比雪女来的还早。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自南星走后,护山大阵破后,这山倒是谁都可以来了……” “第二次交手是在几天前,他养好了伤,又来山上寻仇,但是我有所防备,提前布下了陷阱,又小伤了他,他再度逃走,我仍旧没有追上。” 说着说着,雪女忽然扭过头来,古怪的看向陈义山,问道:“怎么,仙长不认识他?” 陈义山听得好笑,反问道:“我怎么会认识他?我要是认识他,又何必问你呢?” 雪女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了,喃喃说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仙长是因为受到他的逼迫,所以才——” 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不说了。 陈义山却听懂了,皱眉道:“你不会是以为,我之所以不在云梦山上,是因为被那个妖怪给打跑了吧?” 雪女脸色大红,窘迫道:“他,他确实是个大妖呢。” 陈义山愈发觉得好笑,道:“所以,你方才说明白我为什么不在山上,其实就是指明白了这件事?你根本不知道我住在颍川,也不知道麻衣仙派?” 雪女怔怔道:“仙长是住在颍川的么?麻衣仙派又是哪个门派?” 陈义山:“……” 此时,妖风呼啸声,鬼哭狼嚎之音已经到了院落里。 雪女立时不再吭声,转过身去,依旧紧张的盯着门缝,如临大敌! 陈义山却好整以暇,又问道:“我刚上山的时候,你在修室之内,没有照面便对我下杀手,是把我当成了他吧?” 雪女“嗯”了一声,道:“我以为是他害了人命,借尸化形来骗我呢。” 陈义山道:“院子里的雪,还有修室、草木上的冰封,都是你布置的陷阱么?” 雪女道:“也不算是陷阱,但动起手来对我能有所帮助,毕竟算是占了地利。”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所以这厮到底是哪里来的?” 雪女摇头道:“我也不晓得。” “夫人,出来吧!别藏了!上次老熊在你这冰天雪地里吃了个小亏,已经长了记性,这次你准定玩不转了,乖乖的,别闹啦!咦哈哈哈哈” 外面响起了一阵浪笑声,震得整个修室都“嗡嗡”作响。 陈义山愕然道:“他叫谁夫人呢?” “叫,叫我的。” 雪女一张脸羞臊的白里透红,直红到了脖子根处,含气带怒,愤愤说道:“他一直都这么风言风语的,说什么要和我做夫妻,一同在这山上,在这山上双修快活……” 陈义山明白了。 他明白雪女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害怕了。 那个熊罴精的道行可能高出雪女很多! 雪女能两次打跑他,一来是仗着对方大醉,二来是凭借了预先设下冰天雪地之境,三来是对方觊觎她的美色,每次都手下留情了。 外面,熊罴精又叫了起来:“夫人,你要是再不出来,老熊可就进去啦!” “仙长,我们联手对付他!我先施法,你藏在我后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雪女紧张兮兮的安排战术,而后咬着嘴唇,捏着诀,就准备施法,陈义山突然上前,麻衣袍袖轻拂,灵气鼓荡,瞬间便震开了屋门,连带着封在上面的冰雪,都簌簌往下掉落。 第553章 熊罴授丹 陈义山来了这么一手,站在院子里的熊罴精和站在修室内的雪女一齐愣住。 任谁也没有施法。 陈义山已经迈步走了出去,上下打量那妖怪。 但见是个面目黝黑的壮汉,论身量,比老莫还要结实高大,模样也更丑陋一些,站在雪地里,黑白分明,好似个铁塔一样矗立着。 这熊罴精不修边幅,浑身上下几乎不着一丝,只在腰间勒着一条狼皮做成的围裙,臂上、腿上黑毛丛生,胸口、腹部更是毛茸茸的往上翻卷,还长着一脸的连鬓络腮胡须,更兼披头散发,目色幽幽,眸子里不时有猩红血芒闪现,很是唬人。 他右手握着一杆三股叉,上下浑然一体,像是全由精铁所铸,长达丈余,碗口粗细,得有几百斤重。 慧眼凝视,这熊罴修炼的年限在一千二百年左右,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妖怪。 最起码,道行比老莫要深远一些。 但没有老莫可爱。 这熊罴精的血腥气太浓,不似老莫只喜欢吃竹子,浑身清香,没半分腥臭味。 倒是偶尔闪现出的憨气,有那么一丝丝相像。 不愧是远亲,同属熊族…… “好哇!” 这熊罴精看着陈义山愣了片刻,便即大怒,将三股叉往雪地里“砰”的插下,叫喊了起来:“才几天不见啊,你就找了个小白脸!把老熊作贱成了绿毛龟!” 陈义山:“……” 雪女啐了一口,骂道:“闭上你的臭嘴!这位是陈仙长!” “什么先长后长的,敢抢老熊的夫人,都叫他不会长了!”那熊罴精恶狠狠跨步上前,伸开蒲扇大的手掌,劈面就去抓陈义山。 陈义山脚下一滑,滴溜溜闪转,早挪到了那熊罴精的身后,喊了一声:“慢!我有话问你。” 熊罴精“咦”了一声,猛然转身,速度倒也极快,比老莫竟还伶俐一些。 他瞪着陈义山,道:“小白脸,身法倒是不弱,什么出身啊?不要说!且让老熊猜上一猜,瞧你这白白净净的俊俏样,莫非是山羊成了精?不对,你不长胡子,吊蛋精光没毛,是阉了的家羊成精吧?” 陈义山:“……” “也不对,你这厮身上没有膻味啊。”熊罴精撑大鼻孔用力嗅着,沉吟道:“会勾引人的,准是狐狸精!呃还是不对,也没有骚味啊。” 陈义山恼怒道:“别猜了,我是人!仙人!” 熊罴精也怒了,骂道:“你个小白脸还敢骂我?!我是你先人!” “修仙的仙,不是先后的先!”陈义山恼怒至极,也无语至极,要不是还有话要问他,早就动手打他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蠢货,比没读书前的老莫还要蠢! “咦哈哈哈哈” 熊罴精总算是听明白了,又发出一阵浪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狞色说道:“修仙的人好啊,听说血食之后大补!” 陈义山瞧见他舌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倒钩刺,也不免心里发寒,暗暗忖道:“之前救过一个被熊罴所伤的猎户,半边脸都没了,说是只被熊罴舔了一口而已……” “我问你,这山上原本有个火工道人,你见过没有?”陈义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那火工道人多半是遇害了。 毕竟,雪女来之前,这熊罴精就在山上待着了,还喝醉了酒躺在了天池里。 酒是从哪里来的? 伙房里就有。 此外,这熊罴精方才提及“血食”,那就是喜欢吃人啊。 若真是喜欢吃人的妖怪,那决不能留! 果不其然,那熊罴精听陈义山询问,便皱眉说道:“你说这山上的一个老道么?太老了,肉干瘪了,尽是骨头,骨头还松软,没有嚼劲,内脏也不催生,真是不好吃。” 雪女闻言,慌忙去看陈义山,但见陈义山已开始狞笑了。 “嘿你吃过多少人命么?” “谁记得?每天至少一个才勉强塞牙缝哩。” “好!很好!” 陈义山实已是气冲霄汉,咬着牙,嘶声说道:“人老之后,骨肉脏器都变了,那熊罴呢?活了一千两百年的熊罴,其血肉该有多老?其筋骨该有多松软?其脏器又脆不脆呢?” 那熊罴精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老熊我活了一千两百年?!” “我还知道你的鼻子怎么修炼都修炼不到!” 说时迟,那时快! 陈义山已经抽了玄英灵剑在手,身如一道白影,疾风似的倏忽向前,手起剑落,“唰”的一声,血光飞溅中,熊罴精厉声惨叫:“咦啊啊啊!!” 偌大的一颗鼻子掉在了雪地里,血肉模糊,黑里透红! “插死你!” 熊罴精一手捂着脸,一手扯了三股叉,咆哮着冲上前来,朝着陈义山当胸刺去。 陈义山丢了玄英灵剑,喝一声:“去!” 玄英灵剑往前一扛,但听“当”的一声脆响,那熊罴精力大无穷,居然把玄英灵剑给磕飞了! 陈义山稍稍讶然,略一避让,趁隙摸向乾坤袋,又拿了流洲仙剑在手,满脸狞笑,觑看着熊罴精,幽幽说道:“过来呀。” 以他此时的修为和仙术,加上慧眼和身法,若是再仰仗法宝,诛杀熊罴精完全是易如反掌,可他恼恨这熊罴精吃了火工道人,又多害人命,是以非要亲手用剑将其屠戮! 那熊罴精不知厉害,恶吼一声,挺着叉子,再度朝陈义山刺去! 陈义山持剑横削,但听“嗤”的轻响,三股叉被生生削成了两半,掉在积雪里。 流洲仙剑,果然非同小可! 单论锋利程度,实在是远超玄英灵剑! 熊罴精愣了片刻,忽然就地翻滚,现出了原形—— 乃是一头小山大的黑熊,兜着脑袋,目射凶光,寻觅着陈义山,找到之后,猛然张嘴,“吐”的一声,把舌头弹出来,迎风变化,瞬间已如席面大小! 那上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倒钩刺,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朝陈义山裹卷而去! 陈义山把身子往下一缩,杳然不见。 熊罴精只卷了一团雪送入口中,冰的浑身一颤,待环顾四周时,蓦然觉得腹部一片冰凉,似乎有凉气透了进来! 他连忙直立起来身子,勾着脑袋往下看,这一看不打紧,瞳孔立时紧缩,满脸都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肚子,那样坚韧的毛皮,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剖开了一个大洞! 肠胃全开! 几颗白森森的骷髅头,咕噜噜的往雪地里掉! 是他之前吃的,还没有完全消化的脑袋。 雪女已经是看呆了,惊呆了,也吓呆了! 熊罴精自己也看呆了,惊呆了,吓呆了! 这怎么可能?! 自己的毛皮,可是刀枪不入啊! “害了这样多的人命,如此杀你,也算便宜你了!” 一声喝骂,陈义山从地下陡然飞出,落雪纷纷之中,剑芒冲天而起,一道弧光如闪电般划落,小山崩塌,那熊罴身首异处,卧倒雪中! “嗤——” 陈义山仗剑又划,从那妖怪的胸腔中挖出来一枚鹅蛋大小的黑黢黢的晶状之物,冷笑道:“这是你的妖丹吧?赏给我的坐骑了!” “咦唏” 熊罴精发出一声怪叫,至此方才彻底气绝。 陈义山挥手起火,蓝焰滚滚,霎时间,满院冰雪消融,熊罴精的尸身全然不见,就好似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雪女直到这时候,兀自目瞪口呆。 她恍恍惚惚想到了之前,想到了自己初见陈义山的时候,自己竟然那样大的胆子,居然还跟陈义山叫阵,还斥责人家! “嘶” 瞧瞧这手段! 当时的自己,真是失心疯了! 第554章 冰娥 雪女兀自痴痴呆呆,陈义山却仰面喝道:“下来!” 半空中,阴风滚滚,扑落一个神祇,伏在地上,凄凄惶惶,颤颤巍巍拜道:“野王县城隍座下日游神参见上仙……” 陈义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神态不对,方才杀的兴起,激发了心中戾气,至今还在外放! 于是他连忙收了流洲仙剑,按捺下浑身涌动的杀意,轻拂袖,将那日游神托起来,微微拱手,还礼道:“尊神请了,恕陈某无状。” 那日游神惊魂甫定,兀自浑身颤抖不止,张口结舌,惶遽的看着陈义山,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呵呵” 陈义山开口笑道:“尊神勿要惊慌,某乃麻衣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是也,尊神可否听说过?” 那日游神这才“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长吁一口气,脸色缓回,勉强笑道:“原来是陈仙长!小神失敬!怪不得如此霹雳手段,无上仙法!” 陈义山因问道:“陈某央首座帮忙寻觅麻衣门下弟子叶南星,贵神府可曾收到消息?” 日游神道:“县府已经收到了首座老爷的神谕,只是敝境内没有发现叶仙娥的芳踪。” 陈义山微微有些失落,道:“尊神何故来云梦啊?” 日游神答道:“小神白日里当值巡视,忽然瞧见了那熊罴精往山上来,所以暗中跟踪至此。仙长辣手诛妖时,小神惶恐,不敢现身。” 陈义山颔首道:“那尊神知道这熊罴精的来历吗?” 日游神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小神知道。回禀仙长,那熊罴精原本是南太行一个修炼多年的大妖,为非作歹于地方,南太行附近的几个郡府还有十几个县府,大小城隍爷多次率部围剿,都损兵折将,不能将其彻底铲除,可谓是地方上的一大害!但他从来没有来过山阳县,只因县内有这云梦山,山上原本有叶仙娥坐镇,远近妖怪闻仙娥之名,不敢擅闯宝地。可是自去岁起,叶仙娥下山去了,那熊罴精便趁着云梦山空虚,流窜到了本县。说实话,庙里城隍爷终日头疼呢,今幸得陈仙长出手,永绝了后患!南太行各郡大城隍爷、各县小城隍爷必定同感仙长大恩啊!” “尊神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陈义山谦逊了两句,又伸手指了指雪女,道:“我有一位故友,刚来云梦不久,想必贵县城隍爷也是知道的吧?” 日游神瞥了雪女一眼,赔笑道:“回禀仙长,我家城隍爷是知道的,这位,这位娘娘道行可不小,还做了不少好事,比之叶仙娥还能造福地方,临近的百姓都尊她是云梦山神呢。”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我原本还说要去临近的县府或者是郡府一趟,央你们给她个正神的名分,讨个建庙立祠的正式文书……现如今你来了,倒也不必我再去叨扰地方了。劳烦尊神代为转告,这诛除熊罴精的功劳,便算在我这位故友和你们的头上,你们怎么往上报功都好,只把我摘除干净就行了,如何?” 那日游神大喜过望,心道:“有了这个大功劳,这三年里即便没有什么业绩,上面也不会怪罪,郡里大爷,县里小爷不定都怎么高兴呢!” 他慌忙赞道:“陈仙长光风霁月,高山仰止,小神钦佩至极!仙长请放心吧,你老人家的话,小神一定半字不差的带到!这位娘娘成正经山神之事,绝不在话下!” “噗通!” 雪女忽然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陈义山叩首说道:“仙长,小女子不愿意在此地做什么山神!” 陈义山诧异道:“啊?你是打算回雪原了么?我原想着你在这里已经有了名望,留下来也不差。不过,是去是留都随你的心思。” 雪女仰起脸来,摇头说道:“小女子也不愿意回雪原了。” “那你——” “小女子只愿意追随在仙长左右!” 陈义山愣住了,道:“你已经聚敛了些香火愿力,出身也是神道,为何要舍弃了自家道行根本?” 雪女目光坚毅,道:“小女子之前误入歧途,幸得蒙仙长开导,这才重新归正。彼时,小女子认了仙长的半师之恩,而今只求能做个真正的弟子,跟着仙长修仙!” 日游神听的暗暗点头,心道:“也是,陈仙长这样大的本事,谁看了不艳羡?她跟陈仙长又认识,确实不必舍近求远,去修什么神道。再说了,做神祇还要帮信民做实事,苦哈哈的,哪有修仙的自在?”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转脸对日游神说道:“你只管去吧,仍旧按我所说,转告贵府即可。以后,她在云梦做山神,还要央求你们多方照顾。” 日游神连忙躬身行礼,拜辞道:“仙长放心,小神谨记!” 说罢,纵起一道阴风滚滚去了。 雪女怅然若失,一双妙目满是哀怨,幽幽说道:“仙长,你就是不肯收我当弟子么?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陈义山笑道:“不要妄自菲薄,我收你啦。我麻衣门下有四宗,其中之一便是神仙宗,那便是神祇出身,兼修仙道的。你也归在神仙宗下,只是目前,仍要先打好神道的基础,多聚敛些香火愿力,待时机成熟了,再修仙道。这云梦山是一处好地方,我也不愿意让它荒废了,委屈你在这里镇守,你愿意吗?” 雪女大喜过望,再度盈盈拜道,娇声呼唤:“弟子愿意!弟子雪女,见过恩师!” 陈义山本想说:“叫我掌教仙师吧。”但转念一想,新定下的规矩已经被雨晴给破了,自己还固执什么呢?于是便也不再多说,只伸手扶她起来,道:“无须多礼。” 雪女笑的满面灿然,顺手搀了他的胳膊,道:“恩师请进屋里吧,允弟子奉一杯茶。” 陈义山心道:“她是雪原上来的,倒还知道礼数,知道拜师敬茶这一说。”便欣然登堂入室。 雪女制茶,独有手段,略一施术,水自泉中来,凌空落于壶中,小火煮开,泡入山茶,又被她纤纤素手轻轻一点,内中立刻有晶莹剔透的冰雪凝成,一边冒着热气,一边又冒着寒意,香气满室,蔚为奇观。 “恩师请用茶。”雪女笑吟吟的捧着杯子,送到陈义山手中。 陈义山瞥了两眼,啜了一口,入喉已是凉的,但是这凉茶,喝起来竟别有一番清香沁凉透心的美妙滋味! 他便忍不住一饮而尽,赞道:“好茶!” 雪女笑着又续了一杯,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诚心持一碗,奉与我恩人。恩师若是喜欢,以后弟子常煎便是,只盼着恩师能常来云梦,莫要忘了弟子才好。” 陈义山看着她,目不转瞬,只是发呆。 雪女笑着笑着,便怔住了,红了脸,伸手摸摸面颊,又低下头,羞赧道:“恩师看什么?弟子是说错话了?还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是。”陈义山摇头说道:“我是在想,雪女是个妖名,旁人一听,总觉不是神、仙……” 雪女感动道:“难为恩师为弟子如此着想。其实弟子无名,雪女即是雪妖,弟子早就不想以此为号了,更不敢以此告知百姓。恩师帮弟子起个名字吧!” 陈义山道:“唤作冰娥如何?” 雪女喜道:“云梦之神,是为冰娥。多谢恩师赐名!” 第555章 仙踪乍现 自此以后,雪女改称为“冰娥”,归入麻衣门下神仙宗,不必赘述。 陈义山喝完了茶水,大感畅快,对冰娥说道:“我既然收你做了门下弟子,也不能没有什么表示。呃只是我眼下还有事在身,不可在此处多耽搁,便先传授你一个简单的神通吧。” 冰娥惊奇道:“恩师还懂神道?” 陈义山笑道:“博采众长嘛,连妖道也能为我所用呢。此神通唤作‘神谕术’,似你这等已经聚敛了香火愿力的,学起来十分容易!学成之后,也不是为了打斗,只为了以后传讯方便。” 冰娥乐道:“弟子知道这个神通,曾见沁水水神施展过呢,着实好用!弟子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定然即时传讯给恩师知道!” 陈义山颔首道:“那是当然,遇到难处就尽快告诉我。当即对她讲了神谕术的施展要旨,说了诀法和神咒,又在她跟前演练了一遍。 那冰娥倒也不亏是雪妖出道,着实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须臾间便已学会。 陈义山瞧着她试演无误,便抚掌笑了起来,赞道:“好好好!这云梦山原本是南星的道场,留你在此,也是防着有朝一日南星回来,好有个通知我的。” 冰娥闻言,微微一怔,道:“弟子知道叶南星,她出什么事了吗?” 陈义山黯然说道:“也没什么事,只因一些误会,她性子偏执些,我出手也没有个轻重,便闹大了。她一气之下,不认我这个掌教仙师了,而且离家出走,不知所踪。我之所以来云梦山,也是为了寻觅她。” 冰娥幽幽说道:“当初,恩师在山下遇见弟子,也没有施以辣手;而今,叶南星叛别师门,恩师却无一句怨言,仍然要到处找她。可见恩师从来都是心肠软!” 陈义山心道:“当时遇见你没有施以辣手也不全是心肠软,那时候我还没有打过你的把握呢……” 这话心里想想就是了,当然不能明白说出来。 陈义山默默的把熊罴精的那枚妖丹拿了出来,放在案上,又将左手摊开,隔空轻轻笼着,掌心里灵气氤氲,将妖丹包裹在内,好似盘弄玩物一样抚弄起来。 不多时,便有“滋滋”声响发出,那妖丹熠熠闪烁着,内中隐隐有黑芒迸射出来,无声无息的蹿入空中。 陈义山立时挥动右掌,将地煞火催出来,将那些黑芒尽数吞噬烧灼掉了。 冰娥诧异道:“恩师这是做什么?” 陈义山便解释道:“那熊罴精血食已久,吃人无算,暴戾之气深入骨髓,更有妖毒也植根于妖丹之中,不可不防!我方才是用灵气把这妖丹里的妖毒和暴戾之气给逼迫了出来,再用地煞火毁了,如此才好给老莫服用。不然,他吃了这东西,虽然能增加不少道行,却也会埋下极大的祸根……” 冰娥叹服道:“恩师真是心思如尘!弟子之前服食水尸鬼的妖丹时,沁水水神也提及过这些利害,还教我用香火气祛除其中的暴戾之气和妖毒呢。” 陈义山“嗯”了一声,把那熊罴精的妖丹递给了她,道:“你帮我送回颍川府城家里吧,交给老莫。顺便,也去认识一下同门。” 冰娥伸手接住了妖丹,道:“弟子也正想去恩师的家里看看呢。老莫是谁?” 陈义山笑道:“他是个竹熊精,现充当我的坐骑。他跟熊罴算是有血缘关联,所以正好可以服食这妖丹。不过,他是个憨货,说话常常不过脑子,你见了他,若是听到些什么难听的话,或是遇他气你,可以找蓝羽替你出头。他最怕蓝羽。” 冰娥抿嘴笑道:“蓝羽又是谁呀?” 陈义山道:“叽叽喳喳嘴上不饶人的一个小丫头片子,长得格外与众不同,身披五彩羽衣,满头蓝色长发,目生重瞳,身怀异香……你去了府城,到了家里,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冰娥听的悠然神往,道:“五彩羽衣,蓝色头发,身怀异香,那一定是美极了吧。” 陈义山道:“那丫头确实美极了。” 冰娥便觉有些酸涩,道:“弟子归属神仙宗,神仙宗还有那些师兄或者师姐呢?弟子先听恩师说说,去了家里,也好拜望他们。” 陈义山道:“麻衣门下四宗,宗宗有主。东海龙宫公主阿螭,便是你们神仙宗的宗主了。她去了京师办事,这时候也不知道回去家里没有。她的模样也好认,门下女弟子之中,她最高挑,平素里只穿粉色裙衣,发饰也是粉色的,因为出身的缘故,走起路来也最是妖娆多姿。” 冰娥咬着嘴唇道:“那她想必也一定美极了吧。” 陈义山点点头:“嗯,她是真龙之身,而且兼具东南两海龙族血脉,脱化出来的人形,既有青龙之高贵,也有赤龙之妩媚。” 冰娥“哦”了一声,道:“恩师可真是厉害,连东海的公主都收归门下了。那其余三宗的宗主又分别是些什么来历呢?弟子去了,也一并参拜吧。” 陈义山道:“人仙宗的宗主便是南星,她已走了;另有妖仙宗的宗主,唤作百花仙子,身是彩蝶双飞翼,展翅须臾白千里!论模样,也好认的很,平素只穿霓裳羽衣,不着鞋袜,光着一双脚,也异香逼人;还有个玄门宗的宗主,唤作无垢道长,跟阿螭同赴京师办事去了。他若回了家,也好认,年纪最大,胡须最长,衣着打扮最整齐一个道士便是他。” 冰娥闷闷道:“弟子记下了。” 陈义山便起身说道:“那咱们一同下山吧!你往颍川,我还去找南星。” 冰娥十分不舍,怏怏说道:“恩师刚刚才经历了一番大战,再歇息一会儿吧。” 陈义山笑道:“诛那恶妖也没有费我多少力气,喝了你几盏茶早就缓过劲儿来了。” 正说之际,忽然有一道香火气飘然钻入修室之内,落在陈义山的面前,虚空扭曲摆动,幻化出了几行字—— 永昌郡邪陇县鹤岚山下惊现令徒仙踪! 陈义山惊喜交加,立时便说道:“冰娥,有南星的消息了,我先走一步!” 说罢,他也不等冰娥回话,袍袖一挥,已夺门而出。 “恩师!恩师!” 冰娥呼喊着追出去的时候,早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么着急么?别的弟子都住你家里,偏留人家在这里独守空山,传了一个神通,还是帮你递消息的,哼哼你对姓叶的可真好!” 冰娥噘着嘴,颇有些幽怨的嘟囔道。 第556章 完美错过 冰娥回到修室之内,摸出一面镜子来,照着又打扮了一番,心里鼓气道:“那个蓝羽,还有阿螭宗主,还有个什么百花仙子的,都被恩师形容成了天下绝色,我第一次去家里,可不能被她们比了下去……” 她仔仔细细的梳妆好,瞧着也还算满意,便拿了妖丹,掩上修室屋门,预备去颍川。 刚要纵风起,空中忽然飘落一道白影,立在了院子里。 冰娥心头一喜,喊了声:“恩师?!”可定睛一看,却又愣住了,哪里是陈义山去而复还?来的是个美艳至极的女子! 一袭白衣,简单大气,倒是跟陈义山穿的麻衣很像。 只浑身上下笼罩着浓郁至极的香火气,美目隐隐含电,气场大的惊人! 冰娥有些错愕,心中暗暗忖道:“好厉害的神威啊!连沁水水神都比她差远了!想必是哪处大庙里的正神娘娘吧……”便问道:“请教尊神是?” 那神女娘娘上下扫量了冰娥几眼,神目灿然,“呵”的一笑,道:“既有妖气,又有香火气,你是个什么东西?” 冰娥恼怒道:“你也太无礼了吧!我可是云梦山的山神!” “云梦山神?”那神女娘娘哂笑了起来:“这里难道不是叶南星的道场么?一个修仙的所在,用得着什么山神?” 冰娥一愣,狐疑道:“你认识我们仙派的叶宗主?” “你们仙派?”那神女娘娘也诧异起来,道:“你方才喊恩师,是在喊谁呢?不会是陈义山吧?” 冰娥愈发狐疑,道:“我正是麻衣仙派神仙宗的弟子,义山公当然是我的恩师。你,也认得他?” 那神女娘娘“哼”了一声,嘀咕道:“这坏家伙,但凡遇见个有姿色的女人,便要收到自己门下当弟子!” 自言自语中,她迈步便往修室里进,嘴里喊道:“臭小子,给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冰娥惊怒交加,喊道:“你干什么?!谁让你乱闯乱进的!” 却也畏惧对方的神威,不敢上前阻止。 那神女娘娘根本不理会冰娥的叱责,伸手推开了修室屋门,往里面一张望,却见空无一人,根本没有陈义山的身影。 皱了皱眉,她转身问冰娥道:“陈义山在哪儿?” 冰娥浑身上下都弥漫出着极大的敌意,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把恩师的行踪告诉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妮子,你是陈义山刚收的弟子吧?” 那神女娘娘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冰娥,且抱胸而立,婀娜身段玲珑神躯尽显无疑,神威也愈发弥漫,嘴里说道:“他原本收的那些弟子,个个都认得本宫!八水正神,本宫忝为第一,不必再给你报号了吧?” “你是洛神娘娘?!”冰娥大惊失色。 她听沁水水神说过,陆上水系神界之中,势力最大的一派便是河江八水,其次才是五湖,河江八水以大河神为尊,洛神娘娘次之,人家可是蛟龙蜕变成为真龙的大神,血统高贵,香火旺盛,神通广大,且美貌无双,堪称各方各面都完美无缺,陆上的各处女神,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她的…… “娘娘你,你找我恩师干什么?”冰娥心中有些发慌,暗自纳罕:“瞧她这气势,这模样,像是来寻仇的,我恩师怎么惹着她了?不,不会是情债吧?!” “你那恩师,原是本宫的弟弟!姐姐来找弟弟,当然是干些私事,只不足为外人道也。” 洛神娘娘把双手放了下来,轻移莲步,缓缓下阶,迫近了冰娥,幽幽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本宫,他在哪里了吧?” 冰娥懵了,这洛神娘娘怎么会是恩师的姐姐呢?! 她是龙,恩师是人,她是神,恩师是仙,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你是不想说,还是不信本宫的话?” 洛神娘娘见冰娥呆呆的,半天不语,就不耐烦了起来,蹙眉说道:“今早,他先去了洛神府,满世界寻他那逆徒叶南星!他前脚出洛水,本宫便后脚跟了出来,只是没有来过云梦山,沿途打听了几次,耽误了些功夫……你快叫他出来见我!” 冰娥听她这么一说,便信了,回道:“娘娘来的不巧,我恩师已经下山去了。” 洛神娘娘愣道:“他下山了?” 冰娥点点头,道:“是的,恩师也刚走不久。” 洛神娘娘大为气闷,道:“这臭小子,腿脚可真利索!”又问道:“他去哪儿了?走了多长时间了?” 冰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我恩师去了永昌郡邪陇县鹤岚山,走了大约有一顿饭的功夫吧。” 洛神娘娘得了这个信儿,便也不再跟冰娥废话,直接拔地而起,空中现出本相来,轰隆隆一阵雷鸣,偌大的青影一晃,游龙天纵,早驾云远去了。 冰娥仰望高空,半晌才低下头来,长吁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这个洛神娘娘,给人家的压力好大!她怎么会是恩师的姐姐呢?” 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想了,她整理了一下心情,也御风而起,往颍川郡去了。 …… 那洛神娘娘按风踏云,在空中奋力飞行,心道:“臭小子刚走没有多久,我应该能追的上他!” 她以本相腾空,自认会比陈义山快得多,却哪里能想到,陈义山根本就没有去永昌郡邪陇县鹤岚山! 此时此刻,陈义山还在云梦呢! 并不是陈义山诓骗冰娥,也不是冰娥诓骗洛神,而是陈义山临时被一桩大事所阻隔,无法下山去了。 却说他在云梦山哪里? 受衣钵入仙道的发迹之地,老祖洞! 他又因何去了那里? 只因他那麻衣之上忽然有四枚新的补丁接连生出,鼎炉之中青气直攀六尺两寸高! 原来,阿螭和无垢道长在京师已经办好了他交待的任务。 由是,一个补丁来自于十六煞星—— 陈义山对他们许下的诺言已然兑现,京师之中,神、圣两道都卖面子,皇命下达,明发敕封,正神之身,虚位以待! 又有一个补丁来自于天司主吉大太岁杨元帅—— 毕竟,为太岁神部平添一大势力,还能让朝野无异议,诸神无阻拦,陈义山出力实在是太多了。 还有一个补丁来自于包括山阳郡在内的南太行诸郡、县城隍庙—— 陈义山诛灭熊罴精,却甘愿让出功劳,话已经被日游神带了回去,皆大欢喜,无不钦服感念! 最后一个补丁,当然是来自于冰娥—— 去岁遇上雪女,凭口舌之利把她吓走,救了徐泰来、徐强……彼时所结的善缘,也是徐家主仆的。 而今,久别重逢,曾经的妖女已经彻底改邪归正,且被他收入门下,并安顿好了前程,这善缘,无论如何都结下来了。 脱胎大阶,轰然莅临! 第557章 丹元俱成 仙家有言:“形体为灰土,状若明窗尘。” 这天地之间,大凡是修仙者,唯有到了脱胎之后,要踏入成丹境界的时候,才能称得上是大道初成! 也只有到了这种境界,才能说是“其形体闪烁,如明窗日影射尘之状”,也就是所谓的“真仙”之状态了。 陈义山感知着脱胎的大阶已经到了,关乎他的身家性命,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 他立刻停止南飞,在半空中急急的落将下来,却又恰巧降至云梦山的老祖洞前。 环顾四周,瞧着熟悉无比,陈义山便愣了一愣,暗暗想道:“这大概也是缘法使然吧,我之仙道本由此洞而生,也该在此洞中大成,天意啊!” 他推开了石门,闪身进了洞内,拂袖一挥,将洞里充斥着的污秽之气尽皆涤荡了出去。 待要盘膝坐下的时候,他却忽然感觉到气海之中翻腾不止,鼎炉之中的青冥虽然不满,却上下激荡,竟像是要把鼎炉给炸裂开来一样! 陈义山脸色陡变,惶遽不已,心里暗想:“脱胎过后,养元便算是到了终阶,接着就要步入成丹境界了,只是没有想到,动静会这样大!也没有人教我该怎么脱胎,怎么成丹……之前多多少少听吕大哥说过一些,什么化元神,什么成金丹,似乎还有些顺序,嘶关键是怎么化元,怎么成丹呢?要命了!” 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他身上披着的那件麻衣却突然无风自动,飒飒飘荡了起来,衣上所结出的摞摞补丁也不安分,一枚接着一枚发起了光! 不过片刻之间,那些补丁就全都变得熠熠闪耀,继而悄无声息的离衣而去,又纷纷环绕在陈义山的周围,缓缓旋飞,就好似那苍茫夜色里,浮浮沉沉飘忽不定的萤火。 陈义山呆呆的看着它们,往事一幕幕映在眼前: 云梦斥老鳖,月夜降雪女,凤凰岭救四侠,老山坳伏树妖,诛邪天宝观,除妖河东郡,拔擢五小神,点化叶南星,百万香火灭金鱼,掌教仙师纳道长,结圣徒,立颍神,仗剑夜不行,借宿老荒村,百鸟朝灵识蓝羽,琼浆玉液化先天,逐黄狐,平死池,赦封氏,卫京师,品茶于嵩岳,还镜于首座,钱山立宫中,竹熊骑胯下,折服蓬莱,感念熊山,百花之后有兰生,覆灭五显得重明,东海诛魔,阿螭化龙,赐宝又还丹,诛仙又分赃…… 一枚枚补丁,来历分明,陈义山慧眼环顾着,自己渐渐泪眼婆娑,他直觉自己踏入仙道这一路走来,恍若隔世! 蓦地,补丁不再旋飞了,而是凝滞在空中不动了,它们微光迸射,交织汇聚,如滴水成溪,明明耀地! 陈义山擦了擦眼睛,也往地上看去,但见光芒照耀之处,竟然隐隐有字迹显现了出来——左足蹑阳明! 陈义山愣了愣,蓦地醒悟过来:莫不是在教我进阶时该行的步法?! 念及此,他立时踏出左脚,踩在了阳明星位之上。 那光芒转移,第二行字迹也随之显现—— 进右足以蹑阴精! 陈义山知道自己猜对了,惊喜交加中,连忙照做。 进左足以蹑玄冥! 进右足以蹑丹元! 进左足以蹑北极! 进右足并蹑闿阳! 进左足并蹑瑶光! …… 前后总共七步,陈义山谨慎且迅速的一一踏将出来,而后悠悠绵息吐纳。 那些补丁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开始从地上移走,转至天花。 一时间,老祖洞顶璀璨无比,若满天星辰俯照,一行行字迹再度显露了出来,却是口诀: “五行相推,七星焕焕,辅星镇盛,弼星扶微,左蹑流电,右御奔星,天动地转,魂魄相随; 乾坤为鼎,阴阳为堤,精气相搏,水火化机,若存若亡,如呼如吸,换骨脱胎,形神具毕; 不动不静,内念不萌,无思无虑,灵而不虚,他想莫入,我独为主,元则本性,神则真意; 其心清清,其情朗朗,其状浑浑,其态沦沦,其脏空空,其腑洞洞,其觉恍恍,其知惚惚,隐见元神悬照于内,斯时殊觉五蕴皆空; 虚亦非虚,实亦非实,不为三魂制,不为七魄拘,元神不出,金丹无根,元神若出,诸邪不侵,素气久回,祝我长生……” 这些口诀若是在常人看来,全都是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能否理会其中的意思,只能靠各自天赋和悟性了。 正所谓“不悟须凭言说,悟来言说皆非”,陈义山当初能够获得百衲麻衣和乌月钵,靠的就是不破不立,敢于劈破旁门去见明月的悟性和胆略! 而今,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陈义山瞧着那些熠熠闪耀的字迹,再度有了劈破旁门见明月的感悟! 该怎么捏诀,该怎么运气,是动还是静,是思还是忘,他看的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根本不需要旁人来指点了! 浩瀚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朝着云梦山涌来,若是非正道人在这里,用灵眼大概能瞧见整个云梦山就像是个馒头,而天地则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至于那些沛沛然的灵气,则是蒸笼中的水雾…… 只可惜,洛神娘娘走的早了些。 冰娥,也走的快了些。 他们差一点,就能看到亲身经历陈义山蜕变的过程。 天色渐渐昏黄,云梦山陡然颤动起来,无数飞鸟惊起,漫山走兽乱窜,如此莫名的动静惹得山中生灵尽皆不安! 忽然,轰的一声巨象,如天雷暴击,半山腰那老祖洞炸了! 烟尘滚滚,飞沙走石,土木簌簌而落之中,一道白影倏的闪掠出来,扶摇直上高天,冲破云层,撞裂晚霞,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肉胎已去,妖毒全消,自此以后,我再也不必为此心忧了!” 正所谓“迷则万劫来朝,悟则刹那成仙”,陈义山凭着鼎炉之内积蓄的充盈灵气,凭着天赋异禀的资质以及万中无一的悟性,在老祖洞中心无挂碍,物我两忘,口诀没有一次弄错,气息没有一处弄乱,境界之拔升可谓是尽善尽美! 几个时辰之内,他先是脱胎成功,而后化元神、成金丹,前后居然一气呵成,毫无凝滞! 就此,肉体凡胎彻底被他摒弃,真仙之体已成,丹元具备! 不说别的,单说修为,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真仙了! 他试着在高空旋飞了一圈,只觉身体之轻盈,难以言喻,神气之清爽,更是不必言说。 “我有金丹一颗,久被尘光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千山万河!” 他目光灿然,口吐仙言,曼声吟诵了四句话,而后遥望南方,“嘿”了一声,心中忖道:“鹤岚山很远,之前若是去的话,大约要用一天时间,但是眼下的我,怕是只用半日时间便能到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空中“咻”的一声,陈义山已化作一道白虹,杳然而去。 就好似那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以他如今的修为,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天下都游半日功,不须跨凤与乘龙”了…… 第558章 祸起萧墙 前人有诗曰:“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可谓是天底下极其真实的写照。 陈义山在老祖洞彻底脱去凡胎,炼出元神,成就金丹,消解了妖毒,蜕变成了真仙,心情自然是十分欢乐,但是另一厢,远在海外的魔君白芷,却奔波在忧愁恼怒的路上! 前些时候,为了诛杀麾下的叛徒奸细,她远赴中土,风尘劳顿,得手之后,又匆匆归去凤麟洲,原本是打算好好歇息一番的,可惜谁也没有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魔界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流洲陡起大祸! 右魔王繁缕公然声称反了魔君白芷,策划流洲卫戍魔军哗变,煽动大家伙逃归无患。 结果是,有一半的魔类死忠于白芷,不听从繁缕的号召,这部分卫戍魔军便在流洲之上大打出手,自相残杀了起来。 如此祸起萧墙,动静当然会闹的极大,早有消息报送至凤麟洲! 少莲闻讯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火速报给白芷知道。 白芷惊愕至极,几乎不敢相信! 等她带领着部众赶去流洲的时候,但见流洲之上尸横遍野,因为内讧而死伤的魔类同道不计其数,幸存的魔类不及原先卫戍军团的十分之一,以至于这之前还仙气满满、岁月静好的一处大洲,摇身一变,竟成了海上炼狱,惨不忍睹! 而右魔王繁缕已经不知所踪…… 白芷气怒至极,恨意滔天,起誓骂道:“好一个繁缕,本君用错你了!我以诚心待你,如此看重,你却这样回报。呵,呵呵此生不管你逃往何处,本君必定找到你,抓住你,灭了你!” “君,君上……” 尸堆中忽然又孱弱的声音传出来,接着窸窸窣窣爬出来一个还没有死透的家伙,看模样,竟然是个魔头! “是,是有崖?!”少莲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扶他。 有崖却道:“别,别动我,一动,魔心就要散了……” 少莲吓得便不敢再碰他。 有崖艰难说道:“君上啊,造,造反的不是右王……” 白芷屈指一弹,指尖一道魔光迸射,将有崖那即将涣散的魔心护持住了。 “少莲,现在可以小心搀起他了。” “是!” 少莲扶起有崖,白芷缓步走到他近前,微笑着,柔声说道:“你受苦了。不要慌,也不要急,慢慢说。造反的不是繁缕,那是谁?” 有崖回光返照,心绪激动,差点哭出来,但是精神甚好,说话也利索清楚了许多,道:“多谢君上相救。造反的不是右王,而是中王啊!” 白芷大吃一惊,愕然道:“你说昆吾?!” 少莲也脸色大变,失声说道:“不可能!怎么会是昆吾?!他早就死了!” 有崖苦笑道:“君上,就是昆吾啊。不知道为什么,他先是杀了东部大魔尊,而后上了流洲,在接近右王之后,又突然施以毒手,偷袭暗算了右王!但是右王魔道高深,重伤之际没有立时毙命,反而逃了出来,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恰好被属下发现。昆吾作乱,全是他告诉属下的啊。” 白芷与少莲面面相觑,一时间相对无言。 有崖这样说,白芷心中还稍微好过了些,毕竟,繁缕追随她多年,当初魔道一分为二的时候,繁缕可是坚定的站在她这边的,突然间听闻他率部哗变,公然反叛,这种“事实”,她是无法接受的。 沉默有时,白芷问道:“那繁缕现在何处?” “右王遇难了。”有崖更咽道:“当时,属下听闻变故,心中慌乱,又见右王伤势颇重,难以施救,就打算立刻带他去凤麟洲面见君上,但是却在渡海的时候,被昆吾追上来了。昆吾那厮简直恶毒!他不但下重手伤了我,还夺了右王的皮囊,吞噬了右王的魔心和魔气!那厮也担心事情败露,于是仓促召集部众,号令反叛君上……” 白芷心里暗暗懊悔:“在栖凤阁的时候,昆吾必定是装死的。也是我太大意了啊!似昆吾那样奸诈惫赖、心狠手辣的东西,我居然也没有多留个心眼!” 叹息了一声,白芷问道:“昆吾带走了多少部众?” 有崖悲痛的说道:“内讧的时候,死伤很多,昆吾那厮所带走的部众,不足原先卫戍大军的一成。” 白芷难掩心痛,蹙眉问道:“他们都是去投奔无患了么?” 有崖点了点头,道:“是的,那厮在策反大家伙的时候,就不停的夸赞无患,说什么无患有雄心壮志,是真正的魔君,只有投奔他才有可能重整魔界,进而一统六道,做个体面的魔类。若是跟着君上的话,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混吃等死是吧?”白芷冷笑道:“你不用怕,又不是你说的。” 有崖道:“是,他就是这个意思。” 白芷轻轻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眼神中虽有笑意,却极其冷厉:“无患好战,我却喜欢平和,意见不能一统,于是便分了家。但是魔道一分为二之后,我们说好了各自为君,相安无事,同室不能操戈,魔类不能杀害魔类,也不能相互派遣细作,相互收留叛逆,更不能主动策反对方部众。而今,他是打算收留昆吾么?” “君上一定要替右王报仇,替东部大魔尊报仇,替死难的兄弟姐妹们报仇,杀了昆吾啊!呃” 有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虽得了白芷的一缕魔气护持,也不能持久,眼下,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魔心便即涣散,仰面倒地,瞬间毙命,皮囊也现出了原形。 …… 白芷怔怔的看了他几眼,而后缓缓仰面,凝望夜空,满天繁星的璀璨光芒打下来,照着她的眼角莹莹似有泪痕。 海风吹上了流洲,掀动着她那长裙飘摇不定,就如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洲上如此惨状,她看不下去,也忍不了! 但是她又突然很烦躁! 她想幽静,想平和,想安然,想与世无争,想自由自在,想快快活活,就如在中土所见到的那个少年一样的状态。 不要什么高高在上,不要什么打打杀杀,不要什么报复、怨恨、戾气…… 可惜,只能是想想罢了。 谁叫她是魔君呢。 “少莲——” 她轻轻呼唤了一声。 “属下在!” “去吧,给无患传讯,告诉他,交出昆吾,送还那些叛逆,我和他仍然井水不犯河水。” 少莲迟疑道:“他要是不肯呢?” 白芷幽幽说道:“若是不肯,那就开打。” 少莲又惊又喜,道:“君上,真的要开打了么?” 白芷瞥了她一眼,道:“你还是戾性不改啊,一听说要打就这么兴奋,打仗难道不死同类么?” 少莲道:“那也好过被他们骂懦弱!” 白芷摇头说道:“本君从不懦弱,只不过,这些年来,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好,让他们,也让你们都错觉我是懦弱了。开打便开打吧,流洲一部死伤大半,连带着魔王繁缕和大魔尊被害,若没有个交待,此恨何以消解?” 第559章 天字第一号搅屎棍 西陲荒原,主战派魔类聚集之地,也有一处巍峨的魔宫耸立着,通体以砂砾塑成,极高之处近耸云际,谈不上美丽壮观,只是显得嶙峋怪异,而且弥漫着一股莫可名状的阴森恐怖之气。 昆吾倒是异常喜欢这种氛围。 充满仙气的地方,盛放美好的地方,反倒是会让他觉得厌烦。 在他心中,生命自有开端,就注定要走向死亡,只是普通的死亡未免太过寡淡了些,所以,唯有极致的破坏和杀戮才算得上是领悟生命真谛的“美妙”。 魔宫正殿之内,阶梯回旋,绵延越百数,无边的魔气犹如灰蒙蒙的大雾一样笼罩在大殿上下,最浓重且最高深的地方,便是无患的君位所在。 无患就坐在那里,麾下的群魔看不清楚他,他却可以高高俯瞰,可以远远观望,可以体察百态,可以算计万千,可以享受孤独,可以隐藏喜怒…… “白芷来信了。” 无患的嗓音穿透“浓雾”,很是沉重,仿佛起自遥远的地下,却又带着一丝丝金石撞击的锐利,略显得刺耳难听。 “白芷要本君把你交还回去,把投诚的部众遣返,不然,她就要与本君开战了。昆吾,你说,本君该怎么做呢?” 昆吾现如今是繁缕的模样,附着在一具十分儒雅的皮囊之上,声音也很是醇厚动听:“君上雄才大略,心中自有定计,属下如何琢磨的出来?不过,依着属下的浅见,那贱货若是在这个时候开战,正好给了君上重新统一魔道的机会啊。” 无患笑道:“是么?” 昆吾道:“君上试想,属下在流洲振臂一挥,响应者竟有半数之多!可见那贱货的威望早已不足服众了!再加上此次哗变,那贱货的势力损失将近三成,一旦与君上开战,岂有胜算?” “你说的对啊。” 无患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本君在西海所布的一局棋还没有到要落子无悔的地步。此时开战,前途难卜,大势若变幻,莫测结果。西海老龙会有什么反应?临近的昆仑虚会有什么反应?散落在西北海之间的上中下六洞仙派又会有什么反应呢?九月初九的禅位大典已引起多方瞩目,中岳神君、北岳神君、西岳神君都派遣了细作渗入西海,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本君不可不慎重。” 昆吾心头一沉,道:“西海老龙禅位之事,君上也有参与?” 无患“嘿”的一声,道:“本君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所以才率部来投诚呢,原来你不知道啊。” 昆吾道:“属下是真心仰慕君上,所以才甘冒奇险,前来投奔的。西海禅位大典的事情,属下是在东海听说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大事竟然是君上的运筹帷幄。” 无患“哼”了一声,阴测测的说道:“魔道能否再复昔年之辉煌,全赖此一举。” 昆吾道:“君上相信西海老龙?” 无患冷笑道:“不信,他也不信本君。但是,这不影响本君与他结盟谋事,因为,这盘大棋的操手不在于他,也不在于本君,而是另有存在。本君,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罢了。” 昆吾道:“敢问君上口中的‘另有存在’,是何方神圣?” “不足道也。呵呵” 无患大笑了起来,忽然一顿,道:“昆吾,本君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也该明白本君的难处了。在九月初九之前,西陲荒原无论如何都不能横生枝节!你来投奔本君,本君很是感动,只是,时机不对啊。所以,眼下只能是委屈你了,此处不能留你。” 昆吾目光闪烁,道:“君上要把我交给白芷那贱货?” “怎么可能?” 无患大手一挥,“浓雾”稍稍消散了一些,隐隐现出他大致的轮廓来,但见他身子前倾,努力以亲切的声音说道:“昆吾,本君已经将你视为兄弟了,不然,禅位大典的秘密,如何肯告诉你呢?自今日起,本君称你为‘贤弟’,不作君臣相待。” 昆吾狐疑道:“属下不敢高攀,只是不明白君上的意思。” 无患道:“本君不留你在西陲,是想要你去中土,为我另谋一桩大事。” 昆吾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嘿然道:“中土?中土何处?” 无患道:“想那中土大陆立国不知凡几,唯有大宋幅员辽阔,纵横万里,坐拥亿兆子民,繁华富庶,最是可谋大事之地。本君要贤弟你去的的地方就是大宋。” 昆吾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道:“君上要我去大宋,是谋何等大事?” 无患道:“两件大事,但说起来,其实也算是一件。贤弟你去帮我除掉一个仇雠,并以此为索,搅乱中土神道、圣道、人道、妖道、仙道相安无事的局面,挑起他们混战,为我魔道大举渗透中土奠基!” “嘿嘿” 昆吾笑了起来,道:“我最愿意干这样的事情了。但是不知道君上要我除掉的‘仇雠’是谁?又是谁,能如此手眼通天,竟能接连神、圣、人、妖、仙五道?” 无患森然说道:“那中土有个叫陈义山的修仙者,最是可恶!此僚屡屡毁坏本君的大事!本君遣去中土的许多得力属下,都死在了他的手上!间接为他所害的,更是不胜枚举!此人是我心头大恨,是眼中钉,是肉中刺,是我不共戴天的仇雠!若不是为了九月初九,本君早亲自潜入中土去取他项上人头了!也正是此僚,手眼通天,与神、圣、妖、人、仙五道都关系密切!以他为索,当能搅动天下风云!” 昆吾听得目光猩红,心头炙热,亟不可待道:“是陈义山么?哈!哈哈君上要是对付他的话,属下甘为前驱!” 无患一怔,道:“贤弟也认得此僚?” 昆吾恨声说道:“怎么不认得?他是麻衣仙派的掌教仙师!属下苦苦修炼得来的仙体一夜被毁!千百年来杀神诛仙所夺来的宝贝,倾囊尽丧!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他对我有如天之恩,我当屠他满门来报答!” “啧啧啧” 无患豁然起身,道:“不料他竟然也把贤弟害的这样惨!” 昆吾骂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好管闲事的仙人!所作所为,全都是损人不利己的勾当!我才他大约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无患跟着骂道:“贤弟说的实在是太对了!此僚定然是有病的!什么病?古往今来天字第一号搅屎棍的病!” 昆吾赞道:“君上所说一针见血啊!还有一点,此人多半也要参与西海禅位大典的,因为在东海的时候,白龙曾邀请过他。君上切记,但凡是有热闹的地方,这厮肯定是不会错过的,而且他搅屎的能力非同小可!” “嘶” 无患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千万不能叫这搅屎棍来搅我!贤弟你现在就去大宋京师吧!” 昆吾心里暗笑,面上严肃,道:“君上,属下去是便宜从事么?” 无患道:“我麾下魔王大野早就率部在那里布局了,昨天传回来消息,说是已经套住了陈义山的两名弟子,一个叫阿螭,一个叫无垢。贤弟你去与大野会同谋事,提早除掉陈义山!” 第560章 无患的诱饵 无患挥了挥衣袖,“浓雾”之中飞出来一枚令牌,落往了昆吾的手中。 “贤弟,暂且委屈你在我的麾下做个魔王吧,白芷那里分左、中、右,我这里却不分什么上、中、下,魔王就是魔王,王与王同阶,没有谁高谁低!你持此令牌去见大野,他便知道你的身份了。” 昆吾瞥了一眼,但见那令牌正面为魔纹印记,背面是个“王”字,心中欢喜,暗忖道:“果然,到了无患这边,也少不得封老子做个魔王!白芷啊白芷,你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后定然叫你万分后悔!” 他当即拜道:“多谢君上厚爱!属下此去中土,必定不辱君命!” 无患颔首说道:“贤弟的手段,我早有耳闻,你做事,我放心。到了京师,贤弟可以先去路神庙,那里自有与你接头的同道。” “属下记住了。君上,告辞!” 昆吾收好王牌,再拜而别。 无患瞧着他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心中幽幽说道:“本君的王牌哪有如此容易接的?昆吾啊昆吾,你就不觉得烫手么?” 回转身,无患重新坐到自己的君位里去了。 四周的“浓雾”重新聚拢,再度把他隐匿在了其中。 殿中诸魔偷眼觑看,已经难以辨出无患的形迹。 昆吾走后许久,四下里都是鸦雀无声,偌大的殿堂之内,恍若无人。 也确实无人。 唯有一大片魔类,黑压压的聚集在殿下。 无患不吭声,便没有谁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这是无患与白芷最大的不同: 一个御部极严,一个待众宽厚; 一个喜怒不定,生杀难测,一个平易近下,阴晴在脸; 一个把自己神神秘秘的隐藏起来,一个把自己大大方方的显露在外; 一个从来不会对属下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一个从来都不对心腹避讳自己的心里话; 到底也难说谁做的更好…… 半晌,忽有一声沉沉的呼唤从“浓雾”之中传出: “大焱——” “属下在!” 黑压压的那片魔类中,飘出来一团火焰似的魔气,十分浓郁凝实,蜷缩在阶下,似是朝拜。 “你去,把昆吾所带来的那些个魔类送还给白芷,然后告诉白芷,就说昆吾没有被本君接纳。本君把他给赶走了,至于他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但是你不妨稍稍透漏出一点消息给她,就说昆吾有可能会去中土大陆。嘿以白芷的眼线,大约也能自己查出来。” “啊?” 大焱愣了一下,两点星芒往上移动。 “怎么了?” “君上,那些兄弟是诚心投奔咱们的,若是就这么送回去的话,岂不是冷了他们的心?又显得咱们好像怕了白芷,以后,还有谁敢向咱们投诚?还有昆吾的下落,若是透漏给白芷,岂不是要坏了君上的大事?” 无患森然道:“你,是在质问本君?” 大焱吓得骤然一缩,匍匐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无患喝道:“只是什么?让你去你就去!若是大野在此,就不会像你这样啰嗦!” “是,属下明白了……” 无患一句呵斥,吓得大焱颤声响应,再不敢有丝毫的质疑,匆匆去了。 “蠢货!” 无患在心中暗骂。 他根本就没有把昆吾当成是兄弟,所谓的中土之行,不过是局中局罢了。 以昆吾这样反复横跳的性子,在无患眼中,连棋子都算不上,顶多是个饵料——吸引白芷去送死的饵料。 无患料定,白芷一旦知道了昆吾的下落,必然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毕竟昆吾在流洲搞出这样大的祸乱,不杀何足以平众怒? 但是,白芷那边,又有谁能杀得了昆吾呢? 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该清楚,唯有白芷亲自出马,才有可能除得掉昆吾。 而且,白芷若行,多半是要独行。 毕竟,中土不是西陲,无有魔类的容身之地!大张声势的率部追杀,绝无可能! 一旦白芷独自东行去追杀昆吾,呵呵 无患想想就觉得开心,甚至难掩欢喜,脱口而出道:“那就别回来了!” 大殿之内,诸魔依旧噤若寒蝉。 都像是没有听见无患的声音一样。 …… 三个时辰之后。 凤麟洲栖凤阁内。 少莲脸色铁青,语气不善道:“君上,叛逆的那些个杂碎全都被无患送回来了,只剩下一个昆吾在逃,注定也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你又何必非要亲自去追杀他?上次你这样胡闹,属下可以容忍,但是这次,属下无论如何都不赞同你再度履足中土!” 白芷“哼”了一声,道:“你要是不赞同我去,那又何必告诉我,昆吾离开荒原,越过西海,往中土大陆去了?” 少莲气倔倔道:“线报传来,属下不能瞒着君上!但是告诉了君上这个消息,也不是要撺掇君上去追杀他!万一线报有误,万一消息不准呢?” 白芷嗔道:“那个大焱不也说昆吾有可能去中土么?连同你的线报,两下对照无误,自可断定!昆吾那厮害死了我这么多部众,害死了繁缕,害死了有崖,我要是不除掉他,心何以自安?又如何跟大家伙交待!?魔也是有心的,你却无心!” 少莲道:“昆吾是该死,可是君上身为魔君,也不能轻动!属下也有心,但没有私心!” 白芷冷笑道:“你要是能打过昆吾,我早派你去了,何必自己跋山涉水去亲自动手?!我难道不想夜夜睡大觉,天天晒太阳,不问闲杂事,美容又养颜么?!” 少莲听的脸上一热,面颊通红,道:“属下是打不过昆吾,但是君上完全可以派遣左魔王海月去,未必非要事事躬身亲为!就如君上所说,你完全可以夜夜睡大觉,天天晒太阳,有事发号施令,怎么就不能美容又养颜了?” 白芷怒道:“繁缕就是死在昆吾手上的,昆吾又吸收了繁缕的魔气,吞噬了繁缕的魔心,以他现在的修为,以他残忍奸诈的心性,海月岂能是他的对手?!你叫我派海月去,分明是让海月也送死!” 少莲辩解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君上可以叫右魔王多带几个魔尊、魔头、魔主,结伴去追昆吾就是了。虽说昆吾吞噬了左魔王的魔心,吸收了左魔王的魔气,可毕竟吞噬、吸收不等同于彻底归化,其所得者未必过半,也无须过高看他!” 白芷喝道:“幼稚!你以为中土大陆是无人之境,我们想派过去多少就能派过去多少么?!动动你的榆木疙瘩脑袋,我们是魔类!人人喊打的魔类!” “那也——” “少废话,我意已决!我走之后,你坐镇凤麟洲,海月收拾残部,统摄流洲、聚窟洲两部卫戍军团!” “君上,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少莲快要气哭了,心想:“老娘倒了八辈子霉,跟着你这样的魔君!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幼稚!” 白芷却兴冲冲的整装待发。 少莲心中起疑:“君上,你说老实话,你去中土有没有别的歪念?” 白芷啐道:“胡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歪念?!” 少莲哼哼道:“君上此去,自求多福吧。祈祷着自己可千万别遇上了陈义山!” 白芷脸色古怪道:“遇上了陈义山又如何?他又不知道我是魔君。” 少莲冷笑道:“那可是个好色无厌的淫仙,上次没有凌辱君上,可能是有事在身。这次万一再撞上,小心先那个再那个!” 白芷愣了片刻,才想明白少莲说的是什么意思,立时便伸手去捏少莲的面颊,骂道:“你这死妮子,越发没有规矩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御风楼主人:这个月的稿子应该是补完了。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过完元宵节,开学前一天,恍惚记起寒假作业还没有写完……) 第561章 鹤岚仙派 昆吾潜入中土大陆,往大宋京师而去,白芷随后追来,自不必赘述…… 说回陈义山,他在飞离了云梦山之后,连夜南下,往永昌郡而去,凌晨寅时正牌,便到了永昌郡境内。 消息是邪陇县城隍庙传出去的,陈义山便先去见正主。 到了庙里,报上姓名,守门神吏慌忙通禀,县城隍早率领着阖府的神官、神吏前来拜迎。 两下里寒暄了一阵,陈义山便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陈某贸然来访,特为查访弊派弟子叶南星的行踪。听闻是贵府传出的消息,说是曾在鹤岚山见过她……敢问是哪位尊神见到她的,可否劳烦带路?” 县城隍与身边的文武判官面面相觑,一时都不做声。 陈义山心里一沉,道:“怎么了?贵府有何难处,不妨直说,陈某绝不会强人所难。” 县城隍满面堆下笑来,道:“实在是不敢隐瞒!邪陇县是偏僻之地,我等位卑力微,都是小神,哪里敢招惹鹤岚仙派?是以,还请陈仙长体谅,恕小神等不敢带路。”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鹤岚仙派?此处还有仙道门派?” 县城隍一愣,道:“陈仙长不知道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委实不知。” 县城隍沉吟道:“那便奇怪了。自打京师首座大城隍爷传达下来神谕之后,小神等便时时刻刻留意境内的动静。前一夜,叶仙娥突然莅临敝境,被当值的夜游神瞧见——夜游神,你来说吧。” 夜游神越众而出,朝陈义山拱手说道:“禀仙长,首座爷所下达的神谕中有叶仙娥的样貌描述。昨夜,小神当值,忽然瞧见有仙家莅临敝境,便暗中窥探其容貌,最终瞧出来是叶仙娥无疑,便悄悄跟了上去。结果,叶仙娥一直往鹤岚山的方向飞去,小神远远瞧见她进了鹤岚仙派的辖境之内,便不敢再跟了……小神还以为叶仙娥与鹤岚仙派有交情呢。感情陈仙长不知道?” 陈义山心中暗忖道:“莫非,南星真与这鹤岚仙派有什么交情,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县城隍赔笑道:“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嘛!陈仙长是大仙,鹤岚仙派在你老人家眼中,定然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户,是以不知道。” 文武判官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就是,仙道大门大派历来都在海外,向称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至于海内散落的这些小的仙派,譬如云梦、鹤岚、顶天、九怀等,陈仙长怎么会听说过?” “别瞎说,云梦仙派也是大仙派!忘了,叶仙娥就是出身自云梦的!” “哦,是的是的,是我记错了。” “……” 陈义山崛起的速度太快,是以在神道之中,大多数神祇都不知道他的具体来历,只是遵从首座的神谕才对他敬重有加。 但是云梦仙派历史久远,世间多有听闻叶南星底细的,所以说起来倒还算头头是道。 县城隍挥了挥手,打断了手下众神们的谈论,冲陈义山说道:“陈仙长,这鹤岚仙派就在鹤岚山,对于陈仙长来说,他们是不入流的小派,可是对于小神等来说,那也是惹不起的大能啊。” 陈义山谢道:“有劳贵府相告,陈某明白了。既有隐情,便不敢劳烦贵府引路,但能为陈某指个方向就是了。” 县城隍忙道:“那是自然!夜游神,还不快点为仙长指路!” 那夜游神立刻为陈义山指明了方向,又说了里数,最终嘱咐道:“鹤岚山有峰二十九座,居中的主峰便是鹤岚仙派所驻之地,但是其余二十八峰之上,也有他们仙派的弟子散居修炼。”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多谢神尊相知,陈某知道了。” 他正要告辞,县城隍忽然多了一句嘴,道:“陈仙长此去要小心一些,在你老人家来敝境之前,有个大神也来过了,也在打听叶仙娥的下落,最后也去了鹤岚山。” 陈义山一怔,狐疑道:“敢问是哪位大神?” 县城隍道:“八水的魁首,洛神娘娘。” 陈义山闻言惊喜交加,道:“我姐姐竟然也来了?!”心中十分感动,暗忖道:“姐姐定然是心疼我自己找人找的辛苦,所以来帮我分担了。她倒是比我还找的快一些,先一步来了……” 县城隍极其愕然,道:“洛神娘娘是陈仙长的姐姐?” 陈义山也无暇跟他们解释,急匆匆的挥手拜别道:“多谢诸位神尊,陈某告辞了!” 一纵身,陈义山凌空飞起,直奔鹤岚山而去。 …… 夜里遥望山势起伏,但见有几十座峰峦耸立入云,论起高度,比之云梦山更胜一筹,秀丽程度也不遑多让。 陈义山暗自数了数,果然跟夜游神所说无异,那峰峦一共有二十九座,比之中岳、南岳、东岳等,自然不算多,可是辖境也不算小了。 二十九座高峰之中,中间那座主峰最是巍峨,但山势并不如何险峻,尤其是顶上颇见平缓,更奇的是,那山头白皑皑一片,竟积满了雪! 陈义山暗暗诧异,心道:“马上就是四月天了,中原和北方都已经回暖多时,这南方更是暖和,怎么此处山头上还有积雪不化?” 飞的越来越近,陈义山渐渐感觉这山中的灵气也十分浓郁,确实是个修仙的好地方。 等飞到主峰之上,陈义山俯瞰远望,但见积雪之下坐落着一大片屋舍,高起起伏,栉次鳞比,建造的十分壮观,想来便是鹤岚仙派的修居之处了。 众多屋舍之中,有一处大殿巍巍高耸,其内灯火通明,隐隐还有人声传出。 陈义山隔空聆听,竟忽然听到了“麻衣”、“陈义山”等字眼……他不由得诧异起来,暗自嘀咕道:“他们怎么在议论我?” 略一想,陈义山心道:“肯定是南星在其中,跟同道中人在谈笑风生吧。” 念及此,陈义山便迫不及待的飞了下去。 刚落到殿前阶下,他正要出言拜山,忽听见殿内中传出一声怒气冲天的话语: “请问掌教,两位师伯死的这样凄惨,不杀陈义山,何以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 接着便是一阵哄闹: “不错!白师兄说的对!” “麻衣仙派是什么东西?名不见经传!掌教干什么怕他们?!” “我们鹤岚仙派立足天下近千年之久,虽说比不上海外的大门大派,却也不是什么下九流的仙派都可以欺辱的!” “陈义山又算什么东西?我听都没有听过!” “杀了陈义山,灭了麻衣仙派,为两位师伯报仇!” “……” 一时间,殿内沸反盈天,喊杀声直冲云际,陈义山都听呆了。 我,我怎么得罪你们了!? (御风楼主人:发完上一章,又数了数,还差一章,这次是真的补齐了……) 第562章 天鹤白驹 陈义山在外面听着大殿里头叫骂声声,显得人数极多,外面却又没有一个鹤岚仙派的弟子戍卫,心中既惊且怒,暗忖道:“我与你们鹤岚仙派无冤无仇,从来都未曾打过交道,你们却在背地里如此辱骂骂我,还扬言要杀光麻衣仙派,真是岂有此理?!” 再一想,莫非是叶南星得罪他们了? 念及此,陈义山悚然而惊,哪里还敢迟疑!他唯恐叶南星已经遭了毒手,连忙闪身往大殿之中掠进。 他此时的仙道修为已经极高,施展起奔雷身法更是了无声息,进了大殿,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那殿堂建造的高大辽阔,地面距离天花足足有七八丈高,十分宏伟! 数根巨大粗壮的梁柱屹立在其中,天池之内,高悬着三个极大的灯盘,内中有明火熊熊燃烧,照耀的大殿犹如白昼。 陈义山立在一根粗壮的梁柱之下观望,但见大殿深处是一溜高台,台中央设立着一个须弥大座,座上端坐着一个身披鹤羽仙袍,头戴赤霞冠的黑须仙人,其身后矗立着五六个青年模样的修仙者,台下则聚拢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兀自吵闹不止: “那个姓叶的是残害无色师伯的罪魁祸首,掌教不杀她,反而纵放她逃走,是何道理!?” “还有那个自称是陈义山姐姐的恶神,杀了无音师伯之后也在掌教的眼皮子底下从容离开,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们鹤岚仙派恍若无人之境,传扬出去,又有何面目在天地之间立足?!” “……” 陈义山听见这些话,愈发惊愕,怎么叶南星杀了他们的师伯? 洛神姐姐也来过了? 而且,姐姐也杀了他们的什么师伯? 真是这样的话,可就闹大了啊! 陈义山暗暗惊心,但转念一想:“南星和洛神姐姐都没有弑杀的恶习,缘何会在此地捅出这样大的篓子?” 倒是从他们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叶南星和洛神都已经离开了,陈义山便也不急着露面,只隐在柱子后面,静观他们吵闹,且听听还有什么内情。 “诸位师兄,还有师弟们,请听我一言!” 坐在须弥座上的那个黑须男子站了起来,朗声喝止。 沸反盈天的吵闹声瞬间便压了下去,殿内一片安静。 陈义山暗暗忖道:“此人想必就是鹤岚仙派的掌教仙师了。”又忖道:“鹤岚仙派的修仙者很多啊,不像是云梦,代代都要优胜劣汰,只留下一个执掌仙门……” 此时,台下有一人冷笑着说道:“掌教,你要是继续为外人开脱罪责的话,便也不必说了。” 那掌教“哼”了一声,不悦道:“白驹,我敬你是师兄才容忍你到此时!你携众吵闹,处处顶撞于我,已经是犯了鹤岚仙派的大忌!莫要忘了,我天鹤还是你们的掌教仙师呢!” 白驹点了点头,道:“好,好大的掌教架子!对师兄都开始提名道号了!嘿你说吧!我们且听听堂堂掌教能说出个什么章程来!” 天鹤深深的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无色师伯之死,虽然可惜,却也是他咎由自取!叶仙娥与我有一面之缘,算是故交仙友,她来造访,我留她夜宿,无色师伯却不顾长辈身份,无有羞耻之心,深夜潜入叶仙娥的宿屋之内,意图凌辱!叶仙娥反抗之下,将其杀死,这到底是谁的过错?” 陈义山心中一凛,继而勃然大怒,暗骂道:“原来如此!那个什么狗屁无色,真是死有余辜!” “你胡说!” 台下忽有一人高声喊道:“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死了你还要给他安上一个恶名,简直令人心寒!谁不知道你跟我师父关系不睦?当初,你接任鹤岚仙派掌教之位的时候,我师父就不赞同,你因此记恨在心,到如今便要报复!” “苍鬼师弟说的有理。嘿嘿” 那白驹阴测测笑道:“掌教,你跟姓叶的是旧相识,她夜里上山与你私会,谁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勾当?多半是无色师伯撞破了你们的奸情,反被你们联手所杀了吧?” “你放屁!” 天鹤脸色涨红,骂道:“别说我与叶仙娥清清白白,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也谈不上奸情二字,更与无色没有什么相干!” 白驹立时追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谋害无色师伯呢?” 天鹤怒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谋害无色师伯了!?” 白驹阴笑道:“那你为什么要替姓叶的辩驳呢?” “我说了,是无色师伯要凌辱叶仙娥,惨遭反杀,这是实情!” “无色师伯凌辱姓叶的,是你亲眼所见?” “我听到了叶仙娥的怒斥以及喝骂,赶过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动了手!我追问之下,叶仙娥亲口说了,无色师伯也没有反驳!” “所以,只有你们三个在场,再无第四个能证明你所言是真是假?” “我天鹤从不说谎!” “谁知道?” “白驹,你不要胡搅蛮缠!无色师伯的仙号从何而来?还不是因为他历来好色成性,师祖责罚过他多次也都不加以改正,为此,师祖才特意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号,以期时时警醒他么?” “食,色,性也!仙人也概莫能外。你不能因为无色师伯喜爱佳人,就说他有凌辱叶南星的举动吧?你难道不喜欢美色?你若是不喜欢,那便是阳根不全!你若是喜欢美色,那我是否能说你也有凌辱叶南星的举动呢?反正,也无第四个人能作证。” “哈哈哈” 台下传出一片嬉笑声。 陈义山听的暗暗摇头,心道:“这个天鹤品性正直,却压伏不住部众,如此下去,怕是要吃亏了……” 那天鹤显然是讷于言辞,竟然被白驹的诡辩给问住了,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从何说起,只伸手指着他,脸上青筋暴涨:“你,你——” “我什么?你答不上来了!”白驹得理不饶人,转身振臂呼喝,道:“我们鹤岚仙派的掌教,居然连同外人,残害本门师伯!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配坐在须弥座上吗?!” 他身后立时便有一群人应声喊道:“不配!” 天鹤身后矗立着的六个青年仙人纷纷变了脸色,也都喝骂起来: “都闭嘴!” “你们是想要叛教么!?” “犯上作乱者,死!” “……” 这六个青年仙人都是天鹤的亲传徒弟和徒孙,也是维护掌教的心腹力量。 可惜,他们到底是人数太少了些。 那苍鬼叫道:“我们不是叛教,我们是不服他天鹤!你们又凭什么叫我们闭嘴?他吃里扒外,他怯懦胆小,他就是不配做我们的掌教,还不许我们说了?我们犯上作乱又如何!真要动起手来,试试看是你们死,还是我们死!” 第563章 新任掌教 眼看一场内讧就要发作起来,忽有一声厉喝:“都住口!” 白驹身旁一老者越众而出,道:“苍鬼师弟你过了!大家皆是同门,岂能自相残杀?谁也不许再煽风点火了!” “青松师兄,我们都知道你心善,可是咱们鹤岚仙派硕果仅存的两位师伯如此惨死,便要置之不理么?!” 白驹义愤填膺的说道:“且不说海外的大仙派,只论中土大陆,什么九怀仙派,什么顶天仙派,连带上已经消了名的云梦仙派,哪一个有我们鹤岚这样仙法精深,人才济济,势力广大?结果,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麻衣仙派欺上山来,却要关起门对自己人扣屎盆子!嘿嘿他做掌教的不要脸,我白驹还要脸呢!” 天鹤叫道:“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岂能错上加错!?麻衣仙派纵然是后起的小门小派,没什么名声,我们也绝不能仗势欺人!我们鹤岚仙派不是那种杀人夺宝、弱肉强食的仙派,不是欺男霸女,无耻下流的仙派!说到不要脸,蛮不讲理,混淆是非才是不要脸!” 青松道:“掌教,先不说无色师伯之死到底孰是孰非,请问我恩师被陈义山的姐姐所杀,你打算怎么处置?” 天鹤刚才喊了一阵,如今还在喘息,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无音师伯之死也是咱们理亏,那神女上山打听消息,无音师伯询问她是何方神圣,她说是陈义山的姐姐,无音师伯便下了杀手,结果技不如人,被那神女折断了仙剑,打碎了玉蝶,无音师伯羞愤自杀,我也无话可说。” 陈义山彻底放了心,原来,都是对方理亏。 南星和洛神姐姐都没有滥杀无辜…… “听听!青松师兄,你还打算向着他么!” 那白驹又跳了起来:“这就是我们堂堂掌教说出来的话!那姓叶的是陈义山的弟子,那神女是陈义山的姐姐,我看你天鹤是陈义山的儿子吧!” 天鹤怒道:“白驹,你嘴巴放干净点!” 白驹狞笑道:“我嘴巴已经够干净了!怎么,许你做得出来,不许我说?你要不是陈义山的儿子,凭什么这么向着他!” 天鹤道:“我是帮理不帮亲!” 青松摆了摆手,道:“掌教,我们鹤岚仙派的玉蝶都是师尊赐予,象征着自己的身份,所谓‘玉蝶在则身在,玉蝶毁则身亡’,那个神女击碎了我恩师的玉蝶,就等同于杀了我恩师。此仇,不可不报!” 天鹤叹息道:“青松师兄,实在是无色师伯先对人家动手的啊,而且,下的是杀手!那位神女已经手下留情了!再者说,神仙殊途,两道有别,那位神女也不知道玉蝶对我们鹤岚仙派的门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击碎玉蝶是激斗中的无心之举,咱们又以什么理由去报仇呢?” 青松摇头道:“不管如何,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报。” 天鹤幽幽说道:“青松师兄,你没有亲眼见识过那个神女的神通,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咱们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哦我明白了!” 白驹扬声叫道:“原来掌教是怕啊!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胆小怯懦,怕自己打不过人家,于是就把过错都推到了自己人头上!” 苍鬼立时附和道:“鹤岚仙派不要缩头乌龟做掌教!我们愿意推举白驹师兄为新的掌教,带领我们去找麻衣仙派复仇!” 天鹤斥道:“苍鬼,你这是公然造逆!” 苍鬼道:“我就是不服你,又如何?!” 天鹤一挥手:“岚弟子听令,给我拿下苍鬼!” “遵令!” 天鹤身后那六个青年仙人应声抽出仙剑来,要去捉拿苍鬼,台下却没有一个人响应。 白驹腾空而起,厉声叫道:“我看谁敢!?乱命不听!大家伙听我的,撤他们的剑!” “是!” 一时间,台上台下乱成一团,数十个修仙者一拥而上,围住了天鹤的六名弟子,白驹和苍鬼也前后夹击,凌空奔袭,堵住了天鹤。 “鼠辈敢尔?!” 天鹤怒骂着还手,大殿之中瞬间杀气交织,仙剑纵横。 陈义山看的暗暗心惊,忖道:“我麻衣门下可不能出现这等情形啊……” 说到底还是寡不敌众,只一盏茶的功夫,天鹤的六名心腹弟子便纷纷受伤,全部被制住了,白驹、苍鬼以及无色的徒众们以数十把仙剑抵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只有青松带领着自己门下亲传的一帮弟子作壁上观,两不相帮。 白驹和苍鬼双斗天鹤,也没有占什么上风,陈义山看的分明,那天鹤的仙道修为着实不低,虽然还在养元境界,可也修炼到了易经阶段。 那个白驹是处于洗髓,苍鬼则是在归海。 陈义山料想他们所学术法相同,又没有什么厉害的宝贝在手,全凭道行高低论胜负,过不多时,天鹤当能取胜。 却不料,那白驹忽然叫道:“天鹤,快些投降!” “放屁!我要杀了你这犯上作乱的逆贼!” “你若不降,我便先杀光你的徒弟、徒孙!大家都不用活了!鹤岚仙派就此毁了算事!” 天鹤愣了一下,那白驹又叫道:“我的门人何在!?” “在此!”早有一帮人轰然答应。 “听我号令,三声过后,天鹤若是还不投降,你们便屠了他的徒弟、徒孙!” 苍鬼也喊道:“我的门人都听白驹师兄号令,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是!” 白驹满面狰狞,喊道:“三!” 天鹤脸色铁青,手中的仙剑御的如疾风骤雨一般,苍鬼脸上、肩头、后背、腰部多处被创,已然坚持不住。 白驹叫道:“二!” “着!” 天鹤大喝一声,飞剑戳中白驹的大腿,白驹从自己的仙剑上跌落下来,口中却喊道:“一!” “好了!” 那天鹤悲声长叹,召回仙剑,从半空中缓缓飘落下来,面如死灰,道:“我,服了,不要杀我的门人。” 白驹“哈哈”大笑,从地上爬起来,御器飞身疾刺,一剑穿入天鹤的琵琶骨中,而后又奋力踢向天鹤的腰窝! “掌教!” 在那六名青年仙人的凄厉呼喊声中,天鹤轰然倒下。 他的琵琶骨被穿,一身仙家修为虽然高出白驹和苍鬼许多,也无从施展,无济于事了。 苍鬼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止住了身上的血洞,趔趄着落在台上,嘿然笑道:“我等愿奉白驹师兄为鹤岚仙派的新任掌教!” “愿奉师父为鹤岚仙派的新任掌教!” “愿奉师伯为鹤岚仙派的新任掌教!” “愿奉师叔为鹤岚仙派的新任掌教!” “……” 殿内沸反盈天。 白驹踌躇满志,得意洋洋,扭头看向了青松,悠然问道:“师兄,你说呢?” 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青松怜悯的瞥了天鹤一眼,道:“我也愿奉白驹师弟为本派的新任掌教……” “好!” 白驹大手一挥,道:“听我号令!天鹤一脉辱没本派声威,罪在不赦!把他们拉出仙殿,尽数枭首!” 天鹤惊怒交加,挣扎着从地上起身,骂道:“白驹,你卑鄙无耻!你方才说了不杀我的门人!众目睽睽,言犹在耳,你要反悔么?!” “呵呵”白驹冷笑道:“天鹤,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方才是说了不杀他们,也确实没有杀,可现在时过境迁,我要杀了你们,也不算反悔。” 苍鬼也狞笑道:“不错,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掌教,新登大位,杀戮过重恐怕不祥吧?” 青松皱眉说道:“其余二十八峰还有许多徒众,应当着力安抚过来。一旦杀了天鹤他们,其余二十八峰恐怕要反啊。” 白驹沉吟了片刻,觉得青松所言有理,其余二十八峰,多有天鹤的同门师兄弟以及师侄们,徒众甚多,都算是他们那一脉的人,若是听闻天鹤以及六名亲传徒弟、徒孙被杀,多半是要作乱的,到时候也着实难以收拾。 此外,白驹也愿意卖给青松一个面子,于是他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是个从善如流的人,就依师兄所言。先把天鹤等押下去,再传我的仙旨到二十八峰,召集所有门人,下山北上,去找麻衣仙派复仇,找陈义山算账!” “是!” 众人刚应了一声,便有一道白影飘然上前,幽幽说道:“不劳尔等远涉山水,陈某已经来了。” 第564章 碾压 陈义山骤然出现,自白驹、苍鬼、青松等上上下下,无不愕然相顾! 此人是谁? 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看众人的表情,竟是无人知道。 白驹羞怒交加,正要责骂鹤岚弟子戍卫山门不力,忽又想起来正是自己作乱的时候把大家伙都召集进大殿的,于是轻咳一声,越众而出,道:“阁下是何人哉?知道此地什么所在吗?!” 陈义山对他十分嫌恶,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径直无视了过去,快步走向天鹤。 “哎呀,这厮好生无礼!” “我们掌教问你话呢,为什么不答!?” “站住!往哪儿去呢?!” “你这厮是聋子吗?!” “说话,你到底是谁?!” “……” 许多弟子要在白驹这位新上任的掌教跟前表现自己的忠勇,当即冲陈义山叫骂呵斥起来,陈义山也全都置之不理。 眼瞧着天鹤趴在地上,琵琶骨里插着一把长剑,原本干净整洁的鹤羽仙袍已变得血迹斑斑,污秽不堪,那顶赤霞冠也早掉了,满头长发凌乱覆地,着实是狼狈凄惨。 他脖子以下的身子似乎是无法动弹了,唯有脑袋能稍稍上扬。 听着有脚步声逼近自己,他便睁着他那双充满了绝望之色的眼睛,看向了陈义山。 绝望中,掠过了一丝诧异和一丝茫然。 天鹤并不认得陈义山,是以诧异和茫然。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不必知道陈义山是谁,也不用知道陈义山来干什么,因为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你是个好人,却没有做好掌教。” 陈义山悠悠说了这么一句话,忽伸手,凌空摄剑,但听“嗤”的一声轻响,插在天鹤琵琶骨里的那把剑瞬间飞出,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 天鹤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惊喜,但更多的是错愕。 “你找死!” “杀了他!” 白驹、苍鬼等众见陈义山如此,无不惊怒交加,随着白驹一声喝令,立时便有五六个门人持剑上前,叫骂着背刺陈义山! “小心!”天鹤提醒道。 陈义山却丝毫不予理会,只是伸手搀扶着天鹤起来,嘴里问道:“自己能站着吧?” 天鹤哪里有空回答他的问题,眼见五六把仙剑都刺到他后背上了! “咔嚓!” “啪!” “砰!” “哎呀!” “啊” 一阵乱响,那五六个鹤岚仙派的门人惨叫着摔了出去,断剑也掉了一地。 白驹、苍鬼、青松等大惊失色,天鹤也骇然的看向了陈义山。 他们几个虽然彼此不对付,但心中所想的却是同样的念头—— 那几个门人都修炼到了引气阶段,全力背刺此人,却一触即溃,连他的衣服都不曾戳破!这等修为,还要在天鹤之上啊! 所以,他到底是谁? 是九怀仙派的? 还是顶天仙派的? 没听说他们近期出了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啊…… “阁下仙法精深,道行高远,弊派上下同感钦服,却不知仙驾来自何门何派,贵号又如何称呼?” 白驹虽然惊愕,却不怎么害怕,仗着地利,仗着人多势众,他心里还是很安然的。 客气着询问了几句,白驹又伸手指了指天鹤,道:“此人乃是我派罪人,阁下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陈义山目色幽幽,在白驹的脸上扫量了几眼,“呵”的冷笑道:“似你这样蠢笨的人,如何做得了掌教?方才进来的时候,我便说了,陈某来也,陈某来也!” 最后四个字,陈义山是提着气喊出来的,偌大的殿堂瞬时震颤起来,天池中悬吊着的长明灯“呼呼”欲灭,一声声“陈某来也”的回音远远荡漾,直冲出殿门,飘向其余峰峦,听起来就像是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喊! 白驹耳朵里“嗡嗡”乱响,脑袋一阵晕眩,强忍着恶心,道:“你,你姓陈,你是——” 陈义山乐了:“麻衣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还要我再说的更清楚些么?你不是要找我么?如今我来了,你反倒再三询问起来。” “你就是陈义山?!” 白驹又惊又怒又喜,慌忙叫道:“鹤岚仙派众弟子听命,咱们的大对头来了!快把他围起来,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是!” 立时便有几十把仙剑对准了陈义山,白驹和苍鬼也都另取了飞剑,抽出了拂尘。 天鹤慌忙说道:“原来是陈掌教,可你不该这时候来,快走!” 陈义山却全不当回事,反问他道:“南星去哪里了?” 天鹤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快走吧!” “他走不了啦!” 苍鬼一声呼啸,狞笑着挥舞拂尘,居高临下,将陈义山笼罩在他那如针如刺的三千兽毛里! 白驹则是一声不吭,悄无声息的从陈义山后方袭来,也是居高临下,御着剑,夜叉探海般,迅疾的刺向陈义山的琵琶骨—— 正是故技重施! 此时的陈义山被几十个鹤岚仙派的门人层层围在垓心,密密麻麻的仙剑,指刺如林,将其前后左右的闪避之路全封住了,空中又有强敌,下方则是琉璃地砖,此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天鹤焦急万状,却无计可施,他刚刚被陈义山所救,精气神尚未恢复,眼下只不过能勉强站稳而已。 苍鬼的拂尘先击落下来,白驹的剑跟着就到! 眼瞧着都要袭中,天鹤嗟叹着闭上了眼睛。 “啊!” 忽听见苍鬼一声惊呼,天鹤赶紧睁眼去看,却见空中兽毛飘零,根根寸断,纷扬如絮, 苍鬼手里握着半根拂尘手柄,倒栽葱似的从飞剑上跌落下来! 众门人惊呼着纷纷避开,让苍鬼摔了个结结实实! 几乎在同一时间,白驹喝道:“中!” 那剑刺到了实处,插入肉里的感觉是如此清晰明白! 白驹心头欢喜,可定神再一看,顿时愕然—— 那剑何曾刺进肉里了? 只是被两根手指夹着而已! 而且是陈义山的手指。 白驹奋力一抽,那剑纹丝不动! 陈义山“嗤”的笑了,满面讥讽道:“白掌教,似你这点微末的伎俩,比之南星也远远不如,是谁给你的底气,竟敢去颍川找我寻仇呢?” 白驹羞怒交加,满脸滚烫,余光中瞥见青松站在远处呆呆的观望,便喝道:“青松,你不是要给你师父报仇么!陈义山就在这里,你不动手更待何时?!” 苍鬼也挣扎着喊道:“青松师兄,别干看了!大敌当前,快收了你隔岸观火那一套吧!” 青松老脸发红,便要上前来,陈义山转瞬而视,道:“滚!” 陈义山只这一瞥,青松便如遭雷击—— 天啊! 那是什么眼神?! 青松往后急退,脚下连环趔趄,险些摔倒! 他面如死灰的喘息着,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破胸而出! 活了两百多岁了,却从未见过像陈义山那样深邃、森寒、幽远、轻蔑……如人视蝼蚁,如仙视凡般的可怖眼神! 吓,吓死老夫了…… 第565章 五绝仙剑 青松只是被陈义山瞥了一眼,骂了一个字,便吓得魂飞胆丧,畏缩着再不敢上前。 他门下的亲传弟子如他一样,全都是墙头草,个个随风倒,师父不动,他们便也都缩头缩脑。 “废物!” 白驹恨恨的骂了一声,调动气海之内近乎所有的灵气,拼尽自身近乎所有的修为,咬牙切齿着,仍要挺剑前刺! 他不信,陈义山单凭两根指头就能挡住他的全力以赴! 可惜的是,陈义山就摒着两根指头,举重若轻的站在那里,鬓发轻扬,衣角微动。 鹤岚仙派中,有几名女弟子瞧着他如此潇洒倜傥,心都化了,暗忖道:“这才是真正的仙人吧……” 再看白驹掌教,憋得须发皆张,袍袖尽鼓,满面青筋活蹦乱跳,一双眼睛暴突欲破,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只剩丑陋可怖而已! “呵呵” 陈义山也看不得白驹弄出这副样子,冷笑两声,道:“也是难为你了,撒手吧。” 白驹心道:“死也不撒手!” 刚起了这个念头,便见陈义山引动那两指往自己身子右侧轻轻的一带,白驹顿觉一股浩瀚无匹的大力扯着他斜向下按去,似是要带着他往琉璃地板上扎,完全不由自主! 大惊之下,白驹也顾不得自己的仙剑了,立时松开了手,转身便要逃开。 陈义山拂袖一挥,仙风倒卷,白驹那把仙剑立时被碾的粉碎,而仙风不止,已裹住了白驹! 逃奔中的白掌教就好似被人下了个套子,从头到脚捂了个彻彻底底! 他在这刹那间变得五迷六道,看也看不见了,跑也跑不掉了,喊也喊不出来了! 陈义山施展的正是大仙法——袖里乾坤! 在修为还是成丹境界以下的时候,陈义山自然是无法施展出这一路仙法的,不过他再有准备,多次以慧眼目睹观摩吕方施展此术,暗中熟知了施法诀窍,而今终于可以拿来小试牛刀了。 此次虽是练手,却也驾轻就熟,浑无破绽! 白驹一个洗髓阶段的仙人,如何能抵当得住袖里乾坤这等大仙法? 法力拘束之下,他整个人都似是缩水了一大圈,瞧着又小又畏缩。 陈义山戏弄他够了,便挥袖轻甩,那白驹默然无声,就好像是一片被凛冽秋风卷住的黄叶,于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吧嗒”跌落尘埃。 白驹是脸朝下,摔在琉璃地板上的。 换言之,他呈现出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陈义山的面前。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自苍鬼、青松以下,也包括天鹤在内,鹤岚仙派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数十名修仙者,都像是凡夫俗子见了鬼怪一样看着陈义山,惊得没个人样了。 从最初的七八名弟子出手背刺陈义山开始,再到白驹、苍鬼联手偷袭,青松蠢蠢欲动……陈义山始终站在那里,脚下纹丝未动。 即便如此,鹤岚仙派这边仍旧是一败涂地,全无还手之力! 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难道是落齿,或者更可怖的换骨?甚或是脱胎?! 嘶 不敢想象! 白驹晕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满头冷汗涔涔而下,直觉告诉他,今天惹了大祸了!搞了一个搞不起的真正厉害角色了! 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苦苦苦! 自己才刚当上掌教啊,才刚骂了天鹤窝囊胆小啊,才刚说了不做缩头乌龟啊,才刚叫嚣着要下山去灭麻衣仙派呢……眼下,要如何委婉的收回那些话,假装从来都没有说过一样? “咻!” 就在白驹绞尽脑汁思量着该如何转圜的时候,一声响,凌空飞物,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个东西没了,被摄到了陈义山的手中。 白驹慌忙摸索—— “咔嚓!” 陈义山手中传出一声脆响,里面的东西被他轻易捏碎了。 白驹呆如木鸡。 他不用再找了,因为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丢了,毁了,没了…… “呵呵我姐姐是无心的,我却是有意的。” 陈义山盯着白驹,满脸坏笑,摊开了手,任掌心里的玉屑如粉尘般簌簌飘落。 “嗡!!!” 白驹感觉自己的脑袋炸裂开来了。 他惶遽的看着地上那一小堆玉粉,眼前的人和物渐渐模糊起来,耳畔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玉碟毁则身亡!玉碟毁则身亡!玉碟毁……” “掌教师兄,你,你的玉碟被他给毁啦!”苍鬼还怕他不知道,惊慌的叫着提醒他。 白驹如梦方醒,缓过神来,他恼怒的瞪了苍鬼一眼,而后把怨毒的目光投向了陈义山,道恨声说“毁我玉碟,此仇不共戴天!鹤岚仙派弟子听令,摆阵!” “是!” 殿内立时乱成一团,众弟子纷纷掠动,顷刻间便聚拢出了五堆人,每一堆又有五名,合计是二十五个修仙者,来回穿插交汇,远远的绕着陈义山奔波。 陈义山瞧着他们着忙,并不以为意,心道:“摆阵?且看看你们能弄出什么阵来!” “陈掌教,此阵名为‘五绝仙剑阵’,是鹤岚仙派第一代、第二代仙祖、仙宗所创,亦是我派压箱底的保命绝技,厉害非常,不可小觑!” 天鹤神色凝重,在陈义山身边说道:“别看这些门人修为低微,可一旦阵成,能发挥出超越他们个体百倍的仙力!若是由五个似我这般修为的人来摆阵,便是海外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大仙来了也不惧他!趁着他们还没有合剑,陈掌教要先下手为强!” “天鹤住口!” 白驹戟指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透漏本派的绝密之事给外人知道,列位仙祖、仙宗有灵在天,定会起雷劫劈了你!” 天鹤闻言,脸色稍稍惨白了一些,嘴里却说道:“犯上作乱,同门相残,列祖列宗要劈,也是劈了你!” “我不与你啰嗦,看是谁似!合剑!” 白驹大叫一声,那二十五名鹤岚仙派弟子齐刷刷的把手中的仙剑抛了出去。 这半空中瞬间青气纵横,剑芒闪耀! 二十五柄仙剑,相互吸引,渐渐汇聚于一处,芒动凝合,比之单个更是璀璨了几十倍,灵气也浓郁了几十倍! 陈义山抬头仰望,慧眼竟被刺的无法全然睁开! 他心里暗觉骇然,忖道:“天鹤所言不虚,不愧是压箱底的本事,此阵可称绝技!叫我学来,传给麻衣门下弟子……” 那白驹“吸吸”怪笑,道:“陈义山,五绝仙剑合成,哪怕你是脱胎阶段的仙人,也要在此剑之下身首异处!” “铿!!!” 一声铮鸣之音迅速弥漫开来! 耀眼的璀璨芒动渐渐暗淡了些,浓郁的青气漫溢如水,正推波暗涌,却轰的冲出一柄巨大的剑形幻影,约三丈三尺长,两尺两寸宽,撕裂着空气,斜向下奔陈义山刺去! 陈义山脸色凝重,目光深沉,他也不敢大意,拂袖往后,先将天鹤远远的送了出去,而后疾抬手,掌心中早有灵气氤氲,“嗤嗤”转动如同漩涡,生生去抵那呼啸而来的巨大剑锋! 他倒想试试,丹元俱成的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重! 这五绝仙剑,又到底有多厉害! 第566章 两成修为 “嗡!!!” 陈义山一掌抵住五绝仙剑,掌心之中的灵气漩涡立时便激荡了开来! 大殿之中,狂风卷地而起,几个离得近的鹤岚弟子瞬间变得一丝不挂,浑身衣物被寸寸撕裂,且惊叫着、翻滚着,被掀出去了十多丈远! 数名女弟子则捂着脸,尖叫着,纷纷逃往梁柱之后躲避。 陈义山目不斜视,任凭长发飞扬,麻衣飒动,但是他的双脚开始往后缓缓退却,脸色愈发凝重! 他掌心里的灵气漩涡,隐隐有涣散的趋势。 天鹤看的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好!陈掌教不听我的劝告,要吃大亏了!” 白驹和苍鬼却是大喜,均认为陈义山死定了! “呼!” 陈义山再度催发灵气,掌心之中呼啸声起,清凌凌的漩涡重新聚拢,并且变得越来越凝实! 五绝仙剑的幻影渐渐止住了,陈义山的脚步也稳住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这阵法还真是厉害啊,只用一成的修为居然抵不住,又加了一成才挡住啊。” 天鹤瞬间满脸黑线。 青松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下流。 白驹:“……” 苍鬼:“……” 鹤岚仙派众弟子:“……” 见过装的,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装的如此丧心病狂的! “陈义山,你就吹嘘吧。”白驹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拼尽全力了么?” 苍鬼也啐道:“且看你能坚持多久!” “都给我用尽全力!”白驹冲剑阵中的弟子喝道:“谁也不许手下留情!你们二十五个布阵还杀不了他,我就杀了你们!鹤岚仙派不要废物!” “哈!” 那二十五个摆阵的弟子异口同声呼喝起来,脸色个个涨得通红,脖颈、额面上的青筋也跳跃的欢快。 五绝仙剑的幻影顿时又膨胀了一些,仙威变得更盛! 陈义山目光一凛,嘴角浮起了冷笑。 白驹忍不了对方这样嚣张,厉声叫道:“给我死吧!” “嘭!” 白驹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中陡然爆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二十五名摆阵的鹤岚弟子尽数倒飞摔落,撞墙的撞墙,撞柱子的撞柱子,撞天花板的撞天花板……其余围观的门人也被波及,耳朵瞬间失聪,头脑晕眩,四肢发颤,也无一个能站的稳。 天鹤、青松、白驹、苍鬼这几个修为较高的,勉强能立在原地不动,但也觉胸中气息翻滚涌动,恶心欲呕! 待他们缓过神来,定睛看时,只见那五绝仙剑的幻影形如泡沫,崩的粉碎! 陈义山好整以暇的搓动着手掌,道:“果然,用两成修为就挡住了。” 天鹤和青松惊得面无人色,苍鬼更是恨不得转身就跑,只是腿软,提不起半分力气了…… 白驹浑身颤抖如同筛糠:“你,你到底是谁?!” “陈义山,麻衣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说了多少遍了,还记不住么?呵” 陈义山冷笑着,讥讽道:“白掌教,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仙术仙法,都请施展出来吧。” “你,你等着!” 白驹咬了咬牙,突然转过身去,拔腿就跑。 刚奔出去两步远,眼前便多了道白影阻住去路,正是陈义山后发先至。 白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陈义山身旁侧滚过去。 “白掌教打算往哪里去啊?我来拜山,你却要走,岂不失礼?更何况,偌大的仙派,这么多的门人,你都不管了?” 陈义山盯着他,幽幽问道。 “我,我跟你拼了!” 白驹自知陈义山是刻意针对他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幸免,绝望中狂吼一声,状若疯狗,揉身朝陈义山扑去! 陈义山眉头一皱,拂袖轻挥,正击在白驹的腹部。 但听“噗”的一声轻响,白驹瞪大了眼睛,仰面倒地。 他的气海,被陈义山击溃了。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他四肢百骸、万千毛孔中散了出来。 一身的仙家修为,就此化为乌有!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驹很快就变得衰老起来,满头的黑发以及浓密的眉毛、胡须先是发灰,继而变得雪白,最后根根脱落。 他那张本来还算是平整光滑的面颊,也很快变成了“枯树皮”,皱纹如沟壑一样纵横深刻。 满口的牙齿,颗颗掉在地上。 挺拔结实的身躯,迅速蜷缩佝偻。 看不见的五脏六腑,尽数衰竭。 筋骨或断或崩。 精、气、神,完全干涸。 此时的他,虽然还没有死,却苟延残喘着,也快了…… “饶,饶命!” 苍鬼瞧见白驹落得如此下场,惊得是魂不附体,当即朝着陈义山跪了下去,呜呼哀求。 “大仙饶命!” 几十个作乱的鹤岚仙派弟子也都纷纷伏拜。 青松见状,自是没什么话说,也跟着跪了下去。 “都起来!” 陈义山厉声喝道:“你们不是我的弟子,拜不着我!想要活命的话,求你们的掌教去!” 众人茫然抬头,彼此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死狗一样的白驹。 求,求他? 还是青松稍微清醒一些,跪着转了个圈,冲目瞪口呆的天鹤叩头说道:“青松一时糊涂,被白驹蛊惑,以至于铸成了大错,还求掌教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念着同门修仙数百年的情分,饶了愚兄这条残命吧!” 苍鬼等众这才明白过来,也都纷纷跪地转圈,此起彼伏的朝天鹤伏拜哀求:“求掌教饶命啊!再也不敢了!” 死生陡转,情势瞬移,天鹤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无话可说。 他的亲传弟子们倒是兴奋激动了起来,聚拢在他的身后,喝骂道: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方才是谁犯上作乱来着?!” “谋害掌教,死罪!” “不错,全都罪在不赦!” “……” 天鹤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在众弟子安静之后,他犹疑的看向了陈义山:“陈掌教,多谢救命之恩,弊派上下俱感大德,可是他们,他们——” “鹤公不必客气啦。” 陈义山悠悠说道:“我若是你,此时应该先招其余二十八峰的亲信弟子过来主峰,把这些个作乱的家伙们先行拘押看管起来,至于是杀是留,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天鹤如梦方醒,精神抖擞道:“多承指教!贵客上山来访,在下却耽搁于门派私事,实是失礼!来人啊!擂鼓撞钟,召集二十八佐峰弟子!” 第567章 死得不冤 天鹤为人并不狠辣,他只是恼恨带头作乱的白驹和苍鬼,对于其余的胁从弟子,他并不打算过度追究,只是命自己的亲信将他们押送去二十八个佐峰,全都罚了一年禁闭而已。 白驹算是活不成了,罪魁祸首便仅剩下苍鬼。 天鹤看在师兄弟的情分上,也没舍得杀他,狠狠心,用铁索穿了他的琵琶骨,叫拿下去,囚于后山。 至于墙头草青松,天鹤念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下毒手,便出言责了他几句,而后罚他面壁思过一年。 …… “陈掌教,请随我来。” 天鹤对陈义山算是感激且佩服到了极点,发落完造反者之后,便亲自引着陈义山去了自己的仙居之内。 他那仙居中有座观岚亭,建造在主峰之巅,高耸入云,近乎星辰,内设精致豪华,外观大气宏伟,算得上是十足十的好去处。 天鹤吩咐弟子们置办下酒食茶点夜宵,殷勤备至,陈义山推脱不得。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天鹤屏退众弟子,亭中便只剩下他跟陈义山两人了。 天鹤先斟了两杯酒,自家端了一杯,站起身来,满饮而尽,慨然说道:“晚辈天鹤,谨以薄酒,奉敬陈掌教!” “鹤公客气。” 陈义山也起身喝了一杯,而后笑道:“陈某一向认为自己很大度了,却没想到,鹤公更胜一筹。” 天鹤老脸一红,道:“晚辈天资一般,修为又低微,更是不会管教人,叫陈掌教见笑了。” 说罢,天鹤突然趋步跪在地上,冲陈义山叩起头来。 陈义山慌忙把他扶起来,责道:“你这是干什么?!” 天鹤道:“晚辈不善言辞!陈掌教的大恩大德,晚辈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致谢,只能磕几个头,聊表感激之情罢了。” 陈义山道:“认识陈某的人,都知道我最好管闲事,抱不平!平素里,看到不认识的逢难遇危遭迫,我还要插手,更何况你跟南星是朋友。” 天鹤摇头道:“陈掌教抬举晚辈了,晚辈哪里能高攀得起叶仙娥呢?大约九十年前,先师还在世,带着晚辈去云梦访友论道,交流修仙心得,晚辈才与叶仙娥有了一面之缘。自那以后,晚辈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只是二十年前听闻她做了云梦仙派的掌教仙师。前夜,她忽然上山拜访,晚辈很是惊喜,只是没想到,后来闹出许多事来……” 陈义山道:“自有作孽者,与你无关,何须自责?实不相瞒,陈某来此,便为了找她。她来鹤岚,对你说过些什么,又去了哪里,还请相告。” 天鹤思量着说道:“晚辈不敢隐瞒。叶仙娥来了之后,已经夜深,晚辈便吩咐弟子为她准备宿屋。期间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话——晚辈称呼她叶掌教,她却说云梦仙派已经除名,不复存在,她也不是什么叶掌教了,又说自己拜在了麻衣仙派门下,掌教仙师是陈公义山,却又与掌教不合,被逐了出来,无处可去,于是夜投鹤岚,打算寄宿几日……” 陈义山道:“还有别的话吗?” 天鹤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道:“没有了。宿屋备好,叶仙娥便去休息了。我那无色师伯大约是听见了我和叶仙娥的对话,以为叶仙娥失了靠山,没了后台,所以才丧心病狂,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南星受伤了没有?” “没有。”天鹤摇了摇头,道:“无色师伯的本事尚不如晚辈,叶仙娥的修为又远在晚辈之上,她一出剑,便取了无色师伯的项上人头,并不曾有半点损伤……随后,山上大乱,白驹、苍鬼他们携众闹腾过来,叶仙娥见山上待不住,便向晚辈告辞,飘然去了。” 陈义山诧异道:“南星的修为与你相差无几啊。” 天鹤笑道:“陈掌教不必给晚辈留什么颜面,晚辈目下只修炼到了洗髓阶段,而叶仙娥至少在易经阶段!” 陈义山呆了半天,心中狐疑,暗忖道:“她什么时候到了易经阶段?进步如此神速,我竟不知?果然对她关心太少了么?” 天鹤又端起杯子跟陈义山碰了碰,而后问道:“敢问叶仙娥是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陈掌教,以至于被逐出师门呢?陈掌教是要捉拿她回去吗?晚辈求个不情之请,能否宽恕她些?” 陈义山“呵呵”苦笑道:“你不必替她求情,我并没有逐她出师门,只不过是因为一场误会,她自己想不开,远走高飞,不想见我而已。我来找她,是想求她回去呢。” 天鹤瞠目结舌的许久,难以置信道:“若是如此,那便是不可理喻了。” 陈义山一愣:“嗯?” 天鹤道:“陈掌教仙法广大,修为深不可测,以晚辈看来,便是弊派的仙祖鹤岚子复生,也远远不及!叶仙娥能追随陈掌教这样的大能,居然还舍得出走?想不通,晚辈实在是想不通!若换做是晚辈,打死也不会走的!”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道:“她要是跟你这样想就好了,我又怎么可能舍得打死她?” 愁闷上头,满饮一杯,陈义山问道:“鹤公,家姊又是怎么回事?” 天鹤道:“陈掌教的姐姐是位大神祇吧?” 陈义山颔首道:“嗯,家姊是洛水正神。” “原来是洛神娘娘啊!”天鹤如梦方醒,肃然起敬道:“怪不得生就的那般倾城倾国的容貌,又有无上神通!” 陈义山笑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天鹤道:“令姊早来几个时辰而已。” 陈义山道:“怎么与贵派中人发生了冲突?难道真的就是那位无音一见家姊便下杀手么?” 天鹤道:“容晚辈细细说来——只因无色师伯被叶仙娥所杀,白驹和苍鬼便要闹事,晚辈不许他们折腾,他们便去请了无音师伯出关,撺掇着师伯指摘我的过错。 无音师伯跟无色师伯是亲兄弟,感情甚笃,当即询问起叶仙娥的来历,晚辈就如实说了,说她原来是云梦仙派的掌教,后来拜入麻衣仙派门下,认了陈公义山为师…… 无音师伯愤愤然,说要下山去找贵派报仇!结果,洛神娘娘就在这个时候上山了,一见面,便自称是陈掌教的姐姐,且询问起陈掌教的下落来。 无音师伯本是个暴脾气,又在气头上,再加上白驹、苍鬼的煽风点火,立时便出了杀招,要杀洛神娘娘抵命。 但令姊神通实在是太过厉害,动起手来瞬间便击败了无音师伯,又毁了他的玉碟,师伯在羞愤之下,便自戕而亡了……” 陈义山冷笑道:“无色好色而亡,无音又偏听偏信,胡乱迁怒,他们这样做事,可算是死得不冤!” 天鹤叹息道:“陈掌教说的不错。他们要是知道陈掌教如此厉害,知道令姊如此神通,怕是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样行事的。” 第568章 合剑 两人聊的痛快,陈义山心里又愁闷,不免多喝了几杯酒,被夜风吹着,便微微有些上头了。 借着醺醉,他的话也不免多了起来,道:“陈某南去北来,东渡西归,也做了不少大事,你们便从未听说过我陈义山的名头,也从来没听说过我麻衣仙派的事迹吗?” 天鹤摇了摇头,道:“惭愧惭愧!实在是弊派上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 陈义山皱眉道:“连你们所在的邪陇县城隍都知道我。” 天鹤道:“神仙毕竟不同,神好热闹,仙好清净。中土大陆上修仙的门派并不多,个个闭塞,除了修仙,再不干其他俗事,绝少下山。天下间出了什么大事,出了什么大能,出了什么新门派,只要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都是不管不问的,因此不知。” 陈义山笑道:“两耳不闻外事,一心只修仙道,倒也精诚。” 天鹤自嘲道:“修来修去,与陈掌教一比,修的全是狗屁!容晚辈问句冒昧的话,陈掌教是来自海外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某个大仙派吧?” 陈义山“呵呵”说道:“非也!陈某乃是土生土长的,中土大陆修仙者!” 天鹤又问道:“那陈掌教的仙龄至少有千岁上下了吧?” 陈义山又“呵呵”了几声,对着天鹤伸出两根指头来。 天鹤惊道:“才只有两百岁?!陈掌教的天分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陈义山笑着摇了摇头,道:“哪有两百岁?我快二十岁啦!” “啪!” 天鹤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陈义山醉眼乜斜,怪问道:“怎么了?” 天鹤讪笑道:“晚辈醉了,醉了。” 他弯下腰去捡筷子,再起身时,也酒意上头,嘴里便嘀咕了起来:“陈掌教可真会开玩笑。当然,打探年龄这种事情,确实很冒昧,陈掌教不说实话也没什么关系的……” 陈义山挠了挠头,心道:“看你老实,我才说了实话,你反倒不信……” 两人说的投机,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醉意越来越浓。 到最后,陈义山索性放开了,问道:“你们鹤岚仙派那五绝仙剑阵很不错,是谁创出来的?这其中诀窍是什么,能说来听听么?敢说么?不说就算了。” “嘿嘿有什么不敢的?” 天鹤也醉了,笑道:“这可是弊派的镇派至宝啊!不过在陈掌教这里,仍旧是狗屁不如,啊,不对,是不如狗屁!” “哈哈哈” “嘿嘿这阵法啊,是我们仙祖鹤岚子创下来的,这个诀,诀窍啊,其实并不算难!晚辈说了,要说了啊!” “别卖关子,你说嘛,我听着呢!” “不过,晚辈要是说,说了,陈掌教也得说点什么!” “好兄弟,咱都不要客气!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弊,弊派的仙法实在是太弱了,陈掌教能,能否指点指点,说一说我们的不足,说一说我们的缺陷和破绽,我们有破绽吧?有没有!” “好说,好说!你们的仙法确实有好几处大破绽!嘿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在你们内讧的时候,我就在大殿之中啦,哈哈哈看了你们很久啊。” “那陈掌教怎么不早点出手救晚辈呢?这可不够意思啊!来,把这杯酒喝了!算,算是罚你的!” “喝就喝!但是你的岁数比我大,我才二十岁,你,你一百好几了吧?你不能自称晚辈,你说错了,也得罚酒!” “罚!我罚!” “哎,我说老鹤,你,你这酒里没有下药吧?” “下什么药?我们鹤岚仙派可是有仙丹的,要不然,仅,仅仅凭着修为,也,也活不了太大岁数……老陈你,你想听我们仙丹的秘密不?” “仙丹?谁稀罕你们的!我有返生香,返生香知道么?那才是真仙丹!可惜啊,叫南星给带走了,不然,白驹杀了你,我也能把你弄活!” “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她,她还给我下药呢。” “到底下的是什么药啊?” “其实下药我也不怕,一点水酒而已,算什么?我有个弟子,千杯不醉,万,万杯不倒!整个东海,都喝不过他!那,那是真正的海量!他还有醒酒丹,吃了就跟他差不多厉害啦。” “老陈,你这话就是吹嘘了吧?” “你不信?” “我,我不信!” “这一坛酒,我现在就能跟你干了!” “你要是干了,我也干!” “……” 两人越喝越醉,越醉越说,啰里啰嗦,咕咕咚咚,相互之间也不知道讲出了多少秘密,又到底喝了多少酒! 直到最后,舌头打结,头疼欲裂时,两人都滚落在桌子下面,昏昏睡去。 …… 天光大亮时,一股极其浓郁的灵气涌入到陈义山的体内,当即冲散了酒气。 醉意方去,陈义山猛地醒来。 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兀自酣睡的天鹤,再瞧瞧自己的麻衣,竟又多了一个补丁。 那是源自救了天鹤,就此结下的善缘。 陈义山呆了片刻,扭头看看桌子上和地上扔着的空酒坛,心里暗暗想道:“这个天鹤不老实啊,酒里也下药了吧?不然我怎么会醉成这样?” 再一想酒后说的话,似乎有不少隐私透露了出去,陈义山不禁羞愧懊恼,忖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也忒过丢人了!” 不过,天鹤在醉后把五绝仙剑阵的诀要都说了出来,此时此刻还能清楚想起,回头整理整理,传授给弟子们,也不坏。 …… “掌教?” 有两名女弟子轻声走到了亭子外头,细语呼唤道:“天已经亮了,是否洗漱更衣?” 陈义山便说道:“你们的掌教酒醉还没有醒来。” 女弟子连忙说道:“陈掌教醒了,要净面么?” 陈义山道:“也好,有劳了。” 两名女弟子便走了进来,端着两盆清水,又拿着梳子、镜子、面巾,一个给陈义山洗脸,一个给他梳头,不时偷眼打量他,又不时的偷笑。 陈义山暗道:“天鹤这掌教做的委实舒坦,我在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种福分?让雨晴洗了一次脚,让南星铺过几次床,到头来都还指责我……” 又想到自己醉里答应了天鹤,要对鹤岚仙派的仙法查漏补缺,陈义山便对那两名女弟子说道:“能否劳烦两位姐姐取些笔墨纸砚过来?” “陈掌教稍待” 两个女弟子笑着答应了,盈盈一拜而去。 走到外头很远,陈义山还能听见她们谈笑风生: “真的好俊俏啊!咱们鹤岚仙派就没有这样的人物呢。” “浪蹄子昨夜还没看够么?是不是思春了?” “你才思春呢!你听没听见,他方才叫我姐姐呢。嘻嘻” “嘁人家分明是在叫我!” “叫我!” “我呀!” 陈义山:“……” 笔墨纸砚送过来之后,两名女弟子还磨蹭着不走,挤眉弄眼,暗里频频窃笑,陈义山耐不住羞臊,便让她们把空酒坛子弄出去,她们这才收拾了一番离去。 陈义山静下心来,思量着,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停了笔,天鹤还没有醒来,陈义山便将流洲仙剑和玄英灵剑拿了出来,都摆在桌子上,忖道:“那五绝仙剑阵法之中,暗含着炼剑合剑的要旨,不如我试着把这两柄剑祭炼为一,取玄英之灵,也取流洲之利,合成一把真正的绝品仙剑,岂不更好?” 第569章 流影 两个时辰过后,已是正午。 天上白云恬淡,山中仙鹤悠悠,水里鱼虾自在,谷内走兽散淡,本来是极为娴静的时候,那观岚亭中却忽然传出“嗡”的一声响,清越之音立时鸣动山巅,且良久不绝,直传至九涧十谷之内! 一时间,鹤惊兽慌,鱼虾潜形,飞鸟绝迹,白云尽散! 数道耀眼至极的流光从亭子里面爆射出去,恍如火焰般灿然而起,如虹霞明灭,继而是一道白芒掠出,“咻”的一声去无踪迹,“唰”的一声又返回无影,但见残芒撕空裂岚,余光横断天际! 好个宝贝,一去一回,不过瞬息之间,可是威力之大,却足够惊天动地! 二十九峰之上,正在修行的鹤岚诸仙徒,听见这声势,瞧见这异象,无不骇然相顾,引颈长望! 主峰之上,发生什么事了? 是谁,在施展大仙法? 又是什么东西,从观岚亭中飞了出来,在往来纵横? …… 那天鹤近在咫尺,悚然惊醒,失声叫道:“怎么了?怎么了!什么在响动?!” 桌子上的两把剑已经合二为一,剑魂凝实,锋芒若水,青白之锋混同为一,愈发光亮,自此之后,没有玄英灵剑,也没有流洲仙剑了。 陈义山长笑起身,收剑入鞘,道:“鹤公醒了?” 天鹤愣了许久,傻傻的看着陈义山,道:“陈,陈掌教起的好早,方才是在练剑么?天已经这么亮了啊……” 陈义山道:“还早么?已经是正午时分啦。” 天鹤老脸一红,讪笑道:“夜里喝的痛快,竟不觉时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失礼,失礼了。” 陈义山道:“你还记得夜里都说了些什么吗?” 天鹤茫然着摇了摇头,道:“晚辈已经不记得了,醉的实在是太深,现在兀自头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陈义山喃喃道:“那就好……” 天鹤诧异道:“啊?什么好?” “没什么。” 陈义山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昨夜咱们喝的酒是怎么酿出来的?好大的后劲儿!连我也醉了一夜。” 天鹤微微有些得意了起来,道:“这酒是弊派的特制仙酿,乃是以鹤顶红为主料,辅以砒霜、蟾酥、蛇胆、蝎螯汁——” 陈义山悚然变色,道:“是毒酒?!” 天鹤笑道:“都是剧毒之物,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当然是毒酒,别说喝了,就是让他们嗅上一口也得死了。但是对于仙家来说,却是无上好酒!多喝些,用仙法克化了,不但能够延年益寿,还能提升修为。” 陈义山想了想,也是,仙家肠胃与凡夫俗子岂能相同? 细细感知起来,体内果然是多了一些凌厉的灵气,与结衲而来的灵气还有些不同呢。 他放下心来,伸手指了指自己写好的东西,道:“你们鹤岚仙派的仙法之中有不少破绽,我都一一指了出来,且写下了弥补之法,你照此修炼,不出一年半载,修为当能再提升几个阶段。” 天鹤闻言大吃一惊,慌忙拿起那些纸页去观瞧,只看了几行,便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当即欣喜如狂,慌忙跪倒在地,道:“陈掌教如此大恩大德,晚辈何以克当?!” 陈义山道:“相见一场即是缘分,快快起来,休要客气!” 天鹤却不起身,而是再拜道:“陈掌教收了晚辈做弟子吧!” 陈义山顿觉好笑,道:“你是鹤岚仙派的掌教,我如何再收你做弟子?” 天鹤道:“叶仙娥原本是云梦仙派的掌教,老师不也收她做弟子了吗?老师传授给晚辈的是真正的仙法,晚辈当执以弟子之礼!不然,受之有愧!” 陈义山道:“你不必如此。我是夜里喝醉了酒,答应了你,言出必践嘛。其实我也学了你们鹤岚仙派的五绝仙剑阵法,一换一,彼此都无亏欠,算是扯平了。” 天鹤摇头说道:“弊派的五绝仙剑阵法在老师的手下不堪一击,怎能算是扯平呢?” 陈义山道:“此言谬矣,阵法厉不厉害,要看是谁来用的,贵派的仙祖鹤岚子能创出这样的阵法,实已算是了不起的仙家大人物啦!你就好好在鹤岚山做你的掌教吧,那些门人可是离不开你的。” 天鹤固执道:“老师纵然不肯收晚辈为弟子,晚辈也要尊你为师!” 陈义山无奈道:“你要是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便送我一些东西作为回礼吧。” 天鹤茫然道:“弊派能有什么东西可入我师的法眼?” 陈义山笑道:“便是你们的毒酒,赐我几坛可乎?” 天鹤“嘿”的一乐,道:“原来老师也贪杯。这酒值什么?老师想要多少,便拿去多少!” 陈义山心道:“你这酒我是再也不喝了,拿回去,送给兰生,他一定喜欢的很。” …… 取了几坛酒放进乾坤袋里,陈义山便要走了。 “我还要寻找南星,就不在你这里耽搁了。若得闲时,可去颍川找我。此外,修仙也不必非要固守在山上,不问红尘是非。仙者,有人有山,多去俗世里走一走,或能有别的体悟,对修行来说,并不都是坏事。还有,多调一些心腹弟子在主峰之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天鹤连连点头,道:“老师所言甚是,弟子谨记在心!叶师姐下山的时候,是往北边去了,老师要是找她,也往北去吧。” 陈义山颔首道:“好。山水有相逢,告辞了!” “恭送老师!” 天鹤再度拜倒,遥望陈义山远去的背影,他心中十分眷恋,深感不舍。 除了他已故的先师,再没有谁对他这样好过。 当然,陈义山匆匆而去,鹤岚山上另有几个女弟子也分外伤感。 …… “剑兄,如今你大变模样,该叫你什么名字好呢?” 陈义山在空中往北疾飞,却不忘给自己的新宝贝定个新名号。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玄英,流洲,合二为一,叫玄流如何?或是流玄?” “当!!” 剑在鞘中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发出很是不满的声音。 他笑道:“那叫英洲?洲英?” “……” 陈义山自己也觉得不好听,又沉吟着说道:“流英,嗯取个谐音,叫流影仙剑如何?读起来,蛮顺口的。” “嗡” 仙剑满意的发出了一声颤音。 “呵呵呵” 陈义山笑了起来,道:“流影仙剑,哪里比得上流玄仙剑好听?也是个很俗的名字呢,不过你一直都没有什么品位,既然喜欢,那就这么叫着吧。” 第570章 回雁峰观神斗 脚踏冷风去,直出浮云间! 陈义山凭虚而行,好不快活,只是夜里宿醉,清晨起来之后写写画画外加炼剑,到了正午都滴水未进,加之映日飞行久了,不免觉得口渴难忍。 飞到这个时候,他便缓下了速度,往大地上俯瞰,想寻觅一处水源,痛饮一番好消解了内燥。 心里盘算着路程,陈义山暗暗忖道:“从鹤岚山至此,一个时辰多了,大约是进了零陵郡境内吧……” 空中乌云弥漫,细雨蒙蒙而落,颇为凉爽,陈义山稍感舒坦,遥望见地下山势起伏,有座峰峦十分的低矮,但漫山郁郁葱葱,倒也清秀。 那山脚下聚着一汪清泉,泉里有水气冉冉升腾,如烟似雾,若隐若现,望之令人心幽,岸边还时不时的传出雁鸣之音,闻者也觉悦然。 这是个好地方,陈义山飘然飞落,往那泉边去了。 待落到近处,他大眼一瞟,但见那泉水岸边尽是白沙,恍若银滩,滩上歇着几十只大雁,有眯眼卧着的,有梳理羽毛的,有交颈缠绵的,也有正在饮水的……看见陈义山过来,也不怎么惊慌。 说来也怪,此时乌云散尽,细雨也停了,惠风和畅,一轮艳阳高照,银滩明媚,泉水清莹,芦苇丛丛,摇曳生姿,好一副平沙落雁图! 陈义山心头舒坦,暗想着:“眼下春暖大地,这些大雁应该是要往北回的,跟我一样,飞得渴了,落在这里歇脚呢。” 他便笑道:“诸位雁兄,打搅了,我们是同路的朋友,有好水喝,也分我一口。” 大雁们哪里理会他? 个别无聊的雁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心中大概是在腹诽:“遇到了个傻子?” 陈义山甩开大步,走到岸边,滋遛滋遛的凌空汲那泉水。 这一手本事顿时露了脸! 许多大雁看见他既不用手捧水,也不用芦苇杆吸水,更没有把嘴贴到泉中,站在哪里就能隔空取水喝,不禁看呆。 饮了个肚饱,陈义山擦擦嘴,捧腹说道:“痛快!痛快啊!” 扭头瞥见滩上还立着个石碑,陈义山便走过去看上面的字迹,刻的乃是:“山到衡岳尽,峰回雁影稀。应怜归路远,不忍更南飞。” 下首该是落款之处,却刻着地名——雁回峰烟雨池。 陈义山稍稍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我道这是哪里,原来是到了老朋友的地界啊。” 转身四顾,见那雁回峰虽然低矮,可依稀也能够着云彩,茂密的竹林掩盖下,有条幽静石道绵延向上,又有一条山涧往这烟雨池里汇流,两旁花木随风摇曳,落英缤纷,都随流水去了。 陈义山喃喃赞叹:“好地方!真可谓是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闻流水香啊!” 正看得心旷神怡,又思量着要不要去拜访南岳神君,空中却忽然落下“轰隆”一声巨响,好似炸雷,滩上歇息的大雁们顿时尖叫起来,扑簌簌乱飞而去,落下一地灰毛。 此可谓是乐极生悲,陈义山也不免吓了一跳,惊怒着循声仰望,但见东南方向的天际,笼罩着一片血红火海,混杂着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可怪的是,那火海里还有暴雨倾盆而下,依稀还有冰雹、大雪坠落! 陈义山愣住了,这不是正常天象! 再仔细一瞧,那边空中影影绰绰,腾挪纵横着许多神祇,喊杀声此起彼伏,断断续续的还有兵器撞击之音! 陈义山心里狐疑:“是哪里的神祇在此乱斗?” “啾” 忽闻一声清啼直冲九霄,那火海里猛的冲出来一只遍体赤羽的大鸟,盘旋着往更高处飞去! 大鸟身后,紧跟着几道神影,呼喝叫嚣不止。 陈义山失声说道:“那不是南岳神君么?!” 大鸟正是朱雀! 不用想了,空中那片火海定然也是他弄出来的。 可是,在天南地界,衡岳神道处于一枝独秀的地位,南岳神君更是独霸一方,又有谁敢捋虎须,跑到衡岳腹地去打他? 而且,看这样子,南岳神君还处于不妙的境地。 …… 老友遇险,陈义山无暇多想,当即拔地而起,往东南高空中疾飞,去追神君的本相——朱雀。 一到空中,陈义山便发觉自己被无边的香火气给包围了,四面八方尽是潋滟神光,无穷无尽! 朱雀的踪影全无,怎么都瞧不见了。 风中、云间、烟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大大小小的神祇,相互厮杀的极其激烈! 陈义山便把自己藏进了一朵黑云里,睁开慧眼觑看周遭,很快他便瞥见衡岳七十二峰山神都在拼斗,他们的对手却更多,而且也都神通不小!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暗自思量道:“南君这家伙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人家居然能抽调出来这么多的部众!” 他也没工夫用慧眼逐一去辨认那些神祇的底细和来历,只着急寻觅南岳神君,怕他被对头围殴死! 正要驾云潜行,忽然有道清粼粼的光影在他头顶上晃动了一下,他心里讶异,仰面观瞧,但见在自己斜上方十多丈的高空中,飘着一朵极大的青云,云里头隐着一道曼妙的女子倩影,跟他一样,伏着不动的藏着。 陈义山先是一怔,继而乐了。 他悄然把黑云驾起,不着痕迹的往高处飘移,无声无息的接近了那青云,而后迅速的闪入其中,快如闪电般从背后抱住了那女子,同时嘴里大声喊道:“嘿!” “哎呀!” 惊呼声中,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但反应也极快,只把双臂一震,便立时挣脱了陈义山的怀抱,紧接着转身挥掌,裹挟着极大的神威,朝陈义山的脑袋猛击而去! 陈义山却站着没动。 神掌即将临头,那女子却忽的一愣,立时收手,嗔怪道:“臭小子,原来是你!干什么作怪吓唬我,要死啊!” “嘿嘿吓了姐姐一大跳吧?”陈义山笑嘻嘻的说道:“姐姐怎么在这里?你方才鬼鬼祟祟躲起来的样子好龌龊啊。” “你才龌龊呢!” 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洛神娘娘。 她伸手弹了陈义山一脑瓜,“哼”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是为了找你么!途径这里的时候,遇到这一场神战,便暗中瞧瞧光景,没想到被你个机灵鬼发现了。你跑哪里去了?!” 陈义山道:“我刚离开鹤岚山,知道姐姐已经去过了,却不知道姐姐为什么找我呢。” “我找你,是想告诉你——” 洛神的脸色稍红,有些忸怩起来,平素里那样大方的她,此时竟不敢直视陈义山的目光。 陈义山不免诧异道:“姐姐要告诉我什么?” “我,我——” 洛神支吾着,一句话没有说完,空中便又轰然炸响! 姐弟俩骇然而望,但见大团大团的离火疯狂涌来,朱雀尖声啼叫着,又现出了踪迹。 “南字头的,今日誓要把你打落神坛!” “嘿嘿嘿这厮抗不住了!” 朱雀的后头,追来了四位大神,一女三男,喝骂不止。 陈义山一怔,那个女神祇他倒是认得,是洞庭湖神啊。 第571章 五湖斗南山 这洞庭湖神之前与南岳神君的关系还算不错,曾经受江神父子的挑拨,结盟联手北上,在颍川郡内闹出极大的风波来! 那一场大战,洛神险些丢掉性命不说,湖神一系也损失巨大! 洞庭湖神整条右臂被陈义山用地煞火给烧没了,左肩也险些被金童子化成的蛟龙给咬碎! 她手下的大神官碧娥被陈义山用天罡雷活活劈死,沅神被金童子生生咬死,汨罗神被蓝羽啄瞎了眼睛,资神被竹熊精拍碎了脑袋,湘神被百花仙子打成了重伤……下场之凄惨,至今回想兀自心惊不已! 陈义山狐疑道:“那洞庭湖神是疯了么?逮谁跟谁打!她怎么跟南岳神君斗起来了?另外几个家伙又是谁?” 洛神笑道:“这是五湖斗南山!千年不遇的大热闹,你好好瞧着吧,可别多管闲事。依我看啊,他们大约是要争夺江南神界的霸主。” 陈义山一愣:“五湖?那几个家伙也都是五湖大神?” 洛神便指点道:“瞧见那个脸色发青、双手持叉的矮胖男子了么?他坐镇洪泽,是个大泽河蟹在成精之后归正成神的;那个颈短、腿短、手短,体型却高大的长脸汉子,则是居巢湖神,是个归正的得道大鲵;至于那个褐色头发的短嘴老汉,则是彭泽湖神,据说是大鸨成精,归正很早。” 陈义山听着洛神介绍,暗暗心惊,忖道:“怪不得衡岳七十二峰山神被那么多对头围着打,原来是五湖水系的大小神祇全来了!” 所谓五湖,便是彭泽、洞庭、震泽、洪泽、居巢。 每一湖都辖制着若干大水大川,洞庭自是不必说了,前文中有述,其余四湖,只捡最小的居巢来说,其又名巢湖,或称焦湖,虽然名列五湖最末,下辖川流却有三十五条之多! 这三十五条川流之中,挑大的讲,便有龙舒水、石头川、施水、梁水、烔水、炀水、兆水等……窥一斑而知全豹,居巢湖尚且如此,其余四大湖的势力如何,便也无须啰嗦了! 五湖斗南山,老朋友多半是要扛不住了。 思量着,陈义山又张望了一眼,但见那南岳神君目下虽然左支右绌,却暂无危险,便问洛神道:“姐姐,这才四湖了,还有个震泽湖神,哪里去了?” 陈义山知道那震泽湖又名太湖,还有叫其笠泽湖的,在五大湖中排名第三,因而嘀咕道:“其正神想必也是个极其厉害的主,如何会缺席这场湖山大战?” “呵呵他可没有缺席!” 洛神冷笑了一声,伸手往斜下方指了指,道:“藏在云里的可不止有我,还有那一位呢。瞧瞧,他这样子的,才叫龌龊呢!” 陈义山便低头望去,但见一朵棉花似的白云在下方不远处悠闲的飘荡着,只是内中空空,哪里有什么神祇藏在里面? 哎,不对! 里面确实有个男的! 是一个身似流水,近乎透明的神祇蜷缩在那白云里! 若不是慧眼,若不仔细看,陈义山根本就瞧不见他! “姐姐!”陈义山悚然说道:“那就是震泽湖神?他竟然还会隐身术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大法术?!” 洛神“嘁”了一声,道:“傻弟弟,他哪会什么隐身术?他就是个成了精的四脚鱼!四脚鱼你知道么?天生一身半透明的皮囊,擅于隐藏行迹躲避天敌罢了。在归正成神之后,他愈发修炼的厉害,也算是成就了个独一无二的本领,其实与隐身术大不相同。而且四脚鱼的目力不行,映日愈发迷眼,咱们在上,他在下,虽离得近也瞧不见咱们。” 陈义山这才明白,觑看着对方,笑道:“姐姐,这厮躲在云彩里,不参与对南岳神君的正面围攻,怕是要搞偷袭。” 洛神道:“他便是不偷袭,我看那鸟神也快要败了。” 所谓“鸟神”,自然是说南岳神君了。 洛神娘娘兀自怨恨他,言辞之中当然不留情面。 但她说的也是实情—— 南岳神君跟洞庭湖神一样,也断了一臂,纵然现出原形,也只是一翅,以单翅对付四大神,十分吃力,且颇为狼狈! 但他也是凶悍,且战且迂回,一遇到可趁之机,就会呼啸着卷土重来! 眼下,他正带着四大神漫天兜圈子,任凭后面喝骂声震天响,也不管不顾。 别看他只剩下了一翅,可毕竟天生神异,修为高深,不以翅飞,单凭腾云驾雾,速度仍在其余四神之上。 四大神追了半天也赶不上他,恼怒之余,便彼此递了个眼色,倏忽间分开,各自飞奔向一方,从南北东西四面合拢,准备改追击为堵截。 南岳神君余光中瞥见,便悄悄的放慢了速度,行不多时,蓦然掉头,凌空一爪,恶狠狠的回挠向落单的居巢湖神! 但听“刺啦”一声响,他爪下不留情,登时把个躲闪不及的居巢湖神抓破了脸,连带着胸腹衣襟全开,差点被开膛破肚! 那居巢湖神吓的魂飞魄散,往后急急退避! “哪里去?!” 南岳神君一击而中,便得势不饶人,狂飙急追。 居巢湖神的飞速不怎么快,眼见就要被南岳神君追上,便索性不跑了,凌空止住了身形。 陈义山还以为他打算自暴自弃了,正要笑,却没有想到这大鲵忽然转身张嘴,嗓子眼里乳蛾大颤,冲着南岳神君便叫唤了起来: “哇!哇!哇啊啊” 一道突兀的哭啼之音冲天而起,音波四散漫开,像是婴儿夜啼,又恍若鬼叫,无比尖锐刺耳,难听到了极点! 陈义山猝不及防,被这叫声一刺激,惊得差点从云里掉下去! 惊魂甫定,他忽然又觉得自己的鼓膜剧痛,似是要被那叫声给钻透了! 一时疼,一时痒,难受至极! 他忍不住伸指头去抠,几乎把双耳抓烂! “别乱抠!” 洛神责了他一句,伸手过来,在他耳朵孔里轻轻揉捏了起来。 陈义山眉头渐渐展开,只觉耳中的痛痒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软至极的舒坦。 毕竟是洛神的手指,滑腻细嫩,恍若无骨。 只可惜,这舒坦来的快,去的也快,洛神只帮他揉了下,便拿走了手。 “哎?姐姐继续啊!”陈义山怅然若失,大感不舍。 洛神在他耳垂上轻轻一拧,笑骂道:“臭小子!你还能听见那厮的叫声么?” 陈义山这才恍恍然发觉,居巢湖神那刺耳的哭啼之音消失不闻了。 他惊奇道:“姐姐,你是怎么弄的?” 洛神道:“水属神通而已,如封似闭,只隔绝了那厮的叫声,不影响其他听觉。” “还是姐姐厉害。” 陈义山赞叹了一句,再看战局,但见南岳神君也抵不住那居巢湖神的叫声,远远的逃开了。 “啧啧”陈义山摇头叹息道:“这厮的叫声可真得上是一大杀器!” 洛神道:“这大鲵俗称娃娃鱼,叫起来就像是娃娃哭喊一样,确实刺耳。那厮自成精以后,又特意将自己的叫声修炼成了独有的音波术,由此才得以称雄居巢,归正成神。” 陈义山听的暗自颔首,心道:“不愧是五大湖神,果然各有各的厉害独到之处!” 第572章 陷阱 居巢湖神的音波术着实厉害,漫说陈义山难受,连南岳神君也抵挡不住!当即舍了他,调头便走。 如此一来,形势立刻逆转,居巢湖神本是败阵之将,反而转身又去追南岳神君了。 这大鲵也是得势不饶人,一边追,一边叫,“呜呜哇哇”,音波愈发强横狠戾,凄厉难听! 南岳神君被他那聒噪之音刺激的实在是无法忍受,骂骂咧咧的在半空中把身子一晃,化为人形,喝道:“嚎丧鬼,本君烧熟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 南君怒发冲冠,将断臂空袖凌空一甩,内中立时便有数百道离火蜂拥而出,如江潮海啸,轰然而至,须臾间便将居巢湖神围在了当中! 居巢湖神追的正得意,忽见四周都起了离火,且烟焰遮天蔽日,无边热浪席卷而来,呼吸都为之一窒!且往前往后,向左向右,上天下地都没有出路,竟是陷入了死地而无法脱身,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也不叫了,也不追了,那居巢湖神先使了个水遁神通,凭空化云,聚敛起一大汪清水,把自己包裹在内,以隔绝离火的烤炙,而后扯起脖子尖声喊道:“四哥,四哥!快来灭火救我呀!” “五弟且宽心。” 那洪泽湖神应声赶来,不慌不忙道:“莫急,莫怕,四哥来也!呵,呵呵” 笑声中,洪泽湖神竟然奋不顾身的跳进了火海之中,迎在了居巢湖神的前头。 陈义山吃了一惊,心里暗道:“这是什么打法,岂不是自投死路么?” 却见那洪泽湖神面上浑无一丝惧色,冷眼觑看着离火迫近,忽的张开了嘴,勾着脖子,滴溜溜陀螺似的原地旋身,喉咙里“嘟噜噜”一阵乱响。 霎时间,神光大盛! 竟有大团大团的、浓稠至极的、石灰浆似的白沫,从洪泽湖神的嘴里汩汩涌动出来,淹着离火,一点点都覆灭了! 南岳神君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哼”了一声,恨恨说道:“好个青毛蟹,迟早要把你给蒸熟了吃黄子!” 陈义山看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南岳神君的离火非是凡品,厉害异常,竟然被他如此轻易的灭掉了?!” 洛神娘娘冷笑道:“你不知道么,大泽河蟹天生就会口吐白沫,最能克制火攻!之前那鸟神几番施展离火,都是被这洪泽湖神给灭掉了,堪称是南山一大劲敌!嘿我看那鸟神玩不转啦,落败只在早晚!”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姐姐也不要小看了南君,他的法宝至今还没有祭出来,而且,除了天南离火罩之外,他另有厉害的依仗。” 洛神娘娘讥讽道:“一只折翅的废鸟,还能有什么厉害的依仗?” 陈义山正想说出凤毛的事情来,却忽然瞥见洛神捻着纤纤玉指,在掌心里来回拨弄着一颗精光灿灿的珍珠,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南岳神君,眉宇之间大有怨愤之色! 陈义山心中一凛,道:“姐姐,你那珠子是干什么用的?” 洛神娘娘心不在焉的答道:“随便玩儿的啊。” 陈义山很是狐疑,道:“玩儿?你不会是打算偷袭南岳神君吧?” “臭小子,我是你姐!”洛神娘娘嗔怪道:“我怎么觉着你对那鸟神比对我还要好?” “哪有啊?” 陈义山不及辩解,战局又已生变—— 趁着洪泽湖神灭了离火,那彭泽湖神也赶了上来,就近现出原形,果然如洛神所说,乃是一只短喙、褐羽、圆翅的水鸟大鸨! 但见他抖一抖身子,将浑身毛羽炸开,引颈发一声高啼,掀开两扇丈余长的巨翅,乘风而起,猛朝南岳神君扑落! “呵呵呵”陈义山不禁笑道:“此神也是托大,谅一水鸟,岂能打得过朱雀?” 洛神娘娘“嘁”了一声,道:“五湖之中,还以彭泽湖神得道最早!若论修为,他也是第一,只不过五大湖神四男一女,大家伙便公认了洞庭为首。别看人家只是水鸟出身,可对上单翅的朱雀,这千年大鸨也未必会落下风。” 就在洛神的解说中,那大鸨已经挥动双翅狂击了上百次,短嘴猛啄如疾风骤雨,利爪翻腾似铁划银钩,一时间竟然真的把南岳神君给逼到了手足无措的境地! 陈义山心中诧异,暗道:“对付这大鸨,应该现出朱雀的本相来啊,南君为什么仍然以人形应敌呢?” 但见南岳神君且战且退,狼狈异常,在他身后,洞庭湖神也悄悄靠近了。 以此,彭泽大鸨在前冲锋,居巢大鲵和洪泽大蟹左右护持,再加上偷摸接近,意图偷袭的洞庭白鳍豚,真正算是将南岳神君彻底包了“饺子”! 而且,还有一个生力军,正躲在棉花云里独自憋坏水呢。 …… 陈义山心里着慌起来,嘀咕道:“南君这是要坏事了,我得救他!” “你急什么?”洛神一把扯住他的手,不让他走,脸上带着古怪的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他有法宝没祭,还有别的什么厉害依仗嘛,怕什么?再看看!” 陈义山稍稍一愣,心道:“我姐这是没安什么好心啊。”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四大神对南岳神君的包围圈正式形成! 南岳神君退无可退,在左支右绌中,艰难的应付着彭泽大鸨的死命搏击。 他身后,洞庭湖神阴测测的笑着,把一条独臂伸出来,云袖飒飒飞扬,内中滚滚涌出碧波,一圈又一圈的溯空而上,无声无息的去套南岳神君。 陈义山认得那是洞庭湖神的水缚术,在颍川大战的时候曾一举将化为蛟龙的金童子锁住,厉害无比! 她这次若是偷袭得手,南岳神君便只能任他们宰割了! “臭鸟神要使诈!” 陈义山刚想挣脱洛神的手,去救南岳神君,便听见洛神低声骂了一句。 “嗯?” 陈义山略略一怔,却见南岳神君面带狞笑,喝一声:“纳命来!” 云散雾开,蒸笼似的天南离火罩陡然在洞庭湖神的上空显现出来,上下翻开,烟火腾腾,耀出万道神光,丝丝缕缕凝如实质,摄定了她! 洞庭湖神脸色大变,心中叫道:“上当了,我命休矣!” 原来,南岳神君是刻意示弱,一直诱敌深入,在假装狼狈中,悄悄的将天南离火罩暗祭在空中,布下了陷阱,专等着对头接近! 洞庭湖神从背后偷袭,他余光中早已看见,只憋着要一击将其毙命! 第573章 凤凰臂 天南离火罩何等厉害! 一旦摄定身魂,连洛神娘娘这样的大能都走不脱,更何况是洞庭湖神? 洪泽大蟹、彭泽大鸨、居巢大鲵三位湖神虽近在眼前,却都无从相救,只惊声喊道:“大姐!” 洞庭湖神都闭上了眼睛,专一等死。 就在此时,但听“咻”的一声破空之音,飞如霹雳弦惊,却是洛神娘娘在云里屈指一弹,把掌心中的珍珠化为流光,打向了南岳神君后心。 “砰!” “啊!” 南岳神君哪里会知道高空中还藏着位恨他入骨的大能,一直寻机要对他出手偷袭呢? 这一珠,打的当真是瓷实! 南岳神君惨叫一声,七窍之内都喷出火来,身子一晃,便往下坠去。 那天南离火罩少了他的神力控制,登时也歪了。 四大湖神无不喜出望外,居巢大鲵和洪泽大蟹齐声叫道:“三哥威武!”彭泽大鸨则振翅飞奔上前,爪子一探,早将洞庭湖神从死地之中带走了。 他们都以为是藏在暗中掠阵的震泽湖神出手击中了南岳神君,任谁也没有想到是洛神娘娘。 躲在棉花云里的震泽湖神自己也在发懵,不是我干的啊…… 他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尽力往上空仰望,却又被灿烂的日光刺的泪水滂沱,一个人影没瞧见便又低下了脑袋,心里暗暗狐疑道:“还有大能在暗中观战吗?却不知道是哪一路的朋友。” 南岳神君坠落到下空,仓促立住身形,将天南离火罩收了,骂道:“鼠辈敢尔?!四脚臭鱼快些滚出来!堂堂五湖大神,却只敢藏头露尾,暗施下流手段么?!” 他也以为是震泽湖神偷袭了他。 …… “我的姐啊!” 陈义山可是瞧见洛神娘娘出手了,惊问道:“你打错准头了吧?” “没打错,打的就是那鸟神!” 洛神娘娘恨恨说道:“这厮害我差点活不成,我早想杀他了!要不是碍着五岳神君的势力,我岂能容他活到现在?哼哼眼下是个好机会,五湖围殴南山,我暗中出手,纵然是把他打死,五岳也不会把这仇算到我头上,纵然报复也是去找五湖。”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姐姐,算了吧。南岳神君有错,也认了。为了求龙肝丹,他带去东海了许多宝贝,还丢了一条胳膊呢。” “那是他欠我的,活该!”洛神娘娘又摸出一粒珍珠,在掌心里盘弄。 陈义山慌了:“姐,亲姐,可不敢再乱来了!” 洛神娘娘“嗤”的一笑,道:“你要我饶了他?” 陈义山连连点头,道:“常言道,不知者无罪,他之前伤你是因为误会,并非心坏。后来亡羊补牢,也算诚心悔过弥错,姐姐如今好好的,就饶了他吧。” 洛神娘娘道:“你果然待他比我好!” 陈义山道:“姐姐这是哪里话?若是当初姐姐不能苏醒,我岂能饶了他!” 洛神娘娘娇嗔道:“你看看,你又咒我!” 陈义山:“……” “嘭!” 姐弟俩说话这当口,空中陡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姐弟俩便不再说话,又转睛去看战局。 却是洞庭湖神联手洪泽大蟹,结起百丈冰湖,朝南岳神君砸去。 南岳神君则施展抛山神通,拘起虚山幻象,与冰湖对撞! 一时间,冰湖消解,虚山崩塌,漫天又下起冰雹来。 陈义山喃喃叹道:“也亏得此地下方是绵绵衡岳山域,没有百姓居住,不然,这场神战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啊!不行,不能再让他们打了。” 洛神娘娘冷笑道:“怎么,你准备出手帮那鸟神了?你连他们为什么厮杀都不知道,就敢出手?万一那鸟神理亏呢?” 陈义山一怔,道:“那我谁也不帮,只去解斗。” 洛神娘娘道:“那鸟神认你是朋友,可五湖大神会卖你面子么?更何况,此时他们都打红眼了,不分出个胜负,决出个生死,岂能干休?傻弟弟,好好看戏吧,少管闲事!” 陈义山苦笑道:“姐,这可是都是你们的同道啊。” 洛神娘娘哂笑道:“同道不同谋,他们的死活碍不着我。” 陈义山:“……” “老三,别藏了,大家一起上!别让这厮再祭出火罩!” 空中,彭泽大鸨喊了起来。 南岳神君悚然四顾,正寻不到震泽湖神的所在,头顶上却陡然飘来一朵棉花云,云中有大团大团的粘液落下,立时便糊了南岳神君一身。 “结!” 棉花云中一声喝叫,震泽湖神现出身来,捏诀施法,那些粘液瞬间凝固,南岳神君骤然被石化成泥塑木雕,沉甸甸的往下急坠! 原来,四脚鱼这一族群天生就擅长分泌粘液,如胶似糊,以此裹缚鱼虫为食,堪称绝技,待到他修炼成精,又被敕封为湖神之后,更是把这异禀给炼成了独有的神通,不但能粘人,还能催其瞬间凝固,就犹如松脂滴落黏住昆虫,而后固化一样,异常厉害! 他躲在棉花云里良久不肯现身,为的就是寻觅机会,好出其不意的用此神通偷袭南岳神君,而今果然得了手。 “三弟好本事!” 洞庭湖神赞了一声,再挥云袖,水波一圈一圈荡出来,将南岳神君紧紧缠住,又给他多上了一层束缚! 那彭泽大鸨也不甘示弱,飞奔上前,把双爪凌空一探,死死抓住了南岳神君,将其滞在了空中。 “哈哈哈哈” 南岳神君就此被擒,五大湖神齐声大笑,可谓是得意至极! 陈义山见状,心里焦躁,又忍不住要出手了。 刚晃了晃身子,还没有飞出去,洛神娘娘便又扯住了他,道:“别急!那鸟神要是这么容易死的话,也称霸不了天南神界。” “姐姐,对方五个可是都不弱——” 陈义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忽闻一阵“咔嚓嚓”的怪响,洛神娘娘伸手一指,道:“快看!” “哎?!” 陈义山移目相望,登时愕然—— 却见裹在南岳神君周身之上的,那一层厚厚的,石化了的粘液正在大块大块的崩裂! 五大湖神的笑声戛然而止,尽皆变色! “这厮要出来了!”居巢大鲵尖声叫道:“三哥,快快再施神通啊!” 震泽四脚鱼还没来得及喷粘液出来,便听见“噗”的一声响,连洞庭湖神的水缚术也破了! “五只臭鱼烂虾恶禽都到齐了是吧!嘿嘿嘿那就一起死吧!” 南岳神君满脸狞笑,独臂一震,反手攥住了彭泽大鸨的爪子,与此同时,他那因为断臂而空荡荡的左袖之中,忽然蹿出一条臂膀来,既大且长,还生满了绚烂的羽毛,在太阳之下一照,光芒万丈,瑞彩千条! 大鸨吃了一惊,失声道:“凤,凤毛?!” “好眼力!就拿你们来献祭本君这条凤毛所化的凤凰臂吧!” 南岳神君把那“凤凰臂”凌空一挥,“唰”的一声响,兜头打中洪泽大蟹,反过来又一抖,立中居巢大鲵,再转身横扫,把奔逃不及的洞庭白鳍豚和震泽四脚鱼也扫下了云头去! 彭泽大鸨吓得魂不附体,死命挣扎着想要逃跑,但爪子却被南岳神君牢牢的攥住,根本无法脱身! 这大鸨便勾下头来,去啄南岳神君的天灵盖,却反被南岳神君仰面一口离火喷了满脸! “啊啊啊” 浓烟滚滚中,彭泽大鸨半边脸都糊了,惨叫声惊悚了还在混战中的七十二峰山神以及所有五湖水系正神,他们纷纷骇然相望,以至于都停手罢斗…… 南岳神君得势不饶人,扯着那彭泽大鸨往下方群山峻岭中狂飙飞落,眼看快要撞到山上时,便陡然止住身形,却将那大鸨一把甩出,狠命砸向了峭壁! “砰!” 山峰轰然裂开,彭泽大鸨奄奄一息的跟着碎石块坠落。 南岳神君狂飞不停,又赶上被他击落云头的另外四大湖神,一甩凤凰臂,化为长索,把四神缚做一团,而后也砸向了峭壁! 第574章 凤毛的反噬 南岳神君的这一番操作,看呆了陈义山。 洛神娘娘虽然憎恶,却也不得不佩服,道:“这老鸟能够威震天南神界,果然不是白给的!性狡黠,能隐忍,下手毒辣,杀伐又果断,厉害!前面示弱,置之死地而后生,压箱底的手段就敢真藏到最后才施展出来,呵五湖那帮家伙都被他给骗了,栽的不算冤枉。不过,这老鸟的凤凰臂是怎么来的呢?凤毛麟角,世所罕见,从前可从不曾听说他还有这样的宝贝啊……” 说完这话,洛神娘娘忽然心中一动,转脸看向了陈义山,似笑非笑的问道:“臭小子,不会是你给的吧?” 陈义山讪讪答道:“还是姐姐聪明,一猜便对。小弟不敢隐瞒,那凤毛确实是我给他的。” “真是你给的?!” “姐姐莫急啊,还是在东海的时候,大家伙曾联手诛杀了一个叫昆吾的恶仙,那家伙的乾坤袋里有不少宝贝,其中之一便是凤毛。南君当时讨要,小弟就做顺水人情,给了他。” “你这顺水人情可真是大!” 洛神娘娘怫然不悦道:“这样的好东西给他不给我,可见你心里并没有我这个姐姐!” 陈义山急道:“姐姐可冤枉死小弟了!当时全都是为了帮姐姐讨要龙肝丹,所以才刻意结好他的啊。” 洛神娘娘“哼哼”道:“那我不管,你能给他一羽凤毛,日后也得送我一根麟角!” 陈义山更尴尬了,道:“麟角的话,呃小弟曾经也是有的,,只是,只是后来送给东岳神君了。” “你——” 洛神娘娘气鼓鼓的瞪着陈义山,道:“败家!” 陈义山赔笑道:“姐姐别生气了,以后再有好东西,小弟一定给姐姐留着。” “不稀罕啦!” 洛神娘娘又拨弄出来一粒珍珠,渐渐聚拢神光,在指间拈来拈去,恶狠狠的看向南岳神君。 陈义山惶遽道:“姐姐,五大湖神全都在山下,你要是再打南岳神君,可就不好嫁祸旁谁了。” 洛神娘娘冷笑道:“方才那一珠子,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没有下死手的!要不然,我就不打那老鸟的后背,直接打他脑袋了!这一回,我就打他脑袋,看你还向不向着他!”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姐姐,别玩闹了,小弟肯定是向着你的,实在是不想你跟五岳结仇啊。再者说,你刚才已经打了他一珠子,就当是出过气了。算了吧。” 洛神娘娘还别扭着,山下忽然又起波澜—— 南岳神君把五湖大神摔得个个重伤,又用凤毛化索,将他们捆成了一堆,而后仰面喝叫道:“五湖来的杂碎,都给本君缴械投降!不然,先杀了你们主子,再一个个的收拾你们!” 五湖水系的各路神祇们已看见自家的神主已被拿下了,瞬间便都惶遽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再战? 七十二峰山神则是个个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纷纷喝骂了起来: “缴械不杀!” “降者不死!” “快些滚下去,在山下跪了!” “敢来衡岳撒野,真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一帮臭鱼烂虾,还为虎作伥呢?快点认栽,别磨蹭!” “……” 水神们群龙无首,又被南岳神君的手段吓着了,沉默了片刻,便有神祇扔了兵刃,落下云头,去山下跪着了。 败阵之军,但凡有一个投降的,士气就全没了。 眨眼间,近百名五湖系的水神们“哗哗啦啦”的全都缴了械,下饺子似的飞到山下头,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 “嘿嘿” 南岳神君满脸狞笑,将洞庭湖神提留了起来,道:“你是五湖水系的大姐,也是此次犯我衡岳的罪魁祸首,依着本君的规矩,你们白鳍豚一族应该族灭!” 洞庭湖神面如死灰,惨然说道:“成王败寇,你赢了,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可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把我族灭了以后,可得时时祈求自己千万别得罪了更厉害的对头,不然,下一个族灭的就是你衡岳!” “你还敢威胁本君?!” 南岳神君怒喝一声,抖动长索,再度幻化成凤凰臂,羽手猛抓,扼住了洞庭湖神的喉咙,只捏的“嘎吱”作响! 洞庭湖神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嘴巴张开,舌头一寸寸伸出,眼珠一点点暴突,看她那副模样,大约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南岳神君活活掐死了! 彭泽大鸨伤势最重,已经说不话来,震泽四脚鱼、洪泽大蟹、居巢大鲵也都自身难保,因此眼瞧着南岳神君行凶,也不敢阻止,只垂头丧气,黯然不语。 就在洞庭湖神快要断气的当口,那南岳神君突然“咦”了一声,脸色骤变! 掐着洞庭湖神咽喉的羽手松开了,整条凤凰臂如同发情的活蛇一样开始扭曲摆动,继而蜿蜒狂飚,羽下血芒爆闪,瞬间就笼罩出一大片阴森可怖的暗红色光晕出来! 南岳神君的面容渐渐扭曲,他拼命去控制凤凰臂,却根本压伏不住! 渐渐的,不光是凤凰臂在甩动了,连带着南岳神君也开始胡乱摇摆起来,就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扯住南岳神君的胳膊,在毫无章法的狂甩猛摇一样,那情形可怖至极! 山下跪着的五湖系水神们都惊呆了。 七十二峰山神也骇然相顾—— 神君这是,怎么了? …… 洞庭湖神死里逃生,喘息了几下,挣扎起来,大叫道:“南字头被凤凰臂给反噬了,死到临头,大家伙不用怕他,一起上,诛了他!” 震泽四脚鱼、洪泽大蟹、居巢大鲵都只犹豫了片刻,便都挣扎着爬了起来,朝南岳神君围了上去。 五湖系的水神们也都纷纷起身,恶狠狠的看向了七十二峰山神。 不过是片刻之间,生死逆转,攻守之势异也! 七十二峰山神笑不出来了,也得意不出来…… “嗖!” 洞庭湖神怕夜长梦多,于是先下手,把云袖一挥,缠向了乱舞中的南岳神君。 不料,她那云袖刚刚搭上南岳神君的脖子,脸色就也变了,继而是浑身被血芒笼罩,跟着也扭了起来。 “大姐!” 居巢大鲵和震泽四脚鱼赶紧上前,伸手去扯她,可一触之下,连他们两个也都被血芒所摄,随之起舞。 “嘶” 洪泽大蟹倒抽一口冷气,思量着,缓缓上前,胳膊一伸,化作一柄巨大的蟹钳,迅速的朝洞庭湖神的云袖剪去。 他想着断了云袖与南岳神君的缠绕,便也就能断了凤凰臂反噬之力的波及。 可是想得好并不一定能做得好,他那蟹钳刚夹住那云袖,便无法再行用力了,他浑身剧震,心中惊呼一声:“糟了!” 云袖没有被剪断不说,洪泽大蟹也被牵连其中,跟着开始颤动起来。 一时间,除了不能动弹的彭泽大鸨之外,南岳神君和四大湖神聚拢在一堆,翩翩然,大斗其舞! 有鱼打挺,有蟹横走,有鸟抖毛……天上地下,众目睽睽,全看的目不转睛。 连陈义山和洛神娘娘都不例外。 事后多年,有当事者回想起来这一日所发生的事情,仍旧觉得那是神界往事中最为诡异可笑且可怕的一幕情形…… 第575章 角力 “噗” 洛神娘娘目瞪口呆的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娇躯颤动之下,连掌心里的珍珠都掉了。 南岳神君“舞动”成这个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再出手偷袭了,转脸对陈义山说道:“臭小子,你的那个凤毛可真是害人不浅,亏得当初没有送给我。这,这是要笑死我啊,哈,哈哈哈” 陈义山也觉得好笑,同时更感可怖,他默然着,用慧眼窥看了半天,渐渐发现那“凤凰臂”是以先天元炁摄定南岳神君和四大湖神,并在大举吸食他们的香火愿力! “姐姐,这次真的要去救他们了。” 陈义山肃容说道:“凤凰臂尚有灵智,不服南岳神君调度,临阵倒戈反噬,再这样下去,要不了一时三刻,他们五个全都会被吸到力竭而亡!你跟不跟我去?” 洛神娘娘皱眉道:“你也想跟着他们起舞么?” 陈义山沉吟道:“小弟有法子解救他们,只想姐姐帮我护法,免受其他神祇干扰。” 洛神娘娘道:“我可不愿意去冒这风险,也不想在衡岳丢脸,非亲非故,他们的死活,你也不要管!” 陈义山道:“那姐姐且在这里稍待,小弟去了。” 他从青云之中飞身而出,往山下急落。 洛神娘娘迟疑了片刻,摇头叹息道:“臭小子就是固执,又好管闲事。罢了,跟你同去就是。” 她也出了青云,尾随着陈义山往下飞落。 陈义山听见身后风声,扭头瞥了一眼,便笑道:“姐姐到底还是心善。” 洛神娘娘哼道:“我是只对你心善,你是对旁人心怀妇人之仁。” …… 陈义山和洛神娘娘飘然落下来,围观五位大神“斗舞”的众神祇纷纷侧目。 七十二峰山神中有认识他们两个的,顿时惊喜交加,早有人喊道:“是陈仙长来了!大家伙快快让开!” 南岳神君也已经看见了陈义山,喜出望外!只是他要拼命抵抗凤凰臂的反噬,有口难言,无法说话罢了。 但他仍然尽力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想法:山公,拿剑啊!用你的仙剑,把这凤凰臂给斩断了!是兄弟,就来砍我!快! 可惜,陈义山没有领会到他眼神中的意图,更没有拿出仙剑来,只是盯着那凤凰臂细看,眼神随同他们的舞动而上下飘忽不定。 洛神娘娘也就近去看那凤凰臂,但见其围度已经比先前大了数倍,上面的羽毛根根直立,血芒一丝一缕从毛下弥漫出来,形成极大的光晕,映照的诸神个个可怖,恍若鲜血淋漓。 “臭小子,我看你怎么弄。”洛神皱着眉头,自思没有办法相救诸神。 那凤凰臂蕴含着凤凰残存的魂念,是富有灵智的,而且藏有极其浓郁的凤凰种血脉之力,并有大量的先天元炁,这正是所有后天大神的克星! 香火愿力,遇上足够强横的先天元炁,便毫无胜算。 若非南岳神君的本相是朱雀,血脉之力也相当强横,早就被那凤凰臂吸死了! 也是他抗住了来自凤凰臂一多半的反噬之力,其余四个湖神则是在拼死抗拒剩余的一小半,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陈义山缓步上前,迟疑了片刻,忽然伸手按在了南岳神君的肩头上。 “不要!” 洛神娘娘脸色陡变,惊声喊道:“快放手!” 其余围观的众山神也纷纷惊呼:“仙长不可!” 四大湖神心照不宣,各自腹诽:“得,又来一个凑热闹的傻子。” 南岳神君的眼中也闪过一抹绝望的色彩——好家伙,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指望的人,却主动把自己也交待进来了! 一起跳吧。 …… 陈义山已察觉到一股强横且残暴的先天元炁自南岳神君的肩头凶猛扑来,瞬间便吸住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一股来自远古禽祖的血脉之力也澎湃涌动着,极强的威压轰然临头! 在那一刻,陈义山竟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几乎直接跟着跳动起来。 但好在,为了脸面,他忍住了。 或许是凤凰臂察觉到了陈义山体内拥有的不是香火愿力,而是天地灵气,与自己正在吸附的力源不同,便迟疑了片刻。 就这片刻之间,陈义山大喝一声,周身神光绽放,如火如荼,如虹挂天,直接笼罩住了整座山头,也盖住了那血红色的光晕! 他体内的先天元炁疯狂涌出,如江水破堤,如大河泛滥,迎面冲撞向凤凰臂中的同源之力! “轰!” 先天元炁对上先天元炁! 成丹真仙对上禽祖一羽! 人的尊严,对上凤的残念! 在洛神娘娘和诸神瞠目结舌的震惊中,峰峦剧颤,大地微动,飓风呼啸掠过,飞沙走石,烟尘暴起,所经之处,草木连根而起! 道行浅的一些神祇,当场被掀翻在尘埃里! 道行稍微高些的,也吓得浑身打颤,惶恐无地! 洛神娘娘伸手遮掩妙目,任凭风吹裙摆,长发飞扬,乱石拍打玉体,也不敢离开陈义山半步! 这惊天动地的动静,把垂死中的彭泽大鸨也惊的精神了起来,努力睁着眼,看这场角力的结局—— 终于,那凤凰臂开始缓缓缩小了起来,血芒丝丝收敛,羽毛根根倒伏,直至恢复了它最初被南岳神君化出来时的模样。 “啪!” 陈义山把手从南岳神君的肩头移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凤凰臂,奋力一拽,便将它从南岳神君的肩头撕扯了下来! 大功告成! 一片凤毛,到底还是差些火候。 “呼” 南岳神君长吁一口气,筋疲力尽的瘫坐在了地上。 其余四个湖神也纷纷歪倒在侧。 终于不用跳舞了。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洛神娘娘那提着的心吊着的胆也渐渐放了下来,她目光复杂的瞥了陈义山一眼,心道:“他越来越厉害了,终有一日会不需要我的保护。不,他现在就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甚至从求取龙肝丹开始,就是他在保护我了吧……” 南岳神君麾下的护山大神飞奔而至,朝着他主子嘴里喂丹。 “嘎吱吱” 南岳神君一通大嚼大咽,数息之间,便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站起了身子,独臂一展,亲热的搂住了陈义山的肩膀,大笑道:“山公,你又救了兄弟一次!” 第576章 洞庭湖的怨恨 那凤凰臂被陈义山丢在了地上,南岳神君凝望着它,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而后摒指一点,指肚上有鲜血滴落在其上。 变幻指法为诀法,在南岳神君那念念有词的神咒声中,凤凰臂又化归了一片羽毛,被他给收入了囊中。 “替本君跪谢山公!” 南岳神君大喝一声,护山、巡山、镇山诸神连同七十二峰山神轰然伏拜在地,齐声喊道:“谢陈仙长救命!” 陈义山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都起来!”又埋怨南岳神君道:“你何必客气成这个样子?” 南岳神君“哈哈”笑道:“你救了他们的神主,他们该是如此,理当如此!山公发话了,你们都起来吧!” 待部众递次起身之后,南岳神君又瞥向了洛神娘娘,脸色颇有些不自然,寒暄道:“娘娘也来了?” 洛神娘娘冷笑道:“眼只要不瞎,当然能看得见本宫来了。” 南岳神君尴尬道:“呵,呵呵娘娘近来可好?” 洛神娘娘道:“吃了龙肝丹,当然好了!鸟嘴向来啰嗦,就会明知故问!” 南岳神君:“……” 陈义山连忙打圆场,道:“南君,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先忙你的正事,容后再叙谈交情吧。” “对对对,还有几个杂碎没料理干净呢。” 南岳神君擦着额头上溢出来的冷汗,就坡下驴,不敢再搭理洛神娘娘,也省的自讨没趣。 他转过身,目光冷厉的从五湖大神身上逐个扫过,而后勃然作色,厉声说道:“把这几只臭鱼烂虾都碾碎了,丢到神崖后头喂妖兽!” “是!” 山神们轰然答应,有几个兴冲冲的便上前来。 五大湖神都筋疲力尽,垂头丧气的瘫在地上,至此已经毫无反抗之力,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待宰割。 他们的手下也都如丧考妣,人人自危。 “且慢!” 陈义山挺身而出,拦住了兴奋难耐的山神们,正容说道:“先不忙动手,我有话要讲。” 洛神娘娘“噗嗤”一笑,见陈义山狐疑的看她,便又连忙收了嫣然,摆出端庄大气的严肃模样,心中却仍旧止不住欢乐:“就知道这臭小子会忍不住跳出来做人情!” 南岳神君也猜到了陈义山的心思,皱眉说道:“山公,你不消说了,兄弟知道你向来心软,可是今日不能依你。” 陈义山郁闷道:“南君,我还一句话没说呢,你便堵我的嘴。却是为什么?” 南岳神君道:“好兄弟,你是不知道这些臭鱼烂虾们有多么可恶啊!他们是湖神,我是山神,井水不犯河水嘛,向来无冤无仇的,更何况,我们都在南方为神,近则算邻居,远也算是同道,洞庭那贱人之前与我还算交情不错……结果,听说我从东海回来之后,断了一臂,修为大损,他们几个便联合了起来,竟趁我闭关之时,率众来攻我衡岳,想要把南岳一举从神界销名!是可忍孰不可忍?!亏得我及时出关,要不然,小的们全被他们弄死啦!” 陈义山一时愕然。 “交情还算不错?呵呵” 那洞庭湖神冷笑了起来,道:“南字头的,你没了一条胳膊而已,不会是也没了良心吧?你断了一臂,我也断了一臂!你那一臂是为谁断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这一臂是为谁断的,你总归知道吧?” 南岳神君一怔,随即冷笑道:“你有话便直说!根本不必拐弯抹角的提醒本君,你曾有恩于衡岳!” 洞庭湖神环顾诸能,目光在洛神娘娘和陈义山脸上各做了片刻停留,她幽幽说道:“巧了,颍川神战的另外两位当事者也来了,损毁我一臂的人就在此处。” 陈义山道:“正是陈某。” 洞庭湖神道:“陈仙长,你方才压伏了那条凤凰臂,不但算是南字头的救命恩人,也应是我们四位湖神的救命恩人,以往的恩怨,便不再纠葛了——” “以往的恩怨?以往有什么恩怨?呵!说这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洛神娘娘忽然冷言冷语插嘴进来,道:“以往的恩怨是你们无恩于我们,我们却有怨于你们!怎么,你的胳膊是被我弟弟给烧没了,可是他为什么烧掉你一条胳膊,你心里没点数么?” 洞庭湖神的脸色稍稍泛红,默然了片刻,颔首说道:“是,颍川神战,错在我方,不在你们,损毁一臂是我活该,陈仙长也无过错。这次,救命之恩,更是我们欠人情于陈仙长了。但是陈仙长,当初,去颍川,我是为他南岳出头而折损一臂的!这些,你能帮我作证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初我们厮杀,你是站在南君那头,为他作战的。” 洞庭湖神又道:“颍川一战,我损失了不止一臂,还有四五个心腹手下!南字头,你认不认?!” 南岳神君道:“我也从来不曾否认!所以我方才才说,我们之前的交情也算不错,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为什么要谋我衡岳!” “我为你出头断了一臂,你却从不曾补偿过我!” 洞庭湖神怨恨的说道:“这也罢了,我只当你南字头贵人多忘事,忘了我对你的恩义!可是后来呢!” 南岳神君皱眉道:“后来又怎么了?” 洞庭湖神道:“老江神父子被诛,鼍龙一族以及江神府的旧部神祇被大河神派来的大能们围追堵截,四处亡命,他们无地安身,既惹不起大河神,也惹不起你们五岳神君,便迁怒到我的头上,说是因为我的临阵逃脱,才害死了老江神父子,让他们成了丧家之犬……于是,他们跑来抢占我洞庭湖的水域,我发香词向你南君求助,你却杳无音信,不予理会!呵呵好在,我还有其他四湖的兄弟,他们能来帮我!最终,我们艰难赶走了鼍龙们,可是我那一族也死伤无数!请问你南字头,这笔账,该算在谁的头上?!” 居巢大鲵也尖声叫道:“不错,做人还知道不该忘恩负义呢,更何况做神?” 震泽四脚鱼道:“我们就是气不过,要帮大姐讨个公道!” 洪泽大蟹冷笑连连,嘴角不住的冒沫子。 彭泽大鸨气喘吁吁,却也难掩不屑之意。 陈义山便瞥看向南岳神君,心道:“若是还有这些内情,那南君所作所为就未免太过分了些。” 洛神娘娘本就不忿南岳神君,此时直抒胸臆,哂笑道:“有些鸟人,就是天性凉薄,惯会忘恩负!弟弟,你交朋友也要小心一些,别遇人不淑!” 第577章 给我个面子 瞧着陈义山看向自己的表情古怪,南岳神君立时便涨红了脸,指着洞庭湖神分辨道:“你这是胡说八道!全然血口喷人,污蔑于本君!本君从来不曾收到过什么求救的香词,你何曾发给本君过?!” 洞庭湖神冷笑道:“我们两个可以当着诸神的面对天地起誓,看是谁在说谎!” 南岳神君道:“你们来攻山,败在本君手下,若要杀你们易如反掌!现如今倒信口雌黄,污蔑本君的声誉,还要逼迫本君起誓,呵左右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不想死而已。可你看错本君了,我不像山公那样,是心胸豁达、气度恢弘之高人,不听你的摆弄!” 洞庭湖神道:“没有陈仙长出手相救,你我不过是都被凤凰臂吸干神力,同归于尽罢了!你有什么脸面说我们败在你的手下?不敢起誓,正说明你理亏!你既做了,为什么不敢认?呵左右不过是怕陈仙长小瞧你罢了。洛神娘娘说的不错,交友要慎重,莫要‘遇人不淑’!” 南岳神君还真怕陈义山误会自己,当即愠道:“好好好!本君就让你死心,起誓便起誓,起完了再杀你,看你还有什么话还说!山公,稍后你不要拦我!” “神君,不要起誓,确有香词的……” 南岳神君刚慷慨激昂完,他身边的镇山神官便小声嘀咕了一句,说道:“香词传来南岳庙,是当值的香火判官收到了。” 声音虽小,可在场的都是大能,谁听不到? 洞庭湖神当即就笑了:“看来,不必起誓了。” 陈义山也甚是无语,南岳神君虽然不算什么积善之辈,但也绝对算不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大奸似忠之辈的恶神啊,他要真是这种心性,那可不就是自己交友不慎了么…… 南岳神君被当众打脸,勃然大怒,骂那镇山神官道:“混账东西!既然有香词传来神庙,为什么不报于本君知道?!现如今倒好,你送了她屎盆子,扣到了本君头上!” 镇山神官苦笑道:“神君息怒,说到底也不算神君理亏啊。洞庭湖神的香词传来的时候,你老人家刚从东海归山,损了一臂,全心全意是要闭关祭炼凤毛啊。当时,你老人家还特意交待我们,说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许打搅你,除了中君老爷子和陈仙长之外,旁谁来了也一概不必通禀……” 南岳神君沉吟着,又问道:“那本君出关之后呢!为什么还要隐匿香词不说?!” 镇山神官道:“神君忘了么?你老人家出关就在昨天,这,这五湖水系就已经攻到山下来了啊,大家伙都在迎战,连你老人家也直接参战了,卑职哪里有空提这件事情啊。” 南岳神君愣了片刻,怒气才渐渐消了,扭头看向洞庭湖神,道:“你也听到了吧,不是本君见你危难而不救,收你香词而置之不理,实在是阴差阳错,闹了一场误会而已。至于你为了本君而断臂,本君也从未忘怀,早就在想弥补之法了,也确实为你做了些事情。不信,你问本君的巡山神官。” 那巡山神官立时说道:“我家神君自颍川归来之后,就命令小神遍搜衡岳七十二峰的所有山域,寻觅治愈断臂的良药,后来搜寻无果,我家神君便说了,日后百年之内的香火愿力,都记在洞庭娘娘的神牌上,他老人家不再享用。但这在我家神君眼中看来,都是小事,是以没有对娘娘说过。” 镇山神官附和道:“娘娘若是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跟随小神上山,去神庙里看看,是否供奉有你的牌位。” “这,这——” 洞庭湖神愣在当场,脸色古怪了起来,既尴尬,且有些羞愧和懊悔,一时间结口难言。 她当初为了帮南岳神君出头,也因为不爽陈义山,贸然参与了颍川大战,结果断了一臂,还折损了许多手下,本来就心生怨恨。 后来,她又被逼无奈,跟江神旧部以及鼍龙一族厮杀,势孤力危之时,向南岳神君求救而不得,以至于又死了很多部众和家属……新仇加旧恨,可谓是恼恨极了南岳神君,这才联合其余四大湖,前来大举攻山。 可结果,到头来,这一切居然全都是误会? 人家不是不报答你的付出,而是一直在默默报答? 人家不是不在危难时就你,而是根本就不知情? …… 其余四个湖神也面面相觑起来,良久,齐声叹息: “大姐,你这可是害惨了咱们兄弟啊!糊里糊涂打了这一场,也不知道是为谁!” 洞庭湖神满面羞愧,道:“是我没弄清楚,对不住四位弟弟。” “呼” 陈义山长舒了一口气,南岳神君不理亏,那便是他没有交错朋友,也不必怕“遇人不淑”了。 他微微有些得意的瞥了洛神娘娘一眼,娘娘知道他的心思,便嗔道:“你看我做什么?看你的好朋友去吧!” “哈哈哈” 陈义山便大笑了起来,道:“诸位,一场误会险些酿成大祸,好在都说开了。陈某想讨要个面子,还请大神们赏脸,一笑泯恩仇,都和解了吧!南君,你说呢?五湖的大神们,你们觉得呢?” 南岳神君本来恼怒五大湖神无辜攻山,愤恨同道背刺,是以非要诛了他们不可! 但是如今,误会解开了,他心里头的怒气也消除了大半,转念想一想,那洞庭湖神说的也对,要不是陈义山半路杀出来,拾掇了发狂的凤凰臂,自己跟五湖大神至多也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假他人之手而取得的胜局,确实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啊。 再者说,灭了五湖大神,怕是要惊动天下,引起神界诸多的动荡,到底未必是什么好事,中岳老大哥那边定然会有责备。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不和解,眼下就得罪了陈义山。 若说放眼六道,选出一个南岳神君最不想得罪的存在,那就是陈义山了。 毕竟,跟陈仙长交朋友,好处多多,送宝又救命;得罪了他,那就是万劫不复,不信,且看看老颍神父子,老江神父子都是什么下场?再看看洞庭湖神有多惨,损兵折将还断臂,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啊! 得,这面子给了吧! 第578章 光棍的觉悟 思前想后,那南岳神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说道:“既是误会,又说开了,且看在山公的面子上,本君可以既往不咎。” 他如此一松口,五大湖神以及他们的所有手下神祇,全都放了心,毕竟,不用死了。 说到底,谁都怕死,嫌命长也不用做神了。 …… “小神也愿意和解。”洞庭湖神在其余四湖兄弟以及所有五湖系水神的殷切注视下,冲南岳神君俯首说了软话:“之前对南君有所误会,口不择言,且贸然动手,是小神性子偏狭了,南君体谅则个吧。” 南岳神君也是好面子的,见她当众服软致歉,心中的气便完全消了。 “呵呵呵” 他虚扶了一扶,笑道:“洞庭妹子言重了。你也有你的苦楚嘛,是本君照顾不周啊。唉说到底,亲兄弟之间也难免打架,父子也有红脸的时候,咱们同道之间大打出手,也没什么嘛。” 几个湖神都附和道:“神君说的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嘛,打一架,着实没什么!误会消解了,仍然是朋友!” 南岳神君道:“今番握手言和,南方神界和睦相处,要比从前更亲密更团结些才是。” 湖神们又附和了起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南岳神君心满意足,看向彭泽大鸨,见他半张脸都糊了,又是好笑,又觉自己下嘴太黑,道:“彭泽湖兄,你的脸被我的离火伤得不轻,实在是对不住了。不过,敝处有些丹药,乃是我亲手所制,专一治疗这离火之伤的。你稍后随同我上山去,取了丹药,依我说的法子内服外敷,不出半日日即可痊愈。还望老兄你日后莫要记仇在心头啊。” 彭泽大鸨被他一口离火烧的至今内躁外痛,难受到了极点,本没想着要治好,只不死就烧高香了,而今听见南岳神君说有丹药相赠,而且不出半日就能治好伤痛,顿时大喜过望!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居巢大鲵和洪泽大蟹的搀扶下,冲南岳神君说道:“多谢神君宽恕!小神岂能不识好歹,再暗中嫉恨?” 其余湖神也都道:“多谢神君大度!” 南岳神君道:“谢不着我呀,要谢,大家伙就该都谢山公!” 回顾陈义山,南岳神君诚挚且深情的说道:“没有山公及时赶至,咱们便真如洞庭妹子所说的那样,要同归于尽啦!真闹到了那种地步,传扬出去,咱们南方神界可真算是颜面无存,神威扫地了!” “对,要拜谢陈仙长大恩啊!” 五湖大神相互搀扶着,老弱病残、鸟兽虫鱼凑齐了,颤巍巍冲陈义山拜谢。 陈义山以灵气托抚着他们,还礼道:“诸位大神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南岳神君笑道:“没来由打了一场,到头来反是好结局,山公真是有福之人,想必是吉星高照照天下,我等沾了他的好运?走走走,还请诸位屈尊,驾临敝处,为彭泽湖兄治好烧伤之后,再畅饮畅谈,不喝个大醉,谁也不许走!” 陈义山暗道:“吉星高照?难道杨元帅赐我一盏吉星还有用处?南君也是嘴正,胡说都能说中。” 他扭头看向洛神娘娘,道:“姐姐,一起去吧。” 洛神娘娘本来是想找陈义山说私情的,自然不喜欢跟旁谁聚拢在一堆,再加上她既不喜欢南岳神君,也不喜欢洞庭湖神,因此对相聚的提议是十万个不愿意,冷笑道:“去什么去?你不找你那宝贝弟子了?” 陈义山摇头叹息,道:“关山难觅,不知归处。鹤岚仙派的人说她往北面去了,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再等等各处城神的消息吧,胡乱找,也没有头绪。” 还有一个理由他没有明说出来,那便是南岳神君的凤毛。 反噬主人,实是不祥! 置之不管,必成大祸! 那是他送出去的东西,不能不予理会,所以他才愿意在衡岳山上耽搁一下,喝酒当然不是目的,目的是会同南岳神君思量些解决的办法,但是这话,不能当着众神的面明说…… 洛神娘娘怫然不悦,道:“我不好热闹!要去,让他们便去。你跟我走,我有要紧的话得对你说。” 陈义山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姐姐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洛神娘娘那张俏脸瞬间就红了,啐道:“直说,直说你个大头鬼啊!臭小子,你到底走不走?” 陈义山见她脸红的可爱,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态,不禁觉得好玩,笑道:“姐姐,为何脸红了?” 洛神娘娘伸手揪他耳朵,道:“还问!” “疼疼疼疼!!”陈义山龇牙咧嘴的喊。 洛神娘娘这才放手,道:“走!” 陈义山身子一蹿,远远躲开,央求道:“好姐姐,小弟真要在衡岳耽搁一下了。要不,你先回去洛水,小弟随后再去神府找你?” 洛神娘娘忿忿的盯着他,半晌不语,牙根子都咬的发痒了,恨不得平吞了这不解风情的臭小子。 忽然间,她感受到了一股炙热的目光钉在自己脸上,扭头一看,却是洞庭湖神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女的,最懂女的。 洛神娘娘便有些慌了,暗忖道:“不能叫这个鱼女瞧出来!臭小子不懂,以后再说吧。”嘴上便道:“如此不听话,我不要你这个弟弟了,你以后也别叫我姐姐了!” 洛神娘娘撂下这句话,迅速的纵云而去。 洞庭湖神觑看着陈义山,婉言提醒道:“陈仙长,洛神娘娘好像是生气了,你不赶紧追么?” 陈义山笑道:“我姐姐是开玩笑的,她怎么可能不要我了呢。” 洞庭湖神似笑非笑,道:“洛神可没有说不要你,而是说,不要你这个弟弟了,以后也不做你的姐姐了。陈仙长,这话,你听懂了么?” 陈义山道:“那有什么听不懂的,就是玩笑话嘛。好不容易认了姊弟,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我又不是什么东西。” 这话说的有歧义,众神哄堂大笑。 陈义山道:“莫要笑,你们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我也听得出来,洛神是开玩笑的嘛。”南岳神君怕陈义山尴尬,搂住了他,道:“反正是兄弟,就不能走,喝个痛快再说!” “嗯嗯” 洞庭湖神看着他们两个勾肩搭背,又亲热又猥琐的样子,不禁暗自摇头,心道:“这怕不是两个傻子吧,怪不得都是大光棍……” 第579章 揣测 上了衡岳神崖之后,南岳神君自然是先给彭泽大鸨取了治疗离火之伤的药,细细说了内服外敷的法子……而后便吩咐神官、神差、神侍们,去准备衡岳山珍,取洞藏神酒,大设宴席,以备款待诸能。 五个湖神全都带了伤,大战之后又都疲累的不轻,在宴席未开之前,都去歇息了。 南岳神君吃了神丹,神力已复,扯着陈义山到内殿静室里说话。 “兄弟,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这几个湖神,我是决计饶不了的!” 南岳神君阴测测的说道:“稍后设宴款待他们,要是他们不老实,弄出什么风浪来,那便是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了!”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南君,你不会是假借宴请之名,暗里设伏,还准备诛人家五湖吧?” “那倒不至于,兄弟我也没有那样下作和歹毒。” 南岳神君嘿然一笑,道:“宴请自然是真心的,只怕他们不领情,仍要兴风作浪。” 陈义山皱眉说道:“怎么会?我瞧着他们已经彻底服了你。” 南岳神君摇头说道:“他们以前也服我,可仍旧敢打上山来,这些家伙并不可信!这次我但愿他们是真正服了,不然,我就还得上手段,好让他们明白,南方神界,仍旧是我说了算!” 陈义山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南君,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神界也太喜欢算计,太多疑,太热衷于权力之争了。各守自己的辖境不好么?为什么非要称尊称霸?” 南岳神君瞥了他一眼,“嗤”的一笑,而后正色说道:“兄弟,你是修仙的,修仙者吸收天地灵气为根基,请教一句:灵气有主么?” 陈义山道:“灵气是天地万物滋生的,哪里会有主?” “还是的嘛!” 南岳神君站起了身子,侃侃而谈道:“可香火愿力是有主的啊。神威所及之地越广阔,百姓就越众,百姓越众,信民就越多,信民越多,香火愿力就越大!那么,身为神祇者,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神威扩散到更加广阔的地方去呢?自然是要有一番权力之角逐,也要行霸道之手段了。” 陈义山闻言不禁默然了片刻,而后微微点头,道:“南君此言倒也没错,道不同,理也不同。” 南岳神君继续说道:“自古以来,江淮以南的百姓便不如江淮以北的多,至于大宋立朝,定有三京,东西横连一线,却全都在江淮以北,国之重心、民之重心自然更不会偏向南域了。所以注定南方神界的信民少,也注定了谁称尊称霸,就能为自己的势力攫取更多的香火资源!似我这样的,神崖之上有巡山、镇山、护山、守山四大神将,还有香火判官若干,又领袖七十二峰,底下托庇于我的小山神、陵神、土地神更不知有凡几……正所谓狼多肉少,池浅王八多,五湖怎么可能不眼红呢?所以,他们之前之所以不来打我,与其说是因为他们服我,还不如说是他们害怕我。” 陈义山怔了片刻,狐疑道:“南君说的不对吧?江淮以南虽然是信民少,香火少,可是神祇也少啊。你看河江八水一系正神,有六个在江淮以北,四个在江淮之间;你们五岳神系,有四个在北;此外还有京师的一干神祇,首座、宫神、殿神、苑神什么的也一大堆……算下来,你们可均分的香火资源也不少了,怎么能说是狼多肉少?” “哈哈哈” 南岳神君大笑道:“兄弟,你才弄错了!江淮以南才真正是信民少,神祇却多啊!” 陈义山诧异道:“那怎么会?” 南岳神君挥了挥手,道:“不说小的,单论大的派系,南方就有五湖系、古蜀系、古滇系、闽越系、夜郎系、十万大山系等等!当然,还有我这个五岳系的,以及部分河江系!实在是比江淮以北多而且还杂乱!为了抢夺这有限的香火,明面上相安无事,暗中却彼此不服,倾轧的厉害啊!” 陈义山吃惊道:“你们这边竟有这么多派系?!” 南岳神君叹息道:“是啊,狼多肉少,自然谁是狼王谁吃肉。就譬如此次神战,明面上看起来是五湖水系基于误会而贸然攻打衡岳,实际上是他们对我心怀怨恨已经很久了!听说我断了一臂,便不再害怕,只想着诛了我,灭了衡岳,他们就能称霸天南,瓜分我的香火资源了。” 陈义山呆了片刻,道:“千百年来,你立威于此,一提及南方神界,便都说南君你是独霸天南的至尊大神!其余的派系纵然不服,又能奈你若何?五湖大神也都不是傻子,此战之后,更知撼衡岳不易,灭你如灭己,又怎么会再敢兴风作浪呢?所以,你放心吧,还是我那句话,这一战,你们和解了,一笑泯恩仇,谁也不追究谁,待会儿好好吃,好好喝,痛快了结!” 南岳神君微微有些得意,道:“兄弟说我独霸天南倒也不假,因为南方神界无论哪个派系的领袖,都不是我的敌手。五湖自不必说,今天我虽然打得狼狈,叫兄弟你看了笑话,可那也是他们五打一,再加上我断臂的缘故,才显得不堪了些。” 陈义山颔首道:“那是。” 南岳神君伸着指头如数家珍,道:“至于古蜀、古滇、闽越、夜郎、十万大山这五系,神祇是以蛮神为主,信民是以少民为主,单论哪一个,也都无法与我抗衡!” “嗯嗯” “唯独河江一系,势力渗透的很快!尤其是这些年来,随着淮水、白水、汉水尤其是鼍龙一族的崛起,我衡岳的地位隐隐受到了危及。但是,老猪婆龙自己没有远见,竟与同系的大河神闹内讧,却处处对我这个外系的神祇示好,终于导致河江彻底不睦,彼此牵制,呵呵” 陈义山道:“老猪婆龙确实是蠢,又蠢又坏!” “所以,对江神府的崛起,我虽然有过不安,却还能坐得稳江山。到前些时候,老猪婆龙父子作死,戕害我妹,还诬陷兄弟你,终致授首!自那以后,我便觉得在江淮以南,我再无威胁了。” “南君确实没有什么威胁了啊。” “其实不然啊。” 南岳神君目光闪烁着,幽幽说道:“今日,五湖打上衡岳,最终又和解,而且还愿意上神崖,接受我的宴请,我才突然明白,大危暗中蛰伏,蓄势待发,大浪潜于水下,只等风来啊!” 陈义山愣道:“南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大明白啊?” “所得必所失!”南岳神君忧心忡忡道:“五湖怕是盯上大江了!他们上山与宴,多半要提及此事,而且,还是冲着你!” 陈义山更加愕然:“我?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第580章 催命符 陈义山并非是个没有心机的人。 相反,除了男女之事以外,在别的地方上,他相当机警,也有城府,自小便以聪慧过人而深得父母欢心,只是不好算计罢了。 南岳神君东拉西扯了一番,说的话天南地北,几无头绪,再加上神界勾心斗角的那些事情本就惹陈义山不喜,所以,听到后头,他有点被绕懵了。 他道:“南君,你我关系如此,就别绕弯子了,有什么话还请直说。你们天南神界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扯不到我头上来啊。” 南岳神君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蝇营狗苟的事情,山公既不喜欢,也不屑于为之,但是如今,你已经置身其中,兄弟我也不怕你厌烦了。还是先请教兄弟:若是你跟对头生死相搏,打的几乎要同归于尽了,基于外因而临时和解,会不会马上全无芥蒂的赴你对头的宴?” 陈义山思量着说道:“大约不会。” “所以啊,事有反常必藏玄机!” 南岳神君“哼”了一声,道:“我原本说设宴款待,只是想请你和洛神娘娘上山,至于五湖那几个家伙,我询问他们也不过是顺口说客套话罢了,却没想到他们都欣然上山了!呵呵彭泽大鸨是受了重伤,但是拿了药就可以走了嘛,何至于非要打我的秋风,蹭食我的山珍美馔呢?他们就不怕尴尬,就不怕吃起来不痛快不安全么?直到上了神崖之后,我突然想起来洞庭湖神所说的那些话,什么鼍龙一族无处可去,要谋夺她的水域,什么老江神父子陨落,大江上下群神无主——我突然间就明白了!” 陈义山颇感心累,焦躁道:“南君还是在绕弯子,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南岳神君笑道:“山公莫要着急嘛。一件一件说——新任江神的遴选,至今还未确定下来;五湖水系大多又通连大江,来往畅通无阻,且都是水属正神;洞庭湖神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大倒苦水。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再想想他们的意图?” 陈义山只是怔了片刻,便反省了过来,道:“南君的意思是,他们想对新任江神的遴选插手,安插自己的势力?” “就是这个意思!呵呵” 南岳神君冷笑道:“他们为什么愿意上山赴宴?因为兄弟你在啊!你是什么样的存在?跟大河神交情莫逆,跟洛神娘娘是姐弟,甚至连如今的颍神都是你的门下客!洞庭湖神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掂量了掂量你的分量,便要算计着因你而成事啊!” 陈义山沉吟道:“他们要推选新的江神,假我之手,争得河江八水一系的同意,而后,五湖水系和大江便自成一派,论势力,足够与你抗衡了?” “山公真是个一点就透的高人!” 南岳神君赞了一声,道:“你光风霁月,而且善良心软可欺,洞庭湖神吃准了你这一点!宴席之上,他们只要不停的装可怜,反复诉说自己的困境,而后推荐一个人选,哀求你向大河神、洛神说情,那新任江神基本上就可以定下来了。到时候,新任江神上位,是会感谢你还是会感谢大河神、洛神,还是会感谢我啊?自然是谁都不感谢,只会感谢他们五湖!大江与五湖自此成为一家,衡岳何以独大?南方神界至尊之位,要易主了啊。” 陈义山狐疑道:“会不会是南君你多虑了呢?” 南岳神君幽幽说道:“但愿是我小人心了,可也不能不预先嘱咐兄弟你。若是稍后在宴席上,他们真这么干,你可一定要谨慎,万万不能答应他们的请求!” “唉……”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道:“跟你们大神喝个酒都如此心累,我算是服了。” 南岳神君苦笑道:“成神不自在,自在不成神嘛。还是修仙逍遥,兄弟多羡慕你啊。”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道:“话说回来,江神之位也不能一直空着吧?不然,江水一旦泛滥,无大神调控,酿成洪灾,岂不是要祸害两岸的百姓,以至于生灵涂炭?” “江神当然不能一直空缺。”南岳神君沉吟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上佳的选择,只怕兄弟你不舍得啊。” 陈义山怪问道:“怎么又跟我有关?你说,是谁,我怎么不舍得了?” 南岳神君似笑非笑道:“兄弟觉得阿螭如何?” 陈义山一愣:“阿螭?” 南岳神君颔首道:“是啊,论天赋血脉,她是真龙之种;论出身家世,她是东海公主;论神通修为,她虽不算是神界顶尖,可也不弱!她若来坐镇长江,谁敢不服?就怕兄弟你英雄难舍美人,不放她南下。” 陈义山摆手道:“什么英雄美人的,我和她是师徒名分。” 南岳神君笑道:“那就好说了嘛!你对她下达师命,她不敢不遵;你的面子,大河神和洛神娘娘也定然都给;五湖神祇念你的救命之恩,定然也不会反对;我,便更不必说了。新任江神,就此选定,可谓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么?却也未必。”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阿螭是我麻衣门下神仙宗的宗主,放她走,我就喜悦不起来;而且她想修仙,不想做神,命她来长江坐镇,她也未必喜欢。我虽然是她的掌教仙师,可也不能强迫她啊。” 南岳神君心里暗笑,忖道:“任你千般说辞,还是舍不得朱颜相辞。”嘴上却道:“不急不急,兄弟你回去之后问问阿螭不就知道了吗?万一,她愿意呢?就算是她不愿意,新任江神也不能从五湖那边荐举!”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那就等我回颍川之后,先问问她的心意再说吧。稍后宴席之上,我会谨慎的。” 南岳神君去了心头一桩大事,十分开怀,道:“兄弟,说也说够了,咱们出去走走吧。你是第一次来我衡岳,还没有赏过神崖的风光,走,我带你四处转转!” “不急。”这次轮到陈义山说这两个字了,他道:“我跟你上山来,其实是另有要事要办。” 南岳神君诧异道:“何事?” 陈义山道:“你且把凤毛拿出来。” 南岳神君一愣,脸色稍变,嗫嚅道:“山公你,你要把凤毛收回去么?” “你想哪里去了?”陈义山见他紧张兮兮、万分不舍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道:“你今天差点被那凤凰臂反噬致死,我很是担心啊。” 南岳神君这才放了心,既感动且羞愧,尴尬的一笑,道:“还是兄弟你关心我。” 他把凤毛拿了出来,珍重再三的放在了案上,说道:“凤凰是飞禽之祖,先天神种,便是一根羽毛,也蕴含有先天元炁,而且还有残存的凤凰魂念,极难驯服。亏我是朱雀身,不然,在闭关祭炼它的时候,大约就已经遭遇不测了。今日大战的时候,我神力消耗太大,魂力也衰竭,于是就更加无法压制它,以至于被它反噬,差点跟那几个家伙同归于尽……以后,我一定慎重,不到紧要关头,绝不用它就是了。” 陈义山凝神看了那凤毛片刻,伸手捏起,幽幽说道:“还是杜绝后患,一劳永逸的好。否则,它便不能算是个宝贝,而是你的催命符了!” 第581章 伏凤 一拿起凤毛,虽然轻轻如也,可是陈义山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内中隐隐弥漫出一股来自远古的血脉之力! 另有一丝坚韧不屈、骄傲不逊的灵智附着于其上,爆发出极大的愤怒! 陈义山略微施加一点灵气逼迫,凤毛之中便立刻有先天元炁顶上来,与灵气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嘶” 陈义山慎重的把凤毛放下,看向南岳神君,道:“南君,你祭炼这片凤毛,所倚重它的是什么?” 南岳神君肃容说道:“最要紧的便是凤凰的血脉之力。这份血脉之力使得其虽然轻如鸿毛却坚韧无比,大不过巴掌却变幻无穷!或为凤凰臂,或为缚神索,或为捆仙绳,或为鞭,或为翅,或为席……极尽奥妙!” 陈义山又问道:“那你最忌惮它的是什么?” 南岳神君沉吟道:“这片凤毛残存的灵智并不屈从于我,凤凰岂能甘为朱雀驱驰?所以,它只要发觉我体内的神力不继,魂力衰弱,便会驱动先天元炁对我进行反噬!那先天元炁对我这种后天神祇来说,是天大的克星!神魂两衰之时,几无反抗之力!”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说了。我只要帮你祛除掉这凤毛里的先天元炁就可保你万事无虞了。” 南岳神君颔首道:“不错,只要能祛除掉其中的先天元炁,那残存的凤凰灵智便不足为虑!纵然不屈不服不悦,却也无力反抗,迟早会被我驯服!” 陈义山不再询问,只把左掌摊开,先祭出乌月钵来,悠悠悬浮在半空中,钵口向下,洒下万道霞光来,罩定了那片凤毛。 凤毛似乎察觉到了不妙,迅速的颤动了起来。 “砰!” 一声响,神案立时崩塌! 凌厉且浓郁的先天元炁轰然蹿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内室! “砰砰” “嗡” “哗” 怪响声中,所有的桌椅板凳一起粉碎,甚至连柱梁檐壁都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南岳神君惊怖的看向屋顶,唯恐这神殿坍塌了。 那凤毛开始膨胀,且一根根炸起刺羽来! 陈义山慧眼睁大,隐隐瞧见在那先天元炁包裹之下,好似有一只虚幻的凤凰在引颈咆哮,振翅欲飞,且原来越大! “嘭!” 陈义山周身也绽放出一团虹状的神光来,不但护住了他自己,还圈住了那虚幻的凤凰。 紧接着,陈义山双手齐上,死命的朝凤毛拢去! 他体内的先天元炁也源源不断的输送了出来,眨眼间便已经在左右掌心里各自形成一团肉眼可见的气状漩涡,两下角力,开始吸附撕扯那凤毛! 乌月钵也加大了的压迫的力度! “呼” “呜!!” 一时间,室内风声大作,神光潋滟,虹芒霞彩交错冲锋,气浪滚滚前仆后继! 南岳神君骇然变色,他惊悚的看了陈义山一眼,下意识的就连连退后,往远处躲去。 他没有想到,陈义山居然也有先天元炁,而且体量还如此之大! 那凤凰灵智虽然顽抗不服,但只毛片羽里的先天元炁,如何能够与陈义山体内的集蕴相比拟?! 更何况,还有乌月钵在上方助力! 两下逼攻,优势绝对! 终于,那凤毛在激烈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残存的凤凰灵智羞恼而退,令后天神祇闻风丧胆的先天元炁也一泻千里! 吸人不成反被噬,它终于也体会到那种绝望了。 虚幻的凤凰影子如烟似雾,渐渐蒸腾,直至消散不见…… 陈义山把那先天元炁一丝丝、一缕缕的全吸到了自己的气海之中,小心翼翼的将其归化,相融相济。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过后,风声陡然止住,整个内室也不再颤动,虹霞消失,神光收敛,乌月钵飘然落下,那凤毛也不再挣扎,开始缩小。 神殿最终没有坍塌,经受住了考验。 随着陈义山缓缓放下双手,那凤毛也彻底恢复了原状。 残存的凤凰灵智带着不甘而沉寂,为数不多的先天元炁损失殆尽,就连羽毛的色泽,也稍稍黯淡了一些。 …… “幸不辱命,南君。” 陈义山大功告成,笑吟吟起身,把凤毛捻起,递向南岳神君,嘴里说道:“惭愧惭愧,说来是帮你的,我却趁机占了你极大的便宜啊。” “啊?”南岳神君远远的站在内室角落中,茫然而不自知,呐呐问道:“你占了我什么便宜?” 陈义山冲他招了招手,好笑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呀。这凤毛里所蕴含的先天元炁全被我给吸收了,却不是占了你极大的便宜么?” 南岳神君惊疑不定的走了过来,又惊又惧又佩服无比的看了陈义山一眼,而后接过凤毛,凑到眼前,大睁神目,端详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试着将香火愿力逼入其内—— 果然,他只是感受到了一股凤凰灵智的愤怒,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先天元炁冲出来抵抗。 南岳神君心中大喜,把凤毛收入囊中,笑道:“好兄弟啊,那些先天元炁不能为我所用,而且有大害,弃之暴殄天物,若能归你,自然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怎么能说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呢?兄弟还要多谢你啊!从此以后,这宝贝才真正算是一件好宝贝啊!” 陈义山沉吟道:“你这凤毛有这样的凶险,料想那东君的麟角也不会例外吧。得闲暇时,我要去泰岳一趟,也帮他消弭祸害。” 南岳神君肃然起敬,感叹道:“兄弟,似你这样真心实意为朋友思谋的人,天上地下少有,海内海外罕见!但凡是个心怀叵测,或者自私自利的人,都巴不得让这东西反噬了我们,然后他好把宝贝收回去,据为己有啊。” 陈义山不屑道:“似那样心胸和行径的人,最终也成就不了什么大事!我以肝胆相照,料朋友也应如是!” “嗯嗯嗯” 南岳神君连连点头,道:“兄弟疲乏了吧?快坐下歇息歇息。” 陈义山看了看满屋的碎木屑,笑道:“坐哪里?坐地上么?” 南岳神君也忍不住发笑,道:“亏得我这神殿结实,用的料都是神品,不然也要被你给拆了!” 正说笑之际,外头有神侍叩门说道:“禀神君老爷,宴席已经备好了,五大湖神也都歇息好了,要见神君老爷和陈仙长呢。” 陈义山往窗外瞥了一眼,道:“巧了,这就走吧?我也不累,瞧着天色又已不早,咱们就去席上坐着,准备吃喝吧。” “走!”南岳神君起身要出去,却又忍不住叮嘱道:“兄弟,可千万记得咱们方才所说的话,不能叫那五个家伙哄了你。” 陈义山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第58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南君,今日之事实在是得罪了,先饮一杯请罪的酒,再饮一杯拜谢的酒……” 大殿之中丝竹声声,神女袅袅,山珍满目,宾主尽欢。 洞庭湖神执玉杯,殷勤致敬南岳神君。 南岳神君笑道:“洞庭娘娘不必客气啦,这酒也不该敬我,要先敬山公啊,呵呵呵” “哪里轮得到陈某?”陈义山婉拒道:“南君是东道主,陈某是座上客,不必我多说,大家伙也都知道该是先敬他呀。” “对对对!” “陈仙长说的不错!” “来来来,大家伙都来敬神君啊!” “满饮,瞧得起小神,便满饮了!” “韶华不可消遣,好酒不可辜负,神君,请啊!” “……” 一时间,五湖大神轮流给南岳神君把盏,陈义山也跟着凑热闹,惹得南岳神君推辞不及,接连给陈义山使了好几次眼色,陈义山却装作没看见。 他在鹤岚山上跟天鹤喝酒喝出心理阴影了。 他认定宴无好宴,在上席之前,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喝醉! 先看看南岳神君喝多了是什么样子,他大概也就心里有底了。 好在,这洞藏的神酿放了千余年了,养的温润醇厚,喝进嘴里浓香透喉,口感极好,还不上头。 眼瞧着南岳神君一连被灌了几十杯,目光仍旧清澈,不见混乱,口齿也还清晰,脸不红人不晃,陈义山便放心了,也开始敞开量喝了。 “陈仙长,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洞庭湖神笑吟吟的又来敬他,道:“之前在颍川,小神不分是非,触怒了仙长,惹了大祸,却没有想到,今番再见,仙长居然出手救了我们,还帮我们化解了误会!你老人家的胸怀如天之大,似海之广!这酒,还请仙长满饮!” 陈义山推辞道:“娘娘刚才已经敬过陈某啦。” 洞庭湖神道:“一杯不成敬意,两杯略表寸心。小神可就仅剩下一条胳膊了,仙长只要忍心不喝,小神就硬挺着这残废之躯不回去落座。” 她贴近了陈义山躬身站着,胸膛都顶在陈义山肩头了,酒杯也伸到陈义山嘴边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弄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死活不走。 其余湖神都起哄道:“喝了吧!仙长若是不喝,就是看不起五湖啊!” “好好好,喝了,呵” 陈义山苦笑一声,只好接过杯子喝掉。 洞庭湖神满意而归,落座之前却朝彭泽大鸨使了个眼色。 “仙长真是好酒量!” 彭泽大鸨满脸上抹的都是药,一笑就掉粉,从旁说道:“颍川神战的事情,小神也有所耳闻,听说都是老猪婆龙捣鬼,上欺下骗,作的一手好孽!” 洞庭湖神“哼”道:“是啊,猪婆龙父子俩可恶至极,千刀万剐都不算冤!只可怜了长江两岸的百姓,至今无神供奉,也可怜了江里的水族生灵,至今无主庇护。” “这话说的不错。” 居巢大鲵立刻附和道:“自打老猪婆龙父子俩死后,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吧?这大江两岸始终是不下雨啊!老百姓们都愁死了,天天烧香,却是空烧!哪有正神来为他们降下甘霖?” 震泽四脚鱼放下了杯子,接着说道:“我还听说江神庙里的神塑坍塌了,有些刁民猜测到老猪婆龙可能坏事了,便大了胆子,开始无所禁忌,大肆捕捞江中的水族!最可怜的江三鲜,伤亡惨重!再这么下去的话,怕是要绝种咯。” “啧啧真是可怜啊。” 洪泽大蟹嘴角泛着沫子,摇头晃脑叹息道:“怎么这新任江神还没定下来呢?如此辽阔的水域,没有一个坐镇的大神能成么?” 洞庭湖神愁眉苦脸道:“河江向来不睦,老猪婆龙死了,汉水、白水也都跟着遭殃,现如今是大河神乾纲独断,他说了算。但是,也不知道大河神如今在想什么,反复未定下新神来。沿岸的百姓可怜,江中的水族可怜,我也可怜啊!那些鼍龙时不时的来骚扰我,明里暗里侵占我的水域,也没个管的……” 南岳神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瞥向了陈义山,心中暗道:“来了!我所料不差吧?他们到底还是扯到这上面了!” 陈义山也看了南岳神君一眼,忖道:“服了,果然是只有神才更了解神啊……” 打定主意,陈义山便不接腔,任凭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南岳神君则“呵呵”的笑,说道:“河江八水一系的恩恩怨怨,咱们也管不着,大河神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随他们去吧。洞庭娘娘,你的事情我管!来啊,巡山神官何在?!” 巡山神官飞奔而至,拜道:“卑职在此,神君请吩咐!” 南岳神君森然说道:“你即刻传我神谕下去,明告江湖!就说:若是鼍龙一族还不安分,再敢肆意去侵占洞庭水域,我便下山灭了他们的种!” “得令!” 巡山神官飞快的去了。 洞庭湖神讪笑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谢神君了……” “鼍龙作乱的事情其实好说,江中水族的死活也与咱们无关,可现如今一直不下雨,江水不能外泄,水面始终都在上涨,再过个把月,上游的雪原水化,涌入下游,大江必定泛滥成灾!届时淹死多少百姓暂且不说,水漫江南之后,我们五湖也要跟着遭殃啊!” 彭泽大鸨脸上继续掉着粉,忧心忡忡道:“所以,无论是为国为民,还是为己为人,都须得及早把新任江神给定下来啊。” 陈义山听到这里,忍不住就起了恻隐之心。 确实,江神是谁与自己无关,他也不想掺和神界的权力角逐,可大江两岸的百姓以及江中的水族生灵何其无辜?! 旱涝不定,捕捞无度,终究是会酿成大祸的啊! 到那个时候,江南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这笔孽缘也要算在他陈义山头上的! 毕竟,老猪婆龙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陈义山把筷子放下了。 他无心再吃,也无心再喝。 只是在想:“大河神到底在干什么呀!为什么迟迟不做抉择?” 彭泽大鸨见他如此,立时便说道:“仙长,听闻你与大河神关系莫逆,又是洛神娘娘的弟弟,且左右过新任颍神的遴选,可见你在河江八水一系众神中的分量之重!你老人家能不能帮我们,帮帮百姓们,帮帮那些水族生灵们,去带个话,叫大河神早些放下芥蒂,任命出新的江神?” 第583章 毕老怪 彭泽大鸨一番话说下来,陈义山终于无法沉默,说道:“难为诸位心系苍生。与诸位告辞之后,我会见一见大河神,略作建议的。” 彭泽大鸨立刻问道:“对于新任江神的遴选,仙长可有心仪者推荐给大河神?” 陈义山摇头道:“没有。” 彭泽大鸨便笑道:“小神倒是可以推荐一个大能。岷水、沅水、湘水汇合之地有座山,唤作城陵山,那山下,有一个修炼多年的大妖,自称‘毕老怪’,本事极高,心性却好,从不曾祸害百姓,可以为神。” 洞庭湖神附和道:“毕老怪啊,我也知道他,修为高深,品性上佳,精通水、土两属法术,他若入主江神府,我洞庭水系绝不会有二话!” 彭泽大鸨摇头晃脑说道:“毕老怪的名声确实不小,据说他对长江水域的情势了若指掌,而且清高自矜,不肯与恶神同流合污。昔年,老猪婆龙曾经拉拢他去江神府里供职,被他给拒绝了。如今,江神府虚位以待,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啊。仙长,完全可以把他推荐给大河神的!” 南岳神君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什么狗屁毕老怪,以为本君不知道么?那不就是你洞庭湖神的一个老相好么? 他心里头暗暗的埋怨陈义山:“兄弟啊,我预先千叮咛,万嘱咐你,你还不耐烦,到头来仍旧是上了他们的套!” 陈义山也扭头看他,目中之意甚是复杂。 南岳神君便说道:“诸位,山公对神界的事情不很了解,他毕竟是个修仙的世外高人嘛。咱们今日宴饮只为了作乐,还是不谈公事的好。” 洞庭湖神抿嘴一笑,道:“也不算是公事嘛,毕竟涉及到五湖水系未来的安危,与大家伙息息相关呢。仙长是对神界的事情不很了解,所以我们才帮着他出谋划策嘛。仙长,就你老人家一句话的事情,求你了,帮帮我们五湖吧。” “仙长,若是看得起我们五湖,就信我们的,在大河神跟前荐举一下毕老怪,保证不会有错!” “仙长,劳烦你老人家了!” “仙长,我满饮这一坛酒,先行谢过了!” “仙长,万勿推辞啊!” “……” 湖神之中除了震泽四脚鱼没怎么吭声之外,其余四个你一言我一语,情真意切,把素来擅谈的陈义山说的哑口无言。 这哪里能接得上话? 哪里能说出一个“不”字? 他深深懊悔,席上就不该开口,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要说了,就让他们顺着爬上来了! “呵呵” 南岳神君冷笑着,说道:“你们提的这个毕老怪,我也听说过,好像是个成精的避役?” 洞庭湖神喜道:“对对对,就是他!没想到连神君也知道他的名头!” “我知道的也未必是好的。” 南岳神君道:“所谓避役,俗称是变色龙嘛。这位毕老怪好像也没有多大本事,原本在竟陵郡修炼,却被当地的城隍赶走了,后来才去的城陵山。在城陵山也是寄人篱下,因为山中还有城陵山神呢,山神叫他在山下的城陵矶安身。”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陈义山,道:“山公有所不知,这城陵矶地近三江口,乃是洞庭湖入长江之口,有道是:‘大江环其东北,洞庭瞰其西南’,其实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所以毕老怪才能在那里安稳住下。至于拒绝老猪婆龙的拉拢,也不是因为他清高,不肯与恶神同流合污,而是因为老猪婆龙给他的神职太小,好像是个巡岸夜叉?那职位比巡水夜叉还低着一级呢!呵呵这样的一个妖精,骤然提拔到江神的位置上,岂不是要叫神界笑掉大牙?我料大河神也不会同意的。” 南岳神君一通话下来,说的五个湖神面面相觑,脸色各异。 席上静谧下来,安静的可怕,也尴尬的可怕。 此时,若是谁在争辩一句,多半就要翻脸了。 陈义山瞧出不对,连忙救场,他以手扶额,假意醉了,嘟囔道:“哎呀哎呀,陈某不胜酒力,已经有些醉了。诸位大神,扫了你们的兴头了,陈某得退席了。南君,南君,你送不送我啊?” “自然是要送的。”南岳神君明白陈义山的意思,当即起身,一脸假笑,冲五个湖神说道:“今日与诸位把酒言欢,甚是痛快!但再好的宴,也总有散席的时候。好在来日方长,又都在南方,五位若得闲暇时,再来衡岳盘桓,如何?” 陈义山酒醉退席,东道主也要走,五个湖神纵然心中不快,也没什么话好说,只能是虚言寒暄,强颜欢笑道:“好说,好说,呵呵呵呵” 南岳神君扶着陈义山快步离席,五个湖神也都闷闷不乐的离开了衡岳。 …… “诸位姐姐、兄长,你们就没有发觉么?那个陈义山似乎是在装醉啊。”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居巢大鲵尖声说道。 “他是在装醉,但也是好心啊。”彭泽大鸨沉吟道:“他是怕咱们和南岳神君再起冲突。总体来说,陈仙长是个好人,咱们也要承念人家的恩情,毕竟今日若不是他,咱们五个谁也别想活了。” “我当然念他的情!只是,呵!”洞庭湖神冷笑一声,道:“只怪南岳神君从中作梗,不愿意叫毕老怪出任江神,还那样诋毁,这口气,着实难受!” “大姐别气了,谁叫人家独霸天南,咱们打不过呢?”洪泽大蟹阴测测的说道:“但是,打不过他可以恶心他啊。且看吧,只要不是咱们的人,甭管是谁出任江神一职,咱们都能叫他干不下去!到时候,让大河神求着咱们,听咱们的,慢慢的让大江五湖结成铁板一块,以此撼动他衡岳的根基!嘿嘿早笑不是笑,笑到最后才算本事哩!” “四哥说的对啊!只要不听咱们的,就让他干不下去!断水断流谁还不会?安插奸细,制造动乱也不难,至于兴风作浪,翻手云覆手雨更是咱们的强项!”居巢大鲵嚷嚷道:“大河神的手伸得太长了!五湖水系与长江通连如此紧密,论派系,居然跟咱不是一伙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诸神抱怨了一阵,那洞庭湖神忽然说道:“诸位兄弟,我要去城陵矶一趟,跟毕老怪再商议商议。就此分道而行吧。” 其余四个湖神闻言都起了怪笑,道:“大姐留神身子,毕竟一只胳膊也不大方便哈!” “去去去,哪里来的废话!”洞庭湖神面色稍红,落荒而逃似的急匆匆跑了。 待她远去之后,震泽四脚鱼忽然收起了笑意,幽幽说道:“三位兄弟,依你们看,那个毕老怪真靠得住么?” 三个湖神面面相觑,齐声问道:“何出此言?” “我是怕大姐被骗了啊。”震泽四脚鱼叹息道:“此次出征衡岳,毕老怪为什么不参战?说什么法宝正在祭炼的紧要关头,无法抽身……呵呵焉知不是怕死?还有,毕老怪还没有当上江神,就已经开始在城陵矶周边蛊惑百姓,声称自己是新任江神,并骗取香火愿力了。如此急功近利,且行事卑劣,非是我等的同道中人啊!我们推举他做江神,对咱们又有何益?” 彭泽大鸨倒抽一口冷气,道:“怪不得在宴席上,还有方才,你一言不吭呢。原来,你所想所做的,比我们都更深啊!” 居巢大鲵是个没脑子的,只会叫嚷,当即道:“那我们追上大姐,跟她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震泽四脚鱼冷笑道:“但凡是动情的,不论凡人还是神,都是没脑子的。你说人家相好的坏话,人家绝不会信,反而还要怨恨你。让她去吧,真正吃亏了,自己就会明白的。” 居巢大鲵道:“那我们便什么都不做?” “怎么不做?”震泽四脚鱼道:“都别闲着,五湖水系那么大,我们都四处寻寻,找一个真正适合做江神的!” “好!” …… 衡岳神崖之上,陈义山冲南岳神君挥手告辞:“南君,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南岳神君十分幽怨道:“来去何必这么匆匆呢?方才有那几个家伙在,酒根本就没有喝尽兴!要你多陪我一晚都不肯!” 陈义山笑道:“南君见谅吧。我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得不走啊。你也说了,来日方长嘛。” “走吧走吧,知道你要找那个叶南星,还要去见大河神,还要去见洛神……不留你啦。” “再会!” “记得问问阿螭啊,江神一职真的很适合她!” “知道了。” 陈义山腾空而去,往北行进着,心中突然想到:“此去必过三江口,城陵矶既然在附近,那我便去探探,瞧瞧那个叫毕老怪的究竟是何等样的存在,如果真是个好样的,又何妨荐举他去做江神呢?” 第584章 夜访城陵山 “笑听江声,如此风涛!” 城陵山上空,陈义山俯瞰大江滚滚东流,不胜感慨。 望了一阵遥无际涯的苍茫水面,他飘然落往山巅,但见有座不大不小的庙宇隐匿在几棵老松下头,便信步走了过去。 庙门是开着的,上首三个大字——山神庙,颇显斑驳,内中一尊三尺多高的神塑贴墙屹立,案上散落着几根香,摆着一个破瓷炉,炉中的香火已灭,只剩灰烬了。 没有庙祝,也没有配享,看起来很是冷清。 陈义山抬脚跨过那矮矮的门槛,挥了挥衣袖,使了个摄空术,早弄起三根香,插进了炉中。 他又屈指一弹,火似流星迸射,香立时便燃烧了起来。 往前一步走,他盯着神像,微微拱手,朗声说道:“尊神请了,不速之客前来拜山。夤夜相扰,殊为失礼,聊赠一缕香火,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那泥塑木雕突然晃动了起来,几团磷火腾的在空气中烧亮,袅袅升腾的香烟如水波弥漫开来,“呼”的一声风起,有神显灵落于案前,冲着陈义山还了一礼,道:“敢问尊驾是?” “麻衣仙派掌教仙师陈义山。” “原来是仙家来客啊。” 那山神大约也没有听说过陈义山的名头,神情不免有些冷漠了起来,冲着那一缕香火的面子,淡淡问道:“你来找本座是为何事啊?” 陈义山情知是神仙殊途,对方看不上自己,也不以为意,仍旧微笑着说道:“请教尊神,可否认识毕老怪?听闻他是在这附近修炼的。” 那山神一怔,上下打量着陈义山,面色不善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陈义山摇头道:“没什么关系,也不认识他,只是想来见见他。” 那山神冷笑道:“来找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你找的是个大神,我只是个小神,不认识,不认识!请你到别处问去吧!” 陈义山愣道:“据我所知,他不过是个避役精,闲散修炼的野怪,怎么会是个大神呢?” “不过是个避役精?闲散修炼的野怪?呵呵呵”那山神笑了起来,道:“冲着你这几句话,咱们还有聊头。想来你也看不上他,但人家可是自诩身怀龙族血脉,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的大能啊。” 陈义山讶然失笑,道:“一个变色龙而已,也敢说身怀龙族血脉?那龙族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嘿嘿” 那山神的脸色变得愈发缓和,道:“谁说不是呢?可他就是有攀亲带故的本事,连洞庭的湖神娘娘都被他哄了,如今正养着他呢!还说日后能帮他登上江神宝座呢!” 陈义山道:“我来此地,正是为了查探此事,看看此怪究竟有没有做江神的资格。尊神若是知道些什么内情,还请相告。” 那山神“咦”了一声,皱眉问道:“你一个修仙的,管得了神界的事情么?江神让谁来做,岂是你能决定的?” “呵呵” 陈义山笑道:“尊神只管说就是了。我虽然不属神界,也决定不了谁来做江神,可是我平生最会坏人家的好事,那避役精要是没有做江神的资格,我便能让他做不成!” 山神狐疑了片刻,微微点头道:“你这仙家也是怪哉。算了,不管你是不是逞能说大话,本座也不怕。看不上那厮就是看不上,没什么可隐瞒的!” “嗯嗯”陈义山连连点头,道:“有劳尊神细细说来。” 山神沉吟道:“那厮早年间是在竟陵郡修炼的,竟陵大城隍怕他成了气候,扰乱地方安宁,就把他撵走了。他无处可去,便逃来了三江口。因为三江口是个三不管地带,在那里修炼的妖精甚多,他们奉花离骠为首领,倒也安稳,并不兴风作浪……” 陈义山忍不住问道:“花离骠又是个什么精怪?” 山神摇头道:“不知道。他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妖精,来历莫名,但是本事可不小,又讲义气,且性格仁慈不好斗,所以才得了众妖的拥戴。” 陈义山“嗯”了一声,也不再问。 山神继续说道:“毕老怪也去投奔花离骠,但花离骠一眼看出他是个巧言令色的家伙,又撵他走,他便逃来我这城陵山上了。山小庙破,我还穷困潦倒呢,哪能容得下他?但奈何我神通不大,想要用武力强行驱逐他也没有十分把握,便商量着,让他去了山下的城陵矶居住。他在那里造了个巢穴,名曰‘小龙府’,听听,多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蛇才叫小龙呢!” 陈义山听的暗笑不止,问道:“那后来呢?” 山神道:“这厮极其不安分,但却十分的伶俐精明!变色龙嘛,天生的会伪装,而且嬗变,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把三江口的一帮小妖精笼络到了自己身边,架空了花离骠!为了报当年的驱逐之仇,他率众围殴花离骠,把花离骠打死,弃尸江中……至此,城陵矶至三江口一带,便成了他称霸的地方,名声也渐渐传扬了出去。” 陈义山心道:“妖精之间相杀相斗的事情原也不少,这毕老怪还是有些本事的。” “老江神没有坏事的时候,听说了他闹的这些破事,大约是相中了他的手段,便邀他去江神府供职,但是他却嫌弃江神给的职位小,婉拒了。转而又搭上了洞庭的湖神娘娘,凭着伶牙俐齿好口舌,伪装易容好模样,哄得那娘娘对他百般依从!前不久,他上山来找我,说是访友,其实是炫耀,说什么他要做江神了,是五湖大神联名保的他!趾高气扬,说什么若是我这边的香火不行,就随他去……嘴脸!” 山神很是忿忿,连啐了好几口。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依着尊神所说,此怪的品性上微有瑕疵啊。” “什么微有瑕疵?他就是品行不端!”山神哼了一声,道:“这不还没当上江神,就开始骗老百姓的香火了!那分明就是邪神的手段嘛,什么东西!” 陈义山一愣,惊讶道:“他还骗香火?” 山神冷笑道:“他叫自己手底下的那一帮小妖精夜里奔走于长江沿岸,白天散播消息,夜里鬼哭狼嚎,哄骗老百姓说新任江神是他,已经有人集资立了庙,就在三江口,骗了不少香火啦!” 陈义山皱起了眉头,道:“多承尊神相告,我知道了。还要请教,他如今在哪里居住?” 山神道:“这厮白天去三江口,夜里回城陵矶,仍住在小龙府。” 陈义山道:“小龙府如何走?” 山神道:“且随我出庙去,我给你指路。” 第585章 睡坟不睡庙 城陵山山神虽然说了毕老怪许多的坏话,陈义山却还要再去核实一下。 说到底,那山神与毕老怪本身就不怎么和睦,言语中未必没有夸大其词的地方。 再者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分辨一个人的好坏,也绝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做决断。 得了指点,他径奔小龙府而去。 …… 所谓的小龙府,不过是城陵矶下深挖出来的一处洞穴,洞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凿成了门头,看规模倒是不小,明晃晃三个大字镌刻其上,两旁还有对联,显得很是气派。 陈义山见那石门大开,也没有把守的,心道:“原本还想着深夜来访多有不便,看这模样,那毕老怪大概还没有歇息,正好去盘桓盘桓。时间紧迫,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也不必处处讲究,太拘泥于小节了。” 他迈步进了石门,往洞穴深处飘落,经过一条幽暗的下行隧道,落到实地,早看见横向的路,行不多时,眼前渐渐豁然开朗,居然有亭有花有草。 一条地下流水环绕,圈起一间颇为幽致的石屋,屋内灯火通明,窗口处还有人影上下晃动,果然是还没有睡。 陈义山越过流水,走到石屋门口,正要说几句拜访的话,却突然听见屋里传出一阵脆响: “啪啪啪!” 好像是打脸的动静。 继而有女子声音尖叫:“啊!你个坏蛋!” 那声音听起来甚是痛苦,而且颇为熟悉,陈义山一怔之间,立刻想了起来,那是洞庭湖神的声音啊! 她怎么也来这里了? 尖叫个什么? 哎呀,不好,她多半是来告诉毕老怪事情有变,江神之位未必那么容易到手,结果毕老怪恼怒了,所以出手打她! 耳听得击打之音越来越密,洞庭湖神喊的也越来越惨,陈义山不再迟疑,闪身便冲了进去,嘴里厉声喝道:“住手!” 所有的响动戛然而止。 屋里,榻上,洞庭湖神白花花的趴在那里,另有一个坦诚相待的家伙半跪半坐,惊恐的看向陈义山,大约就是毕老怪了。 陈义山愣在当场,一张白皙的脸连同脖颈、耳根子都通红如血! 这…… 他们似乎不是在打架。 场面隐隐有些熟悉,之前好像在那几张兽皮图上见过。 对了,那几张兽皮图呢? 南星拿走了么? 呸呸呸! 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 洞庭湖神迷迷糊糊的嘀咕道:“老匹夫,你怎么不动了?再战三百回合呀!” 她太过忘情,以至于根本没有听见陈义山的喊声。 那毕老怪却如见鬼魅似的看着陈义山,呐呐道:“你,你——” “有人?!” 洞庭湖神这才有所察觉,惊慌着,挣扎着要抬头去看,陈义山“唰”的消失不见了。 “没人啊。” 洞庭湖神张望了一下,扭头看向痴痴呆呆的毕老怪,嗔道:“你干什么?正旗鼓相当,战的酣畅,你不许停啊!” “刚才,有,有人冲进来了。”毕老怪惊魂甫定,咽了口唾沫,喃喃道:“看了看咱们俩,又跑了。” 洞庭湖神将信将疑道:“不会吧?是谁呀?” 毕老怪面如苦瓜:“不认识啊。” 洞庭湖神怔了片刻,冷笑道:“那你就是胡说,谁敢闯你的府邸啊。” 毕老怪急道:“真的!” 洞庭湖神不耐烦道:“别闹了,快点,继续来过!” 毕老怪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讪笑道:“对不住啊,刚才在紧要关头被吓着了,这会儿有点不济。” 洞庭湖神恼怒道:“老匹夫,你本事不行就说不行,编造什么有人闯进来的鬼话掩饰!” 毕老怪大叫冤枉,道:“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洞庭湖神沉着脸,翻身推他道:“起来起来,扫兴!” 毕老怪心塞至极。 方才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 陈义山蹿出小龙府很远之后,兀自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心猿意马,气血翻腾。 太,太惊人了! 也太吓人了! 原来这种事情是痛苦的啊。 洞庭湖神喊得那样惨烈,还不反抗,也不知道图什么呢? 陈义山摇摇头,暗觉不可理喻。 沿着江边漫步了好久,他才把心情平复下来,思量道:“撞破人家这种场面,是不大好相见了。不如先去三江口,瞧瞧毕老怪到底有没有私建庙宇,骗取香火。” …… 三江口处果然有一座庙宇,看模样是新造不久的,没有山门,没有庭院,也没有正殿偏殿,单单一间房,不高不低,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想必是造的仓促,还没有形成规模。 陈义山走了过去,瞧见庙门匾额上真的写着“江神庙”的字样。 他不禁暗笑:“如此模样,何以对得起这三个字?” 月影照地,一片明亮,内外皆可见。 往里面一瞧,有两个人坐在里头,正絮絮叨叨的说话呢。 那庙里正当中立着一座五尺来高的神塑,模样依稀就是毕老怪,陈义山暗自嘀咕:“这披了衣装之后,瞧着还不怎么像呢。” “哎!你干什么的?” 庙里说话的两个人见陈义山站在门口,只顾往里面呆看,便质问了起来。 陈义山抬脚进去,慧眼一瞥,分辨出对方不过是两个凡夫俗子,便笑道:“两位大哥请了,在下是赶路的过客,错过了宿头,瞧见有座庙,便想过来歇歇脚。” 那两人都穿着短衣,身边立着钢叉,脸色黑黝黝的,像是久经暴晒的模样,裤管都卷了起来,穿的是草鞋,湿淋淋的,一人连鬓络腮胡,另外一人只长着不足寸长的短须,年纪约莫都在三旬上下。 短须的笑道:“过路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叫做‘宁睡坟头,不宿野庙’!” 陈义山倒是听过,这是句老话,儿时就听父亲解释过——走夜路疲惫的时候,宁可在坟地里睡觉,也不要去荒野小庙里借宿。 坟地里纵然可能会有些未进阴司飘荡无依的幽魂,却也都是些平常人死后变成的,不至于害人。 至于荒野小庙,多半是破庙,或者废弃的庙,里面不定是邪神坐镇,或是妖精寄宿,或是强盗落脚……总之是进则不祥。 陈义山自己扯了个蒲团坐下,笑道:“这不是野庙吧?我瞧门头写着江神庙呢,江神可是大神啊。” “你一个过路的知道什么?正经的江神庙不在这里,正经的江神也坏事了,听说是销了神号。”短须者冷笑道:“这个庙是新建的,天晓得是哪个妖精借了江神的名头骗香火呢。” 陈义山暗暗称奇,道:“两位大哥既然知道这不是正经的神庙,怎么也敢在这里落脚?” 短须者“哈哈”大笑,挥舞钢叉道:“我们不怕啊!听说过恶神怕恶人么?我们可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惹恼了爷爷,一钢叉把神塑给它捣了,把庙给它拆了!” “好了,别吓唬人家。” 那络腮胡长得凶恶,言语倒是和气,冲陈义山说道:“瞧你是个公子模样,不像是江洋大盗,月下有影子,也肯定不是孤魂野鬼。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两个都是渔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老江神坏了事,江中的鱼虾蟹龟随便捕捞,谁也不禁!但是好地方都被真正的恶人占了,我们俩没地方行船,唯独这三江口传说闹妖精,没人敢来,我们俩就来了。白天打渔,夜里在这庙里歇息而已。” 陈义山点了点头,正要再问,庙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幽幽响起。 不多时,便有个头戴斗笠,身披黑袍的高大汉子迈入庙中。 斗笠下,一双眼睛目色深沉,稍稍瞥了瞥陈义山和那渔民兄弟,便自去角落里坐下了。 “哟,今晚上热闹啊,又来一个。”短须者笑呵呵道:“那位仁兄捂得严实,做什么勾当的啊?莫不是江洋大盗吧?” 那高大汉子不动声色,也不应声,双臂环抱胸前,闭上了眼睛,呼吸绵绵悠长。 陈义山以慧眼凝视他片刻,心中一凛,暗忖道:“这是个大妖啊!” 第586章 山水终相逢 陈义山从城陵山山神那里得知,毕老怪手底下养着一帮小妖精,为他摇唇鼓舌以壮声势,而今,庙里进来一个大妖,陈义山下意识的便联想到他是毕老怪的手下。 但是,再以慧眼凝视了片刻,陈义山又暗自摇头,觉得不像。 这大妖的本相似乎是个花条鱼,修为极高,有千余年的道行,而且妖魂的境界是在毕老怪之上的。 先静观其变吧。 …… “呵呵这家伙原来是个哑巴啊。” 那短须渔民絮叨了半天,花条鱼妖始终不予理会。 络腮胡低声呵斥道:“你少说两句吧!该睡觉了。” “睡觉,睡觉。”短须渔民往后一躺,就地闭了眼睛。 络腮胡靠着墙,半蜷缩身子,瞌睡起来。 不多时,便有鼾声传出。 陈义山见花条鱼妖仍无动静,便也假寐养神。 就在庙里渐渐归于安静的时候,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陈义山微微睁开了眼睛,他听的清楚,那像是野兽在走动,很快便接近了庙宇。 那花条鱼妖终于动了,他幽幽的望向门外。 只那两个渔民睡的昏沉,并未醒来。 “呼” 一阵怪风平地掀起,陈义山瞥见暗中有几道影子扑了进来,闪身藏匿到了毕老怪的塑像后头。 是几个小妖。 陈义山数了数,共计是四个。 腥臊扑鼻,气味十分难闻,有的屁股后头还露着小半截尾巴,可见道行不怎么高明。 陈义山皱着眉头,心里暗自冷笑:“还真是热闹呢,这几个家伙应该是毕老怪的部下吧……” 两个渔民受到妖风刺激,打着冷颤,终于醒了过来。 那短须的抱怨道:“怎么他娘的这么冷?!” 络腮胡道:“想是有江风吹进来了,你去把庙门关上就好。” 那短须的嘟嘟囔囔的从地上爬起来,去关庙门。 暗中却突然发出一声怪笑:“嘻嘻叽叽你们好大的胆子!江神庙是你们歇脚的地方么?亵渎神灵,就不怕江神降罪么?!” 短须渔民立时怔住,扭头问道:“是谁在说话?” 络腮胡也跳了起来,道:“是那泥胎在说话!” 立时便有小妖喝道:“放肆!什么泥胎?这是江神的金身!我们是江神麾下的香火判官!你们惹了大祸了,速速来献香火,呈上供品,还能宽恕则个,不然,叫你们都死在江里头!” 络腮胡俯身抓起两把钢叉,丢给短须渔民一根,而后凝望泥塑,默不作声。 陈义山心中赞道:“好胆!” 那短须渔民手中持定钢叉,笑道:“香火判官?嘿嘿那不巧了,我们是来打渔的,不曾备有香火,也没什么供品呈上。你这里既然不让睡,我们就不睡了。” 有小妖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说睡就睡,你说不睡就不睡?当这里是客栈啊!客栈也得收银子!没有香火,没有供品,休想离开!” 短须渔民“呸”的啐了一口,骂道:“装神弄鬼的畜生,老子跟你说好话可不是因为怕你!这就不是个正经的庙,你们也不是正经的神!什么狗屁香火判官,撑死了一窝小鬼!有本事你显灵出来给老子瞧瞧!” “叽叽这厮还不怕咱们呢。” “嘻嘻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 小妖们的话音刚落,那络腮胡忽然挺着钢叉奋力朝毕老怪的泥塑扎去! “噗!” 扎的瓷实! 那络腮胡又尽力一搅弄,泥塑立时便坍塌了。 果然是刚受的香火,没有多少神力护持,纵立下泥塑,也自身难保。 陈义山暗道:“这话不多的,才是个狠角色啊。” 短须渔民“哈哈”大笑着,也上前发狠,手起一叉,戳碎了神案,把香炉、炉灰、木屑打落满地,嘴里叫道:“怕不怕!” “弄死他们!” 那些小妖愣了片刻,继而大怒,纷纷叫嚷着,从暗影里跳出来,大约有五六个,拨弄妖风,张牙舞爪的去裹挟那两个渔民。 两个渔民至此仍不慌张,竟背靠背,挥舞着钢叉拼斗起来。 络腮胡阴沉着脸不吭声,短须的恶吼连连,叫骂不停: “老子在别处打渔受渔霸欺辱,到这里还要被假神讹诈,可去你娘的吧!” 还真是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两个渔民不惜身的持叉厮杀,倒是把那四个小妖给吓退了。 懵了片刻,小妖们相互指责了起来: “就两个凡人,老黄你怕什么?!” “是老黑先退的!” “我没有,是老纪先跑的!” “都别吵了,丢不丢脸啊!再上,去吃了他们!” “哈?血食?一旦开了戒,可就收不住了啊。以后老大真的做了江神,咱们怎好去供职?” “老大的金身都被捣毁了,不弄死他们,回去如何交差?!” “上吧!” “……” 小妖们呼啸着,又围了上来。 两个渔民只凭着血勇,一鼓作气再而衰,虽有蛮力,也粗通武艺,却哪里真能打得过四个得了道的妖精? 二次再斗时,不过片刻,他们就顶不住了。 一个小妖崛起屁股,撩起袍子,也不知道准备施展什么妖术,却被伙伴踹了一脚,骂道:“这是在屋里,别放你那臭屁!散不开反而熏着了我们!” 另有一个小妖口吐长舌,“啪”的一声,缠住了短须渔民的钢叉,两下角力。 “哥哥,架不住了,跑吧!”短须渔民喊了一声。 “你先走,我断后!”络腮胡咬牙切齿,双眼血红着,扭头又冲陈义山和花条鱼妖喊道:“你们也走!” 短须渔民骂骂咧咧道:“两个怂包软蛋,也不知道帮手!” 陈义山心里头感动,正想着暗中动些手脚,让两个渔民取胜,却见一直不动声色的花条鱼妖骤然间一跃而起,抬手,摘斗笠,猛挥—— 但听“唰”的一声响,有个东西“咕噜噜”便滚落在了地上! 两个渔民以及另外几个妖精尽皆大惊,一时都罢了手,各自往后退却。 陈义山也很惊讶,看那地上,月光照的分明,乃是一只身首异处的黄鼠狼,死状极惨! “哎呀,老黄死了!” “你们快看他是谁!” “我滴那个老天爷啊!是,是花老大!” “……” 几个妖精看清楚了摘下斗笠的花条鱼妖,惊叫连连,纷纷往后缩,挤成了一团。 “黑鱼精、雉鸡精、蛤蟆精,咱们又见面了,你们还记得花离骠么?呵” 那花条鱼妖冷笑着,道:“大江涛涛拍岸去,山水回转终相逢!姓花的来报仇了!” 陈义山心中一动,暗道:“原来是他啊。” 第587章 花老大 在城陵山山神的描述中,花离骠原本是这三江口野怪们的首领,后来被毕老怪用手段打死了。 可结果,人家不但好端端的活着,还回来报仇! 陈义山暗道:“果然这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啊。” 庙里,一只母猪大的黄鼠狼横尸于堂下,毛色亮的喜人,只可惜,它再也不能动弹了。 “花老大,你,你不是死了么?” 黑鱼精面如死灰,一边说,一边偷眼往庙门口瞟望。 他显然是不打算抵抗,而是要寻机逃命。 花离骠根本没有回话,斗笠飞出,“嗤”的一声,鲜血狂喷中,黑鱼精“噗”的扑倒在地。 六尺多长的怪鱼黑的发紫,死状骇人,腥气扑鼻,占了这小庙好大一片地方。 “哇!!” 那雉鸡精尖叫一声,就地翻滚,“哗”的现出原形来,“扑簌簌”挥翅飞起,朝这小庙的屋顶奋力啄去! 它是想要破了天花板从空中逃走,铁钩似的长喙都已经戳中屋脊大梁了,却被花离骠一斗笠斩断了双翅! 惨叫声中,雉鸡精不甘的坠落下来。 “花老大饶命!” “噗!” 花离骠一言不发,长臂疾探,抬掌拍碎了鸡头。 这花离骠下手利索,杀伐果断,陈义山暗暗赞叹道:“我所见过的妖怪们,没有一个能比他更稳的了。” 陈义山还着意多看了几眼花离骠的斗笠,窥探出了底细,原来是用上千枚鱼鳞祭炼出来的大杀器! 再一看花离骠身上披着的黑袍,也是个宝贝,用鱼肠炼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厉害之处。 庙里仅剩下蛤蟆精了。 瞧着地上三具妖尸,触目惊心!这蛤蟆精已经吓破了胆,它既不敢打,也不敢跑,“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颤声求饶道:“花老大,你饶了小的吧!呜呜呜小的不是人,竟然被毕老怪蛊惑了,悔不该当初啊!呜呜呜毕老怪手底下还有许多帮手呢,花老大你饶了小的,小的还能帮你打打下手啊!呜呜” “闭嘴!不许哭!”花离骠喝道:“我有话问你!” 蛤蟆精立时就止住了哭声,擦了一把鼻涕和泪水,道:“老大问什么,小的就说什么,绝不会有半句诓骗!” 花离骠道:“毕老怪现今还住在小龙府么?” 蛤蟆精擦了一把泪水,回道:“是在小龙府,不过小龙府里还有机关暗道,花老大你带上我吧,你自己去了可未必能找的见他。” 花离骠道:“什么机关暗道?” 蛤蟆精道:“毕老怪害了老大之后,没过多久便搭上了洞庭湖神,成了那娘娘的相好。后来,他又勾引了一个赤练蛇精,好的跟热泥儿一样,每日每日炼双修,只怕被洞庭湖神知道,就在小龙府里弄了机关暗道。只要是洞庭湖神去小龙府,毕老怪便把赤练蛇精藏进暗道里。” 陈义山在旁边听着,甚是无语,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误闯小龙府时的所见所闻,脸上顿时滚烫,暗忖道:“那变色龙的‘龙’字名不副实,倒是‘色’字甚合他的本性啊。” 花离骠沉默了片刻,突然间甩出斗笠,风声过处,那蛤蟆精仰面倒地,颈下一道红线深刻,脑袋却没有掉,一时虽死却未透,眼睛还能微微眨动。 “我不需要帮手了。” 花离骠把斗笠重新戴上,扭头冲着发呆的两个渔民说道:“你们两个很好,有胆有识有善心,这几只妖精的尸身便留给你们了,带回去,送到官府里,赏金足够你们一辈子吃喝不尽,无须再来打渔了。此外,告诉你们的同伴,打渔不可滥,否则,迟早有天无鱼可打。” 说罢,花离骠迈步往外走去,一出庙宇,便腾空而起,纵风远去。 蛤蟆精也在此时带着懊悔和怨恨咽了气。 “哇!飞升了!” 两个渔民惊叹着,如在梦中一样,回头看着地上四只巨大的妖尸,又是惶遽,又是激动,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义山苦笑一声,心道:“姓花的够潇洒,却视我如同不存在一样。干什么不跟我分赃?” “两位大哥,在下也告辞了。” 陈义山准备跟上花离骠,看他怎么对付毕老怪。 “走吧,走吧,果然人家说了,小白脸最没有用啊,就这,还背着剑呢,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短须渔民看也不看陈义山,眼睛仍旧盯着地上的妖尸,嘴里却毫不客气的讥讽了陈义山几句。 他也是恼恨方才跟四个小妖厮杀的时候陈义山没有帮手。 陈义山:“……” 络腮胡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微笑道:“这位公子,常言说的好,见一面分一半,这四具妖尸也该有你的份。野鸡,公子喜欢么?” “不,不必了,盛情铭记在心,多谢!告辞了!” 略感宽慰之余,他心中叹息一声:“世间自有真情在啊。”刚要迈步出去,忽闻“哗啦啦”一阵乱响,头顶上碎瓦泥沙俱下,那小庙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原来,雉鸡精到底是把庙的梁柱给撞坏了! 方才不显,而今再难承受,马上便要塌了! “快跑!” 两个渔民大惊失色,叫喊着想要夺门而出,却被几具妖尸堵住了路,眼瞧着就要被活埋于庙里! “莫慌!” 陈义山云淡风轻的一挥袖,仙风漫漫,掉落下来的瓦片、泥沙、砖头以及椽子、梁子连同整座庙宇霎时不见! “呵呵小白脸也未必没用,两位大哥切记,往后莫要再以貌取人了。” 在两个渔民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陈义山负手而立,麻衣飘飘,一派仙风鹤骨的说道。 “梆!” 一声脆响,空中又掉下来个门匾,正砸在陈义山的脑门上。 “嘶哦告,告辞!” 陈义山捂着头拔地而起,也腾空去了。 “又,又飞升了!” 两个渔民大眼瞪小眼,在夜风中凌乱起来。 假神庙里遇妖精,又遇上两个能飞升的高人,就这一个时辰内的经历,便算一辈子不白活了! “兄弟,咱们现在仍是在做梦么?” “你掐一下胳膊。” “疼不?” “嗷!你他娘的掐我干什么?!” “哦?难道要掐自己么?” “不然呢!” “呵我又不傻。” “……”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船上取网,把这四具妖精尸体兜住,连夜回老家去吧。” “嗯嗯!” 第588章 二探小龙府 花离骠驾着妖风,一路疾行,直奔小龙府而去,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还有条“尾巴”在暗中跟随着他。 这条“尾巴”当然就是陈义山了。 在伪江神庙里的时候,花离骠并不是没有留意陈义山,但是以他的妖眼,哪里能看出陈义山的底细? 跟那两个渔民一样,花离骠也把陈义山当成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绣花枕头了,所以并不怎么待见他,话不说一句,连“赃物”也不跟他分。 …… 小龙府的石门闭上了。 在陈义山离开之后,毕老怪又跑出来把门给关上了。 但是那石门难为不住花离骠。 落在入口处,花离骠盯着那石门沉默了片刻,取下头上的斗笠,纵横划落,但听得“嗤嗤”轻响,那石门便如豆腐一样,被切割成了四块! 花离骠拿手轻轻一抚,掌心吸着那些石块如若无物,轻飘飘的都堆在了地上,而后纵身一跃,跳入下行隧道之中。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在他下去之后,陈义山也无声无息的现出身来,站在洞口处静默了片刻,跟着跳了下去。 是夜,二探小龙府! …… 地下洞府的凉亭里,张着一条藤椅,毕老怪郁闷至极的躺在那里。 在陈义山走后,洞庭湖神又让他尝试了几次,却都不济事,洞庭湖神乘兴而来,且被撩拨到浪头上,结果功亏一篑,苦等潮来却死活不至,一怒之下,便把毕老怪从小石屋里赶了出来,叫他夜宿凉亭。 “到底是谁呢?” 毕老怪阴沉着脸,小声咒骂道:“人心不古,民风不淳,在老怪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出了喜欢偷窥的龌龊下流之徒!独臂老乞婆也是坏,不心疼老怪,反而把老怪赶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府邸?哼!” 转念又一想:“那厮跑的特别快,一眨眼就不见了,大约不是凡夫俗子吧?凡夫俗子也不敢来老怪这里捣乱,他们连洞府都未必下得来啊。嗯莫非是城陵山的山神在跟老怪捣鬼?奶奶的,定然是那厮见老怪要做江神,一时犯了眼红病!明早便去质问他!” 再低头看看裆下,毕老怪面如苦瓜,心道:“那一声喊太要命了!想我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有了快活的本钱,总不至于一夜之间彻底废了吧?真要如此,以后还怎么讨那独臂老乞婆的欢心?她今晚说选任江神的事情遇到了难处,还要再缓缓……老怪岂不是还得求着她?唉赤练小宝贝还在暗道里藏着呢,老乞婆也不说走,可千万不要憋坏了。” 这毕老怪胡思乱想,愁的合不上眼,在躺椅里一翻身,忽的看见有道黑影立在眼前,无声无息恍若鬼魅,只亮着一双饱含怨毒之色的鱼目,在黑暗中极其恐怖! “哎呀!” 毕老怪惊呼一声,急要起身,却因为慌张,从躺椅里翻倒在地上了。 “束!” 那黑影轻喝一声,身上的黑色斗篷如网撒下,立时便把毕老怪罩了个严严实实! “紧!” 那斗篷又在瞬间收紧,把毕老怪裹成了个粽子,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毕老怪在惶遽之下奋力撕扯挣扎,却觉那“斗篷”滑腻柔软,手脚并起也撕扯不着,浑身妖力无处可用,伸手抓起随身妖刀,连刺带戳,仍然不能弄破,那“斗篷”的内衬滑腻的连刀锋都挂不上力! “呼” 毕老怪喘息了一声,既惊且怒,一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缓缓蠕动着,道:“阁下是谁?知道我是谁吗?劝你莫要开这种玩笑!不然,后果非你所能承受!” “呵” 一声冷笑,那黑影摘下了斗笠,幽幽问道:“毕老怪,还认得花离骠么?” “谁?” 毕老怪怔怔的,盯着那黑影看了片刻,蓦的大惊失色:“你,你怎的还活着?!” “认得我就好,让你知道是死在谁手里了!” 花离骠不再废话,祭起“斗笠”,但听“唰”的一声响,黑暗中杀气弥漫,如水的锋芒爆射,径朝毕老怪的脑袋斩去! “砰!” 毕老怪垂死挣扎,使出浑身妖力,一个鲤鱼打挺,连同着那“斗篷”高高跃起,击穿了亭顶而出,远远的往小石屋飞去! 半空中,他大声喊道:“娘娘,救命啊!” “紧!” 花离骠念了一句咒语,那“斗篷”再度紧缩,毕老怪脸色涨红,直挺挺的坠入环绕在小石屋周遭的流水里,砸的水花四溅,动静极大。 “斗笠”切了个空,又回旋到花离骠的手中,他纵身掠向环水,盯着水面喝了一声:“出来!” “哗!” 那“斗篷”裹着毕老怪从水里飞了出来,湿淋淋的落在岸边。 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之下,毕老怪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缩成了一团,脑袋之下的躯干恍如一球。 “咻咻咻咻” 花离骠再度祭起“斗笠”,使之在空中飞速旋转,渐如幻影,锋芒环射,发出阵阵可怖的怪响。 “再不出来,你男人就死了!”毕老怪用尽力气又喊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环水之内的小石屋门訇然中开,一条水袖爆射而出,甩在空中如狂蟒乱舞,直袭花离骠的脖颈! 花离骠吃了一惊,连忙往后退却,与此同时,他祭在空中的“斗笠”也急速飞落! “嗤” 水袖被斩为两截,“斗笠”也斜斜的飞了出去。 花离骠拔地而起,伸手抄住斗笠,再落地时,瞧见毕老怪身边已经多了个独臂的半老女人,那自然是毕老怪的相好,洞庭湖神了。 洞庭湖神并不认得花离骠,但是方才她一水袖挥出,居然被对方祭起的大杀器给斩断了,可见实力! 她很是惊讶的上下打量着花离骠,神目看的分明,对方乃是个妖怪。 是妖怪便不足为虑。 她冷声说道:“好妖怪,敢在这里放肆!你认识本娘娘么!?” 花离骠也不认得洞庭湖神。 但是他能感受到对方浑身上下浓郁的香火气息,显见是个大神! 沉默中,花离骠又想起蛤蟆精的话来,便木然问道:“你是洞庭湖神么?” 洞庭湖神稍稍讶异,颔首道:“是我,你又是谁?” “我叫花离骠,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三江口原是我的地界,却被毕老怪用下三滥手段夺了去,而且他还谋害我的性命。如今我来,只是为了复仇,还望你不要插手。” “你就是原来三江口的群妖之首花离骠啊,你不是死了么?”洞庭湖神十分讶然。 “别跟他废话了!”毕老怪怒声说道:“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鬼东西,束缚住我了!你快点杀了他,好解开我这束缚,再迟些,我就得被他勒死!” 洞庭湖神瞥了毕老怪一眼,伸手一拽那“斗篷”,但觉滑不溜秋毫不着力,脸色便阴沉了下来,道:“花离骠,你们以往有什么恩怨都过去了,妖怪之间争抢地盘各凭本事,成王败寇都无话说,而今他是我的人,你快放了他!不然,我便对你不客气!” 花离骠脸色稍稍变了,似乎是在强忍怒气,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忽然问道:“洞庭湖神,你可曾听说过赤练蛇精?” 此言一出,毕老怪的眼神立时变了。 洞庭湖神却皱眉道:“什么赤练蛇精!本娘娘不认得小妖小怪!” “毕老怪认识,而且,那赤练蛇精——” 花离骠正待说出毕老怪所做的龌龊事,以便离间洞庭湖神与毕老怪的关系,好让她不要插手,却不妨那毕老怪趁他不备,于“斗篷”的束缚中竟现出了原形! 丈余长的一条变色龙,把那“斗篷”也撑得极大! 这变色龙把上下颚张开,“嗖”的吐出舌头,也有一丈多长,把花离骠前胸后背连同双臂一起卷住,拼命往自己嘴里拖拽! 花离骠大喝一声:“宝贝何在!” “斗笠”盘旋飞来,朝毕老怪的舌头斩落,洞庭湖神在旁振臂急挥,又甩出一条水袖迎上,与那“斗笠”正面相撞在一起! “砰!” 水袖断裂,“斗笠”也再度偏斜垂落。 毕老怪喉中发出狞笑似的怪音,志在必得的要将花离骠吸进自己口中! 花离骠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神色,心中暗暗哀叹道:“到底还是大意了!” 单打独斗,他自认稳操胜券。 却没想过会有洞庭湖神这个变数在侧。 不甘啊…… 就在花离骠自认必死之时,一道剑芒好似流星坠落,闪电般切在毕老怪的舌头上! “哇嗬嗬!!” 毕老怪嘶声惨叫,又恢复了人形,在“斗篷”的束缚之下,满嘴淌血,遍地打滚! 花离骠死里逃生,惊喜交加。 但见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年轻男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身雪白的麻衣散发出熠熠的光彩。 一把仙剑飞入他背后的鞘中,发出“呛啷”一声响。 花离骠惊呆了—— 是他?! 庙里见过的,那个胆小无用的绣花枕头?! 第589章 死证 在花离骠瞠目结舌,愕然难言的时候,陈义山冲洞庭湖神微微拱了拱手,道:“湖神娘娘请了,咱们又见面了。” 洞庭湖神见是他,先吃了一惊,继而又见毕老怪满地打滚,嘴里鲜血横流,不由得大感心疼,跑过去扶住毕老怪,连声宽慰道:“我帮你止血,我帮你治伤……” 叫毕老怪张开嘴,她屈指连弹,以神力掺和珍珠粉,糊住了毕老怪的伤口,毕老怪这才不打滚了。 洞庭湖神抬头怒视陈义山,怨道:“陈,陈仙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道:“恕陈某唐突了。这个毕老怪狡诈奸猾,品性不佳,居心非良,并不宜担任江神。花离骠前来寻他复仇,也在情理之中,湖神娘娘不合出手帮他。” 毕老怪忍着口中剧痛,芜杂不清的说道:“我认出你了!今夜闯门的就是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你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洞庭湖神恨恨说道:“他就是我对你提及的,麻衣仙派的掌教仙师陈义山!陈仙长,你并不认识毕老怪,凭什么说他狡诈奸猾,品行不佳,居心非良?!还有这个姓花的,也是个大妖怪,你又为什么帮他?!” 花离骠也呆呆的看着陈义山,心道:“麻衣仙派?陈义山?我不认得他……他为什么要帮我?他一直跟着我的吗?我竟如此眼拙且迟钝啊!庙里看不出他是仙家高人,庙外也没有发觉他尾随,他若是害我,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却听陈义山说道:“湖神娘娘且先息怒——陈某明察暗访,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这毕老怪的种种行径!虽说还没有到穷凶极恶的地步,可说一句作恶多端也绝不算冤枉了他!毕老怪,我且问你,三江口的神庙是你所立吧?是谁允许你自称江神,骗取百姓香火了?又是谁允许你纵容手下妖孽行凶,强迫渔民上供了?就凭你这样的东西,若是真的坐镇大江,岂不让两岸百姓遭殃,使得神界蒙羞么!” 毕老怪心中暗惊,忖道:“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陈义山句句都说到了实处,毕老怪哪里敢回答? 他满脸委屈的看着洞庭湖神,凄惨说道:“娘娘,这个姓陈的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啊!他肯定是花离骠请来对付我的强援,他们联手害我啊!娘娘,咱们两个相交多年,彼此坦诚相待,更无丝毫隐瞒,我什么品性,你一清二楚,你要信我啊!你要为我出头啊!” 洞庭湖神一来畏惧陈义山,二来也念陈义山的救命之恩,所以不敢动手,但她心中实爱毕老怪,眼瞧着自己的相好如此可怜,她心中忿恚难忍,道:“陈仙长,我与毕老怪相交已久,熟知他的品行!一定是你冤枉他了!” “呵!” 陈义山顿觉好笑,道:“城陵山山神就在附近,湖神娘娘可以去找他打听打听这毕老怪到底是什么品性!三江口的伪江神庙我也已经去过了,亲眼所见毕老怪手下四名妖孽行凶,逼迫渔民上供未遂,便要杀人血食!” 洞庭湖神脸色一变,喃喃道:“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毕老怪叫道:“他冤枉我!娘娘,他栽赃陷害!你别听他说了,快,快杀了他!” 陈义山冷笑不语。 洞庭湖神也一阵为难,心道:“傻情郎啊,我打不过他呀。”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花离骠此时开了口,说道:“这位陈仙长没有冤枉你!那四个妖孽一个是蛤蟆精,一个是雉鸡精,一个是黑鱼精,一个是黄鼠狼精,作恶的时候被我给除掉了。他们的妖尸被我送给两个渔民了,他们大约还没有走远,湖神娘娘如果不信,可以到三江口去瞧瞧。至于说联手害你毕老怪,更是无稽之谈,我也不过是刚刚从湖神娘娘的口中得知陈仙长的大名和来历。” 洞庭湖神听他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已经是信了几分,可到底还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怎么看自己的情郎都是好的,哪忍加责? 毕老怪还不停的叫道:“娘娘!我的好娘娘,快动手啊!给我报仇啊!我快疼死啦!” 陈义山忍不住骂道:“你闭嘴!湖神娘娘,你对这厮甚好,可是这厮对你却不是真心的。他这小龙府里另设有机关暗道,你可知道么?” 洞庭湖神一愣,微微摇头,道:“机关暗道?我不知道……那又怎么了?” 毕老怪脸色大变,道:“什么机关暗道?又胡说八道,我怎么不知道!” 陈义山冷笑道:“你那机关暗道设的相当精妙,你矢口否认,大约是以为我找不到,无法证死你吧?” 毕老怪的气势已经大弱,却兀自强辩道:“纵然有机关暗道,那又怎么了?我为了避险所设而已!狡兔尚有三窟,我为什么就不能造个机关暗道了?” 陈义山道:“你造机关暗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我与湖神娘娘有些交情,不忍见她被你蒙在鼓里。湖神娘娘,那暗道里藏着一个赤练蛇精,乃是个极有姿色的女妖,与毕老怪夫妻相称。此事,你知道吗?” 洞庭湖神的脸瞬间变得血红,就像是被人猛然掴了一巴掌似的,她喃喃道:“什么?!” 陈义山道:“他造机关暗道确实是为了避险,这险就是你啊。你一来,他就把赤练蛇精藏进去啦。” 洞庭湖神骤觉心头剧痛,胸口沉闷如遭锤击,她瞪大了眼睛死盯着毕老怪,目中神色既恼怒且羞愤,更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原来有妻子?” “不,不,我没有妻子,我——” “不是你妻子,那便是后来又找的新相好么?我如此待你,你,你却把我当成什么了?” “没有!他,他一派胡言!你千万别信他的鬼话啊!” “你这厮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陈义山十分鄙夷的摇了摇头,反手虚按,使了个摄空之术,喝一声:“宝贝现身!” 话音落时,那地下土层如波浪翻开,一根丈余长的大柱子“哗啦啦”钻出,浮现在众人眼前,但见柱子上三个金环套着一个女子,满脸满身都是灰土,虽然已经看不清楚面目如何了,可是身段玲珑,远比洞庭湖神要婀娜的多! 第590章 美女蛇 那个女子一出来,毕老怪便目瞪口呆,面如死灰。 洞庭湖神则直勾勾的看了过去,眉头一皱,脸色渐渐异样。 四下里静默的片刻,但见那女子垂首不动,洞庭湖神忍不住问道:“她死了么?” “没有。”陈义山拂袖一挥,仙风鼓荡,喝道:“休要装死!” 那女子身上、脸上的泥土被尽数吹散,露出真容,果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妖精。 “呕呕” 这女妖嘴里吐出许多泥块,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赤练蛇,在地下活埋的滋味并不好受吧?”陈义山冷笑着问道。 那女妖抬眼一看陈义山,瞬间便打了个寒噤,目露惊怖之色,瑟瑟发抖道:“求大仙饶我性命!小妖再也不敢放肆了!” 原来,在花离骠潜入妖府的时候,陈义山尾随而来,趁着花离骠和毕老怪打斗的时候,陈义山施展土遁神通,寻觅到了藏在暗道里的赤练蛇精。 世人常常把“赤练蛇”称为“美女蛇”,皆因此物性淫。 这赤练蛇精也是靠着蛊惑精壮男子才修炼成妖的,始终极好男色,不然也不会跟毕老怪打的火热了。 在洞庭湖神来之前,赤练蛇精和毕老怪双修正急,结果却不得不躲进暗道里,给洞庭湖神腾出自己的相好,可谓是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这猛然看见陈义山出现在眼前,赤练蛇精都惊呆了。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俊俏的美男子?! 玉雕的,粉砌的啊! 她也不问问陈义山是什么来头,只忙着荡漾春心,上下傻看。 陈义山还彬彬有礼的说道:“烦劳大姐随我一同出去,见一见那毕老怪。” 她却吃吃笑道:“小哥哥好生无礼,叫哪个大姐?毕老怪可不好见,他正伺候洞庭湖来的独臂老神女呢。” 陈义山道:“正是要在这时候见,好让洞庭湖神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赤练蛇精一边擦口水,一边说道:“原来你是要害毕老怪啊,嘻嘻想必你是他的对头,要我帮你也不难,但是你得先宽衣解带。” 陈义山诧异道:“宽衣解带做什么?” 赤练蛇精笑的都没个人样了,她走到陈义山跟前,捉住他的手,一边往自己怀里放,一边说道:“感情还是个雏儿?那更好了!来来来,我教你,先把手放人家这里,再做个嘴——” 陈义山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调戏了,登时恼羞成怒! 他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把手抽出来,对准了赤练蛇精的脸猛扇了一巴掌! 却没想到,赤练蛇精挨了他这一巴掌之后,眼神更迷离了,身子直接酥倒了一半,往地上一侧躺,顺势抱住了陈义山的腿,状如波浪扭动,痴痴说道:“好哥哥,你打的人家好舒服,再用力些……” 陈义山吓得魂飞胆丧,待要逃跑,赤练蛇精却哪肯放手? 一双白花花的胳膊绕着陈义山的腿,好似蛇顺杆爬一样。 陈义山惶遽之下,赶紧祭出如意柱,套住了她,这才安生。 惊魂甫定之余,陈义山拿慧眼仔细一看,好家伙,这女妖是个百人斩啊! 为了得道成精,她害死了上百个精壮汉子! 陈义山恼怒之下,直接把她活埋到了地下的土层中。 若不是为了指证毕老怪,陈义山都不想放她出来。 不过,要真是再迟些放她出来,怕就香消玉殒了。 经历了此劫之后,赤练蛇精再看陈义山那张俊美的脸庞时,便毫无春心可荡漾了,满腔“爱意”变为惊怖,一身风流化做冷汗,可谓是是畏惧惊怖到了极点! 陈义山瞧着她也恶心,恨恨说道:“赤练蛇,我问你什么,你便老老实实回答什么,不许有一句谎言,更不许风言风语的戏弄我!” 赤练蛇精连忙答道:“大仙请问,小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不敢隐瞒,也不敢戏谑了。在你老人家的淫威之下,小妖——” “嗯?!” “不,不是,是仙威!” “好了,少废话!”陈义山眉头紧皱,伸手一指毕老怪,喝问道:“他是谁?” 赤练蛇精道:“毕老怪。” 陈义山又问:“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赤练蛇精毫不迟疑的答道:“他是小妖的姘头。” 只这一句话,洞庭湖神便浑身颤抖起来,嘴里泛起一阵酸楚,心头更升起滔天恨意和无穷的恶心。 “恶妖,贱人,你休要血口喷人!” 毕老怪垂死挣扎,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你是这姓陈的弄来,凭空诬陷我清白的!谁是你的姘头?我此生唯一至死不渝仰慕的便是湖神娘娘!” “呸!好不要脸的一条变色龙啊!”生死交关之际,赤练蛇精也格外卖力,大声骂道:“你说你不认识我?那是哪个造孽的唤我作‘小练练’,又是哪个天杀的声称最爱我的腰和背?” 毕老怪面容扭曲道:“爱谁谁!反正不是我!” 赤练蛇精冷笑道:“下流坯子,你变成人形的时候,腰窝上有两颗黑痣,屁股上还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疤,我问你既能变色,为什么不把疤隐去?你说那是金钱疤,且在屁股上,寓意极好,说明你是坐着钱的……方才洞庭湖神没来的时候,你还在让我捏呢。怎么?提上裤子就当自己没后脸了?大仙,若是不信小妖的话,你就扒了他的裤子瞧瞧!” 陈义山怒道:“你说话不要那么粗鲁!” 赤练蛇精惊慌道:“是,小妖都是被这毕老怪给带坏的。” 洞庭湖神彻底闭上了眼睛。 毕老怪白眼一翻,差点死过去。 他无力的骂道:“贱,贱——” 赤练蛇精反唇相讥道:“你才贱呢!你当初哄我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有多贱吧?对了,你还说自己为了当上江神,不得已跟个老神女虚与委蛇,还说什么独臂老乞婆欲求不满,惹你生厌……” “砰!” 一声响,赤练蛇精脑袋碎裂了开来。 那张漂亮的脸蛋瞬间化为一滩稀烂的血肉。 紧接着,她那玲珑躯体从金环中滑落下来,变作一条无头斑斓蛇尸。 “呸!” 洞庭湖神朝着蛇尸啐了一口,余恨未消的把手从如意柱上拿开,目寒如刀,扭头看向了毕老怪,嘶声说道:“很好,毕老怪,你真好!” (御风楼主人:出差途中,更新慢了,抱歉) 第591章 隐身 洞庭湖神在急怒之下,一掌拍死了赤练蛇精,如此出其不意,使得陈义山和花离骠都愣在当场。 但他们两个转念又都想道:“那赤练蛇精所说的话,便是普通女子也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坐镇一湖的大神尊?” 陈义山默默收回了如意柱,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多说任何话了,洞庭湖神即便再蠢再傻,也该明白毕老怪是个什么东西了。 而此时此刻的毕老怪已经完全绝望,吓得浑无人形,恨不得把脑袋完全塞入那件束缚的他近乎窒息的“斗篷”中了。 他实在是不敢与洞庭湖神那杀人的目光对视。 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敢回她。 “你不说话?” 洞庭湖神“呵”的冷笑一声,道:“你的赤练蛇精美娇娘被我打死了,你竟然没有一句话可说么?你便不心疼她么?你也不怨恨我么?” 毕老怪听见她说出这番话,语气哀婉悲痛,似有依依不舍之意,毕老怪心中不禁又升起一丝希望,暗忖道:难道她对我还有情意?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还有救啊! 念及此,毕老怪鼓足了勇气,稍稍抬起脑袋来,目光不安的闪烁着,弱声说道:“娘娘,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被那贱人蛊惑了啊!其实,在我心中,那贱人哪里能及得上你万分之一的好?她惹你不痛快,实在是罪该万死!她活该被你击杀,我只想拍手叫好啊!我怎么会心疼她?我又怎么会怨恨我的好娘娘?” 陈义山和花离骠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都是惊悚莫名,无不暗自摇头,心道:“此妖,实是大奸大恶,下流无耻之徒!比之赤练蛇精更该死于洞庭湖神的掌下!” 但是,毕老怪却认为自己说的话很是得体,因为他向来自得于谙熟女人的心,思量着就凭自己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只要声泪俱下的用心哄骗一番,当能说的老相好回心转意,在大对头跟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可惜,洞庭湖神闻听此言,呆呆的看了他片刻,眼中的神色渐渐复杂到难以言喻。 最终,在毕老怪越来越热烈的期盼中,洞庭湖神扭头看向了陈义山,幽幽说道:“仙长,小神有罪,小神愚蠢,小神先是遇人不淑,又识人不明,还胆敢推举他去做江神。似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莫说是去做正神了,就是作妖也不可以!小神如今羞愧无地,无颜面对仙长,斗胆要先行一步,回洞庭去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心知她此时此刻的尴尬状况,便道:“湖神娘娘慢走。” 洞庭湖神伸出独臂,以云袖遮住自己的脸,仓皇而逃。 毕老怪大叫道:“娘娘!你莫要走啊!你走了,他们会杀了我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不能这么待我啊!” 花离骠实在是忍不住了,“嗤”的一声笑,讥讽道:“毕老怪,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指望洞庭湖神救你?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留下你,任由陈仙长处置!” 陈义山厌恶道:“此妖是你的仇雠,是杀是留,自然是你来决定。当然,你若是不杀他,我也决计不会让他遗祸人间!” 这一句话可算是彻底宣判了毕老怪的死刑! 花离骠恭声说道:“陈仙长请放心,小妖恨不得将这厮碎尸万段,食其肉,寝其皮,如何可能饶了他?” “花离骠你龌龊!” 毕老怪的心彻底凉透,知道今夜之死必无幸免,竟也硬气起来,叫道:“不错!你我是不共戴天的大对头!你该找老子报仇,可是你下手偷袭,趁老子不备,用这劳什子困住老子,使得老子放不开手脚,实非大丈夫大英雄大豪杰行径!如果你还自认是大能,就先放了老子,咱们公平相持,一决雌雄!怕只怕你不敢!” “嘿嘿~~” 花离骠狞笑着,手中的“斗笠”一抛,早祭了起来! 他根本不想跟毕老怪多说一个字,更不在乎毕老怪的激将。 毕老怪见他如此态度,当即把身子一扭,如鱼打挺,合着“斗篷”在地上一弹丈余高,跃动了起来。 花离骠大喝一声:“斩!” 那“斗笠”立刻便纵旋落下,带着刺耳的破空之音,笔直的朝着毕老怪的脖颈切去! 但就在此时,“呼”的一声轻响,毕老怪的脑袋竟然凭空消失了。 继而是整个“斗篷”也消失不见。 “嚓,嚓” 那“斗笠”直接切入地下,落空了。 陈义山吃惊不小,连忙问道:“怎么回事?那厮如何凭空消失了?” 花离骠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喃喃说道:“是小妖大意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不见,那厮也把自己的绝技练成了!” 陈义山一面用慧眼四下里扫量,一面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嘴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离骠道:“那厮是变色龙成精,天生嬗变,会变色,能伪装,从前他的妖术还没有大成之时,也只是能把妖体变成各种各样的颜色,以与其自身所处的境地混同,就是凭着这个本事,他潜入水下,趁我不察,以利爪击穿了我的心肺!而今,他是练成了把妖体完全透明化的绝技,可视之为隐身术啊!” 陈义山惊愕道:“怪不得五湖大神联名举荐他为江神,修为上实有过人之处!只是,他怎么把你的宝贝斗篷也一同隐去了?” 花离骠道:“小妖那件宝贝是以自己的肚肠祭炼出来的‘鱼肠衣’,比肌肤更柔软可亲,凡活物皆能相容相合,因而那厮也能将其一起隐去。” 陈义山听得啧啧称奇,暗忖道:“这世间万物果然各有天赋异禀,那变色龙能隐身,这花离骠能祭炼自己肚肠……” “不过仙长放心,那厮逃不掉的!鱼肠衣非利爪尖牙所能撕破,也非大力巨物所能撑破的宝贝,它只有两个弱点,遇水则胀,遇火则焦。那厮不会用火,也不敢施展水属妖术,不然必被我们发现!” 陈义山古怪的看了花离骠一眼,心道:“这旁边不就是地下流水么?你怎么把自己宝贝的弱点说了出来?那厮不敢施展水属妖术,却能悄然溜入水中去啊……” 但是很快,陈义山就恍然大悟——花离骠是在使诈! 他连忙凝神看向环水,果不其然,水面上稍稍起了一层涟漪! “斩!” 花离骠大喝一声,“斗笠”再度飞落,流星般坠入水中,但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大片殷红的血咕嘟嘟的浮出了水面! 第592章 飞蜱 第592章 飞蜱 原来,花离骠所说的鱼肠衣的弱点全都是假的。 所谓“遇水则胀,遇火则焦”不过是是诱骗毕老怪的诳语,而毕老怪求生心切,不假思索,竟然信了! 他往环水中爬去,想着能不动声色的把鱼肠衣给解脱了,然后凭借自己这一身独步六道的隐身术潜逃出去,以天下之大,四海之阔,哪里不能容身了? 可他也不想想,以他偌大的身躯,入水的时候焉能做到真正的无声无息? 更何况,花离骠和陈义山都盯着那水呢! 结果便是,毕老怪在下水以后,还没有来得及兴奋喜悦,后背就被花离骠的大杀器给切开了! 受却此伤,毕老怪可算是彻底行迹败露了,无论他往哪里逃,背上都有红艳艳的血流出来,可谓是鲜活生动的时刻标注着自身的去向,纵怀隐身术,也彻底没有了用武之地。 陈义山觑看着水中血花翻滚处,隐隐可见偌大的变色龙轮廓,心念起处,流影仙剑脱鞘而出,但听锋芒入肉声,摧枯拉朽,血柱喷溅,环水尽染! 流影插入了毕老怪的琵琶骨中,直至没柄! 毕老怪厉声惨叫:“啊啊啊!嗬嗬~~大仙饶我性命!小妖愿给大仙当牛做马,为仆为奴!” 陈义山冷笑道:“我要你这恶棍干什么? 害我自己么!流影,带他出来!” 一声令下,水花“哗啦啦”的响,毕老怪赤淋淋的被流影仙剑挑上了岸来,后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连同鱼肠衣也破损了一大块。 “大仙,你若是不留下小妖的性命,小妖近千年间苦苦修炼出来的,六道之中绝无仅有的三大法术就算是失传了啊!你若是饶了小妖的性命,小妖愿意把黏舌术、缩尾术以及隐身术这三样绝技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毕老怪被流影钉在岸上,一动也不能动,但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仍然忍疼苦苦哀求陈义山。 陈义山倒是被他这最后这几句理由稍稍打动了一下。 什么黏舌术、缩尾术,陈义山并不在乎,也不关心,可是隐身术实在是天大的诱惑啊! 上次在东海,自己与变化术失之交臂,这次又要错过隐身术么? 花离骠见他沉吟,连忙说道:“仙长,你莫要被这厮给哄骗了,他能修炼出黏舌术、缩尾术和隐身术,靠的去吧是天赋异禀,又非单纯倚仗法术。 若是没有他那条比自身还长的舌头,没有他那条伸缩如意的尾巴,没有那身易地而变色的皮,他也炼不成,又怎么可能传授旁人?”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不错。 这厮大言欺人,我也不信他!” 毕老怪还待再央求,花离骠把衣袖鼓起,但听得内中“嗡嗡”作响,霎时间,飞出两缕黑烟来,裹住了毕老怪。 陈义山定睛一看,哪里是烟? 分明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只带翅的虫子! 蜂拥而上,全都趴在毕老怪的伤口上蚕食血肉,一番风卷残云,须臾间竟活活把毕老怪吃的血肉全无,仅剩下了一张皮! 花离骠轻轻抖了抖衣袖,那些飞虫又化作两缕黑烟,“嗡嗡”飞了回去。 毕老怪至死也不曾从鱼肠衣里脱身出来…… 陈义山大惊失色,忍不住问道:“花兄,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竟如此厉害?” 花离骠微微躬身,答道:“雕虫小技,在仙长面前献丑了,那是小妖在家乡收养的一群嗜血蚊虫,唤作飞蜱。” 陈义山狐疑道:“花兄的家乡在何处?” 花离骠道:“小妖来自大宋之南的一个小国,人称骠国,又因为小妖是花条鱼血脉,所以自称花离骠。” 陈义山思量着,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喃喃说道:“骠国……” 花离骠道:“弊国地处炎热潮湿之地,老林遍布,瘴气深重,国小民寡,附庸于上朝天国,对大宋俯首称臣,是以仙长可能没有听说过。”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来历。” 一挥手,流影仙剑飞回鞘中。 花离膘赞道:“仙长好剑!” 陈义山:“……” 他看了看那鱼肠衣上留下的切口,拱手说道:"花兄,我那剑损了你的宝贝,殊为抱歉!” 花离膘呵呵一笑,道声仙长言重了,伸手朝那宝贝一指,与变色龙皮贴合极紧的鱼肠衣呼的便飘荡起来,落入花离骠的手中。 “仙长请看。” 花离骠嘴里吐出一口涎水,滴在了鱼肠衣上,那破损的地方滋滋滋直响,不多吋竟然又生出新的部分,弥补了原本的创伤。 陈义山大为惊奇,道:“你那唾液中两有什么门道?” 花离骠笑道:“这也是小妖约一点天赋,如果没有这点天赋,小妖遭受毕老怪暗算的时候就活不了了。 仙长可知道蜥蜴之类的爬虫断尾能再生? 蚯蚓纵然被拦腰切成两截也不会毙命,假以时日,仍能复原? 此皆是上天赋能,生下来就会的本事。 我称之为——再生。” 陈义山颔首道:“我懂了。 难不成你也有这样的天赋?” 花离骠道:“实不相瞒,小妖的天赋比他们还要厉害的多。 小妖只要不是脑袋被切下来,不管五脏六腑伤损到何种程度,就还能再生。 想当初,毕老怪暗算我,只是击穿了我的心脏,却没有把我的脑袋给割下来。 嘿其实要多谢他手下留情了,把我沉尸江中,其实是放了我啊。” 陈义山听得大为艳羡,喃喃道:“世上竟有族群身怀这样的天赋异禀? 今夜真是大开眼界啊!” 花离骠道:“就如他们避役一族,天生能变幻体色,能双目异动,前后同视,能缩尾弹舌……外人感觉高深莫测,同族则不觉有他。” 说罢,他朝着陈义山深深一揖,道:“仙长,今夜万分感谢你老人家出手,不然小妖十年筹划的复仇大计,就要毁在洞庭湖神的手中了,小妖的命也难保。” 陈义山摆手道:“客气了,我原也是除害。” 花离骠揭起来那张变色龙皮,双手捧起,递向陈义山,道:“这张皮是小妖特意留下来的,还请仙长笑纳,若是得善法加以祭炼,当能成就一件隐身宝衣。” 第593章 八拜之交 花离骠把变色龙皮送给陈义山,言道若是能以善法祭炼,当能做出一件隐身宝衣来…… 陈义山愣了片刻,伸手接过了那张皮,犹疑道:“毕老怪已经身魂俱灭,这张皮也成了死物,还能祭炼成为宝贝么?” 花离骠笑道:“回禀仙长,这张皮虽然是死物,可是其中所蕴含的变色龙血脉之力仍然存在,可变可易的魂念也尚存残余,以仙长的大能,将其变废为宝定然是轻而易举啊。” 陈义山凝神端详着那张变色龙皮,沉吟不语,心中则暗暗忖道:“他说的也有道理,凤毛麟角都是死物,可是南君仍然能把凤毛祭炼成自己的‘凤凰臂’。这张变色龙皮当然也可以了,只不过是我自己对祭炼之法不那么擅长罢了。可思量起来,迄今为止,我身上的宝贝都是受赠获益于旁人,还没有哪件是完完全全的由我自己的心血祭炼出来的,这张变色龙皮,倒是可以拿回去试试啊!” 想到这里,陈义山便把那变色龙皮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里,而后冲着花离骠一拱手,说道:“多谢花兄赠我宝贝了。” 花离骠赶紧还礼,道:“仙长言重了。今夜是小妖眼拙,不识大能尊颜,在三江口假神庙里的时候,小妖十分无礼,可仙长却不以为忤,反而在小妖性命攸关的时候出手相救!而且,仙长又揪出了赤练蛇精,使得洞庭湖神与毕老怪产生了嫌隙,这才让小妖得以成功的报仇雪恨!一前一后,仙长两番的大恩大德,小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啊。” 陈义山微笑道:“你这话才是客气呢,你身怀鱼肠衣、飞蜱虫以及那斗笠——对了,你这斗笠是什么宝贝?我瞧着也厉害的很!” 花离骠便把那“斗笠”托在了手中,道:“回禀仙长,这个斗笠唤作‘千鳞斩’,是小妖用自身的鳞片祭炼出来的,平素里戴在头上,旁人很难想到它会是个大杀器,因此临战之际,往往有出人意料之举。” 陈义山颔首赞道:“好宝贝!话说回来,你身怀鱼肠衣、飞蜱虫、千鳞斩这三样宝贝,想要杀掉毕老怪其实不难。今夜即便是没有我横插一脚,毕老怪也不至于轻而易举的就把你吞进他肚子里去了,好歹,你当时还有飞蜱虫没用呢。所以,这救命之恩不作数,你再也休提。” 花离骠摇头说道:“仙长有所不知啊,那飞蜱虫只能用来对付血伤者,没有伤口,没有血腥味,小妖也驾驭不动它们。而且彼时洞庭湖神和毕老怪两下夹攻,那弹舌术袭中我的时候,千鳞斩又被云袖击落,如果不是仙长用仙剑切割断了毕老怪的舌头,小妖还真有可能命丧于仇雠的口腹之中!这救命之恩,当然作数,小妖是会一辈子铭记在心的!” 陈义山叹道:“花兄,你可真是个实诚君子啊。我们两个一见如故,交个朋友吧?” 花离骠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嘴里却道:“妖道中的小角色,岂敢高攀仙家大能?” “这是什么话?”陈义山摆了摆手,道:“哪里能扯得上‘高攀’二字呢?妖道怎么了?并不比仙道卑微!若蒙不弃,你我约为兄弟如何?” 花离骠见陈义山的神色十分诚挚,不禁大为感动,道:“那,那小妖就斗胆尊称仙长一声陈大哥了?” 陈义山笑着摇头道:“你的年岁定然比我大的多!该我称你为花大哥,你称我为陈兄弟。” “不敢!”花离骠忙拒绝道:“仙妖两道有别,不可以年岁论高低,你是大哥,我为小弟。否则,兄弟之约,小妖绝不敢应承!” 陈义山听他这么说了,也只能点头,道:“好!兄也好,弟也好,不过是称呼罢了,旦要心齐,万事可矣!来来来,咱们且出了这令人气闷的妖府,到天地之间去,到城陵山下去,遥望大江,八拜为交!” 花离骠道:“谨遵陈大哥之命!” 陈义山便伸手扯住了花离骠,飘然飞出小龙府,来到了外头。 此时天光大亮,红轮初升,朝霞洒满了山岗,晨风和畅,空气极为清新,陈义山与花离骠都觉心情舒畅,就在那城陵山下,朝着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递次跪拜起来。 “天地共鉴,敬告八方,陈义山于此时此地与花离骠结为兄弟!” “大哥在上,且受小弟一拜!” “愚兄敬还!” “小弟再拜!” “贤弟请起。” 礼毕,陈义山伸手拉起了花离骠,两人比肩而立,都感十分的开怀,不免相视而笑。 “贤弟请看——” 笑罢,陈义山一指远方,那里水天一色,茫茫大江接天连地,烟蒸雾泄,长无际涯,看着是极其的壮观! 陈义山慨然说道:“水上云生,山中树茂,天外霞放,大江悠悠啊!如此风物,贤弟于此地可有意乎?” “岂止是有意?” 花离骠看的悠然神痴,喃喃说道:“百年前,小弟妖道有成,便离开了骠国北上,一边云游大国山水,一边修炼本事,走到这里,便不想离开了,于是就在三江口落了足,逐日听风看涛,纵情于蓝天碧波之间,乐不思归。渐渐的,小弟又收拢了一些小妖小怪,做了他们的首领,不许他们祸害此间的山水和百姓,若不是因为毕老怪暗中挑唆,串联妖精们背刺,小弟也不至于负伤而逃,蛰伏这么多年才又重回故地啊……这一次,小弟归来,原本打算的是大仇得报之后,仍然住在三江口的。不过,眼下既然认了大哥,那小弟以后就跟着大哥了。大哥去哪里,小弟便去哪里。” “呵呵”陈义山笑了起来,道:“贤弟错会了愚兄的意思。愚兄问你对此地可有意乎,说的是茫茫大江,生灵万千,风光无限!天下诸水之中,唯有黄河能与之并列!贤弟想不想坐镇其中,受命为神啊?” 花离骠大吃了一惊,道:“大哥的意思是叫小弟去做江神?” 陈义山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正是此意!” 花离骠讪笑道:“江神这样的尊位,如何能是小弟这样的妖怪做得来的?” 陈义山冷笑道:“连毕老怪那样的龌龊下流之徒都敢有这样的野心,敢做这样的打算,你怎么就做不来?” 花离骠迟疑道:“只是,只是——” 陈义山道:“没有什么只是,贤弟休要妄自菲薄!自昨夜里谋面,你对那两个素不相识的渔民如何,对那些个为非作歹的妖精如何,愚兄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以你的品性,以你的本事,足够去做江神了!你只告诉愚兄,你愿不愿意吧!” 花离骠被他激励出了一腔勇气,奋然说道:“大哥都这样说了,愚弟要再讲泄气的话,那也不配和大哥并行了。小弟愿意!” “好!”陈义山笑道:“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第594章 一过家门 陈义山与花离骠结为兄弟,又找到了充当江神的合适人选,顿觉大事了结,满身轻松,道:“贤弟,你随我北上,去见大河神。江神之事,须得他来首肯。” 花离骠道:“一切全凭大哥安排。” 两兄弟就此别了城陵山,凭虚御风往北而去。 途中无话。 不一时,两兄弟便到了颍川郡境内。 陈义山说道:“贤弟,愚兄的家就在此地。还有许多弟子在府中,你且随愚兄去认认门吧。” 花离骠俯首说道:“那是自然!岂能路过大哥家门而不入?” 两兄弟联袂入了府城,刚到陈府老宅门外,陈义山就听见院子里有人高声喊道:“笨熊,你再毁坏家里的花木,我就砍掉你的熊掌炖了去!” 是蓝羽的声音。 陈义山冲花离骠笑了笑,道:“愚兄不擅管教,门下弟子都甚是放肆,叫贤弟见笑了。” 花离骠也微笑着,跟随陈义山推门而入,正看见竹熊精蹲在门口,满脸晦气的蜷缩着身子,嘟嘟囔囔抱怨道:“主人不在家,你便作威作福吧……” 陈义山笑道:“憨货,又招惹蓝羽了?倒是成语又多学了一个啊。” 竹熊精闻言一愣,扭头看见是陈义山,登时大喜过望,起身叫道:“是主人回来了!笨鸟,主人回来了!看你还敢猖狂不!主人啊,你不在家的时候,蓝羽天天欺负咱!” “拿掌教仙师来吓唬我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蓝羽冷笑着走了过来,一眼看见真是陈义山回来了,先是一呆,继而欢喜叫道:“掌教仙师真的回来啦!” 陈义山道:“你又欺负老莫?” 蓝羽“哼”道:“才没有呢,他就不听话。” 竹熊精道:“咱凭什么听你的话!” 吵吵闹闹之际,后院的百花仙子、兰生、雨晴、怀阳公主、林美云、苍雪、非正道人等都跑了出来,围着陈义山各自见礼,一时间尽皆欢喜。 只是又看着花离骠面生,不认得是谁,众弟子心中都暗暗忖道:“这必定是掌教仙师又新收的弟子了……” 陈义山环顾诸能,笑吟吟的介绍花离骠道:“来来来,都认识一下,这是我新认的好兄弟。贤弟,他们都是我的弟子,你也认一认吧。” 花离骠忙道:“诸位请了,在下姓花,唤作花离骠,原在三江口修炼,今日托了大哥的福,与诸能相识,幸何如之!” 众弟子也都纷纷客气着,与他见礼,老宅里热闹非凡。 一番寒暄之后,陈义山忽问道:“怎么不见阿螭和无垢道长?” 百花仙子道:“回禀掌教仙师,阿螭宗主和无垢宗主自去京师之后,至今还没有回来。”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我只是叫他们去京师送信,怎么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百花仙子也相当诧异,道:“弟子还以为是掌教仙师另外委派他们有别的事情去做了,是以迟迟未归呢。” 陈义山摇头道:“我并没有吩咐他们做别的事情啊。”心里便觉有些不妙,脸色也沉重了起来。 百花仙子觑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说道:“掌教仙师,前日你走之后,嵩岳有神童子前来拜访,送了中岳神君的帖子,说是要请掌教仙师去中岳神域一趟。” 陈义山一愣,道:“老大哥来找我么?那童子说是什么事了么?”心中却是狐疑:“怎么老大哥不发神谕给我?” 百花仙子道:“回掌教仙师的话,那童子说的是,中岳神君叫掌教仙师去神域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想请掌教仙师去喝喝茶,闲聊一番。” 陈义山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暗忖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怪不得不发神谕。却也不必着急去他那里,先忙完自己的事情吧。” 百花仙子又禀道:“掌教仙师,此前还有一个从云梦山来的女子,自称是冰娥,说是掌教仙师新收的神仙宗弟子,她送来了一枚妖丹,要给老莫服用。弟子未见掌教仙师,也不曾听掌教仙师说过有这么一个同门,是以接了那妖丹,却不敢叫老莫骤然服用。” 陈义山颔首道:“仙子做事细心谨慎,很好!那冰娥确实是我新收的弟子,是你们的同门,她现如今在云梦山做山神,早晚归宗。那妖丹则是我从一只熊罴精体内取出来的,老莫可以服用。” 竹熊精大喜,嚷嚷道:“咱就说了,准定是无碍的!总是百花仙子太多心,怀疑人家冰娥来路不明,非得不让咱吃那妖丹!” 陈义山道:“你这憨货莫要不识好歹!万一真是居心叵测之人,假装是我的弟子,送来不明之物给你服用呢?” 竹熊精便“呐呐”的不作声了。 陈义山又问众弟子道:“南星可曾回来过?” 雨晴的小嘴一扁,眼圈瞬间红了,瞧着马上就要落泪,道:“师父没有回来啊。小师祖你这次出去,没有找到师父么?”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道:“倒是寻觅到了她的行踪,可惜去晚了,无从谋面。我再去找找吧。” 说话间,陈义山从乾坤袋里取出那几坛子从鹤岚仙派带走的五毒仙酒,递给兰生,道:“兰生,这是我从别处得来的仙酒,你拿回去尝尝吧。” 兰生闻言大喜,慌忙接住了,伏拜道:“多谢掌教仙师!”说罢,已忍不住抱了酒坛深深嗅了一口,而后缓吐浊气,神态颇为陶醉。 怀阳公主便眼巴巴的问道:“恩公师父,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了吗?” 陈义山一愣,道:“没有。” 苍雪也撇起嘴来,哂笑道:“老莫得了妖丹,兰生得了仙酒,偏偏我们什么都没有,公子这掌教仙师做的可真是偏心啊!” 陈义山甚是尴尬,讪讪说道:“我还要再出去呢,到时候,你们每个都会有礼物,定然少不了的。” 百花仙子连忙帮他解围,道:“掌教仙师,你在府中住多久,打算什么时候再出去?” 陈义山沉吟道:“我事务繁多,怕是不能在府中耽搁多久了。明早吧,明早出去,我要先去大河神那里,然后再去一趟京城,看看阿螭和无垢道长是怎么回事;还要再去找叶南星,顺道又要去东……。” 正说话间,忽然一阵仙风平地卷起,大团大团青盈盈的灵气如潮水般朝府里涌来,百花仙子等都是一怔,竹熊精叫道:“灵气来了!” 雨晴揉了揉眼睛,嘀咕道:“煞是可怪,咱们家里总是没来由的就涌入这样浓郁的灵气。难道,红尘之中才是修仙的好地方么?” 陈义山已经用慧眼瞧见自己的麻衣之上补丁接连生出,知道是这几日结下善缘的结果,便笑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都快去修炼吧!灵气来潮这种机会,其实并不多见。老天赐给你们的,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众弟子轰然应道:“是!”都匆匆辞了。 陈义山带着花离骠往厅中走去,道:“贤弟,你随愚兄来,咱们聊一聊见大河神之时,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 第595章 暴走的洛神 跟花离骠聊了一阵之后,陈义山叫他安顿下来,暂且于老宅住上一晚,待明早去见大河神。 他去看了看弟子们修炼,遇到有破绽和漏洞的,当即指点,直忙碌到午后,才回自己宿屋休息。 洗漱了一番之后,陈义山坐在床头,细细打量麻衣上新结出的补丁。 共计有四枚。 分别是彭泽湖神、居巢湖神、洪泽湖神以及花离骠的。 陈义山微微有些诧异,暗忖道:“五湖大神与南岳神君差点同归于尽,若不是我出手,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怎么如今只有三个湖神与我结下了善缘,而洞庭湖神和震泽湖神却没有补丁呢?” 思量了一番,陈义山略觉有些明白—— 洞庭湖神原本是与自己有仇的,毕竟她那条胳膊就是被自己烧掉的,是以虽救了她一命,她也没有真心感恩自己。 再加上小龙府里又害死了她的相好,让她丢了极大的脸面,这善缘怕是再也难成。 至于震泽的四脚鱼,心性阴刻狭隘,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却未必感念的角色。 可见,缘之一法,也不能强求。 人家不念你的恩情,你又能怎样? 陈义山对此还是看得开的。 更何况,五大湖神结下的善缘过半,已经足够了,不必贪心。 躺下,眯会儿。 …… 话分两头,却说那洛神娘娘好不容易遇见了陈义山,鼓足勇气想要说出自己的情意,无奈陈义山始终不给她机会。 一气之下,娘娘便又打道回府,归了洛水。 闷闷不乐之余,娘娘自己灌了自己一肚子酒,醉意涌上来之后便躺倒,昏昏睡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两夜。 直到隔日清晨,她才头疼欲裂的醒来。 在神庙当完值的玉女清络回来,整理寝殿时,猛然发现自家娘娘已经回来了,只是脸上神色不对,又阴沉又晦气。 清络赶紧去见礼:“参见娘娘!” “唔” “娘娘这是,这是没有找到陈仙长么?” 洛神“哼”了一声,觑看着清络,道:“找到又怎样?那臭小子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清络一怔,小心翼翼又问道:“他,他是没有答应娘娘么?” 洛神怒道:“我在南岳遇见他,他却非要在臭鸟神那里逗留!儿女情长的话,本宫如何能当旁人的面说出来?让他跟我走,他就是不走!问东问西,非要本宫当众剖明心迹,简直就是个傻子!喝喝喝,天天就知道喝酒!我看让他喝死在南岳算了!” 清络听着洛神发脾气,心里竟还有一丝窃喜,又嗅着寝殿之内酒气甚浓,再看床头下面还丢着几个酒坛子,她便笑道:“娘娘也喝酒了吧?陈仙长不解风情,不察女儿心,总要娘娘去开导,帮他开窍嘛。” “我看他就是个榆木疙瘩,窍门都开在修仙上了,别的,呵!” 洛神娘娘正自冷笑,忽有一缕香火飞落下来,变幻成字,乃是大河神处发来的神谕:“速来我府,商议江神之事。” “噗!” 洛神娘娘猛的一挥衣袖,把那行香词扫的灰飞烟灭! 清络吓了一大跳,但见洛神脸上的怒气愈发浓郁,胸膛起伏不定,口中愠道:“该炖熟炖烂的老乌龟!本宫被那臭鸟用天南离火罩烧的差点死时,他不管不顾,东海有龙肝丹,他也没有帮义山去求!等我醒了,为着江神的事情,三番五次的来烦躁本宫!怎么?思量着本宫与他有些交情,便不会跟他翻脸么?!” 清络慌忙劝道:“娘娘息怒,娘娘莫气。” “你少劝我!”洛神叱道:“本宫现在就去找那老乌龟的晦气!” 一声响,盛怒之下的洛神直接化为青龙,离了寝殿,到宫外头咆哮一声,分开水斩开浪,按波伏涛,以极快的速度,从洛水径奔黄河遨游而去! 清络吓得面无人色,直到洛神离去许久,都没能缓过来。 不但是她被吓到了,洛水里的万千水族生灵也吓惨了。 好久都没有见过娘娘现出本相,在水里游走了。 巨大的神威压迫下来,哪个鱼虾蟹蚌能受得了? 个个惊得屁滚尿流,散的无踪无影! 娘娘以本相从水下游过巩县,从入河口进了黄河,早把黄河的水族也给惊动了! 巡河夜叉一溜烟去报大河神,进殿就嚷嚷起来:“河神爷,祸事了!祸事了!” 大河神正趴在桌子上翻弄诗集,头也不抬的说道:“掌嘴!你才祸事了!” 巡河夜叉还没来得及辩解,便听见“砰”一声响,殿门塌了! 一条巨大的青龙冲撞进来,在巡河夜叉的惊叫声中摇身一变,重新化为人形。 大河神愕然的看着娘娘,道:“妹子,你抽什么风呢?把老夫的殿门都撞没影了。” 洛神拧眉骂道:“你才抽风呢!老瘟王八,三天两头的撩拨本宫,没完了是吧!” 大河神脸色顿变,本来就黑如锅底,此时又加了些红。 他挥挥手,示意巡河夜叉以及其他的侍奉神官、神差都出去。 屏退所有手下之后,大河神才埋怨道:“当着他们的面,如此辱骂为兄,你可是一点脸都不给老夫留啊!是谁招惹你了,生这么大的气?” “就是你这老龟蛋!” 洛神根本不买他的账,又骂了一句,道:“本宫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做江神!不做江神!你又发香词给本宫干什么?火急火燎的催本宫来干什么?来给你奔丧么?!” 大河神都被骂笑了:“呼呼嗤嗤妹子,叫你去做江神,不是抬举你嘛,江神总比洛神大嘛。再者说了,为兄也实在是没招了,寻觅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嘛。你自己说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担当此任?是淮神还是济神?是泾神还是渭神?都不成嘛。” “抬举我?呵!本宫可真是诚惶诚恐,得感恩你十八辈王八祖宗啊!” 洛神冷笑道:“大宋三京,有两个都在我洛水流域!朝廷四时正祭,两岸百姓敬献供品无数;南渡北归,商贾必经之地;西来东去,顺流而下数千里!我坐享的香火愿力几乎快要赶上你了,哪里比江神差了?再者说,我得道于洛水,法宝是洛书,凭什么要挪窝去江南?!去了江南,要提防南岳那只臭鸟,还要提防彭泽、洞庭、震泽、洪泽、居巢那五只臭鱼烂虾!老猪婆龙的余孽四处乱窜,煽风点火,阴谋作乱……哪里有我在洛水自在?你口口声声说抬举我,分明是不安好心!” 第596章 迫在眉睫 洛神娘娘也是基于心事不遂,迁怒于大河神,一番锐利的言辞直骂的玄武老龟狗血淋头、满面涨红! 他地位尊崇,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叱责? 纵然是与洛神交情不浅,大河神也难以压制心头的怒火,当即拍案而起,叫道:“洛神,你这是在哪里受了气,跑来找老夫撒阀子?!须知河神府不是你的出气筒!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夫忍你多时了,你给本府收敛一点!” 洛神娘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哪里怕他弄这一套?当即也拍了一下长案,而且用力比大河神还大些,出声也更响亮! 娘娘嘴里说道:“本宫就是受了你的气!河神府不是我的出气筒,那你别叫我来啊!巴巴的喊我来,你就得受着!你也须知本宫是洛神,不是供你使唤的仆从!” 大河神怒道:“老夫什么时候给你气受了?江神之位那样尊崇,有多少大能挤破脑袋想去做还做不来呢!老夫只对你青眼有加,你还如此不知好歹!真是枉费老夫对你多方照顾,万般担待!” “呵呵呵” 娘娘连声冷笑,道:“江神之位既然这么好,那你怎么不叫挤破脑袋的去做?!三番五次非要找本宫,说什么青眼有加,左右无非是你生性多疑,信不过旁谁罢了!” “你——” “你什么你?你不就是怕所托非人,养虎遗患么?万一你选的江神一旦在江南做大了,还学老猪婆龙与你分庭抗礼,你便难受!猪婆龙父子遗留下来的烂摊子,你也不放心旁谁去收拾,只想着烦劳本宫!这不是给我气受是什么!” “本府——” “得了吧!本什么府?本宫哪一句说的不对了?说什么对本宫多方照顾,万般担待,呸!本宫被南岳老鸟所伤,昏迷不醒的时候,你这做师兄的在哪里?!陈义山去东海求取龙肝丹的时候,你这河江领袖又在哪里?!哦有麻烦的时候,你躲着,没麻烦了,你便跳出来使唤本宫,真不愧是缩头乌龟!” 大河神被洛神娘娘这几句抢白的话气的七窍生烟,浑身乱抖! 但是偏偏洛神娘娘说话又占理,大河神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更何况在求取龙肝丹的事情上,大河神也确实没有出多少力,仔细想想,也难免愧疚。 他恼羞成怒了半天,气一点点又消了。 大河神毕竟是大河神,身为河江八水一系的正神魁首,没有一点心胸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看玉面含怒的洛神,“噗嗤”一笑,缓缓坐了下去,温言说道:“妹子,咱们两个之间多少年的交情了?纵然老哥哥有做的不是处,你也不必如此让老哥哥下不来台嘛。来来来,坐下,莫要生气。” “哼!” “别哼啦,这龙肝丹的事情,老哥哥确实没有出多少力,只因老哥哥与东海龙王有过节嘛,当年为了争你们蛟龙一族的那个龙婆,老夫和那条犄角泥鳅差点死斗!这一点,你是清楚的嘛。但是,老哥哥还要向你致歉,让妹子受委屈啦,对不住啦。” 洛神娘娘骂了半天,一肚子气撒的也差不多了。 而今听着大河神说了软话,还不惜自揭伤疤,便也不为己甚。 她就坡下驴,又“哼”了一声,顺从的坐了下去,道:“骂师兄也是小妹的不对,只是这几日心烦意乱,按捺不住脾气。师兄你大人有大量,河神肚子里不说撑船了,山也容得下,你便多担待担待吧。” “哎呀,咱们之间就不说这个了,老夫不生你的气。” “师兄,不管你生气不生气,反正小妹就是不去江南,也不愿意去做江神。” “唉……” 大河神叹息了一声,愁眉苦脸道:“其实老夫何尝愿意强迫妹子去做不情不愿的事情呢?妹子方才有几句话是说对了,老夫确实是不放心旁谁去那边啊。就不说执掌万里长江水域是何等的势力,单说猪婆龙一族留下来的烂摊子,也非寻常角色能解决干净的啊。更何况,那边情势复杂,五湖水系与大江通连,搞不好,他们就弄一堆去了!” 洛神娘娘冷笑道:“就那几只臭鱼烂虾也敢兴风作浪?” 大河神道:“妹子有所不知,老夫几日前就已经得到确切的线报,五湖大神很不安分,已经在处处活动了,准备推举一个什么毕老怪去做江神……所以这迟一日委派江神,就多生不少变数啊。” 洛神娘娘道:“这一点还请师兄放心,五湖大神跟南岳老鸟起了冲突,闹的两败俱伤,怕是没有闲情逸致去管江神的事情。” 大河神狐疑道:“五湖大神与南岳神君起了冲突?还闹的两败俱伤?老夫怎么不知道?妹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洛神娘娘道:“小妹亲眼所见!” 当下,娘娘把那一日在南岳所看见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大河神闻言又惊又喜,道:“江南神界不安稳,五湖与南岳争执,对咱们来说,可是好事啊。就是陈义山那小子,太爱管闲事了,他插手救他们干什么?叫他们同归于尽不好么?妹子你当时就该拦着陈义山的。” 洛神娘娘不乐意了,道:“我弟是正人君子,你当与你一样,心里只想着算计,只想着权势、地位么?” “好好好,老夫知道你向着那小子,不说他了。” 大河神嘴里泛出一阵酸意,摆摆手,道:“还说这江神的事情吧,江神不立,江南百姓何以自安?朝廷那边已经有圣道的官员在危言耸听、煽风点火了!说什么长江两岸旬月不曾降雨,已经要闹旱灾了;又说什么渔民又大肆捕捞,没有节制,以至于水族生灵涂炭,惨不堪言;还说什么长江如今水涨了许多,要不了很久就会发生涝灾,到时候水淹半壁江山……所以,立江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咱们不立,朝廷也要敕封,到时候,河江还是分裂!妹子啊,你说这种难题,你不替老哥哥分担,谁替老哥哥呢?” 洛神娘娘默然了片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来,笑道:“小妹倒是能给师兄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怕师兄不愿意。” 大河神道:“谁啊?” 洛神娘娘道:“东海龙宫的公主,阿螭。” 大河神闻言一怔,道:“妹子,你开什么玩笑?老夫与东海老龙不和,你是知道的,叫他女儿去做江神,那不是等同于老泥鳅插了一根刺在本府的眼里么?再说了,那阿螭是老泥鳅的爱女,人家放着好好的东海龙宫不待着,干什么要跑陆上,来做江神?” 洛神娘娘道:“阿螭现如今在我弟门下做弟子,师兄放心,她一心向着我弟,不向她老子。我弟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师兄只要善待我弟,此龙女必能为师兄所用啊。” 大河神惊愕道:“东海公主跑去陈义山门下做了弟子?啧啧老泥鳅吝啬又狭隘,居然也肯让爱女离开东海?陈义山这小子可够邪性的啊!” 第597章 逆流而行 洛神娘娘提议叫阿螭去做江神,这一点虽然与南岳神君的想法不谋而合,可他们的初衷却是大大不同。 南岳神君只是不想让新任的江神与五湖水系有什么瓜葛,而洛神娘娘则纯粹是不想让陈义山身边有太多女弟子。 …… 大河神沉吟了许久,缓缓摇头,道:“不成,老夫还是不大相信东海的人。万一,那个所谓的阿螭是老泥鳅安插在陈义山身边的一枚棋子,意图暗中摆布老夫,那老夫让她出任江神,岂不是正中老泥鳅的下怀,坠入他的彀中了?不成,不成!” 洛神娘娘好一阵无语,心道:“总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嘴里说道:“要不,让小妹身边的玉女清络去江南吧,她聪慧伶俐,十分得用。” 大河神愣道:“玉女清络?她的修为不是还浅么?能镇得住万里长江么?不成,不成,只靠脑子是不成的。” 洛神娘娘又道:“那叫金童子去吧。” 大河神皱眉道:“金童子的修为勉强算是过得去,可是这孩子好色无厌,轻佻不端,一旦没有人管着,少了束缚,放开了手脚,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来。不成,也不成。” 洛神娘娘不耐烦道:“蛟龙一族还有几个子侄,我挑选一个出来,交给你算了!” 大河神道:“你族中还有比金童子修为更高的么?” 洛神娘娘道:“没有了。” 大河神叹气道:“金童子的修为尚且勉强,别的子侄还不及他,那如何能够担当重任?” 洛神娘娘又快要忍不住大发脾气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的说道:“这个也不成,那个也不成!师兄,不是小妹不想替你分忧,实在是分不动了!” 大河神那一双绿豆大的眼珠子“咕噜噜”来回转动着,嘴里嘀咕道:“妹子,你觉得陈义山怎样” “我弟?”洛神娘娘立时否决道:“师兄休要开玩笑!我弟修的是仙道,不是神道,好端端的,他已经开宗立派,如何又肯去做江神?” 大河神笑道:“改换门庭而已,那也没什么,一样修行,一样长生。” 洛神娘娘连连摇头,道:“我弟志不在神道。之前你叫他去做颍神,他不是都不同意么?” 大河神道:“论地位,论权势,颍神如何比得了江神?那时候不同意,多半是嫌弃位卑职小。” “呵呵”洛神娘娘冷笑道:“师兄,我弟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小妹料定他不会去的!” 大河神捏着拳头,也冷笑了几声,道:“这次,事关重大,可由不得他愿意不愿意了!” 洛神娘娘眉头一挑,道:“师兄,你还打算强迫我弟不成?” 大河神幽幽说道:“不然怎的?” 洛神娘娘哂笑道:“小妹只怕你未必能强迫得了他,更未必能做他的主!” 大河神嘿然道:“只要妹子你不生气,不护短,不心疼,那老夫便做得了他的主。” 河洛二神正在打嘴仗,各有所恃,眼瞧着便又要呛起来了,巡河夜叉忽又在殿外喊了起来:“河神爷爷,祸事!祸事!” 大河神大怒道:“你给老夫滚进来!” 那巡河夜叉真个是连滚带爬的进到殿内。 大河神戟指骂道:“你这畜生,满口祸事祸事!倒霉催的!本府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那巡河夜叉喊起冤枉来:“河神爷爷啊,这次真是祸事上门了啊!” 大河神荷坳:“什么祸事,你说出来,说不上来看本府怎么收拾你!” 巡河夜叉道:“回禀河神爷爷,咱们河里漂来了一具尸骸啊!” “该死的狗杀才,尸骸怎么了!”大河神啐了夜叉一脸唾沫星子,道:“河里哪年哪月那日不淹死个把人?若是没有尸骸,你们往哪里去打牙祭!?” “不是!这次不是寻常的,顺水而下的尸骸,而是个逆流往上的尸骸,有水族的兄弟想要打牙祭,可近不得那尸身!”巡河夜叉急着解释道:“小的猜测,准定是有人在作怪!” 大河神跟洛神娘娘都听的一愣,彼此面面相觑。 洛神娘娘狐疑道:“既然是尸骸,那便是死物,如何能够逆流而上?而且还近身不得?” 大河神冷笑道:“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在老夫的水域里捣鬼作怪?夜叉,前面带路!” “是!” …… 河面上,那尸骸还在往上游飘荡。 一群虾兵蟹将正在大呼小叫的追逐,已去的很远。 大河神和洛神娘娘出来水面,逆着浪花,踏波而行,眨眼间便追上了。 “怎么回事?” “河神爷快瞧,还在动呢!” “都闪开!” 大河神呵斥一声,叫虾兵蟹将们全散开,他伸手朝那尸骸一指,喝声:“结!” 但听水面上“咔嚓嚓”作响,那尸骸连同周遭的河水瞬间凝固成冰,冻住了。 洛神娘娘已开始打量起来—— 那是一具男尸,不着一缕,面色蜡黄,形容枯槁,浑身上下只剩一张薄薄的皮包着骨头,完全看不出他生前的原本模样了。 “连个人模样都没有了,如此居然还能逆水而行?”洛神娘娘诧异道:“什么来头?” “砰!” 洛神娘娘话音未落,忽一声响,刚结的冰碎了。 大河神吃了一惊,急忙喝道:“妹子快退后!” 洛神娘娘已往后却步。 但见那尸骸突然在水面上坐了起来,还缓缓张开了嘴,幽幽说道:“杀我者,麻衣仙派陈义山是也。灵牙洞上下弟子听命,为我报仇!” 说完这几句话,那尸骸便开始“簌簌”的剥落,转瞬间,成了一堆灰烬,仍浮在水面上。 灰烬中,一道红光倏的冲天而起,往东闪掠去了。 大河神愣了一愣,叫道:“不好!”待要去追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 洛神娘娘道:“那是死后传讯的仙法,追是追不上了……灵牙洞,灵牙洞,这名字听起来好生熟悉啊!师兄,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 大河神冷笑道:“当然熟悉了,那是下八洞仙派之一!” 洛神娘娘恍然道:“想起来了!”继而脸色一变,道:“我弟不也是仙家的么?怎么会杀了灵牙洞的仙人?死讯已传回去,那我弟的麻烦岂不是来了?” 大河神捋须笑道:“所以,这一次,才真是祸事来啦!不过不是老夫的,是那小子的!嘿嘿嘿” (第一补) 第598章 灵牙洞 灵牙洞名列二十四仙洞之一,位于东海兑地,与蓬莱丘相距不算很远,虽然是下八洞的仙门,可其门派势力并不小,远非云梦、鹤岚、九怀、顶天这等小门小户可以比拟的。 洛神娘娘和大河神都不认识化灰的那个修仙者是谁,更不知道他是灵牙洞的什么人物,但思量着他死后传讯能说出“灵牙洞上下弟子听命”这种话来,足见地位绝不会很低! 洛神娘娘忧心忡忡,道:“我三天前才与臭小子分别,彼时他跟南岳老鸟去了神崖喝酒,说是那边事了就回洛水找我,怎的平白跟灵牙洞起了冲突?” 大河神摩挲着秃顶,略有些幸灾乐祸,道:“陈义山那小子历来不安分!八方流窜,沾花惹草,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所以老夫才思量着叫他去做江神嘛。仙家,历来喜欢扯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呵没人约束能是好事么?做神才是六道之中最高的道,也是最好的道!陈义山但凡愿意去做江神,必定能安稳老实下来,以后都不会到处惹祸啦。” 洛神娘娘瞪了大河神一眼,道:“你若是再说我弟的坏话,我便走了!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来烦我!” 大河神一怔,郁闷道:“陈义山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叫你这样偏袒他?你我几千年的交情,倒比不上你跟他认识几个月?”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道:“师兄不是自诩才高八斗,倚马可待么?文采斐然者,连白首如新,一见如故都不明白么?” 大河神摇头说道:“妹子若是这样说,便大伤老夫的心了。原来你我是白首如新的交情啊。” 洛神娘娘笑道:“师兄身为堂堂河神,何必如此矫情?小妹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不至于白首如新的。更何况,我和义山之间,与师兄之间,情意并不相同,怎能比较?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单说这灵牙洞的事情,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大河神一摊手,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义山他人不在这里,他跟灵牙洞是怎么产生过节的,又是如何产生过节的,打死的那个仙人是谁,还有没有杀其他人……这一切,咱们都不知道。我们不妨把事情往坏处想想——灵牙洞死的那个家伙以死讯发号施令,足见不是个小角色,陈义山跟他生死相搏,全身而退了么?是受了轻伤还是受了重伤?是死还是活呢?” 洛神娘娘吓了一大跳,愠道:“你少咒我弟!什么是死是活,轻伤重伤的?刚才那家伙传出死讯,明说了要灵牙洞的弟子替他报仇,那便说明我弟大获全胜了!不然,还找谁去报仇?” 大河神十分无语,道:“好好好,陈义山最厉害,修为高深,法力无边!” 洛神娘娘不满道:“你也不必这样冷嘲热讽!” 大河神道:“妹子啊,说正事吧。那灵牙洞虽然不是二十四洞中的顶尖仙派,可洞中也有真仙啊。这收到死讯之后,还不得倾巢而出来找陈义山算账么?陈义山的修为如何,老夫虽然看不太透,但是料想他以一人之力,难敌得过人家人多势众!” 洛神娘娘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弟就是独身一人么?你我难道是摆设么?难道我弟就没有门人么?灵牙洞要是敢伤我弟一根毫毛,本宫就把他们灭门!让下八洞变成下七洞!” 大河神摇头说道:“希夷老祖当初再三交待,神仙虽然殊途,却绝不相互仇视,你这想法若是叫老祖知道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洛神娘娘丝毫不以为然,道:“义山是老祖的衣钵传人,若是被灵牙洞欺负,他难道还不管?” “姐姐在跟大河神师兄说什么呢?小弟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啊?呵呵呵” 水下忽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洛神娘娘与大河神都吃了一惊,循声望去,但见宽阔的河面上,水分波开,白花花的浪头推涌着两个人现出身来,立在潮头上,一个麻衣飘飘、长发披背,一个身披斗篷,刚摘了头上斗笠,冲他们见礼: “小弟见过姐姐,拜见师兄!” 正是陈义山和花离骠到了。 陈义山想要花离骠做江神,当然要经过大河神的首肯,他只怕自己一个人的面子还不够让大河神下决定,便先带花离骠去了洛水,打算邀请洛神娘娘同来河府。 他却没有想到扑了个空。 玉女清络告知他说娘娘已经来了大河神处,还特意叮嘱了他一番,说是洛神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叫他多加留心。 于是陈义山和花离骠也顺着洛水潜行,从入河口进了黄河。 这一露面,陈义山便先看娘娘的面目,但觉还可以啊,看不出来哪里有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这臭小子!” 洛神娘娘瞧见他衣裤鞋袜干净整齐,满头长发丝毫不乱,俊俏的面颊、挺拔的身躯之上更无一点伤损,精神也十分抖擞,顿时放下心来,玉面之上也绽放出了笑意。 花离骠站在陈义山身后,偷眼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洛神娘娘,却直接被她的天人模样惊呆了。 从骠国游历到宋国,这许多年来,花离骠也是见过不少女子,有妖精,有人类,有神女……他自诩“曾经沧海难为水”,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可如今仍然震撼!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洛神娘娘这样的绝色! 只觉是再高一分嫌长,再低一分嫌矮,再胖一分嫌肥,再窄一分嫌瘦,再白一分嫌透……无论脸蛋还是身段,无论妆容还是衣饰,都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却见这完美无瑕的娘娘足踏清浪,飘然过来,香气扑鼻中,轻探两根纤纤玉指,熟练无比的揪住了陈义山的耳朵,朱唇轻启,贝齿微露,笑骂道:“臭小子,叫你跟我走你偏偏不走,非要在南岳老鸟那里喝酒!你喝酒便喝酒,因何惹出这样的麻烦?你本是仙家,怎么又去诛仙?灵牙洞怎么招惹你了?说!” “呃” 花离骠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洛神娘娘跟自己大哥如此亲昵。 娘娘的手指在大哥耳朵上轻轻摩挲呢。 大哥一定很享受吧。 瞧那耳朵,一会儿变成麻花状,一会儿变成抹布状……哇!还能扯的那么老长! 大哥和娘娘站在一起,真如天造地设的一对,好生般配啊。 咦?! 大哥那俊俏的面庞怎么渐渐扭曲了起来? 啧啧 仙风鹤骨的形象全无! 第599章 死者谎言 洛神娘娘见到陈义山安然无恙自是高兴,可紧接着,恨意就上来了。 她玉面含笑,星眸含波,三千青丝随风飘扬,玲珑婀娜之身稍稍依偎在陈义山的旁侧,任谁也看不出她把陈义山耳朵拧了一个又一个圈。 那两根纤纤细指来回拨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或扯或拽,或捏或掐,方寸之中,须臾之间,已弄出万种花样。 陈义山开始还不动声色,暗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畏惧此种疼痛?!当着花贤弟的面,决不能认怂!” “弟,南岳老鸟的酒好喝吗?” “好喝,好喝!” “神崖的山珍好吃么?” “好吃,好吃!” “侍女好看吗?” “好看,好看!” “啧啧看来我没有去赴宴还真是可惜呢?” “是啊,是啊。” “……” 就在这姐弟情深,看似无比和谐的对话之中,花离骠发现他陈大哥的五官渐渐扭曲了起来。 洛神娘娘笑吟吟的问道:“好弟弟,疼么?” 陈义山用饱含热泪的眼睛瞥了花离骠一眼,嘴上固执的说道:“不疼!” “疼就说出来。” “真的不疼!” “那好,另一只耳朵也一起吧。” “别别别!姐啊,疼疼疼!!” 他也顾不上在新收的小弟跟前装高大伟岸的形象了,龇牙咧嘴的求饶道:“好姐姐,我义弟在旁边呢,求姐姐稍微给我留些颜面啊。”心中暗自懊悔道:“我还是大意了,没好好听清络的叮嘱啊。” 洛神娘娘瞥了花离骠一眼,道:“你是义山的兄弟?” 花离骠被这一句话问的满面羞红。 他根本不敢看洛神娘娘那如水的美目清瞳。 陈义山道:“贤弟,姐姐问你话呢,怎的不吭声?” “小,小妖乃是陈大哥新收的义弟,姓花,名离骠。花离骠见,见过洛神娘娘!”花离骠慌里慌张的参拜。 洛神娘娘这才松开了拧着陈义山耳朵的手指头,“哼”了一声,道:“臭小子,瞧在有旁人在侧,本宫便暂且饶了你。看你下回还听姐姐的话不听!” “小弟一定听姐姐的话,以后再不敢有半分违拗!” 陈义山讪讪的笑着,嘴里自然是一万个应承。 大河神本来就酸洛神娘娘和陈义山的感情,眼见他们姐弟俩打情骂俏一样,浑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三番两次想要插嘴都没能插上,那个什么花不嫖一双眼也只盯着洛神和陈义山看,把自己这堂堂大河神给完全冷落了啊! 他那黑锅一样的脸色愈发难看,鼻孔朝天,重重的“哼”了一声,讥讽道:“听闻陈仙长如今是开宗立派,做了麻衣的掌教?还收了东海公主为弟子?啧啧啧可真是厉害!大仙驾到,小河蓬荜生辉啊!” 陈义山一听这话,便知道是老龟心眼小,嫉妒了自己和花离骠对洛神态度太亲热,冷落了他。 “师兄这话可是要折煞义山了。” 他赔着笑说道,又连忙对花离骠说道:“贤弟,这位正神便是坐镇大河,领袖河江八水,人称河神爷,又称河伯的大河神!真身玄武,血脉尊贵,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啊!” 花离骠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能否坐镇万里长江,由一个野怪变成威名赫赫的神界一霸,须得看此神的态度。 所以,他毕恭毕敬的深深一揖,拜道:“小妖花离骠,参见大河神!” 大河神这才捋须颔首,鼻孔中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小小的妖怪,还不配让他大河神还礼。 若不是陈义山带来的,若不是陈义山称他为义弟,大河神连这声“嗯”都不愿意出。 “陈义山,你小子还优哉游哉的在我这大河里弄潮?你惹大祸了!”大河神冷冷说道。 他那绿豆小眸子一翻,露出许多眼白来。 陈义山古怪的看看大河神,又诧异的看向了洛神娘娘,狐疑道:“怎么小弟一来,姐姐和师兄都这样说?小弟惹什么大祸了?姐姐方才说什么灵牙洞,又说什么诛仙……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少装蒜了!” 大河神不耐烦道:“就在方才,老夫这河中有一具仙家尸骸逆流而上,周遭弥漫着一股狂躁的气息,虽虾兵蟹将也不能近其身。老夫与洛神妹子赶来,用冰封了那尸骸,结果那尸骸受此一激,立刻化尘!但是在化尘之后,那尸骸中残存的魂念便化作死讯飞走,指名道姓说是你陈义山害死了他!死讯中命令灵牙洞的弟子给他报仇!灵牙洞你不知道么?亏你还是仙界大能!那是下八洞之一,位于东海兑地的大仙派,距离吕方的蓬莱丘也不远呢!” 陈义山听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他愕然道:“师兄,你弄错了吧?小弟从不曾诛杀过什么灵牙洞的仙人啊。” “师兄所说都是真的,也是我亲眼所见。”洛神娘娘盯着陈义山,关切的说道:“弟弟,这种事情,你也不必瞒着我们。灵牙洞不是寻常的小仙派,他们若是倾巢而出来找你报仇,便是不小的麻烦!解决起来,十分棘手!” “不不不!” 陈义山皱起了眉头,挥了挥手,道:“小弟没有任何要隐瞒姐姐和师兄的意思!两位也都知道小弟的为人,但凡是做过的事情绝不会否认,可没做过的事情也绝不会承认!小弟真的不曾杀过什么灵牙洞的仙人!” 大河神与洛神娘娘面面相觑。 大河神根本就不相信陈义山的话,他心中暗暗忖道:“死人会说谎吗?当然不会。唯有活人会!” 洛神娘娘则慎重的问道:“弟,三天前,我离开衡岳山域,你不跟我走,都去了哪里?” 陈义山答道:“自姐姐走后,小弟先是跟着南岳神君上了神崖,宴饮之后便启程北归,途径城陵矶的时候,小弟上了一趟城陵山,夜访山神;而后,小弟去了小龙府,撞见了洞庭湖神和毕老怪;随后,小弟去了三江口,在伪神庙里遇见了花贤弟;紧接着,小弟又折回小龙府,跟花贤弟一道除掉了那个叫做毕老怪的妖精!最后,小弟和花贤弟一起回了颍川府城,在家里待了一宿……小弟哪有什么空闲去杀所谓的灵牙洞仙人?姐姐和师兄若是不信小弟的话,可以去问问南君,或者是问问洞庭湖神,问问城陵山神,他们还有花贤弟都是见证。” 花离骠在旁边说道:“大哥所言分毫不假,小妖可以作证!” “你说你杀了城陵矶小龙府的毕老怪?”大河神吃惊道:“是被五湖大神推举做江神的那个毕老怪?” 陈义山道:“师兄也知道那个妖精?” 大河神颔首道:“老夫自然知道,他是新任江神的备选之一啊!你怎么把他给杀了?” “管一个妖精干什么?!”洛神娘娘皱眉说道:“当务之急不是灵牙洞的事情么?义山说他根本就没有诛杀过洞中仙,我信!可是那具尸骸怎么会传出那样的死讯?死人又岂会说谎?死讯又岂会造假?” 大河神动了动嘴唇,盯着陈义山,欲言又止。 陈义山沉吟道:“姐姐,师兄,小弟先请教你们一下,你们见到的到底是一具死透了的仙家尸骸,还是个没有彻底毙命的垂死之仙人?” 第600章 出身低微 听陈义山询问灵牙洞仙人的生死,大河神当即有些不喜,嘴里说道:“当然是死透了,否则怎么会化灰?又怎么会传出去死讯?老夫和洛神都看得清清楚楚,对你说的明明白白,怎么,你还不信我们的话?还以为我们两个是闲来无事,编排你的是非么?” 洛神娘娘在旁边也微微点头。 陈义山道:“师兄误会小弟的意思了。小弟是在想,那仙人既然是死透了,为什么又能逆流而上呢?而且那尸骸上怎么会弥漫出一股狂躁的气息,以至于虾兵蟹将都不能近身?修仙人,修为即便再高深,死后灵气也会尽数泄掉,无法力可以施展吧?” 大河神一怔,道:“你这话算是把老夫给问住了……仔细一想,确实怪哉啊。” 洛神娘娘沉吟道:“仙家死后骨骸化灰,灵气尽丧,唯可飞出一缕魂念用作传讯,绝对施展不出什么法力。那骨骸逆流而上,确实奇怪!尸骸中所弥漫出来的狂躁气息更是可疑!是有人在那尸骸上动了手脚么?” 大河神冲陈义山努了努嘴,道:“这要问他啊,人是他杀的,动手脚的,当然也只能是他了。” 陈义山苦笑道:“看来无论小弟如何辩解,师兄都不会相信了。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天降横祸,莫名其妙啊!” 大河神道:“老夫相信你没用,重要的是灵牙洞得信。只可惜啊,那厮的死讯已经传出,无可挽回,灵牙洞的仙人们一定会找你报仇的!小师弟,得罪一个大仙派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你有家有亲,被他们缠上了,更是麻烦。” 洛神娘娘“哼”道:“我信我弟的话!这定然是有人假冒我弟之名做了恶事,诛仙以嫁祸而已!灵牙洞的人要是不分是非黑白,敢来找我弟的麻烦,本宫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我弟难道没有门人吗?怕他们么?师兄你也不至于不管不问,袖手旁观吧?” 大河神道:“师妹的胆气可嘉,但是,此事不宜你我出面。毕竟,小师弟是仙,你我是神。小师弟跟他们斗起来,哪怕是拼的你死我活,天昏地暗,那也只是仙家内部的冲突,一旦你我掺和进去,便很容易演变成为神仙两界的大冲突!” 陈义山道:“多谢姐姐的好意,但是师兄说得很对,此事不宜你们掺和进来,还得是小弟自己去解决。小弟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捣鬼!平白给我惹出一个这么大的对头!” 大河神“嘿”的一笑,道:“小师弟,其实啊,只要你肯应允老夫一件事情,那灵牙洞大举报复你的时候,老夫和洛神妹子也可名正言顺的出面阻止。” 陈义山狐疑道:“师兄,你要小弟应允你什么事情?” 洛神娘娘冷笑道:“他是要叫你去做江神!” 大河神捋须说道:“不错!小师弟,只要你肯弃仙修神,去坐镇长江,那便是河江八水一系的正神!谁与你过不去,老夫这个魁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到时候,灵牙洞闹起来,老夫和洛神妹子出面阻止,也是神助神,上帮下,师出有名,挑不起神仙两界的大纠纷。” “呵呵” 陈义山笑了起来,道:“师兄怎么会想到叫小弟去做江神呢?小弟无法胜任啊。” “怎么,你不愿意?”大河神把脸色一沉,道:“那灵牙洞来找你麻烦的时候,老夫可不管了!” 陈义山道:“小弟已经说了,自己去解决,不劳烦师兄出面。” “好,有志气!”大河神道:“可是你杀了毕老怪啊!那是新任江神的重要候选,你须得赔老夫一个!” 洛神娘娘喝道:“师兄,你休要没事找事!毕老怪是什么东西,你连见过都没有见过!方才义山没有来的时候,你还跟我抱怨说五湖把手伸的太长,要推举一个妖精做江神,说的不正是毕老怪么?怎么,这一会儿,为了刁难我弟弟,那妖精也成你的香饽饽了?你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大河神道:“老夫可是为他好,他偏偏不领情!” “姐姐莫气,师兄也莫急,容小弟把话说完嘛。” 陈义山劝慰两家,微微笑道:“师兄,小弟修仙已久,岂能半途而废?更何况,小弟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并不适合居于庙堂之上啊,若去做江神,必然会坏大事!另外,小弟诛杀毕老怪并非是冲着师兄,而是因为那厮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师兄要小弟赔你一个江神备选,巧了,小弟正好为师兄寻觅到了更合适的人选去做江神!这也是小弟贸然来访的缘由啊。” 大河神愣住了,半天才问道:“你给老夫找了合适的人选?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陈义山伸手一指花离骠,道:“就是他,我的花贤弟。” 大河神和洛神娘娘同时一怔,扭头又都重新上下打量起花离骠来。 花离骠连忙把脊背挺直,脸面高扬,神情显得愈发严肃沉稳。 端详了片刻之后,大河神幽幽问道:“花离骠是吧?你有多少年妖道修为了?” “回河神爷的话,小妖修行了一千一百余年。” “嗯你是在哪里修行的啊?” “小妖原本是在三江口修炼的。” “你籍贯是哪里的啊?” “小妖来自骠国,但是在大宋也住的很久了。” “你是什么血脉出身啊?” “小妖是花条鱼成精。” “哼!” 大河神勃然变色,冲陈义山喝道:“你给老夫开什么玩笑?!就这样一个野怪,血脉低劣,且来自偏远小国,修为也不过一千一百年而已!他有什么资格能去做江神?!传扬出去,足够让整个河江八水一系蒙羞!” 洛神娘娘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因为在她听来,也不觉得花离骠有任何出色的地方。 血脉不足论,花条鱼是低劣种族,远远不如龙、蛟、龟、鼍,甚至连白鳍豚之类的都差之甚远。 一千一百年的修为也算不了什么,至多称得上一声“大妖”而已。 且来自骠国,那是个蛮荒之地啊…… 却听陈义山说道:“师兄,休要以出身论英雄嘛。花条鱼怎么了?血脉之力也很神奇!骠国怎么了?虽然是小国寡民,但也有神异之处大利修行!一千一百年的道行,着实也不低啦!我这花贤弟,本事非常之大,足够胜任江神一职!而且,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妖怪,这一点,才弥足贵重啊!” 第601章 开膛破肚 花离骠听了大河神一番打压言辞,心中暗暗忿恚,已有不服之意涌现在了脸上。 待陈义山为他辩解之后,他自己也亢声说道:“大哥说的不错!小妖虽然出身不怎么样高贵,却也从来不敢妄自菲薄!所谓血脉不足持,全凭后天努力!小妖听闻大河神在未得河图点化之前,也不过是黄河之中一只寻常的老龟而已,不也执掌河府,做到了河神的位置上么?” 陈义山假意斥责道:“贤弟休得无礼!” “呵” 大河神冷笑连连,道:“嘴巴倒是跟老夫这小师弟一样,足够伶俐!只是不知道本事像不像嘴巴一样厉害!” 话音刚落,一道神光骤起,大河神突然振臂直挥,胳膊上冰刺林立,变幻如狼牙棒,猛然击向了花离骠的面门! 花离骠身上斗篷“唰”的翻起,护住了自己脸面,同时往后急退,双脚贴着水,瞬间滑出去了十多丈远。 陈义山一个奔雷身法,拦住了大河神,赔笑道:“师兄,不必如此吧?” 大河神喝道:“闪开!你不是说他的修为很高嘛,老夫只是试试,看他到底有多高的道行,敢来争那江神之位!” 陈义山收敛笑意,肃容说道:“师兄若是试探,那就要他还手了?” 大河神哂笑道:“只管还手!而且要尽全力还手!不然,一个差池,他死在老夫的手中,你可莫要怪罪!” 陈义山回头看向花离骠,道:“贤弟都听到了吧?你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在大河神手下走几个回合,要是稍微不用心,便会丢了性命!” 花离骠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小弟岂能轻视大河神?” “这话说的好!” 大河神赞了一声,倏的欺身而近,只一闪念间,便又迫到了花离骠的面前,长臂疾探,五指如钩,直趋花离骠的咽喉! 速度好快! 但花离骠早有防备—— “呼” 那鱼肠衣从花离骠的身上飞扑起来,顺着来势裹住了大河神的臂膀,且迅速的蔓延而上,缠颈绕胸,要将大河神完全裹住! “咦?” 大河神没有想到那“斗篷”竟然还是个束缚之宝,稍稍讶异中,忙伸手去扯那鱼肠衣,但觉触手之地异常的滑腻,竟是丝毫的不受力! “咻咻咻咻” 空中,千鳞斩已经被花离骠祭了起来。 大河神余光中瞥见,神目如电,看出那是个大杀器,识得厉害,忙把神躯一震,体内浓郁的香火气喷薄而出,但听“嘭”的一声响,鱼肠衣从他身上脱落,飞落在了河面上! 水浪被大河神那磅礴无匹的神力荡起数十丈多高,也彻底淹没了花离骠! “斩!” 滔天的水浪之中蓦然传出一声断喝,千鳞斩迅疾扑向了大河神的后颈! 大河神凝立不动,只把脊背挺直,身子往上长了一长,颈部瞬间错位。 “嗤” 那千鳞斩击在了大河神的后背上,迸溅出千百点耀眼的火花! 大河神眉头皱起,回臂便去抓那千鳞斩,但花离骠已从水浪中脱身,略一招手,那千鳞斩旋转飞回,又落在了他的头上。 鱼肠衣,也重新披在了花离骠的身上。 “好好好!点到为止,师兄请罢手吧。” 陈义山连忙又跳在两人中间,笑着劝阻道:“多谢师兄手下留情!不敢,能在短时间内与师兄过几次手且不落下风,我这贤弟的修为也相当可以了吧?” 他始终都在紧张的观望战局,只怕花离骠出事,因此一见空档,便马上出面解斗。 洛神娘娘则有些刮目相看的瞥了花离骠一眼,笑道:“师兄,此妖不俗,你有些狼狈了啊。” 大河神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神袍,但见后背处已有破损处,且感觉到脊梁上隐隐作痛,心中不禁暗忖道:“方才有些托大了,不该生受那大杀器一击!这野怪有些门道,下手够狠,也不花哨,怪不得陈义山那种滑头会跟他这样一个妖怪结义金兰。” 当下,他微微一笑,冲花离骠说道:“不错,你的两样宝贝都不错。” 他说这话只是夸赞了花离骠的宝贝,倒是没说花离骠本身实力如何。 “大河神谬赞,小妖愧不敢当。” 花离骠心中已经是极其震惊了,自己那千鳞斩有多厉害,他最清楚不过了,可刚才正中大河神的脊背,大河神却居然只是破损了神袍而已,身上,毫发未损! 而且,鱼肠衣根本就束缚不住人家,香火气一出,束缚即解! 人家那得是多深的修为,多高的道行,多大的神力,多结实的神躯啊! 就这样,人家还没有祭出自己的法宝呢。 怪不得能成为河江八水一系正神中的魁首呢! “花离骠是吧,你且过来。” 大河神朝花离骠招了招手,道:“叫老夫好好瞧瞧,你那两件法宝到底是什么?” 花离骠犹疑着,看向了陈义山。 陈义山微微点了点头。 花离骠便走了过去。 “这斗笠模样的宝贝唤作千鳞斩,乃是小妖用自身的鳞片祭炼出来的大杀器;这斗篷唤作鱼肠衣,顾名思义,乃是小妖用自己的肠胃祭炼出来的束缚之宝。” 花离骠老老实实的把两件宝贝交给大河神验看。 大河神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道:“有意思啊,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取材于自身鳞片和肠肚的宝贝。只不过,没有了这两件宝贝之后,你还剩下几分本事呢?” 说时迟,那时快,大河神暴然发难,掌中化水为冰刀,“唰”的挥出,径直从花离骠胸前斜向下滑落! 可怜花离骠与他近在咫尺,纵然有所防备,却哪里能躲得开大河神的手速?! “嗤!” 一道长长的血口,径直从花离骠的胸前斜斜蔓延至腹部! 霎时间,河水泛红,花离骠被开膛破肚,血肉翻绽,脏器尽露,惨不忍睹! 陈义山脸色大变,飞身上前,一把攥住了大河神的衣襟,喝道:“你干什么!?” 大河神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陈义山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竟被他一把抓住了! “撤手!” 当着洛神娘娘的面,大河神骤然被制,不免恼羞成怒,呵斥了一声,反手又挥起冰刀,要砍陈义山的臂膀! “嗡!” 流影仙剑发出一声极其愤怒的颤音,闪电般从鞘中飞出,横亘在大河神的咽喉处! 与此同时,陈义山周身上下虹状神光完全显露,凝成一圈恍若实质的屏障,早将大河神掌中的冰刀震得粉碎! 第602章 反目 洛神娘娘也没想到骤然间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大河神以近乎偷袭的方式对花离骠骤然发难,固是不值得称道,可是陈义山如果就此杀了大河神,也是天大的不妥! 她急忙喊道:“弟弟快住手!” 陈义山义愤填膺,已是气坏了,他瞪着大河神,叫道:“你怎么如此卑鄙?!你还配做大河神么!” 大河神看见陈义山浑身上下绽放出虹状神光,心中大惊,又见对方的仙剑横亘在自己的咽喉处,哪里还顾得上形象如何? 他奋力一挣,胸前神袍登时被陈义山扯得粉碎! 陈义山伸手再去抓的时候,大河神已把脖子缩下,整颗脑袋都消失不见了,继而是整个身子。 转瞬间,一面巨大的浮图显现出来,贴着水面横行无忌,如一座大山平移,冲陈义山灭顶压来! 正是河图! 流影仙剑护主心切,也不知道河图的厉害,“嗖”的向前直刺! 但见剑芒戳入图中,倏的无踪。 紧接着,整把仙剑也消失了! 陈义山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那河图包藏天地玄机,蕴含洪荒之秘,有吞河吐江之力,吸纳万物之能,既能防身,也可抵御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的攻击,实乃六道至宝! 眼见这宝贝吸了流影仙剑之后,仍旧朝着自己裹来,陈义山心下着慌,也把身子往一缩,往水里沉了下去。 刚沉到下面,他便看见了一只硕大无朋的玄武老龟,推波袭来! “陈义山,在河里对老夫动手,你是不知死活了么?!” 血盆大口张开,玄武老龟恶狠狠的朝陈义山的胳膊咬去! 他怕和洛神娘娘彻底反目,也不敢直接生吞了陈义山。 但是他被陈义山撕碎了神袍,且逼迫的现出了原形,还不得不祭出河图,实在是自成神以来所经受过的最狼狈时刻,他早已是恼怒至极了! 不给陈义山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如论如何都过不去! 大河神打定主意,至少要断掉陈义山一臂,才勉强算是惩戒! 可是刚扑到陈义山跟前,大河神便觉不对。 水下忽生漩涡,漩涡里涌现出一股磅礴的吸力拖拽住了他,竟寸步难进! 惊骇之下,大河神看见那漩涡中钻出来一根丈余长的柱子,紧接着,他眼前发黑,只感到一阵晕眩…… 待到再清醒的时候,大河神发觉自己已经变回了人形。 可是这人身却是在那根柱子上束缚着。 三个明晃晃的金环分别套住了他的脖子、腰腹和脚踝。 “哎呀!”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大河神奋力挣扎,却哪里能挣扎得动?! 原来,陈义山自知在水下根本不是大河神的对手,所以便先出法宝为强,匆匆祭出了如意柱! 那如意柱在地上能掀起旋风拿人,在水下则是掀起漩涡吸人。 大河神未加防备,又因为占据了地利而大意,于是输给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先天法宝,折在了他小师弟手中。 陈义山侥幸得胜,当即踏水而出。 洛神娘娘已经心急如焚,也正要潜入水中探看究竟,却见陈义山出来了。 “弟,你没事吧?” 洛神娘娘刚问了一句,便看见一根柱子浮出了水面,柱子上还困着垂头丧气、神袍碎裂且面色难看至极的大河神。 洛神娘娘顿时愣住,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兄居然被弟弟抓住了?! 在大河里,在水下,玄武老龟,堂堂河神,居然打不过一个二十郎当岁的仙人!? …… 陈义山浮出水面之后,便去寻觅花离骠,但见河面上只有洛神娘娘,别无他人。 再看空中,唯有河图如云一样遮天蔽日的漂浮着,也无花离骠的踪影。 陈义山心里一沉,连忙问道:“姐姐,我那花贤弟呢?” 洛神娘娘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也四下里张望,道:“不知道啊,方才我只顾看你们两个打斗,没有瞧见他。” 大河神幽幽说道:“开膛破肚了,还能活吗?怕是已经沉尸河床了吧。” 陈义山大怒道:“他要是就此死了,我也对你不客气!” 大河神冷笑道:“小师弟,为了一个妖精,你便这样对待你的师兄?” 陈义山啐了一口,道:“你方才那种行径,实在是不配让我称呼你一声‘师兄’!” 大河神道:“老夫方才只是想近身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并没有想要取他性命的心思!只是没有虑及,他身体那样脆弱,居然被老夫的冰刀给开膛破肚了。” “你还说风凉话!” “小师弟你想一想,一个鱼精,至少有鳞片护体吧?被冰刀轻易破防,谁能想到?更何况,你我都提醒过他,要全力以赴,稍有不慎,便会在老夫手下丢了性命!所以,是他自己修为不济,非是老夫手段卑鄙。” 陈义山愣住了,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 洛神娘娘责道:“师兄,你们明明都被义山喊停了,你却突然间又施杀手,确实不该!你快快向义山赔罪!” 大河神虽然不情愿,但毕竟受制于人,只好服软,说道:“小师弟,愚兄向你赔罪了。” 陈义山脸色铁青,别过了脑袋,并不接受他的歉意。 大河神又道:“你这宝贝厉害啊,是老祖送你的么?”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那结义弟弟的命不能就这么丢了!” 陈义山愤恨难平的说道:“速速叫你的水族神祇寻觅他的行踪!他要真是死了,你这河神也不用当了!说不定,我还要废了你的神通!” 大河神脸色大变,怒道:“陈义山,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待老夫么?!” “他是我结义的兄弟,不是什么外人!” “哗啦啦!” 陈义山正在发狠,忽听一阵水响,在浪花翻腾中,花离骠现身了。 “大哥,小弟没事。” 花离骠立在水面上,眼中神色甚是感动,浑身上下却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陈义山先是一愣,继而大喜,道:“贤弟,你,你那伤——哦,我忘了!你有再生之天赋!哈哈哈好生厉害,愚兄真是大开眼界了!” 洛神娘娘和大河神也都呆呆的看着花离骠,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妖怪,分明是被开膛破肚了啊! 怎么眼下又好端端的,身上竟连一点伤口都没有了? 是幻觉吗? 大河神使劲眨了眨眼睛。 (二补) 第603章 买梨者 花离骠安然无恙,陈义山的怒气也渐渐平息,他扭头冲大河神说道:“亏我贤弟天赋异禀,血脉之中蕴含再生之力,否则,今日就不肯与你干休了。” 大河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铁青着脸,道:“那你还不速速收了这劳什子宝贝?” 陈义山道:“你得还我仙剑。” 大河神怒道:“老夫现在还被困在这破柱子上,如何还你仙剑?!” 陈义山“嘻”的一笑,道:“得罪了,如意柱,解!” 金环立时松开,大河神落在了水面上。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困住自己的宝贝叫做如意柱。 他恨恨的瞪了陈义山几眼,伸手一招,把河图收回,从中取出了流影仙剑,还给了陈义山。 “老夫要回府了,妹子也请自便吧。” 大河神一肚子气,只对洛神娘娘说了一句辞别之语,连看都不再看陈义山一眼,便要打道回府。 陈义山忙叫道:“师兄莫要急着走啊,我们同去!” 大河神的半截身子都已经入了水,闻言止住下沉的势头,冷冷问道:“敝处难容大能,招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 陈义山挠了挠头,道:“那咱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商议完呢,师兄也没有给个准话。” 大河神奇道:“什么事情?给什么准话?” 陈义山道:“叫花贤弟担任江神的事情啊。” 大河神一怔,随即便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他是被陈义山气笑了! 转过身来,大河神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陈义山,挖苦道:“老夫直到今日才发觉,你陈义山的脸皮之厚,实属天下罕见!你无耻的样子,堪称六道典范!” 洛神娘娘也古怪的看着陈义山,心道:“傻弟弟,你打了老龟一顿,还指望他能如你的愿?” 花离骠则是十分感动,心中暗忖道:“我大哥为了帮我出头,不惜与故交好友动手,而今都已经反目成仇了,还要筹谋我的前途!这样的兄长,虽然是结义来的,却比同胞亲兄弟还要好啊……” 陈义山虽然挨了骂,脸上却还带着笑,丝毫不见生气,他道:“师兄,你怎么能骂小弟呢?小弟怎么就脸皮厚了?还天下罕见?怎么就无耻了?还六道典范?” 大河神摇头叹道:“陈义山啊陈义山,老夫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都不想多待见你了!你口口声声叫老夫师兄,看似敬重,实则目无尊长!你出手袭击老夫,恨不得要取老夫项上头颅!都这样撕破脸皮了,你还要去我的河府,还敢向老夫讨要江神之位,你可真是豁的出去啊!” 陈义山也叹息了一声,道:“师兄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小弟可就放肆了。论脸皮之厚,小弟只能算是天下第二,这天下第一是师兄你啊。” 大河神目中怒火闪烁,咬牙切齿道:“陈义山,老夫方才被你用法宝困住,只是因为大意!你若再不知好歹,反复激怒老夫,那动起手来,吃亏的可就轮到你了!” 陈义山连忙赔笑道:“师兄莫要动怒,莫要动手!小弟想请教一个问题,师兄身上的法宝只有河图吗?” 大河神哼道:“老夫有多少法宝,关你什么事?!” 陈义山道:“小弟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除了河图之外,师兄应该还有个大宝贝——翻江八宝扇!内中更是有不少猪婆龙父子攥下的大杀器,譬如南岳神女的飞来头就在其中。方才,师兄与我动手,只是祭出了河图,却没有用别的大杀器,小弟知道师兄是出于爱护晚辈,承让了。” 大河神心道:“不是老夫爱护你,是老夫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出来,便被你那破柱子抢了先!”嘴里却道:“你知道就好!” 陈义山道:“那小弟斗胆再请教师兄一个问题:这翻江八宝扇是谁送给师兄的啊?” 大河神道:“什么送的?那是老夫从猪婆龙手中抢来的!” 陈义山笑道:“夺宝嘛,那小弟在其中有没有几分功劳?” 大河神一愣,随即警惕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道:“师兄莫要起疑,小弟不是想把翻江宝扇要走,而是想让师兄念个情分。还有,在新立颍神一事上,小弟跑前跑后,也出了不少力,师兄也该念个情分。” 大河神心下恍然,冷笑道:“陈义山,你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就凭着这两个微不足道的情分,便想让老夫同意你那个结义兄弟去做江神么?做梦!真要论起来,谁欠谁的情分还说不明白呢!江神来打你,老夫帮忙救场,捎带手夺了宝贝;新任颍神遴选,起因就是你杀了老颍神,你不跑前跑后出力,谁去?” 陈义山道:“情分暂且不论,论就外道了,聊聊别的。方才,师兄出手袭击我花贤弟,趁他不备,下了重手,直接把他给开膛破肚了!呃若是搁在旁谁身上,这不是奇耻大辱就是深仇大恨啊!搁在师兄这里,怎么说?” 大河神愠道:“什么怎么说?方才动手的时候就说的明明白白!老夫是试他的道行,看他的修为,探一探他有没有资格出任江神!什么奇耻大辱,什么深仇大恨,你少给老夫扣帽子!” 陈义山大点其头,道:“所以啊,师兄已经试探完了,花贤弟的道行不差,修为也不弱,师兄是否该履行诺言,叫他出任江神了呢?” 大河神叫道:“好哇,感情你是在这儿等着老夫呢!我告诉你陈义山,你少在老夫面前耍无赖!老夫从来没有说过在试探之后,就准定让他出任江神!履行的哪门子诺言?” 陈义山狡黠的一笑,伸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师兄可曾见过凡人买梨?” 大河神被他这话问的愣住,心道:“这厮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底要说什么?”嘴上呵斥道:“你又要扯什么歪理?有话便直说,有屁就快放,少给老夫拐弯抹角!老夫没那么多闲功夫跟你在河面上扯淡!” 陈义山悠悠说道:“这凡人买梨啊,总是会跟卖主讨价还价的,也东挑西拣的。有的买主动辄就问:‘你这梨甜么?你凭什么卖这么贵?’卖主便说:‘我这梨如何如何甜美,就值这个价!’买主又说:‘我要是尝尝不甜,可就不给钱了啊!’卖主慷慨,分梨赠予买主去品尝,这买主尝了以后,赞一声:‘确实甜!’卖主便拾梨上称,买主却慌了,说:‘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尝了以后就准定买你的梨啊……’师兄,小弟在红尘人间,经常看见这种买主挨卖主的打,而且挨打之后还被大家伙唾弃!人人都指责他不占理,活该被打!师兄,你以为呢?” “噗” 洛神娘娘忍不住笑出了声,暗乐道:“我弟到底是嘴上便宜多!” 花离骠也忍俊不禁,转过了脑袋,心道:“我大哥可真能说!这么好的比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第604章 威逼 陈义山打了个比方,直说的那大河神一张锅底脸涨得紫红紫红,半天都无言以对! 陈义山却偏偏连声催问他道:“师兄,你说话啊!那种买梨的人到底该不该打?他究竟理亏不理亏?他该不该买人家的梨?” 大河神被逼问的没有办法,只得满脸忿恚的说道:“陈义山,好小子!你,你当老夫没有听出来你的言外之意么?!你不就是指桑骂槐,讥讽老夫是那买梨的人么?!含沙射影不算英雄!有本事,你便直言斥责老夫该打该骂啊!” 洛神娘娘从旁劝道:“师兄,义山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大河神叫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洛神娘娘又劝道:“师兄莫急,有话慢慢说,义山对你其实还是好的。” 大河神叫的越发厉害:“老夫跟他没法慢慢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对老夫好?老夫眼不瞎,也瞧不出来!” “师兄息怒,且息怒嘛。”陈义山笑道:“师兄你当然不是那种买梨的人了。你试探了花贤弟,知道他的本事不俗,道行不低,法宝也不错,又有天赋异禀,虽重伤也可再生!这样甜美的梨,你当然会买的;这样上佳的大能,你自然会叫他出任江神的。” 大河神为之语塞,半晌无言。 陈义山扭头看向洛神娘娘,道:“姐姐,你觉得呢?” 洛神娘娘自然是偏向陈义山的,她撩了撩鬓发,道:“师兄,小妹觉得花离骠确实还不错,若是能得你一番指点,出任江神应该是合适的。” “洛神,你休要掺和陈义山的事!”大河神目色幽幽,盯着陈义山,语气不善的说道:“小子,若是老夫就不愿意让姓花的出任江神,你打算如何呢?” 陈义山登时收敛了笑容,变了脸色,语气冷漠如冰,道:“师兄是了解小弟的,小弟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欠小弟的情分,不管多薄,都得还了!对花贤弟开膛破肚之仇,也得报了!不然,欠我的恩不还,结下的仇也不叫我报,师兄就这么潇洒的一走了之,呵呵正应了小弟方才那句话,天下第一厚颜无耻者,非师兄莫属了!” 大河神脸颊上的肌肉不可捉摸的跳动了一下,他捏紧了拳头,嘶声问道:“陈义山,看来你是非要跟老夫过不去了?” 洛神娘娘见势不妙,自己的这位师兄与好弟弟大有火拼之意,她连忙呵斥道:“义山,你怎么跟师兄说话的?!你求他办事就好好求他,说什么报恩报仇的……这种话也是能对自家人说出口的么?!” 陈义山知道洛神娘娘是在帮自己,要放的狠话已经放完了,成与不成,他都不会真的跟大河神火拼的,只是假意威逼而已。 眼下,借洛神娘娘的呵斥,陈义山也就坡下驴,满面堆下笑容,道:“姐姐,你是知道的,小弟一向笨嘴笨舌,不善言辞。其实我心中断无要开罪师兄或者不敬重师兄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求师兄办事。其实,这办的事还是替师兄办的呢!立下新的江神,不正好能解决师兄的一桩心事么?师兄可千万不要错会了小弟的意思啊。” 大河神心中暗暗骂道:“你要是笨嘴笨舌,不善言辞,那天底下所有人的舌头就都该割了!嘴也都该缝上!” 洛神娘娘笑道:“师兄,义山真的是在帮你办事呢,这个花离骠也真的是不错的选择啊。单论他那再生的天赋,八水正神之中就无神可及!连小妹也艳羡的很!还有,新任颍神在任上做的很好,百姓赞颂有加,地方官府也十分满意,可见义山荐举的眼光不错,咱们要信他。” 说完这话,洛神娘娘连给大河神使了好几个眼色,同时以神音入幽,秘传大河神了一番贴己话: “师兄,今日之事确实是你理亏!你不叫人家做江神,为什么还要下死手试探人家呢?你把人家开膛破肚了之后再把人家撵走,不诚心是在羞辱人家么?我弟可不好惹!他要是真跟你翻脸,动起手来,我可两不相帮!他有先天神力护身,又有好几样法宝在手,老祖的衣钵应该全传给他了,就像方才那如意柱,小妹连见都没有见过,你自己掂量掂量吧……还有,花离骠是真的不错!” 这一番神音唯有大河神能够听到,他细细一琢磨,深觉有理。 是啊,确实是自己理亏啊。 就不该手贱,去试探花离骠! 这可好了,割了人家一刀,就得再被人家宰一刀。 就像陈义山打的那个比方,你不买梨,却非要去尝尝,尝了之后说甜还不买,那不诚心讨打么? 而且,若是死不认账,跟陈义山彻底翻脸,打不打得过,还真是说不准啊。 这贼小子屡屡都有出人意料之举! 每次见他,都看不出他修为的深浅,道行的高低,却偏偏又能隐约的感知到他道行大涨,仙法大增,愈发的深不可测! 真是咄咄怪事! 算了,听洛神的吧。 不能打,一旦打起来,胜负难料。万一落败了,在自家河府门口丢尽脸面,还怎么做大河神? 而且,这个花离骠,也确实可以。 调教调教,是能胜任江神一职的。 虽说不是自己的心腹,可陈义山找来的,也差强人意了。 陈义山死活不修神道,纵然花离骠与他关系密切,也绝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若不是洛神妹子说情,你当老夫今天能饶了你?能顺遂了你的心意?!” 大河神想清楚了抉择,嘴上却不饶人,摆足了架子,声色俱厉的叱责陈义山,道:“你这厮犯上作乱,悖逆狂妄,迟早要吃大亏!老夫也就是心软,不舍得对希夷老祖的关门弟子下毒手而已!洛神妹子更是慈悲,这才惯的你无法无天!” 陈义山连连称是,陪笑道:“师兄责备的对,小弟日后一定改正!” “哼!” 大河神骂了一通,稍稍解气,瞥了一眼花离骠,道:“那就暂且委屈你留在老夫的河府吧。做江神也须得调教一番,不单单是法力要广,本事要大,最重要的是得有一颗为民之心!惟其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受万民敬仰的正神!不然,老颍神、老江神都是你的前车之鉴!” 陈义山大喜,道:“师兄且放宽心,小弟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推举花贤弟来出任江神,最大的原因便是他足够爱护百姓!他与小弟一样,嫉恶如仇,刚直不阿!” 大河神冷笑道:“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夸你自己啊?他是什么品性,到河府里住上几日,老夫自然能看的一清二楚,何须你来置喙!” 陈义山扭头便冲花离骠说道:“贤弟,还不快些拜谢大河神?!” 花离骠冲着玄武老龟深深一揖,道:“多谢大河神抬举!小妖定然不辱河江使命,也不负义兄所托!” 第605章 茅塞顿开 陈义山叮嘱了花离骠一番话,叫他千万虚心向大河神请教,事事听安排,不可自专……花离骠自然都答应了。 “师兄,大事已了,小弟也该告辞了。今日多有得罪,愿师兄宽恕则个,小弟以后定有弥补!” 大河神对他愤恨未消,自然是不予挽留,漠然说道:“弥补不敢奢求,只求别再用那破柱子害老夫了。” 陈义山一笑,道:“师兄还在记恨呢。” 洛神娘娘道:“师兄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记恨你的,是吧,师兄?” “哼!他爱说老夫心胸狭隘,就随他诋毁去!” “呵呵~~师兄心胸最宽广不过了。” 洛神娘娘笑大河神孩子气,给他戴了一顶高帽,拜道:“小妹也要告辞了。” 她想跟陈义山一起走,仍没完要倾诉衷肠。 大河神却挽留她道:“妹子,愚兄还有神界要事与你商议!且随老夫一同回府吧。” 陈义山知道大河神心中还有怨气未消,也想要洛神娘娘替自己再宽慰宽慰这多疑且小性的老龟,便道:“姐姐,花贤弟的事情拜托你多多关照,小弟先行一步了。” 洛神娘娘虽然很想跟陈义山单独谈谈,可也不忍拂了大河神的意思,只能无奈留下,心怀不满道:“臭小子,你要去哪里?” 陈义山道:“回姐姐的话,小弟要去一趟京师。” 洛神娘娘蹙眉问道:“你去京师做什么?还是去找叶南星么?” 陈义山道:“南星下落不明,我自然还是要寻觅她的。阿螭和无垢道长不知是什么原因,替小弟赴京师办事,却滞留至今未归,小弟放心不下他们,得去京师看看。” 洛神娘娘听他说放心不下阿螭,早就不悦了,挥了挥手,道:“好,都是宝贝弟子,一个也不能少,你赶紧走吧。” “嗯”陈义山拱手道:“小弟告辞。花贤弟,愚兄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一纵身,扶摇而上,腾空北去了。 花离骠依依不舍的拜倒在河面上,道:“恭送大哥!” 大河神脸色不善的觑看着花离骠,“哼”道:“你那大哥已经没影了,走吧!” 于是,洛神娘娘、花离骠都随大河神同赴河府。 下到府里,大河神叫来神侍,引走了花离骠,自去安排食宿不提。 洛神娘娘则留在殿中,候着大河神换了一套新神袍出来,分左右落座,早有神侍前来奉茶。 大河神拨弄着茶碗,恨意难平道:“妹子,那陈义山忒也无礼!今日把老夫颜面扫地,着实可恶至极!” 洛神娘娘笑道:“你留下小妹,只是为了抱怨我弟么?” “你就是太纵容他了!”大河神按下茶碗,道:“你不觉得他把手伸得太长了么?” 洛神娘娘道:“此话怎讲?” 大河神冷笑道:“颍神是他推举的,江神也是他推举的!真要是都遂了他的心意,那这河江八水到底是老夫说了算,还是他陈义山说了算?” 洛神娘娘眉头皱了起来,玉面之上略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神情,反问道:“师兄,你竟然在想这些莫名之事?” 大河神狐疑道:“老夫怎么莫名了?” 洛神娘娘道:“小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选任新颍神的时候,师兄便属意于我弟,一心想让他接任颍神,他是因为不想修神道,这才推举了云梦老鳖;今早,也是师兄亲口向我提议,想让我弟接任江神的,结果他推举了花离骠。师兄若是不信任我弟,何必要接二连三的扶持他呢?” 大河神沉默良久,幽幽说道:“老夫只是没有想到,他竟越来越,越厉害了……” 洛神娘娘冷笑道:“师兄是想说我弟越来越难以把控了吧?” 大河神转过头去,道:“左右是一个意思。” 洛神娘娘暗忖道:“这老龟还是小性!” 沉吟了片刻,娘娘说道:“师兄不妨作此假想——今日,我弟来访,你提议他出任江神,他也一口答应了,那师兄该如何收场?换言之,我弟和花离骠,谁在江神的那个位置上待着会对师兄更有利?” “这……” 大河神思量着说道:“自然是花离骠担任江神对老夫更有利些,如你所言,陈义山难以把控,花离骠则容易许多。” 洛神娘娘抚掌说道:“所以啊,这一次,其实是师兄得大于失啊,还有什么好愤恨的呢?” 大河神苦笑道:“你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叫老夫聊以自慰啊。” “师兄放心吧,小妹比你更了解义山,他是决计不会害你、嫉你、恨你的。”洛神娘娘美目熠熠,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相较于六道之中的大多数存在,我弟更值得你的信任,你对他好一分,他便会对你好十分啊!” 大河神不以为然道:“是么?” “我弟仙法广大,已至不可测的境界,这样的大能,六道之中谁不想与他为友?师兄,你且看看五岳神君,再看看东海龙王,谁不是对他极尽拉拢之能事?师兄天然与他有一层亲近的关系,为什么要处处跟他针锋相对,却不肯稍稍屈尊纡贵,拉拢他呢?难道真要反目成仇,师兄才称心如意么?” 大河神刚开始觉得洛神仍旧是一昧偏袒陈义山,所以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可耳听得洛神语气诚挚,言辞恳切,不由得认真听了进去。 这一听,再一想,大河神忽然间豁然开朗! 他本来也不是蠢货,利害相较,如何不知道抉择? 他起身说道:“贤妹之言叫愚兄茅塞顿开啊!是啊,为什么我要处处跟他争执,却不好好拉拢他呢?惭愧,惭愧,身入宝山却空手而归的蠢材,说的便是老夫啊!” “呵呵~~”洛神娘娘展颜笑道:“所以,请师兄善待花离骠吧。” “嘿嘿~~”大河神也捋须笑道:“知道了,老夫已经彻底醒悟,断然不会再自误了。” 洛神娘娘起身说道:“师兄的心结既然已经解开,那小妹也该回去了。” “且慢!”大河神道:“贤妹若是无事,可否去一趟东海?” 洛神娘娘诧异道:“去东海做什么?” 大河神道:“灵牙洞之事,贤妹忘了么?陈义山说他没有诛下八洞之仙,那死讯之中为何提及他是杀人凶手?” 洛神娘娘道:“师兄是要小妹去东海兑地探一探灵牙洞的情形?” “不错,愚兄与东海龙王不和,怕去了会惹出麻烦。既然要拉拢陈义山,便要示之以恩惠,所以,只能是有劳贤妹替愚兄走一遭了。” 洛神娘娘心道:“不为你拉拢他,只为他好,我也情愿走这一遭。谁也不许害他!” 念及此,娘娘说道:“师兄放心吧,小妹这就去东海,探一探灵牙洞。” 大河神叮嘱道:“贤妹此去千万小心,毕竟神仙殊途,有些禁忌还须小心避免,若是遇到什么不妙的情势,你得立刻回来!” “知道了!” (三补) 第606章 灵牙老仙 茫茫东海,碧波浩渺,无穷无尽! 以其海中央为基,周分八卦,兑位之上三千尺的高处,有座无根无基的空中楼阁! 那楼阁上不连天,下不接海,乃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缥缈洞府,状如象牙,泛着金光,内外三重,有室有亭有轩有殿,烟笼雾罩,十分的壮观! 曾有泛舟海上,远赴重洋的渔民偶尔望见过这处仙家洞府,但是转瞬之间又会失去它的踪影,无可捉摸。 传来传去,多有凡夫俗子将其视为海市蜃楼的幻象,却不知道上面真的住着若干个修仙的大能,更不知道这便是二十四仙洞之一,下八洞中的灵牙洞了。 最高最内的一重仙居,独门独户,住的是洞主。 中间一重仙居,分布着几处幽静院落,连着亭台,住的乃是灵牙老仙的四个嫡传弟子。 最下面一重仙居,宿屋密集,住的则是数十个俊秀的仙童和娇美的仙娥,这些仙童、仙娥虽然也都修炼了仙道,却不算是灵牙洞的入室弟子,他们的境界普遍不高,主业也不是修行,而是侍奉嫡传弟子们。 仙童们洒扫庭除、端茶送水、烹调仙味,仙娥们则要侍寝,以调和阴阳,或供双修。 …… 这灵牙洞的每一任洞主,都对外号称是“灵牙老仙”,对内则被称作“老师”。 现任的灵牙老仙早已是成丹境界的千年真仙了,他不好四处游走,日夜都足不出户,只是苦苦修炼。 毕竟,仙道无止境,养元之上是成丹,成丹之后还有混元。 凭着多年苦修,他已经到了成丹的阳实阶段,超越了前代洞主,但仍旧不知足。 在他想来,若是自己能修炼至混元境界,那灵牙洞便可以从下八洞之中脱颖而出,比肩上八洞了。 老仙也不管洞府事务,只委派了大弟子金齿,担任“掌教”。 这一日,灵牙老仙正端坐在蒲团之上,闭目用功,蓦地心血来潮,仙眼骤开,但见案上一块仙珏“咔嚓嚓”作响,瞬息间遍布裂纹,继而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砰”的碎成了齑粉! 灵牙老仙脸色大变,立时起身,面色阴沉着,挥袖荡开屋门,大步走了出去。 他飘然落到第二重仙居,迈步走入传道和议事所在的观澜轩,飞升首座。 座下中已经有三个仙人聚在那里,都是他的嫡传弟子。 此外,还有十多个侍奉的仙童、仙娥毕恭毕敬的站在外围。 这些人个个脸色难看,面目可憎,瞧见他下来,齐齐拜倒,高声说道:“恭贺老师出关!” 灵牙老仙目光炯炯的扫量了他们一圈,冷笑着问道:“恭贺我什么?金齿死了,你们都不知道么?!” 跪在最前头的一个蓝衫老者仰面说道:“回禀掌教,弟子们也是刚刚收到掌教大师兄的死讯!闻之不胜惊恐” “是啊老师,我们一得到掌教大师兄的死讯就连忙赶来观澜轩了。” “怎生为掌教大师兄报仇,全听老师吩咐!” 灵牙老仙额头上已经有青筋涨出,面孔也变得稍稍狰狞了一些:“你们也是收到他的死讯才知道他遇害了,这么说,他不是在灵牙洞内被杀的?” “老师,谁敢在咱们洞府里放肆?”那蓝衫老者道:“大师兄日前出海去了,带着一个仙童,两个仙娥,如今都没有归来!想必是一同遇害了。” 灵牙老仙道:“他出海干什么?” 蓝衫老者迟疑道:“呃” 灵牙老仙拍案而起,喝道:“说!” “是!” 蓝衫老者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回道:“掌教大师兄对弟子说,咱们洞府里的几个仙娥百年不换,来来去去的就那几个人,看都看厌烦了,侍寝也没意思,双修也没趣味,阴阳调和更是不济,须得去海内,到红尘中,再寻觅几个新鲜的面孔……” 灵牙老仙愣了愣,俯瞰见轩内站着的那些个侍奉仙娥都面红耳赤的低下了脑袋,很是羞惭。 他顿时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所以,他是死在色字头上了?” 蓝衫老者道:“老师,不管是什么原因,胆敢害我灵牙洞掌教大师兄的,都不可饶恕啊!” 其余两个弟子也齐声说道:“绝不可饶恕!” 灵牙老仙幽幽问道:“杀金齿者,是何方神圣?” 蓝衫老者一字一顿道:“陈义山!” 灵牙老仙疑惑道:“陈义山?是神是圣是仙是妖还是魔类啊?” 蓝衫老者道:“掌教大师兄死讯中言道:麻衣仙派陈义山。想必这厮是修仙的。” “修仙的?哈哈哈哈” 灵牙老仙登时大笑了起来。 蓝衫老者等三人面面相觑,不敢言声。 等灵牙老仙笑完,跪在蓝衫老者后头的一名中年模样的黑衫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你笑什么?” “我笑咱们灵牙洞位列十洲三岛二十洞之一,是大仙派啊!金齿的修为在成丹境界啊!海内红尘之中,几多仙派,不过养元境界而已,连一个脱胎换骨的都没有,哪里蹦出来个陈什么山,什么麻子仙派的,竟害死了我的嫡传大弟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灵牙老仙满腔怒火,叫道:“凡尘中,能杀金齿者,必是大神,或是大妖,也可能是至圣,或是魔类翘楚,唯独不可能是修仙的!” 蓝衫老者嘀咕道:“老师,死讯不会作假吧?或许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中的某一个仙派弟子,也去了红尘中,谎报姓名是陈义山,又报了一个假仙派叫做麻衣仙派,与掌教大师兄起了冲突,下了毒手……” 灵牙老仙狞笑道:“若是这样的话,咱们该找谁去报仇?” 三个弟子,蓝衫、黑山、白衫都愣住了。 静默之中,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之音,继而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灵牙老货,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居然出关了!看来老夫这一趟不算白来!” 灵牙老仙与弟子们循声望去,但见高空中飞落一只巨大的青鸟,鸟背上坐着个白袍大仙,背负长剑,衣袂飘飘,却有一袖是空荡荡的。 “是老吕么?” 灵牙老仙惊愕的看着他从青鸟背上跳下,落在观澜轩中,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的大步甩袖走来。 “灵牙老货天天闭关,生生把仙家活成了住监,这混元一气太乙金仙没得炼成,倒是炼成了瞎子,连老夫都不认得了?” 来人正是蓬莱真仙吕方。 灵牙老仙盯着他那只空荡荡的袖子,愕然说道:“不是,老吕,你,你的胳膊怎么少了一条?” “嗐!前些日子去东海龙宫做耍,没想到竟撞见了杀师仇人,也即化血仙剑的主人——流洲恶仙昆吾!那厮炼成了如意仙诀,变化多端啊,还拿着他那把化血仙剑,险些把东海老龙一家子给弄死!老夫如何饶得了他?三招两式废了他的剑,还把他打死了,呃这其间,老夫稍稍大意了一下,就丢了条胳膊,但是,一条胳膊换一条仙命,怎么算都值当。” 吕方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大咧咧的漫天吹起牛来。 第607章 品剑大会 灵牙老仙的大弟子刚死,正是一肚子恶气难泄露的时候,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听吕方吹牛? 这老仙根本就没有接腔,随口问道:“老兄你来我灵牙洞有何贵干?” 吕方一愣,脸上洋溢的热情和笑容渐渐消失,他心中暗道:“合着老夫说了半天,你就没有听进去?老夫打死了化血仙剑的主人昆吾啊!地煞如意仙诀没听到么!老夫报了杀师之仇啊!” 炫耀之时无人捧场最是郁闷,吕方“呵呵”强笑,道:“灵牙老货,你今天怎么一脸晦气,臊眉耷眼的?是修炼遇到瓶颈了?说出来,老夫帮你参谋参谋。” 灵牙老仙根本不想说自己大弟子遇害的事情,毕竟是不怎么光彩的家丑,他道:“我正在训斥弟子们呢,怠慢了老兄,恕罪则个吧!老兄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妨改日屈尊再来。” “怎么,这就要撵老夫走了?” 蓬莱丘的地位要比灵牙洞高,吕方自认身份也高过灵牙老仙好几头,骑着青鸟来串门真是屈尊降贵,给足了灵牙洞面子,对方却不耐烦他,他登时没好气道:“好不容易见着你老货出关,两句话没说完便要送客,呵!你老货是炼成混元一气太乙金仙了么?脾性渐长,好排场啊!” 灵牙老仙倒也不想得罪吕方,当即堆下笑来,道:“老兄言重啦,哪里是撵你走呢?老兄有什么见教,请说!请说!” “哼!” 吕方傲娇的捋了捋长须,道:“老夫杀了恶仙昆吾,缴获了一把流洲仙剑,堪称绝品!思量着有好事不可独享,有宝贝不可独藏,因此打算办一场品剑大会,拟邀东海附近的同道,有方丈岛、金光洞、心月洞、黑云洞、炎上洞、流沙洞,以及你老货的灵牙洞,齐赴我蓬莱丘,赏一赏老夫新得的仙剑,品一品青鸟童子新酿的仙酒,也叙叙百年来未见的交情!” 吕方这是独居久了寂寞,得了宝贝想要显摆,尤其是在东海经历那一番大事,波谲云诡,惊心动魄,实在是有诸多谈资,空对着青鸟童子哪里能说个痛快? 于是他寻了个品剑的由头,搞个聚会,要把东海周边的上、中、下六处仙洞以及三岛之一方丈岛的仙界道友们都邀请去他那里,看他显摆,听他吹牛。 灵牙老仙认识他不下千年了,如何不知道他的秉性和心思?闻言不免笑了一笑,道:“这是好事啊,老兄定个日子吧,我若是得空,一定赶去捧场!” 吕方听得出来灵牙老仙是在敷衍自己,顿时闷闷不乐起来,扫量了一眼跪在下头的几个灵牙洞弟子,冷笑道:“你老货平时不是不理会仙派杂务么?怎么今天有空教训起弟子了?金齿呢?他不管事了?还是说话不好使了?蓝齿、黑齿、白齿,你们怎么惹着老师了,都跪在这里?” 跪在下头的白齿仙人听见这话,忍不住回了一句嘴:“禀告吕仙,我们没有招惹老师,是我们掌教大师兄遇害了,老师因此烦恼!” 吕方闻言一愣,那厢灵牙老仙已阴沉了脸,瞪着白齿喝道:“就你多嘴!” 白齿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 “老货,你这是什么话?!”吕方怫然不悦道:“怎么,你我上千年的交情,遇到了祸事却要瞒着老夫?金齿贤侄怎生遇害了?是哪个混账家伙害了他?!说出来,老夫替你出头!” 灵牙老仙苦笑道:“多谢老兄的好意了,唉不是要瞒着老兄,只是觉得羞愧难言啊。老兄且回去吧,我报了仇,再到蓬莱丘跟老兄盘桓。” 吕方道:“老夫自从得了流洲仙剑,好一番祭炼,至今却还没有叫它饮血成一快!你说,仇人是谁,老夫拿他祭剑!” 灵牙老仙摇头道:“老兄,自家理会自家事,各人各扫门前雪。灵牙洞的私仇,怎敢劳烦你出手?” 吕方性急如火,又好出风头,一心想要炫耀仙剑,却被灵牙老仙百般劝阻,登时恼了,叫道:“你这是瞧不起老夫么!怎么?断了一臂就入不得你老货的仙眼了?!蓬莱丘仍旧是蓬莱丘,三岛威名不坠海内海外!吕仙还是吕仙,炼就阳实筑成金丹,独臂也能擎天!快快告诉老夫,仇人是谁!” 灵牙老仙被他叫唤的头疼,无奈之下只好说道:“哪里会瞧不起你老兄?三岛大仙声名赫赫,谁人不知!只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杀害金齿的那个仇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不值得你老兄出剑啊。” 吕方跺脚咆哮道:“你真啰嗦!到底是谁啊!” 整个观澜轩都被他的吼声震颤了起来。 灵牙老仙赶紧摆手安抚他:“好好好,老兄莫急,这就告诉你!蓝齿,你来说!这一会儿,我又忘了那厮叫陈什么山了……” 蓝齿仙人仰面说道:“回禀吕仙,杀害晚辈师兄的仇人是麻衣仙派的陈义山!” “谁?!” 吕方仙躯剧烈的一颤,老脸瞬间就大变颜色了。 “叫陈义山,是麻衣仙派的!”蓝齿心中腹诽道:“这吕仙怎么还耳背了呢?果然是上了年岁……” 于是越发大声的喊道:“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一个家伙!晚辈怀疑,陈义山是假名字,麻衣仙派也是假仙派,还不知道好寻觅不好呢。” “陈义山啊,嘿” 吕方嘟囔了一声,五官渐渐扭曲了起来。 灵牙老仙见他模样古怪,似乎还有怒气渐渐增生,便劝慰道:“老兄也不必如此气愤,唉我那弟子也算是倒霉,被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家伙害了,便是死也不露脸啊!不过,我也是疑心这名字和仙派都是假的,老兄你有没有听说过咱们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之中,有哪家弟子叫陈义山的?或是姓陈的?我猜是大仙派的高手托名假扮!不然,以金齿的修为,怎么可能死在海内红尘世界中?” “嘿嘿嘿” 吕方忽然阴测测的笑了起来,眼皮一翻,电光迸射,杀气弥漫,他死死的盯着灵牙老仙,幽幽说道:“若真是麻衣仙派的陈义山杀了你弟子,那这仇,你们灵牙洞可就报不了啦。老夫也劝你别去报!” 第608章 真仙之战 灵牙老仙看着吕方那一脸古怪的表情,不免惊疑交加,道:“老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怎么弄出这副嘴脸?瞧着好生瘆人!” 吕方晃动着脖颈,嘿然笑着,道:“说起来倒是天下第一大巧事!老夫认识你们所说的陈义山,这个名字不是假的,他也不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大仙派的什么高人,而是红尘俗世之中修行的散仙!麻衣仙派也确有其实,非是托名。” 灵牙老仙惊诧道:“老兄竟然认得那厮?!” 吕方点了点头,道:“认识,当然认识,不然老夫怎么会说你们报不了仇呢?” 灵牙老仙皱起了眉头,道:“怎么?那厮的修为很高么?” 吕方皮笑肉不笑道:“高啊,不是一般的高。” 灵牙老仙的眉心拧成了个疙瘩,道:“一个红尘俗世之中修炼的散仙,修为能有多高?我倒是怀疑,金齿真是死在他手上的么?” 吕方哂笑道:“你那宝贝弟子金齿顶天不过是脱胎换骨,还没有正式踏入成丹境界吧?这样的修为死在陈义山手上有什么奇怪的呢?陈义山的修为比你这灵牙洞三重仙居要高呢!比你灵牙老货的修为更要高!身为我吕某人的兄弟,修为怎么可能不高!?” 灵牙老仙瞬间变了脸色,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吕方。 蓝齿、黑齿、白齿三仙也都瞠目结舌。 观澜轩内一时死寂,静的可怕! 蓦然间,吕方袍袖一挥,内中青芒乍现,仙藤“唰”的朝灵牙老仙甩了过去! 灵牙老仙急忙闪避,“嗖”的平移出数丈远,但听“嘭”的一声巨响,他方才坐着的首席仙座被击的粉碎! “吕方!” 灵牙老仙惊怒交加,叫道:“你敢跟我动手?!” “呸!” 吕方啐了一口,面带不屑,道:“你灵牙洞不过是下八洞的末流仙派,老夫平素里喊你一声老货就算是给足你面子了!还叫嚣着要找我兄弟报仇,活的不耐烦了吧!跟你动手怎么了?招惹我兄弟,杀了你也是寻常!” 蓝齿、黑齿、白齿三仙惊慌错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全都煞白着脸,抽出了剑,颤巍巍捏在手里。 侍立在旁的仙童、仙娥们一哄而散,瞬间跑的没影。 灵牙老仙瞪视着吕方,嘶声问道:“吕方,且不忙动手,咱们之间毕竟也有千年的交情了。远则算同道,近则算邻居,你却要帮着那个陈义山,我实在是想不通!陈义山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 吕方道:“老夫去年才认的好兄弟,情同手足!他救过老夫的命,是老夫的恩人!嘿跟他一比,你就是外人了。什么千年的交情,咱们倒是认识了一千多年,可拢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嘛。什么远则算同道,近则算邻居,凡夫俗子才说远亲不如近邻呢!东海老龙也是咱们的邻居,你去蹭顿饭都难!仙家无情又无义啊,别套近乎啦!” 灵牙老仙点点头,道:“即便如此,陈义山杀我弟子,也不许我报仇么?你太霸道了!” 吕方道:“你那弟子死在我兄弟手中定然是他自己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兄弟是从来都不会有错的!” 灵牙老仙咬牙冷笑道:“好,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六道之中也找不出如你这般护短的人了!姓吕的,你这算是自寻死路!” “哟呵?” 吕方眼皮子一跳,讥讽道:“就凭你一个老废物,再加上三个小废物便能打得过老夫了?听听你们这狗屁门派的名字——灵牙,我呸!有仙派叫牙的么?狗才拿牙说事儿呢!还有你给弟子们起的仙号:金齿,何不叫做大金牙?蓝齿,有人的牙是蓝色的么?黑齿,是吃甜食吃多坏了么?最最响亮的是白齿,白痴,哈哈哈老夫早就想揭破啦!” 三个弟子听的脸都绿了,尤其是白齿仙人最最气愤,要不是自知打不过吕方,他早就上了!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埋怨灵牙老仙,腹诽道“白齿这个仙号确实起得白痴!师兄们不止一次嘲笑我了……” 灵牙老仙反唇相讥道:“吕方!你到现在还是目中无人,自大狂傲!蓬莱丘名列三岛是不假,可那是你师父、师祖闯出来的威名,与你何干?!自从你师父死后,蓬莱丘的名便大不如从前了!方丈岛、昆仑虚都羞于与你齐名!只有你自己,还恬不知耻的说着什么‘三岛大仙’声名赫赫!你那岛上除了一只鸟之外,还有别的门人弟子么?!一代不如一代的孤家寡人,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人才济济的灵牙洞!” 吕方被他说中痛楚,一时愣在当场。 蓬莱丘的名声确实是在他师祖、师父在世时最为显赫,他脾性暴躁不稳,又好旁骛,虽有天赋,修为也远远不及他的师祖和师父。 加之他性子懒散,更没有收下得意的门人和弟子,导致蓬莱丘偌大一个仙岛就只有他和青鸟居住,说是孤家寡人也没错,确实已经不配和昆仑岛、昆仑虚齐名了…… “人才济济,好个人才济济!老夫今天屠你满洞,叫你幽魂济济!” 吕方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仙藤再度祭起,巨蟒狂舞般缠向灵牙老仙! 灵牙老仙伸手往嘴里一抠,念声:“疾!” 但见一道青光掠起,半空中跟仙藤斗在了一处。 原来是一颗被祭炼成法宝的灵牙。 吕方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他把那只空袖扬起,喝一声:“袖里乾坤!” 一股仙风平地掀卷,形如实质裹向了灵牙老仙! 灵牙老仙也把袍袖挥舞,使得也是跟吕方一模一样的大仙法——袖里乾坤! 两道仙风撞在一起,轰然巨响,观澜轩剧烈震颤,几乎坍塌! 蓝齿、黑齿、白齿三仙有心上前帮老师的忙,只可惜修为都不济。 他们之中,本事最高的是蓝齿,但也刚刚脱胎不久,又没有顶尖的仙器法宝,如何能插得进两个成丹真仙的生死斗场? 所以他们也只能是躲在远处,惶遽的看着。 场中,吕方气势汹汹,一昧的进攻,灵牙老仙则始终处于被动的防守,但数十回合过去了,也不落下风。 便是那灵牙和仙藤,也斗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 吕方暗暗诧异:“这老货的修为居然跟我差不多了?果然勤能补拙么?” 灵牙老仙心中则暗暗窃喜,忖道:“原来他也不过如此!今日,必定取他性命!” 这老仙一边闪避,一边寻隙反击,口中还念念有词,诵着仙诀。 不多时,那观澜轩竟开始幻化改形,上面的檩、梁、椽倏忽间化作一根根巨大的獠牙,下面的琉璃色地砖则化作一条巨大的舌头! 獠牙一颗接着一颗的扎向吕方,那舌头也开始前后席卷! 如此一来,吕方便狼狈了。 他的修为实是跟灵压老仙相差无几,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到了人家洞府,还要打人家,那不是作孽么? 灵牙老仙占据地利,吕方少了一臂,斗得时间越长,胜负的迹象就越明显。 “他娘的,大意了,丢人了!” 吕方自感不支,心中暗暗骂道:“老夫真是堕落了,现在居然连灵牙老货都弄不过了,再打下去得死,先逃命吧!” (四补) 第609章 我不是洛神 青鸟童子在观澜轩外看了半天,已经看出吕方情势危急,当即大叫一声:“老师,我来也!” 双翅一振,高啼一声,那青鸟便扑腾下来,要救吕方。 蓝齿、黑齿、白齿三仙见状,无不欢喜,心道:“我表现的机会到了!”一时精神抖擞,纷纷骂道:“畜生休要猖狂!”飞身围了上去。 三打一,仙人打仙鸟,须臾间,空中落下几根毛,那青鸟童子叫道:“老师,我不行了,撤吧!” 吕方骂道:“不要脸的灵牙洞,以多欺少,老夫改日再来找你们算账!”收了仙藤,转身就往外跑。 灵牙老仙笑的老肉乱颤,暗道:“逃便逃,嘴上还不肯吃亏!”叫一声:“哪里走!”飞身直追。 吕方念一声咒,背后流洲仙剑“咻”的蹿出来,迎面斩断了几根椽子獠牙,又削掉了一截地板舌头,帮吕方打开了生门之后,又扑向了灵牙老仙! 灵牙老仙春风得意,追的急切,冷不防吕方还有这等后招,更没想到那流洲仙剑如此锋锐且如此凌厉神速,猝不及防间,一个照面,险些被劈中! 他急往后闪避,胡须早掉了一地! 惶遽之中,吕方已经跨上了青鸟,往蓬莱丘方向急急逃窜。 流洲仙剑得了便宜,见好就收,也追赶主人而去。 灵牙老仙摸了摸下巴,惊魂甫定,扭头冲弟子们叫道:“追!不要让他们逃了!” “杀呀!” 三个弟子立时叫嚣着追了上去。 灵牙老仙意气风发,更是起劲儿。 吕方扭头看了看,见灵牙洞追兵与自己相距越来越近,他不免焦躁起来,翻身从青鸟背上下来,道:“你驮着我飞的太慢了,咱们分头逃!我西,你东!” “是!” 于是,一人一鸟各奔东西,两下里分头逃窜。 “嗖嗖嗖嗖!” 一连串的破空之音密集响起,吕方感觉到背后有十几道凌厉的杀气迫近,连忙拂袖回击。 仙风鼓荡之中,十多颗牙被打落入海,有蓝色的,有黑色的,有白色的……却是蓝齿、黑齿、白齿三仙在抠嘴里的仙牙当暗器乱打。 吕方偷眼回顾,见灵牙老仙前,三个弟子在后,气势汹汹,距离自己已经不足百尺远了! 他暗暗叫苦,心道:“都分头跑了,怎么全都来追老夫!” 灵牙老仙纵声叫骂道:“吕方老匹夫,今日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 老师大占上风,下八洞洞主居然打赢了三岛大仙,蓝、黑、白三个弟子都觉道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于是更加卖弄风骚,满嘴的仙牙都舍得抠下来去撩拨吕方。 这些仙牙对吕方来说虽然造不成致命的伤害,可是却极大的妨碍了他逃跑的速度,也不断的耗费着他的仙力和灵气。 灵牙老仙追的越来越近,手持一根巨大的、金光灿灿的灵牙猛然朝吕方后背刺去! 吕方挥动仙藤回甩,虽荡开了灵牙,却被老仙一把扯住藤尾! “嘿” 老仙狞笑道:“老匹夫,你死定了!” 吕方奋力拉扯仙藤,灵牙老仙死不撒手! 两大真仙就此在空中相峙而立,争执不下。 蓝齿、黑齿、白齿三仙趁机围拢上来,占据了左、中、右三路,把仙牙打的如飞蝗一般! 亏得流洲仙剑伶俐机动,上下翻舞,把吕方遮掩的密不透风。 那灵牙老仙一手扯着仙藤不放,另一只手再持灵牙刺来! 吕方吃了少一条胳膊的亏,又不舍得撒手丢了仙藤,只能是用空袖去档灵牙! 两下相交,“嘭”的一声,仙气大泄,灵牙老仙不退反进,吕方却觉得半边身子酸麻,再低头一看,那只空袖竟也破了! 他暗叫一声:“糟糕!我命怕是休矣!” 气力此消彼长,此时的他,纵然是单打独斗,也不是灵牙老仙的对手了。 “去死吧!” 灵牙老仙拼尽全力,第三次祭起宝贝,当空罩顶,朝着吕方的天灵盖袭落! 吕方怒吼一声,仍然是不舍得丢下仙藤,只瞪大了眼睛挥舞着破袖去挡那灵牙! 这一次,他自知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时,天上白云间忽有大片的金芒绽放开来,瞬息间便裹住了灵牙,也耀的蓝齿、黑齿、白齿三仙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是“嗖”的一声响,有一道毫芒从云中坠落,其势好似流星,正打在咧着嘴笑的老仙门牙上! “唔” 老仙立时松开了仙藤,捂住了嘴。 吕方死里逃生,急仰面观瞧,但见金芒之下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隐隐可见一道倩影摇曳云中。 “洛神娘娘!” 吕方大喜过望,叫道:“来得好哇!” 灵牙老仙满嘴流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淌,呜咽不清的叫道:“洛神,你敢不守规矩,掺和仙界的纷争么!?” “我不是洛神,他认错人了!” “你就是洛神!” “我是谁,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么?可笑!” 娘娘冷笑了一声,挥手收了洛书,瞥了吕方一眼,而后翩然远去。 吕方愣了片刻,又伸手指了指金牙老仙,发狠道:“今天先饶了你,你给老夫等着!”赶紧追赶娘娘。 金牙老仙也愣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洛神娘娘和吕方消失在远方天际,嘴里喃喃说道:“这老匹夫,到底是谁饶了谁啊?” 三个弟子围了上来,嘀咕道:“老师,不追了吗?” 金牙老仙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追个屁!老匹夫又添了一个生力军,追上去,打得过么?!” 蓝齿问道:“老师,那,那娇滴滴美艳无畴的小娇娘是谁啊?” “确实美极!”黑齿砸吧了砸吧嘴,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白齿叹息道:“见了她,我就视咱们灵牙洞的仙娥如粪土了。” 金牙老仙道:“没听老匹夫喊么,那是洛神!”继而也赞叹道:“洛神之艳,六道闻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嘶她方才用什么东西打我?” 伸手往嘴里一摸,捏出来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 蓝齿却道:“老师,她自己说不是洛神啊。” “蠢货!她敢承认么?神仙殊途,互不干涉,洛神也不敢坏了规矩!那放金芒的法宝,定然就是洛书!据说是上八洞大仙魁首希夷老祖耗费无数岁月,在洛水之畔弄出来的绝品宝贝,却便宜了她!老匹夫的路子也够野的啊,居然还跟洛神有交情,今天算是他走运……” 金牙老仙“啧啧”艳羡了一番,突然间脸色一变,叫道:“不好!” 三名弟子正沉浸在对洛神娘娘美貌的无限回忆中,被他一声叫唤吓得几乎掉魂,惊问道:“怎么了,老师?” 老仙叫道:“我的牙!” “呃”三名弟子凝神看着他的嘴,纷纷点头道:“确实掉了。” “滚!”老仙骂道:“我说的是灵牙宝贝!被洛书给收走了!” 第610章 巨齿鲨 灵牙老仙失了宝贝,心中懊恼愤恨不已,又畏惧洛神娘娘和吕方联手,自己便万难抵挡,所以也不敢追击。他凝滞在空中,思忖了片刻,冲三个弟子说道:“走!去别处讨个说法!” 蓝齿仙人狐疑道:“老师,咱们去哪里讨要说法?” 灵牙老仙冷笑道:“吕方勾结洛神,欺压同道,算是犯了咱们仙界的大忌!去方丈岛,去心月洞,去金光洞等处告他们的状!准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蓝齿仙人立时赞道:“不愧是老师啊,这主意简直妙极!只要激起仙友们的同仇敌忾,到时候不要说把吕方和洛神给收拾了,就是那个什么陈义山,还有什么麻衣仙派,也一并铲除了!” 灵牙老仙阴测测道:“我正是此意!” 黑齿仙人摇头叹息道:“只是可惜了洛神那般极品的身貌啊,她为什么会帮吕方出头呢?” 白齿仙人嬉笑道:“师兄,别妄想了,洛神虽然是绝色,可是你也招惹不起啊。” 黑齿仙人赔笑道:“总是可以想一想的嘛。” “都给我闭嘴!” 灵牙老仙骂道:“洞里十几个仙娥还不够你们祸害么?!学那金齿,不老老实实的待在洞府里修炼,偏要过海入红尘去采花,结果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呃弟子知错了。” 三个仙人都低下了脑袋,唯唯诺诺的认错,可是心中却都大大的不以为然,腹诽道:“像你一样千儿八百年的就知道闭门修炼,纵然活过了王八,又有什么意思?” 蓝齿仙人讪讪的问道:“老师,咱们先去哪一个仙派?” 灵牙老仙道:“先回洞府,备些礼物再去访友。” “是!” 这师徒四人就此打道回府,返往灵牙洞而去。 飞不多时,那黑齿仙人突然听见身后一声脆响,煞是怪异,不禁扭头看去。 这一看,他呆住了—— 原本跟在自己后头飞行的师弟白齿不见了踪影! 正自惊疑中,他忽觉下头有腥气上涌,不禁低头俯瞰,却骤见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脚下,白森森的利齿好似刀剑,“咔嚓”一声,早咬住了他两条腿! “啊!!” 黑齿仙人凄声惨叫,声震九霄! 飞在他前头的蓝齿和灵牙老仙慌忙止住身形往回望,赫然瞧见一头小山似的巨齿鲨腾在半空中,撕咬着黑齿仙人的双腿,生生将其整个身子吞入口中! “好孽畜!” 灵牙老仙惊怒交加,大骂着飞奔来打,那巨齿鲨晃一晃身子,已坠入海里,隐入了水下,踪迹全无。 “老师,黑,黑白两位师弟都不见了啊!” 蓝齿仙人吓得面如死灰,魂不附体,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哪里来的吃人鲨啊?!” 灵牙老仙浑身发着抖,拳头紧攥,他朝海面张望了片刻,猛然间一袖仙风击落,打的海浪溅起百丈高! “鲨神大将你出来!”老仙厉声喝道:“我知道是你!你若是不出来,我就去龙宫找你们龙王讨个说法!” 海浪渐渐平息,却没有任何回应。 “出来!” 老仙又吼了一声。 海面上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走,去龙宫!”灵牙老仙咬牙切齿的说道。 “呵呵” 忽有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出,继而浪花翻涌,“哗啦啦”水声作响中,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浮出了海面,立定身形,冲灵牙老仙拱手行礼,客客气气说道:“是灵牙上仙么?东海储君阿虬参上。” 灵牙老仙盯着那男子,面目狰狞,嘶声说道:“阿虬殿下,你来的好!方才你家鲨神大将害死了我门下两名弟子!此事该如何善了,你说个章程吧!” 阿虬一怔,惊道:“鲨神大将?害死了上仙的弟子?还是两名?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灵牙老仙怒声叫道:“我眼睁睁看见的!你叫他出来!你若是不叫,我便找你老子问责!” “呵呵上仙息怒。”阿虬劝慰道:“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要真是鲨神大将所为,无须我父王出面,我也饶不了他!” “明明白白的事情,你叫他出来,当面对质,一问就知!” “啊!” 灵牙老仙刚咆哮完,身后又传出一声惨叫。 他急忙扭头去看,但见蓝齿仙人也不见了踪迹。 海面上倒是有一团鲜血如滚水一样翻腾着涌了上来。 灵牙老仙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且是大祸临头了! 他猛回首,但见那阿虬目露凶光,“啵”的一声,吐出个水泡来,贴着海面迅速朝他迫近! 老仙识得那“泡影神通”的厉害,忙把身子一纵,腾起数丈高,狼狈躲过。 “哗啦啦!” 只这眨眼间的功夫,海面上又多出了几道身影,为首者,手持一柄断牙刀,正是东海的第一打手——鲨神大将! 他后头,站着小鲸神官、海狮神将、海狗神将、海马神将等,一字排开,各持神兵利刃,无不杀气腾腾! 阿虬仰面盯着老仙,冷笑道:“灵牙,你回不去了!” 三个亲传弟子转瞬间就全没了,灵牙老仙心痛如刀割! 他已经出离了愤怒,也诧异到了极点! 他想不明白,东海龙宫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此毒手! 他瞪着阿虬,须发皆张,目眦尽裂,一口口全是剧烈的喘息,满脑门子都是跳动的青筋! “啊呀呀!气煞我也!”他仰天狂吼了一声,又低头质问道:“孽龙,我灵牙洞怎生得罪你东海龙宫了,你们竟如此丧心病狂!” 阿虬嘿然说道:“灵牙洞倒是没有得罪我龙宫,只是你和吕方大战于海上,被巡视的夜叉瞧见,又听闻你说要杀陈义山,要灭麻衣仙派,呵呵这可不成。” “陈义山?”灵牙老仙一愣,道:“你也认得那陈义山?” “老杀才!”鲨神大将骂了起来:“今日叫你死得明白!陈仙长是我东海的恩人!我家公主就拜在他的门下,是麻衣仙派的正宗弟子!你说要杀陈仙长,还要灭麻衣仙派,嘿嘿如此不知死活,我东海就先灭了你灵牙洞!” 灵牙老仙听了这话,只觉眼前一黑,几乎从空中跌下海里来。 就因为自己要对付陈义山,这东海龙宫不问缘由,便先弄死了自己三个弟子?! 天啊! 那个陈义山,究竟是个什么存在啊! 第611章 祸不旋踵 灵牙老仙正自心神大乱,不妨背后一股劲风突袭,骤然惊觉时,肩上已生彻骨痛楚! 有股磅礴巨力渗入左肩,牢牢按住了他! “嘭!” 生死交关,老仙奋起千余年修为,周身仙力尽绽,拼的元神几乎出窍,金丹几乎出口,这才挣脱了那股巨力,逃到了十余丈开外! 饶是如此,他肩头上一大块肉都被那股巨力扯掉了,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灵牙老仙忍痛去看时,但见一位头戴王冠的青面老者腾空立在不远处,手中捏着一大块血肉,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老仙认得那是君临东方海域的大神,此处的龙王! “好哇,龙王父子一齐上阵,东海君臣都来偷袭,我好大的排场!”灵牙老仙扭曲着五官,悲愤交加。 “嘿嘿”龙王笑道:“灵牙,几百年不见,你的修为又高了许多啊,居然能从本王的缚龙神通下逃脱。佩服,佩服!” 灵牙老仙四下环顾,满目凄凉,自忖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东海的一窝父子君臣,思量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于是他不再答话,转身就逃。 “追!” 老龙王一声令下,带着阿虬、鲨神大将、小鲸神官等蜂拥赶去。 灵牙老仙拼了命往自己洞府里狂奔,倒激发出了许多求生之力,老龙王等虽然人多势众,急切间也追不上他。 眼睁睁瞧着老仙飞上灵牙洞,闪身上了二重仙居,老龙王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伙不必再追了。 “大王,不杀了灵牙,后患无穷啊!” 鲨神大将说道:“他若是去别的大仙派告状,咱们东海龙宫便会成为挑起仙神两界纷争的罪魁祸首了。” 其余神官神将也都纷纷嚷道:“是啊,大王,杀上去吧,怕他怎的!” 老龙王摆摆手,道:“毕竟是二十四洞大仙派之一的存在,那灵牙洞里有数千年的仙家集蕴,必设阵法机关,不可小觑!常言道,穷寇莫追便是此理。当然,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了他,你们就在这四周候着,围定了灵牙洞,只待老仙现身,再一举拿下!” 阿虬道:“父王放心吧,儿子一定牢牢的守在这里!” 老龙王“嗯”了一声,又皱起眉头,嘀咕道:“陈义山也是个惹祸精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跟灵牙洞结了仇呢?阿螭在他那里,真是叫本王好生不放心啊!” 阿虬笑道:“父王不必多虑,陈仙长是个好人,断然不会无事生非,主动去招惹灵牙洞的。灵牙老仙门下的几个弟子,个个都不是善类,千百年来不知道掳掠了多少童男童女供他们享乐。所谓的灵牙洞在儿子看来,不过是个淫窝罢了,灭了就灭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老龙王点了点头,道:“你们好生守着吧,本王暂且回去休息。到底是老了,施展个神通都腰酸背痛,唉……” “恭送大王!” …… 灵牙老仙一口气逃回洞府二重,扭头不见追兵赶来,这才惊魂甫定。 他大口喘息着,踉跄着步入了观澜轩,气怒交攻,几乎瘫在地上。 “洞主回来了?” 一个仙娥飘然上前,奉了茶水,细语柔声问道。 灵牙老仙伸手接过,牛饮一般喝了个精光,这才稍稍恢复了些精神。 他满腹心事,无暇去理会那个仙娥。 但是那仙娥偏偏又不识好歹,问道:“怎么不见蓝、黑、白三位仙长回来?”又惊呼道:“哎呀,洞主,你受伤了!肩上烂了一个洞啊!” 灵牙老仙怒从心头起,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多嘴!” 但是这一瞪,灵牙老仙骤然发现那仙娥生的明艳无俦,美的惊人,尤其是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姿容仪态远超洞内其余仙娥! 再一看,她的修为竟也高的离谱,已是换骨脱胎,只差临门一脚,正式踏入成丹境界了! 这灵牙老仙不由得一呆,狐疑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洞府的?怎么瞧着有些面生?” 那仙娥笑道:“我来洞府里很久了,想是洞主闭关多年,把婢子给忘了吧。” 灵牙老仙越发狐疑,道:“你的修为可不低啊,是谁教你的?” 那仙娥回道:“自然是金齿。” 灵牙老仙脸色顿变,袍袖一翻,鼓荡着仙气,扑棱棱的便去抓她! 那仙娥反应极块,脚下一滑,轻飘飘的便避趋了开来,脸上仍然带着笑意,道:“洞主这是干什么?戏耍我么?” 灵牙老仙心头一震,忖道:“她那身法好厉害,迅如雷动,绝不是灵牙洞能教出来的!”又暗暗悲哀:“我连番大战,仙力已经不济,方才那一记袖里乾坤居然无法完全施展出来,想要拿下这婢子,怕是要歇一歇,缓一缓了。” 于是他“哼”了一声,问道:“我是恼你没有规矩,甚是无礼!跟我说话,你要自称‘婢子’!而且金齿教的你仙法,你也该叫他掌教老师,而不是直呼他的仙号!” “哦”那仙娥仍旧不改自称,只微笑着说道:“我知错了。” “嗯” 灵牙老仙心里越发惊疑,心道:“这婢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今天的怪事一桩接着一桩啊!” 他敷衍了一声,扭头环顾,但见四周再无一个仙童仙娥,顿觉心寒,又想到四个亲传弟子尽数死于非命,不免悲从中来,喃喃自语道:“闭关数百年,一点烦心事都没有,哪能想到,一出关就祸不旋踵,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死,这灵牙洞是要绝户了啊!” 那仙娥道:“哪里就死绝了,洞主不还活着的么?” “你——” 灵牙老仙大怒,瞪着那仙娥,恨不得立时就要动手,但忖了忖,浑身乏力,肩头剧痛,还是忍住了。 “洞主是不是又要说我没有规矩,恼我无礼了?呵呵”那仙娥忽然冷笑了起来:“洞主,你若是恼我无礼,就该出手惩戒我啊。” 灵牙老仙咬着牙说道:“算了,想来你也不是有心的,我饶恕你了。” “这样啊,呵呵”那仙娥闻言,目中的讥讽之意愈发浓厚,哂笑道:“洞主好生大度啊,那我再跟洞主说一件事情,看洞主还能饶恕我不能。” 灵牙老仙觑看着她,心头掠过一抹不祥的预感,道:“什么事情?” 那仙娥眼睛里隐隐有杀气弥漫了出来,幽幽说道:“金齿并非死于陈义山之手,而是被我取了性命!” (五补) 第612章 双修惹的祸 灵牙老仙听闻那仙娥说是她杀了金齿,不禁怔住。片刻之后,老仙抖着手,指着那仙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是谁!?” 那仙娥漠然答道:“说出来老仙也不认得。我姓叶,号曰南星,原是红尘世界云梦仙派的掌教。” “海内仙派竟然也能修出你这样的厉害角色,嘿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灵牙老仙狞笑着,心里头却在默念咒法。 整座观澜轩立时异动,开始幻化起来! 他自觉气力恢复的还不够多,不想亲自动手,是以打算凭借灵牙洞的机关阵法去拿眼前这个可恶的女子! 却不料,那观澜轩刚有幻化的迹象,倏的又停住了! 灵牙老仙一愣,骤然瞧见叶南星唇齿轻动,竟然也在念动咒法。 观澜轩便是在她的咒法加持之下,才又恢复了原状,不再幻化。 “你,你怎么知道我灵牙洞的机关咒法!?”老仙惊骇莫名。 叶南星冷笑道:“洞主这话实在是不该问的。你的掌教弟子死在了我的手中,他的乾坤袋便归我所有了,内中的仙诀、咒法还有掌教印信,自然也全都是我的了,看一看,学一学,并不难,否则,我怎么敢独身潜入你灵牙洞呢?” 灵牙老仙呆了片刻,心里头已经是凉了大半截。 “云梦,云梦仙派……” 他眉头紧锁着,喃喃说着:“灵牙洞从来都没有跟海内的任何仙派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们师徒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叶南星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一抹嫌憎的神情,她恨声说道:“什么地方得罪我了?这话等你死后,去问你的宝贝弟子金齿吧!” 灵牙老仙恍然大悟,道:“他,他要你来灵牙洞做,做他的侍奉仙娥?” 叶南星扭头啐了一口,厌恶道:“你们自诩是大仙派,可是除了阴阳双修之外,便没有别的修仙良法了么?!” “阴阳合济只是修仙的一种捷径,一旦双修,道行进益便会快上很多。但是我自己却从来不取此法,因为我始终觉得,欲速则不达!可惜弟子们耐不住寂寞,我也难禁他们喜爱享乐啊,圣道说的好,食、色,性也!仙人也是人啊,千百年苦修,谁能安于独守空房?别说是我灵牙洞了,其余的大仙派,走双修捷径的大能也不在少数,唉……” 灵牙老仙摇头叹息道:“只是没想到啊,就因为这么一个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色’字,竟要毁了我整个仙派!” “两情相悦才是双修,强逼凌辱便是造孽,也是作死!”叶南星分外不屑,冷笑着说道:“大仙派怎么了?大仙派也未必做的都对!你们耐不住寂寞,便要耐得住寂寞的倒霉?” 说到最后,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白衣男子的俊俏面容,心里情不自禁的想道:“他门下有那么多好看的女弟子,却从来都不会强迫任何一个跟他走双修的捷径,纵然有两情相悦的,不,一厢情愿吧,呵呵海内海外,古往今来,怕是再也不会有像他那样好的师父了……” 灵牙老仙见她正说着话却突兀的黯然出神,顿觉是个出手的好机会,可转念又想到自己还有一事不大明朗,须得问清楚了再做计较。 “叶掌教,你杀金齿便杀了,为什么还要嫁祸给一个与此事全然不相干的陈义山呢?” 叶南星听见“陈义山”这三个字,娇躯微颤,渐渐缓过神来。 她瞥了灵牙老仙一眼,幽幽言道:“怎么会全然不相干呢?我方才说过,我原是云梦仙派的掌教仙师,后来就不是了。因为我拜在了陈义山的门下,是麻衣仙派的人仙宗宗主。” 灵牙老仙愕然道:“你是陈义山的弟子?!”心中复又惊骇无比,暗忖道:“陈义山的一个弟子竟然都能修炼到换骨脱胎的程度,那陈义山本人的道行该有多高?!海内仙派那样不入流不起眼,如今居然也崛起到这样可怖的地步了么!” “我曾经是他的弟子,后来,后来也反目成仇了。” 叶南星目中闪过一抹伤感的神色,淡淡说道:“我做错了事情,他出手惩戒,我便不认他这个师父了。” 灵牙老仙越听越奇,道:“所以,你是麻衣仙派门下叛逃的逆徒,出于报复陈义山,才嫁祸给他的?” “是,我是叛逃的逆徒,所以只能离开他,可是天下虽大,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呢?” 叶南星妙目之中渐渐起雾,神情也越发伤感:“我离开颍川郡的时候,思来想去,不知何往,最后想着与鹤岚仙派曾有一些浅薄的交情,于是便南下去了鹤岚山。他们的掌教天鹤是个好人,可天鹤的师叔,那个叫无色的,却是个好色至极的恶仙!与你的宝贝徒弟金齿一样!” 灵牙老仙听的一愣,心道:“此女莫不是有些疯魔?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干什么?我问了么?” 虽这样想,却也乐的她说,以便于自己恢复气力,于是并不打断。 叶南星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个无色要凌辱我,呵呵我便是那么好欺负的么?!我当场就杀了他!他的徒弟们闹腾,天鹤却放我走了。我在夜里漫无目的的飞来飞去,思量着陈义山交游广阔,势力遍布海内,我到哪里,都逃不出他的耳目,于是,我便想到了出海……” 灵牙老仙暗忖道:“那个陈义山是个修仙的,历来修仙须得心无旁骛才能有所大成,怎么还能交游广阔,甚至于势力遍布海内了?此女多半是胡说八道,果然是个疯魔的!” “可是,我刚飞到大河入海口,就撞见了你们灵牙洞的掌教,彼时他左拥右抱,怀里还搂着两名仙娥呢,却仍然言语调戏,要强迫我跟他走,甚至他自己都用不着出手,他身边的仙童和怀里的仙娥就开始言语辱骂我,进而要联手擒我,真真是为虎作伥!呵呵我便杀了他们三个!” 灵牙老仙心道:“金齿啊金齿,你可真是不长眼啊,惹了一个不该惹的疯魔女子,累及整个门派!” “金齿亲自动手了,于是他也死了。他死之前,我对他说道:‘我师父是陈义山,是麻衣仙派的掌教,所以你是死在麻衣弟子手上的,可说是死得瞑目了。’我知道大仙派的人在奄奄一息之际,仍能保留一缕魂念,施以仙法作为死讯发出。我不报自己的名号,确实如你方才所言,有些恼恨陈义山,要报复他,不想他安稳,可是我也想让他,让他,算了,跟你说不着这些……” 第613章 至邪之宝 叶南星不对金齿报出自己的仙号,反而提及了陈义山的姓名,还说是麻衣仙派弟子所为,确实是因为有些怨恨陈义山,不想他好过。 但是,更重要的一重缘由则是,她还想让陈义山知道自己的下落! 换言之,她内心深处渴盼着陈义山还会来找她。 这便是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矛盾处了。 一方面,说天下虽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处,甚至于要千方百计的要躲着陈义山;另一方面,却又想方设法的留下一些线索,期冀陈义山能找到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想不明白。 情之一字,害人至深啊! …… 灵牙老仙听完她絮叨,已经快要气死了。 因为灵牙洞近乎覆灭的祸端,都起于这个女人啊! 固然是金齿先得罪了她,那她杀了金齿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嫁祸给陈义山呢? 好嘛,这一嫁祸不要紧,金齿那个混账东西还真传来了死讯,说陈义山是仇雠,说麻衣仙派的对头,惹得灵牙洞上上下下全都把陈义山视为仇人,商议着要怎么怎么灭了人家麻衣仙派—— 结果就因为把陈义山当成了仇人,做了千余年道友的吕方说翻脸就翻脸,本是邻居素无冤仇的东海老龙说动手就动手,半路还杀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洛神娘娘,剃头似的把灵牙洞快打绝户了! 关键是人家陈义山还未必知道这些事情呢。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缪,滑天下之大稽! 咦? 灵牙老仙悲愤之余,突然间心念一动,忖道:“东海老龙、蓬莱吕方都跟陈义山有极深的交情,那个洛神娘娘说不得也跟陈义山有些密切关系,这么一想,姓叶的方才说陈义山交游广阔,势力遍布海内也不算胡说八道啊。那他怎么会有时间修仙呢?嗐!到了这时候,我还想这些劳什子问题干什么?” 他目视叶南星,咬牙强笑,道:“叶仙娥,即便灵牙洞有罪,也罪在金齿一人,你却害了我们整个仙派!” 叶南星冷冷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洞里不是还禁锢着许多别的无辜女子吗?你们师徒谁也摘不干净!” 灵牙老仙点点头,道:“原来你还为她们打抱不平!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潜入灵牙洞干什么?是打算解救那些侍奉仙娥,还是打算连我也杀了?” 叶南星闻言忽而一笑,风姿极尽绰约,可是目波流转之际,闪现的都是寒意:“我说过了,天下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啊。杀了金齿他,我已打定主意,要来你们灵牙洞安身。你的掌教弟子死了,我便来做掌教。你的弟子们死光了,不还有许多仙童和仙娥在这里么?我可以收他们做弟子啊。从今往后,这洞府还是这洞府,只是换了主人。” “好歹毒的女人啊!” 灵牙老仙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怒火,纵身而起,戟指喝道道:“就凭你这还没有成丹的修为,只怕是没资格做灵牙洞的主人!” 叶南星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悠悠说道:“现在就要动手么?你的气力如今只恢复了一二成吧?我还能再等等。” 灵牙老仙悚然道:“你,你知道我一直在拖延时间?!” 叶南星哂笑道:“我并不是傻子。之所以愿意陪你闲聊,是因为我也在拖延时间啊,一二成的修为,可不够我用。” 灵牙老仙只觉一股恶寒从脚下升腾而起! 他不明白叶南星为什么敢如此托大! 自己可是成丹境界阴虚阳实俱成的真仙啊! 外化元神,内结金丹,纵然只是恢复了一二成的灵气和仙力,也足够收拾养元境界的仙人啊! 不想了,动手之后再说! 他拂袖一挥,内中仙风绵绵涌出,隐隐聚成一道青芒,锁链般朝着叶南星的纤腰束去! 叶南星目视前方,腿不曲不弯,脚下却如飞般往后滑动,隐入轩内立柱之后。 灵牙老仙飞身掠了过去,奔到柱子后面,待要寻觅叶南星的所在,放眼一瞧,却呆住了—— 他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叶南星的踪影! 甚至也不是观澜轩的摆设。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平坦而青葱的草地,一双双俊男美女,或伏或卧,或抱或搂,或上或下,或前或后,以极大的热情营造出各种奇妙的场景。 莺声燕语,低回婉转,端的是无边春意盎然,万种风光旖旎! 灵牙老仙活了千百年,都未曾见过这么多的花样,他看也看傻了,听也听痴了。 “来呀,快来呀,嘻嘻嘻” 一阵娇笑声响在耳边,灵牙老仙呆呆的望去,但见不远处或立或趴,有一堆千娇百媚的曼妙女子在冲他招手,送秋波,抛媚眼…… 一阵阵香氛钻入鼻孔里,透入心肺。 灵牙老仙只觉自己的身子麻了,酥了,却又火热了,沸腾了。 他确实没有走过双修的捷径,但是也正如他方才说的那样,食、色,性也!仙人也是人啊! 他苦熬了千百年,压抑的比弟子们还要深重! 干柴不遇火,自然是安然无恙,可是一旦遇上了火,立时便会燃起熊熊烈焰! 更何况灵牙老仙这把干柴现在还不是遇到了火那么简单,而是被塞进了火炉里! 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他狂吼一声:“老夫来也!” 他已经忘了叶南星,也忘了灵牙洞,忘了肩头有伤,也忘了气力不济,忘了他人,也忘了自己,只纵情的撕扯着仙袍,奔向那一堆环肥燕瘦、姹紫嫣红中去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下下又上上。 …… 观澜轩中,立柱后头,叶南星冷笑着站在那里,身前展着一副巨大的羊皮图卷,而灵牙老仙就在那图中。 随着他挥汗如雨,卖力的抛洒热情,一缕缕灵气和仙力从羊皮图卷中飘散出来,又都进入了叶南星的气海之中。 原来,这才是活春图的真正厉害之处! 人不觉而入其中,男子沉湎女色,女子沉湎男色,欢乐无穷,祸害更无情,幻象之中,男女无数,直至耗尽精气元,都归于施宝者所有。 当年,毒蜂子邪神造出了这个堪称至恶的宝贝,却转手送给了江郎。 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因为毒蜂子邪神自己用不着,毕竟她本身就是个活春图,单凭美色和异香就能引得无数大能折腰,而且亲身上阵吸收修为的效力更好; 二来是,毒蜂子邪神想要借助江郎之手坑害南方神界,这些图,谁看谁入迷,谁看谁倒霉,而好色者如江郎,是绝对不会吝啬于将这样的东西传播出去的。 只是毒蜂子没有想到,江郎在得了这图之后,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琢磨,便命丧黄泉了。 这活春图到底也没有流传出去,先是阴差阳错的被陈义山拿走了,继而又鬼使神差的落入了叶南星手中。 而叶南星竟因为痴情,悟出了此宝的真正门道,不但没有坑害自己,反而让它成为了自己杀敌并大幅提升修为的捷径! …… 随着灵牙老仙在图中与幻象卖命似的耕耘,图外的叶南星眼睛越来越亮,仙裙飒飒而动,长发更是曼舞飞扬。 “师徒一样的死法,尽兴而亡,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可惜,只有一二成的修为恢复,不知道能否助我正式踏入成丹境界……” 第614章 易主 第614章 易主 灵牙老仙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活春图中。 倒也落得了个快乐而终的结局,算是不坏。 叶南星得了他将近两成的修为,正式踏入成丹的阴虚境界,仙体彻底练就,元神已可外化,仙容愈发娇艳,肌肤也更胜往昔。 她收了活春图,高升仙座,端坐其上,而后发咒法召集洞府之内的所有仙童和仙娥们前来参拜。 一时间,数十人跪在观澜轩内,凄凄惶惶,不敢仰视。 他们都不知道那仙座上坐的是谁,又会怎么对待他们。 叶南星俯瞰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沉默有时,忽开口说道:“我姓叶,号南星,来自中土大宋,修仙者也。 你们的掌教还有洞主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蓝齿、黑齿、白齿三位嫡传仙人也已经丧命于东海。 你们如果恨我,想要报仇,现在便可以动手了。” 众仙童、仙娥面面相觑,半晌无言,谁也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开什么玩笑? ! 掌教和洞主都被你杀了,我们谁能打得过你? 叶南星等了片刻,不闻人言,便幽幽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愈发惶遽,纷纷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 唯有一个仙娥稍稍鼓起勇气,微微抬起了头,弱声说道:“叶仙长,我们并不恨你。 你杀了他们,我们反倒感激你。” 叶南星一怔:“那是为什么?” 那仙娥答道:“我们都是大陆的子民,像婢子,来自扶南国,他来自乐浪国,她来自身毒国,他来自大宋国……原本都过得好好的,却被这灵牙洞的仙人掳掠而来,在这里为奴为婢!虽跟着他们学了些仙术的皮毛,可也受尽了凌辱!之前有几个姐妹兄弟反抗,全被他们给杀了……我们实在是恨他们入骨啊!” 众人轰然响应道:“对!恨死他们了!” 叶南星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一指那最先开口说话的扶南国女子,道:“你抬起头来。” 那女子咬着嘴唇,大着胆子仰起脸,瞥了叶南星一眼,赶紧又垂了下去。 叶南星见她颇有几分姿容,眉眼之间甚至还有些神似雨晴,顿时起了好感,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仙娥答道:“婢子,婢子叫阿芙。” “以后不要再自称‘婢子’,也不要再自称‘小奴’了,我这里没有奴婢也没有奴仆。” 叶南星起身说道:“从今以后,灵牙洞易主,我自为掌教。 你们谁想留下来跟我修仙,我便收其为入室弟子,不想留下来的,也可以即行离开,我绝不会勉强的。” 众仙童、仙娥被掳来洞中已久,根基浅的,也修炼到了养元境界引气阶段,高的甚至到了易经阶段,时间短的来了有二三十年,长的来了已有百年多,思量着就算回去大陆,怕是家人也都不在了,那还回去干什么? 更何况,真不为奴为婢了之后,修仙不是强过去做凡夫俗子么? 于是,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打定了同样的主意,心照不宣,齐声说道:“我等都不走了,愿意侍奉掌教仙师,长留洞府!” “好!” 叶南星心满意足,笑吟吟的说道:“那你们便都是我的弟子了。 便以阿芙为大师姐,余者按年龄序齿排辈,虽分长幼,却不论尊卑。 以后洞府中端茶送水、洒扫庭除的杂务轮流来做,由阿芙制出值守名册,报我即可。 我住在三重,你们都住在二重。” 众人闻言,无不欢欣雀跃,轰然拜道:“谢掌教,掌教仙福齐天!” …… 话分两头,却说那吕方被千钧一发之际洛神娘娘救了之后,趁机逃出灵牙老仙的围追堵截,跟着娘娘往西飞奔了百里远,不见灵牙老仙等追来,方才止住。 “多谢娘娘搭救!” 吕方冲洛神拱了拱手,道:“若非娘娘及时出手,老夫怕是要栽了。” 洛神娘娘笑道:“听我弟说过,东海求丹的时候,吕仙出力甚大,还为此丢了一臂,本宫也感激的很啊。” 吕方摇头叹息道:“娘娘客气了。 今日之事,实在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想我三岛大仙,居然会败给下八洞的杂碎!” 洛神娘娘心道:“这吕方似乎是没打赢过一次架,但嘴上倒是也没输过一次。” 微微笑道:“吕仙不必烦恼,其实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名声。” 吕方老脸一红,转而问道:“娘娘怎么会来东海? 且出现在灵牙洞附近?” 洛神娘娘道:“灵牙洞死了一个大人物,化灰时传出死讯,说凶手是我弟,是以来探探消息,没想到正碰上你们拼斗,倒也是凑巧。 吕仙又为什么跟他们争执?” 吕方乐了,道:“原来咱们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啊!老夫原本是去灵牙洞串门的,结果听灵牙老货说什么他的掌教大弟子被义山所杀了,要大举寻仇……老夫是个急脾气,一听他说要对付我兄弟,便没忍住,就动起了手。”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原来死的是掌教大师兄啊。” 吕方冷笑道:“死便死了!” 洛神娘娘皱眉道:“可是我弟说不是他干的,怕是有人假托他的姓名,故意嫁祸。” “哦?” 吕方一怔,道:“不是义山干的么?” 洛神娘娘颔首道:“嗯我弟亲口否认。” 吕方一摆手,道:“义山说不是他干的,那就必定不是他干的。 不过,这倒是奇了,谁会嫁祸给他呢?” 洛神娘娘沉吟道:“水落方见石出,且看看吧。 居心叵测者,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吕方默然片刻,突然说道:“不管是不是嫁祸,灵牙洞肯定会信以为真,不会饶了义山兄弟的!其实娘娘方才就该杀了他们!” 洛神娘娘摇了摇头,叹息道:“神仙殊途,两不干涉,这规矩还是不要破的好。 吕仙如今有什么打算?” 吕方沉吟道:“灵牙老货近来修为大涨,门下弟子又多,怕是饶不了老夫,蓬莱丘暂时是回不去了。 老夫打算去颍川郡,找义山兄弟,跟他联手灭了这灵牙洞!” 洛神娘娘道:“我弟现今不在颍川,他去了京师。” 吕方道:“那老夫便去京师寻他。” 洛神娘娘知道吕方这是避祸,不敢回蓬莱,便笑道:“去京师也好。” 正说话间,一阵风声由远而近,一神一仙循声望去,但见是青鸟童子振翅而来,到了跟前,说道:“老师,我来也!” 吕方没好气道:“你不是分头跑了么? 又从哪里赶来?” 青鸟童子笑道:“弟子原本与老师兵分两路,结果扭头看见他们都追老师,却不追弟子,于是又偷偷跟上来了。” 吕方怒道:“那方才老夫被他们围攻,你也看见了?” 青鸟童子讪笑道:“看是看见了,待要冲出来搭救老师,这位大神娘娘已经先行出手了。” “你这孽畜,真是滑头!” 吕方骂了一句,道:“还不快快现出原形,叫老夫骑着,去京师!” “是!” (临时有事,半夜再更,抱歉!) 第615章 太岁请神 大宋京师。 北郊四十里开外,是一片荒废之地,几棵老树歪歪斜斜的经营起一片萧索的氛围,使得这里与四月天的大好时光格格不入。 老树后头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庙宇,石墙斑驳,砖瓦破败,连庙门都已经腐朽,门头上的匾额更是垂垂欲落。 若是擦拭掉匾额上的灰尘,或许还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从而知悉这庙宇是谁的殿堂。 可惜,这里的神祇似乎是没有什么信民,也无香火可以供奉,它大概被人间彻底冷落了。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遗忘了这里。 是日黄昏,一声喑哑难听的鸦啼划破了此地的死寂,火红色的焰光照亮了那几棵老树,两个男子静悄悄的走到了庙门前,悄然驻足。 “嘎嘎嘎” 一只巨大的、眼中冒着火的怪鸦扑棱着翅膀叫个不停。 “畜生闭嘴!” 站在前头的那个高大男子扭过头来,三只眼睛里都闪烁着可怖的凶光,只呵斥了一声,怪鸦便立刻垂下了脑袋,安静的蹲伏在地上。 “砰!” 三眼男子将手中丈余长的方天画戟戳入土中。 “大太岁,是这里么?” 站在后头的那个男子模样极其猥琐,双目如豆,须短且疏,像抱婴儿一样,怀里抱着一颗木桃。 若是陈义山在此,必定能认出他们是谁。 高大的三眼男子正是太岁神部的当家头目之一,主凶的司命星君大太岁殷元帅。 怀里抱桃的猥琐男子则是今年轮值的鼠相小太岁。 眼中冒火的怪鸦自然是那只贪酒的火眼神鸦了。 “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殷太岁盯着破庙,伸手从腰间解下乾坤袋。 鼠相小太岁鬼鬼祟祟的环顾四周,嘀咕道:“大太岁,这,这里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了?连个香火都没有,还不如咱们太岁神部呢。” 殷太岁冷笑道:“你若是老百姓,愿意供奉这样的神祇么?” 鼠相小太岁讪笑道:“不,不愿意。” 殷太岁“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为了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本太岁何尝愿意来招惹他?!” 鼠相小太岁委屈的瘪起了嘴,嘟嘟囔囔说道:“不是卑职没出息,实在是陈义山那厮仗势欺人,太过于狂妄无礼!常言道,打狗还的看主人呢,他那样折辱卑职,分明是没有把大太岁你老人家放在眼里啊。偏偏杨大太岁还为他说话……” “住口吧你!”殷太岁骂道:“凭你也敢在本太岁跟前议论杨元帅?!” “不不不,卑职不敢。” “打开庙门!” “是!” 鼠相小太岁上前去拉那庙门,一扯之下,腐朽的门顿时稀碎零落。 “这——” 鼠相小太岁回过头,畏惧的看了殷太岁一眼。 “闪开!” 殷太岁提着乾坤袋大步迈入庙中,但见四下里都被厚厚的一层灰尘覆盖着,连供奉的神塑都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了。 “呼” 殷太岁张嘴吹了一口神气,庙中神风大起,霎时间,尘去垢除,庙里变得干净整洁了许多。 神台之上的一众泥塑木胎也显出了本来模样。 殷太岁抬眼望去,但见神塑一共有五座,一主神立在当中,其余四个配享两侧。 当中那主神模样十分可怖,大红袍服,蓝靛脸,朱砂发,嘴大的惊人,且外露獠牙,一手按着双剑,恶眼圆睁。 四个配享的神祇一人背伞,一人掌印,一人摇钟,一人持幡。 殷太岁观摩有时,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神兄啊神兄,我是真的不想惊扰你。你若再度显灵,这世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可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咱们神界还有谁能对付那姓陈的狂妄之徒啊,没办法,只好打搅你了……” 鼠相小太岁站在门口,露着半张脸,颤巍巍的往里面偷瞟,却不敢进来。 眼瞧着殷太岁打开了乾坤袋,伸手从里面提出来血淋淋的物事,放在神台之上,一共五块,簇拥成花蕊形状,霎时间腥气满庙堂! 殷太岁又从乾坤袋里提出了四只禽畜,分别是黑狗、白猪、黄牛、红鸡,都是死的,被他一一摆在了台下,拱卫着当中的神主。 “你还不进来!?” 殷太岁扭头冲鼠相小太岁喝道:“就你那只最要紧,赶紧奉上!” “是是是……” 鼠相小太岁一缩脖子,蹑手蹑脚的进了神庙,哆哆嗦嗦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来一只灰鼠,也是死的,放在了台下。 “嘶” 殷太岁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念诵着咒语,忽然间摒指一弹,神光迸射,蹿入到了那灰鼠当中,继而接连黑狗、白猪、黄牛、红鸡,一时间,五道怪气氤氲升腾,将那座主神的泥塑木胎笼入其中! 灰的、黑的、白的、黄的、红的,五光十色,极为耀眼! 殷太岁一声断喝:“太岁请瘟,速速醒来!” “轰隆隆” 神光爆闪,庙堂震动,五座泥塑木胎不约而同的颤响起来。 鼠相小太岁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逃出了庙去。 殷太岁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但见神台之上,当中那座神主晃动的最是厉害,不多时,泥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迸射出两道幽光,瞥向了殷太岁,巨口轻动:“哟,是你啊……” 殷太岁慌忙躬身行礼,恭恭敬敬说道:“小弟殷太岁,恭贺瘟部正神首座醒来!” 一道幻影离却泥塑,瘟神显了灵,飘然立在台下。 “狗瘟、猪瘟、牛瘟、鸡瘟、鼠瘟,呵呵能想到用这几样祭品来唤醒本座,殷兄有心了。” 那瘟神目光阴沉如黑水,虽然发出了笑声,皮肉却丝毫不动,看上去古怪至极。 殷太岁赔笑道:“瘟兄这一睡,又有六百年了吧?” “是啊,本座已经有六百年不曾嗅到血腥味了。” 那瘟神深吸了一口气,五块血淋淋的物事立时变得灰暗下来。他满足的砸了砸嘴巴,引目遥望庙外,瞧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天际,淡淡问道:“殷兄,如此破费的把本座唤醒,所为何事?” 第616章 瘟主现世 原来,这座不起眼的、破败的庙宇所供奉的神祇竟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瘟部正神! 瘟部正神一共有五位,其中一位是主神,手持散瘟雌雄剑,即是掌管整部神祇的座主,因此也称‘瘟主’。 另外四神则是四季行瘟使者,分别是主春行瘟使者、主夏行瘟使者、主秋行瘟使者、主冬行瘟使者。 这五位瘟部正神一旦显灵出世,必有瘟疫横行,大祸天下,死民无数! 也亏了他们神力有时尽,往往在经营一场大的瘟疫之后,自己也会累的疲惫不堪,须得沉睡多年,才能再度恢复神力。 而人们也在这期休养生息,恢复生机。 对于这样的神祇,百姓当然是只有畏惧,没有爱戴了。 所以,除了朝廷为其立庙,祈求不要降祸于人间之外,老百姓是不会来拜祭的。 而由于六百余年没有瘟疫爆发,人间改朝换代,新的朝廷也渐渐把这些瘟神给忘却了,以至于神庙如此衰败。 当然,这瘟部正神和太岁部正神、十六煞星一样,也不独独靠收敛香火来提升自己的神道修为,他们本就是秉承天地之气所形成的特殊神祇,非是先天神,也非后天神,本该属于恶煞一类,人们出于畏惧心理将他们视为神祇罢了。 …… 那殷太岁将瘟主唤醒,瘟主问他所为何事时,他不答反问道:“瘟兄,你沉睡了许久,恐怕还不知道这世上已经有药神了吧?” 瘟主一怔:“嗯?” 殷太岁道:“世间六百年不见瘟疫横行的血雨腥风,人们早就忘了你啊!瘟兄且看看这庙宇吧,衰败成如此模样,可见人心!但那药神庙却是香火旺盛,供品不断,信民往来拜祭,那也是络绎不绝啊!” 瘟主转过身来,伸手摸着自己的獠牙,幽幽说道:“药神……呵呵本座记得,六百年前尚无药神啊。” 殷太岁道:“瘟兄记得不错,六百年前确实没有什么药神,因为这药神就是最近新封的神祇。” 瘟主微微点头“哦此神是什么出身?” 殷太岁哂笑道:“就是个普通的凡夫俗子,生前为医者,名叫苍琅,死后被封神。” 瘟主皱眉问道:“朝廷为什么册封他为药神?” 殷太岁叹息道:“瘟兄沉睡了六百年,不知道世上早就已经改朝换代了吧?现如今的朝廷是一片污浊啊!在位的永平皇帝是个慕仙的昏君,什么事情都听一个修仙的人摆布!那仙人名叫义山,也正是他扶持苍琅去做药神的!” 瘟主嘀咕道:“陈义山?没听过……” 殷太岁道:“瘟兄,陈义山此僚扶持药神是专一要跟你瘟部正神作对啊!他曾放言说道:‘我自今日立药神,天下从此不惧瘟!’还说什么‘药不过颍川不香,医不拜药神不灵’,瘟兄听听这些话,简直是狂妄至极!” “他敢这么说!” 那瘟主眼皮子霍的一跳,獠牙开始绽放出寒光来,蓝靛脸上狰狞作色,手按散瘟雌雄剑,恶声问道:“仙人扶持神祇册立,圣道的皇帝也听命于仙家,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他还妄图想用药神压制本座行瘟人间?呵呵那厮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哪一派的仙人啊?!” 殷太岁冷笑道:“那厮偏偏不是出自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大仙派,乃是个混世的痞子野仙!但他却敢处处插手我神界事务,频频多管闲事,自创了什么麻衣仙派,笼络了一大堆人、妖、神、仙供他驱驰,俨然把自己当成是六道第一人啦。” 瘟主默然了片刻,道:“所以殷兄你唤醒本座,是为了让本座对付那厮么?” 殷太岁肃容说道:“小弟在瘟兄跟前不敢有任何的欺瞒之语!说实话,陈义山那厮也插手了我太岁神部的事务,还欺辱了我的手下,因此小弟与他结了仇。总是小弟无能,有心杀贼,神通却不及那厮的法宝。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到来求援于瘟兄啊。” 瘟主有些轻蔑的觑看着他,道:“你打不过他,便没有想到请神界同道出手惩戒他么?谅他能有多大的本事!” 殷太岁苦笑道:“瘟兄有所不知,陈义山这厮交游广阔,十分的有势力!他虽然是个修仙的,却不知怎的,居然能跟五岳神君称兄道弟,跟河江八水结为亲戚!四海龙宫算是他家,遍地城隍甘心为仆!就连我那兄弟杨元帅也被陈义山给蛊惑了,处处替他说话,还送他一盏吉星高照呢!瘟兄你说,小弟能求谁帮忙?思来想去,只能是请瘟兄重新显灵出世,才有左右神界大局的底气,也才能为小弟主持公道啊!” 瘟主听的悚然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道:“那厮竟有如此厉害的纵横捭阖手段?” 殷太岁颔首道:“确实是不能小觑他啊!也惟其如此,小弟才觉得陈义山此人绝不可留,不然,迟早有一日,神界会彻底沦为他的势力啊!” 瘟主冷笑道:“本座明白了。六道之中,绝不可以允许有这样的存在!” 猛回首,那瘟主厉声喝道:“四季行瘟使者,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喝声方落,四座配享的泥塑木胎也晃动起来,眨眼间,四道身影飘然落下,伏做一堆儿,齐声说道:“四季行瘟使者参见瘟部正神座主!” “起来吧。” “瘟主,又要行瘟天下了么?” 四季行瘟使者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忙,这次不是要对付天下,而是要对付一个仙人。”瘟主嘿然狞笑道:“那个仙人欺辱到了咱们头上,不得与之为敌。听说他扶持了一个药神,咱们就先去会会这个药神,看看到底是药厉害,还是瘟厉害。” 殷太岁大喜道:“瘟兄只要出手,六道之中哪个能抵挡!?那药神就在颍川郡府城,这府城也是陈义山那厮的家乡!瘟疫若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爆发,那才叫好看呢!” “呵就是要抻抻他的本事!”瘟主冷笑一声,道:“走,去颍川!” 四季行瘟使者齐声应道:“是!” 殷太岁深深一揖,高声颂道:“恭送瘟兄,恭送诸位行瘟使者!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五个瘟神拂袖出庙,飘然往南而去。 第617章 扯皮的地皮 京师袁家。 得了皇帝新宠的袁贞最近是春风得意,每天出入宫禁,协办各种大事,忙的是脚不旋踵,譬如这一日,他便是熬到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府上。 刚摘了官帽,进得厅堂,对着侍奉的女婢吩咐了一声:“看茶!”便有人从门外飘然入内,先他一步坐到了椅子上,道:“劳烦大姐也给我来一杯。” 袁贞一愣,心道:“是谁如此无礼?!”扭头看了一眼,立时回嗔作喜,惊呼道:“哎呀,是山公!” 陈义山笑呵呵道:“端方兄,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想必是又高升了吧?可喜可贺!” 袁贞赔笑道:“惭愧惭愧啊,山公可莫要再取笑小弟啦!小弟能有今日荣宠,一切还不是托了山公的福么?不然的话,小弟还得在微末之吏的位置上苦熬多年啊。” 陈义山道:“你我之间不说客套话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为两个门人来叨扰你。阿螭和无垢道长,端方兄想必都已见过了,敢问他们现如今在何处啊?” 袁贞一愣,道:“道长和阿螭公主来京许久了啊,小弟早就与他们见过了!他们捎来山公的信,小弟也拜读了,为太岁神部敕封新神的事情,朝廷早已许可,道长和阿螭公主也辞别而去了呀。怎么,山公没有见到他们回家?” 陈义山诧异道:“他们至今还没有回颍川,不然我怎么会来京师。” 袁贞愕然道:“那倒是奇怪了。难道道长是因为天宝观别院的事情,还逗留在京师?可是那块地皮的纠纷已经解决了呀……” 陈义山忙问道:“什么纠纷?” 袁贞“哦”了一声,道:“山公不理俗务,有些事情怕是不知道。道长开设别院的地皮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可是后来竟与陈留王扯上了关系。陈留王此人,山公大概听说过吧?当今皇上的弟弟,很有权势。无垢道长早年间出入京师,以异士的身份在宫中听用,很得皇上信赖,后来却被陈留王的一个侍妾坑害了。为此,陈留王与无垢道长大生龃龉,道长也不得不离开了京师——” 陈义山听的头懵,连连摆手道:“这些事情便不必说了,单说那地皮的事情,卖主既然不是陈留王,为什么又与陈留王扯上了关系?” 袁贞沉吟道:“道长在京师经营产业的时候,小弟曾多次陪同帮忙,算是隐约知道一些内情。那地主跟无垢道长交割地皮的时候,说是概无外账,地契瞧着也干净,于是道长就痛快付款了。前些日子,道长跟阿螭公主来到京师,特意去别院转了一圈,看看建造到了何等规模,结果,陈留王却突然找上门去,说那地皮早被地主抵押给他了,他放了债给地主,地主却尚未还清债务,因此地皮该是他的……无垢道长为此大为恼火,又去寻那地主讨要说法,可地主却不见了踪迹!呃这件事情还惊动了皇上,后经皇上出面劝和,陈留王便也不再追究了。难不成是后来又起了什么变故,所以无垢道长和阿螭公主才一直逗留在京师,没有回去颍川?可道长没有找我说啊,我还以为他早回去了呢。” 陈义山心生烦躁,说:“京师最是是非地,道长却偏好这里。如今人事纷烦,他还怎么专心修仙?端方兄知道那别院建在何处吗?” 袁贞点了点头,道:“小弟知道。山公若是要去,小弟这就引路。” 陈义山道:“劳烦端方兄了。” 袁贞笑道:“这是哪里话?小弟还想再跟仙长一起腾云驾雾一番呢,那云里雾里、飘飘欲仙的滋味,可是绝顶享受!” 陈义山笑着起身,道:“走,这就带你上天。” 此时婢女端茶进来,袁贞忙捧起杯子,道:“小弟说的口干舌燥,山公容我先喝一口茶。” “哈” 两人都把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在婢女的震惊目光中,腾空而去。 飞到天宝别院上空的时候,陈义山俯瞰见下方灯火通明,还有许多工匠在熬夜做活,陈义山便携袁贞落了下去,说道:“端方兄,这里并未停工啊。” 袁贞张望了一番,道:“如此便可见道长与陈留王之间不扯皮了。那道长怎么还没回颍川郡呢?” 陈义山逡巡环顾,但见院子里有一年轻道人往来奔走,指挥呼喝,他认得那是无垢道长的徒弟明日,便喊了一声:“明日,你来。” 明日扭头一看是陈义山,登时惊喜交加,一阵风似的飞奔过来,伏身便拜道:“弟子参见师祖!” 陈义山忙伸手扶起了他,问道:“你怎么叫我师祖了?” 明日毕恭毕敬的回道:“师父拜在了你老人家门下修仙,那弟子当然要称师祖了。” 陈义山笑道:“各论各的。” 明日道:“弟子可不敢乱了辈分。”他跟袁贞也是相熟了的,扭头又行礼道:“见过袁大人。” 袁贞摆手道:“不必多礼。仙长此来是寻你师父的,他在这里么?” 明日“哦”了一声,微微诧异道:“师父还没回颍川么?那他应该还是在陈留王府上做客呢。” 陈义山跟袁贞一时愕然。 无垢道长不是跟陈留王有仇么? 怎么还到人家王府里去做客了? 明日看出陈义山和袁贞的错愕,连忙解释道:“师祖有所不知,因为这片地的卖主不地道,本来抵押给了陈留王,却又另外伪造了一份地契,转卖给师父。前些日子,师父和阿螭师叔来京,陈留王便找上门来讨要说法,闹的还挺厉害!后来,皇上给面子,亲自调和,陈留王便跟师父讲和了。师父原不想欠他的人情,说是再给他一笔钱,陈留王却不要,但请师父帮他一个忙,为他寻觅一处吉壤作为百年之后的安身之地。师父也答应了。于是便东奔西走寻找吉壤,很是用心,陈留王看在眼里,也很感动。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之间的前仇旧怨渐渐就都没了,反而还成了朋友。陈留王殷勤邀请师父和阿螭师叔住进王府里,盛情难却,师父和师叔便都去了。” 陈义山皱眉说道:“就是为此,他们才迟迟没有回颍川的么?我还以为他们怎么了,没少担忧。寻找吉壤的事情,让非正来不是更合适么?” 明日讪笑道:“师父大概也是为了省一大笔钱吧,估摸着也怕得罪了陈留王,以后别院还会有麻烦。所以凡事亲力亲为,这才与陈留王修复了关系。” 陈义山道:“既是这样,我去王府寻他们。” 第618章 三王坐镇 陈留王府之内,偌大的前厅满堂济济,年过五旬的陈留王高居首座,两旁有人或坐或站。 厅门处挺立着两个极其高大的男子,一人双目明光灿灿,正凝神望向夜空中;另一人耳大垂肩,闭着眼睛,微微侧身,似乎是在倾听什么动静。 “大野兄,他们真的可靠么?” 陈留王座下左首,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幽声询问对座。 “昆吾魔王且放宽心吧,属下们寄宿的可是开路神和险道神,已经完全同化了他们的神通!开路神有千里眼,险道神有顺风耳,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那闭着双眼的大耳男子轻笑着答了一句。 昆吾皮笑肉不笑道:“果真这么厉害,他们又怎么会被你们两位魔尊附了身?” 明光灿灿的男子答道:“能附身这两个神祇,自然多亏了大野魔王出手,呵呵” “昆吾兄,那千里眼不能望见千里之外,但是遥观百里之事,还是能够的,顺风耳不能听见世间一切声响,可探听整个京师的动静还是足够的。” 在昆吾对面,一黑袍男子神态松弛的捧着茶杯,踌躇满志的说道:“我在京师经营许久,能避开诸多麻烦,靠的就是他们俩的耳目。你只管放宽心,静待陈义山自投罗网吧。” “嗯”昆吾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面容却依旧紧绷,显得心事重重,片刻之后又叮嘱道:“大野兄,那个陈义山不是寻常角色,对付他,颇为棘手,我们便是小心十倍也不足为过。多问一句,这个屋子真能遮掩住咱们的魔气么?” 大野“呵”的一笑,浑不在意道:“昆吾兄,这话你问过十遍啦!此处厅堂用了君上所赐的天罗伞覆盖,我们的魔气尽数被收拢其中,不会有一丝一毫泄露出去的,那个陈义山的仙眼即便是再厉害,也绝对看不出堂堂王府会有咱们魔道的存在。” “哦” “昆吾兄,话说回来,你连繁缕都能轻易斩杀,怎么对一个修仙的人如此恐惧?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昆吾闻言脸色稍变,他“哼”了一声,道:“繁缕算什么东西?杀他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但陈义山不一样,你若是跟他交过手,便也会像我这样谨慎了。大野兄难道忘了你们之前派来的那个颤修是怎么死的了?” 大野面露不屑,哂笑道:“颤修是什么阶位?你我可都是魔王!君上委派了咱们两个大魔王、外加两个大魔尊、四个魔头坐镇京师,专为诛除陈义山而设,此等排面前所未有!漫说是一个陈义山了,即便是两个、三个陈义山,本王又有何惧?” 昆吾瞥了他一眼,道:“大野兄,还是奉劝你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野“哈哈”笑道:“外有天罗伞,内有你我,当然,还有陈留王殿下,可谓是三王坐镇,只待陈义山来自寻死路而已!本王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怎么想都该是他小心些才对。” 昆吾心中暗骂了一句:“狂妄之徒,你就尽情的逞口舌之利吧,以后必有你横死的时候!”嘴上却不再吭声了。 他被白芷伤透了心,在流洲掀起一场大变,阴谋害死了白芷麾下的得力大将右魔王繁缕、东部大魔尊夭夭以及大魔头有崖等,连带祸害了白芷将近三成的部众,以此做为进身之阶,去投靠了主战派魔类的魔君无患。 无患收留了他,还封他做了麾下大魔王。 他本想就此撺掇无患与白芷全面开战,好杀死白芷以报复她对自己的“辜负”,结果却没有得到无患的首肯。 那无患也是心怀叵测,另有谋算,不但与白芷讲了和,还支开了昆吾,委派他来中土,潜伏到京师,寻机除掉多次败坏魔类好事的宿敌陈义山。 而京师之中,早有无患的另一名心腹手下——大野。 论职位,大野也是大魔王,与昆吾不相上下; 论资历,大野在无患手底下奔走以策驱驰已有数百年之久,自然是比新投奔的昆吾要深厚许多; 论功绩,之前的不算,单论渗透入中土之后,大野已经成功的拉拢了陈留王,并策反了陈留王,撺掇其阴谋叛乱,逼宫上位,而后起兵攻略四方,以使得四方血流成河,怨戾之气遍布天地,这可要比之前颤修的筹谋更大更可行更牢靠且效果更好; 论势力,京师中渗透进来的魔类全都直接听命于大野,而昆吾则是只身潜入,并没有一个心腹手下可以调派…… 所以,相较而言,昆吾虽位高却不权重,并无与大野争竞的资本。 他也深知自己刚刚投奔无患,还得不到对方的全盘信任。 与其说是来京师与大野勠力同心,平起平坐的,不如说是来当打手的。 基于这些前提,昆吾纵然是看不惯大野的做派,虽然心底早就动了杀心,却也只能暂且忍耐。 毕竟,他还有大事要做。 即便是杀戮成性,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昆吾最恨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陈义山,害的他仙体消亡,彻底归化成魔,而且多年搜罗来的法宝也尽数丧弃,可谓是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个当然是白芷了。 昆吾盘算着,先借助大野之手在京师布下陷阱以杀死陈义山,回头再想方设法借助无患之手杀死白芷,最终撺掇起六道混战,让天下彻底享受血雨腥风的洗礼,也完全陷入到杀戮的狂欢中! 他自己乱中取事,火中取栗,将不顺眼的人一个个都弄死,包括眼前令他厌恶的大野,和他并不真心臣服的无患。 这些,都是昆吾筹谋的大事! 所以,一切的隐忍都不过是目下之计,都是为了将来的大事做打算。 等待吧…… 至于今夜,将会是很刺激的一个夜晚。 昆吾虽然过分的谨慎小心,却仍旧激动兴奋。 附着在开路神身上的大魔尊厌逝已经窥探到陈义山入城的行踪,而且说陈义山刚刚去了天宝别院。 附着在险道神身上的大魔尊妙木则是探听了陈义山跟袁贞、明日的对话,确定了陈义山是来寻找阿螭和无垢道长的,并且听到了他要来陈留王府的消息。 是以,王府之中,严阵以待,枕戈待旦,专等着陈义山前来。 第619章 落魂珠 “大野魔王,陈义山的那个门人,阿螭,你打算怎么处置呢?” 厅中,一直没有吭声的陈留王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大野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阴测测的反问道:“怎么,殿下是看上那个女人了?论起她的姿容嘛,确实是生的国色天香!嘿嘿不过,等殿下当上了皇帝之后,天下爱女人都是你的,还有什么样的姿容得不到手呢?” 陈留王“嘿”的一笑,伸舌头舔了舔嘴,模样极其猥琐,道:“那个阿螭可不是个寻常的女人啊,昆吾魔王不是说了嘛,她是东海龙族的公主啊!真正的龙女!本王有朝一日纵然真的登基称帝了,得来的也不过是凡间女子,娶不来龙女嘛。” 大野心道:“你这厮还真是色胆包天,不知死活!”嘴上说道:“纵然把她送到殿下的床上,只怕殿下也驾驭不住。龙女可不单单是长得好看,手段也厉害着呢。擒拿那个无垢,根本就不用本王出手,一个魔头就足够收拾他了。可擒拿那个阿螭的时候,厌逝都差点栽了!” 厌逝接着话头说道:“可不是么?殿下,那个阿螭可是个真龙神女!要不是大野魔王亲自出手,且动用了法宝,还不易降服她呢。你想尝尝真龙的滋味,就不怕龙颜大怒,一掌要了命?” 昆吾心道:“你们全都是废物罢了!从前老子在东海,收拾一个阿螭易如反掌……” 那陈留王眨巴了眨巴眼睛,道:“大野魔王不是有颗厉害的珠子么,本王亲眼瞧见,擒那阿螭的时候,珠子一碰到她,她就僵住了。大野魔王把那珠子送给本王可好?本王有了它,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嘻嘻嘻” 大野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还没有吭声,昆吾已阴阳怪气的说道:“呵陈留王殿下可真敢开口啊!你想讨要那颗珠子么?那可是大野兄最为珍爱的宝贝,纵使魔君索要,他都未必肯给呢,怎么舍得送你呢?” “哦?”陈留王一怔,喃喃问道:“那珠子还有什么大来历么?” “自然是有的。” 大野淡淡说道:“说是珠子,其实不然。在上古时期,有飞僵现世,无魂无魄,力大无穷,号称是不死不灭的尸王!生性喜欢血食而害人,以至于生灵涂炭…… 先天大神祝融联手风伯抓住了它,而后以天火烧了它七天七夜,这才把它给烧化。在尸灰之中,现出了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其实是那飞僵的骨晶凝聚而成之物。 祝融便把它当做是自己的战利品,挂在了脖子上,长年累月下来,那珠子又沾染了祝融的先天神力,于是便成了神物至宝! 此宝水不能浸,火不能焚,雷劈斧凿刀砍剑割也不能伤之分毫!万钧之力也压不碎它!祭出去,能落万灵魂魄,因此名曰‘落魂珠’。 后来,因为先天神大战爆发,祝融与共工大战之后受了伤,又在二次大战中陨落,这宝贝便遗留在了西陲荒原,因缘际会被我发掘出来了,耗费了数百年时光,才勉强驾驭得了。 方才,昆吾兄说我不舍得把它送给殿下,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我不舍得,而是给了殿下,殿下也用不了。 不但用不了,还会被它所害。毕竟我们魔类是没有魂魄的,你们人类却有嘛。” 陈留王听的直咂舌,连连摆手道:“若是这样说,那本王肯定是不敢要了,驾驭不了,也不能夺人所爱。” 昆吾目光贼溜溜的闪烁着,觑看着大野,心道:“你便炫耀吧,迟早有一日,那宝贝会归老子所有!” 只听大野说道:“殿下要是真看中那个阿螭了,非要跟她快活,又怕她不听话,我倒是有个办法。” 陈留王忙问道:“什么办法?” “嘿嘿嘿”大野狞笑了两声,道:“可以找个小魔寄宿在她的身上,吞噬了她的本心,到时候,随便殿下怎么摆置她都成!” 厌逝也浪笑了起来,道:“大魔王此计绝妙啊!到时候,殿下不但睡了龙女,还睡了魔女,这艳福,古今绝无仅有!” 昆吾敛容说道:“厌逝,你开什么玩笑?早已经商议过了,即便是要处置那个阿螭和无垢,也得等杀了陈义山之后再说!现如今保全他们两个,还可以在危急关头作为要挟陈义山的筹码!陈留王殿下,你纵然心急如焚,也不差这一二日。” 大野冷笑道:“大家伙都听昆吾兄的话吧,毕竟昆吾兄从前住在流洲,出来一趟都要坐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厌逝和妙木顿时发出了一阵窃笑声。 昆吾垂下了眼皮,目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陈留王看看大野,又看看昆吾,讪笑道:“本王也是一时性起。年过五旬的人啦,唯有遇见这种新鲜特别的,才能再振雄风。昆吾魔王觉得不妥就算啦,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嘛。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魔类附身了她,本王倒也不敢享用。” “怎么,殿下还怕自己也被我们魔类侵蚀了本心么?哈哈哈” 大野狂笑道:“你放心吧,我们还要彼此仰仗,精诚协作呢!祝你早登帝位,扫平八荒,一统六合!把周遭的小国,像什么蠕蠕、乐浪、扶南、身毒、骠国、真腊、暹国、罗斛等等全都给灭了!” 陈留王抚掌说道:“那是自然!本王若能登基称帝,绝不会像如今那位软弱无能,坐视周边的撮尔小邦蚕食我泱泱大宋!” 昆吾冷眼旁观,心道:“蠢材,且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跟魔类同谋,就是在与虎谋皮!无患扶持你做中土大国的皇帝,无非是要你穷兵黩武,大起干戈,让海内八方兵连祸结,以至怨戾之气弥漫天下,好使得魔类卷土重来,借势复兴,真到那个时候,你也离死不远了!” 就在此时,那厌逝突然惊呼一声,道:“他来了!陈义山来了!” 妙木也说道:“近在府门!” 昆吾立时起身,冲大野说道:“快,大家伙按照之前的部署藏起来!” “唉昆吾兄莫急,莫慌嘛!四个魔头都已经就位了。厌逝、妙木还有你我藏起来不也快得很嘛。” 大野极其不耐烦昆吾指挥自己,他慢吞吞的起身,大咧咧的对陈留王说道:“殿下,叫你的人去开门迎客吧。” “好!”陈留王握了握拳头,满脸充血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厅外檐下,喊一声:“来人!准备迎接贵客上门!” 第620章 一探王府 陈义山来陈留王府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袁贞。 一者,因为现如今的袁贞已经是朝廷的重臣,而且是永平皇帝跟前的近臣、宠臣,若以这种身份夜访藩王府邸,是为官场大忌!难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或者政敌加以利用,成为攻讦内臣外藩勾结的证据; 二者,陈义山既然知道无垢道长和阿螭都在王府之中,又知道王府怎么走,也没什么必要非带着袁贞了。 他踽踽而行,到了陈留王府门前,只叩了一声,内中便有人问道:“什么人?” 陈义山回道:“颍川伯子陈义山,求见陈留王殿下。” 既然是要见朝廷的藩王,那便依照朝廷官府的规矩来,不能再报什么“麻衣掌教”、“修仙者”等一类方外的名号了。 “陈仙长到了!” 响亮的呼喝声之后,紧跟着“吱呀”响动,王府中门大开!王府詹事亲自带人快步趋向陈义山,到了近前,那詹事一揖到地,极其恭敬的说道:“王府詹事见过陈仙长。” 陈义山稍觉诧异,心道:“这王府开门开的好快啊!这詹事又何须对我行如此的大礼?”正待说话,便听见有脚步声从远及近,继而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陈仙长大驾光临,小王阖府生辉,不胜荣幸啊!” 却是陈留王衣冠整齐的带着一帮扈从快步赶来,满面堆欢,冲着陈义山也是深深一揖。 陈义山又吃了一惊,心道:“这礼遇也太隆重了,无垢道长跟他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么?”连忙还礼道:“不敢,殿下抬举义山了。” “哎” 陈留王摆摆手,依旧笑容满面,道:“皇上见了仙长也要屈尊,更何况是小王?里面请!”他一边说,一边让路。 陈义山却没有立时往前走,只说道:“敢问殿下,小徒阿螭、无垢可在王府之中?” “在啊。呵呵”陈留王笑吟吟回道:“令高足在小王府中做客已经多时了。仙长请吧?” 陈义山心下狐疑,眉头皱起,嘴里责道:“这两个孽徒!既然是在王府之中,听说我来,竟不来参见,却叫殿下亲自抛头露面,殊为可恨!” 陈留王一怔,随即打了个“哈哈”,说道:“仙长且息怒,令高足是饮酒醉了,现如今正不省人事呢。仙长且屈尊到厅中用茶,待他们酒醒之后,再叫来参见也不迟嘛。” 陈义山暗暗思量道:“无垢道长喜欢饮酒也倒罢了,阿螭怎么会喝的不省人事呢?更何况现如今才是夜里酉时正,还早着呢,他们两个就这么不经喝?还有,这陈留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酒气,显见是没有饮酒。呵主人不作陪,客人反倒喝的酩酊大醉,真是咄咄怪事!” 心中有了这个计较,陈义山便处处警惕,格外留意,嘴里说道:“既是如此,义山便要斗胆叨扰殿下了。” 陈留王喜形于色,又道了一声:“请!” 他在前头带路,步速甚快,陈义山则是不紧不慢的跟着,余光四下里来回扫量,瞧得出王府之中武士、异士很多,甚至一些在院落中忙活的杂役,往来奔走的奴仆都是身负武艺的壮汉,更不用提王府近卫个个虎背熊腰,武气浓烈了,倒是少有女婢出现。 陈义山忖道:“这陈留王府中养的厉害角色可不在少数,有点阴蓄死士的迹象,是不臣之举啊……此人,断然不可与之结交,无垢道长是被钱遮住了眼啊。” 渐渐行至厅前,陈义山忽觉头顶之上有些异样的光芒浮动,仰面看时,但见那虚飘在自己天灵盖上方三尺的吉星闪烁的厉害,进而照见整座厅楼上空影影绰绰,似乎是被一面巨大的伞盖笼罩在内了。 陈义山凝眸看了片刻,瞧不出那伞状的黑影是什么东西,心里却越发狐疑。 而陈留王的任务就是要尽快把陈义山引进厅中,可如今已经到了厅门口,眼瞧着大功告成,陈义山却又停了下来,不往前走,只是驻足观望,那藩王便催促道:“仙长,里面请啊!” 陈义山伸手指了指厅楼上空,笑问道:“殿下,请教这厅楼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么?” 陈留王脸色稍变,强笑道:“啊?没有吧?呵呵哪有什么东西能遮住这么大的厅楼啊?” 陈义山道:“我怎么瞧见有一片黑影,伞盖似的笼罩在上方?” 陈留王“呃”了一声,道:“想必是月光透过云层耀下来的暗影吧。仙长理会这些事情作甚,快里面请!” 陈义山沉吟着,暗启仙音吩咐流影道:“剑兄,留心。”又引动先天神力,回护周身,以备不测,而后才迈动步子,缓缓走入厅中。 不料,他刚走进厅内,那陈留王却转身就跑,两扇大门也轰然闭合! 陈义山吃了一惊,抬眼便瞧见偌大的厅堂之内,烟熏火燎一样,处处黑气纵横! “是魔类!且不只一个!” 陈义山心头剧震,情知是上了陈留王的大当了! 厅楼之上那团黑影,定然是能遮挡魔气的某类法宝! 可恶! “嗖” 风声骤起,屋脊之下四方角落中各有一道黑索居高临下的冲陈义山劈面扫落! 那索上魔气浓郁至极,如雾如尘,正是六道之中臭名昭著的沾之便会化魔的“幻魔索”。 “嗡” 早就准备好的流影仙剑不听吩咐便脱鞘飞出,“唰”的掠起数道锋芒,只一闪念间,便将那四条裹着黑气的幻魔索斩的寸寸碎裂! 与此同时,陈义山周身神光暴涨,瞬息间便散射如虹! “给我滚下来!” 他厉喝一声,双袖齐挥,分击两侧,内中摄空仙风双开为四,分别扑向了梁头的四个角落。 “砰、砰、砰、砰” 坠地之声几乎同时响起,早有四个魔头从梁上跌落了下来! 他们手中还各自抓着半截幻魔索,仓惶着要爬起来,却忽有大片大片的火光从地下蹿起,蓝盈盈的幽焰“哔哔啵啵”作响,眨眼间便将四个魔头完全吞噬在内,烧将起来。 “啊!嗬嗬” 凄厉的惨叫声立时响彻整座厅楼。 陈义山瞥了一眼地上的灰烬,大踏步迈进厅堂中央,怒声叫道:“该死的泼魔,布下的好陷阱!呵呵!你们不就是要对付我陈义山么?!来,我就站在这里!自去岁起,我便开始屠戮你们魔道,但凡渗入中土,且被我发觉的,一概诛除!你们定然恨我入骨了吧?来,尽情报复吧!只是这一切都与我的门人弟子无涉!你们若敢伤及他们分毫,我便打上西陲,叫魔类彻底绝迹于八荒!泼魔,出来说话啊!” 第621章 大魔尊 陈义山既然知道自己上了陈留王的大当,便也明白无垢道长和阿螭不可能平安无事。 这厅楼,就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啊! 而且是专门针对他的。 刹那间,陈义山脑海中闪掠过无数的念头—— 什么天宝别院的地皮有问题,什么帮陈留王寻找吉壤,什么消弭嫌隙化敌为友,什么殷勤相待入府做客……这一切肯定都是陈留王与魔类联手设下的圈套! 这圈套一环套一环,只是为了坑住无垢道长和阿螭,将他们骗入王府,控制住,然后再以他们两个为诱饵,好引得自己入彀! 甚至连自己上门、陈留王亲自迎接、反复催促进厅都是对方设计好的。 除却陈留王那个混账不说,能涉及出这一切的,绝不会是寻常的魔类。 首先,他们时间掐的太精准了!自己临时来的京师,临时来的王府,却仿佛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 其次,罩在厅楼外的阴影似的伞状法宝,居然能遮掩这厅中的浓郁魔气,连慧眼都看不出来,那定然是魔道的至宝! 还有,方才打头阵的不是散魔,不是魔主,而是四个大魔头,出手便是幻魔索! 这手笔,太大了! 藏在暗中的,布控这一切的,至少是大魔尊,甚至是魔王! 陈义山想着想着,额头上已经溢出了冷汗。 亏得自己机警,也亏得吉星高照,在迈入陷阱之前,自己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也亏得自己已经步入成丹境界了,若是以从前的修为踏入此等凶险之地,多半是要有去无回了…… “怎么,你们既设下了此等陷阱,却不敢直面陈某么?” 他呼喝了一番,不见回应,便又追问了一句。 他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是因为他现在的心情既愤怒且恐惧! 他愤怒于堂堂陈留王,一个皇亲国戚,身为永平的亲弟弟,是大宋最有势力的藩王,居然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与灭绝人性的魔类联手! 这个无耻的匪夷所思的藩王打算干什么? 与虎谋皮,损人不利己,他不要命了么! 陈义山恐惧于无垢道长和阿螭居然是落入了魔类手中。 但凡他们沾染上一点魔气,就是无可挽回的结局啊! 自己应该早点来找他们的…… 第二句话问出之后良久,仍是毫无回应。 陈义山握紧了拳头,眉冲如刀,双目圆睁,嘶声说道:“泼魔!你们如此胆小怯懦,何以杀陈某而复仇?!” 死寂! 仿佛这场埋伏随着那四个魔头的陨落便已宣告结束了。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陈义山知道暗中还有多双恶毒的眼睛在幽幽的盯着自己呢! “出来!四个大魔头已经化成了灰,你们魔类就是这样对待同道的么?!” 依旧静默。 厅中的魔气浓郁不散,往来交织,陈义山睁着慧眼逡巡环顾,只觉得到处都有可能藏着魔类。 陈义山很想发起一把地煞火,将整个厅楼给烧成灰烬! 但是他又不敢。 无垢道长和阿螭的下落还要弄清楚。 这帮杂碎! 他吼道:“你们再不出来,我便不奉陪了!” 吼声中,他猛转身,作势要出去。 流影仙剑就在他身后悬浮护卫着,他这一转身,突然从流水似的剑刃中窥见了自己的模样—— 面目狰狞,五官扭曲,那是他内心极度焦躁、极度愤怒外加极度恐惧所共同营造出的可怖模样。 连他自己都被这模样吓住了。 “呼” 愕然了片刻,他长吁了一口气,渐渐把心情平复如水,也渐渐把脸还原俊俏。 惭愧,惭愧啊! 陈义山在这须臾间醒悟过来:那些泼魔之所以不应声,也不出来,是把自己当鹰熬了啊。 他们在消磨自己的耐性,在损耗自己的锐气,在打击自己的信心。 等自己愤怒的没有了耐性,焦躁的没有了锐气,恐惧的没有了信心,那些泼魔才会现身出来,打自己一个无法反抗。 呵~~ 陈义山试着冷笑了一声,让自己全身完全松弛下来。 这一刻,他突然心头大亮,下意识的看向了麻衣。 从麻衣上的摞摞补丁中,找到属于无垢道长和阿螭的那两枚,瞧瞧,还一如往常呢,既没有黯淡,也没有变色。 他们没有死,也没有化魔啊。 陈义山彻底不愤怒、不焦躁、不恐惧了。 “蠢货……” 他骂了一句,当然是在骂自己。 而后便笑吟吟的伸手一招,将陈留王的大椅摄来,安然坐了上去。 “诸位魔道朋友,陈某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时间。你们既然不肯说话,也不肯现身,那陈某就坐在这里陪着你们静默,咱们神交也不必谋面。呵呵~~~” 他的声音也完全沉稳了下来。 好整以暇的掸了掸麻衣,仿佛上面有灰一样。 片刻之后,厅门处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一双眼睛凑到了门缝处,往内中观瞧。 陈义山拂袖一挥,厅门“砰”的大开,偷窥那人“哎呀”一声被撞了个跟头,翻身倒地就此不动弹了! “告诉你们陈留王,我就在他这厅中坐着,想看的话,可以叫你们王府的所有人都来观瞧。”陈义山冷笑着骂道:“起来滚吧,莫要装死,我不杀你!” 那人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脑袋急急逃窜去了。 一时间,内外俱静。 约莫过了半顿饭功夫,陈义山都眯起了眼睛,忽听见一道劲风从背后掠起! “哗~” 陈义山翻身掠起,把腰轻轻一拧,半空中身如絮飘,发如柳摆,早已避趋了开来。 却是大魔尊厌逝现身,提着开山神斧自后偷袭! “泼魔,终于按捺不住了?” 陈义山冷笑着,反手一指,流影仙剑早奔了过去,锋芒激射,直取厌逝的首级! 那厌逝目光闪烁,将神斧反撩向上,正磕中的仙剑锋芒,但听“嘭”的一声响,锋芒散开,魔气涤荡,剑斧两分,那厌逝“嘿嘿”发笑,纵身闪退。 “好眼力,好兵器!” 陈义山暗暗赞叹了一声,感慨那泼魔能正面接住流影的突袭,而且手中巨斧硬磕仙剑却也不断,着实不俗。 “是个大魔尊啊,还残害了开路神,这幕后黑手,便是你吧!” 陈义山手起一道天罡雷,指间迸射,直线奔向厌逝的眉心! 厌逝眼疾手快,把开山神斧往额前一横,竟又挡住了雷击! 陈义山“咦”了一声,飞步上前,忽觉斜刺里又有一道劲风掠起,袭向了自己的腰窝! 他脚下一滑,奔雷身法施展开来,当即避过,定睛看时,不觉一怔,竟又来了一个大魔尊! 第622章 王府夜战 正是妙木手持擎天神棒现身了。 陈义山慧眼如炬,一望之下,便窥探出那妙木附着的也是一个路神——险道神! 开路,险道,并为两大路神,前者身负千里眼神通,几乎可以望见百里之内的任何风声鹤唳,手中一柄开山神斧,专一披荆斩棘,力能劈山; 后者身负顺风耳神通,近乎可以闻听四面八方的一切草木动静,手中一根擎天神棒,足够威慑诸邪,万夫莫撼! 陈义山看出他们的底细之后,暗暗为两大路神悲哀之余,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深感棘手啊。 魔道势力竟然已经猖獗到了这种地步吗? 不但有两个大魔尊、四个大魔头渗透进了京师,勾结了陈留王,还害死了两大路神? 千里眼和顺风耳可都是了不得的神通啊! 一朝归于魔类,后患无穷! 此时不用宝贝,更待何时?! 眼瞧着两个大魔尊朝自己合围而来,陈义山毫不迟疑,立时祭出如意柱来,盯着厌逝喝一声:“宝贝上环!” 霎时间,一阵狂风平地卷起,巨大的吸扯力朝着厌逝滚滚而去。 尘土飞扬中,厌逝连忙闭了双眼,妙木则倒拖着擎天神棒往后急退。 厌逝也想跑,可他被如意柱摄定了,如何挣脱得出那神风的吸扯?! “啊”的一声,再无动静。 妙木听见厌逝惨呼,急忙回头去看怎么回事,但见风止尘落,厌逝却踪影全无了,只地上静静的躺着他那柄开山神斧。 再一看,厅中竟然平白多出了一根柱子,丈余高的立在那里,上面三个金环,明光灿灿,牢牢的套住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是自己的好伙伴——厌逝!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厌逝,此时已经是病恹恹的模样,垂头丧气的挂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妙木吃了一惊,心道:“什么宝贝如此厉害!?”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陈义山狞笑着冲自己扑了过来,他右手持流影仙剑,左手还端着一个黑黝黝的破钵,翻过来,黑乎乎的口子对准了自己,看那模样,是要硬生生扣在自己头上啊。 “魔王快快救我!” 妙木大叫声中,奋力举起了擎天神棒,去戳那乌月钵。 “咻~” 一声响,妙木但觉手中一空,擎天神棒消失不见了。 他吓得魂飞胆丧! 妙木怎知,后天神的兵刃遇见先天神器,如何会有一战之力? 一个照面,乌月钵便收了他的神兵利刃! 得势不饶人,陈义山持剑横削,朝着妙木的喉间削去! 他已经听见妙木喊出了“魔王”二字,知道这厅中还藏着魔王阶位的大能,心中实在是惊骇无比,下手自然是毫不留余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但听“嗖”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绽放大片白色芒动,宛若一道流光,闪电般冲着自己的眉心打来! 陈义山看得出那流光的厉害,迫不得已,只能是暂缓了杀妙木的剑势,反手举起乌月钵去挡那流光——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流光击中了乌月钵,却又倏的飞回。 乌月钵居然没能收了它! 陈义山大吃一惊,心道:“这必定是先天宝贝啊!” 魔道中的存在居然也能使用先天宝贝了?! 悚然之下,陈义山看见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从黑气中蹿出来,一把攥住了那道流光,抖手又朝自己打来! 正是魔王大野现了身,二度祭出了落魂珠! 先天宝贝,不能力敌,更不能用身子硬抗,陈义山再次举起乌月钵去挡—— “叮!” 又是一声脆响,落魂珠再度被弹了回去。 大野面色煞白,惊怒交加,祭出落魂珠竟然也能连番失手,实在是意想不到! 他收了宝贝,回头叫道:“昆吾,你还不出手!?” 陈义山闻听此言,仙躯一颤,脸色顿变! 谁?! 昆吾?! 他怎会…… “嘿嘿~~” 但听一声熟悉的狞笑,继而“淅淅索索”的一阵乱响,地上凭空钻出无数黑黢黢的头发来,早缠住了陈义山的脚踝,并迅速的往上蔓延,眨眼间就到了他的腰间! 这东西正是右魔王繁缕的宝贝,名曰“青丝劫”,是繁缕在流洲、聚窟洲、凤麟洲等地搜集曾经居住在那三洲的仙人的落发,混以三洲上异兽之血以及仙药之力祭炼出来的宝贝,虽然不含魔气,却能割能缚能甩能缠,如鞭如索如线如针,极其厉害! 只可惜,繁缕被昆吾害死,这宝贝也落入了昆吾手中。 陈义山惊骇之下,奋力一挣扎,顿觉周身疼痛难忍,倒激的体内先天神力二度爆发,但听“嘭”的一声巨响,那些头发纷纷化作飞灰,簌簌的落地。 昆吾悚然变色,心道:“不愧是曾经杀死我的男人!”扭头就跑。 他实在是太怕陈义山了,丝毫都不敢冒险。 陈义山慧眼觑看的分明,这个躲在远处角落里的,对自己畏惧深刻的,陌生的魔王,骨子里就是昆吾那个混账! 东海龙宫内,那么多的大能联手围攻他,将他打的那样凄惨,仙体毁了,衣服脱了,宝贝也抢光了,他居然还能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且混入了魔道,还当上了魔王……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陈义山也在这瞬间明白了——陈留王府中的这场针对自己的埋伏,这所有的肮脏的陷阱,恐怕都是出自昆吾的手笔! 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此龌龊卑鄙无耻?! 陈义山厉声叫道:“昆吾,你好哇!死一次不够,还要再死第二次么!?” 昆吾吓得激灵一颤,远远的伸手连弹,成千上万根头发潮水般涌现,疯狂的朝着陈义山裹去! “剑兄!” 陈义山喝令流影仙剑去挡青丝劫,他要亲自去追昆吾。 但是昆吾趁着这稍稍争取来的时机,已经缩着脖子,飞身蹿出了厅外。 陈义山喝了一声:“宝贝回来!” 如意柱登时松开了大魔尊厌逝,又化作尺余长短,落入陈义山手中。 事有轻重缓急,相比起昆吾来说,厌逝大魔尊根本就不足为虑,陈义山誓要用如意柱拿下昆吾,将其彻底灭杀,永绝后患! 但是,陈义山由此也犯了极大的错误—— 大战之中,强敌环伺,岂能有片刻的分心? 他被昆吾的骤然出现搅闹的心神稍乱,那妙木已经捡起厌逝的开山神斧,斜刺里杀出来,趁他分神之际,朝着他的后脑勺上劈了下来! 听见风声不对,陈义山赶紧闪避,就在此时,大野趁机三度祭出了落魂珠! 陈义山刚刚躲过妙木的那一斧,前后已经失策,措手不及,虽窥见了流光飞逝而来,可待要举起乌月钵去抵挡的时候,已错过了准头,胸口早被击中! “嗡!!!” 一珠子下来,陈义山只觉胸口剧痛,继而听见脑海中一阵乱响,然后眼前便什么都看不到了,整个人也都变得轻飘飘,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一起从体内钻了出来! “哈哈哈哈~~” 大野仰天狂笑:“陈义山也不过如此!” 昆吾听见笑声,又跑了回来,定睛一看,但见陈义山的魂魄只是离体了三寸远,竟然没有完全出窍。 “大野,你笑什么!蠢货,陈义山的魂魄没有被你完全打出来!” “啊?!” 大野被昆吾骂的笑声戛然而止,再仔细看看陈义山,果然如昆吾所说,陈义山的魂魄仍然与他的仙体藕断丝连着呢! 被落魂珠正面打中,居然也不落魂魄! 那厮还是人么!?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妙木,上!魔化了他!” 大野颤抖着声音呼喝,妙木应声飞出,直扑陈义山。 陈义山隐隐还有一丝意识,暗叫一声:“糟糕!这次,真要完蛋了!” 但听“嗤”一声响,忽有皮肉焦灼的臭味弥漫开来。 那妙木本来已经抱住了陈义山,却又忽然惨叫着,倒飞了出去,跌落尘埃,身上一缕缕灰雾蒸腾,原本浓郁的魔气竟瞬间损耗了大半! 昆吾和大野都是一呆,骇然相顾。 “他,他有先天神力护持本体!” 大野对先天神力似乎深有认知,比之昆吾要先反应过来,叫道:“生扑可不成!看我的吧!” 待要取落魂珠再打的时候,忽有一道剑光批练似的从厅门外爆射进来,如毒蛇吐信,只一闪,便到了大野面前! 大野一呆,竟忘了躲避。 昆吾见机甚快,青丝劫一甩,把大野往侧面击出了寸余远,但是那剑也已经刺到大野跟前了。 “噗~” “啊!!!” 大野惨呼一声,伸手捂着了左眼。 昆吾却已经顾不上他了,因为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进厅中,侧目瞥了他一眼,冷笑连连,忽一把抱住了陈义山,倏的消失在厅门外。 “你,你——” 昆吾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 许久过后,他才咆哮出了两个字:“白芷!” 他疯狂的追了出去,站在院中一望,但见夜色茫茫,一点星光洒地,也无陈义山的踪迹,也无那道白影了。 他纵身飞往空中,放眼看向四面八方,空空如也。 “你个贱婢啊!” 昆吾恶狠狠的放声大骂。 自己曾经最最挚爱的女人,却出手救了自己最最痛恨的仇人! 基于此而生的愤怒,几乎要了昆吾的命! 痛骂之后,他狂呕出一口魔气,摇摇欲坠的飘落回了王府之中。 (三月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大章奉上) 第623章 走为上 大野捂着一只眼睛追出厅外,看见昆吾从空中黯然飞落下来,神情难看至极,如丧考妣,不禁忍痛问道:“是白芷么?你看清楚了?” 昆吾“呵”的一声冷笑,道:“她不过是戳瞎了你一只眼,难道你另一只也不能认人了么?” 大野勃然变色,呵斥道:“昆吾,你对本王最好还是客气点!” “客气点?凭你也配!?” 昆吾红着一双血眼,面目狰狞道:“还本王,屁王!你就是一头猪!蠢猪!无患是失了心智才派你这号东西来京师坐镇的!老子再三提醒你,对付陈义山要比平时多十倍的谨慎和小心,你怎么都不听,还嘲讽老子!呸!废物!现在如何?不听老子的话,连累四个魔头死光死净,两个大魔尊受伤,自己还瞎了一只眼,活该!你这猪怎么不去死?!” 大野被昆吾这突如其来的一通邪火骂的是狗血淋头,气的是七窍生烟,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回嘴。 厌逝跟妙木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从厅中走了出来,劝解道:“昆吾王,莫要气恼了,咱们这一次本来是能够拿下陈义山的,可谁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救星,搅了咱们的大好局面。其实也不怪大野王的。” 大野得了属下的提示,顿时开始反击昆吾:“说的不错!昆吾,你对本王狂吠什么?还骂本王是蠢猪,那你就是见人便咬的疯狗!本王方才已经制住陈义山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要不是个屁!” 昆吾确实像变成了疯狗一样,逮住话头就又开骂:“要不是老子用青丝劫困住陈义山的仙剑,你这头蠢猪早就被碎割了!天天吹嘘自己的落魂珠是何等厉害,结果打了三次都没打中!你是用腚眼瞄准的么?就这样,你居然还恬不知耻的仰着你那颗猪头子笑,嘴脸!” “你,你这疯狗!本王第三次怎么没有打中!?” “没有老子的青丝劫,没有妙木拼命用开山神斧牵制住陈义山,你打的着么!好不容易打中一次,魂魄打出来了么?!” “那,那也好过你!咱们之中是谁第一个逃跑的?就是你这条胆小如鼠的疯狗!对,你不但是疯狗,还是老鼠!” “老子那是策略!那叫做迂回!没有老子的迂回,陈义山能分心么?他不分心,你这头蠢猪早被打死了!” “疯狗!老鼠!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打死你!” “独眼蠢猪!当老子怕你?!” “啊啊啊~~~” 眼看两个魔王就要掐起来,陈留王急匆匆的赶到近前,跺脚叹道:“哎呀呀,我说两位啊,可别再吵了!陈义山他已经逃走了,咱们该怎么办啊?!他既然知道本王跟你们魔道联手,又知道你们就在这王府里,那便极有可能召集神、仙、圣、妖、人五道大能来围攻咱们啊!他的路子又宽又野,咱们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啊!还闹什么内讧?” 陈留王这一通话倒是迅速让昆吾和大野平静了下来。 是啊,打好的如意算盘崩了,下一步可就是有大殃要遭,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还要相互推诿,自相残杀不成? 两个魔王彼此对视了一眼,讪讪的,都消了怒气。 “殿下说的对,咱们现如今应该勠力同心,未雨绸缪,为下一步做打算了。”大野放下了手,左眼已成黑漆漆的空洞,嘴里问道:“昆吾兄,大战之中,我没有看清楚,那剑来的也太快了,真的是白芷?” 昆吾忍着心酸,幽幽说道:“大野兄,这话不必问第二遍了吧?没有谁比我昆吾更了解白芷!” “那便是奇天下之大怪了!”大野嘀咕道:“白芷怎么会救陈义山呢?她虽然是魔道叛逆,是伪君,可也是魔类啊。魔类与其余五道不共戴天,她救一个仙道大能,图什么呢?” “呵呵”昆吾连声冷笑,道:“或许是图他年轻,或许是图他脸白,也或许是图他长得俊,又或许图他身条顺!你我管得着么?” 大野嘀咕道:“你不是说没有谁比你更了解白芷么?” “你——”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大野连连摆手,安抚下昆吾又要发作的怒气,沉吟道:“嗯咱们设下如此完美的伏击陷阱,彼此配合的天衣无缝,兀自险些被陈义山翻盘,此人真是不可小觑!本王确实大意了啊。如今,他跟白芷全身而退,下回来,咱们可就难受了。昆吾兄,你有什么妙计高招么?” 昆吾目中凶光一闪,道:“依我之计,咱们杀了陈义山的两个门人,现在就走!京师已不可留,须得尽快回西陲荒原避祸!” 大野听得一愣,道:“你先前不是不同意处置那个龙女和道士么?” 昆吾摇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咱们是要对付陈义山,在胜负难说的情况下,那两个男女就是左右输赢局势的筹码。可是如今,咱们绝没有半点胜算了,留着筹码也没什么用。不如杀了他们,好气死陈义山,也算是咱们的报复!” 大野笑道:“我看陈义山也未必有那么大的气性。还是留着他们的性命吧。” 昆吾“咦”了一声,怪问道:“大野兄,怎么你又改了主意?你之前不还叫陈留王殿下祸害那个阿螭么?” 大野“呵呵”说道:“跟你老兄一样,本王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之前觉得陈义山不难对付,那两个男女纵然是被殿下祸害了,也没什么所谓,因为不必拿他们做筹码。可如今形势变了,陈义山如此难以对付,再加上白芷,咱们想赢,机会可太小了。能多抓一个筹码便多抓一个吧!据我们的线报,陈义山是个极其重情重义的人,他不会放任两个门人的死活而不管的。” 昆吾很想立刻就杀了无垢道长和阿螭来出心头恶气,但是转念一想,大野说的倒也对,把他们两个当做是保命符,先逃出京师,回到西陲再说。 于是他道:“那便依大野兄吧。三十六计走为上,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第624章 谋宫 陈留王一听昆吾提议逃走,登时急了,嚷嚷道:“你们都走了,本王可怎么办?!这还没有过去河呢,就打算拆桥了?” 昆吾冷笑道:“殿下,过河才拆桥的,那是厚道人。你把我们魔类当成是什么好东西了?” 陈留王怔怔道:“本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走,咱们就一起走!结交魔类可是要碎剐的大罪,本王可不想死在京师!” 昆吾啐道:“你一介凡夫俗子,若是没有了钱、名、权势,便连根毛也不如!我们带你去西陲有什么用处?做累赘么!” 陈留王脸色大变,惶遽道:“你,你——” 昆吾厉声喝道:“休要啰嗦,不然现在就弄死你!滚!” 陈留王绝望的看向了大野,央求道:“大野王,你找上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呵呵”大野忽而一笑,道:“昆吾兄,何必要这样吓唬殿下呢?殿下,谁说我们现在就要走了?不走,我们还要帮助殿下成就大事呢。” 昆吾一愣,板起了脸,道:“大野兄,若是现在不走,等陈义山恢复如常,卷土重来的时候,咱们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整个京师的神祇,他都能调动!五岳神君、河江八水,也可半日抵达京师参与围剿咱们!还有他的那些弟子们,个个都不是易于之辈!修为跟阿螭差不多的,有好几个!你当是闹着玩的么?!” “所以本王才决定留下那个龙女和道士的性命,好帮咱们争取些筹码嘛。” 大野幽幽说道:“君上派我来到这大宋京师,所为不过是两件任务,其一便是杀了陈义山;其二责是协助陈留王殿下夺宫谋位,改朝换代!随后,昆吾兄你也来了,君上交待你的事情不外乎是助我一臂之力吧?可咱们如今连一件事情都没有做成啊,就这样灰溜溜的逃回西陲,携损兵折将、一事无成的罪名,你敢见君上么?” 昆吾愣住了。 大野觑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听进去了,便继续说道:“昆吾兄,莫要只想着逃命。本王好歹是君上的旧臣老属下,数百年来积功做到魔王阶位的,此次行事纵有差池,回去也至多是挨一顿骂而已。可老兄你就不同了,你是刚刚归附君上的新人,寸功未立就被封了魔王!君上是对你青眼有加了,可大家伙能不嫉恨你么?你这次来京师,正是君上给你露脸的机会啊。你要是做成大事也还罢了,做不成就逃回西陲,呵呵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老兄打算拿什么去堵悠悠之口呢?” 昆吾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大野说的不错。 自己只想着逃命了,却没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后路可以退了。 “昆吾兄,咱们现如今虽然身陷险境,可是也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 大野循循善诱道:“白芷作死,居然敢独身闯荡京师,我猜她多半是为了追杀老兄你而来的,可这恰恰也是咱们兄弟俩立下旷世之功的绝佳机会啊!只要咱们能杀了白芷,别说死几个魔头了,也别说放走了陈义山,一切都不足为虑!君上怎么赏咱们俩都不为过!” 昆吾嘿然道:“所以你刚才反复的问我,救走陈义山的,是否是白芷?” “不错,既然肯定是她,那咱们为什么要走?不走了!嘿嘿嘿”大野狞笑道:“富贵险中求!圣道门徒常说的一句话:‘不成功,便成仁!’咱们兄弟俩也学学他们,豁出去了!” “好啊!”昆吾点了点头,赞叹道:“好心胸!好气魄!好胆略!直到现在,我昆吾才算是真正佩服你!” 大野笑道:“昆吾兄过奖了。” 陈留王急道:“那本王呢?本王能干些什么?” 大野道:“殿下莫急嘛。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呃厌逝,妙木!” 厌逝和妙木齐声答应道:“在!” “你们两个恢复的如何?” “已恢复了七八成。” “还能动用千里眼和顺风耳么?” 厌逝闪烁着眸子,道:“可以,属下的眼还能望见五十里内的动静。” 妙木捏着耳朵,道:“属下的耳朵也还能听到整个京师内的风吹草动。” 大野点了点头,道:“那就用千里眼和顺风耳追查一下陈义山和白芷去了哪里,查明之后速来报我!” “是!” 大野又扭头看向陈留王,道:“殿下,既然你与魔道同谋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吧!趁着夜深,即刻就反了他娘的!” 陈留王愕然道:“今夜就反?本王还,还没有完全布置好呢,有几个要紧的大臣还没有策动成功呢,仓促起事,唯恐——” “迟则生变,速做决断吧!”大野冷笑道:“等到天一亮,怕是你也出不去这王府了。” 陈留王咬着牙,嘴里“嘎嘣”作响,脸颊上青筋一根接着一根的暴突,心中忖度了许久,蓦地一跺脚,他大声说道:“不错!先下手为强!今日朝中有夜宴,永平醉卧深宫,这时候怕是难醒!本王只要能率兵杀入内苑,砍了他的脑袋,夺了玉玺,控制宫禁,进而拿下京师九处城门,制约百官,天下郡县便可传檄而定了!” 大野抚掌说道:“好好好,这才是一代明君该有的杀伐果断!有什么难处,殿下,啊不,是陛下只管开口,小王定会鼎力相助!” 陈留王听见“陛下”二字,“嘿”的一笑,就好像自己真的已经篡位成功,当上了皇帝。 他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假意沉稳,说道:“本王,不,是朕,笼络天下武士、异士多年,王府之内已经蓄养了三千名高手!只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张畅,执掌着上阳宫的宿卫,手握左右监共计四千武士;九卿之一的卫尉钟浪,把守各处宫门,手下也有四千武士;此外,中护军丁献,戍卫京师九城,手中有兵马九千。这三个家伙,都是永平的心腹爪牙,没有被朕拉拢过来。倒是张畅的手下,左监门卫大将军暗中归顺了朕,可以抵掉两千武士;至于钟浪手下的——” 昆吾嫌他啰嗦,当即打断他的话头,道:“殿——陛下,你直接说吧,要我们怎么帮你!” 陈留王笑了笑,道:“其实,两位魔王只要能保证中护军丁献按兵不动,朕便有把握拿下永平的人头!” 大野问道:“敢问陛下,那个丁献是什么修为?” 陈留王道:“他位高权重,与九卿等同,圣道修为已经逼近半圣了,不是好对付的。” 大野点了点头,道:“半圣的话,须得出动魔头了。这样,路神庙里还蛰伏着两大魔头、六个魔主以及十多个散魔,我调派一半给陛下,帮陛下控制住丁献。陛下自己只管去攻打上阳宫!” “好!那朕现在着手准备,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能发兵夺宫!” “祝陛下一战功成!” 第625章 一百声师姐 春夜凉凉,渐有细雨蒙蒙,一道白影忽从月下掠过,无声无息,滴水不沾,流星似的划落于京师东郊。 …… 陈义山在浑浑噩噩中,隐约嗅到了一股蚀骨的香气,出窍已有三寸的魂魄慢慢又回转了体内。 “啊!” 一声痛呼,他如梦方醒似的挣扎而起,叫道:“疼煞我也!” “哎哟,陈师兄也吓煞我也!” 一声娇嗔,引得陈义山侧目看去,但见一个白裙少女站在自己身旁,玉面泛着红霞,眉眼弯弯含笑,伸着白的近乎发光的纤指,轻轻的在空中拨来拨去,撩的那些细雨一滴滴都绕着落地,没有半分淋在她和陈义山的身上。 陈义山愣了片刻,惊喜交加,大叫了一声:“林师妹!?” 虽然喊了这一声,他却仍然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还是在梦中,或是看错了人,也或是被打蒙了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总之,他慌忙揉揉眼睛,再仔细去看,却不是林香又是谁? 上次遇见她,是在正午,彼时有骄阳当空照,她大战之后香汗淋漓,恍若梨花染露,美至极矣! 这一次相逢,则是在月下细雨中,她一袭白裙素裹,三千青丝瀑落,容貌更增了许多柔媚婉转,令人莫可逼视。 林香回过头来看他,也是一怔。 月下看美人,固然越看越美,可月下看俊男,也是越看越俊。 林香心道:“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如他这样好看的男子了。只可惜,不是魔类……” 而此时,陈义山又揉了揉眼睛。 林香大乐,笑的梨涡浅浅,道:“陈师兄一直揉眼睛干什么?已经很大了,仍嫌不够看么?” 陈义山顿觉老大不好意思,讪讪的一笑,心道:“林师妹虽然绝美之中带着几分霸气,却还是个俏皮的姑娘。” 这性情,就好似是他洛神姐姐和蓝羽、雨晴、怀阳糅合在一起了似的。 他呐呐说道:“让林师妹见笑了。只是不大敢相信,竟然能在这里又遇上师妹。” 林香忽说道:“你一口一个师妹的叫我,其实想想,初见的时候咱们并没有序齿,论起来,也未必我就比你小呢。” “呃那请教林师妹芳龄?” “敢问陈师兄高寿?” “不,不高寿,陈某行将弱冠。” 林香听见“弱冠”两个字,一双妙目登时瞪的老大,笑容也收了,梨涡也不见了,伸手一指陈义山,叫道:“好啊!原来你还不到二十岁啊,却让我叫你师兄!白白占了我许久的便宜!” 陈义山怔了片刻,弱声辩解道:“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是,是师妹你先叫我师兄的吧?” “胡说!”林香嗔道:“我可是比你大的多得多!当你祖——算了,快叫师姐吧!” 她本来想说“当你祖奶奶都绰绰有余”,后来一想,还是不说为好。 至于好到了哪里,暂且不管。 陈义山也知道,一般这修仙的,境界高的,都是成百上千岁,自己哪里比得了?于是也不敢问林香到底多少岁了,只闷闷喊道:“师姐好。” 林香“哼”道:“怎么,看样子还不情愿喊?叫一声可不够,要叫十声,一百声,才能把我先前吃的亏补回来!快叫!” 这一句话,不觉已微露霸气,惹得陈义山愣在当场,嘀咕道:“真要叫这么多声么?” 林香瞪着大眼,道:“我方才还救了你的命,你却连几声师姐都不肯叫了?” “没有不肯,我现在就叫,师姐,师姐,师姐,师姐……有十声了么?呃还有九十声,师姐数好吧。” “哈哈哈” 林香开始还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盯着陈义山,可是当陈义山真的开始叫起来之后,她便有些忍俊不禁了,等陈义山叫够了十声还继续叫时,林香早已经笑弯了腰。 “师姐这是怎么了?” 陈义山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她好笑了。 “你,哈哈” 林香笑的眼泪横飞,气喘道:“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好玩的老实人!哈!让你叫一百声,你,你就真的叫一百声啊,居然还要我数着,啊哈哈哈” 陈义山瞬间语塞,万分郁闷,心里腹诽道:“不是你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还拿出救命恩人的名头,非得让我叫的么?我稍稍质疑你是不是一定要叫这么多声,你还不高兴。怎么我真叫了,你却讥笑我?我又怎么成好玩的老实人了?哪里好玩了?” “好了,好了。”林香瞥见陈义山一脸郁闷的样子,便强忍着不笑,咬着嘴唇摆了摆手,道:“好师弟,我不逗你了。后面九十声‘师姐’先给你记着,你以后慢慢叫,总有你叫够的那天。” 陈义山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真要是让我现在就叫够你一百声师姐,也是为难我了。”唯恐她反悔,赶紧问了一声:“师姐怎么又来海内了?” 林香闻言,秀眉登时蹙起,没好气道:“还不是怪你么?” “怪我?” “初见之时,你对我说,你已经杀死昆吾了,结果他根本就没有死!不但没死,还变成了魔王,依旧四处兴风作浪!我是为了抓他,才不得已又来一趟中土的。结果可好,我追查到他的行踪在京师陈留王府,一进去,便瞧见你被人家打的魂不附体。你的修为也稀松平常嘛。” 陈义山老脸一红,道:“是我大意了,原本以为灭了他的仙体,夺了他的宝贝,纵然他归化成魔,也不大可能会有什么大作为,却没有想到,一转眼他就死灰复燃,又搅闹起血雨腥风了。我的两个门人被他抓住了,就囚禁在陈留王府之内,我关心则乱,因此上了他们的当,中了他们的埋伏。说实话,今夜是多亏了师姐援手,要不然,我的下场着实凶险。” 林香觑看着他,笑道:“好师弟,你怎么这么谦逊呢?为什么就不反驳我的话呢?” 陈义山一愣,古怪的看着她,道:“我反驳师姐什么?” 林香道:“如果中埋伏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怕是已经死了。你被大野的落魂珠击中,三魂七魄居然只是离体三寸,委实是太了不起了。我方才说你的修为也稀松平常,其实是跟你说玩笑话,可你居然不反驳我。” 陈义山道:“原来另一个魔王叫大野啊!他那个宝贝唤作落魂珠么?师姐在西海多年,果然更了解他们的底细!求师姐多指点一些吧。” 第626章 手贱 林香听陈义山赞她熟知魔道中事,心中不免有些发慌,脸上也有些发烫,道:“嗯我在西海云游的太久了,确实对魔道的事情了解的深刻一些。我认得那个家伙叫做大野,是魔君无患手下的两大魔王之一。他那个落魂珠据说是上古先天大神祝融遗留下来的宝贝,中者魂飞魄散,概不能外,十分的厉害!” 陈义山惊道:“那珠子果然是先天宝贝!” 林香道:“却对你不够奏效。你的修为当真高深!” 陈义山暗叫一声:“惭愧!”心里忖道:“莫非是因为我外面罩了百衲麻衣,里面又衬了吉光羽衣,再加上事先用了先天神力护持住本体,而且仙道修为已经到了阴虚阳实的境界,所以被落魂珠打中也没有魂飞魄散?” 林香见他沉吟不语,唯恐他是怀疑了自己的身份,连忙问道:“好师弟,你在想什么呢?” 陈义山皱眉说道:“我确实是有些事情想不大明白。请问师姐,那个大野既然是魔王,便不过是一团魔气裹着魔心的存在罢了,他怎么能用得了先天宝贝呢?” 林香笑道:“你原来是在想这个啊。呵你久在中土,与魔类打交道的次数不多,所以对他们的认知也是寥寥。” 陈义山正容说道:“正要请教师姐。” 林香道:“那我便告诉你吧,魔气裹着魔心的,只是一般的散魔、寻常的魔主,而在西陲荒原,稍稍厉害些的大魔头、大魔尊都会寻觅非同一般的宿体,以使得魔心、魔气与之彻底相融,就好似拥有了躯壳皮囊一样,魔心反倒成了类似‘魂魄’的存在。” 陈义山“哦”了一声,又问道:“这么说来的话,那落魂珠也能攻击魔道大能?” 林香轻点螓首,道:“那是当然了。据我所知,大野是在荒原中机缘巧合,行了大运,先是扒拉到了一具先天大神的骨骸,而后又发现了落魂珠,这才寄宿于其上,得躯壳又得宝贝,以至于在魔道中迅速崛起,从一个不起眼的魔主平步青云,渐渐被无患提拔成为魔王……” 陈义山恍然大悟,感叹道:“原来如此,我不知道他的底细,更不知道那珠子的厉害,见到昆吾的时候,又乱了心神,以至于吃了大亏啊!” 林香道:“你没有魂飞魄散,真已经算是好的了。” “可我的三魂七魄到底是出窍了,有片刻间是完全不能动弹,甚至都快彻底陷入混沌状态了,下次遇上,万万不可再被他打中!” 陈义山十分的后怕,心有余悸之余,忽又“哼”了一声,恨声说道:“由此看来,放任魔道在西陲荒原自行经营不是善策,长此以往,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是要尽快的把他们赶尽杀绝了才好!” 林香闻言脸色顿变,沉默了片刻,她幽幽问道:“陈师弟,你便这么痛恨魔类吗?” 陈义山倒没有发觉林香突然称呼他为“陈师弟”,而不是“好师弟”了,只自顾自的说道:“神、仙、妖、圣、人,哪一道不痛恨魔类?他们都是没有人性的东西,有百害而无一利,绝不可以存活于世!师姐难道不想把他们赶尽杀绝么?” 林香默然不语,暗自冷笑:“你这个蠢货,说的都是什么蠢话!我怎么能把自己也杀绝了呢?” 陈义山叫道:“师姐?” 林香一愣:“啊?” 陈义山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没有什么。” 林香目光闪烁着,掩饰了一下纷乱的心绪,又轻轻咬起了嘴唇,反问道:“陈师弟知不知道,魔道其实已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主战,一部主和?” 陈义山颔首道:“我知道,主战一部魔类的首领就是无患,主和一部的魔君则是叫做白芷,听闻是个女魔君,真好奇怪,魔类也分男女?我之前还以为他们雌雄不分的呢。” 林香:“……” 她突然间十分后悔出手救这个蠢货。 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又或者是谎言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真把自己当成是那个虚构出来的仙派弟子林香了? 总之,就是自己手贱啊。 她忍不住伸出右手,恶狠狠的打了一把自己的左手。 就是这只手,搂住了陈义山,把他给抱走了。 陈义山已经瞥见了,怪问道:“师姐,是有蚊子么?可是这还不到夏天呢。” 林香:“……” “打死了么?” 林香:“……” “千万要打死,因为这个时候出来的蚊子一定是熬过去年冬天的老蚊子,会特别厉害!” 林香:“……” “真的,师姐,你想啊,它竟然能咬破你的仙体!” 林香:“……” 天啊,少莲,救命啊!!! “师姐,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这表情,是很痛么?” “不是!” “那是很痒么?” “也没有!” “那是——” “闭嘴,压根连蚊子都没有!你个蠢货!” 陈义山若有所思:“哦” 林香长出了一口气:“呼” 陈义山忽又问道:“师姐,那你刚才打自己的手——” 林香大怒:“闭嘴,闭嘴,不干你的事!说你自己的!” 陈义山:“……” 林香:“说啊!” 陈义山道:“可你让我闭嘴。” 林香:“……” 陈义山瞧着林香那张美丽至极的脸忽然有变扭曲的迹象,连忙问道:“师姐,你要我说什么?” 林香咬着牙,嘶声说道:“说你对主和、主战魔类的看法!不许再提什么男女雌雄了!魔类也分男女!” “哦” 陈义山想了想,说道:“其实,依我看来,魔类就是魔类,无论主战还是主和,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反正都不是好东西。主战者,那是贼心不死!主和者,也无非是居心叵测之徒,无奈之下定的权宜之计罢了。灭,还是要灭的。师姐,你久在西海,见过无患和白芷么?他们两个,哪一个更好对付?” 林香冷笑道:“他们都是魔君,任哪一个都不好对付!眼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昆吾和大野吧!” “是啊!”陈义山猛地一清醒,道:“我的两个门人还在他们手中呢!” “才想起来么,傻瓜!” “嗯他们设伏害我,一击不中,大约会逃走吧。” 只要不是跟佳人闲聊,一涉及到正经事情上,陈义山总是能很快的恢复自己的缜密心思和睿智头脑。 他沉吟道:“陈留王大逆不道,自甘堕落,无耻下流!他不顾身份的跟魔类勾结,所谋者必大!他肯定要造反了,他不造反,不杀的血流成河,不弄得怨戾横生,魔道也不会满意的……他们的勾结既然已经被我撞破,那陈留王肯定会提前发难……不好!陈留王今夜必反!京师当有血战!永平皇帝危险!” 第627章 点将 第627章点将 陈义山细细一琢磨,便知道大事不好,他有心发神谕通知首座城隍爷,却又感觉香词之中难以说得清楚,于是急对林香言道:“师姐,咱们分头行动吧。劳烦你去京师首座城隍庙一趟,把陈留王要谋反的事情告知首座,让他帮忙阻拦。我要二探王府,救出那两个门人。” 林香心道:“昆吾已经认出我是谁了,你再去王府,必定会从他那里听说我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咱们可就是敌非友了。也罢,相逢虽是缘,可缘分也就此终结了,我再帮你一回吧。” 当下便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陈义山急待走时,林香忽然又心绪烦乱起来,扯了他一把,幽幽说道:“要不然,我去帮你救门人,你去城隍庙吧。” 陈义山摇头说道:“不成,大野的落魂珠厉害,昆吾又阴险残忍,不可叫你去冒险!事不宜迟,就这么定了吧!” 林香心中微微一感动,道:“师弟,大野和昆吾都是奸诈之徒,他们知道正经拼斗都不是你的敌手,所以肯定会胡言乱语,搅闹你的心绪。答应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不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不要信,好吗?”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我省的!多谢师姐提醒,我这一次已经有了防备,再也不会心神大乱的。” 言罢,陈义山纵身而起,径往京师城中飞去。 林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忽起愁肠,烦恼了片刻之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白芷啊白芷,你这是干什么?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强作同行客?”当下也飞身而起,奔城隍庙去了。 陈义山临近天月门时,已惊动了两大门神,但是瞧见睁开阴阳眼一看是他,便都又赶紧闭上,装作没看见,也不吱声。 倒是陈义山自己,忽然想道:“厌逝、妙木那两个大魔尊都附身在路神身上,一个有千里眼,一个有顺风耳,我和林香师姐的一言一行,会不会都被他们知晓了?算了,他们知晓了就知晓了,难道我就此不去了吗?” 他定下心神,从天月门上一掠而过,但迅疾又“咦”了一声,折身回飞,往城墙上落去。 只因他瞥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是个将军,全身披挂,背着一柄大刀,带着一大队武卒,正在城墙上走动巡视。 陈义山在他身前落下,笑道:“好风采啊!” 那将军吃了一惊,厉声喝道:“谁!?”下意识的就要去拔刀,但瞬间又回惊作喜,欢呼道:“原来是恩公仙长!”又连忙制止身后拔刀持剑要上前的武卒,喝道:“都退下!这是我恩公,也是皇上最最推崇的陈仙长!” 此人是谁? 原来是陈义山的故友,“笑面刀客”刘胜! 陈义山问道:“刘大侠,你怎么在此处?这是当了将军么?” 刘胜笑嘻嘻道:“回恩公仙长的话,小人在国武大比上得了个不坏的名次,又因恩公仙长的面子,被皇上封为护军都尉,与中护军大将军丁献共同执掌京师九城禁卫武卒。嘿嘿是个将军啦。” 按照此时的大宋官制,护军都尉是二品武将,位高权重! 刘胜从一个江湖游侠、郡府客卿骤任登此位,着实算是平步青云了! 他道:“小人本来不必亲自来巡城的,只是睡到半夜,忽然心惊肉跳,怎么都睡不着了,便索性披挂整齐,带了几个亲卫,来走一趟城墙。哪成想,竟遇到了恩公仙长!原来这心惊肉跳也未必是坏兆头啊!对了,四妹最近如何?她也不来看我们,也没有信寄送,田大哥、吴二哥都好生想念她啊。” 陈义山道:“美云很好。说正事吧,你心惊肉跳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陈留王今夜要谋反!” 刘胜大吃一惊,也不笑了,疑声问道:“陈留王?!” 陈义山肃容说道:“你早做准备!该上报就上报,该点将就点将,该统兵就统兵!但是切记,要事事小心!陈留王与魔道勾结在了一起,我料想在今夜造反的人中,必定会有被魔类附身的要紧人物!” 刘胜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道:“小人明白!” 陈义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还要去王府中救人,先行一步了!” 刘胜拜道:“恩公仙长也要小心!” 陈义山要走了,却怎么都不放心,喝一声:“天月门门神何在?!” 门神兄弟各自吓得一激灵,心道:“都装作看不见你了,还点名叫我们?”慌的一溜烟来拜道:“啊呀,小神眼拙,没有瞧见陈仙长——” “两位神尊不必客气了。”陈义山稍稍回礼,道:“情况紧急,恕我无礼了。有魔类渗入京师,今夜必有大乱,劳烦你们二位帮我护住这位老朋友刘胜,莫要让魔类害了他!” 两个门神听见“魔类”,也各自惊骇,慌忙答应道:“仙长放心!小神等虽然神通卑微,也必定拼死维护刘将军的安危!” 陈义山这才略觉安心,瞥了刘胜一眼,点点头,飞身离去。 刘胜感动至极,跪在地上朝着陈义山远去的方向叩了一个头,而后起身,回望一众近卫,森然问道:“方才我恩公仙长所说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众人齐声应道:“听到了!请将军吩咐吧!” “好!” 刘胜按刀说道:“刘安,你速速去报中护军丁大将军!刘定,你立刻去右监门卫大将军府,找我吴二哥,告诉他陈留王谋反了,让他设法通知郎中令张畅!刘平,你去驸马府,找我田大哥,让他设法通知卫尉钟浪!” 这三人,都是刘胜在京师安家之后,从军中亲自提拔上来的心腹爪牙,连姓名都改成自家的了,最是信任得过的部下。 吴阳现如今在张畅手下担任着右监门卫大将军一职,掌中宿卫宫廷的任务,论位高权重,还在刘胜之上,只是今夜不当值; 田青因是国武大比的状元,所以娶了永平皇帝的一个女儿,也是怀阳的姐姐——金香公主,做了当朝的驸马,跟卫尉钟浪十分相熟…… 刘胜吩咐完,刘定、刘平、刘安三人齐声喝道:“是!”如飞而去。 “唰!” 刘胜抽出了自己的疯刀,满面狰狞,恶狠狠说道:“其余的人都跟本将军走!回营,升帐,点兵!杀反贼,赚功名的时候到了!” “喏!” 一众人匆匆往营中奔去。 那两个门神死死的跟着刘胜,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寸步不离…… 第628章 他来了 陈义山这次并不打算直接飞入陈留王府中了,他要改以地行神通潜进。 千里眼能看见地下的情形吗? 他不知道。 可是万一瞧不见,那不就大占便宜了么? 更何况,悄悄的进去,说不定能寻觅到阿螭和无垢道长的所在,若是先把他们救走,那便是免除了一切后顾之忧啊。 …… 此时的陈留王府之中,也是一片慌乱。 后院地窖监牢中,无垢道长披头散发,阿螭浑身鲜血淋漓,他们两个都被穿了琵琶骨,不能施展仙力、神通。 阿螭精神还好些。 无垢道长却已经是面无人色了。 “道长,道长,振作一点,掌教仙师一定会来救咱们的。”阿螭呼唤着他。 良久,无垢道长才勉强抬了抬头,苦笑道:“阿螭,都怪贫仙,是我害了你啊,呃” …… 前院,做着皇帝梦的陈留王正在急匆匆的召集死士,分派任务。 有好几波人已经策马飞奔了出去,分头通知陈留王的死党,告诉他们,今夜,要大开杀戒,血洗京师了! 大野、昆吾等魔类还聚集在前厅中。 厌逝瞪眼,妙木侧耳。 大野坐立难安,终究是按捺不住焦急的心绪,他询问厌逝和妙木道:“怎么样,还没有找到陈义山和白芷的行踪么?!” 厌逝的脸色呈现出一片惨白的颜色,他耗神耗力太剧烈了,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听见大野询问,他便喃喃说道:“属下无能。陈义山和白芷应该距离咱们在五十里开外的地方,所以属下至今仍然没有看见他们的踪迹……” 妙木也弱声说道:“大野王,属下觉得陈义山和白芷定然是不在京师城中的,属下至今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任何动静。” “废物!蠢材!” 大野大怒,骂道:“你们这算是什么千里眼、顺风耳?!不是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你们的耳目么?!” 厌逝和妙木都不敢吭声。 昆吾虽然也心绪不宁,但他还能坐得住,当下劝慰道:“大野兄,他们方才都受了伤,身心俱疲,目下本来就不是最佳的状况,你可别把他们给逼死了,累死了。” 厌逝和妙木都感激的看了昆吾一眼。 大野喝道:“别东张西望,好好给我寻觅!” 这个时候,厅外忽然飘来一团团黑气,如烟似雾,都伏在了前厅门口处。 渐渐的,有许多人形模样显现出来,居中者说道:“大魔尊原沙、流火,率领六部大魔头、十二散魔,参见大野王、昆吾王!哎呀,大野王,你的眼睛——” 正是潜伏在路神庙的魔类们,集体赶来王府参与今夜的大战了。 “辛苦了,都起来吧。” 大野瞥了他们一眼,说道:“这王府之中经历了一场恶战,本王和昆吾兄杀退了两个大敌,但也损失了四个魔头,外加本王的一只眼。嗯闲言少叙,原沙,你带走三个魔头,六个散魔,跟随陈留王殿下去夺宫,遇到哪个将军或者大臣反抗的,便附了他们!今夜务必要杀了永平皇帝,让陈留王篡位成功!这可是咱们潜进中土所谋划的一件大事,不可有失!” 原沙应声说道:“是!属下一定不负大野王所托!” 大野又嘱咐道:“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这朝中的一些将军,还有大臣可是半圣境界的圣道门徒,他们的浩然正气不弱,又有圣器辅助,一个大意,说不定你们还要送命!” 原沙道:“属下明白!此去定会小心!” 昆吾插了一句:“还有啊,纵然是附身,也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别闹出太大的动静。这京师中各路神祇聚集,有不少大能,尤其是那个首座,还有宫里的几个,莫要被他们察觉了,不然,你们可是会被圣道、神道围殴的。” 原沙笑道:“多谢昆吾王提醒,属下记住了!” “去吧” 原沙带着一彪魔类去寻陈留王了。 大野又看向剩下的几个魔类,笑道:“流火,莫要这副嘴脸嘛,觉得派原沙去做大事不派你去?” 流火摇头道:“属下不敢。” 大野道:“其实留下你是有更好的买卖,更大的功劳!你可别再说本王不抬举你了啊,你的好运来了!” 流火讪笑着问道:“敢问大野王,有什么更好的买卖交给属下去做?” 大野道:“由你带领剩余的三个魔头和散魔们,就留守在这王府里。说不定啊,咱们今夜能抓住两条大鱼!嘿嘿一个是陈义山,一个是白芷!要是咱们能杀死白芷,本王定然在君上面前保举你,让你也做个魔王,与我和昆吾兄平起平坐。” 流火闻言大吃一惊,心道:“白芷?狗屁好运啊,这是要我死啊!你那只眼睛就是被白芷弄瞎的吧!”嘴里却说道:“属下不敢与大野王、昆吾王平起平坐,但是若遇到陈恶仙、白伪君,属下必定拼死一搏!” 大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你们去准备吧。” 昆吾忽然说道:“大野兄,稍后若是陈义山和白芷一起来了,便由你对付陈义山,我来对付白芷。” 大野“呵呵”哂笑道:“好,本王最好说话了,如你所愿。” 昆吾又道:“大野兄,你可不要错想我啊,我可不是怕陈义山才不跟他交手的啊,我是太恨白芷了!这个贱婢一定得死在我的手里!” 大野心道:“不打自招的怂货!”嘴里却说道:“昆吾兄何必解释呢?兄弟都明白的!就是不知道陈义山和白芷今夜还会不会来了,毕竟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啊。” “来了!” 妙木忽然一声惊呼,嚷嚷道:“好快的动静!正迅速的逼近王府!” 大野和昆吾闻言,瞬间都变了脸色,昆吾坐不住了,那大野也急声问道:“厌逝,瞧见他们在哪里了没有?!” 厌逝紧紧的攥着拳头,眼睛瞪得老大,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夜空,嘴里喃喃说道:“怎么会看不见他们呢?到底是在哪里?” 大野骂道:“废物!妙木都已经听见他们的动静了,你却看不见!要那一双眼珠子何用?!” “地下!是在地下!那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妙木惊呼道:“天啊,他们竟然会地行神通!” 厌逝慌忙低下了脑袋,目力渗透入土层,急急寻觅。 须臾间,他也叫唤了起来:“看见了!是陈义山!陈义山已经进入了王府!” 大野听的心惊肉跳,慌忙把落魂珠捏在了手里。 昆吾脸上的肉也在乱蹦,更是随时准备祭出青丝劫,嘴里问道:“白芷呢!?” 厌逝回道:“属下没有看见白芷!只有陈义山一个人来了!” 第629章 徒劳无功 大野一听说白芷没有来,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暗忖道:“各个击破,倒是更好些。”嘴里便喊道:“昆吾兄,你要等的那位没有来,咱们兄弟先联手对付陈义山吧!” 昆吾尚未回话,厌逝就尖叫道:“大野王,他奔你脚下去了!” “啊!?” 大野吓得脸色骤变,惊呼声中便飞掠而起,身在半空中,已将落魂珠往地上打落下去。 陈义山原本想的是出其不意的给大野一个突袭,却没有想到那千里眼神通果然还是厉害,竟真的能瞧见自己的行踪,哪怕是在地下,也躲不过去。 他刚打算现身出来,落魂珠便已袭至,他又只好往下潜。 稍一挪动,厌逝便又叫喊指点。 陈义山大怒,当即舍了大野,转奔厌逝脚下而去。 须得先解决掉这厮,再灭了妙木,彻底根除这群魔类的耳目,才能稳操胜算! 可是厌逝目不转瞬,死盯着陈义山不放,没有片刻的懈怠,眼瞧着陈义山朝自己袭来,当即也飞身腾在半空中,一边伸手指,一边叫嚷道:“这里!他在这里!” 陈义山心里恼火,调头又奔妙木而去。 妙木凝神听着动静,已感知到陈义山朝自己来了,且又得了厌逝的提醒,便跟着腾空。 昆吾有模学样,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地上,一纵身,掠至厌逝身后,还吩咐道:“把招子放亮点,跟紧他,千万别看丢了!” 流火与另外几个魔头、散魔刚开始还有些发懵,但是到此时也便都明白了过来,纷纷离开地面,都追随着厌逝,齐齐盯着下头。 陈义山见他们如此做派,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也无可奈何。 他在地下潜行,既不能祭出宝贝,也不能使用天罡雷和地煞火,连流影仙剑也难以在土中驾驭,只能是靠着近身突袭才有把握取胜,可事到如今,对方个个脚不沾地,自己又去突袭谁呢? 没奈何,陈义山只好在地下疾行,想凭借身法优势摆脱厌逝和妙木的追踪,只可惜,他来回兜了几个圈子,都快把自己给转晕了,仍旧会被厌逝和妙木指出来。 大野瞪着一只独眼,连眨也不眨的瞄准,只等着他露头。 陈义山无计可施,暗暗骂了一声,转身离去。 厌逝松了一口气,说道:“大野王,他走了!” 大野见陈义山始终不敢现身,便也知道他是怕了自己的珠子,登时大起底气,手一挥,喝一声:“追!不要叫他跑了!” 于是,一众魔类在厌逝和妙木的率领下,倾巢出动,死死跟着陈义山。 陈义山在地下把王府几乎都转了个遍,却死活甩不掉众魔的追踪。 忽行到后院地窖监牢之下,陈义山一仰面,早看见了被铁索穿了琵琶骨的阿螭和无垢道长,眼见他们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一个花容无色,一个奄奄一息,模样无不是惨不忍睹!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惊怒交加,忍不住拔身出了土,要救他那两个门人去! 可惜,他刚现出半截身子来,空中“咻”的一声响,落魂珠化作一道流光,早奔掠了下来! 陈义山慌忙举起乌月钵去挡,但听“叮”的一声脆响,落魂珠反弹回去,被大野抄住。 趁此时,昆吾已经把青丝劫祭起,密密麻麻的头发如暴雨一样纷落! 妙木则是把开山神斧径直朝着陈义山的脑袋丢了下来! 流火以及其余三个大魔头也是不分轩轾、争相的下手! 一众散魔更是不知死活的围拢上来,都把魔气荡开,打算去裹陈义山! 如此气势汹汹,摆明了是要群起而灭之! 陈义山腰部以下根本就来不及出土,身法优势尽失,无以转圜腾挪,只凭着先天神力隔开魔气,流影仙剑去挡青丝劫和开山神斧已左支右绌,又瞥见大野将落魂珠高高祭起,准备寻隙再打……陈义山叹了口气,收了仙剑,又将全身缩入了土下。 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啊! 陈义山明白,哪怕自己辣手摧魔,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迅疾灭掉几个大魔尊和大魔头,甚至扫灭一众散魔,却也难保不会被落魂珠击中! 一旦让大野抽冷子得了手,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门人没有被救走还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 阿螭本来神智昏沉,此时却被一仙群魔激斗的动静所惊醒,清眸顾盼之间,正看见陈义山消失于地下,登时大喜过望,喊道:“师父,阿螭早知道你会来的!” 无垢道长在噩梦中听见这话,也猛的醒来,勉强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四处寻觅着,喃喃说道:“掌教仙师来了么?在哪里啊?快打死这帮泼魔吧……” 陈义山闻言,心中甚是惭愧,也悲痛难忍,他略略一沉寂,而后发仙音说道:“阿螭,道长,你们暂且忍耐,我必定能救你们出去!” “嗯!”阿螭和无垢道长对此都深信不疑。 阿螭还格外提醒了一句:“师父,千万要小心泼魔的珠子!一旦被打中,便会三魂七魄出窍,登时落败!” 陈义山道:“我晓得厉害,你们千万坚持住!” “嘿嘿嘿” 此时的大野感觉自己身处不败之地,由是踌躇满志,春风得意,浪笑道:“陈义山,你的两个门人就在这里受苦,你倒是救啊!怎么?大名鼎鼎的仙道高人,屡屡挫动我部锐气的魔道克星,而今竟成了缩头乌龟?哈有本事你便出来啊!” 昆吾暗暗瞥了他一眼,心道:“小人得志,嘴脸!一个陈义山便牵动了咱们全部战力,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稍后白芷要是来了,看你怎么弄!” 想到这里,昆吾便纵声喊道:“陈义山,白芷呢?她躲在哪里了?” 陈义山一怔,心中狐疑道:“他问我白芷?白芷不是在西陲荒原么?他突然问我这样的话干什么?” 昆吾听他不答,便冷笑着骂道:“陈义山,你不是自矜仙道大能的身份,誓与魔类不两立么?怎么又去勾结魔君?呸!什么狗屁大仙?你左右也不过是贪图她的皮囊而已!说到底,你就是个色中急鬼!伪君子,真淫仙!你们男盗女娼!狼狈为奸!” 第630章 神道的规矩 陈义山被昆吾那一通臭骂给弄的莫名其妙,暗自诧异道:“我什么时候勾结魔君了?我连见过那个白芷都没有,怎么会贪图她的皮囊?色中急鬼、淫仙、男盗女娼……啧啧这样的恶名也轮到我头上了?” 倒是大野忍不住开口,提醒了昆吾一句:“哎昆吾兄,白芷是自封的伪魔君,不是魔道真君,我们是不认的!切记,魔君只有一个,你可别说错了!” 昆吾不忿的“哼”了一声,言不由衷的说道:“多谢大野兄提醒啦,兄弟口误!” “呵呵” 大野笑道:“除此之外,昆吾兄别的话说的都对!陈义山和白芷那伪君,堪称一对无耻小白脸,天造地设的狗男女!他们方才还搂搂抱抱着比翼飞去,现如今却形单影只,独独来了陈义山一个,嘿嘿依我看啊,他们怕是天雷勾地火,刚刚做了苟且的勾当!毕竟娇蕊不堪摧残,那白芷虽然厉害,也顶不住陈义山这等大能的仙具,于欢乐场中败了阵,残花败柳起不来啦,哈哈哈” 这一番污言秽语,说的群魔无不浪笑。 唯独昆吾听得心里妒火高升,嘴里酸涩难忍,对大野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 他暗暗发誓道:“独眼的杂碎,有朝一日杀你时,老子必定先割了你的舌头!” 陈义山却听的越发摸不着头脑,心中想道:“我什么时候跟白芷搂搂抱抱,还比翼而飞了?方才救我的明明是林香师姐,还说什么天雷勾地火,做什么苟且的勾当……简直是莫名其妙!” 但忽然间,陈义山又恍然大悟,忖道:“哦我明白了,他们两个泼魔是在胡言乱语,故意搅乱我的心神吧!来的时候,林香师姐便有特意的交待,说这两个魔头最是奸诈惫赖,惯会坑蒙拐骗,他们说的话千万不能相信……师姐真是有先见之明!” 于是,他便全然不在意,任凭大野取笑辱骂,自在地下隐匿行迹不动,心里只盼望着他林香师姐快点来。 只要她来,便有把握分开这群泼魔! …… 林香早已经到了城隍庙里。 神吏通报,说是陈仙长的师姐来访,那首座城隍爷哪敢怠慢,立刻便将她请入了神殿,嘴里笑道:“不曾想,陈仙长还有位师姐,竟没有听他提起过。” 林香道:“我们并非是同门,而是江湖相见,序齿排辈而论的师姐弟。” 首座这才恍然,仔细一看林香的面目,心道:“如此绝艳女子,定然与陈仙长关系不俗!”便殷勤吩咐神差道:“快看茶!昨日新供上来的春茶!”又对林香说道:“仙娥请上座。” 林香款款坐下,说道:“首座不必客气了,我来是受义山所托,有要紧的事情相告,说完便要走,不会多加停留的。” 首座肃容道:“仙娥请说!” 林香道:“陈留王今夜会起兵谋反,京师之中会有极大的动乱!义山让我来城隍庙,是想请你率领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们,并会同宫里的各路神祇,共同出面阻拦。好了,话我已经带到,有劳了,告辞!” 说罢,林香便起身要走,真个是多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首座“嘶”的一声,连忙招手喊道:“仙娥且慢!” 林香止住了步子,转过身来,犹疑道:“怎么?首座没听明白?” “呵呵” 首座苦笑了两声,说道:“本座已经全听明白了。只是,这种事情,本座也无可阻拦,帮不上忙啊。” 林香顿时不悦了起来,冷声质问道:“你跟义山不是很好的朋友么,居然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他也不是为了自己好,不还是替你的信民着想么?难道你还乐于瞧着京师大乱、血流成河?” 首座摇头说道:“仙娥误会了。本座与陈仙长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了!自然不是本座不愿意帮陈仙长的忙,而是无法破了神道的规矩啊。” “出面阻拦谋朝篡位的举动,制止杀戮,破了你们神道哪门子的规矩了?” “仙娥须知,这天下有变,权臣或者是皇亲国戚谋朝篡位,又或者是百姓造反,外族入侵……无论死伤多少人,流多少血,那都是天下人自己的事情,与我们神道无涉。该参与其中的只能是圣道和人道。毕竟,人道成天下,圣道治天下!而神道,只是庇护信民而已。” 林香愣了片刻,狐疑道:“你是京师城隍庙的首座大城神,享受着朝廷的四时正祭,也享受着京师中百姓的供奉,难道现如今的皇帝不是你最大的信民?京师百姓不是你的信民?皇帝要被人篡位了,百姓要遭殃了,你却不庇护?” 首座笑道:“换一个皇帝,照样还是本座的信民,换一批京师百姓,仍旧要供奉本座的香火。从古至今,改朝换代多少次了,这京师的百姓有更易了多少波了?哪一个朝廷,哪一代百姓会断了这城神的香火?铁打的神庙,流水的人啊。他们随便去攻杀罢了,神道自岿然不动!不参与,不干涉人间杀伐,这便是我们神道的规矩,也是铁律!不然,神道岂不是成了朝廷的工具,成了皇帝的私佣,那我们与圣道臣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望仙娥周知,且能告诉陈仙长,请他也体谅。” 林香怫然道:“这么说的话,即便是有魔类从中作乱,你们也把自己高高挂起在庙堂里,心安理得,置之不管了?” 首座一愣,惊声问道:“魔类?!” 林香冷笑道:“陈留王就是与魔类勾结,才敢起兵造反的。义山为什么让我来见你,他自己却不来?就是因为他去除魔了,无暇分身!可惜,他指望不上你帮忙,我也白来一趟!” 首座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道:“仙娥,既然是这种缘由,你怎不早说?除魔,除恶妖,诛恶仙,惩戒恶人,那才是我们庇护信民的真正作为!京师之中渗入魔类,本座当然是不能无动于衷了!王与皇自去残杀,兵与将各定死生,本座和同道们,只管除魔!来啊,去找文判官,让他取鉴魔镜来!再去找武判官,召集诸神!” “是!” 第631章 街战 陈义山并非是阴神,长时间困于地下土层之中,终非久远之计,在与众魔对峙的过程中,他渐渐觉得仙体困顿,胸口沉闷,继而连手脚都开始发僵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林香前来,自忖:“为今之计,只能先行离开了。”于是叹息一声,折身撤退。 “他跑了!” 厌逝死盯着他,见他有所异动,当即喊了一声,抢先逐了出去,其余众魔随也之呼啸追击。 陈义山的奔行之速极快,厌逝又消耗过巨,等众魔追出王府之后,已经相距陈义山甚远了。 厌逝远远窥见一道白影掠出地面,扶摇而上重云间,继而便消失不见了。 “追啊!” 大野在后头催促道:“陈义山那厮跑哪里去了!?” 厌逝待要回答,却只觉两眼发昏,一个晃荡,便飘摇着从空中落将了下去。 流火飞身接住了他,连声问道:“厌逝兄,怎么回事?!” 厌逝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勉强说道:“我不成了,不成了……” 后头的妙木也是一个发颤,气力不济,落在了尘埃中,摇头苦笑道:“两位魔王,属下已经尽力了,再这样下去,非要被陈义山给拖死不可。” 大野和昆吾面面相觑,一时也是无言。 厌逝和妙木消耗过巨是不争的事实,几乎一整夜都在拼命,也不能把人家给活活累死啊。 只可惜,又白白错失了一次诛杀陈义山的大好时机…… 而此时此刻,京师城中已经大乱! 陈留王率领叛军部众倾巢而出,本意是一路杀入宫中,将身处睡梦里的永平皇帝枭首,而后汇合其余同党,分兵击败九城守军,彻底掌控京师……结果他们刚刚出王府不久,直拐到七星街上,便遭遇了刘胜所率武卒的迎头痛击! 原来,刘胜派出心腹手下四处求援之后,便立刻入营纠结了部众,决定先奔王府,杀陈留王个措手不及! 于是冤家路窄,两家就此遇上了。 “杀啊!” 陈留王还在惊愕于守城武卒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快时,刘胜便呼喝着冲了上来。 这一彪军都丢了手上火把,抽刀狂奔。 就好似一道巨浪,瞬间将叛军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劈成了两半! 陈留王一边策马后退,一边喝令叛军挡住。 可叛军是措手不及,武卒们是一鼓作气,这如何能挡得住? 尤其是刘胜,如狼入羊群,不要命的往前冲杀! 到底是国武大比的魁首之一,单论武艺,这世上能赢得了刘胜的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而且这几个人还都不在陈留王笼络的死士之中。 也就是说,两军对垒,只论凡人,刘胜就是无敌的! 笼着夜色,那刘胜手持疯刀,身先士卒,一路砍杀过去,嘴里恶吼连连:“杀贼,立功!杀贼,立功!” 真真如疯子一般! 寻常之人,根本近不得他身! 前面叛军人头滚滚落地,血染长街,激励的武卒们个个斗志昂扬,不甘人后,全都嘶吼着往前冲刺。 陈留王虽然与刘胜相距很远,又全身披挂停当,高坐于骏马之上,瞧见这阵势,也吓得浑身冒冷汗! 很快,叛军的阵仗就全然被武卒们冲乱了! 陈留王暗叫:“糟糕!”他心知肚明,若是不能遏制住刘胜这一彪军的势头,那自己赌上身家性命所弄出的这场叛乱怕是根本杀不到上阳宫就得提前终结了! 他急忙喝叫起来:“原沙!原沙大魔尊呢?!” 那原沙飘然上前,幽幽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陈留王伸手遥指刘胜,慌道:“快把那个杀疯了的家伙给挡住!让他化魔!” 原沙远远的瞥了一眼刘胜,看得出对方只是个武士,凡夫俗子一枚,并无圣道修为,也无浩然正气加持,便冷笑了一声,道:“这种角色,不须本尊出头,本尊要保护殿下你的周全。戊部大魔头何在?!” “属下在此!” “瞧见对方带头冲杀的大将了么?你去解决了他!” “是!” 那戊部大魔头应声领命,当即朝着刘胜飞奔而去。 千军万马之中,这大魔头伶俐潜行,如入无人之境,眨眼之间,便奔到了刘胜跟前,待要附身而上,忽听见两声冷笑: “呵呵那泼魔慢来!” “嘿嘿真叫陈仙长给说中了,果然是有魔类作祟啊!” 戊部大魔头心中一凛,抬眼望去,但见刘胜背后转出了两员金甲灿灿的神将,都是脚不挨地,踩着阴风,悬浮在半空中,正是天月门两大门神露了面! “这等程度的香火气,也敢螳臂当车,阻挡本部?真是不自量力!” 戊部大魔头觑看出两大门神的香火气并不是十分浓郁,便哂笑了一声,喝道:“本部先灭了你们!” “泼魔,休要小觑我们!” “看锏!” 两个门神也不畏死,一者持神鞭,一者持神锏,左右包抄,冲那戊部大魔头裹杀了上去。 一时间,神光、魔气交织纵横,大放异彩!神兵、魔刃针锋相对,杀意冲天! 刘胜瞧出不对,连忙止住冲势,吩咐武卒们绕行,为神魔之战腾出一片空地出来。 如此一来,陈留王那厢便获得了喘息之机,当即将叛军的阵脚给稳住了。 陈留王早有狼子野心,暗地里也略通兵法,不是酒囊饭袋之徒,当即传令,叫数百名重甲者持铠顶在前头,只把长枪大戟挺出去,以阻挡武卒们的前锋,又叫数百名弩手布控在后头,继而是轻甲步骑列队整装…… 刘胜率领武卒们绕过神魔大战的场地,在街上分作四纵并列前驱,结果先是被重甲者挡住,继而又被数百名弩手射退,一波下来,伤亡竟然不小! 刘胜这才把疯狂的杀心收敛住,冷静了下来,心里忖道:“反王有点门道,这些叛军个个武艺精熟,也不是等闲之辈啊。街上转圜余地有限,不适合我本部武卒展开围攻,叛军们将路封死,且有重甲强弩,一昧冲杀便是去送死啊!” 念及此,他喝令武卒们后撤,暂缓攻势,且待援军。 陈留王见阻住了刘胜部众,心中暗喜,马上摇动旗帜,传令下去:“三百重甲者、三百弩手留后,余者杀奔上阳宫去!” 黑暗中,叛军分兵,除了断后的六百人之外,剩余的重甲、弩手以及两千多轻步、骑兵潮水般跟着陈留王,往上阳宫方向去了。 刘胜远远瞧见,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更不妙的是,两大门神在与戊部大魔头的对阵中,已凸显败势,落入了下风! 第632章 嘴上无敌 君下有王,王下为尊,继而便是十部大魔头! 可以说,魔头是魔道战力的中坚,绝非是易于之辈! 天月门的两大门神虽然可算天下间的最强门神,又以二敌一,却也渐渐被那戊部大魔头给压制住了。 他们心里头都明白,若是己方落败,神魂两散那是不消说了,而陈义山交待给他们的要庇护的那个刘胜,也定要遭魔类毒手! 生死是小,失信是大啊! 一时间,两个门神都心急如焚。 偏偏这种时候,最是不能急的。 一急,便彻底乱了心神! 又几个回合过后,忽听那戊部大魔头放声冷笑,魔光似剑般掠下,“铿”的一声响,神鞭、神锏顿时齐齐飞出,两大门神都空了手,傻了眼。 “纳命来!” 戊部大魔头袍袖翻飞,风声起处,如雾如尘的幻魔索毒蛇吐信般凌厉袭向两大门神的脖颈! 两大门神同声叹息,只闭目待死。 却忽听“噗”一声响,周遭气息猛然荡开,两大门神自觉没死,倒是听到了那戊部大魔头的惨呼声! 两大门神愕然着睁开了眼,但见一个独臂长须老者、一个青衣童子还有一个国色天香的绝美女子虚浮在半空中,仙压、神威巨大! 而那戊部大魔头却彻底散了形,大团大团的魔气四处弥漫! 那独臂老者拂袖一挥,早有大股带着罡气的仙风扫荡出来,登时将魔气涤灭的干干净净,一丝也不存了。 “嘶” 两个门神忽然认出来了那老者,惊声说道:“你不是去年那个闹事的蓬莱真仙吕方么?” 这独臂老者正是吕方。 青衣童子自然是青鸟了。 至于那国色天香的神女,则是洛神娘娘。 他们三个一道来了京师去找陈义山,却又不知道陈义山在什么地方,加之到京后又入了夜,便暂且寻了一处僻静地方歇息,只是这后半夜里骤然被城中的杀伐之声所惊醒,便都飞出来探看。 他们在空中瞧见武卒和叛军们厮杀,本意是袖手旁观的,可继而又窥见魔类现踪,那便不能置之不理了。 吕方在去年因为替熊山史圣郭彦师讨要竹简的事情,追杀过竹熊精,结果在天月门前被这两个门神挡住,因他脾气暴躁、出言不逊,彼时还闹了些不愉快……两个门神自然记得他。 听他们说出自己的前事,且是不大光彩的,吕方登时有些尴尬,怫然不悦道:“什么闹事?胡扯!老夫闹什么事?都是你们自己糊涂而已!” 两大门神早已经听说这吕方跟陈义山的关系匪浅,加之方才人家也出手灭魔,算是救了自己,心里也领情,于是都拱手行礼,其中一个说道:“往事不再提了,小神等方才多谢吕仙援手!” 吕方“哼”道:“出手灭魔的是洛神娘娘,老夫只是打打下手而已,你们谢错人啦。” 两个门神大吃一惊,悚然着看向了洛神娘娘,方才他们只是觉得这神女威压极大,还没来得及询问来头,眼下方知来头果然不小!于是纷纷伏拜,齐声说道:“不知是娘娘驾到,小神有罪!伏为拜谢娘娘救命之恩!” 娘娘冷冷问道:“你们两个是门神对吧?” “正是!小神等负责镇守天月门。” “本宫方才在空中窥探你们多时了,你们怎么好像是一直在护着那个将军?” “回禀娘娘,那人名唤刘胜,是朝中二品武将,小神等确实是在寸步不离的庇护他。” 娘娘闻言,脸色便愈发难看了:“神道不参与、不干涉人道、圣道的事情,你们怎么跟朝廷武将站在一起了?这是没了规矩!身为门神,却又擅离职守,这是失了本分!” 两个门神各自惶遽,一个答道:“小神等不敢坏了神道规矩,也不敢失了本分,只因那个刘胜是陈仙长的好友,陈仙长又亲自吩咐小神等庇护好他,且事关魔类,所以才——” “陈仙长?”洛神娘娘惊喜交加,连忙问道:“是我弟义山么?” “正是!” 吕方也急问道:“他如今在哪里?!” “小神等隐约听陈仙长提了一嘴,好像是要去王府救人。” 娘娘追问道:“在哪个王府?” “就是这造反的陈留王。” 吕方道:“具体在何处?” 两个门神当即指路。 洛神娘娘便道:“好,你们做的不错,便还依着我弟的吩咐,庇护那位刘将军吧。吕仙,咱们这去王府!” “好!呵呵”吕方捋须笑道:“没想到啊,这么快便知道义山兄弟的行踪了。” 当下,一神两仙纵风而起,奔王府而去。 行进中,那吕方又狐疑道:“娘娘,方才两个门神说义山兄弟是去王府救人,却不知道是去救谁啊。” 洛神娘娘漠然说道:“我弟是为了他两个门人而来京师的,救的恐怕是也是他们俩。一个叫做阿螭,是龙女;一个叫做无垢,是个道士。” “哦”吕方点了点头,道:“阿螭那公主,老夫是认得的,她跟娘娘一样,也是真龙之身,修为很高啊,怎么还被困在了王府?” 娘娘淡然答道:“人跟人不同,龙与龙也相异。” 吕方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娘娘此言不差!我那兄弟为了弟子们,也真是操碎了心啊。” 娘娘沉默了片刻,忽说道:“敢得罪我弟,且有能力困住他两个门人的,绝非是善茬,而且在方才的动乱之中,你我都瞧见了有魔类相助叛军。由此可知,陈留王与魔道是勾结到了一起啊。吕仙,本宫料那王府之中定然有魔道大能存在,咱们此去可千万要小心些。” “呵呵呵”吕方不以为然的笑道:“区区魔类,何足道哉?!方才娘娘一粒神珠下去,便当场击灭了一个大魔头,老夫可还是个生力军,没有真正出手呢!王府之中若有魔类才好呢,且叫他们领教领教老夫的手段!只盼着义山兄弟没有把泼魔们杀光杀净,还给咱们留了几个玩头呐!” 洛神娘娘瞥了吕方一眼,不再吭声,只是心中暗忖道:“你这老匹夫,自吹自擂的时候可算是天下无敌了!” 第633章 最强阵容 就在洛神娘娘、吕方、青鸟奔赴陈留王府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处,一道白影悄然跟了上来。 正是林香。 她从城隍庙里出来之后,本该立刻去找陈义山的,可临了却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昆吾会说出什么话来,万一他在陈义山跟前道破了自己魔君的身份,陈义山也信了,再见面岂不是要大打出手了么? 林香固然知道,迟早会有一天,自己以白芷的身份与陈义山必有一战的,可是她绝不愿意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皮囊让她有了温情,可是这温情也让她耐不住魔道本该坚守的寂寞了。 千百年来,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样如此渴盼拥有一个朋友。 这朋友,不该是少莲那种基于君臣隶属关系而存在的,只能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抛弃了身份的,纯粹的,不掺和任何利益纠纷的。 就譬如说陈义山。 其实,也只有陈义山。 所以,林香不愿意割舍这份情谊。 哪怕不长久,也不能如此短暂。 …… 陈留王摆脱了刘胜的武卒部众后,率领叛军急奔上阳宫去,刚从七星街拐入上林街,便看见一彪军簇拥着一员大将匆匆奔至,当街立下阵来。 那大将甲胄分明,腰悬着雌雄双剑,渊渟岳峙一般端坐马上,威风八面! 瞧见陈留王后,那大将微微一欠身,缓缓说道:“恕末将丁某甲胄在身,对殿下不能施以全礼了。” 陈留王见其人正是中护军大将军丁献,不由得冷笑道:“嘿嘿你来的好快呀!怎么,不护着九城大门了?” 丁献答道:“末将本在营中歇息,守门的也自有安排,可忽得刘将军派人通报,说是殿下谋反了,要弑君篡位!呵呵末将闻之不胜惊骇,也不敢相信。而今得见殿下,是否给末将一个明白解释?” 陈留王纵声喝道:“丁献!本王确实反了!你若是识时务,边立刻下马,归附于本王!待本王登基称帝之后,你仍然不失荣华富贵,高官尊位!否则,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你丁氏族人也要与你一起陪葬!” 丁献默然片刻,道:“看来殿下是真的反了?” 陈留王叫道:“反了!老子反了!你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众将士听令!” 丁献不再搭理陈留王,而是转过头,郎朗说道:“丁某受当今皇帝恩宠,忝为中护军大将军一职,必以性命效忠于陛下!而今有大逆不道之人犯上作乱,以弟谋兄,以臣弑君,以子孙灭祖宗!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徒,乃是自绝于天下,自绝于社稷!这等老匹夫,当人人得而诛之!” “喏!” 众将士齐声呼喝,惊天动地,喊得陈留王瞬间变了脸色,急叫道:“原沙大魔尊!快快杀了此人!” 原沙大魔尊扭头喝道:“庚部大魔头,快去化了他!” “是!” 登时有一道黑影飘忽上前,直奔丁献而去。 丁献也已经抽出了雌雄双剑,喝一声:“杀叛贼!” 两军顿时如潮水般冲撞在了一起。 庚部大魔头在须臾间也逼近了丁献,一甩幻魔索,便拦腰缠去,那丁献倒也不慌不忙,将手中雄剑斜斜劈刺下来,嘴里冷笑道:“泼魔,人间不是你的去处,来了,便莫要走了。” 一道浩然正气从那剑刃之上爆发出来,混合着锋芒,化作一道极其耀眼的流光,迎着那幻魔索,“咔嚓”一声,直削的黑气乱蹿! 庚部大魔头吃了一惊,暗忖道:“半圣修为,果然是不可小觑!” 待要再打,后头忽有喊杀声冲天而起,继而有大批军卒齐声叫喊:“殿下,中监军来勤王啦!中监军来救驾啦!” 陈留王听见这喊声,便知道是自己的爪牙——中监军大将军姜鹤到了! 真可谓来得及时! 陈留王大喜过往,吩咐手下叛军也高声叫喊回应:“姜大将军来得好!快快将丁献拿下!” 丁献闻听,勃然大怒,遥遥望见姜鹤,便指剑骂道:“你姜家世受朝廷恩赏,不思图报君恩,却来谋反,岂不与禽兽无异!?” 姜鹤冷笑着回道:“丁大将军此言差矣!陈留王殿下也是先皇的嫡亲血肉,本将军效忠于他,怎么能叫做谋反?” 陈留王笑道:“说得好!姜大将军,你且在此地剿灭丁献,本王先行一步!” 姜鹤应声说道:“殿下快快去吧,此地交给末将便好!” 陈留王当即率领叛军遁走,丁献的军卒则被姜鹤的部众挡住了。 原来,这京师里的禁军分为两部,一部拱卫九城城门,归中护军大将军统领;另一部则是负责日常城中的巡视缉察,归中监军大将军统领。 论权势职位与统兵兵力,这姜鹤与丁献是平起平坐的,却被陈留王暗中收买,早已铁了心要追随陈留王谋反了。 “姜鹤,你不得好死!这是灭族的罪过!”丁献见陈留王率领叛军溜走,一时大为焦急,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姜鹤笑道:“丁献,且看是谁家被灭族吧!” 丁献跟姜鹤对骂不要紧,却忘了自己身边还有大敌! 这一分心,那庚部大魔头一索抽掉了他的雌雄剑,反手又打向他的下颌,他待要抵挡,却已措手不及! 也亏得他胯下坐骑极具灵性,眼见主人要遭厄,登时嘶鸣了一声,扬起前蹄,硬生生替丁献挡了一记幻魔索! 但听“嘭”的一声爆响,这马如何能挡得住大魔头的雷霆一击,瞬间化为飞灰! 丁献则滚鞍落在地上,急匆匆去寻觅自己的雌雄剑,却不见踪迹,那庚部大魔头狞笑着扑了上来,正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有雷霆神音滚滚而下:“那泼魔住手!”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覆盖下来,罩定了庚部大魔头,庚部大魔头骤觉浑身一滞,不禁悚然仰视,但见空中阴云密布,风声呼啸,立着一大片阴司神祇。 为首一人,面如锅底,相貌极其威严,手中拿着一面铜镜,放光的也是它。 正是京师首座大城隍率部赶至。 “文武判官、牛头马面、金枷银锁、范谢将军、阴阳司公,你们留下来,合力拿下这泼魔!” 首座看见陈留王率部远去,叛军之中还隐匿着几个大魔,便吩咐了一声,自己率其余司公大神,急急追赶去了。 他留下的这些个神祇,从大爷到八爷,再加上司公大神之首,可以说是城隍庙的最强阵容了,不怕对付不住一个大魔头! 第634章 冤家路窄 王府之内,众魔偃旗息鼓,都在前厅内歇息。 昆吾眼皮子乱跳,心绪怎么都安定不下来,他总觉得还会有大事发生,思量着大野率部在这里坐等陈义山和白芷送上门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他也不看好陈留王,不大相信那个糟老头子会造反成功。 又想白芷没有跟陈义山一起出现,是不是在谋划着别的阴谋? 脑海中千百个念头纷纭复杂,坐卧皆感不安,更难以按捺烦躁,他忍不住在厅中走来走去,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看什么,盼望着什么。 大野端坐在王座之上,微微眯着那一只独眼,手里盘着他那颗落魂珠,老神在在道:“昆吾兄,你干什么呢?打了几场恶战,还不觉得疲累么?安稳点,歇歇吧。” 昆吾冷笑道:“大野兄心大,我可比不了。”心里骂道:“真当自己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嘴脸!” 就在他们说话这当口,洛神娘娘、吕方和青鸟已经悄然飞临了王府上空。 厌逝和妙木这一对耳目陷入了沉寂,其余诸魔自然也毫无察觉。 洛神娘娘睁开如电神目,扫量着整个王府,须臾之后,她暗自纳罕,低声说道:“吕仙,你可曾瞧见这王府之中有魔类的踪迹么?” 吕方也已经用仙眼看了许久了,摇头说道:“不曾见。” 洛神娘娘喃喃说道:“莫非是本宫多虑了?那反王跟前尚有几个魔道大能,这王府之中居然半个都没有?” 吕方沉吟道:“怪哉,老夫也没有发觉义山兄弟的行踪啊。难道魔类都被他杀干净了,两个门人也被他救走了,咱们又来迟一步,扑了个空?” “并没有。”洛神娘娘忽然眉头一蹙,幽幽说道:“至少那个阿螭还在这王府之中!本宫能嗅到一股真龙血气,且是生气,不是死气。” 吕方卖力的抽动着鼻翼,茫然四顾道:“在哪里?老夫怎么没有嗅到?” 洛神娘娘伸手指了指后院,道:“在那边。本宫与她都是真龙血脉,自然能轻易嗅到同类的气息。走,咱们过去瞧瞧吧。” 一神两仙径往后院飞去,云下立定身影,俯瞰之下,但见一座露顶的阁楼内外站着六名衣着古怪的凡人,仔细辨认,却都是异士,往来走动着,四周环顾着,静默无言。 洛神娘娘道:“真龙血气就是从那阁楼下头传出来的。阿螭必定被幽禁在那里!这几个异士大约是看守。” 吕方冷笑道:“就凭这几个家伙,也能看住我兄弟的门人?青鸟,去拾掇了他们!” “是!” 青鸟得令,翻身现出原形,展开双持,朝着那阁楼急冲而下。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泛白,正是人最该困顿的时候,那六个异士奉命看守此地,昼夜不离,早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哪能想到大敌就在天上? 但听一阵破空之音呼啸而至,六个异士刚吃了一惊,巨大的鸟翅就已经扫到跟前了! “砰砰砰砰” 几声乱响过后,六个异士无一例外,全都飞出了阁楼,跌落在后院假山石下,死做一堆儿。 可怜他们至死都不知冲自己下毒手的是个什么东西…… 洛神娘娘和吕方飘然落下,进了那阁楼之中。 四下里一看,果见有台阶绵延向下,通着一条地洞,而真龙血气也愈发浓郁了。 “青鸟,你在外头望风。” 吕方吩咐了一声,跟着洛神娘娘迈步往地下监牢走去。 一进入监牢之中,洛神娘娘和吕方便都愣住—— 阿螭和无垢道长都被吊挂在半空中,脑袋低垂,长发覆面,双脚不挨地,好似上吊自缢的已死之人,且脊梁弓起,背后是巨大的挠钩,洞穿着琵琶骨,身上、地下全是血迹,惨不忍睹!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洛神娘娘本来对阿螭没有什么好感,可是眼见她花容月貌娇滴滴一个龙女竟落得这般地步,不禁又怒又怜,当即铁青着脸上前,一掌探出,化为龙爪,“咔嚓嚓”一阵揉搓,生生将那挠钩给捏的稀碎! 阿螭精神一震,情不自禁喊了声:“师父?”待抬起头来,才瞧见是洛神,顿时有些愕然,喃喃道:“师父叫娘娘来救我了么?师父他人呢?” 洛神娘娘听她开口说话,半句不离陈义山,心中升起的怜悯之情顿时又荡然无存了,原本搀扶着阿螭的手也松开了,只冷冷说道:“我来就是找他的,却没有谋面。倒是无意中发现你们被幽禁在这里,顺手帮他解决个麻烦而已。” 阿螭定了定神,道:“多谢娘娘。” 洛神娘娘漠然道:“不必,本宫已经说了是无意。你还能走路吧?” 阿螭颔首说道:“琵琶骨里的挠钩已经取出,神力渐复,走路不成问题,便是腾云驾雾也无碍了。” 洛神娘娘道:“那就走吧。” 另一厢,吕方挥剑斩断了无垢道长琵琶骨中穿着的挠钩,但见他伤势颇重,无法动弹,便背起了他,拾阶而上。 出了监牢之后,吕方便将无垢道长放在了青鸟的背上,回头问阿螭道:“我义山兄弟在哪里,你知道么?” 阿螭沉吟道:“师父来过一次,却被群魔给逼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会去哪里。” 吕方皱眉道:“这里真有魔类?竟还能逼走义山兄弟?” 阿螭一愣,道:“怎么,吕仙和娘娘没有与群魔交手么?” 吕方恨恨说道:“根本就没瞧见他们啊,若是遇上了,老夫还不打死他们么!” “呵呵本王还以为是陈义山去而复返了,没成想,是你这手下败将来了!” 一阵冷笑声骤起,假山石下的阴影之中渐渐立起一道黑影,双目猩红,觑看着吕方,道:“怎么,断臂之伤刚好,就忘了痛楚么?” 吕方先是一惊,继而怒从心头起,骂道:“该死的泼魔!敢揭老夫伤疤,定叫你挫骨扬灰!” 阿螭急道:“吕仙莫要大意,这泼魔是昆吾!” 吕方悚然变色,道:“这厮不是死了么?!” 昆吾哂笑道:“本王有那么容易死么?”转瞬又上下打量洛神娘娘,啧啧叹息道:“好美的一个神女啊,只是何苦要来自投死路呢?” 原来,这昆吾在前厅坐卧不安,来回踱步又被大野厌烦,于是便自行出来走动,待到后院时,赫然看见六名异士的尸身堆在假山石下,顿时大惊,继而又窥见青鸟站在阁楼里望风,便知道阿螭和无垢道长还没有被救走,于是连忙隐在暗处,悄然窥探,同时传了魔音呼唤大野过来。 阿螭和无垢道长也算是磨难重重了,好不容易等来了救星,却没想到,刚刚脱离了牢笼,竟又遇上了魔王! 冤家路窄,一至于厮! 第635章 大溃败 吕方觑看了昆吾半天,忽然仰面大笑:“哈哈哈哈昆吾,你这厮虽然奸恶歹毒,可好坏也是个大仙!如今居然自甘堕落,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类!你说说,放眼六道之中,还有像你这么蠢的东西么?” 他话音刚落,后院花溪两侧便闪出了大野、流火以及三个大魔头以及一众散魔,都飘过了水面,缓缓逼上前头来。 大野觑看着吕方,阴测测的说道:“老匹夫,魔类怎么了?” 吕方吓了一大跳,惊声说道:“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魔类!?” 昆吾骂道:“可见蠢的是你!我等一直都在府中,专等陈义山入彀,却没想到,他逃了,反倒来了另外三个送死的!” 吕方点头说道:“好杂碎,藏的够隐蔽啊,设陷阱下埋伏,坑害我兄弟,嘿可惜冤家路窄,遇上了老夫,便算你们倒霉!” 阿螭连忙提醒他道:“吕仙,这只独眼的魔王叫做大野,他的珠子极其厉害,我便是被他捉住的,我师父也是被他给逼走的。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吕方见大野跟自己一样,都是残的,便不以为意,冷笑道:“义山兄弟竟然被这样的腌臜东西逼走了?真是不可想象!老夫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洛神娘娘却看的暗暗心惊,忖道:“没想到一个王府之中居然藏着两个魔王,还有魔尊以及这许多的魔头!连义山都被逼的撂下门人逃走,我和吕方大约也难有作为。莫不如找到义山之后,联袂再来,才有大的胜算吧……” 念及此,洛神娘娘便低声说道:“吕仙,对方魔多势众,你我人少,又带着两个伤号,不如先走为妙。” 吕方“哼”了一声,反手抽出流洲仙剑,指着昆吾,道:“这厮是老夫的杀师仇人,上次在东海,让他溜走了,这一次,绝不能再放过他!” “呸!” 昆吾啐了一口,骂道:“姓吕的,如此大言不惭便不觉老脸发热么?上次在东海,是你打败本王的么?场面话倒是都被你给抢先说了,什么绝不能再放过本王……这正是本王要对你说的!你们谁都别想走了!” “好杂碎,纳命来吧!” 吕方狂吼一声,飞身便冲昆吾扑去,手中仙剑一挥,立时有丈余长的剑芒迸射出来,直刺昆吾前心! 昆吾见了这把熟悉又陌生剑,也是怒气冲天,略一闪避,便也揉身扑上,与吕方正式放对厮杀。 洛神娘娘暗骂吕方要坏事,扭头急对青鸟说道:“你驼着那个道士先走一步,我们随后赶上。” “可是我家老师——”青鸟还要迟疑,洛神娘娘厉声喝道:“快走!” 青鸟倒是很畏惧娘娘,吓得一缩脖子,驮着无垢道长慌忙振翅腾空,疾飞去了。 “拦下!” 大野浑不在意的吩咐了一声,身侧的大魔尊流沙便抖起幻魔索,纵身掠起,喝一声:“哪里去?!”直抄青鸟的双足。 洛神娘娘事先便料到会有拦阻,手中已经扣好了杀器,但见流沙出头,便屈指弹动,掌中流光爆射,早有一粒珍珠迸出,迅若奔雷,正中流沙的眉心! “嘭!” 魔气四散,流沙惨呼着从空中跌落,朝着花溪落下。 “咦?!” 大野吃了一惊,他原本没有把洛神娘娘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神女不但中看还如此中用! 他忙把袍袖抖擞起来,激荡出一团黑气,托着流沙落到跟前,觑看之下,魔气大丧,虽然没死,可伤势也颇为沉重! 洛神娘娘趁机又冲阿螭说道:“你也走,快!” 阿螭知道厉害,毫不迟疑,道了声:“娘娘小心!”便抟扶摇而起,娇躯一晃入云中,啸起阵阵狂风,眨眼间消失不见。 那几个大魔头想要追赶,却见洛神娘娘攥着手,冷笑连连的盯死了他们,幽幽问道:“谁敢动?” 魔头们想了想流沙的下场,一时间都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混账!” 大野一个大意,接连叫两个人质都溜走了,心头大怒,将流沙扔在地上,脸色铁青的骂向众魔头,道:“叫你们来是做缩头乌龟么?!”扭头又瞥向洛神娘娘,道:“好厉害的娘儿们啊!哪里来的?” 洛神娘娘根本不接他的话,挥手间,又是一粒珍珠飞出。 大野还以为娘娘要打他,慌忙闪动避趋,结果却瞧见那流光奔昆吾去了—— 昆吾正跟吕方斗得激烈,一个是失了仙体,丧了道行,化魔重生;一个是断了胳膊,未损修为,仗剑为宝,两下一负一正,倒也打的有来有回,段时间内难分胜负,只是那昆吾多次祭出青丝劫,却连连被吕方挥剑斩断,正是克星,不禁心头焦躁,骂道:“独臂老贼,用的剑是老子的吧?” “砰!” 只因骂了这一句话,昆吾张开了嘴,正被洛神娘娘那颗飞来的珍珠打在门牙上,瞬间崩落两颗,血流如注! 虽是皮囊,到底连着魔心,那昆吾一时间也觉痛彻心扉,不由得捂嘴闷哼,抽身急撤! 吕方大喜,叫一声:“好打!”当即施展袖里乾坤,又祭出仙藤,左右去裹昆吾,意欲一鼓作气,将其挥剑斩于手下! 但是在这个时候,大野也将落魂珠祭了起来。 洛神娘娘立时便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威压,隐约竟感知到有先天神力弥漫迫近,登觉大为不妙,急叫道:“吕仙,快撤!” 吕方眼看自己要占上风了,哪里肯走,叫道:“待老夫杀了昆吾再走!娘娘且瞧好吧——” 话音未落,那落魂珠劈面打来,径直破了吕方的袖里乾坤,又打在他的胸口上! “唔” 一声闷哼,仙气四散。 可怜吕方自去岁出岛以来,每逢大敌,均遭惨败,老嘴从来不饶人,仙躯频频遭毒打,这一次尤其凄凉,三魂七魄瞬间出窍,人也僵住不动了。 洛神娘娘急忙来救,大野却狞笑着,挥手召回落魂珠,再度祭起! “哗!” 一声响,洛神娘娘先展开了洛书,指望挡上一挡,却不料后天至宝遇上先天之物全无抵抗之力,瞬间光彩全无! 洛神娘娘骇然变色,拂袖收了洛书,也顾不上吕方了,纵身跳入花溪之中,借着水遁逃走了。 第636章 最坏的女人 吕方到底是修炼至成丹境界的真仙,外化元神,内成金丹,魂魄出窍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时三刻之后仍能自行回归仙体。 可大野连失两个人质,还能叫他再逃走么? “来人!” 大野喝叫一声,王府中的异士应声奔来,只听魔王吩咐道:“穿了这独臂老匹夫的琵琶骨,送入前厅,就放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 “是!”异士们赶紧上手,去穿吕方的琵琶骨。 昆吾却绷着嘴,黑着脸,手中青丝跃动,过来便要缠吕方的脖子。 大野一把扯住他,喝问道:“你干什么?!” 昆吾叫道:“杀了他!” “不成!” 大野断然拒绝,道:“陈义山的两个门人都逃走了,如今只有他能做人质了。这是我们挟持陈义山的最后一个筹码,岂能自加毁弃?!” “呵呵”昆吾冷笑道:“陈义山来了两次,每次都叫他跑了,你还真以为能杀得了他么?方才那个神女也不弱,你的落魂珠没能留下她,已是大谬!她逃出王府之后必然会与陈义山汇合的,再加上白芷,便不算京师中的神祇帮忙,咱们也铁定要败!我奉劝大野兄你别再意气用事,做什么诛陈杀白的美梦了!听我的吧,杀了这老匹夫,赶紧走,回西陲!不然,悔之晚矣!” 大野“哼”道:“昆吾兄,你这是什么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陈义山是来了两次,可都是徒劳无功啊!本王只要祭出落魂珠,他不也只剩下望风而逃的份儿了么?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再者说,陈留王还在领兵造反,能不能弑君篡位成功,到天明之后便有分晓啦。种种大事临头,你我主谋,岂能一走了之?” “大野兄,情势当真危急,你千万听我一句劝吧!我料那陈留王也未必成功,何苦为了等他的结果,把咱们自己耗在这里呢?” “昆吾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要走你自己走吧,反正本王是不会走的。且看你回去怎么跟君上交待!” 昆吾怒了,叫道:“大野,你少拿君上来压我!你自己要去送死,不必连累我们!” 大野也怒了,质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本王连累谁了!?始终都是本王最出力,历次大战都高居首功!倒是你昆吾,从头至尾又有什么作为呢,简直是力不配位!” 昆吾反唇相讥道:“好一个最出力,好一个高居首功!来来来,且看看你是怎么出力的吧,呵第一战,你瞎了一只眼,折损了四个大魔头;第二战,你几乎累死厌逝和妙木;这第三战,你丢了两个人质,还害的流沙重伤!真当手里有个落魂珠,便六道无敌了么?!刚愎自用的蠢货,还说我力不配位,我看你是智不配位!照此下去,你迟早要把兄弟们都害死在这里!” “昆吾,你还漏说了一个本王的罪过呢,方才第三战,除了丢掉两名人质,伤了流沙,不也伤了你么?两颗门牙都没了呢,啧啧” 大野讥笑连连,道:“怎么,打算把这些话在君上跟前说一遍,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本王头上么?” “只许你拿君上压我,不许我拿君上压你么!” “你若这样讲的话,那本王另有一番说辞呢,这第一战,你昆吾畏惧陈义山如鼠畏猫,见了白芷又旧情复燃,心神大乱,连累本王损却一目;这第二战,你好似无头苍蝇,只知道跟着大家伙乱窜,到头来寸功未立,反而累晕了厌逝和妙木;这第三战,你打了半天,没有拿下一个独臂仙人,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女偷袭得中,要不是本王出手及时,你已经被人家取了性命!” “你——” “怎么?本王哪句话说的不对了?昆吾啊昆吾,本王方才救了你,你不思感激,反而倒打一耙,还屡屡说出要逃要走的话,以此动摇我部军心!我看,你不是我部的魔王,倒更像是白芷派来的奸细呢!” “你,你——” 昆吾气的浑身乱颤,冲大野怒目而视却又无话可说。 大野冷笑着,面容越来越狰狞:“你猜,君上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呢?” 沉默良久,昆吾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听你的,君上听你的,我也听你的,咱们都不走!我且看着你怎么杀陈义山,怎么杀白芷!”说罢,昆吾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呸!” 大野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本王围猎,你跟着蹭吃蹭喝,不感恩戴德也倒罢了,还挑三拣四,什么东西!真当自己也是个王了?” 刚骂完,忽听几个魔头惊声大叫:“小心!” 大野已经听见脑后风声有异,也感知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闪电般迫近自己! 毛骨悚然中,他无暇多想,就地一个滚翻,逃出数丈远,狼狈起身时,忽觉右侧脸颊又凉又湿,伸手一摸,耳朵竟然没了一个! “唰!” 又是一道剑芒掠起。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野惶遽着去看,但见有个白影纵横腾挪,忽上忽下,忽前忽后,手里剑芒收放自如,若电若虹,片刻之间,三个大魔头死了一个,散魔更是倒下了一片! 惊怒之下,大野恶吼着祭起了落魂珠,可白影一闪,他已找不到准头了。 “咯咯咯” 在充满戏谑的笑声里,那白影以极快的速度隐入黎明前的黑暗中去了。 大野气的七窍生烟,跺脚骂道:“白芷!你个贱婢!有种你别跑!你回来!” “白芷来了?!” 昆吾听见这喊声,一溜烟的去而复返,张惶四顾道:“哪里?她在哪儿?” “走,走了……” 侥幸保住性命的两个大魔头已吓得快要散形了。 昆吾愕然道:“又,又被她杀了几个兄弟?” “是,是啊,太,太快了……” 幸存者无不心有余悸。 昆吾瞥了大野一眼,见他单边眼睛单边耳朵,不禁“噗嗤”一声浪笑,又赶紧忍住,假装关心道:“大野兄,你这,这是怎么了?耳朵如何少了一只?” “天底下最坏的女人莫过于白芷!不杀了她,本王誓不为魔!” 大野看着昆吾那张憋笑的便秘脸,几乎快要气疯了。 若是先前,是走是留,大野还有一丝动摇的话,眼下便是铁了心不走了。 白芷前后两番偷袭,当着一干属下的面如此戏耍折辱他,要是不报却这大仇,以后还怎么在魔道里混迹? 尤其是堵不住昆吾那张嘴! “大野兄,到了这种地步了,你还不肯走吗?”昆吾趁机又劝。 “本王是绝不会走的!”大野独眼血红,泛着凶光,嘶声说道:“他们能够得手,不过是占了厌逝和妙木沉寂的便宜,等厌逝和妙木恢复了气力,本王便会亲自去找他们的!一定要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第637章 强弩之末 此时已经破晓,京师九城中各路人马的厮杀却还在继续。 若是依着往日,街头在这个时间点上早就该人声鼎沸了,可是夜里各色人等明火执仗,兵器撞击械斗之音此起彼伏,喊杀声惊天动地,早吓得京师百姓们魂不附体,家家户户都上紧了门栓,闭死了窗户,谁人敢出来抛头露面? 公鸡不敢打鸣,母鸡不敢下蛋,旺财们也都安安生生的趴在窝里,乖得像宝宝一样。 就连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丐帮的花子们都唯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兵乱给祸及到,各找僻静的地方躲避不出。 九处城门在丁献和刘胜的命令下,也都是重兵把守,锁死了不开,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自然也进不来。 这便是默契了。 忠于永平皇帝的臣僚们虽然事先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场动乱,也没有彼此通连,可是在得到消息之后,便不约而同的都起了同样的念头,那便是关门打狗! 如今,这只“疯狗”已经“咬”到了长乐街,距离上阳宫不足一箭之地! 宫门紧闭,街头干净。 前后左右一个人影都没有。 “前哨官,速去探探,看程不直将军到哪里了!” 陈留王勒马驻足,让叛军们在长乐街中央排好阵势,而后吩咐了一声,早有哨官飞马去探看了。 他一夜没睡,精神却兀自抖擞振奋,毕竟,皇位就在眼前了! 这一路冲杀,途中虽然多有波折,可到底是有惊无险,冲到宫门外了。 略作回想,陈留王不禁暗暗得意:“本王的人望还是可以的嘛,关键时候总有救兵!只差最后一哆嗦了啊。” 他也明白,这最后一哆嗦急不得。 他在此地要等一个帮手,那便是卫尉钟浪手下的公车司马程不直。 程不直被他笼络已久,之前密谋造反大计时,程不直曾言道:“殿下,若真到夺宫那天,末将手底下的军卒、家奴、武士至少也能凑齐两千!届时,殿下起一路兵马,从上林街杀进长乐街!末将起一路兵马,从寺后街也杀进长乐街!于宫门前两合两军为一军,共同攻打内苑,大事可定!” 陈留王对此深以为然,对程不直也深信不疑,而且,他在宫里还有另外一个内应——左监门卫大将军燕冲,里应外合,这一场兵变必能成功! “橐橐” “哒哒” “塔塔” 一阵步兵踏地和骑兵奔驰的声响从寺后街与长乐街交汇处传了过来,打断了陈留王的遐想。 他眼睛大亮,兴奋的叫道:“是程将军来了!孩儿们,我们的援兵到了!” 但见一彪人马整整齐齐的赶来,陈留王坐在马上引颈长望,翘首以盼,巴巴的看着为首一员大将抖动着缰绳,“吁”的一声,驻足不前,拱手说道:“殿下,久等了吧?” 陈留王定睛一看,脸色瞬变,惊声说道:“钟浪?!” 来人正是九卿之一的卫尉钟浪,率领卫军来了。 陈留王惶遽着左顾右盼,喃喃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你?他呢?” “殿下是在找程不直么?” 一声厉喝,卫军如波浪般左右分开,一个汉子骑着一匹神骏非常的青骢马狂奔过来,背后插着双戟,手中提着个圆滚滚的物事,远远抛起,“咚”的一声,丢在了陈留王的马脚下! 那汉子冷笑道:“他来了,只可惜,来的不全乎!” 陈留王俯身一看,马下血淋淋的那团物事,赫然就是自己翘首以盼的程不直的人头! 再一看那背负双戟的汉子,正是驸马都尉田青! “程不直,误我啊!” 陈留王顿觉眼前一阵晕眩,胸口烦闷,几乎挺不住要坠下马去! “殿下,下马受降吧。” 钟浪幽幽说道:“你留守在七星街的重甲武士和弩手们,被刘胜分兵包抄,已经快要被斩杀殆尽了;上林街与你汇合的姜鹤一部,也已经被丁献击溃;至于末将手下这个不成器的程某人,在自家府里纠集部众时,便被管家告发了,田驸马自告奋勇,单骑入府,割了他的首级,千余人一哄而散……眼下,你是强弩之末,已经没有谁能再帮到你了。” 田青缓缓抽戟在手,冷冷说道:“殿下,按道理,田某要叫你一声叔父的。且听小侄的劝,下马受缚吧。你若是到皇上跟前去负荆请罪,皇上或许会看在一家兄弟的份儿上宽恕你的性命。可若是执迷不悟,顽抗到底,那家破人亡便是结局!” 陈留王咬了咬牙,扭头叫道:“孩儿们,我等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此时纵然投降,也要被凌迟碎剐,莫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宫门近在咫尺,只要杀进去,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本王还有内应在里面呢!” 钟浪叹息了一声,扭头对田青说道:“田兄,好言难劝送死的鬼,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田青双腿夹马,手中双戟一晃,狞笑道:“擒贼先擒王,他既然不听劝,就也取了他的脑袋!” 胯下青骢马扬蹄狂嘶,“唰”的一声,马如龙戟如电,彪起一阵狂风,凶猛无比的扑向了陈留王! 田青是何等样人? 国武大比的状元! 在朝则是天下第一武士,在野便是天下第一侠客! 陈留王笼络的这些武士们,有不少都参与过国武大比,更有许多人是田青的手下败将,谁不知他的厉害? 眼见他恶狠狠冲杀过来,挡在前头的叛军武士们竟然不由自主的四散逃开,让出了一条道,只闪出陈留王一个人,傻傻的僵在那里,吓得已不能动了。 “当!” 一声响,黑气弥漫,戟芒四散开来,田青兜马回转,但觉双臂酸麻,浑身乏力,虎口隐隐作痛,双戟几乎脱手,低头看时,掌中已溢出了鲜血! “嘶” 田青脸色大变,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他心道:“叛军之中竟然还有这等厉害的角色!?我竟连他一合都挡不住!” “喔嚯嚯嚯” 几声怪笑过后,有人说道:“一介凡夫俗子,受本尊一指,居然没死,也算了得啊。” 田青抬头看时,但见陈留王身前半空中漂浮着一个黑袍人,长衣长袖,只伸着一根苍白的指头,那指尖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正是原沙大魔尊出手了。 “魔类!?” 田青在夜不行见识过魔类,一眼便认了出来,心跳瞬间加剧! 第638章 诸神狂欢 陈留王得原沙相救,总算是晃过神来,心中先骂手下是一群废物,又冲原沙说道:“此处全赖大魔尊了!” 原沙不耐烦道:“你快攻打宫门吧!” 陈留王也知道耽误不起了,赶紧下令兵分两处,一部抵挡钟浪的卫军,一部随他攻打上阳宫。 最后的一丝希望便是破宫了…… 原沙将仅存的辛部大魔头和剩余的散魔们都聚集起来,吩咐道:“诸位,成败在此一役了,把那些马上的大将都给本尊祸害了!” 群魔轰然响应! 田青策马急退,招呼钟浪道:“钟兄,暂且避让,他们有魔道大能,非你我所能敌!” 钟浪撤掣兵刃在手,又提了将印,说道:“田兄,正值用命之时,岂能后退?!”宣花斧一挥,竟奔原沙去了。 原沙冷笑一声:“找死!” 方才对付田青,他自恃身份,只出了一指头,而今要显威风,便全身而上了。 钟浪身为九卿之一,也修圣道,卫尉将印便是他的圣器,一抖手,朝原沙面门击去,原沙知道他有半圣修为,却也不怕!五方大魔尊,他排名第二,在渗入京师之前,实力还在厌逝、妙木之上呢。 眼下,他长袖翻飞,一个照面便把钟浪的将印扫落,怪笑声中,鼻子里喷出两道黑气,一道袭中马头,那马悲鸣一声,扬蹄惨叫,当即将钟浪掀翻在地! 钟浪急要爬起来,另一道黑气已如活蛇般侵到面前! “哆!” 眼见原沙要得手,忽有一道神音天降,随同而来的还有一股极其强势的神威,朝着他当头罩下! 原沙吃了一惊,不用看,也知道是首座大城隍追来了。 魔身急晃,贴地倒飞六尺远,说时迟那时快,但听“轰”的一声响,青砖铺就的地面立时现出一口巨大的坑来,一柄玉圭赫然立在其中! 原沙咬了咬牙,先去看钟浪,结果瞧见田青拖着他健走如飞,远远的逃开了,自己的魔气并未附着成功! 恼怒之下,原沙又仰面观瞧,但见首座大城隍手持鉴魔镜,明晃晃的照着他,身后日游神、夜游神以及惩恶、扬善、速报、注寿、纠察等二十三司大神一字排开,遮掩的愁云惨淡,阴风似刀! “泼魔们,兵与兵战,将与将斗,且叫本座与尔等纠缠!” 首座城隍爷满脸讥笑,居高临下的觑看群魔。 原沙大怒,叫道:“你真当本尊怕你么?!诸魔听命,一起上,先杀了这黑脸城神!” “杀!” 群魔还没有来得及响应原沙的号召,便忽闻一声震天价的喊杀声响起! 众神、魔齐齐侧目,但见宫门大开,内中宿卫武卒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个个如同下山之虎,恶吼吼叫道:“杀!杀!杀啊!” 攻门正急的陈留王一愣,随即惊喜交加,暗道:“莫不是左监门卫大将军燕冲得手了?!” “反贼受死!” 却见是郎中令张畅仗剑冲了出来,满身血污,却威风凛凛。 后头一个高瘦将官挺枪跃马,径直跳出了宫门外,手起处,叛军人仰马翻! 单论那杆枪,白花花,银灿灿,忽长忽短,神出鬼没,芒动如雪飘,杀气如雾绕,无一人能挡他一合! 再看那将官,左冲右突,“哈哈”大笑,忽抬头望见远处的田青,便立马喊道:“大哥,杀的痛快么?!” 此将非是旁人,正是右监门卫大将军吴阳! 田青大喜,叫道:“老二,见你便痛快!宫中安否?!” 吴阳笑嘻嘻回道:“亏得老三报信及时,小弟已经杀了燕冲,免得他里应外合,祸乱宫闱!” 田青抚掌笑道:“妙!老二,这反王与我有叔侄之份,生擒他的头功,便让给你了!” 吴阳大乐:“小弟当仁不让!” 陈留王闻言,心如死灰! 抬眼环顾四周,后有钟浪、田青,重兵合拢,前有张畅、吴阳,群情激奋,叛军们被前后夹击,彻底成了饺子馅! “原沙大魔尊,走吧!” 陈留王知道大势已去,无可挽回,皇位是不用想了,眼下先保命吧…… 他叫道:“快带着本王杀出一条血路,回府去找大野和昆吾,再从长计议啊。” “计议个屁!”原沙骂了一声,也没了再与首座城隍爷纠缠的斗志,正准备吩咐众魔带着陈留王逃遁,却忽见一大群神祇争先恐后的从宫内飞了出来。 上阳宫神、三都苑神、朝天阁神、观风殿神、鹤鸣湖神以及宫内的各处河神、门神、井神等,纵弄神风,遮空蔽日,就好似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纷纷嚷道:“休叫走了泼魔!” 首座城隍爷大喜,道:“来得好!大家伙一起上,不要放走一个!” 原沙见势不妙,也不管手下,也不顾陈留王了,斜刺里腾空就往东面逃跑,上阳宫神和鹤鸣湖神飞身拦路,喝道:“哪里走?!” 原沙瞪了他们一眼,不敢恋战,折身又往北去,三都苑神和观风殿神早挺身阻住,各持神兵利刃,叫道:“泼魔慢来,慢来!” 原沙怕陷入苦战,不敢交手,骂骂咧咧的奔西逃去,却又被朝天阁神领着伊水正神挡了回来。 他再掉头往南,首座城隍爷连同日、夜游神已经到位了。 原沙叹息一声,狠了狠心,当即将皮囊舍掉,用魔气裹着魔心,缩成一小团,急急往地下钻去。 结果,他刚触及地面,便有大片神光反弹,将他逼了回去。 魔气中两点猩红芒动闪耀着,定睛去看,原来是京师土地爷领着十几个土地神在买弄神通,施展了封地术,不许他渗入土下逃遁。 扭头看看,陈留王被吴阳按在地上,正遭五花大绑,叛军们死的死、残的残、逃的逃,跑不掉的,都丢了兵器,抱头跪在地上请降,辛部大魔头被二十三个司公大神围殴,苟延残喘仅剩一口气没散了,其余的散魔则被各路宫神、殿神、苑神、门神、井神追着打,因为神祇太多,甚至还有插不上手的,只能挤在外围摇旗呐喊,以助声势…… 这是诸神的狂欢,是群魔的末路。 原沙悲从中来,仰天叫了一声:“大野!你个蠢货害了大家!” 此时此刻此地此境,他知道真正是自己的死期到了,上天无路,入地也无门,这情势,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639章 姐姐之争 话分两头,却说洛神娘娘从王府之中逃出来以后,凄凄惶惶,不知道该去哪里落足,也不知道该去何方寻觅陈义山,又想着吕方落入了魔道手中,多半会下场凄惨,性命难保,至于救出来的阿螭、无垢道长以及青鸟也不知道去向……正四顾茫然的时候,忽觉身后有异,似有人追来! 好个娘娘,猛回头,反手就是一粒珍珠! “叮!” 剑芒荡开流光,一道白影在尘埃中落定,“咯咯”笑道:“好大的火气啊,也不分敌我,也不问好坏,出手便要取人家的性命么?” 洛神娘娘定睛看去,但见是个亭亭玉立的白裙少女,俏面含笑,娇艳无双。 神目如电之下,竟瞧不出她的底细,更不认得她就是化名为林香的白芷。 洛神娘娘森然问道:“你是何方神圣?缘何鬼鬼祟祟的跟在本宫身后?意欲何为!” “你认得陈义山吧?”林香收了剑,美目闪耀着,娇滴滴说道:“我叫林香,陈义山喊我师姐。” “你就是林香?!” 洛神娘娘惊疑之下,骤起愠气,如临大敌,心道:“怪不得我弟对她交口称赞,多方提及,原来生的如此,如此妖艳祸众!那个小蓝羽含苞待放,若待长成,或可在容貌上与此女一较高下,但仅以目下而论,他门下一众女弟子虽争奇斗艳,美的各有千秋,却终究比不过此女!” 林香也在上下打量洛神,方才在王府之中,她藏身暗处,虽然也窥见了娘娘的绝世之姿,但到底不如而今面对面看的仔细。 暗暗较量之下,林香也觉洛神娘娘从头到脚并无一处瑕疵! 林香对自身的皮囊本已极其满意,却没有想到,六道之中竟然还有这样完美的女子存在。 “你看什么?”洛神娘娘忽然质问她道。 林香一笑,道:“看你生的好看啊。” “无趣!” 娘娘虽然在心中对林香已经评头论足过了,却也不满她直勾勾的打量自己,道:“你跟陈义山论师妹也好,论师姐也好,跟本宫却没有什么交情!” 林香“啧啧”叹道:“我是一片好心,要带你去找义山师弟呢,谁知道你却不领情。罢了,我自己去见他吧。” 话音落时,林香立刻腾空而起,迅速的飞走了。 洛神娘娘稍稍一怔,也慌忙跟上。 林香知道她追来了,并不回头,只笑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娘娘“哼”道:“怪了,你飞你的,我飞我的,天地这么大,只许你腾云驾雾么?” 林香微微一抿嘴,也不再搭话,直奔城隍庙去了。 陈义山叫她去找首座降魔,又约定在王府里汇合,结果她藏匿不出,但料想陈义山必定会回城隍庙去找她。 之前怕昆吾道出自己的底细,惹陈义山与自己反目成仇,是以不敢相见,但是在暗中潜伏了许久,听得昆吾和大野吵闹,林香忖度出“魔君白芷”的身份还没有泄露,以此心情大好,甚至主动追上洛神,带她与陈义山相见。 …… 林香所料不错,陈义山从王府中逃出之后,确实来了城隍庙。 可惜,城隍庙里既没有城隍爷,也没有他的林师姐。 从大爷到八爷,连同日游、夜游和二十四司公大神也都不在。 只有几个神吏在庙里看家。 陈义山从他们口中得知林香来过又走了,首座率领部众去降魔了……心中很是诧异,也不要他们伺候自己,抓紧时间调气歇息。 他唯恐自己是跟林香走岔了,打算恢复个七八成气力之后,就赶紧再去王府一趟,免得林香独身去找自己汇合,到头来落了单遭遇不测…… 精神稍稍振奋之后,他便立刻起身。 一拔足,腾空而起,陈义山满腹心事,火急火燎,也没头没脑,哪成想正跟要往庙里落的林香撞了个正着! 玉面触峰峦,温香软玉入怀来,林香娇呼一声:“哎呀,要死啊!” 陈义山慌忙立定身形,惊喜道:“师姐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你没事吧?” “怎么没事?!” 林香揉揉胸口,发嗔道:“疼死了!你这脸是铁做的么?”说着,便伸手却拧陈义山的脸皮,陈义山赔笑道:“着急忙慌的去找师姐,便没有仔细张望,以至于冲撞了师姐,师姐勿怪。” “有了师姐便忘了亲姐是吧,我的好弟弟?” 陈义山正腆着脸笑,忽闻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在林香背后响起,顿时一个激灵,惊问道:“我怎么听见我姐的声音了?” 洛神闪出身来,一张俏脸铁青,恶狠狠说道:“你当自己是见鬼了是吧!?” “哎呀” 陈义山叫道:“真是姐姐!” 他连番遭厄,心中正憋屈,骤然看见亲人,可谓是欢喜至极,情不自禁之下便冲过去要抱洛神,却被娘娘反手一巴掌打了个天昏地暗,满眼星斗。 “呃” 陈义山捂着脸,道:“怎么了这是?干什么打我?我是义山啊!” 林香也惊道:“你干什么打他!?” 洛神娘娘原本是恼恨陈义山当着自己的面跟林香亲热暧昧,一口一个师姐叫的她气怒攻心,所以才忍不住赏了他一耳刮子,结果感觉自己的掌心都隐隐发痛,顿时又心疼起来,闪身近前,伸手轻抚他的脸,柔声问道:“打疼了吧?” 陈义山摇摇头,道:“没事,林师姐不是说了么,我这脸是铁做的。” 洛神娘娘闻言,又是一气,心道:“林师姐林师姐,你别要我这个姐好了!” 林香在旁边笑道:“原来她是洛神啊,怪不得生的这样好看。师弟,她方才去了王府,已经把你的两个门人都救出来了。” 陈义山愣了片刻,喜出望外,却又难以置信,道:“姐姐,你和林师姐一起出手的吗?阿螭和无垢道长呢?” 洛神娘娘平息了一下心情,道:“救他们出来的时候,正遇上两个魔王率众来围攻,我便叫他们和青鸟先走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至于这位姓林的,她瞧见我出手了,我却没有瞧见她。” 林香道:“去晚了,本想突袭杀了大野,结果只削掉了他一只耳朵。” 洛神娘娘冷笑道:“鬼祟手段,自然难以成就大功。” 林香一笑了之。 陈义山却狐疑道:“青鸟?蓬莱丘吕大哥家的那个童子么?” 洛神娘娘“嗯”了一声,道:“吕仙跟我是一道来的,救你门人的时候,他不听我劝,非要缠斗不走,结果被珠子打了,陷落在王府之中,我也难敌那魔王,勉强逃了出来。” 陈义山大惊失色,道:“救了两个门人,却连累吕大哥又遭毒手,这都是因为我无能啊!姐姐,你没受伤吧?” 第640章 三探王府 洛神娘娘耳听陈义山在意自己的安危,又见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登时大感熨帖,展颜一笑,道:“我没有受伤,好好的。” 陈义山这才放心,道:“姐,我得去救吕大哥!” 林香道:“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落魂珠难以抵挡,咱们多邀集一些帮手再去不迟。”心道:“若是在凤麟洲,何须这样麻烦?落魂珠虽然厉害,我也有宝贝能够克制……” 陈义山叹息道:“唯恐迟则生变,只怕他们会对吕大哥不利啊,若是让吕大哥化成魔,那可就万劫不复了,我也百死难辞其咎。” 林香道:“师弟,你多虑了。你的两个门人被他们幽禁了许久,不也没有化魔么?放心吧,他们之所以擒拿人质,就是为了胁迫你。自毁筹码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洛神娘娘暗中赞同林香所说,却不愿意附和。 陈义山摇头道:“魔类做事,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尤其是那个昆吾,毫无人性,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不能用善意来揣度他们,以此放任吕大哥不管不顾。” 洛神娘娘道:“弟,你若决意要去,我自当陪你!” 林香瞥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去,我也去。咱们三个勠力同心,要救一个人出来,料也不难吧?” 洛神娘娘不悦道:“你方才不是还不愿意去吗?” 林香道:“我忽然想起来了,他们有两个耳目,厌逝的千里眼和妙木的顺风耳,而今都疲惫过度,处于沉寂状态,咱们现在杀过去,是能占些便宜的。还有啊,他们怎么都料想不到,咱们一夜之间会三入王府!嘻说不定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呢!” 洛神娘娘不耐烦听了,道:“那还说什么?走吧!” 陈义山道:“姐姐莫急,先分派好再动身不迟。呃由小弟牵制大野,他那落魂珠唯有我的乌月钵可以稍稍克制;林师姐当能除掉昆吾,洛神姐姐扫荡其余魔尊、魔头、散魔不在话下,无论谁先抽出身来,都可以去救吕大哥,而后咱们再共同诛灭大野!当然,若是再得吉星高照,我能以土遁神通偷袭杀死大野,那是最好了。但愿千里眼和顺风耳都不能为他们所用了吧。” 林香和洛神娘娘闻言,都无异议,这一仙一神一魔便即动身,三探王府! …… 厌逝和妙木确实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各自沉寂歇息,模样犹如大病未愈。 流沙重伤,也伏在厅中不动。 昆吾与乙部、丁部、壬部三个大魔头闭目假寐,一众散魔守在门口,都累的心不在焉。 唯有大野瞪着残存的一只独眼,目光炯炯,显得精神抖擞,在心里幻想着杀死白芷和陈义山的各种情形。 他坚定不移的认为,陈义山一定还会自投罗网。 但他又期盼着陈义山能来的晚一些,至少,等厌逝和妙木都恢复了气力之后再来…… 眼看着天亮,诸魔在前厅昏昏欲沉,连大野自己都乏了,暗想:“陈义山应该不会来了吧?” 烛光摇曳中,沉寂的妙木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叫嚷道:“地下有动静!” 大野悚然起身,落魂珠已准备好了,陈义山在地下暗叹一声:“可惜!” 他也不藏了,顶着乌月钵飞身出来,喝道:“泼魔受死!” “看是谁死!” 大野早将落魂珠祭起,正砸在钵中,迅疾又反弹回去。 陈义山一手持钵,一手持流影仙剑,冲大野猛攻,大野也不甘示弱,一手持珠,一手持幻魔索,其状若疯,与陈义山恶斗在一起。 “咔嚓嚓” “轰” 陈义山进退之际,寻隙发天雷又发地火,却都被大野躲过。 大野口中、鼻子里也把魔气乱喷,陈义山纵横腾挪,也都闪避了开来。 一个是成丹真仙,一个是千岁魔王,一个救友心切,一个报仇心急,一个是仙术多端,一个是魔道精深,霎时间,倒打了个难解难分! 只可惜,陈义山用先天神力驾驭着乌月钵,便无法再祭出如意柱了,想要错开手,又怕被落魂珠击中,一时胶着。 昆吾却站在一侧旁观,并没有参战的意思。 他心中暗暗忖道:“陈义山前两次都铩羽而归,对我们的情况也算是摸了个通透,这一次突然奋不顾身的冲出来,难道说是必操胜券?或是暗中使诈?白芷喜欢偷袭,这个时候会不会藏在暗中呢?还有那个神女,会不会也来了呢?” 流沙还不能动弹,乙部、丁部、壬部大魔头和一众散魔叫嚷着要助大野一臂之力,刚凑到前头,便有流光袭来—— “嘭!” 乙部大魔头首当其冲,立时灰飞烟灭! 其余魔类无不骇然,瞪着眼逡巡四顾,纷纷叫嚷道:“谁在暗中偷袭?!出来!” “咻!” 又是一道流光迸射,生生穿透了两个散魔! “在那里!” 丁部大魔头已看出端倪,伸手一指,叫道:“滴水檐下有洞!” 果然是洛神娘娘伏在厅门外滴水檐下,暗射珍珠。 众魔群情激奋,蜂拥着要出去,洛神娘娘却冷笑一声,喝道:“起!” “嗷” 龙吟骤从地下咆哮而出,众魔愕然的看向脚下时,一条巨大的、清凌凌的水龙昂首破土,张嘴便吞掉了壬部大魔头! “轰” 水龙自爆开来,连同壬部大魔头一起消散。 如刀似剑的冰花四处乱飞,又射倒了几个散魔! 昆吾远远闪避开来,满面悚惧,心道:“果然被老子猜中了!还好,老子没有急着下场参战,要不然,必遭那神女的毒手!白芷那贱婢肯定也来了,在哪儿呢?”他张惶四顾,寻觅着白芷的身影。 大野与陈义山相持不下,又瞧见自己的部众接连遭遇毒手,昆吾却袖手旁观,远远的躲着,只顾乱看,竟像是局外人一样。 大野便怒声喝道:“昆吾!站着挺尸么?还不帮忙?!” 昆吾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大野,事到如今还不明白么?人家摸透了你我的底细,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我们的死期到了!你不听我劝,不早点抽身,致有今时之祸,死也当然!呸!” 第641章 身份败露 厅中激烈的打斗吵闹声将昏沉中的吕方惊醒了。 吊在梁下的他稍稍晃动了一下脑袋,眯缝着眼睛,渐渐看清楚了下方的态势——但见陈义山与大野生死相搏,洛神娘娘上下纵横,闪转腾挪,正辣手屠戮一个又一个魔类……吕方登时大喜,吼道:“打得好!” 陈义山忙中偷闲,扫量了他一眼,喊道:“吕大哥怎样?” 吕方叫道:“贤弟只管除魔,愚兄无碍!” 他话音刚落,昆吾便奔他去了,一脸狞笑道:“倒是忘了你这厮还活着!”拂袖一挥,衣内青丝疯狂弥漫出来,裹足缠腿,向着吕方的胸腹脖颈迅速蔓延。 陈义山急叫道:“姐,快救吕大哥!” 洛神娘娘惊怒交加,骂道:“林香那个死丫头怎么还不出手!?”一粒珍珠射出去,斜斜打向昆吾的太阳穴。 昆吾侧面闪避,那青丝的疯长态势顿时止住,吕方艰难的咳嗽了两声,骂道:“泼魔,你,你给老子等着!” 就在此时,厅外忽然传来一声嬉笑:“咯咯昆吾,我来找你啦。” 昆吾听见这笑声,脸色骤变,骂道:“贱婢果然也来了!”当即舍了吕方,也不和洛神娘娘交锋,纵身冲了出去。 洛神娘娘心下狐疑:“姓林的在捣什么鬼?”倒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当即将纤手化作龙爪,一把扯碎挠钩,将吕方解救了下来。 丁部大魔头与一众散魔也在此时重新围堵了上来,洛神娘娘翻身又斗,那吕方扭动着一身仙骨“咯嘣”作响,跺脚顿足摇头晃脑的抖擞精神,忽而爆喝一声:“泼魔们,受死吧!” 他被困的时间尚短,琵琶骨上的封锁一经解除,仙力瞬间就复原了大半! 他恨死了这些魔类,当即仗剑冲锋,断臂袖中的仙藤也凌厉的扫荡起来。 大野在余光中瞥见手下群魔一败涂地,在洛神娘娘和吕方的杀伐之下节节败退,死伤殆尽!他自知结局必败,再无回转的可能,只恼恨昆吾在危难关头不帮不助,还撇下他们不管不顾,于是放声大骂:“昆吾啊,我必杀你!!!” …… 却说昆吾一听见白芷的笑声便冲到了厅外,但见树下白影一晃,掠往后院,他立时追了上去,嘴里叫骂不停:“贱婢,何以不敢与我见面?!我为你出生入死,你却杀我,是何道理?!陈义山本是我们的仇人,你却救他,又是何道理?!” 白芷奔的远了,忖度着陈义山和洛神等必定听不见动静了,方才止住身形,回首冷笑:“恶贼,你的死期到了!” 她御起手中仙剑,将自己从凤麟洲、聚窟洲、流洲三大仙派典籍中所学来的剑术尽数施展开来! 瞬息间,她那一柄剑好似化作了千万柄!影影绰绰,纷纷纭纭,倒插如剑林,乱飞若剑雨,自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合击昆吾! 无数白芒闪烁耀动,照的大地一片灿烂! 浓郁的杀气凝如实质,恍若里三层外三层的网,将昆吾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了垓心! 昆吾仰仗着青丝劫遮掩护身,却被剑芒割的寸寸碎裂! 而白芷见他用的是繁缕的法宝,愈发愤怒,眉心隐隐有黑气透出,剑芒上也渐渐有魔气糅入仙气之中! 昆吾大惊失色,心里忖道:“这贱婢居然把仙道剑术修炼到了这种地步!若我还是仙人的时候,大约能抵得住她,目下却不是她的对手!” 危急之中忽又想道:“这贱婢为什么要引我出来在此地相斗?她怎么不跟陈义山战在一处?” 生死攸关之际,他心中猛然一动:“哦,是了,这贱婢多半是在隐匿自己的魔君身份!方才那神女说什么林香,大约就是她假托的姓名!实则,陈义山并不知道她是白芷!” 想到这里,昆吾一边死命遮掩,一边冷笑道:“嘿嘿白芷,你被陈义山那小白脸迷住了,以至于连真实姓名、真实身份都不敢透漏给他知道么?你对我下这样的死手,为的只是灭口吧?” 白芷脸色骤变,喝道:“你早该死了!”把剑御得更凌厉起来。 “唰唰” “嗤” “咻咻” 杀气纵横,剑音呼啸,昆吾的面颊、臂膀、胸口连中数剑,痛彻心扉! 惊惧之下,他目瞥白芷背后,叫道:“陈义山来得好,你被这贱婢给骗了!” 白芷大惊,慌忙往后顾盼,嘴里说道:“师弟不要听这恶魔胡说——” 却哪里有陈义山? 一呆之下,白芷猛回头,却见昆吾已从剑网之中拼死逃出,“哈哈”大笑道:“贱婢,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白芷这才恍悟,自己上了昆吾的当了。 但见昆吾折身往前厅奔去,她咬咬牙,也赶紧收剑追击。 昆吾闪入厅中的时候,丁部大魔头与一众散魔已被洛神娘娘和吕方杀绝! 大野以一敌三,虽然仗着落魂珠,可仍旧招架不住陈义山、洛神和吕方的群殴,身上已经多处负伤,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眼瞧着昆吾回来,大野狂喜,叫道:“昆吾兄,我早知道你不会弃我们于不顾!” 昆吾冷笑一声,却不上前救他,而是扑向了兀自处于沉寂状态的厌逝,青丝纷飞如针如刺,插入厌逝的眼眶内,末端弯成倒钩,生生挖掉了厌逝的两颗眼珠子! 大野失声叫道:“你干什么?!” 厌逝因剧痛而醒转,在他惨烈的叫声中,昆吾拔身跃起,冲破天花,挥手扯住天罗伞,往下投掷! 陈义山、洛神、吕方见那伞中烟笼雾罩,气象万千,诡奇异常,都不敢小觑,慌忙从伞下逃离。 倒是大野被罩在了里面。 昆吾叫道:“还不走么?!” “做得好!” 天罗伞中传出一声闷哼,继而又飞了起来! 而大野就被伞柄吊着,与昆吾一起撞破了屋脊,腾空逃离。 “哪里走?!” 陈义山纵身去追,大野居高临下的将落魂珠劈面打来,陈义山无可奈何,仍旧是只能用乌月钵去挡。 “当!” 受此一阻,陈义山的身子又坠落了下去。 高空中,昆吾的声音远远传来:“陈义山,莫要追赶我们了,魔君白芷就在你身后盯着你呢……” 陈义山吃了一惊,慌忙扭头去看,却见是林香脸色苍白的闪进厅里来,正与他四目相对。 第642章 魔君的告白 陈义山见是林香进来,又望了望林香的背后,不见人迹,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昆吾那厮果然是惫赖奸诈,什么诳语都编造得出来!说什么魔君白芷就在我身后,吓了我一大跳,结果却是林师姐过来了。师姐如何?与昆吾那厮相斗没受伤吧?” “没有,反而是我伤了他几剑,他见无法敌得过我,便逃了回来。”林香的脸色回缓了一些,四下里看了看,忽起仙剑,将厌逝和妙木都屠戮了,又把重伤的流沙也宰了,而后逡巡环顾道:“还有魔类余孽么?” 陈义山摇头道:“除了昆吾和大野逃走,其余的都灭了。” 吕方骂骂咧咧道:“又让昆吾那厮给逃走了,真是气煞老夫!不过,那厮临走的时候,还抠了两颗眼珠子,却不知道是为何。” 陈义山沉吟道:“那两颗眼珠子原本是开路神的,莫非昆吾想要把千里眼神通植于几身?嘶这种事情能做到么?” 吕方惊道:“那厮要是得了千里眼,便更难缠了!” 林香“哼”道:“任凭他逃到哪里去,任凭他得了什么厉害本事,我也必定杀了他!” 吕方目视林香,狐疑的问道:“这位大能是?怎么瞧着御剑的手段像是出自十洲仙派的?” 陈义山道:“吕大哥眼光不差,她是流洲的剑仙林香,跟昆吾原本是师兄妹。昆吾欺师灭祖,屠戮同门,唯独她逃过一劫。小弟与她相识也是因为除魔,论年岁,要叫她师姐呢。” 吕方“哦”了一声,道:“怪不得非要杀昆吾不可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洛神娘娘始终都用犹疑的目光盯着林香,忽幽幽问道:“林香,你到底是谁?” 林香一怔,反笑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神冷声说道:“方才,昆吾逃走的时候,说魔君白芷就在义山的身后,结果,你便进来了。这是巧合呢,还是真章呢?” 林香“咯咯”娇笑道:“娘娘的意思是,我的真正身份其实是魔君白芷么?” 陈义山和吕方也都愣愣的看向洛神。 洛神冷笑道:“芷者,香生于林中深处也。不要在我跟前玩这种低劣的把戏,我已看穿你了!” 林香脸色一变,笑容收敛,肃容说道:“洛神,我是看在义山师弟的面子上才敬重你的,你却处处与我过不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怕我跟你抢陈义山吗?呵呵便是为此,你也犯不着不遗余力的污蔑我!” 这一句诛心的话立时搅闹得洛神娘娘心绪大乱! 她确实因为陈义山的缘故而处处看不上林香,却没有想到林香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还这样直截了当的当着陈义山的面说了出来。 娘娘脸上挂不住,大怒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就是白芷!” 林香反唇相讥道:“我瞧着你才是白芷呢!方才,你也站在义山师弟身后,而今污蔑我,怕不是倒打一把,贼喊捉贼?” “你——” 陈义山见两个姐姐都真正动了怒气,惊慌之余,连忙劝慰洛神娘娘道:“姐姐,昆吾那恶魔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的,你千万不要被他挑拨离间的胡言乱语给煽动了!” 洛神娘娘听着陈义山偏向林香,更是恼怒,冷笑道:“好弟弟,你的意思是我很愚蠢么?!” 陈义山连声说道:“不是,当然不是了,姐姐,你最聪明了啊。可林香师姐,我已见过两次了。每一次遇上,她都在全力降魔,不留后手!而且在姐姐来之前,小弟曾挨了大野一记落魂珠打,正是林香师姐救走了小弟。所以,她怎么可能是魔君白芷呢?咱们不能自己人怀疑自己人,为此内讧啊。” 吕方也劝慰道:“娘娘,这林仙娥方才所用的剑术确然无疑是出自十洲大仙派的,绝非魔类所能!再者说,你神目如电,能从她身上窥见一丝一毫的魔气么?反正老夫的仙眼是没有看出来。” 洛神娘娘哂笑道:“男人最愿意上美人的当,我却不然!” 她盯着林香,森然说道:“不是我处处与你做对,实在是你的嫌疑太多了!我们三个一起前来搭救吕仙,事先商议好了,由义山对付大野,我来扫荡群魔,你去对付昆吾,可是当我跟义山在厅中酣战多时,你也不肯现身!到最后,你却出声引诱昆吾出去外战,还远远避开了我和义山,这是为什么?” 林香笑道:“呵呵你原来是因为此事误会我么?果然多心!我原本的打算是偷袭昆吾,可是昆吾始终不参与你们的混战,只在场外虎视眈眈,十分的谨慎警惕,我并无出手的机会,是以迟迟没有露面。至于把他引出去外战,避开你们,正是为了方便你们搭救吕仙。不然,有昆吾在厅中守着,又有一众散魔乱斗,你如何顺利的救下吕仙呢?” 吕方想了想之前的情形,愈发相信林香了,连连点头,道:“不错。林仙娥引走了昆吾之后,确实有利于娘娘搭救老夫。林仙娥这心思很是缜密啊!” 洛神娘娘暗骂吕方是个蠢货,又质问林香道:“那你方才进来,为什么一出手就把那三个大魔尊全给杀了?他们重伤的重伤,沉寂的沉寂,并无可战之力,我们完全可以从他们口中盘问出昆吾和大野的去向,你却一个不留,突施辣手予以屠灭!这,难道不是为了灭口么?” 林香“嘻”了一声,讥讽道:“我以为你成神多年,应该是了解魔类的,却没想到你仍能问出这样的话来。魔类丧心病狂,为非作歹死不悔改!便是杀了他们也不肯屈从,你怎么可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消息呢?” 陈义山闻言颔首,赞同道:“确实!姐姐,小弟之前与魔类打过多次交道,也曾经试图盘问出他们渗入中土的方法,但是他们从来都是宁死不说,没有一个肯透漏口风的。” 洛神娘娘默然了片刻,道:“算了,你们都相信她,就让我自己当坏人吧。是狐狸精,迟早都会露出尾巴的,咱们且拭目以待!” 林香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没什么了不起的!陈义山,我很伤心,我要走了!” 陈义山看看洛神,又看看林香,根本不知道要哄谁,更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手足无措道:“这,这——” 林香盯着他,忽问道:“你是喜欢我的吧?” 陈义山一怔,愣在当场。 洛神娘娘脸色大变! 吕方的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林香走到陈义山跟前,伸手轻抚他的胸口,眸色脉脉,柔声说道:“你不承认我也感觉得到,因为你的心跳的如此厉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喜欢你呢。我在西海那边等你,等你来娶我好不好?” 言罢,林香瞥了洛神一眼,飘然离去。 洛神娘娘浑身微颤,已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也恨自己! 为什么这些话自己就不敢早点对陈义山说出来呢? 第643章 魔君现世 一夜烦扰事,大梦谁先觉? 单说那永平皇帝宿醉不醒,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方才睁开朦胧迷离眼。 他骤然嗅到血腥气浓郁,猛地坐起,却看见帝塌前面立着数人,有郎中令张畅、卫尉钟浪、中护军丁献、驸马都尉田青、右监门卫大将军吴阳、护军都尉刘胜等……尽皆血染袍甲! 又有丞相司行方、太尉王一石、御史大夫雷畅等立身在侧,地下还跪着一个人,赤着上身,披头散发,被五花大绑,仔细一看,正是他的弟弟陈留王。 永平皇帝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浑身哆嗦着,满脸惶遽的问道:“众位卿家这,这是作甚?朕,朕最近是有什么失德之处么?你们这是要逼,逼宫?朕就是昨天多饮了几杯酒,不,不至于如此吧,朕现在还穿着睡袍呢……” 众臣慌忙跪倒,司行方奏道:“陛下,确实有人逼宫造反,在城中乱了一夜,但是已经被诸位大臣拿下了,特押到君前听后发落。” 王一石也说道:“自郎中令以下,都是来护驾的功臣,不意惊扰了陛下,还望恕罪。” “哦” 永平皇帝觑看着众人都没有携带兵刃,这才稍稍安心,问道:“是谁人谋反啊?” “呵呵” 空中忽有一道仙音落下,笑道:“陛下还在梦中么?造反的人不就在你眼前么,陈留王是也!” 永平皇帝定睛看去,但见是陈义山飘然飞落。 田青、吴阳、刘胜瞧见他,都是喜形于色,只是当着永平皇帝的面,不好露骨表态。 陈义山各自瞥了他们一眼,微笑着颔首示意。 见他们都安然无恙,陈义山甚是安心。 他是从王府里过来的。 林香与洛神娘娘突然闹翻,他也没办法劝解,林香临走的时候突兀说出的那一番告白更是让他心绪大乱,不知道该忧还是该喜。 洛神娘娘恼羞成怒的逼问他是否真的喜欢林香,又是否真的会去西海迎娶林香,他也支吾难答,只推说还有事要入宫,而后便落荒似的逃了! 但入宫来,倒也确实是有事。 “陛下,多日不见,圣体依旧康建,可喜可贺啊。”他稍稍拱手见礼,神态松弛了很多。 果然,还是跟一帮男人处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轻松啊…… 永平皇帝见是他,也大喜过望,顾不上自己的穿着体面不体面了,起身迎道:“有仙长在此,谁人谋反,朕都不怕了!”低头又看看陈留王,狐疑道:“你,你居然谋反了?” 陈留王惊惧羞愧不敢抬头,一边努力挤着泪水,一边嘟囔道:“臣,臣弟……” 陈义山不耐烦他说话,直接打断,道:“乱臣贼子自有忠勇之士平定,陈某来此面见陛下,是为了向陛下说明别的情势,这陈留王造反非是寻常的造反,他是勾结了魔道,意图乱兵祸害天下!京师之内还不知道有多少魔类渗入,另有两个魔王在逃,不知去往何处,还望陛下速速派遣圣道高手,四下里查探防控。京师首座大城隍也已展开了搜寻,期冀有所捕获吧。” “勾结魔类?!”永平皇帝惊怒交加,脸色大变,指着陈留王呵斥道:“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呜呜”陈留王痛哭流涕,叩首拜求道:“陛下,臣弟是被魔类蛊惑,一时不察,鬼迷心窍了才做出这等错事啊。望陛下看在先帝的份上,饶了臣弟一家吧。” 永平皇帝跺脚骂道:“你啊你,简直是愚不可及,蠢不可救!你叫朕怎么说你才好!朕平时待你如何?是给你的爵位不够高,还是给你的封邑不够大?又或是赐你的钱财不够多?为什么要勾结魔类,自绝于朝廷,自绝于天下,自绝于列祖列宗?!” 陈留王嚎叫道:“臣弟错了啊,嗬嗬臣弟罪该万死啊,呜呜臣弟愿意献出全部家财,奉还所有封地,被废为庶人,被逐出京师,从此以白身终老于林下啊,呜呜陛下,求你看在一母同胞的份儿上,就饶了臣弟一命吧!陛下,你只有臣这一个亲弟弟了啊,嗬嗬” 永平皇帝见他哭的凄惨,说的伤心,也稍稍触动了肝肠,面现不忍之意,心中犹疑道:“是啊,只有这一个亲弟弟了,真要灭他全家吗?” 念及此,永平皇帝面视众臣,道:“各位卿家,这,这陈留王之罪,可否免死呢?” “陛下,犯上作乱、谋反造逆本就是十恶不赦之罪!更何况陈留王还勾结魔类?”郎中令张畅慨然说道:“陈留王身为罪魁祸首,却意图归隐山林,那国法何在?对死伤的将士又如何交待?” 太尉王一石也冷冷说道:“陛下,陈留王说自己是被魔类蛊惑,可是他昨夜起兵,一下子拉出了三千大军,可见是平素里阴养死士,蓄意谋反很久了!” 御史大夫雷畅是个急脾气,嚷嚷道:“这算什么?他还拉拢了左监门卫大将军燕冲、中监军姜鹤、公车司马程不直等人一同叩打上阳宫!沿途损毁房屋无数,上林街、长乐街、七星街、寺后街、上阳宫前瓦砾遍地、一片废墟!陛下,为了对抗叛军,带甲之士死者数千,伤者更是不计其数!陈留王这番作为简直是禽兽行径,骇人听闻,令人发指!我大宋自立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种变故!陛下,你若是不以极刑处置陈留王,难堵朝野汹汹!天下人悠悠之口,怕是要淹没京师九城了。” 永平皇帝被雷畅怼的拉长了脸,沉吟不语。 “陛下,臣弟真的已经知错了啊!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丧心病狂了!”陈留王又是哀嚎,又是磕头,脑袋都撞破了,显得愈发可怜。 司行方却滑头,说道:“陛下,臣已经听刘将军说了事情原委——是陈仙长先觉察出陈留王要谋反的,他及时嘱托刘将军早做防备,并通知诸位大臣勤王,否则,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要说功劳,当以陈仙长为最。所以,陛下若是对如何处置陈留王难以决断,不如请教一下陈仙长。” 永平皇帝便看向了陈义山,道:“仙长,你说呢?” 陈义山“呵呵”一笑,道:“陈某乃是方外之人,对朝廷之事怎敢妄自评断?倒是这陈留王设局骗了我两个门人,幽禁在王府之中,陈某至今还在后怕,若是那两个门人被魔类祸害了,也变成了魔,六亲不认,那陈某是杀还是不杀呢?陛下可否指点陈某一句良策?” 永平皇帝:“呃” 陈义山的弦外之音,他已经听明白了。 自己的这个弟弟是留不住了啊。 陈义山又道:“愿陛下早作决断,快些在京师布控,严查魔类行踪,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唉” 永平皇帝幽幽叹息了一声,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雷畅,你是御史大夫,由你领衔,会同廷尉、宗正一起议议陈留王的罪吧,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朕虽为天子,可也不能徇私乱了国法;王一石,你把此次参与平叛的将士们也登记造册报上来,朕要论功行赏。至于死难者,你们也依例多加抚恤吧;司行方,你速速召集京师各司官员,遴选出其中的圣道高手,按照陈仙长所说的,配合神道,严密搜罗京师九城,要不留任何死角,万万不可放走一个魔类!” “是!” 众臣轰然答应。 陈留王还要拼死哀求,永平皇帝却皱眉说道:“把他拉下去!朕不想再看见他了!” 张畅喊了一声:“来人!” 早有侍卫进来,连扯带拖,把陈留王给架走了。 雷畅攘臂挥拳,松动着筋骨,兴奋难耐,心里暗想:“是给那反王弄个五马分尸还是弄个碎剐凌迟呢?” 王一石也在想:“趁着这次论功行赏,在军中多提拔几个自己人上来。田青、吴阳、刘胜这三个家伙,可以费心拉拢一番啦。” 司行方则是暗忖道:“这次平叛,没能表现,搜罗魔类的时候,可要努力一些,不然,我这个丞相成摆设了……” 陈义山已准备走了,但就在此时,忽然“嗡”的一声鸣响,宫瓦震颤,大地晃动! 永平皇帝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亏得陈义山眼疾手快,扯住了他。 众臣也都左歪右斜,面面相觑之际,无不脸色大变,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行方喃喃说道:“京师地震了?” 陈义山却忽然从檐下瞥见京师西南角一道魔光冲天而起! 是那样浓烈,那样显耀! 目测之下,虽隔着近百里距离,却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 宫中诸神也都飞涌了出来,立在风中,骇然的望向那边。 这气息,是魔君现世啊! 陈义山急道:“陛下保重,诸位保重,陈某先行一步了!” 第644章 夺珠 却说那道冲天而起,让宫中众神感知到近乎魔君的气息是如何来的?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是昆吾弄出来的。 他在王府之中救走大野,从陈义山、洛神娘娘、吕方、白芷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一路狂奔,出了京师,终于支撑不住,在西南郊落将下来,与大野踉跄着,彼此搀扶,进到一丛野树林中,觑看着四周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跌坐下来歇息。 大野气喘吁吁的觑看着他,忽而发笑,道:“嘿嘿嘿昆吾兄,本王倒是误会你了,原本觉得你见势不妙,会抛下我们逃走,却没想到你竟奋不顾身,在那样危急的情势下还敢折身回来救我。昆吾兄,你有种!至此,我大野算是彻底服了你,也真正认可你确实担当得起‘魔王’这一阶位!足够与我平起平坐啦!” 昆吾“呵呵”冷笑两声,道:“歇会儿吧。” 大野喘了两声,又问道:“临走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挖掉厌逝的眼睛呢?是怕留给陈义山那帮人么?” 昆吾“哼”了一声,漠然说道:“挖走千里眼,当然是希望能够为我所用,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留给陈义山,便宜了他!” 大野连连点头,赞叹道:“不错!正该如此!昆吾兄临危不乱,能拿走的,一概不留!连天罗伞也没有丢失,真有你的!佩服,佩服!” 昆吾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样?伤势如何?还有气力腾空吗?” 大野摇了摇头,叹息道:“兄弟我受伤可是不轻啊。陈义山玩命似的打我,后头又多了那个神女,还有独臂老匹夫,啧啧三个大能联手围攻我,落魂珠的攻势全被陈义山用破碗挡下来了,兄弟我能侥幸活下来,已经算是不错啦。方才要不是你架着我,我连飞都飞不起来,还是再歇会儿吧。” 昆吾皱眉道:“已经不堪到这种程度了么?” 大野苦笑道:“对不住,连累老兄你啦。唉我早该听你的话,及早的撤出京师,也不至于折损到这种地步啊!可怜咱们那么多兄弟,都是我们魔道的精英,啧啧全没了!就剩你我两个了,回到西陲,我要向君上求罪啊。” 昆吾默然不语。 大野的话却特别多,忽又问道:“昆吾兄,我瞧你受伤也很重啊,白芷那贱婢如此厉害吗?” 昆吾怔怔的出神,幽幽说道:“她是魔君,怎么能不厉害呢?不然你的眼睛和耳朵都独留一份么?即便如此,她还没有施展出全力呢。她怕在陈义山跟前暴露自己的身份,用的都是仙派剑术,至于魔道的本领,她一概没有施展。她也没有用什么法宝,大约是没带出来,又或者是不屑于用吧。” 大野点了点头,道:“兄弟你也不必气馁,咱们回去之后休整一番,再来报仇!白芷这贱婢,真是魔道败类!” 昆吾“呵呵”一笑,道:“报仇?那是我的事情,与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大野愣了片刻,道:“昆吾兄,经此一战,咱们两个便算是生死兄弟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与你携手共进,勠力同心!报仇的话,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昆吾盯着他道,古怪的一笑吗,道:“大野,你真当我在生死攸关之际还甘冒奇险,为的便是去救你这个废物么?” 大野顿时变了脸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昆吾狞笑道:“哈哈哈!蠢货,我救的不是你,而是落魂珠啊。” 大野悚然动容,挣扎着就要起来,可一动,他便骤觉浑身奇痛难忍,且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禁锢着他,根本就站不起来! 一阵淅淅索索的细微响动从身下、背后甚至体内传出来,大野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无数的头发正从自己的背后、腿下和伤口中蠕动出来。 “青丝劫?!” 大野骇然的看向昆吾,怒叫道:“你要害我?!” “你这个蠢货,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嗤嗤嗤” 昆吾吃吃笑着,头发一缕缕的钻入大野的伤口,钻入他的七窍,束缚着他的双足、双腿、腰腹,缠绕至胸口、脖颈,也裹住了他的双臂和双手! 大野拼命的挣扎,极力的驱动着手指,想要勾着自己的乾坤袋,想要拿出落魂珠来,可惜,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了。 昆吾一直在套他的话,打听清楚了他的底细,而后才悄然下手的。 “没有什么兄弟情深,也没有什么同袍之义,跟厌逝那两颗眼珠子一样,我只是不愿意你那宝贝落在陈义山手上啊。哈哈哈哈哈” 昆吾放声大笑。 大野想要骂他,可一张开嘴来,便有无数头发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呃嗬嗬呕!!” 大野发出一阵阵可怖的怪吼,身子以一种极其可怖的姿势扭曲着,疼痛、奇痒,钻心蚀骨般难以忍受! 魔气从他体内一缕缕的飘散出来,却尽数被昆吾吸纳。 终于,大野不再动弹了。 昆吾却猛然伸手戳向他的心口! 内中一道猩红的芒动倏的飞出,急匆匆的想要钻入地下,却被昆吾一把攥住,塞入了口中。 “这招,我用过了……” 昆吾嘟囔了一句,刹那间,他浑身一震,面上黑气大盛,眼中精芒爆射! 大野的魔心被他给生生的吞噬掉了。 他攥了攥拳头,又挥了挥手,钻遍大野体内体外的头发尽数消退,只留下一具千疮百孔的皮囊。 “勉强还能用,等回到西陲之后,再寻找一个更好的吧……” 昆吾喃喃说着,一缕浓郁的魔气从他口中飘了出来,渐渐在空中汇聚成一团黢黑的光晕,内中一抹猩红熠熠跳动,正是他自己的魔心。 “咻!” 他的魔气和魔心一起钻入了大野那具了无生气的皮囊之中。 片刻间,“大野”那颗独眼又闪烁了起来。 而昆吾那具抢自繁缕的皮囊则轰然倒地。 “不用这身体,还祭不起落魂珠啊。”新生的昆吾砸吧了砸吧嘴,伸手摸向了乾坤袋,掏出了内中的落魂珠,攥在掌心,凑到眼前,贪婪的看着。 “哈!好宝贝!从我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说了,你迟早都会归我所有的!咳咳呕!娘的,喉咙里还有头发,真恶心!” 第645章 魔君一念 大野那具皮囊实在是太支离破碎了,但总归是用上古先天大神的一块骨殖炼化出来的,内中残存着些许的先天神力,否则也无法祭用落魂珠。 昆吾一边骂骂咧咧的嫌弃着那具皮囊,一边爱不释手的盘玩珠子。 再看看天罗伞,随手插在了地上,又摸出两颗千里眼球,比对比对……此时此刻的昆吾满载而归,浑身宝贝,真是欢喜无尽! 皮囊上锥心刺骨的疼痛感与兴奋之情一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慢慢适应了那皮囊之后,这昆吾小心翼翼的把落魂珠收入乾坤袋里,而后忽的摒起两指,插入那个被白芷刺瞎的眼眶之中! “噗” “滋滋” “呃啊!!” 昆吾颤动着手指在眼眶里抠抠挖挖,嘶声惨叫着,很快便剜出大团大团坏了的血肉。 甩甩手,他龇牙咧嘴的捏起一颗千里眼球,慢慢塞进了挖好的眼眶里。 挤压进去之后,他忍着痛,试着调动那皮囊中残存的先天神力,但听“嗤嗤”声响,眼眶之内竟有新的血肉迅速长了出来! 那颗千里眼球居然也重新生了根,渐渐恢复了生气。 他伸手揉揉,再眨巴眨巴眼皮,努力滚动滚动眸子,很快,便有光彩迸射出来。 “好造化!这宝贝果然还能再用啊!” 昆吾大喜过望,索性再次摒起手指,将皮囊里另外一颗完好无损的眼珠子也抠了出来,依样画葫芦,换上千里眼球。 “哈哈哈哈” 昆吾得了这双千里眼,观天窥地,得意非凡!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自言自语道:“大野啊大野,你可真是个暴殄天物的蠢货!” 在昆吾看来,如此厉害的皮囊,大野居然就没有想过把千里眼和顺风耳都移植到自己的体内! 这可是先天大神的骨殖啊,能兼容多少神异的脏器?! 他打定了主意,以后,要把双手双脚都换成龙爪!要将全身的毛发都换成凤毛!要在双胁之下插一双鹏翅!还要在自己的脑门子上安一根麟角……到那个时候,六道之中还有谁人是他的敌手?! 想到美处,这昆吾不禁乐出了声。 但是那具被他遗弃的,原本属于繁缕的皮囊忽然“窸窸窣窣”的颤动了起来,腰间乾坤袋里,“嗤嗤”作响,莫名其妙的冒出一缕又一缕的浓郁黑烟。 昆吾见状不禁一怔,心道:“我那乾坤袋里除了有青丝劫宝贝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稀奇东西了,怎么开始冒烟了?” 青丝劫用着顺手,且威力也不小,昆吾自认是个喜新不厌旧的人,不舍得遗弃。 他狐疑着,凑近了去看那乾坤袋。 “轰!” 忽然一声爆响,那乾坤袋竟然炸裂了开来! 昆吾猝不及防,巨大的气浪被掀翻了个筋斗,险些当场摔死毙命! “咳咳呸!” 半晌,他艰难的从尘埃里爬起来,吐了几口血,仰面观瞧,但见半空中悬浮着一枚令牌,正“滋滋”作响,四下里早笼罩起了一大团浓雾,极大的魔道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下,迫的他几乎抬不起脑袋来! “嘶” 昆吾大吃一惊,失声说道:“魔王令牌?!” “魔王昆吾,见到本君,还不跪拜?” 一声阴森森的呼唤,浓雾里隐隐现出了一团模糊的黑影,依稀就是战派魔君无患! 昆吾悚然的看着他,渐渐发觉,那黑影并非是无患的真身,而是一缕魔念。 “呼” 昆吾吁了一口气,冷笑道:“无患,你居然在令牌上做手脚了?” “放肆!” 那魔念呵斥了一声,道:“本君派你来协助大野诛除陈义山,你却吃里扒外,害死我一干得力部众!昆吾啊昆吾,你可真是天下极恶极毒极损的第一祸害啊!” 昆吾咬牙发笑,道:“无患,彼此彼此吧!你这不是也从一开始就不放心我么?假惺惺赐我令牌,却留了后手!呵!但是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不以真身亲临,仅凭着一缕魔念,便想杀了我昆吾么?嘿嘿倒是多谢你这一缕魔念显现,提醒我不必回西陲荒原见你啦!” 那魔念幽幽说道:“你确实不必再回西陲荒原来见本君了,因为你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天罗伞“啪”的一声自行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昆吾遮在了里头! 昆吾惊惧交加,慌忙挣扎起身,用力去撞那伞面,但觉触及之处柔软若无物,根本毫不受力! 他又伸手撕扯伞面,却越扯越大,越撕越长,完全不会烂! 骂声中,他奋力去折那伞骨,可是这具皮囊受伤委实太重了,至今尚未完全复原,气力不济,哪里能折断伞骨? 昆吾惊骇无比,冒着一头的冷汗,试着祭起落魂珠去打那天罗伞,结果也毫无效用。 落魂珠只打有魂念者,不打无魂之物…… “别费事了,昆吾,你出不去这天罗伞了!嘿嘿嘿”魔念狞笑道:“你便等着你的对头们来杀你吧!” 天罗伞下,昆吾焦急无比,却难奈黑雾越来越浓,魔道威压也越来越大! 终于,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魔君气息直冲九霄云外,整座京师都为之震颤! 神道、圣道、仙道,无数大能纷纷悚动! 上阳宫中,陈义山匆匆别过大宋君臣,若白驹过隙,转瞬不见! 京师南城信义坊,郁郁寡欢随处闲逛的洛神娘娘怔了一怔,随即化作一抹青影而去; 天宝别院,伤势已经完全复原的阿螭腾云而起; 蓬莱居酒楼,刚刚故地重游,准备打打牙祭的吕方纵身钻透屋顶,一溜烟消失无踪; 东市曹门十二行街,正兴冲冲在铺子里挑选梳子、发簪、铜镜的林香,笑容顿时敛住,喃喃说了一句:“好一个无患啊,你这厮居然也敢来中土了?” …… 此外,还有更多的神祇都纷纷仰面观瞧,骇然相顾。 只是,宫中的神祇不敢离开宫掖,京师首座城隍爷,也不敢轻易离开京师罢了…… 第646章 无患的阴谋 一片并不算茂密的野树林上空,浓雾翻腾,好似一个冒黑烟的巨大蒸笼! 此地隶属京师,但是却不在内郭九城,而是在近畿的赤县境内。 鸟兽早已惊的散尽,但却有各路大能一道接一道的掠至! 先是陈义山,继而是林香,随后是洛神娘娘、吕方、阿螭、青鸟……阴风中,赤县城隍爷率领阖府阴神姗姗来迟,连地下也有响动,京畿土地爷煞白着脸露出半个脑袋,瞪大了眼珠子眨也不眨的觑看着林中的动静。 须臾间,又有四个人影突兀的从地下冒了出来,尽是官身打扮——头上都戴着进贤冠,身上都披着绯色官袍,胸前也都绣着三章纹,只腰上挂的剑不同,一个佩“金”字纹剑,一个佩“玉”字纹剑,一个佩“良”字纹剑;一个佩“言”字纹剑;香火之气都是异常浓郁,神通修为都在大府城隍神之上,正是金、玉、良、言四大黜置使神到了! “呦呦” 一阵古怪的吼叫声从天而落,很快便有一头似鹿非鹿、红头黄背黑腹白尾青蹄的五色异兽踏云而来! 这异兽背上端坐一位大神,模样如文官士大夫般儒雅清秀,穿一身紫色水火衣,黑须黑发,手提一杆飞电枪,腰垂七翎神扇,竟是主吉大太岁杨元帅来了。 “咚咚咚咚” 杨元帅刚刚落定,便有一阵地动山摇的踏地之音响起。 很快,林子一侧就冲出了一彪凶神,为首者身高两丈有余,芭蕉大的脸黑似锅底,铜铃大的眼睛暴突着,血红的嘴唇外翻着,铁钩似的獠牙枝叉着,五官狰狞的毫无人样……他身后跟的另外十五个家伙也丑陋可怖的各有千秋,正是以丧门星君为首的“十六煞星”到了! 都是陈义山的旧相识,但此时遇上,却都只是略微交换了一番眼神,彼此微微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因为,诸位大能都是冲着那莫名惊现的魔君气息而来的,目下,又都被这野树林中的情形吸引了目光,任谁也没有心情寒暄闲聊。 眼瞧着野树林中的草木渐渐在浓雾中化为飞灰,一顶古怪而庞大的黑伞一点点显露全貌——丈余长的伞柄插入土中,屋顶大的伞面扣在地上,清晰的魔君气息便是从这伞里弥漫出来的,可围观的诸位大能却几乎都不知道这伞的来历。 除了林香。 她是认得这把伞的。 魔道天罗,并非只是一把简简单单的遮掩法宝,更有惊世骇俗的禁锢力量! 只是,里面禁锢的是谁呢? 天罗伞旁边,躺着一具皮囊,正是昆吾之前所用过的。 所以,伞里面禁锢的难道是大野? 林香眉头紧紧蹙着,暗暗觉得不妙。 按道理,昆吾和大野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便该一刻不停的逃回西陲荒原啊,却又为什么在此地鼓捣出这样大的动静,甚至还在天罗伞里弄出无患的气息呢? 昆吾又为什么会舍弃了皮囊? 是两个魔王内讧了么? 林香百思不得其解。 陈义山更是摸不着头脑。 倒是吕方渐渐看清楚地上的皮囊模样,高兴了起来,喝道:“看啊,昆吾死了!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天道使然,报应啊!” 一众大神都诧异的看向了吕方,他们不明白这独臂老头在幸灾乐祸什么。 就在此时,那伞面上忽然显现出一张阴森可怖的人面,冲着林香“嘿嘿”发笑,幽幽说道:“白芷,我的老朋友,老对手,你到底还是来了啊。瞧瞧吧,你的排面有多大?” 林香的脸色瞬间大变,她在这片刻间突然明白了—— 这是一场专为她而设阴谋! 是无患给她挖掘的陷阱! 她,中计了! “嘶” “她是白芷?!” “魔君白芷?!” “乖乖!” “小心!” “……” 众神瞬间喧腾了起来,一个个惊悚的看向林香,都下意识的拿起了神器,备好了宝贝,且不自觉的往后退避。 林香目光闪烁,俏脸侧转,下意识的先去看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 陈义山正呆呆的看着她,那神情,就像是听到了这天地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林香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呵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么?”洛神娘娘如释重负的冷笑起来:“我说什么来着?你骗不了本宫,你果然就是魔君白芷!” “怎么可能呢?”吕方难以置信的嘀咕道:“真是白芷?” 阿螭并不认得林香是谁,可一听“白芷”两个字,瞬间动容,赶忙站到陈义山身旁,将流洲仙剑握在手里,“嗤嗤”的开始绽放神光。她已经准备好了动手,只低声询问陈义山道:“师父,咱们是打头阵还是先观阵?师父?” 陈义山痴痴的,恍若未闻。 阿螭一愣,隐约觉察出了某些异样,她转瞬又去看白芷,但见这女魔君一双妙目如波似水,脉脉幽幽,也正出神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阿螭突然间有些醒悟了。 也被吓到了。 自己的师父,竟然跟女魔君有,有那种情愫?! “呼哧呼哧” 随着一阵泄气之音响起,天罗伞渐渐飞起,浓雾里跌跌撞撞走出一个大魔来,目泛电芒,一身伤痕如沟似壑,血迹斑斑,迈着苟延残喘的步伐,一跤跌坐在地上。 “啊,是大野!” 阿螭惊呼一声,顿时紧张起来。 “不,我是昆吾,呵呵……” 那大魔笑了几声,环顾诸能,微微点头道:“好,来了好多厉害角色啊。”言罢,又仰面看向白芷,道:“白芷啊,我上了无患的大当,这一次怕是逃不掉了,不过,能有你来给我陪葬,也不算最坏的结局了。” “林师姐,你,真的是魔君白芷?”陈义山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干巴巴的毫无生气。 闻声而知心,吕方以及诸神听见陈义山说话,都愕然的看向了他,因为他们从未见陈义山有过如此低落的情绪。 “陈义山,到现在你还喊她师姐?” 昆吾吃吃笑道:“她跟你一样,穿着吉光羽衣呢,你瞧不出她身上的魔气,可她却是货真价实的魔君!我曾是她的手下,东海之行,便是为她寻觅龙肝丹的!可惜,到最后遇上了你,我功亏一篑,反被她卸磨杀驴,逼得我不得不另外投靠无患。可我聪明一世,竟然没想到,无患也不过是将我当成了一枚棋子,为的只是了结他最大的对头!白芷啊,你没有无患阴险,你上了他的大当啦!哈他故意把我的行踪透漏给你,他知道你一定会追杀我,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履足中土!你被他看的透透的,他的阴谋得逞了,哈哈哈” 第647章 天大的玩笑 昆吾也是惨到了家。 他自以为聪明,妄图借无患之手来除掉白芷,以报自己“被辜负”的私仇,还想故技重施,在魔王位置上耍些阴谋诡计,好暗中颠覆战派魔道,以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 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到头来,竟是无患技高一筹,将计就计的假昆吾之手,布下圈套,以除掉他一统魔道最大的阻力——白芷! 当初,在给昆吾魔王令牌的时候,无患就在其中注入了一缕自己的魔念,这魔念不但能监视昆吾的一举一动,还能驱动天罗伞祭出禁锢魔技! 伞骨刺入皮囊,密密麻麻的束缚着血肉骨骼,伞面遮掩魔气,彻彻底底的摄定了昆吾的魔心。 可以说,无患但凡想要动手,昆吾早就灰飞烟灭了! 无患也有很多机会,可以轻易除掉三心二意的昆吾,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让他下定决心罢了。 甚至大野的死,一众魔道大能的集体覆灭,也都没有彻底激怒无患。 毕竟这些属下办差不力,交待下来的事情连一件都没有做好,死了也活该! 而这一次,白芷即将离开中土,回归凤麟洲去,无患便不得不动手了。 他觉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于是,那魔念驱动天罗伞,先禁锢住昆吾,而后又释放出完完全全的魔君气息,以此引诱京师内外的六道高手,也引诱白芷前来。 果不其然,一切事情都顺遂着无患的心意,在有条不紊的发生——各路大能纷至沓来,白芷也现身了。 以目下的阵容来看,白芷绝不可能脱身! 无患身虽不在此地,却成功的将自己的宿敌引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至于昆吾,在如此众多的大能包围下,他还能逃得了么? 宿敌和叛徒,将毙命于一役! 相隔千万里的无患本尊,对自己这算无遗策的谋略感到十分的满足和得意。 接下来,就慢慢的欣赏好戏上演吧…… 却说当下,陈义山听着昆吾抖搂白芷的底细,心中翻江倒海一样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他扭头看向“林香”,但见那张再好看不过的绝世娇颜上竟同时显露出了愤怒、惊愕、恐惧、羞恼等各式各样的神色! 有这副模样显现,已根本不必她再说什么话,答案已呼之欲出了。 “你骗得我好苦啊!” 陈义山伸手指着白芷,喃喃嘀咕了一句,他胸口巨闷,像堵着一团淤泥,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拽了拽胸前衣襟,想要透透气,可脑海中忽“嗡”的一声响,仙体剧晃,几乎从空中坠落下去! 亏得阿螭挨着他,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惊声呼唤道:“师父?你怎么了?” 诸神也吃惊不小,纷纷问道:“陈仙长,怎么了?” 陈义山定了定神,立住身形,冲众神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可神情却是沮丧至极。 阿螭担惊受怕的看着他,根本不敢撒手,心里更万分诧异:“师父怎么会这样子?他跟那魔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跟白芷到底是什么关系,怕是连陈义山自己也想不明白,毕竟,他与“林香”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可是,陈义山真真切切的知道,跟“林香”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林师姐”,与他之前所认识的任何女子都大不相同—— 从叶南星到冰娥,从蓝羽到阿螭,从怀阳到百花,从苍雪到林美云……麻衣四宗弟子,都与陈义山有善缘相结。 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们,皆因陈义山的恩情而投身于他所创建的麻衣门下,又定下了师徒名分。 以这种模式相处起来,陈义山是很难觉得轻松和愉悦的。 因为他们的身份根本就不对等,也不平等! 受恩者、拜师者自然把姿态放的很是卑微,而施恩者、为师者、“高高在上”的陈义山,也绝不会因此而感觉到享受和惬意。 不论再怎么亲近,他和她们总有一种无形的隔阂。 这种无形的隔阂不但禁锢着他,也折磨着她们。 甚至连曾经最亲密的叶南星都“叛逃”了师门…… 至于洛神与陈义山,地位恰巧又是反过来的。 洛水初见时,是洛神饶了陈义山的性命;对付老颍神时,也是洛神据理力争,驳斥大河神才庇护了他的周全;再后来,南岳神君被猪婆龙父子蛊惑着前来寻仇,又是洛神挺身而出,不惜以命相搏来保他安稳…… 所以,在洛神跟前,陈义山是受恩者,是弟弟,是姿态卑微的那个。 唯独“林香”,既非因为施恩而相识,也非因为报恩而相交,每次相逢或者言谈,都肆无忌惮,从不必小心翼翼。 这种自由自在的轻松愉悦感,陈义山从未有过。 是以,当在王府之中,“林香”对陈义山说出那句“我在西海等你来娶我”的时候,陈义山是怦然心动的。 虽未开口,可潜意识里,他本就是打算要去西海的。 不仅仅是因为“九月初九”的约定。 可惜,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老天居然给自己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好不容易心仪的一个姑娘,竟然是魔! 而且还是最坏的那个——魔君! 陈义山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心的疼痛。 那痛楚,依稀就好像之前,他亲眼看着洛神姐姐在自己面前陨落。 这次虽然没有那次激烈,可他也觉得极难承受! 白芷觑看着他的模样,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那是不消说了。 洛神娘娘却又气又怒,道:“弟,魔类是六道至恶!你值得为这样的魔女伤心么?你该庆幸,咱们这么快就戳破了她的真身!” “姐,我只是奇怪,我想不明白,我还要再问问她。”陈义山并不避讳白芷的目光,呐呐问道:“你要是魔君,为什么跟我交朋友?我们相处的时间虽不算很久,可也绝不算短,你为什么不害我?甚至,你还帮过我,还跟我联手杀敌,你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洛神娘娘冷笑道:“有什么好问的?魔类做事,从来都是有悖于常理,根本不可以常情度之!帮你,跟你联手杀敌都是假象,大约是害你的时机还不成熟,又或者是她有更大的图谋!” “是啊,兄弟,不必多想了。”吕方也叹息道:“唉可惜了的,老夫原本还觉得你们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洛神娘娘和阿螭闻言,都愤怒的瞪向了吕方。 可陈义山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仍直勾勾的盯着白芷,等她回话。 第648章 插翅难飞 白芷瞧着陈义山眼神中渐渐透露出的绝望神情,哪里敢答话? 说自己原本只是见他长得俊俏,觉得他好玩,又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所以才没有对他下毒手么? 说自己只是因为寂寞孤独,想找个不畏惧、不讨厌自己的人来作伴么? 说自己莫名其妙犯了花痴么? 扯淡! 自己敢说,谁敢信? 一切真情实意,只要扯到魔君的身份上,便都是阴谋诡计,都是下作的、卑鄙的、可耻的、虚伪的谎言!是毫无说服力的诡辩! 是以她不说。 她只是恨极了戳破自己身份的两个家伙——无患和昆吾。 他们都该死啊! 她将目光从陈义山的脸上移开,撩了撩额前垂下的长发,咬着一口细碎白牙,娇躯忽然掠起,长裙展动如芙蓉盛开,仙剑一抖,万道锋芒爆闪,无边杀气破空,“滋滋”铮鸣着,如电般骤然落下,将昆吾全身笼罩在其中! 诸神都骇然变色,相顾而叹:“好厉害!到底是魔君!” 连吕方也悚动不已:“这剑术,便是师父在世时,也未必有她这样精妙绝伦啊,可惜了的,跟义山兄弟真该是天作之合啊……” “咻!” “当!” 昆吾虽然知道自己必死,可仍要搏一搏,他奋力将落魂珠打了出去,却被陈义山用乌月钵给磕飞了。 “咕噜噜” 落魂珠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没有再反弹回昆吾的手中。 他虽然得了这心心念念的宝贝,可到底并不熟稔,而且,他那支离破碎的残躯早就不堪重负了,难再驱驰了。 更何况目下,他被天罗伞的伞骨密密麻麻的穿刺着,被伞面牢牢的摄定魔心,哪里还有一战之力? “噗” 密集的剑芒切碎了他的首级! 血雨腥风中,稀碎的骨肉散落一地! 继而是双臂跌落,双腿斩断,腰腹四分五裂! 场面极度残忍,望着令人不适…… 白芷扭头看了陈义山一眼,妙目之中隐隐泛着惊喜的光彩——方才,他居然出手帮自己了。 洛神娘娘则恼怒的看着陈义山,心道:“你都知道她是魔君了,还帮着她!你真要气死我么?!” “刚才那是什么宝贝在放光?好华彩啊!” 丧门星君忽然高声问了一句,而后撇着大腿,兴冲冲的去捡落魂珠,嘴里嘟囔道:“你们都不要,可就归我啦!” 手指刚碰到那珠子,便听见“滋”的一声响,丧门星君偌大的身躯迎风颤动,筛糠似的扭摆起来,嘴里还“啊呜呜呜呜”的叫唤。 杨元帅见状,大吃一惊,叫道:“先天宝贝?!”他慌忙从五色神鹿上跳下,喝一声:“去,撞开他!” 那神鹿风驰电掣般掠起,一头将丧门星君顶飞了出去,这才得救。 诸神无不悚然。 那落魂珠,任谁也不敢捡了。 后天神祇遇上先天神力,那就是水火相煎啊。 …… “嗤嗤” 一丛黑烟从稀碎的血肉骨骸中飘散出来。 “白芷,你对我好狠!陈义山到底哪一点比我好?他是仙,我也是仙!我的修为还比他高!他俊俏,我也不差!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从来都是任你差遣,无怨无悔!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待我?” 被魔气包裹着的魔心幻化出昆吾最原始的面目,极尽狰狞的嘶吼道:“连你假扮什么林香时,穿的都是我送给你的吉光羽衣!陈义山给你什么了?你说!” “死去!” 白芷厌恶的骂了一声,右手探出,忽然迎空暴长,皓腕玉臂瞬间化作布满鳞片的异爪,一把攥住那魔心,扼的四分五裂! 可惜了昆吾,刚刚移植了千里眼,却在极乐中生悲,新得的宝贝终究没有用武之地。 “我,我竟两次死在你的手中,到底是天意……” 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叹息落幕,昆吾的魔心彻底涣散,那熠熠闪耀的猩芒寂灭无声。 吕方落寞的叹息了一声,心道:“死得好!可惜不是老夫杀的。” 洛神娘娘则是大为诧异的盯着白芷,心中万分狐疑,忖道:“她方才怎么能化出那样的手爪来?竟好似是龙族血脉?不,更像是某种上古异蛇,只是,她哪里来的这种皮囊……” “哗” 一声响,那天罗伞骤然合拢,迅速往高空中拔升。 昆吾既死,白芷也败露了身份,那魔念便要趁乱携宝逃窜了。 “下来!” 白芷恨他到了极点,哪里容他走脱? 一声厉喝,口中魔气纵横,如虹般直冲云霄,“砰”的一声响,竟将那天罗伞给贯穿了个大洞! 那伞直挺挺的落了下来。 陈义山见状,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她果然是魔…… 天罗伞里飘荡出来一缕魔念,虚虚幻幻的无患悬浮在半空中,阴森的脸笑的极其猥琐: “白芷,昆吾是你的仇雠,能杀了他,全凭我帮你的忙啊,怎么,你不谢我,却还要连我一起除掉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哦你是恼恨我叫了这么多大能来啊,啧啧真不是故意的。不过,同为魔道,你且安心,待你死后,你的部众,我会善待的。” 白芷冷笑道:“无患,可真有你的,你等着我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回去?” 无患摇了摇头,戏谑道:“他们能放你走么?”忽纵声高喊:“哎!诸位都是神道、仙道中有头有脸的大能吧?魔君白芷就在你们眼前,你们要是让她走脱了,便一头撞死算啦!哈哈哈陈义山,记住我,我是无患!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的!嘿嘿嘿嘿” 林香拂袖一挥,那魔念消散如烟。 回过头来,但见洛神、吕方飞身飘落,一左一右拦在了她身前。 后头,金、玉、良、言四大黜置使神一字排开,各持神剑阻住了她的退路。 空中,杨元帅骑着五色神鹿,摘下了七翎神扇,在胸前缓缓摇动。 外围,丧门星君连同手下一干凶神恶煞围了三层。 赤县城隍爷和京畿土地神率领阴司神祇们远远掠阵。 阿螭低声的问陈义山道:“师父,咱们动手吗?” 陈义山默不作声,眼神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芷,你曾帮过老夫,虽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可老夫也承你的情,看在这份儿上,你自行了断吧。”吕方捋须说道。 第649章 孽缘难罢 白芷环顾诸能,忽然伸手一指洛神,继而又指向了吕方和阿螭,细眉一弯,浅浅笑道:“你们三个是义山的人,待会儿动起手来,我不杀你们。” 洛神娘娘冷笑道:“你到现在还敢放肆,不过你放心,待会儿动起手来,本宫也会手下留情的。” 白芷“咯咯”娇笑:“娘娘,到现在你还要跟我争,连说话都要不落下风。” 忽有丧门星君叫道:“还有我,我也是陈仙长的人!” 杨元帅:“……” 众煞星:“……” 白芷却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道:“那我也不杀你好了。” 久未开口说话,始终呆呆出神的陈义山忽然在此时闪动了一下眼睛,目光复杂的望向了白芷。 却见吕方伸手一抖仙藤,喝道:“够了!魔女,你若不自行了断,便休怪我等以众欺寡了!大家伙听好了,这魔女身兼仙、魔两道修为,道行深不可测!等到动手之时,咱们谁也不可单打独斗,最好是把宝贝全都招架出来,合力灭了她!” “正是此意!”黜置使神的首领,金剑说道:“对付魔类,当然是五道勠力同心!大家伙都卸了彼此隔阂,莫论什么神仙殊途,也不必讲究哪一派哪一系,什么城神水神土地神太岁神了,除魔要紧!” 他的话音刚落,那白芷便“咯咯”笑道:“好哇,昔年魔道与其余五道大战,我道行还浅,阶位还低,并没有资格参与其中,也不知道你们都有多厉害,今日,就试试喽!” 说时迟,那时快! 白芷倏的动身,手中仙剑颤动,一缕锋芒化为流光,从诸能身边掠过,闪电般刺向金剑黜置使神的眉心! 那黜置使神万没想到白芷会先对他动手,来势又如此之快,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了! 仓促之下,他慌忙持金剑护住前额,却听“咔”的一声,神剑被流光一冲而断! “嗡” 眼见那黜置使神就要命丧当场,忽一声响,金芒遍地,早有洛书飞至,曼舒曼卷,迅疾将白芷耀出的锋芒尽数裹住! 金剑黜置使神死里逃生,惊魂甫定,急叫道:“大家伙一起上啊!” “呼” 杨元帅手中七翎神扇一挥,飓风呼啸,尘土溅起,一粒粒都化作太岁业火,劈头盖脸的烧向白芷! 白芷身有魔气,正怕离火、业火、神火、地煞火、三昧真火等各样异火,急往后撤,不妨遇上了吕方。 “嗖!” 流洲仙剑当胸刺来,仙藤也齐头并进,白芷挥剑相击,流洲仙剑退却,仙藤却如打蛇上杆一样,绕着剑锋蔓延向上,眨眼间便缠了个结结实实! “咻咻咻” 玉、良、言三大黜置使神纷纷把神剑打来,对准了白芷的上、中、下三路! 丧门星君大步如流星,急吼吼狂奔而至,手中丧门剑携泰山压顶之势,居高临下的冲白芷恶狠狠劈落! 其余煞星也都摊开手掌,一时间煞气弥漫,如潮水般冲白芷涌来! 京畿土地神念动咒语,土崩地陷,妄图禁锢住白芷。 赤县城隍挥舞着碧玉圭,手下阴神也将哭丧棒、勾魂索、鬼头刀、三叉戟等打了过来! “撤手!” 随着吕方一声断喝,白芷死命攥住剑柄,想要跟吕方较一较力,只可惜诸般法宝齐至,双脚又不断的往泥土中身陷,她若是站在那里不动就是活靶子了! 无奈之下,白芷只得丢了仙剑,奋力从泥土中拔出双足,狼狈掠出垓心。 吕方暗叫一声:“惭愧!”伸手擦了擦汗,心道:“单打独斗还真弄不过她,这番算是胜之不武了……” 各路大神、恶煞已经再度朝白芷围拢了上去,准备第二次群殴了。 白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可心中已是大叫:“糟糕了!这次怕是真的回不去了,早该听少莲的话呀,要么不来,要么多带些宝贝出来……” 她抬头望向空中,寻觅着那个人的踪迹,却愕然的发现,他不在了。 上方,只剩下阿螭形单影只的站在那里。 白芷心里一沉,笑容登时凝固了,幽怨的想着:“他走了?连我最后最后一面都舍得不看了么?” 洛神娘娘余光中也瞥见陈义山不见了踪迹,倒是松了口气,心道:“他对这魔女颇多好感,大约不忍心见她惨遭屠戮,走了也好……” “杀啊!” 金剑黜置使神恶吼一声,各路大神、恶煞连同吕方又都将宝贝缓缓祭起,思量着打准了,一击毙命! 白芷兀自左顾右盼,心道:“便是死,也能拉几个垫背,杀谁呢?”只一闪念间,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心道:“算了,应该都是他的朋友吧,谁都不杀,让他们杀我好了。这样,他会一直记得我的好。” “轰!” 一大堆宝贝眼看要落下,地面忽然如波浪般劈开,一道人影蹿出,径直抱住了白芷。 各路神、仙、煞尽皆愕然! 赤县城隍爷还扭头瞥向了京畿土地神,土地神慌忙摇头,示意:“不是我干的!” “这个笨蛋!” 洛神娘娘一声喝骂,洛书急坠而下,裹住了白芷和那道人影,诸般宝贝也在同一时间砸落了上去! “嗡” 洛书之上符文闪烁,耀起一片极其璀璨的光芒,竟然是在保护白芷和那人影,抵御诸般法宝! “是义山兄弟!” 吕方吼了一声,急将仙藤和流洲仙剑撤回。 杨元帅一怔之下,也慌忙收了飞电枪和七翎神扇,四大黜置使神尽皆撤了神剑,丧门星君倒拖丧门剑,十六煞星纷纷收手,消了煞气,京畿土地神停了神通,赤县城隍爷和一干阴神也都赶紧把碧玉圭、勾魂索、鬼头刀、金枷、银锁、哭丧棒等招了回去…… 娘娘气急败坏的将洛书展开,但见果然是陈义山——他单臂搂白芷在自己怀中,另一手举着乌月钵护住头脑,周身绽放着如火如荼的虹状神光,可嘴角仍然沾满了血迹,顶上还有一盏吉星熠熠闪耀,化解着诸般煞气…… 娘娘煞白着脸,怒声骂道:“陈义山,你,你是想死么!?” “多谢姐姐了,弟弟又欠你了一次。”陈义山强笑了一声,手中乌月钵忽而隐没,麻衣飒动中,他抱着白芷拔地而起,一跃冲天,瞬间消失在了云层中。 第650章 夫人夫君 洛神娘娘呆了片刻,飞身要追陈义山,阿螭却抵头拦住,把双臂一张,说道:“娘娘,别追了吧!” 娘娘大怒,喝道:“小丫头片子,你给本宫让开!” 各路大神、煞星也都惊掉了下巴,纷纷叫嚷了起来: “陈仙长这是干什么?!” “他是何意啊!?” “方才就一直不出手,结果一出手居然护住了魔君?!” “还跑了!” “这,这是怎么说的?” “方才我就瞧着不对了!” “嘶陈仙长不会是被魔附了吧?” “休要胡说!” 倒是京畿土地神另有一番错愕:“陈仙长方才施展的是土遁神通么?天啊!他不是修仙的么?” “……” 却听阿螭大声说道:“诸位莫急!且稍安勿躁!” 丧门星君叫道:“你又是哪个?!” 阿螭道:“我是麻衣仙派神仙宗的宗主,唤作阿螭,东海龙王是我父亲!我家掌教仙师并没有被魔附,而是另有谋划!他老人家是为了彻底覆灭魔道才这么做的!” 她一表露身份,又如此解释,倒是把大家伙的情绪都给压制安抚了下来,议论抱怨声止,场中一时静默。 吕方暗笑道:“这小龙女,倒还真护着义山。” 片刻之后,丧门星君挠了挠头,把丧门剑插入鞘中,瓮声说道:“陈仙长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历来有大主意,我们脑子笨,想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只管信他的就是啦。” 十六煞星忙不迭的点头,深表同意,道:“陈仙长有一说一,说到做到,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与仙道其他的家伙不可等一而论!” 吕方:“……” 四大黜置使神相互之间对视了几眼,而后也说道:“陈仙长往往有出人意料之举,但他历来嫉恶如仇,想必是不会勾结魔道的。” 赤县城隍爷说道:“我们都是受了首座爷的委派而来的,首座爷对陈仙长言听计从,小神自然也信得过陈仙长。” 京畿土地神道:“京师几次大难都得陈仙长力挽狂澜,九城土地公同僚们对他赞誉有加,小神也是服他的。” 杨元帅轻轻摇动着七翎神扇,低头看向五色神鹿,道:“孽畜,你说呢?” 那畜生立时口吐人言,道:“陈仙长是大大的好人!” 杨元帅笑骂道:“好畜生,果然是讲良心的,你享用过人家的紫芝,倒还没忘自己嘴短!” 这便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洛神娘娘冷笑着看向阿螭,轻点螓首,道:“好好好,有其师必有其徒!本宫要被你们气死了!” 阿螭讪讪的一笑,道:“娘娘,你可是他姐呀。” “娘娘,算了……”吕方轻声说道:“事已至此,还能怎么着?既然是义山的所做所为,我们便只能护着了,怎能指摘?方才不是你第一个用洛书裹住了他么?想必是那魔女的气数未尽,命不该绝吧。” 洛神娘娘半天无语,过了许久才恨声说道:“是本宫手贱!” 吕方笑道:“大家都手贱。” …… 陈义山终究不忍见白芷惨死,一冲动,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而今抱着白芷在空中疾飞,他心里倒觉一阵后怕,可后悔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的。 “咯咯咯” 那白芷缩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陈义山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怕那些大神、煞星们追上来,飞的越发快了。 白芷也越发不安分了,左蹭蹭,右捶捶,一会儿把脸靠在陈义山的左肩膀,一会儿又放在右肩头上,一会儿又贴在他的胸膛上。 “别动!” 陈义山忍不住呵斥道。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白芷忽然把小手插到他的臂弯之下,反抱住了他。 陈义山一惊,忙道:“别闹!” 白芷仰着脸,笑嘻嘻的盯着他,道:“陈大仙长,我可开心了。” 陈义山缄默不语,心道:“本该被杀,却得救了,你当然开心了!” “你道我为什么开心么?因为你到底舍不得我死!纵然知道我骗了你,纵然知道我是魔君,纵然知道我是白芷,你还是舍不得我死。你果然喜欢我的很!” “呵” 陈义山冷笑了一声,道:“休要自作多情了,不过是看在你救过我一次的份儿上,还了你的人情罢了。” “是么?那你干什么一直抱着我?我又没有受伤。” 陈义山一愣,心道:“是啊,我干嘛一直抱着她?” 他慌忙松手,不料白芷却不肯松开双臂,顺带着还上了腿。 一时间,柔嫩小手搂颈,颀长玉腿盘腰,她竟紧紧的挂在了陈义山的身上。 陈义山被勒的气喘,也不飞了,立在空中喝道:“你松开!” 白芷眨巴眨巴眼睛,笑的贼兮兮的,道:“偏不。” 陈义山险些被她的嘴脸给逗笑了,赶紧移开目光,肃容说道:“松开吧,你既然无碍,咱们便该各走各的路了。你回你的魔窟,我回我的仙居,从此以后,最好是莫要再遇见!” 白芷歪过头来非要让他瞧见自己的嘴脸,道:“那我就更不能松开你啦。”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要是不松开,我就还带你回去,他们如果再杀你,我便不管了!” 白芷嬉笑道:“我不信,你才不舍得。” 陈义山见她油盐不进,便伸手去抓她的脚踝,打算把那一双玉腿从自己腰上解开,却听白芷叫道:“啊摸人家的脚,你坏!” 陈义山吓了一跳,赶紧松手。 白芷又笑道:“摸吧,让你摸。” 陈义山脸色通红,算是彻底没招,无奈道:“怎么样你才肯从我身上下来?” 白芷吃吃笑道:“我在你身上,你不舒服么?” 陈义山道:“不舒服!” “那你叫我一声夫人,我再松开。” 陈义山愕然道:“什么?” “叫我一声夫人,叫爱妻也成,或者别的什么,恩爱夫妻间的称呼。” 陈义山愣了半天,面红耳赤道:“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白芷笑的眼都弯了:“干什么不要脸了?之前叫你去西海娶我,你是答应了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彼时不说话,便是默认,默认便是答应了。” “……” “你到底叫不叫我夫人?” “不叫!” “夫君,你叫嘛,人家想听。” 陈义山惊呆了,呐呐道:“我不叫,也不许你乱叫。” “我就叫,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快点,你也叫,人家喜欢你叫。” 白芷把嘴凑到陈义山耳边娇嗔声声,吹气如兰,陈义山血气方刚,本身又对她有好感,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腿一软,身子一酥,直挺挺的就从空中坠了下去。 白芷这才不闹了,赶紧松开了腿,施个法,又把陈义山拉上了云端。 两人坐在云彩上,远处日光璀璨明艳,照的云层如雪地一般,好看极了。 “夫君,你救了我,便得罪了他们。”白芷搂着陈义山的臂膀,依偎在他肩头,柔声说道:“你跟我回西海吧,我住在凤麟洲,那里是绝好的去处,我们彼此厮守,只顾快活,莫要管别的事情了。” 第651章 忘怀所以 日华如烟,白云似海,昼去夜来无尽头,天高地阔不胜寒,流霞明灭,江河涛涛,世间几多烦扰,凤麟洲远,惟有私情近。 陈义山坐在那里,听着白芷呢喃轻语,心中也起了许多涟漪—— 是啊,自己换骨脱胎,化元成丹,已经没有妖毒在体内作祟了,性命无碍,自由自在,何不乘风远去,离开红尘纷纭,做一个真正潇潇洒洒,快快活活的仙人呢? 结缘也结的疲惫了。 六道之中各式各样的存在都有,江山代谢,世有更替,纵然结他千百年,又结的过来么? 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 “夫君,你怎的不说话?” 白芷伸手捧着他的脸,扭到了自己这边,嘟着嘴直眨眼,俏皮可爱且憨傻,哪里还有半点魔君的样子? 陈义山成功被她逗笑,说道:“莫要再叫我夫君了,真受不了你。” 白芷“嘁”的一声,道:“你受得了,你就喜欢我这样的。” 陈义山摇摇头,道:“真厚脸皮。” 白芷得意道:“洛神就是脸皮太薄了,所以才输给我。” 陈义山一愣:“你说什么?” 白芷道:“你瞧不出来么,洛神也喜欢你的很,只是放不下身段罢了。她自有大神的矜持,难做小女儿之态。” 陈义山肃容道:“你可别胡说,她是我姐姐,我们之间并无儿女私情。” 白芷“哼”道:“亲姐姐么?” 陈义山道:“干的。” “还是啊,无亲无故的,认什么姐弟啊?” 白芷一哂而过,道:“似你们这种,本来没什么血缘关系的男女,却偏偏要认哥哥认姐姐认弟弟认妹妹的,显见是要玩弄暧昧,却欲盖弥彰。当然,你是个笨蛋,肯定不是你先提出来要认她做姐姐的,而是她开口要认你做弟弟的,对不对?” 陈义山奇道:“确是她先提出来的,但也是一桩善缘,可怎么被你说的这样猥琐?” “男欢女爱,哪里就猥琐了?只是不够敞亮而已。” “你以己度人,未必说对。” “我早瞧出来她的心思了,她也瞧出我的了,你叫她姐姐,又叫我师姐,天下虽大,却容不下两个姐姐,是以她处处针对我,可我到底比她豁的出去,王府中你我别过,我便直言不讳的说喜欢你,又说等你来娶我,只这几句话说出来,她就败了。如你所说,厚脸皮的赢了。” 白芷笑眼弯弯的看着陈义山,道:“瞧瞧我赢的这个人,多俊啊。对着这张脸,连‘喜欢’二字也说不出口么?” 陈义山顿时愕然,心道:“洛神姐姐对我真的有那层情意么?怎么会?” 忽的想起之前他与洛神相处时的种种情状——那一见如故的亲切、不避生死的庇护、莫名其妙的埋怨、倾其所有的大方,还有水晶棺中莫名其妙的那一口狠咬,衡岳山里欲言又止的那一眼羞恼…… 等等,真的是自己太迟钝了么? 陈义山忽然有些心虚,更有些惶恐。 一直都当她是姐姐啊,怎么会这样? 以后怎生见面? 见面了,怎么喊? 嘶 白芷见他呆呆的出神,默然无语却脸色瞬息万变,便伸手捏了他一下鼻子,道:“夫君,想她了么?” 陈义山“唔”的一声,晃晃脑袋,甩掉了她的手。 “想也晚了。”白芷龇着一口细碎小牙,故作发狠道:“咱们已经私定终身了,你再想别的女子,我就咬死你!” 陈义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嘴唇,嘀咕道:“怎么都喜欢咬人呢?” 白芷一愣,忽伸手扯住了陈义山的下唇,定睛看了片刻,在陈义山的抱怨声中,她松了手,冷笑道:“好哇,有牙印!” 陈义山慌忙捂住嘴唇,嘟囔道:“怎么可能?” “我看见了!” “不可能,过去很久了,早就没有痕迹了,我是仙体,那点——” 话说到一半,陈义山猛的意识到自己真是个笨蛋,赶紧闭嘴。 白芷“嘻嘻”笑道:“说呀,怎么不说了?” 陈义山故作镇定道:“不想说了,关你什么事?” 白芷笑的越发瘆人,道:“夫君,像你这么好看的嘴唇,谁会舍得下狠心去咬呢?” 陈义山浑身发毛,缩了缩脖子,道:“不说这个了,尽是些无聊的话题。你看那边的云霞——” 话音未落,白芷张开小嘴,一口咬住了他的上唇。 “啊” 陈义山下意识的要挥掌去打白芷的小脑袋,但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 白芷松开牙口,盯着陈义山唇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我咬出来的好看。”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陈义山气急败坏的捂着伤口,怒声说道:“且是属狗的魔女!你干什么咬我?!” “很疼么?”白芷见他发怒,立时作出一脸心疼的神色,拿开他的手,朝着伤口轻轻吹气,软语声声:“乖,吹吹就不疼了啊,呼呼” 陈义山顿时哭笑不得,有气都撒不出来。 这样好看的女子对着他撒娇卖乖,且是心仪之人,纵然再狠狠咬上一口,又能怎么着? 白芷觑看着他怒气消解,狡黠的一笑,轻抚他的脸颊,道:“夫君,你还说跟洛神之间没有儿女私情,没有她干什么咬你?” “不是这样的,当时是因为要化龙肝丹——” 话未说完,陈义山又赶紧打住,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果然是她!”白芷攥着拳头,恨恨说道:“她敢这样待你,我——” 陈义山急了,心道:“你要为此对洛神姐姐不利,我纵然对你有意,也不能坐视不理!”待要把这话说出口,却见白芷又松开拳头,嘀咕道:“算了,那时候你也不认识我,所以不算你负心薄幸。” 陈义山:“……” 白芷又叹息道:“生的好看,就是很危险啊。夫君,你还是赶紧跟我去凤麟洲吧,不然我真的很担心你会被咬死。就今日你身边站着的那个红衣小美人,我瞧着也在觊觎你的姿色呢。” 陈义山:“……” 白芷伸手拉起陈义山,道:“走走走!凤麟洲的魔女虽然也不少,可只要你守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乖乖的小夫君,我保你无事。” 陈义山轻笑一声,道:“别闹了,便是去凤麟洲,也不能这样仓促啊。” 白芷嗔道:“你还要干什么?” “我的父母尚在,还有一干门人弟子在府,我总得去告诉他们,若是能带他们走,便一并去了。但还有一个弟子失踪了,我要先找到她,确保她是平安无事的才能放心……”说到这里,陈义山忽然一顿,神情异样道:“你方才说凤麟洲上魔女不少?” “是啊。”白芷笑道:“我是魔君啊,当然有很多属下,而亲信者,多是女子。” 陈义山脸色大变,如梦方醒的点着头,道:“我竟忘了,你是魔君!凤麟洲不是仙乡,而是魔窟!我和我的父母,我的门人弟子,怎么可能去那里生活?” 第652章 再见倾情 忘情之时多是情凉之刻。 天际上短暂的温存过后,便是再明晰不过的灿灿白昼。 美好的憧憬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想象,唯独残忍的现实才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就如眼前这变幻莫测的云海,虽然把大地遮挡的严严实实,恍若一片纯净无暇的雪野,可是一旦天风扫落,仍会现出它的满是疮痍的本来面目。 …… 陈义山虽非刻意却仍旧选择暂时忘了白芷的身份,但到底还是记了起来,依偎在自己身边的,俏皮的可爱的明艳无俦的女子,她并不是林香,而是令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憎恨嫌弃的魔道首领! 怨戾之气给六道带来的恶,虽万千年过去了,仍旧不曾消退。 自己一时冲动,从各路大能的法宝之下冒死救了她已是天大的不该,又怎能再随她渡海西去,身陷魔窟呢? 忘了父母,忘了亲人,忘了门人弟子和朋友们么? 抉择虽然很难,但正确的选项却是知道的。 “你走吧……” 陈义山颓然的叹了口气,不敢直视白芷的目光,只垂首说道:“你只要还是魔君,我便不能与你为伴。麻衣在身,只结善缘,不纳孽缘。” 白芷的脸色瞬间便晦暗了下来,可她仍然勉强笑着,故作轻松的说道:“呵我是魔道君主,你是仙派掌教,我原以为门当户对,你不会瞧不起我的。” 陈义山黯然说道:“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我只是,只是无法让天下生灵不怕你,他们之中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弟子,有我的朋友,有我的乡邻啊。” 白芷道:“你虽然修仙,道行高远,可终究没有做到无情,竟然还有那么多的挂念,也真是可笑了。我读那些仙家典籍,看他们说要绝情的。”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他们,我是红尘子弟,纵然修仙,也无法绝情。” “你若绝情,哪里还能做我的夫君呢?” 白芷又笑了起来,忽然一拍他的胸膛,说道:“笨蛋,其实我早就已经不害人了啊,我甚至修了仙道,学会了凤麟洲、聚窟洲、流洲三大仙派的所有剑术,你们厌恶憎恨惧怕的只是无患啊,你干什么非要跟我划清界限?” 陈义山心中一动,脱口说道:“你,你跟我回颍川,也做我的门人吧,我门下四宗,有人仙、妖仙、神仙、玄门,待你来了,便可以开创魔仙一宗。时过境迁,叫人们看到魔仙非魔,并不残忍怨戾的时候,便不会再有人厌恶憎恨惧怕你了。” 白芷“嗤”的一笑,道:“你门下的女弟子多么?” 陈义山点点头,道:“多!你若是跟我回去,一定不会寂寞的,她们都很好,会跟你做朋友。” “嘁” 白芷撇了撇嘴,道:“哪个女子喜欢你,你便强迫她做你的门人弟子么,就像那个红衣小美人?” 陈义山一怔,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情,都是她们自愿的。你说的红衣小,呃小美人,是阿螭,她原本是东海龙宫的公主,却也要跟着我修仙呢。你,也可以舍了魔君的身份啊。” 白芷倔强的仰起脸,道:“她们都太笨了,对我却是休想!我才不要做你的门人弟子!我就是你的夫人,你赖不掉!” 陈义山默然无语。 是啊,人家凭什么要如此屈就自己? 白芷盯着他:“夫君,我再问你一遍,真的不跟我回凤麟洲么?” 陈义山苦笑道:“我南下,你西行,你不去颍川,我如何渡得西海?” 白芷道:“中土容不下我,凤麟洲却容得下你。” 陈义山摇头道:“虽然如此,可我实是难去……” “好,我知道了。” 白芷轻点螓首,自失的一笑,道:“我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我就是魔君白芷。你的门人弟子虽多,可是哪个及得上我?” 她微微一踮脚,在陈义山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 陈义山心中怦然,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抱着她,可手指颤动了几下,终究没能抬起手臂来。 白芷把脑袋伏在他的肩头,幽幽说道:“我真心疼你,你明明舍不得我,却还要强迫自己离我而去。你再也忘不掉我了,见不到我的日子,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陈义山打了个冷颤,心忽然紧缩,又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痛楚。 “抱我!” 白芷恍若下令似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在这一刹那,她仿佛身处万千魔众之中,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一字一句都不容置疑! 陈义山摊开手掌,十指并拢,握拳,又伸开,终于将裹在白裙中的那一袭温香软玉搂在了怀里。 “抱的再紧一些吧……” 白芷像个孩子一样贴着他,呢喃央求。 陈义山双臂用力,抱的结结实实,心里却空落落的。 “真是奇妙呢,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我好像是见过你很多次了。以前,我总是在典籍中看那些写下文字的人说‘爱慕’,说‘相思’,说‘痴迷’,说‘一见如故’,说‘再见倾情’……可我也总是无法理解,不知道这些字眼是什么意思,又代表了什么情愫,但我现在懂了,也懂了什么叫做‘悲伤’,什么叫做‘凄苦’,什么叫做‘哀怨’……真想和你融化在一起啊,夫君,我也把你变成魔吧?” 白芷呓语似的说着,陈义山也难受的听着,却不料她说到最后,忽有此神来一问。 陈义山怔了怔,无声无息的笑了。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害怕,更没有松开手,他知道,她不会如此待自己的。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在俏皮呢。 “连化魔都不怕了?” 白芷嫣然相询。 陈义山摇头道:“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不舍得。” 白芷笑道:“你也学坏了。那,你现在舍得松开手吗?” 不等陈义山回答,她便轻轻的从他怀中挣脱,再也不看他一眼,决绝的转身,飞奔两步,倏的掠起,婀娜的背影就此消失在云中。 陈义山望着云层被冲开的地方,怔怔的出神。 良久,他才无声无息的又坐了下去。 看天,看光,看波诡云谲,看流霞明灭。 就在片刻之前,还有人陪他一起。 眼下,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御风楼主人:又出差了,昨天刚飞杭州,这几天更新会不稳定,后面补吧。抱歉,抱歉) 第653章 自讨苦吃 两情相悦正是浓烈之时,初尝爱意绵绵滋味的白芷何曾舍得离开陈义山?只是她不得不回凤麟洲。 因为无患既然已经知道她不在西海,那势必会有大动作针对她的部众,三洲定然是处在极大的危机之中! 所以,即便不舍,也得匆匆分离。 …… 西行不足百里,她忽见空中云聚风啸,雾霭蒸腾,心知有异,不由得立住身形,冷笑道:“出来吧。” 浓云如波浪翻开,“呼”的一声响,探下来一只巨大的龙爪,青鳞泛光,如钩似挠,恶狠狠的朝白芷抓去! 白芷斜刺里一闪避过,但听破空之音愈发激烈,她仰面一看,顶上又有如椽巨尾甩将下来! “砰!” 裙下玉足撩起,一脚将那龙尾踢开! 猛回头,一张血盆大口已悄然逼近自己! “咔!” 龙口遽合,一声脆响,把白芷咬了个正着! “啪” 白芷如泡影一般,碎裂开来了。 风吹云散,青龙体貌尽显,摇头晃脑正自狐疑,却听见远处有“咯咯”娇笑之声,那青龙便昂首看去,但见白芷长裙飘飘,俏生生的凌空而立。 原来,方才龙口所咬中的不过是一道残影。 “洛神,你我之间到底是有多大怨仇呢?”白芷笑嘻嘻道:“不久之前还并肩作战呢,而今却对我穷追猛打,这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么?” 青龙摇身幻化,现出娘娘模样,冷声说道:“杀你不是为了私仇,而是出于公愤!毕竟对于魔道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算了吧。”白芷一哂而过,道:“还不是为了我夫君。他从各路大能手中救走了我,又放我西归,你怕他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暗中跟踪,非要杀了我才好跟大家伙交待,对不对?当然,你也嫉妒我能讨得他的欢心,不杀我不足以平你心头之恨。” 洛神一愣,随即大怒道:“住口!无耻魔女!什么夫君,你怎能叫得出口!” 白芷笑道:“男欢女爱若是无耻,那洛神心中所思所慕,又当怎说?你那么喜欢我夫君,却不敢挑明,守着矜持,徒增烦恼而已。我跟你就不一样了,言为心声,我不但叫得出口,还要亲亲抱抱呢。被心爱的人搂在怀中的滋味,不晓得有多美妙。你若离我近些,说不定还能嗅到他的味道呢。哦对了,听说你之前咬过我夫君一口,以后千万莫要这样了,不然我会生气的。方才,我咬破了他的上唇,以示小小的惩戒。嘻” 洛神闻言,气满胸膛,怒不可遏,一张俏脸涨得血红,玉体颤抖了片刻,厉骂一声:“贱婢!当真是该死!” 撒开手,数十粒珍珠一古脑全打了出来,暴雨梨花一般冲白芷激射而去,与此同时,娘娘又将洛书抛出,金光大闪,符文密现,束缚神通加持其上,劈头盖脸的冲白芷裹去! 白芷浑不在意的讥讽道:“就凭你这点微末的伎俩可杀不了我。” 她凝立身形不动,拂袖一挥,数十粒珍珠尽数化为齑粉! 眼见洛书下来,她仰面一声呼喝,口中闪出一道魔光如柱,轰然冲天,抵着洛书,竟荡了开来! 娘娘大惊失色,暗忖道:“这贱婢深藏不露!”忙把洛书召回来,又起声叫道:“还不动手么?!” 云下“咻”的一声响,霎时便有锋芒爆射出来,流洲仙剑疾驰如电,径朝白芷的后心刺去! “呵还有帮手啊。” 白芷冷笑着,玉臂回转,抄底一抓,呼啸声止,剑芒尽散,流洲仙剑已被她死死拿捏住在手中。 “剑来!” 吼声中,一道青芒扑击过来,闪电般缠住了白芷的纤腰,吕方从云中钻出来,连声喝道:“剑来剑来!” 那流洲仙剑死命颤动,但是却挣不脱白芷那小小的手掌。 白芷笑问道:“先把我的剑还回来,再要你的也不迟。” 吕方羞怒交加,道:“魔女,休要放肆!先跟你说明了,不是老夫不讲义气,只可惜了你的出身!仙魔不两立,你今日活不了啦!” 洛神娘娘纵身掠去,左手化龙爪,右手化冰刃,前者击其头脑,后者刺其心肺,下手毫不留情! 白芷云淡风轻的看着她过来,眉眼仍旧含着笑,嘴里说道:“真觉得一根藤子便能束缚得住我?” 话音刚落,她周身黑气暴涨,但听“砰”的一声响,那仙藤竟然爆裂成了数截! 吕方“哎哟”一声,心痛的几乎滴血。 眼看那白芷挥剑,芒动之下,洛神的冰刃应声拦腰而断,再挥手,龙爪登时被她扼住! 洛神娘娘奋力一挣,纹丝不动,但觉对方那白皙滑嫩的小手里竟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道,自己便以真龙血脉相抵,也是远远不及! “贱婢,吃老夫一袖——” 宝贝被毁,吕方心如刀绞,怒发冲冠中,他喝骂着飞身扑来,打算就近对白芷施一招袖里乾坤,结果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芷裙下飞出一脚,正撩在裆里。 “唔呃呃” 吕方先是神情一滞,不可思议的看了白芷一眼,继而缓缓躬下了身子,喉中发出阵阵怪音,然后便往地面上疾坠而去…… “你们打不过我的。嘻嘻” 白芷笑吟吟的看着洛神娘娘,悠悠说道:“我即便是空手,不用什么法宝,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若非看在我夫君的面子上,今日就是你们两个的忌日了,可别再跟着我喽。” 说完,她才缓缓松开了手。 洛神收了龙爪,身子倒移了丈余远,愤恨交加的看着白芷,道:“我们围攻你的时候,你当场不敌,束手待毙,那都是装出来的?!” “嘻嘻嘻这便是你不及我的地方了。” 白芷冲娘娘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道:“若不假装着快被你们给杀了,何以试出我夫君的真心?若不示弱,何以激发出他的庇护欲?你们各路大能群起围攻我一个弱女子,在他看来,当是异常的可恶!而束手待毙的我,则是异常可怜呢。” 洛神娘娘怔怔的看着白芷,良久方道:“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白芷吃吃笑道:“一本正经的仙人,一本正经的神女,凑在一起也是了然无趣。唯有正人君子配魔女,那才是天经地义。洛神,无论哪方面,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不到他的,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说罢,白芷扬长而去。 洛神娘娘呆呆的立在空中,任狂风肆虐,吹的满头青丝横飞,裙衣乱摆。 …… “那个阴险恶毒的魔女呢?!” 须臾间,吕方怒气冲冲的飞了上来。 洛神有气无力的回道:“走了。” “走了?!”吕方急道:“那老夫的流洲仙剑呢?” “一并拿走了。” “啊?不是,你怎么能放她走呢!?” “她还没走远,你要是想被她打死的话,可以去追。” 洛神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也飘然去了。 吕方空手空袖的站在空中,喃喃自语道:“出岛一趟,先是在灵牙洞挨了顿打,后在京师王府中被吊起来穿了个刺,眼下又没了仙藤,也没了仙剑,老子图什么呢?嘶”他伸手抚了抚裆。 (御风楼主人:趁开会码了一章……) 第654章 瘟起 陈义山在云上幽坐,自白芷走后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师父师父” 那是阿螭的声音。 陈义山恍惚了片刻,打点精神,起身振衣,循声而去,招呼了一声道:“阿螭,我在这里。” 阿螭飞掠过来,迅速的环视了周遭一圈,而后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师父,那个魔女呢?” 陈义山淡淡答道:“走了。” “师父放她走的?” “嗯她回西海那边去了。” 阿螭斟酌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弟子斗胆相询,为了救她脱困,你不惜得罪各路大能,甚至冒着殒身的危险,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陈义山默然片刻,苦笑一声,道:“说不清楚,也别说了。” 阿螭轻轻咬着嘴唇,道:“师父,你真是被她,被她的美色给迷住了么?” 陈义山一愣,随即肃容说道:“阿螭,当初住你渡劫的时候,我也并不惜身。难道那时的我也是被你的美色给迷住了么?绝不是的。” 阿螭怔了半天,心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听着真叫人家不舒服……” 陈义山见她沉吟不语,且脸色有异,自己不禁也有点心虚,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道:“你放心,我不是好色之人,绝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女弟子心怀不轨的,你们在我眼中,与那些男弟子其实并无什么区别,我一视同仁!” 阿螭“呵”了一声,冷笑道:“那可真是多谢师父你啦!”心道:“现在想想,真是活该叶南星给你下药!” 陈义山松了一口气,道:“杨元帅他们都走了么?” “当然走了,魔女不在了,你也跑了,他们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呢?” “哦我正头疼怎么跟他们解释呢,他们都嫉恨我了吧?” “那倒是也不至于。”阿螭的心气渐渐恢复正常,说道:“他们都知道师父素来是嫉恶如仇的人,绝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因此都猜师父救走魔女是另有深意。再加上我胡诌了几句话,算是把他们搪塞过去了。” 陈义山连声说道:“惭愧,惭愧!我姐和吕大哥呢?” 阿螭道:“洛神娘娘很是不高兴,在你走了之后,她便气冲冲的离开了,吕仙也跟着走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叹息道:“此事是我做的任性,随后还是要跟姐姐道歉的。” 又沉吟道:“倒是各路大神来的奇怪,京畿大土地和赤县城隍爷倒也罢了,他们都是近处的,可是金、玉、良、言四黜置使是巡视大神,分值东、南、西、北四方,怎么会一起在近京郊身?还有那杨元帅来的也突兀,他跟殷元帅向来是焦不离孟,缘何会单独带着十六煞星行动?” 阿螭连忙说道:“弟子糊涂了,其实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要禀告给师父的,几句闲话扯得什么都忘了——他们各有要紧事想知会师父,但师父一去无踪,迟迟不归,他们便都告诉了我,并嘱咐我代为转告。” “哦?” “太岁神部那边,殷元帅和鼠相小太岁在前些日子莫名失踪了,杨元帅唯恐他们是来寻师父晦气了,所以才带着十六煞星出来寻寻觅伙伴。日前,他们追查到殷元帅曾出现在京郊,于是急匆匆来了这里……杨元帅特意让我转告师父你,要千万留心防备,莫要被殷元帅给暗算了。还有,他也盼望师父大人有大量,真不得不出手了,也能对殷元帅网开一面。”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倒是难为杨元帅了,两下里找补。那四大黜置使神又是为了什么而齐聚于此地的?” 阿螭的神色稍微有些难看了起来,幽幽道:“说出来,师父且不要心慌,他们告诉我的也不是什么好事——颍川郡内忽然有数人罹患怪病身亡,非常突兀,从病发到身死不过数个时辰,且一昼夜之间连死了好几家,家家都是绝户!药神急告颍川郡大城隍,说怀疑是瘟疫要爆发了,大城隍也惊慌失措,一面传香四方,告知临近的府、县防备,一面上报给京师,首座也着慌,特调了四大黜置使神放下巡视之务,缩地千里齐至颍川郡暗访,他们在郡里查探了一天一夜,竟隐约嗅到了瘟神的气息!于是不敢怠慢,一起回来要去探探瘟神庙。” 陈义山大惊失色,道:“还有这等事?!” 阿螭神色凝重道:“师父,你年岁尚小,或许不知道以前的事情,瘟部正神六百年不曾现世了,若真是他们意外显灵,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陈义山忧心忡忡,道:“如此说来,大事不好,我们得快些回颍川去!” 阿螭却摇了摇头,道:“师父,弟子须得提醒你几句话,那瘟部正神与太岁神部一样,都是秉承天地之气营运而生的,与一般的阴神不同,与一般的阳神也不同,他们不受辖境限制,不屑香火供奉,也无善恶分明的心,视人命为草芥,看百姓如猪狗,比仙家还要无情,自有其特异的地方,很难对付的。” 陈义山皱眉说道:“我明白了,虽然如此,也尽我们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吧!” 阿螭点了点头,忽又道:“对了,另有一件事十分奇怪,也要禀告师父知道。” 陈义山心急如焚道:“什么事?你说!” 阿螭道:“那个恶仙恶魔昆吾终于死了,曝尸于野,杨元帅唯恐他没有死尽,用了业火焚烧残躯,他大部分尸身都化作灰烬了,却独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骨殖保留了下来,不惧水火,煞气难侵,阴神不敢触,四大神剑和丧门剑也不能伤之分毫!很是奇异。杨元帅特意交待,要师父回去看看,说那骨殖之中疑似有先天神力在涌动。” 陈义山怔了片刻,颔首说道:“是了,林师姐曾说过,大野附身于一块先天大神遗留的骨殖之上,以此为基成就了皮囊,而后才能够驾驭落魂珠……走,先过去看看,若能落得些宝贝自然最好!” (御风楼主人:会开完了,终于回家了) 第655章 绝辉 野林子已经被移为了平地。 废墟中,静静的躺着一把流洲仙剑,剑柄上刻着两个字——绝辉,却是白芷留下来的兵刃。 所谓“绝辉”,乃是形容其飞速之快,逾越光辉了。 陈义山睹物思人,一时怔住。 阿螭觑看着他的脸色,低声说道:“师父,是那魔女用过的剑,被吕仙用青藤缴了械。看材质,也是流洲一路,定然绝品,可是大家伙都怕这剑被魔气浸透了,是以谁也不敢觊觎。” “她以仙法御剑,一化万千,精纯之处,连我也远远不及,何以沾染魔气?呵魔非魔,仙非仙,流影绝辉归义山。” 陈义山笑了一声,拂袖激荡,仙气沛沛,但见绝辉“嗡”的一声飞起,在空中低转盘旋了数圈,绕着陈义山徘徊,铮鸣不已。 那流影耐不住寂寞,“咻”的一声也从陈义山背后的剑鞘中飞了出来,追赶绝辉而去。 一时间,两把剑一前一后疾飞如电,你争我逐,谁也不肯落后! 但见这空中剑芒纵横,往来若织,呼啸声声,如泣如诉。 陈义山仰面观瞧,心中忽有所感:“自己和白芷大约就如流影和绝辉,天生相互吸引,却是谁也不肯迁就谁啊……” 念及此,他纵声喊道:“绝辉!九月初九我还要西行渡海,到时候见了你家主人,便把你送回去。眼下,且委屈你跟着我吧。” “嗡” 绝辉闻听此言,立时飞落下来,“噗”的一声,插在陈义山足前土中,颤巍巍抖了几下。 流影也跟着飞落。 陈义山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鞘来,说道:“我那把流洲仙剑已经与玄英合二为一了,它的剑鞘正好给你先用着。” 于是,一手提起一把剑,都归了鞘,左右交叉,双双负在背后。 阿螭看的暗暗摇头,心道:“我师对那魔女果然有别样的情怀……” 陈义山环顾四周,但见大野那副皮囊被烧化后的灰烬里果然还残存着一块骨殖,晶莹剔透大非寻常! 陈义山便以慧眼凝视,果见其中有丝丝缕缕的先天元炁暗暗涌动着,倒是窥不见有什么魔气萦绕。 “嘿”陈义山微微一笑,道:“造化,倒是又捡了个便宜。” 他凌空摄那骨殖入手,默运气海之内的神力,内外交汇,一点点吸气归元,都融入了己身…… 过不多时,在阿螭惊愕犹疑的目光中,陈义山大喝一声,周身虹状神光立时便暴绽了出来! 他那神光原本只是赤、黑、蓝三色三层,而今又多了一层黄色! 原本的弧度只能及于腰身,而今拱顶在吉星之上,弧尾已经到了膝下,且越发精炼凝实了。 陈义山满心欢喜,暗道:“假以时日,风云际会,再多吸收一些先天元炁,这虹状神光当能环我周身一圈,到那个时候,我一身上下便再无破绽了……” 阿螭看的是骇然变色,震惊的是难以言喻,心道:“我师到底修炼的是什么法门啊!” 陈义山收了神光,又寻觅那落魂珠,但见其静静的沉没在灰土中,兀自幽幽的绽放着水火毫芒,便也轻轻摄起,捏在指尖凑近了观摩—— 珠色赤黑,好似血中渗墨,虽是小小的一颗,却沉甸甸的分量极重! 触摸之下,但觉其身时而火辣辣的灼烈,时而冷冰冰的寒凉,时而寒暑交融,有雾气凝聚于珠表,神异非常! 只因这珠子是以上古飞僵的尸骸练就,又沾染了火神祝融的神力,因此独具至阴至阳两股元炁,打人落魂,无有不中! 可叹大野智拙,不能守其宝,昆吾虽奸,也难免贪多必失。 陈义山将自己的先天元炁灌注到那落魂珠之中,渐渐浸染了宝贝的灵性,心念起处,已生感应,他笑着收入囊中,至此,这珠子便可以为他所用了。 “昆吾那厮倒也并非一无是处的恶徒,至少,他送了我们许多宝贝啊。而今,他彻底陨灭,我倒是还觉得有一丝丝遗憾呐。”陈义山“啧啧”叹息道。 阿螭抿嘴一笑,道:“师父,你这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不过,若是仔细想想,昆吾的宝贝竟好像是专一为师父所备着的。” “嗯?” “就好像那如意柱、地煞如意仙诀,还有这先天大神的骨殖和落魂珠,旁谁纵然是有心觊觎,也无力去染指。像连金泥、流洲仙剑、吉光羽衣、凤毛、麟角等,虽然是人人都可沾染,却又不如这几样宝贝珍重厉害了。” “凤毛、麟角还是很珍重厉害的。” “那也只能放在禽、兽身上才能发挥效用吧?” “呃” 陈义山想了想南、东二岳,一禽一兽,觉得阿螭言之有理,却又不知该怎么接话。 阿螭又说道:“只可惜了那地煞如意仙诀,被师父送给了我堂弟,其实他拿着也是无用。”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道:“现在说无用,是言之过早了。就如那返生香,在我手里的话,才是什么用都没有,毕竟我根本不认得它,倒是送给南星之后,才机缘巧合救了非正。只是,只是不知道南星到底去了哪里啊。” 阿螭道:“总有一天,她自己会想明白的。”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咱们回吧。” …… “兄弟!慢走!且等愚兄一等!” 陈义山和阿螭正打算回颍川而去,却见吕方气喘吁吁的飞奔而来。 “吕大哥,你怎么累成这个样子?”陈义山见是他,又惊又喜。 “嗐!愚兄这次算是倒了大霉啦!”吕方垂头丧气道:“宝贝都没啦,东海那边又有大对头,不敢回去,只能是找老弟你来帮忙了。” 陈义山奇道:“宝贝都没了?什么意思?吕大哥的仙藤和仙剑呢?” 吕方黯然神伤道:“别提了,一个被毁了,一个被抢了。” “啊?!”陈义山大惊,道:“是谁干的?!” 吕方伸手挠挠头,又拽胡须,支支吾吾道:“算了,不提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说了不说了……” 他也是羞于启齿,不敢在陈义山跟前说出是白芷干的。 毕竟,陈义山救了白芷脱身,他和洛神又暗中跟踪,偷袭出手,要置人于死地,结果二打一却不敌,反被损宝夺剑,还伤了仙根,这些事情怎么好说出口? 陈义山见他一脸难为情的模样,心下虽然狐疑,却又不好再强问。 阿螭心思灵透,眨巴着眼睛,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却笑问道:“吕仙,你在东海又惹了什么大对头?” “嗐!灵牙洞的老不死跟我成仇人了。”吕方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道:“他是仗着弟子门人太多才猖獗的,老夫则是落了单才致不敌的!要是单打独斗,老夫早弄死他了!贤弟,你陪愚兄去灵牙洞走一遭,咱们兄弟俩联手灭了这个下洞洞!” 第656章 注瘟印 陈义山听见“灵牙洞”三个字,不禁脸上色变,问道:“吕大哥,你怎么也跟灵牙洞结了仇?” 吕方瞥了他一眼,道:“愚兄跟灵牙洞向来没有什么怨仇,只是老不死的说你杀了他的掌教弟子金齿,要带弟子们去报复你,老夫这才动了肝火,在他们洞府打了起来,结果寡不敌众,吃了大亏。要不是洛神娘娘及时赶到,愚兄这条命怕是难保。” 陈义山越听越奇,道:“姐姐也掺和进去了?” 吕方便将冲突始末简要说了一遍,陈义山方才明白,原来自大河别后,自己来了京师,洛神却去灵牙洞探访金齿之死的原委了。 他心中既感动且惭愧,道:“姐姐待我如此厚重,我却一再惹她心绪不快,真是不该!吕大哥也因为我跟同道产生了龃龉,小弟心中不安啊。” 吕方挥挥手,道:“灵牙老仙早看我不顺眼了,迟早都得龃龉,你有什么不安的?至于洛神娘娘,她已经回洛水去了,想她也不是心胸狭隘的女子,不会记恨你的。” 说着说着,吕方忽然瞥见陈义山背后的绝辉,神色一喜,便伸手指着问道:“贤弟,你背上多出的那把剑,不是魔女的么?”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正是她的,名唤绝辉。” 吕方搓着手道:“愚兄有个不情之请,这把剑能否转赠给愚兄?” 陈义山登时怔住,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阿螭连忙说道:“吕仙,魔女这把剑里魔气深重,谁用它便反噬谁!除非体内有先天元炁护持,不然必定会被魔气噬心的!就在刚才,我亲眼瞧着师父为了驾驭它,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损耗了许多先天元炁呢。哎?对了,吕仙,你是不是也有先天元炁护持仙体呢?” 吕方闻言脸色顿时变了,慌忙摆摆手,说道:“晦气!老夫,老夫专精于仙道,心无旁骛,因此不曾修炼什么先天元炁,呃这把剑,老夫不要了!” 阿螭抿了抿嘴,不再吭声。 陈义山微微一笑,道:“吕大哥,回头小弟帮你再寻觅一件宝贝就是了。不过眼下,小弟还不能陪你去东海,颍川郡内发生了疫病,据传是有瘟神出没,小弟很是担心,须得回去瞧瞧究竟。待家乡无恙之后,小弟便去灵牙洞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平白往我头上泼了那么一盆脏水!” 吕方吃惊道:“瘟神?嘶那可不是好相与的!既是在颍川出没,那是你的老家,须得回去!事有轻重缓急,你先行一步,愚兄去找青鸟,随后便也到颍川与你汇合。” 陈义山执手别道:“多劳大哥了。” 吕方道:“客气!” 于是,陈义山与阿螭急匆匆回颍川而去,与吕方分道扬镳。 …… 且说颍川郡内目下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原来,就在陈义山身赴京师的时候,瘟部正神主从五位也飘然南下去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陈义山奔波于京师,瘟神们则在颍川暗中作乱。 往前追溯,单讲前一天的黄昏时分,颍川郡府城药神庙大门外,悄然来了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 他头上戴着一顶鱼尾冠,腰里缠着一条连环扣,脚蹬一双草履,身披一袭青袍,模样打扮与普通老百姓迥然有异。 此人站在神庙门前,瞧着来来往往虔诚的香客们,冷冷发笑。 他也不进庙里,只守在外头,眼见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出来,挎着个竹篮子,篮子里头放着一包草药,他便迎了上去,问道:“大姐,你这篮子里是药么?” 那妇人点点头:“是啊。” 男子说道:“你们这里人倒是奇怪,买药不去药馆,反而来庙里!怎么,你们这里的神祇不但收香火,还贩卖药材?” 那妇人闻言便笑了,道:“你能说出这种话来,我就知道你不是本地的人了。” “怎讲?” “我们这里的人买药当然是要找郎中坐诊,再对症开方,拿了方子而后去药馆买药……天底下各府各县都是这样的嘛。只是我们这里额外多走了一道过程——买了药须得再来药神庙上香求签。” “这又是为何?” “你瞧瞧这门口的楹联写的是什么?” “嗯药不过颍川不香,医不拜药神不灵。” “对啊!我们药神爷生前就是悬壶济世的大名医,大好人!所以死后才封了神,做神之后也不忘庇护百姓,最是灵验慈悲了!我们这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身子不美的,找郎中开了方,下药馆抓了药,仍不放心的,便来这庙里上上香,拜拜药神爷,求个签子问吉凶。如果求来的是上上签,那保管药到病除,欢天喜地回家就是了!要是求来的是下下签,那就再去找郎中换药,郎中见了签也没有个不服气的,斟酌着再下方子罢了,也不会再问我们索要诊金。” “呵呵”那男子笑道:“这倒是新鲜事了,你们都敬重这个药神么?” 妇人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当然敬重药神爷了!想我们老百姓最怕什么?就怕生病啊,看郎中要花钱,买药也得花钱,诊金贵,药材也贵,花的人人肉疼,又不能不花,还不能讲价钱!万一治不好,那是钱上加钱!谁家也顶不住一场大病啊!所以,药神爷好啊!”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药神从来都没有出错了?” 妇人道:“虽然有药神的日子还不算长,可自打立了药神庙,三根香便能求签,从来都是灵验的,你问遍颍川府,没个人不信的。” 那男子沉吟道:“这么厉害啊。我好像听说,这药神是一个仙人立的?” 妇人道:“你说的是陈公子吧?那也是我们颍川郡老百姓的大恩人啊!当初颍水里的水神父子作歹作怪,差点害死全郡的百姓!亏得陈公子出头,带着徒弟们在天上打架,硬是诛杀了恶神,这才保了我们的平安!” “明白了。呵呵那大姐你今天求得是个什么签啊?” “上上签!” 妇人喜不自胜道:“肯定是药到病除啦!” 那男子耸了耸鼻子,伸手朝那药包抚了一抚,说道:“大姐,你这药我一嗅便知端的,家中是有孩子出了水痘吧?” 妇人一愣,惊讶道:“咦?你也是郎中?” 那男子笑道:“呵呵是啊,可是我觉得你这药不灵啊,回去给孩子吃了,可是会死人的。” 妇人脸色顿变,把竹篮子往身后一歪,冲那男子啐了一口,骂道:“以为是个好奇打听事儿的,没想到遇到了个失心疯!你家才死人!”骂完,急匆匆便走了。 那男子摇摇头,摊开手掌来,掌心中是个小小的印,印底赫然刻着一个“瘟”字! 第657章 夏瘟使者 草鞋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瘟主麾下的主夏行瘟使者! 他掌中所藏的小印,名曰“注瘟印”,沾之即发瘟病,无药可医!投掷击人也能致其染病,神圣妖仙概莫能外,端的是极其恶毒的神器法宝! 他受瘟主指派,先行一步,来到药神庙探看虚实,并寻觅下手的目标,他的本意并非为了杀人,旨在残害药神的名声。 当然,杀人是他的手段而已,至于到头来会死伤多少人,便全然不在他们瘟部正神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那妇人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哪里能识得夏瘟使者的庐山真面目? 为儿子治病的药材已经沾染了瘟毒,那妇人也浑然不觉,只把这夏瘟使者当做是一个失心疯的糊涂男子而已,自回家中为儿子煎药去了。 而夏瘟使者在下了毒手之后,仍然没有离开,还逗留在药神庙大门前,寻觅着下一个目标出现。 很快,他便瞥见一个同样身着青衣红内衬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兴高采烈,满面红光,大步轻飘,夏瘟使者当即拦住他的去路,稍稍一拱手,笑吟吟道:“尊驾请了。” 那男子见他打扮不俗,跟自己一样也是青衣红内衬,连忙还了一礼,道:“不敢。阁下有何见教?” 夏瘟使者道:“我不是本地乡民,却久闻药神庙的大名,今日特来参拜,但见门里门外人来人往,香火很是鼎盛啊!可是,出入这药神庙的信民们大多都是提着药材来的,尊驾却是两手空空,不知何故。是以我斗胆请教一番,还望尊驾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阁下客气了。”那男子笑道:“小可其实也非颍川人士,而是京师太医署的医者学员,不是患者,是以没有携带药材入庙。” “原来是太医了,失敬失敬!”夏瘟使者摆出一副敬仰的神情来,又躬身行礼,说道:“敢问太医入庙也是求签的么?” “太医可不敢当,小可只是太医署的一个普通学员罢了。”那男子慌忙摆手,说道:“小可姓孙,名伯行,阁下唤我姓名即可。孙某确实是来求签的,署内马上要举行季末大考了,是以不远千里,来药神庙求签,看此次大考是否能够高中。” 按照大宋官制,太医署隶属于九卿之一的奉常统摄,署内以太医署令、太医署丞为主、副衙官,下设医、药两部,其中医部之下又有医、针、按摩、咒禁四科,地方行医之人可以凭借郡、县官员的推荐进入太医署成为学员,学期根据各科不同,或三年,或五年,或七年便可结业,结业之后须经考核,由太医署丞主持月考,由太医署令主持季考,由奉常主持年考,结业学员全凭成绩优劣,被予以升、留、退。 月考过后,成绩若在上等、中等,则可留下来参加季考,若季考在上等、中等,便可留下来参与年考,年考成绩取上,便可由学员直接升为医博士,年考成绩取中,则可成为医助教,此两者,都可以称之为太医。 若是三考之中有两次考核成绩为下等,则要被逐出太医署,还归地方…… 言归正传,只听那夏瘟使者问道:“敢问孙先生抽了个什么签?” 孙伯行答道:“小可侥幸在药神爷那里抽了个上上签,大约能够得个不错的成绩,但愿季考仍能取个上等名次,待到年考时,便有望去拿医博士的头衔了。” 夏瘟使者道:“恭喜,恭喜!既是上上签,那孙先生定然能够高中!” 孙伯行笑道:“借阁下吉言!” 夏瘟使者又道:“敢问孙先生什么时候回去太医署?哦我别无他意,只是也要去京师,若是方便,愿与孙先生做个同行之伴,一来是我不熟悉此去京师的途径,二来是路上倘若有个头疼脑热的,有孙先生这样的大医在旁,也得方便不是?” 孙伯行道:“得了上上签之后,孙某已经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便回太医署去!其实此去京师的路途虽算不得近,走起路却也不慢。先到城外的颍水渡口坐船,天明之后上岸,再去洛水渡口搭乘,三日之内怎么着也能到京师了。我意今晚便动身,后日可至!” 夏瘟使者点了点头,道:“多谢孙先生指点迷津!不过,孙先生走的急,我倒是还有些私事要办,还得在颍川耽搁几日,因此不能随同了,可惜,可惜。” “幸会!敢问阁下见过孙某么?”孙伯行又仔细打量了夏瘟使者一眼,心里头隐隐有些异样感触,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夏瘟使者摇头道:“不曾见过。” “哦”孙伯行道:“许是我记错了,总觉得阁下面熟。那,再会了。” “恭送孙先生,一路平安。” 夏瘟使者冲着孙伯行渐去的背影凝视有时,忽的把手腕轻轻一抖,注瘟印早飞了出去,不着痕迹的在孙伯行的后背上碰了一下,又倏的飞回。 此时此刻,药神庙大门上的门神忽有所觉,疑惑的看向了夏瘟使者,恰逢夏瘟使者收了印,也朝他回顾看来。 两下里四目相对,门神便知道对方看见自己了,绝非是凡夫俗子! 夏瘟使者舔着嘴唇笑了笑,幽幽说道:“借用贵宝地办了些私事,神友不会介怀吧?” 门神一愣,连忙从门上的神画里显灵下来,拱手问道:“敢问大神尊号?” 夏瘟使者摇了摇头,说:“不足道也,不足道也。” 那门神但觉对方神威厉害,压迫深重,于是不敢怠慢,说道:“大神稍待片刻,且容小神去请庙主出来相见!”说罢,匆匆进庙去了。 夏瘟使者冷笑了一声,觑看着四周无人,一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须臾之后,药神和门神飘然出来,但见门前空空,都不禁愣住了。 门神嘀咕道:“奇了,方才还在这里呢,怎么就不见了呢?” 药神皱眉道:“想是个过路的神祇,并不是来找本座的。” 门神“嗯”了一声,嘟囔道:“也是作怪,他怎么用一个古怪的小印打人后背呢?” 药神本来是要回庙里坐堂去的,闻听此言,脸色立时大变,慌忙扯住门神问道:“且慢!你方才说什么?!你说那神祇用小印打人?!” 第658章 药神寻人 门神见自家庙主忽然这样失态,不免吃了一惊,惶遽着答道:“是,是啊,庙主,怎么了?” 药神神态大为紧张,追问道:“那是个什么模样的印?印底刻得是什么字样,你看清楚了吗?” 门神情知事情有异,便努力回忆着,沉吟道:“就是很小很小的一方印,大约,有拇指肚大小?至于印底刻着的字迹,小神没有看清楚,就那么隐约瞟了一眼。现在想想,全无印象啊!” 药神急切道:“那神祇长得是什么模样?!” “呃”门神挠了挠头,道:“他肤色白里发着青,小脑袋大长脸,高高瘦瘦的,肩宽背阔的,寻常人的模样,就是神威特别大!” 药神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道:“他的穿着打扮呢?” “嗯戴着一顶鱼尾冠,穿着双草鞋,外披青袍,内里赤红短衬,腰上系着一条连环扣……庙主,到底怎么了?你老人家认得那神祇?”门神很是茫然的看着药神。 药神却痴痴呆呆的望空出神,片刻之后,才喃喃说道:“根据《稽神录》里的记载,这样模样,这种打扮,又使印的神祇,是瘟部正神中的夏瘟使者啊!莫非是瘟神现世了?!” 门神吓了一大跳,惊呼道:“瘟,瘟神?天啊!” 药神摆了摆手,道:“先不要慌乱,你记不记得他用印所打之人是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门神面如死灰道:“小神先前并没有留意他,只是后来感知到神威波动,所以瞥了一眼,彼时,只看到被印所碰的一个男子背影,也是青衣,没有戴帽子,至于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是一概不知啊。” “一概不知,这可怎么办?若真是夏瘟使者,可就糟糕了!”药神言罢,闪身就走。 门神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敢问,只是心下惴惴不安,拼命回想着:“我有没有被那印碰到呢?” 却说药神往什么地方去了? 他火急火燎的奔向陈府老宅,自然是要找陈义山说明此事。 借着神通在府里一顿招摇过户,百花仙子、蓝羽、竹熊精等早看见他了,却因为熟识,都以为他来找苍雪,便也不理会。 药神直奔陈义山的寝居,钻入屋中一瞧,陈义山不在,倒是自己的宝贝孙女在床前哼着小曲拾掇床铺。 “义山呢?快叫他来见我!”药神显灵现身出来,冲孙女说道。 苍雪吓了一跳,诧异道:“爷爷,你急赤白脸的闯进公子的寝居是干什么?公子这些日子不曾欺辱我啊。” 药神“哼”道:“我不是为那种事来的,但是我也早看出来了,他是个老实人,你倒是巴不得他欺辱你呢吧?” “爷爷!”苍雪俏脸通红,跺脚嗔怪道:“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埋汰亲孙女的么?有你这样当神祇的么?” 药神愣了片刻,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都被你给搅和糊涂了!你快叫他来见我啊,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跟他说!” 苍雪道:“他不在府里,到底怎么了?什么事情十万火急了?” 药神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苍雪摇摇头:“不知道。” 药神呆了片刻,道:“原本指望他的天大法力,帮我寻觅一个人呢,却没想到扑了个空,罢了,罢了,雪儿,你去太守官署,找你陈叔父吧,你告诉他,速速派遣差役寻觅一个在傍晚时候出药神庙的青衣男子!” 苍雪狐疑道:“找这样的人干什么?是进庙了没有给你烧香么?” “不是!”药神愠道:“你爷爷是那样小性么?!我是怕他中了瘟毒,会传染开来!” “瘟毒?!”苍雪也是学医学药的,闻听此言登时脸色大变,道:“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瘟毒?” “眼下不是说这些前因后果的时候,你快去!”药神吩咐道:“告诉你陈叔父,若是找到此人,即刻圈禁起来,待我亲自去验看!还有那些接触他的差役,也要一并禁足,不能随处走动!快去吧,我得到城隍庙一趟,尽量让城隍爷发动阴司神祇,偕同搜罗那人!若是天黑了还找不到,就得托梦给各家各户了。” “嗯嗯!”苍雪也不敢怠慢,立刻动身出去了。 药神也要奔城隍庙,却听门外有人悠悠说道:“药神爷是在找人么?其实也不必那么麻烦,问贫道就是了。” “你是何人?”药神闪出门外,但见庭中站着一个道人,目光贼亮贼亮的,虽是凡夫俗子,却又一身古怪气息,大不寻常。 “呵呵呵”那道人捋须笑了两声,说道:“贫道乃是麻衣门下弟子,号曰非正。方才瞧着一股香火气匆匆入府,加之心血来潮,便犹疑着跟了过来。惭愧,贫道虽然无意窃闻,却也听到了药神爷与雪姑娘的话。瘟毒散播起来可不是小事啊!” 药神打量着他,道:“先不说瘟毒,本座问你,你有什么本事帮我找人?” 非正说道:“但得其人的生辰八字与姓名、籍贯、相貌,贫道掐指一算,便可知道他的所有底细,包括身处何方。” 药神愠道:“你这不是耽误本座的大事么?!如果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是什么姓名、八字和籍贯,本座还用得着你来找算?!” 非正一愣,道:“那就只有摆卦了。依着药神爷心中所想所求起卦,再凭贫道的本事拆解卦象,努努力,应该也能算出个大概。” 药神急道:“那你就别废话了,快取卦来啊!” “药神爷莫慌,贫道须得有言在先。”非正幽幽说道:“贫道做这种事情其实是在泄露天机,十分损害自身的福报,是以早些日子下定决心,非得掌教仙师谕令,绝不再随意显露手段。” 药神闻言大怒,道:“所以说了半天,你是来消遣本座的?!事涉瘟毒,你也不管?!陈义山怎么收你当弟子的?!” “不不不”非正笑道:“贫道的意思是,愿意为药神爷破例,但是也求药神爷满足贫道一个不情之请。” 第659章 望气寻瘟 药神急着要找到被注瘟印击中的青衣男子,耳听得非正道人说自己能掐算出来,只是须得满足他一个请求,便说道:“不必啰嗦,只管讲你的不情之请!本座若能满足,定不会推诿!” 非正道人先谢了药神一声,说道:“贫道拜在麻衣门下,只是为了追随掌教仙师修成大道,得长生不死之身!可惜贫道在凡胎里禁锢已久,仙道根基实在难成,虽然也吃了府里的仙桃,可仍觉体内浊气多于清气,窍塞多于窍开,迷顿多于明晰,以这等资质修炼下去,待到真正踏过仙道门槛还不知得耗费多少光阴呢,甚或说待到寿命尽时,也未必能成仙啊!为此,贫道恳求药神爷赐贫道些白日飞升之灵丹妙药,以更易凡胎,使茅塞顿开,早成仙基。” 药神闻言,沉吟了片刻,道:“本座倒是听说过有灵丹妙药给凡夫俗子服用之后可以白日飞升,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所求委实有些难处!不过,本座先答应你,事后定然会全力以赴,帮你寻觅到此类药方,并配制出成药。眼下情势紧急,如果真是瘟神在颍川显灵,连你也不能脱祸!快些帮本座找到那青衣人吧!” “好” 非正道人原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想着立刻就能从药神手里弄到白日飞升的灵丹妙药,只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试试罢了,先叫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总有得回报的时候…… 他从袖中摸出一把蓍草,又捏出几枚龟壳,小心翼翼的递给药神,嘱咐道:“药神爷,切记,要心无旁骛,内思澄澈,且要对天地虔诚!只须想着你要卜算的事情,要寻觅的人物,其他杂虑一概不要有!唯有这样起出来的卦,才是最准的。” “省的!” 药神爷心道:“本座既已为神,断了杂欲,想要做到心无旁骛、内思澄澈岂不是易如反掌?” 当即将神思略略入冥,虔诚的俯仰天地,而后一把抛出手中物,起下了卦。 非正道人以灵眼凝视,同时手指起舞,在令药神眼花缭乱的掐算中,非正道人额上渐渐有细微的汗珠溢出,眼皮也开始频繁跳动了起来! 焦躁有时,药神正感不耐烦,忽见非正道人停下了指舞,长吁一口气,苦笑道:“呵呵事涉神祇,果然是大耗心血啊,亏得药神爷叫贫道寻觅的不是神,而是人。” 药神急问道:“结果怎样?!” 非正道人说:“贫道已经算出来了,药神爷所寻觅之人不是我颍川人士,也不在颍川,此人奔波于路,远涉山水,正往西北方而去。他本是大吉大利之人,却又主三日之内必有大灾临身!若他能逃过此劫,前程将不可限量!若是逃不过,嘿嘿便会死于非命,且要祸及万八千人!” 药神惊悚了半天,呆呆的看了看地上的卦象,又狐疑的看向非正道人,问道:“就凭这点卦象,你便能掐算出这么多的事情?你实话告诉本座,你掐算的结果,十有几准?” 非正道人笑道:“不是贫道夸口,算无遗策,屡试不爽,十有十准!药神爷,你是神祇,所谓神祇者,上可达天听,下可通地气,本就涉着不测之机,起出来的卦象要远远比凡夫俗子精准的多!是以贫道掐算出来的未知之事也多,并不足为奇。” 药神对非正道人立刻有些刮目相看起来,暗暗忖道:“义山这小子收的门人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啊!” 他沉吟道:“那青衣人不在颍川,却去了西北,那就得在西北路上找着他……”忽又说道:“非正,你这么大的本事,定然也能掐算出来今日在药神庙门口飞印打人的那个神祇的底细了,也能算出来他去了哪里,意欲何为吧?本座知道他的相貌,也知道他的穿着,这样的话,你便更好掐算了吧?” 非正道人吓得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药神爷,贫道可不敢再掐算大能之秘了!前些日子手贱,为此丢掉了性命,要不是掌教仙师背贫道回府里,又得叶宗主用返生香相救,贫道的尸身早都该臭了!如今掌教仙师和叶宗主都不在府上,贫道一旦身死,谁来救命?” 药神错愕难当,呐呐道:“返生香?!你们这里居然连此等传说中的奇药都有?!” 非正道人“嗯”了一声,道:“都是掌教仙师法力广大,从别处弄来的。” “这小子,当真门道多呀!”药神艳羡无比的嘀咕了一声,定了定神,又说道:“非正,本座也不强人所难,不让你掐算瘟神了。但是,颍川郡未来的前途如何,百姓们的吉凶福祸如何,你能否掐算得出来?” “这”非正道人踌躇了片刻,道:“贫道勉力一试吧!” 当即微闭双目,默运心神,左手捏诀,右手舞指,药神紧紧的盯着他看,但见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霎时间,又愁云笼罩,惨淡无比,蓦地睁开眼来,大叫道:“人间绝地,血海滔天啊!” 药神惊问道:“什么意思?!” 非正道人浑身打颤,呐呐说道:“方才,贫道眼前浮现出一幕极其恐怖的场景,十日之后,瘟毒肆虐,处处横尸,颍川郡将十室九空!百姓,千不存一啊!” 药神也颤抖了起来,喃喃说道:“看来真的是瘟神显灵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颍川呢?那个青衣人往西北去了,颍川郡里怎么又会爆发瘟疫呢?” 非正道人说:“若真是瘟神来了颍川,要寻觅他的所在,根本不须掐算,贫道开着一双灵眼,但凭望气,也能望出他们的藏身之处!” 药神又惊又喜,道:“当真?!” 非正道人点了点头,道:“要找到他们估计不难,可找到他们之后呢?” 药神沉吟道:“毕竟是神界同道,本座央求他对百姓网开一面……” 非正道人不等他说完,便冷笑道:“药神爷,瘟神跟你们这些神祇可不一样!” 药神叹息了一声,道:“这样,你先望气,找出他在哪里,本座去城隍庙、颍神庙、土地庙、山神庙,连同大城隍、颍神、本郡土地公以及轩辕山神和金鸡岭山神,一道去拜会瘟神,合我们五方神道,联袂央求,但愿会有些面子吧。” 非正道人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药神爷速速去吧,贫道这就望气寻瘟!” 第660章 宗祠 药神匆匆离去,非正道人陡觉一股凉风出来,浑身起栗,方才掐算时眼前浮现出来的那一幕场景,兀自令他心生惊怖,思之恶寒不已! “大劫将至,大劫将至啊!”他幽幽叹息了一声。 “非正,药神来此所为何事啊?” 庭前月下,但见百花仙子缓缓走来,一双妙目打量着非正道人,犹疑询问。 非正道人慌忙行礼道:“见过宗主!” 百花仙子道:“不必多礼,我是瞧着苍雪飞奔出府,也没说往哪里去了,药神却没有离开,倒是又与你盘桓了许久。方才我见他面色不虞的匆匆而去,是以诧异,特来问你。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么?” 非正道人连忙解释道:“没什么不愉快,只是遇到了一桩十万火急的大事,正要烦劳宗主相助!” “什么事?” “若是贫道所测不错,药神爷所忧虑者不谬的话,瘟神已经现世,而且还驾临至咱们颍川,又撒下了瘟毒,全郡即将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啊!” 百花仙子闻言,俏脸顿时变得煞白,悚然说道:“竟有这等事?!那,那药神是作何打算?你们商议出了什么结果?苍雪去干什么了?” “雪姑娘去见陈太守了,要搜罗一个涉瘟的青衣人,药神爷跟贫道商议之后,已去联络颍神、大城隍、土地公以及山神了,他的打算是先到瘟神,然后以同道之情央求彼处网开一面,好免去这场浩劫。这寻觅瘟神的行踪则是由贫道去办,所以烦劳宗主带着贫道腾空,好居高临下,望一望瘟气所在。” “好好好!” 百花仙子到底是熟读典籍的,知道瘟神降世和瘟疫横行对颍川意味着什么,也不再多问,只连声答应,“唰”的一声,展开背后双翅,又掠起一股仙风,摄住非正道人,倏的腾空而起,立在千尺高处,让他俯瞰凭望。 非正道人睁着一双灵眼,四下里逡巡环顾,不多时,由远及近之中,他赫然瞧见陈府老宅后院宗祠之内,有五道浓郁至极的毒气冲天而起! 这五道毒气颜色各异,分为绿、赤、白、黑、黄,其中尤以黄气最盛,且与寻常的毒气分外不同,既混杂着微弱的邪气,又掺和着极其浓郁的神气! “找到了!” 非正道人失声叹道:“天啊!瘟神来了不止一个,是五个啊!而且,就聚集在咱们陈府后院的宗祠里!” 百花仙子闻言娇躯一颤,呆了半天,方喃喃说道:“咱们,咱们下去吧。” 仙子带着非正道人落将下来,满面愁容,道:“这些瘟神到底要干什么?怎么会藏在掌教仙师家的宗祠之内呢?掌教仙师偏偏不在家里,若是让瘟神们污了祖宗之地,咱们如何跟掌教仙师交待?不行,我得去瞧瞧……” 非正道人力劝她道:“宗主不可!瘟神非比寻常神道,不是你我所能对付得了的存在!更何况,神仙殊途,你若去了,一旦发生口角,必有大战!届时,掌教仙师家的宗祠可就要被毁了!依贫道之见,还是等药神爷他们来了之后再作打算吧,毕竟同为神道,联合神界五方之力,大约真能有些面子吧。” 百花仙子一时间也失了主意,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忧虑了片刻,焦躁说道:“先召集门下所有弟子,集思广益,也备不测!” 当下,她叫来了蓝羽、兰生、竹熊精、雨晴、林美云、怀阳公主,与非正道人聚在一处商议。 林美云、怀阳公主和雨晴一听说是瘟神,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她们虽然都没有经历过瘟疫横行的灾难日子,可代代相传,仍然谈瘟色变,畏惧之情是深入骨髓的。 百花仙子安慰她们道:“你们的修为尚浅,不会让你们去跟瘟神相斗的,叫你们来,是大家伙集思广益,拿个主意。” 林美云道:“苍雪呢?她医道精深,应该能专门对付瘟毒吧?” “我对付不了。”苍雪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说道:“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医者真能灭绝得了瘟疫,只能是防,只能是控,等着瘟疫自行消退,即便如此,百姓也往往死伤惨重。” 雨晴愁容满面道:“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她有那么多的仙药,咱们也不怕了。” 苍雪摇了摇头,道:“便是叶宗主在,仙药也未必治得好瘟毒。” 怀阳公主直接吓哭了,嚷嚷道:“恩公师父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怕啊,我想他了……” 倒是竹熊精,闻听后院宗祠里来了五个瘟神,登时勃然大怒,骂道:“遭瘟的东西,跑来主人家的宗祠里作祟,这不是找死么?!还商议什么?现在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非正道人急道:“莫兄不可!瘟神不是你我——” “什么不可不可的,你们怕那些货,咱老莫却不怕!”竹熊精不等非正道人说完话,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冷笑着说道:“自从咱得了主人赐予的妖丹,修为已经大涨,今非昔比啦!谅那些瘟神能有多大的神通?一巴掌下去,准打的屁滚尿流!” 百花仙子叱道:“老莫,你是打算在宗祠里动手么?!” 竹熊精一愣,挠了挠头,道:“打碎了主人家的祖宗牌位,弄塌了祠堂确实不好哈那便先叫他们出来再打!” 蓝羽冷笑道:“憨货,他们要是不出来呢?” 竹熊精怔怔道:“那,那,那就骂他们!” 兰生道:“莫如我先去,趁他们不备,喷些酒气都给弄晕了,再提将出来锁住,等掌教仙师回来之后再行发落。” 百花仙子摇头道:“瘟神不是寻常神祇,本就不是生灵成道,未必怕你的酒气。” …… 正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忽有老门子来报,对百花仙子说道:“仙子宗主,嵩岳那边又来人了,还是上回的小童,来找公子呢。” 百花仙子满心烦躁,道:“你告诉他,就说掌教仙师不在,等回来了,会转告中岳神君殷勤邀约的,且让他走吧。” 老门子点了点头:“是。” 不料,那童子已经跟了进来,眼见众门人聚拢在一起,神色尽皆凝重,便行了一礼,问道:“恕小童无礼了,诸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百花仙子冲他回礼道:“颍川郡来了瘟神,大约要造祸端,神童不可在此地耽搁,还是快些回嵩岳去吧。怠慢了,恕不远送。” 那童子闻言也脸色稍变,颔首道:“叨扰了。”转身便走。 竹熊精忍不住“啐”了一口,道:“天天来请主人去他们那里喝什么神茶,说什么五岳老大,这养的也是怂货!听见瘟神俩字,屁都不敢放,麻溜就蹿了。” 百花仙子喝道:“老莫休得无礼!” 那童子已经听见,却不言语,转瞬消失在门口,不见了踪迹。 第661章 五方拜门 嵩岳神域来的童子刚走,陈府上空忽然风起云涌,众门人仰面观瞧,但见五六个大神匆匆赶至,飞落下来,正是药神带着颍神、大城隍、郡土地公、轩辕山神、金鸡岭山神到了。 且说那云梦老鳖在水府里闭关数月,暗食香火愿力,终于不负所望,此时已经脱化出了人形,是个驼背老者,单单看模样,倒是与大河神有几分相似之处,只神情更阴郁一些,望之便令人生畏。 他走在最前头,一双豆眼幽幽觑看着众门人,吓得雨晴想起往事,不禁连连后退。 老鳖微微一笑,道:“雨晴小仙娥还惧怕本府么?放心,本府已经归了神道,只食香火,不食血肉了。” 雨晴勉强一笑,也不言语。 老鳖又问道:“陈仙长不在?” 百花仙子答道:“掌教仙师外出,至今未归。” 老鳖皱眉说道:“近日来,在水府里总觉得心惊肉跳,烦躁不安,料想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只是本府怎么都想不到,会有瘟神降世,来到颍川!偏生陈仙长又不在家,失了主心骨,甚是不祥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药神目视非正道人,询问道:“非正道长,你找出瘟神的行踪了么?” “找到了。”非正道人苦笑道:“只是瘟神来了不止一个,而是五个!他们远在天涯,近在咫尺,就藏身于后院的陈家宗祠之内!” 药神呆了半天,呐呐道:“五个?!” 大城隍也变了脸色,道:“据本府所知,瘟部正神一共就有五个,如此说来,他们全员都莅临了?” 老鳖“哼”了一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同为神道,没有一声招呼也倒罢了,藏在陈仙长家的宗祠里是什么意思?” 竹熊精急不可耐,道:“说的是啊!这是对咱家主人天大的凌辱!咱们大家伙一起上吧,你们弄弄神通,我们施施法力,把那帮遭瘟的东西搞出来,然后群起而奸杀之!” 众神:“……” 众门人:“……” 非正道人低声提醒道:“莫兄,是群起而歼之。” 竹熊精瞪眼喝道:“少啰嗦!多一个字少一个字有什么不一样?老莫现如今已是有学问的人了!你们到底干不干?!” 药神连忙劝他道:“别急,我们几个神友先行过去,好言相劝,但愿他们能看在同道的情分上,给个面子。” 竹熊精道:“他们要是不给呢?” 大城隍接着说道:“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竹熊精挤眉撇嘴,不满的讥诮道:“咱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大能,一个个也都是怂包软蛋,那帮遭瘟的家伙都日到主人家祖宗十八代了,还要去讨他们的面子!讨个锤子吧!” “你住口!”百花仙子喝道:“掌教仙师若在,你听掌教仙师的,掌教仙师若是不在,你就得听我这个妖仙宗宗主的,方才叫你不许无礼,你可听到?” 竹熊精还打算犟嘴,忽然瞧见蓝羽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满脸坏笑,登时打了个寒噤,心道:“虽然得了妖丹,修为大涨,但是前几日还是被这笨鸟毒打了一顿,该死的扁毛畜生血脉之力太横,咱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招惹她了吧。” 于是改口说道:“那是,咱向来都是听主人和宗主的话。你们去吧,去吧。” …… 瘟部五个正神此时此刻,确实就藏身在陈家后院的宗祠之内。 毕竟,他们这次来颍川,所要对付的目标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药神,一个是陈义山,而陈义山又是他们眼中的“罪魁祸首”! 藏身在陈家宗祠之内,既是对陈义山的挑衅,也是对他的侮辱,更是令人想象不到的灯下黑。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这灯下黑遮不住那双灵眼,也想不到自己的行踪会暴露的如此之快,当夜幕完全笼罩颍川郡,万家灯火初上时,他们兀自在谈笑风生—— 那瘟主居中坐在祠堂内的蒲团上,幽幽问道:“夏瘟使者,你此去探看药神庙,觉得如何啊?” 夏瘟使者说道:“回禀神主,那药神庙着实是香火旺盛,信民无数!不但颍川本地的来参他,便是京师的也千里迢迢来祭他;不但是患者来庙里祷告,连医者也来求拜吉签。那庙门楹联上,也确实大言不惭的写着‘药不过颍川不香,医不拜药神不灵’,而且,陈义山那厮拥趸甚多,广收人心,此地的百姓对他赞誉甚高!药神被立,也确实有他的参与,可见殷太岁所言不虚,并非是诓骗我们的。” 瘟主点了点头,道:“那你又有什么作为呢?” 夏瘟使者答道:“属下在一个患者的药材里注了瘟,那妇人是拿药给他儿子吃的;属下又飞印打了一个医者,他是京师太医署的学员。属下已经注定时间,那妇人之子服了药立时便会毒发,那京师医者则是到第三天头上才会发病,因为,他回到京师太医署须得两日两夜,属下定要祸从太医署起!” 众瘟神闻言,无不“哈哈”大笑。 那瘟主摇头说道:“夏瘟使者,你也太损了,对太医署的医者飞印,一旦瘟毒在太医署爆发,进而蔓延到整个京师,百姓们该怎么办呢?” “嘿嘿”夏瘟使者答道:“神主,咱们六百年不见天日了,若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何以叫百姓重温咱们的厉害?” 春瘟使者附和道:“不错!得让他们知道,瘟毒,无药可治,无医可救!” 秋瘟使者也抚掌说道:“便是什么药神,也救不了他们!至于太医署那帮凡人医者,便更不必提了!” 冬瘟使者嘿然说道:“只可惜陈义山那厮不在家,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为颍川郡经营出来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若是无他欣赏,岂不可惜?” “哈哈哈哈哈” 五个瘟神正自得意的大笑,门外忽有风动,继而便有神音传进堂内,郎声说道:“瘟部神友们请了,颍川水、土、山、城、药,五方同道特来拜望,愿请一见!” 第662章 两个条件 瘟部正神们听闻外头忽有神音响起,尽皆惊讶,一时间都收敛了狂笑,彼此相顾,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家行踪的。 内外一时静默,过了片刻,瘟主拂袖一挥,荡开了堂门,阴沉沉的说道:“既是神友求见,且进来吧。” 老鳖、药神、大城隍、土地公等却都立在门口,不往堂内迈步。 但见瘟主端坐在蒲团之上,其余四季行瘟使者配侍两侧,也都没有起身,眼神睥睨,顾盼自雄,面色都是十分的倨傲。 颍川诸神便都心中不快,尤其是老鳖,暗暗忖道:“都是神界同道,我等以礼相待,你们却如此盛气凌人,可恶!” 瘟主扫量了诸神一圈,笑问道:“你们怎知本座暂栖于此处呢?” 大城隍笑呵呵道:“弄了点小神通,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瘟主也不多追究,又问道:“怎么,你们缘何都站在堂外,却不进来呢?” 老鳖亢声说道:“此乃陈家宗祠,不经人主允诺,擅自盘踞其内,非是我辈规矩!” 大城隍则笑呵呵的说道:“诸位瘟部神友,陈家家主泰清公现为朝廷所封的颍川伯,也领着本郡太守一职,在地方上多有德政,民望十分厚重,其子义山公又是仙道大能,惩恶扬善,海内声誉甚隆,呃擅闯他家的宗祠,确实是不大妥当啊,呵呵呵诸位瘟部神友,且出来一叙如何?” 瘟主嘿然一声,扭头冲四个下属冷笑道:“听说那个陈义山在颍川一手遮天,连神界的各方大能都甘心供他驱驰……本座先前还不大相信,而今听他们这么一说,竟然是真的啊。” 那夏瘟使者应声说道:“他们怕陈义山,咱们又不怕,便占着他家的宗祠又如何?!” 冬瘟使者也阴阳怪气的说道:“也是奇了怪了,那陈家的正主还没有过来说三道四,偏有一帮神祇巴巴的赶来挑理,倒是应了一句老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哈哈哈” 一干瘟神又放声大笑起来。 老鳖也跟着发笑,嘴里却说道:“上一个如此猖獗的神祇是本府的前任,结果呢?他父子两个当着全郡老百姓的面,被陈仙长给亲手屠戮啦!嘿嘿这才过去多久啊,前车之鉴犹在,你们几个也想重蹈覆辙么?” 瘟主闻言大怒,戟指喝道:“瞧在同道的情分上才赏你一点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再敢放肆一句,叫你好看!” 大城隍连忙劝解道:“瘟主息怒,颍神也息怒!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同为神道,岂能因为口角争执而伤了和气?” 老鳖“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愿意再看瘟部正神那帮嘴脸。 瘟主也厌烦道:“本座忙着呢,不喜见闲杂之客!回吧,恕不远送!” 药神往前迈了一步,深深一揖道:“瘟部的诸位神友在上,且受小神一拜。小神忝列药神一职,最是知道民生艰难,体察百姓疾苦的,抵死不愿见到世间生灵涂炭,疫灾横行啊。也不知道诸位神友为什么会大驾颍川,但求诸位能看在我们的薄面上,收了神通,莫要将瘟毒撒落世间啊。” 瘟主觑看着他,一哂而过,道:“原来你就是药神?” 药神点点头:“正是。” 瘟主道:“那就实话对你说了吧,我等瘟部正神驾临颍川,就是冲着你和陈义山来的!” 药神闻言一惊,愕然道:“此话怎讲?小神不曾有任何地方得罪了诸位啊。” 瘟主阴测测的问道:“药不过颍川不香,医不拜药神不灵。这联子是你庙里的吧?” 药神道:“是啊。” 瘟主便狞笑道:“呵呵呵好大的口气!你的药医得了本座所下的瘟毒么?你的医术解得了本部所降的疫灾么?” 药神登时怔住,须臾之后,他正色回道:“若是这两句话触怒了瘟部的神友,那小神回去就撤了楹联。” 大城隍赔笑道:“对对对,一副楹联而已,也都是下头百姓们凑趣题上去的,绝没有亵渎瘟部神友的意思。千万不要因此而生误会,伤了咱们彼此间的和气!是吧?呵呵呵” 瘟主微微颔首道:“你们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还算有救,不过,单单撤掉楹联可还不够!药神,你得销了自己的神号,拆了那庙宇!这世上就不许有‘药神’、‘医神’的存在!” 四季行瘟使者也齐声喝道:“对,不许存在!” 颍川诸神闻言,尽皆愕然。 郡土地公忍不住说道:“瘟部诸神友,这未免有些过了吧?药神也是百姓推崇,朝廷封号立庙,享用香火的正神啊!岂能说销就销,说毁就毁?” 瘟主不屑道:“怎么封的,就怎么销;怎么立的,就怎么毁!这还要本座教么?” 老鳖目色阴狠,幽幽说道:“本府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新鲜事——竟然有同道逼着同道毁庙去尊号的。” 瘟主狞色说道:“本座向来就是这么跋扈!你是新神吧,好好看看《稽神录》,瞻仰瞻仰我瘟部正神的所作所为!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嘿嘿嘿” 四季行瘟使者盯着老鳖无不大肆讥笑。 药神脸色暗淡道:“若是如此便能消弭一场大祸,小神也情愿。” “只你这样当然还不够。” 瘟主眼皮子一翻,冷冷说道:“本座方才有言在先,我等就是冲着你和陈义山来的!那个陈义山狂妄自大,对神道极其不敬,必须受到惩罚!得叫他此参拜本座,认罪服输,传之四海,叫六道皆知!而后,自去修为,解散麻衣仙派,重归一介凡夫俗子!如此,本座心中的愤恨方能消弭,至于那瘟毒,死几个人也就过去了。” “对,叫陈义山那厮来参拜认罪!”四季行瘟使者又异口同声的吆喝。 颍川诸神却听得面面相觑,各自不忿,均觉这瘟主所言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蛮不讲理了! 大城隍腆着脸说道:“瘟部的诸位神友,神仙殊途啊,咱们怎么能管得着仙道的大能呢?” 瘟主讥讽道:“知道你们位卑力小,管不着那厮,所以本座才会亲自过来嘛,你们只须告诉陈义山,本座就在他家的宗祠里候着,不见不散。” 老鳖勃然大怒,直接开口骂道:“你们是自己得了瘟毒,失了心吧!” 第663章 痘瘟 瘟主听见老鳖喝骂,目中凶光一闪,狞色说道:“本座方才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不得放肆!你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那便怨不得本座辣手无情了!” 说时迟,那时快,瘟主手里指瘟剑陡然掠起,朝着老鳖便是一道黄光迸射! 老鳖似有提防,大嘴一张,“啵”的一声,吐出一团水泡,与那黄光碰了个正着! “砰” 黄光直接洞穿了水泡,发出一声爆响,仍旧打在了老鳖的胸口。 也就在这一瞬间,药神急叫道:“躲开,不要碰着那光!” 可惜,已经晚了。 药神脸色陡变,喃喃说道:“坏了,坏了!” 老鳖也是呆了一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但见了无伤痕。 别说皮口肉绽了,穿孔破洞了,就连罩在外头的玄袍都没有破损分毫。 被黄光击中的胸膛膻中处,也是不疼不痒的,就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大城隍、郡土地公、两个山神以及药神全都一脸悚惧的看着他,面如死灰! 瘟部的几个神祇各自狞笑。 老鳖心里着慌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方才那厮,打中本府了么?” 他刚说了这一句话,便突然感觉头晕脑胀,目驰神摇,脚下一阵发虚,往后趔趄了几下,险些摔倒! 轩辕山神下意识的想要扶他,却被金鸡岭山神一把扯住,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药神也摆了摆手,呐呐道:“都不要碰他……” 老鳖勉强站稳,努力张目定神,却又骤觉胸口开始发痒。 他晃了晃脑袋,强笑道:“挠痒痒么?”忽然间遍体生寒,如坠冰窟!头痛欲裂,似要炸开!至于胸口那股淡淡的痒,也在这刹那间变得奇痒无比!而且开始迅速的往身上别处蔓延开来! “嘶啊” 老鳖顿觉抵受不住,伸手便准备抓挠! 旁边的药神眼疾手快,屈指连弹,毫芒迸射,几十枚神针齐刷刷的钉在了老鳖的双臂之上! 老鳖顿觉臂膀酸麻,血气不畅,便是神通,也贯穿不上了! 药神手上不停,又接连飞出了几把神针,直钉了老鳖一身! 放眼望去,老鳖身上银芒闪烁,密密麻麻,恍若针林,连额面上都是! “咚” 一声响,老鳖无力的仰面躺倒在了地上。 四肢百骸,都不能动弹了。 “药神,你干什么?嘶啊啊啊!痒啊!帮我挠挠!” 老鳖痒的已经快要发疯了! 他赤红着眼睛,嘶声狂叫,可一说话,嘴角便开始有涎水流淌下来。 “神兄,不能挠,千万不能挠啊,忍着吧。” 药神也是一脸痛苦,摇头说道:“你中了瘟毒,我只能用神针封住你周身的关窍,叫你血气滞行,禁锢你四肢百骸,也能稍稍减缓你的痛楚。” “痒痒痒!痒啊!冷冷冷,好冷啊!疼!头疼死了!”老鳖兀自狂叫不已,目光似已失神。 “呵呵”瘟主冷笑道:“他说的不错,纵然是痒死,也不能挠。” 说话间,这瘟主缓步上前,走到了老鳖跟前。 大城隍、郡土地公以及两个山神都吓得连连后退。 那四季行瘟使者却紧紧的跟了上来,围拢在瘟主身旁。 但见那瘟主俯下身子,盯着目眦尽裂的老鳖,一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襟,“啧啧”叹道:“你们都来瞧瞧,到底是有肉身的,即便是修炼成了正神,也抵不住咱们瘟毒的侵蚀。” “嘿还是神主的手段厉害!” “座主,若是打在阴神身上,便不会起这些痘了吧?” “阴神没有肉身,但仍逃不脱座主的神通!” “是啊,阴神虽不会起痘,却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四季行瘟使者议论纷纷,对瘟主的手段交口称赞。 颍川诸神胆战心惊的望去,但见老鳖胸膛曝露,上面生满了指肚大小的血痘,颗颗饱满,粒粒晶莹,形将爆浆! 药神浑身发颤,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再看了。 因为他知道那是什么毒—— 痘瘟! 中者浑身起血痘,高烧畏寒,头重脚轻,目眩神迷……最难受的是,奇痒无比! 这痒是深入骨髓的,偏偏又不能抓挠,因为那些血痘一碰就破,破了之后,里面的浓浆便会流淌出来,而流到哪里,哪里就会再起新的血痘! 旁谁也绝不能触碰起痘的患者,不然,一样会中这瘟毒,一样会发作! 直到患者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被血痘挤满了,命也就没有了…… “瘟主啊,求你饶了他吧!”大城隍直接跪了下来,央求道:“都是同道神友啊!且他是新神,不晓得瘟主的厉害,是以说了一两句不知高低的话,这,这也罪不至死啊。” “起来!” 瘟主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揶揄道:“你是城神,可以跪京师首座大城隍,跪不着本座。” 郡土地公、轩辕山神、金鸡岭山神都凄凄惶惶的躬身长揖,哀告道:“瘟主,求求你了,饶了他吧。” 瘟主背过身去,冷冷说道:“他是神,也有千儿八百年的道行了,不会很快就死的。本座给你们一个薄面,许你们带着他离开!要是真有手段,就自己治好他。求本座却是不能,本座只管下瘟,不管治瘟!” 颍川诸神兀自苦苦哀求:“瘟主——” 瘟主极不耐烦的呵斥起来:“都闭嘴!休要啰嗦!不然,本座连你们一起收拾了!” 四季行瘟使者也纷纷骂道:“快些滚吧!” 颍川诸神不得已,又都惧怕瘟神们,不敢用强,只能弄起一阵阴风,架着被瘟毒折磨的神志不清的老鳖匆匆离去。 …… “神主,为何放他们走了?” 祠堂内,夏瘟使者疑惑的问道:“那个颍神,便是被他们弄回去,也没救了吧?” 瘟主“呵”了一声,道:“叫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神友受尽折磨,不治而亡,这才叫做惩戒。他们不是有个药神么?不是有那个仙法广大的陈义山么?叫他们去治啊!” “原来如此,神主高明!” 四季行瘟使者一片赞颂。 更有甚者,抚掌说道:“纵然他是神,中了痘瘟,不出十日也必死无疑!” 第664章 行尸 颍川诸神失魂落魄的摄着老鳖飞落前庭,麻衣众门人都围了上来,纷纷问道: “此去如何?” “那帮遭瘟的东西怎么说?” “颍神这是怎么了?” “……” 竹熊精见老鳖奄奄一息,悚然动容,忍不住上前要触碰他的鼻息,却被药神揪住手,喝道:“不要碰他!他中了瘟毒,沾了他,就跟他一样了。” 众门人闻言,尽皆失色! 竹熊精呆了片刻,怒道:“那就是没有谈拢,跟那帮遭瘟的东西打起来了!?” 大城隍摇头叹息道:“太厉害了,他们太厉害了,说不通,我们几个说不通啊。” 轩辕山神满面愧色道:“我等不济,非是敌手,面子也薄,人家根本不理会。” 郡土地公道:“用神谕术发香词给陈仙长吧!这局面,唯有他回来才能料理啊!” 百花仙子眉头深锁,道:“已经发了许多香词传给掌教仙师了,可是迄今为止,全无回音。” 金鸡岭山神呐呐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呢?” 药神道:“我等不可束手待毙!仙子,你们在府上守着颍神,不要碰他!还有,切记,千万不可去招惹那帮瘟神!大城隍,咱们几个先走,各施神通,各尽本分吧!” 大城隍点点头,道:“我立刻回去发香词告知首座爷。” 郡土地公道:“我召集全郡各处的土地神,寻觅那个青衣人。” 轩辕山神和金鸡岭山神纷纷说道:“我俩盘查各处的山道,各处的隘口,也帮忙寻觅那个青衣人。” 药神道:“我回去配药,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力,但愿能缓解些颍神的痛楚。” 一阵风过,颍川诸神各归各庙,自去忙碌不提。 麻衣众弟子面面相觑,再看看老鳖,均觉心头压抑,却又无计可施。 竹熊精耐不住暴躁脾气,道:“颍神为主人出头,却被弄成这样,我们反倒是屁大点力气都不肯为主人出,干站在这里挺尸么?!你们不去,咱老莫去!便是被遭瘟的打死,也有骨气!” “你先等等!”百花仙子喝道:“待我再发香词给掌教仙师,但盼掌教仙师能有回音。” 只可惜,此时的陈义山正在京师营救阿螭和无垢道长,深入王府与群魔苦战,心无旁骛,神思不能两用,哪里能接到她的香词? …… 眼见已是夜里酉时末,颍川府城古槐街口一处民巷内,忽然传出几声惨叫,紧接着,便有一户人家的屋门被撞开,里面跌跌撞撞闪出来个壮汉。 正巧,巡夜的一班差役途径此处,纷纷提起灯笼照看,为首的刘班头一边上前,一边喝问道:“干什么?!” 却不料那壮汉瞧见光,登时发狂似的冲刘班头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张嘴便咬! “作死么?!” 刘班头一边喝骂,一边挥拳猛击,那壮汉却死不松手。 挣扎中,刘班头骤觉自己的面颊被咬,疼痛难当,顿时惨叫起来。 “放开!” “娘的,属狗的么!?” 几个差役赶紧上前拖拽呼喝,想要把两人给分开,猛听空中有声音喝道:“不要碰他,快散开!” 紧接着,一股阴风卷落,显出药神的身影。 他正要回庙里去,不料却在土中撞见这情形,半空中觉察出异样,立刻下来探看。 差役们见药神显灵,又惊又喜,霎时间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似的拜道:“药神爷爷在上,保佑小的健健康康!” 唯有那壮汉还在跟刘班头撕扯,一个狂叫,一个惨呼。 药神掠上前去一看,脸色骤变,失声说道:“尸瘟!是行尸瘟!”连忙纵弄神通,挥袖将两人击打开来。 那壮汉仰面倒地,兀自狂叫不已,挣扎着要起来咬人,却被药神飞落几根神针扎中,动弹不得,只瞪眼喘息流口水,抽搐不已。 再看刘班头,左脸上血肉模糊,一块肉都快掉了。 几个差役凑上前来,个个惊骇,有人想要扶刘班头起来,却被药神喝止:“别碰他,退后!” 话音刚落,那刘班头忽从地上一跃而起,张着嘴,龇着牙,满目凶光的就要扑人! 药神拂袖荡起阴风,又将刘班头击倒在地,继而连射神针,将其彻底钉住! “药神爷爷,他,他这是怎么了?” 差役们愕然相询。 “中了瘟毒了。”药神长吁了一口气,又横眉怒目骂道:“这些瘟神,简直是丧尽天良!既是冲着我和陈义山来的,为何还要对百姓们下次毒手!?” “瘟毒?”差役们一听这话,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又齐齐跪倒,胡乱磕头道:“药神爷爷保佑!药神爷爷救命!” 药神道:“别磕了,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被他们两个咬到?或者抓伤?” 几个差役面面相觑,又一起摇头。 药神道:“说实话,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们!” “药神爷爷,小的们在你面前怎敢说假话?真的没有!” “好,那你们快些回去禀告陈太守,叫陈太守立刻下令,着全郡一府六县即刻戒严!自今夜起开始实行宵禁!百姓们都要禁足在自己家里,不许私自走动串联!” 差役们一时愕然,沉默了片刻,有人问道:“药神爷爷,宵禁么?还要让百姓禁足在自己家里,不许私自走动串联?这,这怎么能做到呢?城里还好管控,到了乡里村野,怎生能监管得到?” 药神道:“不得不如此,你们快去,就说是我说的!” “是~~” 几个差役点头答应,起身要走,又忍不住回顾刘班头,有人呐呐说道:“药神爷爷,刘班头怎么办?” 药神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去吧,这里由我来料理。” 几个差役这才放心,如飞似的去了。 药神扭过头来,瞥了那壮汉一眼,见他双眼圆睁,嘴角抽搐,满脸凶悍残忍之色,浑无一点人形。 刘班头也是如此。 药神闭上了眼睛,手掌摊开,滑落出一柄小小的银刀,凌空划落,但见锋芒一闪,那壮汉的瞳孔便散了。 继而是刘班头…… 第665章 绝户之灾 用神医银刀断绝了刘班头和那壮汉的生机之后,药神虚脱似的瘫坐在地上,默然有时,才喃喃自语道:“想我苍琅在生前死后,所作所为都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这把医刀只用来救人,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要用来做杀人取命的勾当?” 呆了片刻,他又忍不住怒气冲冲,仰天骂道:“瘟神可恶,迫我至此地步,害人至此地步,试问天理何在?!” 愤恨之中,药神忽觉半空中呼啸有声,似是阴风过界,忙睁眼观瞧,但见是大城隍麾下的夜游神在浪荡,便喊了一声:“夜游兄,且留步慢行!” 夜游神立时便落将下来,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死尸,讶声说道:“我方才瞧见有两道幽魂往城隍庙里去了,且均有横死之相,因此前来查看,却不想他们是死在这里。怎的药神爷也在此处?” 药神喟然叹息道:“他们二人都是被我杀的。” 夜游神大惊失色,瞠目结舌道:“你,你——” 药神又连忙解释道:“他们二人都中了瘟毒,无药可医!如果不杀死,他们便会持续扑咬无辜的人!凡是被他们抓伤、咬伤的,哪怕是只破层皮,也会跟着发瘟,变成行尸走肉,继而六亲不认,只知道嗜血食人命!放任下去,要不了多久,整个府城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夜游神这才恍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倒也不得不杀了。亏得是药神爷遇上他们,及早解除了祸患。换做是我,哪里认得瘟毒?” 药神连连摇头道:“惭愧,惭愧,我这双手,本不该沾染血腥的。他们两人也是无辜受害者,烦劳夜游兄回报给大城隍,替那两个幽魂说几句好话,若是他们生前没有什么作恶的地方,便叫司公大神给他们下辈子寻个富贵人家托生,享享福吧。” 夜游神颔首道:“药神爷真是好心肠,我记下了。” “呵呵~~什么好心肠,不能为他们生前解厄,聊尽身后事罢了。”药神苦笑一声,自嘲了几句,又问道:“大城隍回庙了么?” 夜游神道:“城隍爷已经回庙里了,方才发了香词给京师首座,首座那边回音也很快,说是已经调集了金、玉、良、言四大黜置使神,一同赶赴咱们这里探看究竟。” 药神愁容满面道:“他们来只怕也是难济什么事啊。义山——” “嗬!嗬嗬~~” 两个神祇正在攀谈,忽有一阵野兽似的嘶吼声从不远处传来,登时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药神和夜游神各自吃惊,都慌忙循声望去,但见临近的一户人家屋门洞开,黑暗中闪烁着几道猩红的目芒,且有白牙外露,森森可怖! 夜游神悚然说道:“那,那是人么?!” “嗬啊~~” 嘶吼声中,有道瘦小的人影忽然掠上了西侧邻家的围墙,翻身便往院子里跳去。 “不好!” 药神急忙飞身掠起,抢先落入那邻家院中,但见有个半大的孩子正从墙角下缓缓起身,勾头斜视,目色凶悍,满嘴血污,形如鬼魅,竟也是中了行尸瘟毒的人! “唉~~” 叹息声中,药神爷只得再下杀心,手起刀落…… 而外头门洞处,夜游神也看见一个妇人,一个老妪,提线木偶似的迈步前行,都瞪着眼睛,一颤一颤的抽动着脑袋,嘴角全是晶莹的口水,目色如野兽一样可怖! “这,这就是行尸走肉?!” 夜游神惊骇之余,想想药神方才说的话,禁不住飞起手中的“夜游”神牌,劈面朝着那妇人砸落—— “砰!” 一声响,魂魄离体,那妇人仰面躺倒。 夜游神收回神牌,朝着那老妪也来了一下。 “罪过,罪过……” 他收了神牌,默默念叨。 霎时间,又是三道幽魂,凄凄惶惶奔城隍庙去了。 药神出来,定睛一看那妇人的尸身,愕然说道:“这妇人在白日午后还去过我那庙里求签问药啊!” 夜游神叹息道:“也是可怜,他们几口子全都中了瘟毒了……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活口没有。” 说完这话,两个神祇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而今不是心软的时候,中瘟毒者,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便聚在一起,往门洞里迈步飘入。 入内一看,但见屋子里空空如也,想是四口之家,已成绝户。 两个神祇正自嗟叹,药神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药香,连忙追着味寻去,却是从灶房里传出来的。 进去灶房的时候,但见那灶台上瓦罐里还有些煮剩下的药渣,台下则丢着一张包药材的草纸。 药神凝目看去,竟有一股血芒直冲他的阴阳神眼! “嘶~~” 夜游神也看见了,那草纸上赫然印着一个猩红的“瘟”字! 药神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说道:“是夏瘟使者的注瘟印!看来,不止是那青衣男子遭了他的毒手,还有这家为子求药的妇人!想是孩子吃了药,瘟毒发作,扑咬了其余家人,以至于老少四口全都病发!真是惨绝人寰啊!” 夜游神面如死灰道:“若是还有别的人被瘟神暗算,那,那咱们颍川郡该死多少无辜百姓?” “啊!!!” 药神尚未吭声,后头人家又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继而有孩童的哭闹声喊起:“爷爷,别咬我啊!” 药神脸色一变,飞身就走,夜游神也急匆匆跟了过去。 后排邻家的庭院里,已经是乱成了一团,有个老者形如疯狗,正恶狠狠撕咬着一个幼童,地上躺着个汉子,正在抽搐,旁边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正在哭啼喝骂撕扯那老者。 药神身在半空中,手中神医银刀已经射了出去,锋芒在那老者后颈上只轻轻一掠,老者便浑身一颤,“呃”了一声,“噗”的倒地。 再看那幼童,肩膀上已经鲜血淋漓! 药神目中垂泪,不忍下手,扭头对夜游神说道:“夜游兄,还是你来吧。” 老汉倒地,那幼童已被自己的母亲、祖母搂在了怀里,正哭的凄惨,夜游神哪里就忍心下毒手? 两个神祇正在彷徨,地上躺着的汉子忽然一跃而起,嘶吼着便冲自己的妻子、母亲、孩子奔去! “唉~~” 叹息声中,药神只得再度出手。 当那汉子倒在尘埃里的时候,缩身在母亲怀中哭泣着的幼童也渐渐止住了声,夜游神一瞥之下,但见他目色开始发赤,五官渐渐狰狞,嘴角开始有口水滴落……不得已,夜游神只得将手中的神牌高高举起…… 第666章 太守魄力 从那一户人家里出来,药神和夜游神都是良久无语,心情沉闷异常。 夜色渐深,月隐星晦,世间昏沉好似陷入了一片墨海,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药神爷,这些瘟神怎么就如此可恶呢?!他们也是神祇啊!他们这样戕害百姓,就不觉得心虚么?” 夜游神终究是愤恨难平,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呵呵呵~~” 药神苦笑了几声,道:“夜游兄没有好好研读《稽神录》吧?” 夜游神茫然道:“读过是读过,只是很早以前了。药神爷为什么提起这个?” 药神道:“只是想问问你,瘟神是怎么来的啊?” 夜游神沉吟道:“呃~~说是秉承天地之气应运而生的。” 药神道:“准确来说,是秉承天地之病气,应劫难而生的。这天地间的种种生灵,如野兽猛禽,茹毛饮血;如凡夫俗子,享五谷杂粮;便是鱼虾虫蚁,也食腐吃泥,总是会生病的,万千年来,这些病气集蕴在天地之间难泄,便渐渐滋生出了瘟部神祇。他们非阴神,也非阳神,论根源,倒是与太岁神部很像。只不过他们比太岁神部更无情,也更残忍!而且瘟部正神自认是后天以来最大的神!每每行瘟时,都自称是替天行道,咱们眼里的“杀生”,在人家看来不过是应劫,是该有之数。所以,他们怎么会心虚?” 夜游神连连点头,道:“药神爷博闻强识,我所不及啊。请教药神爷,有谁能治得了这些瘟神么?咱们想办法请救兵来啊!怎能放任他们在这里猖獗?” 药神摇了摇头,怆然说道:“可惜了,根据《稽神录》所记述,咱们神界,没有谁能降得住他们,人道更不用提。圣道也悬!至于妖道、仙道,岂会插手咱们神道的事情?” 夜游神愕然道:“就连大河神、四海龙王、五岳神君也不能够降服他们么?” 药神叹息了一声,道:“你说的这些神祇虽然神通广大,各有所长,可终究无法对症下药,难降瘟部啊。要明白,六道之中,并非是谁的修为高,就唯他独尊了。而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啊。就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样,眼下,是兵来了无将可挡!水来了也无土可掩啊。说来惭愧,最该降服瘟部正神的,应是我啊,可我,无能至极,束手无策呀!” 夜游神颓然道:“那,那就放任他们在颍川肆虐猖獗么?” 药神默然无语,忽然间想起了非正道人的那个预言,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幽幽说道:“夜游兄,你先回城隍庙吧,请大城隍帮忙,把大爷、二爷等,还有司公大神们都派出来吧,神差、神吏也都别歇着了,连同治下各县的城隍庙也一起发动,再叫上郡土地公,咱们不分昼夜的巡查吧。此诚危急存亡之时,须得人神勠力,两界同心,或可侥幸渡过难关啊!” 夜游神黯然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 “有劳!” “客气!” …… “哒哒~~哒哒~~” 夜游神刚走,清冷的街道上便传出一阵马蹄声,继而是许多人纷至沓来的动静。 药神一眼看见是陈泰清策马徐行,后头跟着一大帮太守府的武卒、兵丁、差役,还有属官们全员随同。 每到一处街口、巷口便散去一部分,手里都拿着火把,鸣锣高喧—— “太守有令:自即时起,家家闭门,户户禁足!未经允许,不得私自外出串联!” “太守有令:明早开仓分粮,各户于自家门前取纳,作为禁时用度!” “太守有令……” 一声声喊,在黑夜里响彻各处街巷。 有好事者探头探脑的出来张望询问,都被喝骂了回去。 陈泰清又吩咐道:“每处街口、巷口都给我设下岗哨,着武卒一人、府兵两人留守,昼夜轮值,沿途巡视!若是看到不尊本太守禁令,擅自外出的人,立时给我劝诫回去!经劝诫不听的人,就地给我拿下!但是切记啊,对于不听话的,你们最多只许捆缚他们,可不许伤人!打可以还手,骂不许还口!” “是!” “你们几个,持本府的手令,连夜出城!分头到颍阴县、颍阳县、涉县、陵县、葛城县、翟县,传本太守的禁令!告诉各衙,一应举措,均仿照本府安置,不得有误!” “是!” 立时便有数匹快马出城,疾驰往颍川辖境内的各县去了。 郡丞跟在陈泰清的身旁,低声说道:“大人,开官仓分官粮之事非同小可,是不是再斟酌斟酌?毕竟,未经朝廷的允诺,私开粮仓可是重罪啊!” 陈泰清道:“管不了那么多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现在派人去京师请示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要是不分粮给老百姓,你能禁得住他们的足?府城中未必家家户户都有存粮,一个不慎,闹将起来,咱们谁也收拢不住。” “可是——” 陈泰清摆了摆手,道:“哎呀,你莫要担心了!出了事,一应后果均由本太守负责,与你们无关!我不是还有个颍川伯的爵位吗?大不了到时候让朝廷收回去,抵罪便是!反正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平白得个爵位也不自在。就算是处死我,我儿子不是修仙的么,一个仙法就给我救回来啦,哈哈~~怕甚?!” “唉~~~大人一片赤诚之心为民,令卑职汗颜啊。” “少扯淡,赶紧忙你的差事去!偌大的府城,南北东西中,五处区域,你、我和郡别驾、郡司马、郡尉各自负责一处,谁的区域里出问题,我拿谁是问!我的居中区域里出问题,到时候便辞官卸任,叫你顶替上来!” “卑职不敢!” “快去!” “是是是~~” 药神见此情形,心中稍安,忖道:“陈泰清办事向来都不拖泥带水,而且比我想的妥当,也有魄力,居然敢开官仓,发粮以安民心,好啊!我也赶紧回药神庙,去研制药物吧……” 第667章 摇瘟钟 陈泰清连夜派人布控防务,直忙到后半夜,听闻各处已经布置妥当,心下才稍稍安稳,但又听差役说府城里已经有人感染了行尸瘟,绝了数户人家,因此他也不敢回府歇息,强挺着疲惫之身,带领着数名太守府的武士,往来巡视探看。 大城隍听夜游神回报之后,对药神的建议深以为然,不敢怠慢,他尽发庙里的神官、神将、司公大神与神吏、神差们出去,架着阴风在辖境之内来回奔波,以堵截行尸瘟的继续蔓延! 郡土地公穿神谕给西北道沿途的所有土地神,叫他们留意一个过往的青衣人;金鸡岭山神和轩辕山神也都各自部署山道、隘口,不敢大意! 神、人两界果然是勠力同心,齐抗瘟疫! 侥幸赖此努力,府城中的行尸瘟才没有迅速蔓延开来。 而百姓们在夜里听见敲锣打鼓宣扬太守禁令,各自惶恐难安,但继而又听说开仓放粮,分发到户,倒是不必担心饿死在家里,加之陈泰清素有威望,老百姓们也都信服他,于是都默默听从了号令,没有生乱闹事。 …… 说回陈家祠堂,那瘟主在伤了老鳖之后,和四季行瘟使者赶走颍川诸神,重新坐下来歇息,静待着府城之中的瘟疫爆发。 可是眼看着已经后半夜了,那瘟主数次运神目观瞧,但见城中虽偶有数道瘟气冲起,继而又都湮灭不见,他不由得心下狐疑,问夏瘟使者道:“你不是说在一个妇人患者的药材上注了你的印么?怎么到现在为止,城中的瘟气都不是甚浓?” 夏瘟使者也十分诧异,道:“回禀神主,你是知道的,属下那行尸瘟发作起来最是激烈,一人感染,眨眼间便能传遍全家!这带瘟毒的行尸走肉性情异常兴奋,会不眠不休的四处扑咬旁人,按理说,几个时辰过去了,城中至少要感染数百人,瘟气该是大盛才对啊。不知何故,竟如此安静?” 春瘟使者嘀咕道:“难道你的手段被药神识破,他解了瘟毒?” 夏瘟使者摇头道:“断不可能!那小神纵然能识破我的手段,谅来也无力解毒!” 这几个瘟神正自狐疑,忽听见外头喧哗,辨认之下,乃是太守府的兵丁差役在敲锣宣扬禁令—— 夏瘟使者顿时勃然大怒,起身说道:“神主,感情是此地的太守在坏我们的大事!” 冬瘟使者“啧啧”说道:“世间六百年不见瘟毒肆虐,此地的太守居然还能应对得法,教民禁足以隔绝瘟疫蔓延,必定是受了高人指点啊。” 秋瘟使者冷笑道:“神主,先前那个大城隍不是说过么,此郡的太守是陈义山的父亲,咱们所在的这个祠堂便是他家的。” 瘟主点了点头,嘿然说道:“看来是本地的神祇和凡夫俗子们联手了,好哇!既是陈义山的父亲,那咱们便不能不有所表示。春瘟使,你且出去一趟,代本座主好好招待一下这个好太守吧。” 春瘟使者欣然起身,笑吟吟道:“属下遵命!”当即拜别,飞身飘出祠堂,趁着夜色往街上去了。 掠过前院的时候,他瞥见麻衣门下一干弟子仍聚在一起守着那浑身钉满了神针的老鳖,不由得冷笑数声,倨傲着飞走了。 百花仙子等众仰面瞥见了他,也都念着药神的嘱咐,不敢理会他。 竹熊精虽然心里有气,可是被百花仙子约束着,也只能是嘟嘟囔囔骂几声罢了。 …… 且说陈泰清在城里骑着马转悠,已累的浑身发僵,也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个武士,道:“你们先回去歇息吧,本太守一个人再游走片刻。” “多谢大人体谅了,但是我等并不觉疲累困顿!” “是啊,大人什么时候回去歇息,我们便什么时候回去。” “莫如大人先行回府,我等巡视到天明。” “……” 正说之间,陈泰清忽觉一股寒风迫近,立时打了个冷颤,精神陡震,但见巷子口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缓步朝着他们走来。 那人的身量不高不低,体态微微有些富态,一双三角眼在黑夜中发着亮,显得炯炯有神;面部中央一颗酒糟鼻子又大又肥,双唇红艳艳的好似涂了脂抹了粉,正是春瘟使者驾临! 他手里提着一口小小的钟,似是青铜所铸,古韵悠悠,却是他的散瘟神器——摇瘟钟。 武士们不认得他是谁,还以为是城中百姓,忍不住呼喝道:“放肆!你这厮没听见太守府的禁令么?怎敢出来晃荡?!” 春瘟使者笑道:“呵呵呵~~正是因为听见了,所以才要来见见陈太守。” 陈泰清瞧着他气度不凡,隐然不似是人间俗子,便说道:“我就是此郡的太守,敢问来者是人是仙?” 春瘟使者道:“非人非仙,乃是神明,特奉我家神主之令,来送陈太守一样礼物。” 陈泰清还以为是哪路大神来帮忙驱除瘟疫的,不禁大喜,翻身下马,趋步上前,躬身行礼道:“有劳大神显灵,解百姓以倒悬,救民于水火啊!敢问神号是?” “主春行瘟使者。” “啊?!” 陈泰清愣了片刻,悚然变色道:“你,你是瘟神?!” “嘿嘿嘿~~” 春瘟使者一阵狞笑,提起摇瘟钟来,朝着陈泰清只一晃,陈泰清“啊”的一声喊,立时仰面躺倒! 几个武士又惊又怒,各持兵刃喝骂着扑了上来,那春瘟使者不屑的啐了一口,拔地而起,杳然不见。 武士们呆了片刻,又一起去看陈泰清,但见这太守双目紧闭、牙关咬死、面如金纸、双唇发紫,浑身上下筛糠似打着摆子! “太守大人醒醒!太守大人?!” 武士们连声喊叫,陈泰清却人事不省,哪里有应? “怎么办啊?” 几个武士面面相觑,各自惶遽不已。 “去找郎中吧!” “禁令已下,不许串联,且去哪里找郎中?” “兄弟们,对太守大人行凶的可是瘟神啊!太守大人定然是中了瘟毒!” “嘶~~要是瘟毒,那咱们赶紧走吧!千万不要被传染了!” “这是什么混账话?!太守大人平素里待你我不薄,眼下落难,我等岂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可怎么管啊?” “别吵了!快快抬起大人,去老宅!” “对对对!看看公子回来了没有,若是公子在家,必定有仙法施救!纵然公子不在家中,老宅也还有他的弟子们呢!” 武士们争执了一番之后,意见得以统一,都顾不上自己安危,抬起陈泰清慌忙奔陈家老宅去了。 第668章 出血瘟 百花仙子抱定了主意不跟瘟神们发生正面冲突,暂且忍耐,只等陈义山回来之后再作打算,是以春瘟使者进出庭院,她都不予理会,只当没有看见。 但是很快,太守府的四个武士匆匆赶来,竟然把中了瘟毒的陈泰清带到了他们一干门人的面前! “陈太守这是中了瘟毒?!”非正道人一眼看见陈泰清全身被一股瘟气笼罩,愕然相询。 一个武士说道:“有个胖子自称是什么春瘟使,提着一个钟朝太守大人晃了晃,太守大人就成这样子了。公子在家么?” 百花仙子听见这话,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四个宗主,一个出走,两个在外,只剩她负责留守在颍川,被陈义山委以重任,庇护麻衣众门人以及陈义山家人的安危,结果陈泰清居然中了瘟毒! 等掌教仙师回来,自己该如何交待?! “该死的东西,敢对陈大人下毒手,还不跟他们拼了么?!” 竹熊精见陈泰清如此模样,不由得怒发冲冠,当即喝骂有声,也不管百花仙子如何约束如何交待了,拔足便冲后院祠堂奔去。 蓝羽只稍稍迟疑了那么一息,而后说道:“我也去!”抽身便走。 百花仙子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哪里来得及拦阻他们? 雨晴、林美云等也想找瘟神算账,只是不敢去,唯有非正道人喊道:“莫兄,蓝姑娘,不可冲动啊!” 他们哪里会听?眨眼间跑的没影。 “这些恶神不可原谅!”连一向听话且好脾气的兰生也忍耐不住,跟着去了。 …… “大家都让开些,让我来瞧瞧伯父。” 苍雪叫众人散开,她自己吞服了一粒药丸,而后用袖子遮掩着口鼻,近前去探看陈泰清的症状。 但见他人事不省,喘息甚是激烈,面颊发赤,额头也是通红,颈部隐隐有血斑出现,浑身上下颤抖不止……苍雪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悚然之中,她喃喃说道:“天啊,是出血瘟!一呼一吸便能传染,你,你们都离得远些!” 那四个武士闻言,一边后退,一边乱问起来: “雪姑娘,这种瘟毒严重么?” “我们几个也会被感染么?!” “雪姑娘能救吧!” “叫药神爷显灵可好?” “……” 苍雪摆了摆手,默然不语,用纱巾缠住了自己的口鼻,又以仙法屏住呼吸,继而从囊中捏出几枚银针,迅速的在陈泰清内关、神门、人中、迎香等穴道扎下! 她又拿出一柄银匙,撬开陈泰清的嘴,塞入了几粒药丸,而后起身朝那四个武士抛出一个瓷瓶,道:“每人六丸,快快吃了!” 武士们都认得苍雪,知道她是药神爷的亲孙女,是名医世家,所以毫不迟疑的接过药瓶子,各自吞服药丸。 百花仙子直到这时候才缓过神来,忙问道:“雪儿,陈太守如何?能治好么?” 苍雪摇了摇头,秀眉紧蹙道:“出血瘟又名伤寒,根本是治不好的。” 林美云大惊失色,道:“你,你不是已经下了针,还喂了药给大人么?” 苍雪叹息了一声,道:“《医典》中记载,大约六七百年前曾有出血瘟疫肆虐人间,这种瘟毒只要感染上,便会浑身抽搐、高热不退、人事不省,继而气喘、畏寒淤血,最终是窒息而亡!我方才在陈伯父的身上下针,为的只是暂时平缓他的呼吸,让他不至于那么快便气绝身亡,至于给陈伯父喂服的药物,则是退热所用,其实无法根治。” 她话音刚落,旁边那四个呆呆听讲的武士中忽然传出“咚”的一声响,仰面晕倒了一个! 苍雪连忙说道:“快散开,他已经被感染上了!” 众人惊慌失措之中,又一个武士瘫倒在地。 眨眼间的功夫,四名全都昏倒,竟是一个都不例外,无人幸免! 苍雪只得再次施针,而后面无人色的说道:“实在是想象不到,这,这出血瘟的毒发作起来竟然如此激烈!怪不得《医典》中记载六七百年前那场瘟疫夺走了数百万条性命……仙子宗主,劳烦你施展法术,把陈伯父和这四名武士都送入屋子里,一来叫他们莫要再冲着凉风,二来也与外隔绝,不是瘟毒散播。” “好!” 百花仙子立时动手,掀起仙风,摄着五人往宿屋而去。 “雪儿,你,你自己有没有事啊?”雨晴紧张的看着苍雪,她身后,怀阳公主吓得面色惨淡、瑟瑟发抖,就好似她也已经感染了出血瘟毒一样。 苍雪心里其实害怕,但是兀自强颜欢笑的安慰她们,道:“我方才先吃了药,又掩住了口鼻,还用仙法封住了呼吸,大约是不会有事的。” 雨晴道:“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们要是中了瘟毒,便彻底没救了。” 苍雪苦笑道:“呵我也是治标不治本,对瘟毒束手无策的。只盼着公子早些回来吧。” 怀阳公主又啜泣了起来:“恩公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好害怕啊。” 雨晴道:“莫哭莫哭,我再给小师祖发一次香词!” “……” 百花仙子安置好了陈泰清等五人,匆匆回来,环视众人了一遭,急问道:“小蓝羽、兰生还有老莫他们是去了祠堂么?” 非正道人说:“是啊!叫他们莫去,也不听。” “要坏了!” 百花仙子急的刚跺了跺脚,正打算去后院祠堂里接应,便看见兰生扛着竹熊精,飞奔而至,后头飞着蓝羽,眼看到了近处,却一个倒栽葱从空中摔了下来。 众门人都惊呆了! 林美云急忙去搀扶蓝羽,苍雪却大声叫道:“千万别碰她!” 吓得林美云一缩手,但见蓝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模样竟然跟陈泰清是一个症状! “嘶” 小蓝羽颤巍巍的,惨淡说道:“那该死的瘟神,对我摇了摇钟,我一拳打死了他,可是自己也头晕目眩起来了,竟然连飞都飞不稳了,啊~~好,好冷啊!” “都,都退后,蓝羽她,她也中了出血瘟!” 第669章 门人之战 陈泰清被春瘟使者毒害,竹熊精、蓝羽、兰生这三个妖仙恼恨万分,一时间把药神交待的话抛之脑后,怒气冲冲的便奔后院祠堂而去。 百花仙子则因为一时心慌意乱,未能劝阻,非正道人虽然开口提醒,无奈他没有什么威慑力,终致麻衣门人和瘟部正神发生了第一次大冲突! …… 却说三个妖仙到了祠堂外头,兰生对竹熊精说道:“莫兄,叫他们出来再打。” 竹熊精也知道不能跑进主家祠堂里大打出手,于是便在门口高声叫骂:“遭瘟的杂碎,千刀万剐的毛贼!有种的便给熊爷爷爬出来!老子见过躲林子里的,躲山里的,躲水里的,却没见过躲人家宗祠里的!怎么,你们是打算替咱家主人磕头尽孝,给主家做孙子么?!” 瘟主在里面听见叫骂声,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扭头对四季行瘟使者说道:“这外头来的是个疯癫的憨货,不必浪费道行去理会他。” 春瘟使者却气不过,说道:“这憨货骂的也太难听了!听他狗嘴里说什么‘主人’,想必是陈义山那厮的坐骑!神主,待属下出去给他点颜色瞧瞧吧?” 瘟主默然片刻,道:“跟一个畜生较劲有什么光彩?” 竹熊精还在叫骂不停,一句比一句粗鄙难听,那春瘟使者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又道:“神主,叫属下料理了这个憨货吧!” 瘟主道:“打一个坐骑也不露脸。算了,你若想去,便去吧。” 春瘟使者便提着散瘟神器,气冲冲的晃荡出了祠堂。 立在门外一看,但见对方两男一女,骂的正起劲的是个粗野的彪形大汉,春瘟使者正要开口回骂,蓝羽却已经瞧出他便是之前进出陈府的那个瘟神,立时伸手指他,道:“就是你,伤了我们掌教仙师的父亲么?!” “呵呵” 春瘟使者闻言,一声浪笑,道:“是又如何?!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瘟神门前触霉头,是打算落得像他一样的下场?!” 竹熊精喝道:“弄死你!”当先奔春瘟使者扑去。 春瘟使者见他来的又急又猛,掌风呼啸,裹挟着万钧之力,稍稍吃了一惊,连忙往旁边闪避。 蓝羽也在此时纵身上前,截住了春瘟使者的去路,挥拳直击—— 刚开始,春瘟使者见蓝羽是个美貌至极的娇滴滴小姑娘,还不以为意,而今却听见她那小粉拳里暗挟风雷之音,威压之大,竟然更甚于那个竹熊精! 大惊之下,春瘟使者慌忙把摇瘟钟提了起来,对着蓝羽奋力晃动,蓝羽也不理会,娇叱一声:“打死你!” 一拳便砸到春瘟使者脸上去了。 但听“嘭”的一声爆响,那春瘟使者径直炸裂开来,烂成了满地碧油油的碎屑。 摇瘟钟也“当”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竹熊精见状,“哈哈”大笑,道:“蓝羽,打得好!这些瘟神哪里厉害了?一拳就死了嘛,比竹竿子还脆生!” 蓝羽还很犹疑,嘀咕道:“就这么死了?” 兰生却从地上捡起来摇瘟钟,看了几眼,说道:“蓝羽,他方才拿这个东西冲你摇晃,你没事吧?” 蓝羽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啊。” 祠堂内,瘟主等听见外面动静,各自惊骇,慌忙出来探看究竟。 冬瘟使者指着满地碧油油的碎屑,大叫道:“神主,他们打死了春瘟!” 刚说了这么句话,临近的兰生觑看见机会,立时闪身上前,张开嘴来,“呼”的一口酒气狂喷如水雾! 那冬瘟使者猝不及防,登时被这大片酒气笼在其中! “呃啊啊神主救我!” 酒气之中,冬瘟使者嘶声惨叫。 “酒?!” 瘟主嗅到酒味,又听见冬瘟使者惨叫呼救,不由得脸色大变,慌忙把袍袖拢起,聚敛一股神风,去吹那酒气! 但是此时出手已经是晚了。 酒气方散,那冬瘟使者早瘫倒在了地上,身如腐土烂泥,渐渐坍塌,淤成了一堆黑乎乎的渣物。 兰生一时怔住,万没想到自己一口酒气居然喷死了一个瘟神! 竹熊精大喜,叫道:“连兰生也得了彩头,该轮到咱了吧!”他急着要立功,恶吼一声,扬起熊掌,奔最难看却最有气势的的瘟主劈面掴去。 “放肆!” 秋瘟使者横身在前,手中罩瘟伞抛在空中,“哗”的撑开,朝着竹熊精只一盖,竹熊精忽觉臂膀抬不动了。 继而肘间、指节、腕处、膝盖等处同时异样! 他低头看时,但见一个个的“小瘰”在肢节处生出来,接着眼前一黑,脚下一虚,腹内恶心难当,忍不多时,“哇”的一声,竟吐出大口大口的如西瓜瓤一样的败肉来! “倒倒倒!” 秋瘟使者盯着他冷笑连连。 竹熊精白眼一翻,“咚”的一声,仰面翻倒在地。 兰生吃了一惊,连忙喊道:“莫兄!” 竹熊精冥然不答。 那秋瘟使者喝道:“你也倒下吧!”手中罩瘟伞便朝兰生抛了过去。 兰生劈手抓住了那伞,在秋瘟使者惊愕的目光中,奋力撕扯,却觉异常坚韧结实,难以毁坏。 “咻!” 一道红光逼近,却是夏瘟使者飞印来打兰生。 兰生便挥舞手里的罩瘟伞去打注瘟印。 瘟主看的真切,伸手连指,罩瘟伞和注瘟印一起消失不见,化作一白一赤两道瘟气,蹿入了瘟主的袖中。 他又提指瘟剑朝兰生戳来,剑尖上迸出一道黄光,迅速击中了兰生胸膛,兰生吃了一惊,张嘴一口酒气朝瘟主喷去,那瘟主再度拂袖,将酒气荡开。 兰生又把摇瘟钟冲瘟主晃晃,瘟主又伸手去指,那摇瘟钟化作一道绿色瘟气,也蹿入了他的袖子里。 兰生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毫发无损,于是便也不以为意,待要再打时,却听蓝羽“嘶”的一声倒抽凉气,也不上前帮手,只缩头缩脑的起颤。 他忙问道:“蓝羽,你怎么了?” 蓝羽牙齿打颤道:“好,好不舒服。” 兰生见势不对,又见自己的酒气对瘟主无法奏效,竹熊精人事不省,对方却还有三个战力,便对蓝羽说道:“你先走!” 蓝羽自觉遍体难受,情知是中了瘟毒,哪敢恋战?奋起全力,飞身而起,先行逃离。 兰生也托起了竹熊精,准备离开,那瘟主闪身上前,又是一剑,黄光刺中了兰生的后颈,兰生却混若不觉,飞快的逃离了。 瘟主愕然当场,喃喃说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670章 各有所忌 春、冬二瘟神死于非命,瘟主亲自出手也不能损那兰生分毫,夏、秋二瘟神又没了神器,因此眼睁睁瞧着三个妖仙逃脱,谁也不敢追赶。 “此地不可就留了,咱们走!” 瘟主捉摸不透兰生的底细,思量着对方既能喷酒又不怕瘟毒,可谓是瘟部的大克星,心中十分不安,当即吩咐了一声,掀起神风,将地上碧油油、黑乎乎的那两滩污秽之物给摄起,笼起一片遁光,待夏、秋二瘟神都跳入其中之后,眨眼间便都逃走了。 遁行不多时,半道里忽然落下来,三个瘟神左顾右盼,打量着四周是什么去处—— 他们已经出了城,遥望所立之地距离郡府甚是遥远,周遭不见人烟,但能看见下方一条宽绰的大水静静东流,无声无息的穿越那苍茫夜色,曲折回环,不见尽头!映着微弱的星月之光,恍若是一方巨大的玉带镶嵌在大地之中。 “神主,这条河大约是颍水。”秋瘟使者在旁说道。 瘟主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咱们都小看了陈义山啊!还没有跟他正式照面,便先被他的弟子们打死了春、冬二使!弟子尚且如此厉害,师父何以敢想?!唉本座忽然间有些后悔了,隐隐觉得是被殷太岁给哄骗了!倘若再闹下去,会不会有灭顶之灾呢?你们两个心中是何打算,不妨说出来,与本座一同参谋参谋。” 夏瘟使者道:“神主,咱们瘟部正神都是秉承天地间万物生灵之病气滋生出来的,不死不灭,不垢不净!春、冬两位瘟使一时大意,遭了毒手,可是他们的病根尚在,不至于就此彻底陨灭了吧?” 瘟主道:“本座若是出手,救他们复生并不难,只是怕回头来,还是对付不了麻衣仙派啊。” 秋瘟使者笑道:“呵呵神主不必忧虑,想那麻衣仙派总共来了三个弟子上门闹事,其中有两个都沾染了咱们的瘟气,死局已定!只有那俊俏小子古怪,能喷酒,且不畏毒,这才伤了冬瘟使,可仍然逃窜,不敢与咱们缠斗!再者说,似我等又不畏酒,怕他怎的?” 瘟主皱眉说道:“春、冬二瘟怕酒,夏、秋二瘟怕火,本座怕沙土掩埋,这些都是瘟部的机密之事,当不该被外道所知啊!怎的那小子居然知道用酒来对付春、冬二瘟呢?” 秋瘟使者不以为意,道:“误打误撞罢了,神主何必多虑?” 瘟主又道:“他又为什么不怕本座的瘟毒呢?” 秋瘟使者道:“那厮想必是什么花花草草得道成了精,又跟着陈义山修仙,是以不怕瘟毒吧。神主不必多想,他奈何不了咱们!” 夏瘟使者也说道:“神主,颍神那厮染上了咱们的瘟毒不能理事,他的水府之中必定空虚,咱们暗暗的潜进去,权宜安身。等神主把春、冬两位瘟使重新复生之后,咱们再去找麻衣仙派算账如何?” 瘟主还有些迟疑,秋瘟使者劝道:“神主,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已经在殷太岁和颍川诸神跟前夸了海口,不拿下陈义山,何以交待?” 夏瘟使者跟着说道:“是啊神主,那陈义山是个仙人啊,既是仙人,何以避瘟?咱们怕他什么?” 瘟主默然了片刻,道:“罢了,那就暂且去颍神水府避一避,待春、冬二瘟复生之后,再作打算。” “是!” 三个瘟神商议已定,便悄然借水遁往颍神府而去了。 …… 陈府老宅已经乱成一团,苍雪叫众门人都散开,不要接触蓝羽。 蓝羽的意识还算清醒,只身子越来越不舒服了。 她双手抱肩,玉体剧颤,绛唇赤紫,哆嗦道:“火,快,快给我拢一团火,我要冻死了!”脸颊其实已经因为高热而烧的通红! 平素里,林美云与蓝羽的关系最好,慌忙去找来一堆干柴,当庭点起火把,又拖来蒲团,叫蓝羽坐在旁边取暖。 蓝羽坐在火堆旁,颤颤巍巍,渐渐埋首于臂膀之中,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林美云急的没边,道:“雪儿,你怎么不给蓝羽下针喂药?!” 苍雪咬着嘴唇缓缓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凡药对她无用,我的针法也对她无效。她中了出血瘟却还能意识清醒许久,比陈伯父他们已经是强太多了……兰生,老莫怎么样了?” 兰生正在检查竹熊精,见他时不时的还要呕出败肉,且浑身上下各处肢节上都生满了“小瘰”,既恶心又可怖,便对苍雪述说了一番症状,道:“雪儿,老莫这是中了什么瘟毒?” 苍雪远远观望了一眼,皱眉说道:“这种瘟毒在《医典》中倒是也有记载,俗称疙瘩瘟,其实是鼠疫的一种。” “鼠疫?那老莫不是老鼠,应该会有治吧?”兰生眼巴巴的看着苍雪。 苍雪苦笑道:“目下,已经有四种瘟毒出现了——痘瘟、行尸瘟、出血瘟、疙瘩瘟,种种无药可治!鼠疫可不是单单针对老鼠的瘟疫,人畜皆可感染。” 兰生起身说道:“依我看,那些瘟神未必真就无敌,蓝羽一拳便打死了一个,我也用酒气喷死了一个,逃回来之后,他们也不敢来追,可见胆怯!掌教仙师若是回来,定然有法可治了他们!只是咱们眼下须得想方设法护住颍神、太守、蓝羽、老莫的性命,一定要熬到掌教仙师回来啊。” 苍雪道:“颍神、蓝羽和老莫都有道行在身,挨个十天半月大约不成问题,陈伯父以及那些武士吃了我的药,得了我的针灸,也能坚持几天……只是,只是公子不擅医道,纵然回来,又能为之奈何?” 非正道人瞪着一双灵眼张望,忽然间脸上泛出喜色,叫道:“仙子宗主!那些个瘟神已经逃出了陈家宗祠!” 百花仙子闻言,惊疑不定,忙叫兰生又去探看了一遭,回报说果然已经不在祠堂里了,众门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百花仙子说道:“小蓝羽、兰生还有老莫这次出手可算是立了大功,至少是赶走了那些瘟神!大家伙且歇一歇,都养精蓄锐,以备他们卷土重来,又生不测。我再发香词给掌教仙师吧……” 此时此刻,京师之中藩王造反,九城大乱,陈义山也正处于三探王府的紧要关头,全神贯注对抗群魔之下,哪有余力照顾到百花仙子的香词? 他再一次杳无音信了…… 第671章 漫长的一夜 且说在颍川郡西北方数百里处,嵩岳神域之内,人祖峰下,神茶泉旁,中岳神君负手而立,身影在泉水中映衬出长长的一道,显得极为落寞孤单。 一个童子缓缓上前,拜道:“老师,弟子回来了。陈仙长仍是不在家。” “哦” 中岳神君淡淡的应了一声,嘀咕道:“你去了三次了,早间、午间、晚间各一次,他居然次次都不在家中,还真是忙啊。” 神童挠了挠头,道:“老师,为何不发神谕召陈仙长前来呢?” 中岳神君笑道:“本谓无事相邀,只图品茶消遣为乐,若是发了神谕,他定然以为有要紧事找他,便不会那么轻松惬意,无拘无束了。刻意之下,许多事情做起来反而不美啊。” 神童“嗯”了一声,似懂非懂,又说道:“老师,弟子在陈府听来一事,倒很关紧。” “什么?” “陈仙长的弟子说,瘟神出世了,就在颍川,怕是要闹下不小的乱子啊!” “瘟神出世了?” 中岳神君一愣,呐呐道:“他们出世便出世,去颍川干什么?”忽失笑道:“也是天意。看来,不须咱们再去找陈义山来喝茶了,他很快就得自来嵩岳,以求老夫帮忙!呵呵呵呵” 神童讶然的看着中岳神君,道:“老师,弟子记得你从前说过,与瘟神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敢招惹你,你也解不了瘟毒。是以世间瘟疫多次横行,你都袖手旁观,难道这次,你要出手对付他们了?” 中岳神君道:“瘟神龌龊歹毒,老夫不屑于视之为同道!思之往昔,老夫也想将他们除掉,只可惜筹无善法。但如今可以借陈义山之手,了却一桩心头事喽!” 神童嘀咕道:“难道陈仙长有本事降服瘟神?” 中岳神君道:“你这笨蛋,他要是有本事,便不会来求老夫了。” 神童道:“那就是老师有法子!” 中岳神君冷笑道:“又发蠢了!老夫若是有法子,何至于要借他之手?” 神童被绕晕了,愣愣的看着中岳神君,却被他摩挲着头皮,笑骂道:“滚回去睡吧,你这蠢物活个千儿八百年仍旧是蠢物。” 神童不悦的撇了撇嘴,拜别而去。 中岳神君又在神茶泉边矗立了许久,直到黎明渐至,天色发亮,才蓦地消失不见了。 …… 其实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其漫长的一夜。 包括在京师中与诸魔鏖战的陈义山、洛神、吕方等; 包括守在陈府老宅里的麻衣众门人; 包括中了瘟毒,苦熬性命的老鳖、陈泰清等; 包括一夜不敢歇着的颍川诸神,当然,也包括躲进了老鳖水府的瘟神们。 瘟主带着夏、秋二瘟是借水遁溜进了水府里,守卫在府门前的那些个虾兵蟹将只瞧见一团黑色的遁光掠进府里,却看不清楚遁光里包裹的是谁。 只是,此前老鳖就多次施展水遁,以此进进出出,闹的当值的虾兵蟹将们都习惯了,觉得那遁光里包裹的就是自家主子…… 进了府邸之后,夏、秋二瘟望风,瘟主将那两滩碧油油、黑乎乎的污秽之物尽数抖落在琉璃砖上,双手持定指瘟剑,嘴里念念有词,接连虚刺! 但见黄光纵横,一道道都射进那两滩污秽之物里。 霎时间,污秽之物中“滋滋”作响,那碧油油的“木状碎屑”汽化蒸腾,冉冉升起一缕缕深绿色的瘟气,渐渐聚拢成人形; 那黑乎乎的“烂泥”则熔化成汁,在琉璃砖上汇聚流动,渐渐也淌成了人形模样。 “疾!” 随着瘟主一声厉喝,已死的春瘟使者和冬瘟使者竟然再度复生! 瘟主拂袖挥舞,一时间绿、赤、白、黑四色光芒闪耀,摇瘟钟、注瘟印、罩瘟伞、打瘟幡四大散瘟神器递次飞出,落在四季行瘟使者手中。 “多谢神主!” 四季行瘟使者齐齐拜倒。 瘟主收了指瘟剑,长吁一口气,道:“本座累了,要歇息几个时辰,你们为本座护法吧。须知,这水里的瘟气也是大补之品啊……” “遵令!” 瘟主当堂落座,闭目冥神,四季行瘟使者各据一方,将瘟主围在当中,或摇晃青钟,或手持红印,或撑起白伞,或打着黑幡,各凭本事,为瘟主聚敛瘟气。 这水族生灵,无论鱼虾蚌蟹还是龟鳖螺贝,都会生病,且死尸抛于水上,最能致疫,因此水中也有源源不断的瘟气滋生,而今尽数被四季行瘟使者收敛,供奉给瘟主。 …… 药神通宵未眠,精心寡意,施尽神通,调制出了一大堆神丹妙药,都送来陈府老宅,本意是给老鳖服用的,却没想到,一夜之间,中瘟毒的又多出了数个! 除了陈泰清和太守府四武士之外,又有蓝羽、竹熊精,而且连苍雪、林美云以及怀阳公主也感染了。 苍雪是因为频繁的近距离接触身中瘟毒者,给他们施针喂药,终致沾染! 林美云和怀阳公主则是因为仙道底子太弱,根基尚浅,大意之下,嗅了几口蓝羽呼出的瘟气,便也中招了。 倒是非正道人凭着一双灵眼,窥探四周,但见哪里有瘟气,他便避开哪里,由是竟没有染上瘟毒。 药神是又怒又怕又悲,给这个看看,给那个瞧瞧,这边下神针,那边喂神药,忙的脚不旋踵。 百花仙子空自焦急,却又帮不上忙,唉声叹息只是埋怨陈义山,几番香词传送,一道回音也无! 这掌教仙师到底去哪里了啊啊啊啊!! 眼瞧着挨到了午后,始终战战兢兢的雨晴忽然呻吟一声,“咚”的栽倒! 出血瘟终于也传上她了! 兰生慌忙将她扶进屋里去了。 药神长叹一声,禁不住仰天叫道:“陈义山,你要是再不回来,你们麻衣仙派就准备着绝户吧!” “咻” 颍川地面倒是邪性,那药神刚刚喊完,便有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恍若流星般,从天而降,掠在庭下。 正是陈义山和阿螭回来了。 流影绝辉双双负在背后,两缕长鬓飘于胸前,剑眉星眸如描如画,红唇白齿若涂若抹,看的百花仙子喜极而泣,泪水早已是夺眶而出! 纵是往日里最矜持沉稳的她,此刻也难以克制了。 叫一声“掌教仙师”,那仙子也顾不上阿螭就在旁边,纵身便扑入陈义山怀中,眼泪鼻涕蹭了仙师满袖满襟,更咽几不成声,道:“你,你总算是回来了!” 第672章 帮手 陈义山被百花仙子扑的一愣,感受着温香软玉在怀,嗅着那股天地间罕有的百花异香,不觉已消解了连日奔波的疲乏。 他心中暗道:“仙子向来持重,不料如今也与雨晴、怀阳一样,似个孩子心性了。” 当下,他温言说道:“瘟神现世之事,金、玉、良、言四大黜置使神已经探明,而且已经借阿螭之口告诉我了。你们在家里担惊受怕了吧?” “嗯”百花仙子越听他安慰,越觉得委屈,哭的也愈发是梨花带雨,玉颤不已。 陈义山道:“仙子,你是一宗之主啊,莫要惊慌。须知为仙之道,当先治心。要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然后才可以修大道,成真仙啊。” 百花仙子闻言,不由得一阵惭愧,再一看,陈义山胸前的衣襟尽湿,袖子上也斑驳晶莹,涕泪兼有,顿时大为羞赧,忙抽身出他怀抱,说道:“掌教仙师说的是,弟子还没能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慌乱失措了。不该,不该!” 陈义山捋着鬓发,悠悠说道:“无碍,你以后多跟着我学学就是了。” 就在此时,大城隍纵风而来,远远的看见陈义山,登时兴高采烈起来,叫道:“陈仙长,你可算是回来了啊!有你在,我们便有了主心骨啊!” 药神在旁边嘀咕道:“他爹中了瘟毒,活不过十天了,再不回来,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陈义山吓得手一抖,险些把一缕鬓发连根扯掉,扭头看向药神,惊声问道:“你,你说什么!?谁的爹活不过十天了?” 药神道:“你爹!颍川郡太守陈泰清!他中了瘟毒,活不长了!” 陈义山脑海中“嗡”了一声,如遭雷击,隐隐听见药神絮叨不停:“还有我的宝贝孙女,你的小蓝羽,小雨晴,小怀阳,林女侠,以及你的坐骑,也全都中了瘟毒!对了,颍神也遭了不测!他们有中痘瘟的,有中出血瘟的,有中疙瘩瘟的……个个神志不清,无药可医!” 陈义山怔怔的看向百花仙子,目光犹疑询问,百花仙子忙点了点头,红着眼睛说道:“是弟子无能,没有看好家,辜负了掌教仙师的期望。” “怎,怎么会这样?” 陈义山嘟囔了一声,忽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身子一歪,便要瘫倒在地上。 阿螭惊呼一声,赶紧抱住了他,说道:“掌教仙师莫要惊慌啊!” 大城隍也连忙安慰道:“对对对,仙长可千万莫要惊慌啊!须知,为仙之道,当先治心!要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才能……” “你,咳咳” 陈义山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脸上已经毫无人色,他摆摆手,示意大城隍不要再说话,也让阿螭松手。 阿螭担忧的看着他,一厘厘松开了臂膀,待他努力站定身形后,低声安慰道:“掌教仙师,会有办法的。” “嗯” 陈义山勉力应了一声,强捺住心头恐慌,颤声询问百花仙子,道:“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瞧瞧!” 药神冷冷说道:“不可!凡是中了瘟毒的,都不可探视!凭你是人是神是仙是妖是圣,沾染了瘟气,都会无药可医,必死无疑的!” 陈义山呆了片刻,忽然一把抓住了药神的手,道:“药神爷,你,你既然在这里,怎么不施展你的医药神通,去救救他们啊!?” 药神叹息道:“你当本座不肯对他们施救么?最可恨从古至今,瘟毒都是无解的!连本座也束手无策啊。” “你是药神啊!”陈义山急道:“旁谁想不出解法,你也该想出来的!” 药神怅然说道:“连雪儿也中了瘟毒,我要是真能想出解法,能不救他们么?药神,药神,呵呵什么药不过颍川不香,医不拜药神不灵?狗屁!我就是个能小不会大的废物啊!”说话间,药神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大城隍低声说道:“仙长,那帮瘟神说了,他们就是冲着你和药神才来颍川的,你仔细想想,看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试着化解化解也倒罢了。” 陈义山愕然道:“冲着我和药神来的颍川?我,我从不曾得罪他们啊!药神,你——” 药神擦了擦眼睛,道:“我何曾得罪过他们?但是他们说了,世上不许有药神的存在!须得我自去神号,毁了庙宇!他们还说了,你陈义山骄横跋扈,须得在他们面前赔罪,废了仙家道行,去了一身修为,散了麻衣弟子,他们才肯罢手!” 阿螭眉头紧蹙,道:“掌教仙师,他们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陈义山也听的满腔怒火,愠道:“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就骄横跋扈了?!我凭什么要在他们跟前赔罪?!我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道行为什么要废了?!还要解散麻衣弟子?呵真是想得周到啊!纵与他有生死不共戴天之仇,报复起来也莫过如此恶绝啊!” 大城隍狐疑道:“既不曾得罪过他们,他们却那么恼恨仙长,难不成这其中有奸人挑拨么?” 陈义山沉吟道:“不管是否有奸人挑拨,总不能受制于人!只要能解了那些瘟毒,咱们便不至于怕他们,有理也说得清楚!药神,你好好想想,真就一点解法也没有吗?” 药神默然了片刻,颓然道:“我实无办法!不过,依我之见,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瘟毒既然是他们弄出来的,那他们定然是有解法的。” 陈义山心中一动,颔首说道:“是了!只要找到那几个瘟神,降服他们,就能逼问出解法了。” 大城隍道:“仙长,瘟神可不比我们这些寻常的后天神祇,他们是极其特殊的一类存在,放眼六道,几无敌手啊!想要降服他们,须得有大能相助啊!仙长交游广阔,想一想各路朋友里,有谁可做帮手?” 陈义山思量道:“五岳神君,河江八水,东西两海,五湖大神,京师首座,宫阁殿苑,太岁神部……倒是都可以相邀。” 大城隍皱眉说道:“五岳五湖,河江八水,东西两海……这些大神固然厉害,可他们非禽即兽,非虫即鱼,且都是阳神,最易沾染瘟毒了。至于首座爷,宫阁殿苑神们,都出不了京师吧?太岁神部,呃他们的名声跟瘟部有的一拼!请他们帮忙那是引狼入室啊!仙长,仙家大能认识几何?” 陈义山道:“蓬莱丘吕方。” 大城隍愕然道:“就这一个?” 陈义山点了点头,心道:“还有天鹤,可他道行太浅,来也无济于事,至于希夷老祖,那是无影无踪,说出来也无用。”转念又想起白芷,强忍着没言语出来。 大城隍摊手嗟叹道:“难难难,唉” 百花仙子听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掌教仙师,临事不必非要仰仗他人!叫兰生陪你去战吧,他昨夜里已经跟瘟神们交过手了,还打死了一个!最妙的是,他一丝一毫的瘟毒都没有沾染!” 第673章 探病 陈义山听百花仙子说兰生不怕瘟毒,又说他打死了一个瘟神,登时大喜,道:“兰生还有这等厉害手段?” 百花仙子道:“先前那帮瘟神占据后院祠堂,无礼至极!如果不是兰生显露手段,他们大约也不会心生畏惧,暗自溜走。” 陈义山惊怒交加:“他们还曾经占据了我家的宗祠?!” 百花仙子羞愧难当,道:“是,是的,弟子无能,有辱师门……” 陈义山大骂道:“这帮作死的恶神,欺人太甚!他们如今龟缩在哪里?我现在就带兰生去找他们算账!” 药神在旁边劝道:“义山啊,你万万不可冒失!兰生不怕他们,未必就意味着你也不怕他们。我已经打听过兰生的底细了,他原是墨兰成精,有命无性,有气无血,有液无肉,自然不怕瘟毒。你虽然已经成仙了,可说到底还是凡人肉胎修炼来的,有性有命,有血有气,有液有肉,岂有不惧瘟毒之理?” 陈义山愤然说道:“我已洗髓伐经,脱胎换骨,内成金丹,外化元神,早已不是凡夫俗子了!更何况,我还有先天神力护持,怕他们怎的?!” 药神摇头道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大城隍道:“仙长啊,你是没有见过被瘟毒所伤者的下场,中了行尸瘟,立变行尸走肉,如疯狗一样处处伤人!中了出血瘟,浑身高热,皮下出血,四肢打颤,人事昏沉!中了疙瘩瘟——” “不消说了,我正要去瞧瞧父亲以及蓝羽、雪儿、美云、雨晴她们的病情。”陈义山被大城隍说的心烦意乱,当即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迈步往诸位瘟毒患者所居的室内走去。 药神急道:“方才不是对你说了么,他们体内瘟毒正盛,不可接近!否则,必被沾染!” 陈义山头也不回的说道:“若是探视他们一番就能被传染中招,那我也不必去找瘟神算账了!” 百花仙子和阿螭也不敢跟着,药神和大城隍面面相觑,药神埋怨道:“都怪你!好端端的说什么中了瘟毒的惨状!他挂念老子和弟子,被你撺掇的去探病了!如果被传染上,那才叫一网打尽,老窝尽掀呢!” 大城隍连叫了几声“冤枉”,分辩道:“本府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叫他别轻视了瘟神啊!” 阿螭在旁边笑道:“你们还不知道么,我们掌教仙师最不怕吓唬,越是吓他,他越是要闹!且瞧着吧,他待会儿出来,肯定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马上就得去找瘟神算账!” 药神道:“阿螭公主说的不错,那小子打穿开裆裤起,就是这个脾性!” 大城隍眼珠子一转,道:“无甚必胜的把握,千万不可去冒死行险!” 药神道:“谁能拦得住他?” 大城隍道:“瘟神们如今藏头不露尾,未知去向,想尽快寻觅出他们的踪迹,只能靠非正小道士望气了。仙子,你去找那小道士,嘱咐他一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暂且瞒过陈仙长,待咱们找齐帮手,有必胜把握后,再寻那帮瘟神算账也不迟啊。” 药神喜道:“好计!” 阿螭皱眉说道:“如此诓骗掌教仙师怕是不妥吧?” 大城隍道:“确是为了陈仙长好,为了大家伙好啊!仙子,快去吧。” 百花仙子思量着也没别的法子,左右是为了掌教仙师好,便点头同意,去找非正道人嘱咐了。 …… 陈泰清和四个武士所中的毒都是出血瘟,因此躺在同一间屋子里,睡了个大通铺;蓝羽、雨晴、林美云、怀阳公主、苍雪都是女眷,因此也躺在同一间屋子里,却各有各的床;竹熊精中了疙瘩瘟,老鳖中了痘瘟,病症不同,便各宿一屋。 府中家奴仆从丫鬟们早遣出去了,陈夫人处也瞒着报了平安。麻衣门下众弟子,唯有兰生不怕瘟毒,因此给陈泰清、蓝羽等伺候汤药的事情便全交待给他来一力操办了。 他又是雌雄同体,所以既不用避讳男子,也不用避讳女眷,照料起众家来甚是方便。 陈义山调先天元炁凝出虹状神光,护住上下,又捏避水诀幻化气泡,裹住周身,而后便去看望陈泰清了。 但见老头子浑身上下插着十来根银针,双目紧闭,唇发紫脸发白,呼吸孱弱,奄奄一息,陈义山不禁泪如雨下,喊了几声“父亲”,不听丝毫回应,只怕是死了,亏得慧眼还能瞧见魂魄犹在,便问兰生道:“父亲一直都是这样么?” 兰生道:“是啊,无法睁眼开口,全无意识。若不是雪儿及早下针喂药,怕是性命早就——掌教仙师,须得快找祛瘟解毒之法,不然,怕是坚持不了几日了。” 陈义山点点头,擦了擦泪,又去看蓝羽等众。 蓝羽跟陈泰清一样是中了出血瘟之毒,但她自身血脉强大,底子也好,目下还能睁眼,见到陈义山的时候,精神更是陡然一震,垂死之中竟挣扎着坐了起来,喊道:“仙师!” 不过,也就喊出了这两个字,而后便又重重的躺倒了回去,美目含泪,娇颜惨淡,再难言语。 陈义山也觉难受,安慰了她几句,转瞬又见苍雪、林美云、雨晴和怀阳公主一个个躺在被窝里静默昏沉,不动如死,便更觉凄凉悲愤。 站了她们床头发了片刻呆,陈义山攥了攥拳头,转身离去,去瞧竹熊精了。 竹熊精时不时的会呕吐一阵,原本肥硕圆滚的肚子如今已经变得干瘪了许多,他那张曾经油光水滑且红润的大脸,也干枯失色了许多,甚至还缩小了一圈,瞧着便是大病缠身,行将就木的样子了。 陈义山叹息一声,又去探望老鳖。 待进到老鳖那屋时,陈义山大吃一惊,但见老鳖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神医针,密密麻麻的望之令人头皮发麻,手背起栗! 陈义山忍不住问兰生道:“药神跟颍神是私下里结了什么仇吗?” 兰生诧异道:“啊?不曾听说有过呀。” 陈义山道:“那药神怎么下针好似不要钱一样,弄了这么多插在颍神身上?” 兰生哑然失笑,道:“掌教仙师有所不知,颍神中的是痘瘟,身上起了不少痘包,奇痒无比,忍不住要抓挠的,可那些痘包一挠就破,破后便有脓水流出来,流到哪里哪里便跟着生痘!是以,药神用神医针彻底封死了颍神的气血,不让他有丝毫可以动弹的力量。唉颍神原本是去央求他们的,只因他们霸占着宗祠,又出言不逊,颍神说话便也难听了些,于是又被瘟主一剑伤成了这副模样。” 陈义山这才恍然,心里头不由得愈发恼怒愤恨,下定了决心要跟瘟部正神不死不休! 第674章 交待后事 瘟毒的厉害,在探望陈泰清、竹熊精和老鳖之后,陈义山已经心知肚明了。 恐怖确实是恐怖,但要说因此而害怕,那倒是没有的。 陈义山反而因此更坚定了心念:“如此厉害的病症,若是不彻底击溃那些个瘟神们,打服了他们,怎能问得出祛解之法?” 他带着兰生出来外头,阿螭快步迎了上去,道:“太守大人还有蓝羽她们,她们情势如何?” “很不妙,苦熬时日罢了。唉”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仰面看天,但觉日光刺眼,心头的烦闷不免又焦躁了数倍! 兰生道:“药神和雪儿都说过,至多十天,少则日,便会有陆续丧命的。” 阿螭闻言,惊的捂住了嘴,颤声说道:“掌教仙师,弟子这就发香词求告父王,问问东海以及三位叔叔那里有没有什么祛瘟解读的法子。” 陈义山虽然觉得四海龙宫之中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对付瘟神的良策善法,但仍然感激阿螭,颔首说道:“多谢你了,阿螭。” 阿螭摇头道:“师尊跟弟子之间还客气什么?”当下便捏香词发神谕,传至东海询问老龙…… 陈义山幽幽说道:“兰生,我意与瘟部正神决一死战!若是再带你去,你可会怕他们?” 兰生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怕。他们倒是怕弟子的酒气。” 陈义山拍了拍兰生的肩头,赞叹道:“很好!听仙子说,你和蓝羽各自打死了一个瘟神,实是不堕我麻衣仙派的威风!” 兰生讪讪的一笑,道:“掌教仙师谬赞弟子了。彼时是老莫第一个发难的,弟子只是尾随。两下里对战时,蓝羽先以神力锤碎了一个,弟子则是侥幸用酒气喷死了一个。由此倒也可见,这帮瘟神并不如何结实。” 陈义山道:“你跟他们照过面了,必定知道他们一些底细,暂且说来听听,好让我也知己知彼。” 兰生沉吟道:“说起来,他们的神通也就寻常,实未见得如何厉害,只是要防备他们的神器!听药神说,五个瘟神各有所持,瘟主拿的是阴阳指瘟剑,一指便有瘟气迸射,沾着就坏事,颍神就是被他所伤;主春行瘟使者拿的摇瘟钟,冲谁晃,谁便遭瘟,蓝羽就是被晃着了,但也顺手打死了他;主夏行瘟使者拿的是注瘟印,印底刻着‘瘟’字,戳在哪里,哪里便遭瘟,还能飞印伤敌,城中闹行尸瘟,便是他的手笔;主秋行瘟使者拿的是罩瘟伞,笼着谁,谁便遭瘟,老莫便是遭了他的毒手;还有一个主冬行瘟使者,拿的是打瘟幡,没见如何发挥,一出手便被弟子给喷死了。” 陈义山默然不语,心中暗忖道:“如此说来,临阵之际,只须防着他们的神器便不怕沾染瘟毒了。到时候,我先祭用宝贝,把什么主夏、主秋都打死,只留一个瘟主,用如意柱绑了,不怕他不老实交待!” 念及此,陈义山纵声喊道:“非正何在?!” 非正道人正跟百花仙子、药神、大城隍聚拢在一起说话,听见呼喝立时一溜烟跑了过来,拜道:“弟子参见掌教仙师!” 陈义山道:“又要借你的灵眼一用了。我要寻觅瘟部正神的行踪,烦劳你替我望一望瘟气所在。” 非正道人目光一闪,躬身不起,嘴里说道:“掌教仙师恕罪!弟子这两日里甚是疲惫,灵眼,已经不堪重负了。” 陈义山一愣,狐疑道:“不堪重负?” 药神、大城隍还有百花仙子已走了过来,药神说道:“这两日以来,是我一直让他帮忙掐算且望气,大约是用的太过度了,所以心神交瘁。你叫他歇歇吧。” 陈义山正自颓然泄气,忽觉背后有人用手指轻轻戳了自己一下,他扭头一看,但见阿螭正冲他挤眼,嘴里却说道:“掌教仙师,东海那边已有回音,我父王说无论如何都不要招惹瘟神,四海也没有祛瘟除毒的法子。” “哦” 陈义山应了一声,但见阿螭的目光又瞥向非正道人,轻摇螓首,陈义山当即醒悟,喝道:“非正!你敢对我扯谎?!” 非正道人吃了一惊,慌忙拜倒在地,叩头道:“弟子不敢!” “呵呵”陈义山冷笑道:“你有灵眼如炬,我亦仙目如电!你是凡夫俗子,我是得道真仙!岂能瞧不出你的底细?” 非正道人无奈之下,只好说道:“是大城隍教弟子对掌教仙师撒谎的。” 大城隍一愣,忙道:“哪里是我?分,分明是——” 百花仙子和药神异口同声道:“就是你!” 大城隍:“……”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算了,知道贵府也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去跟瘟部正神直面冲撞。不过,此战已无可避免!” 话音落时,陈义山腾空而起,摄着非正道人直上云霄,在高空中立定身形,道:“望吧。” 非正道人打点精神,运目俯瞰,逡巡环顾,不多时,便瞧见有黄、绿、赤、白、黑五色瘟气盘踞在颍水之上,气根,竟隐隐在水下藏匿! “掌教仙师,找到了,五个瘟神都在颍水里藏着呢!” 陈义山愣道:“颍水?”转瞬间便已醒悟,道:“我明白了,这帮瘟神伤了颍神,打量着水府空虚,便藏身其中了,真是何等猥琐!?”忽然又一怔:“等等!你说是几个瘟神?” 非正道人答道:“五个,跟之前一样。” 陈义山道:“蓝羽和兰生不是各自打死了一个么,怎么还有五个?” 非正道人摇头道:“那弟子便不知道了,总之,五色瘟气,个个不少。” 陈义山惊疑不定,心下怏怏,摄着非正道人落回府中。 阿螭迎上来问道:“掌教仙师找到瘟神行踪了么?”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这就去拜会他们。” 阿螭忙道:“弟子愿随掌教仙师同往!” 百花仙子道:“弟子一样!” 陈义山摇头说道:“除了兰生之外,你们谁都不许去。” 药神叹息道:“义山啊义山,此去真正是凶多吉少啊!” 陈义山默然有时,道:“只可惜寻觅不到帮手,拖延下去,不过是拖死父亲和蓝羽她们罢了,我受不得这煎熬。阿螭,仙子,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若是我此去也不幸遭了瘟毒,你们两个便带着兰生离开颍川,去东海吧,非正,你去京师找无垢道长,若想继续修仙,可寻觅吕方传授,你们从此都不必再提‘麻衣’二字,也不许思量为我报仇之事!” 阿螭和百花仙子闻言,眼睛瞬间就都红了。 百花仙子心道:“你若死了,我离开颍川又能去哪里?” 阿螭心道:“你若死了,我陪你就是!” 非正道人暗忖道:“你有吉星高照,不至于这样短命的吧?” …… 陈义山不再过多言语,带着兰生便奔颍水而去。 方才,他没有对弟子们交待自己若遭遇不测之后,陈夫人该何去何从,只因不必交待。 他和陈泰清若是都不在人世了,陈夫人还能独活么? 第675章 瘟主受缚 却说那瘟主在四季行瘟使者的护法之下,借助吸纳颍水里的病气,到了午后申时,也已经彻底恢复了神力。 他心下舒坦,摆了摆手,道:“都找地方落座吧,我等先在这水府议事厅里稍歇,待半个时辰之后,再去找陈义山的弟子们报仇!” “是!”四季行瘟使者各寻坐处不提。 那瘟主闲着无事,嘴里又嘀咕道:“你们说,陈义山那厮到底有多大法力?想他父亲只是个凡夫俗子,算来他自己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这样的小贼,怎么可能是个大仙?” 他话音刚落,四个瘟神尚未搭话,地下忽然掠出一道白影,手一挥,立时便有金灿灿的光芒大肆绽放,继而又有旋风呼啸而起,直往瘟主卷去! 那瘟主哪里能反应过来? 只呆呆看了一眼,他便忽觉天旋地转,身不由己的被卷进那旋风中去了! 大惊之下,他待要提起指瘟剑时,已觉脖颈、腰间还有脚踝处同时发紧,双臂、双腿连同前胸后背都被禁锢了起来,勒的生疼! 此时,风才渐渐止住。 惶遽之下,那瘟主低头一看,但见自己已经束手就擒,被缚在一根丈余长的大柱子上了。 “这,这——” 他抬眼望向厅中凭空出现的不速之客,呐呐道:“阁下是何方神圣?这是什么意思?” “何方神圣?哈!”来者一声狞笑,怒不可遏道:“感情你根本就不认识我!那为何要害我父亲,毒我门人,祸乱我颍川!?” 瘟主顿时变了脸色:“你就是陈义山?!” 自然是陈义山来了。 他以地行术潜入水底之下的泥沙中,不顾污秽,探寻出瘟部正神的确切藏身所在,而后出其不意,陡然现身于厅中,二话不说,便祭起如意柱,先抓住了瘟主! 直到这个时候,春、夏、秋、冬四季行瘟使者还如在梦中,没能彻底反应过来呢。 “快动手,拿下他!” 瘟主一声断喝,四季行瘟使者各自打了个颤。 陈义山更不答话,劈手一道毫芒迸射,落魂珠化作流光,直逼距他最近的夏瘟使者! 夏瘟使者兀自发懵,更兼落魂珠流逝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噗” 但听一声怪响,那落魂珠竟然直接从夏瘟使者的胸口穿透了出去,“吧嗒”落在了地上! 陈义山悚然变色,急召落魂珠回来。 珠面之上“滋滋”作响,有丝丝缕缕的赤色瘟气蒸腾而起,又钻入了夏瘟使者体内。 那夏瘟使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却是毫无损伤。 “嘿嘿嘿” 夏瘟使者发出一阵浪笑,道:“陈义山也不过如此!弄个破珠子在你瘟神爷爷跟前虚张声势么?!” 陈义山将落魂珠归入乾坤袋中,暗暗忖道:“这宝贝对瘟神居然无用?!难道瘟神并无魂魄?” 此时,春瘟使者和秋瘟使者已火急火燎的去抓如意柱上的金环,意图解救自家神主了,可他们哪里拉扯的动? 瘟主挣扎了半天,早知道自家神力难破金环的禁锢,便说道:“这宝贝非同寻常,快抓住那小贼,叫他亲手放了我!” 春瘟使者便扭头喝骂:“陈义山,快放了我家神主,不然叫你不得好死!” 陈义山冷笑道:“呵呵我这宝贝唤作如意柱,只要被它禁锢住了,凭你多大能耐,也脱身不得!除却是我吩咐,它才会松开。” 秋瘟使者叫道:“废话!那便松开啊!” 陈义山啐了一口,道:“‘松开’二字好说,只是我父亲、颍神、我那些门人,以及颍川郡里遭瘟的百姓们,他们的仇怎么说!?他们体内的瘟毒又怎么说?!” 瘟主闻言便知无法善了,立时叫道:“你们都别与他啰嗦,只管拿下他,不怕他不放了本座!”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作死!” 骂声中,春瘟使者飞步上前,举着手里的摇瘟钟,朝陈义山迅速晃动起来。 陈义山先前听兰生诉说瘟部正神的底细,已把他们的神器法宝记在心里,因此早有准备,眼见春瘟使者举钟的时候,他便将先天元炁调动了出来,凝作虹状神光,护住了上下,又捏避水诀幻化气泡,包裹了全身,且展开了奔雷术,急速闪转,不与那摇瘟钟相对。 春瘟使者奔到近处,已经晃了多时,却只见白影在自己眼来回蹿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快的不可思议,只把眼都给闪晕了! “混,混账!” 他骂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揉眼睛。 待放下手时,冷不防有一道锋芒爆射出来,“咻”的一声,直接洞穿了他的腰腹! 却是流影出鞘,刺透了春瘟使者! 陈义山大喝一声:“好!” 春瘟使者也呆呆的看向自己的腰腹。 但如夏瘟使者一样,只有碧油油的丝丝缕缕的瘟气蒸腾飘散,刹那间,又钻入了春瘟使者的体内,他本身是毫发无损。 流影落寞的飞了回来。 “还是无用?”陈义山心头发凉,正自皱眉,忽觉脑后风声有异,连忙将右手反转扬起,掌中乌月钵显现出来,挡在后头—— “当!!” 一声响,陈义山取钵回看,但见那钵底之中竟印着一个血淋淋,鲜艳欲滴的“瘟”字! 但也只是一瞬,“滋滋”声中,那“瘟”字蒸腾成一抹赤色的气,散掉了。 “你这小贼……” 夏瘟使者见自己的注瘟印竟然无效,不由得也十分讶然。 陈义山方收了乌月钵,忽觉头顶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仰面看时,但见是把白森森的伞迅速飘落! 正是秋瘟使者祭起了罩瘟伞,摄定了陈义山全身! 与此同时,冬瘟使者祭起了打瘟幡,朝着陈义山的下路扫去! 春瘟使者和夏瘟使者也从两侧迫近! 陈义山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嗡” 一声震动,罩瘟伞严丝合缝的贴在了琉璃砖上。 “哈哈哈” 秋瘟使者抚掌大笑道:“小贼,还你一句话——落入本使的罩瘟伞里,任凭你有多大能耐,也脱身不得!快些放了我家神主,不然,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瘟主忍不住赞道:“好!秋瘟大功一件!” 第676章 打瘟幡 春、夏、秋、冬诸瘟都以为陈义山被罩进了伞里,秋瘟使者全然得手,于是尽皆欢喜,弹冠相庆。 大笑声中,秋瘟使者忽然瞥见一道黑影在自己斜前方的琉璃地砖上迅速变大,显见是有人在自己背后飞起且扑落下来! 与此同时,瘟主也大声叫喊起来:“快躲开!” 诸瘟一时错愕,仓促之下,那秋瘟使者又如何知道该往哪里躲开?下意识的便扭头回顾。 但见陈义山人在半空中,掌中烈焰熊熊,偏偏又湛蓝无声,就好似在手里捧了一簇鲜艳的蓝色花朵,热情奔放的朝着秋瘟使者的脑袋敬献! 这一“献”,直接把秋瘟使者吓得脚软手麻! 夏、秋二瘟怕火,正是他的天克之物来了,更何况是地煞火,岂能不怕?! “啊啊啊” “嘭!!” 一声爆响,地煞火被陈义山粗暴的扣在了秋瘟使者的脑门子上,瞬间便蔓延至他全身! 冷漠寂静的蓝色火焰开始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动,撕心裂肺的惨呼只来得及叫出一声便戛然而止了。 在这火的烧灼之下,秋瘟使者不过是挺住了一眨眼的时间,而后便化成了一滩白咕浓浓的膏条状物,摊浮在地板上。 火焰渐渐熄灭,陈义山侧目视之,但见那白色秽物实在恶心难当,便如千万个蛆虫聚拢在一堆缓缓蠕动似的。 他无声的骂了一句,浑身上下全是鸡皮疙瘩。 但欢喜之情也是有的。 毕竟是得手了。 瘟神们不怕落魂珠,不怕仙剑,却怕地煞火啊。 方才,秋瘟使者拿罩瘟伞去盖陈义山,春瘟、夏瘟、冬瘟又三面夹击,使得陈义山无路可逃,只能从地下遁走。 就在诸瘟自以为得计而欢呼雀跃的时候,陈义山又从地下冒了出来,朝秋瘟使者突施偷袭! 偷袭当然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天罡雷动静太大,地煞火可以悄然催发,所以陈义山便在掌中弄起火来,一把暴扣在了秋瘟使者的脑门上,倒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成功灭敌了。 欣喜之下,陈义山自觉胜券在握,当即展开奔雷身法,瞬间掠到春瘟使者的跟前,手中地煞火再度催发,“嘭”的一声,也扣了春瘟使者一脸! 不料,那春瘟使者伸手一抹,把火光尽数扫灭,骂一声:“小贼作死!”又拿摇瘟钟冲陈义山晃荡起来。 “哎?!” 陈义山吃了一惊,慌忙避让,心道:“怎么这个瘟神又不怕地煞火了?!” 愕然之中,眼见冬瘟使者从地上捡起了秋瘟使者遗留的罩瘟伞,又手持打瘟幡朝自己奔来,陈义山再度催发地煞火,“嘭”的打出—— 冬瘟使者浑然不顾,直接从火里蹚了出来,龇牙咧嘴飞扑陈义山。 陈义山愈发吃惊,连忙闪避开来,心道:“难道只有像蛆的那个瘟货怕火?” 腾挪之中,夏瘟使者又突袭而至,陈义山不敢再用地煞火了,而是屈指连弹,但听得“咔嚓嚓”炸响,几道霹雳纵横汇聚,在夏瘟使者头顶上蓄成滚滚天雷,“轰”的一声劈下! “噗” 夏瘟使者在雷击之下只是稍稍顿滞了片刻,而后张开嘴来,喷出了几口浓烟,晃晃脑袋,便从雷网交织中从容不迫的走了出来,手一挥,冲陈义山投出了注瘟印。 陈义山连忙用乌月钵抵住,心内不免焦躁,暗忖道:“也不怕天罡雷!我的杀招和法宝尽归无用,却如何是好?!” 其实夏瘟使者真正是怕火的,只可惜陈义山接连在春瘟使者、冬瘟使者那里失了手,便无心再试探了。 一时间,春瘟、夏瘟、冬瘟三使汇合,一起围拢上来,把陈义山圈在当中,且越挤越小! 陈义山暗暗叹息:“情势不妙,也只能先行逃遁了……” 就在这个时候,议事厅的大门訇然中开,却是兰生飞步冲了进来—— 他原本是跟陈义山一道下颍水的,只因不会地行术,又要告知倪神将、刀先锋等水族部众躲避,免得被瘟气毒害,是以来的晚了些。 待他进得厅中张目一看,立时就瞧见了冬瘟使者,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暗忖道:“这厮不是被我给喷死了么,哪里又来一个?!难道是他的孪生兄弟……” 转眸又瞧见了春瘟使者也在! 兰生于是瞠目,心道:“他不是被蓝羽给锤死了么?难道也有个孪生兄弟?” 冬瘟使者看见他,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叫道:“来得好,爷爷正要寻你这厮报仇!” 骂声中,冬瘟使者舍了陈义山,径奔兰生而去。 兰生也管不了那许多,来一次是喷,来两次仍旧是喷! 眼瞧着冬瘟使者迫近,兰生便把嘴张开,一口酒气狂喷如雾落,似雨洒! 不料,那冬瘟使者早有防备,他先前捡了秋瘟使者的罩瘟伞,而今“唰”的撑开,将酒气尽数挡在了外头。 酒气浓重如雾,凝聚又似雨,白乎乎的一团,那罩瘟伞也是白花花的一片,兰生身处其中,倒弄得一时眼花,急切间寻觅不到冬瘟使者的行踪了。 冬瘟使者却藏在伞下悄然迫近,待到相距两三尺远时,兰生已有察觉,可那伞下忽传出“嗖”的一声响,一道幡飞出来,正中兰生的脑门! 兰生愣了一下,骤觉头疼欲裂! “嘶啊!!!掌教仙师救我!” “咚咚!!” 兰生疼的直接挥双拳暴击自己脑袋,惨呼连连。 陈义山听见,心知不妙,袖里掀风,将酒气吹散,但见兰生双手抱头,“哇哇”乱叫,正满厅打滚,锤头又撞地! “哈哈哈哈” 冬瘟使者大笑道:“今番知道本使得厉害了吧?便是疼死你也不亏!” 陈义山心里着慌,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抱起了兰生,飞身冲出议事厅,逃离了水府,匆忙往自家老宅飞去。 春、夏、冬三瘟待要追击,那瘟主喊道:“穷寇莫追!都回来吧,先把本座从这环里弄出去再说。” “是” 三瘟这才悻悻的回来。 第677章 虫瘟 陈义山带着兰生一路狂飞,逃回府里,踉跄落地,阿螭、百花仙子、非正道人、药神以及大城隍正在焦急不安的等待着,见他俩回来,便慌忙围了上去。 兰生忍不住疼痛,在陈义山的怀里兀自挣扎惨叫不已,喊得是撕心裂肺,熬的是双眸泛绿,连带着额头上的青筋根根蹦出,动如活虫! 继而,他又开始狠咬嘴唇,直咬的满嘴鲜血淋漓! 又伸手去扯头发,猛锤太阳穴,陈义山连声安慰,都不起作用。 阿螭和百花仙子看见这阵势,吓得是花容失色,都捂住了嘴,连询问都不敢询问。 非正道人惊愕有时,赶紧转过了身子,不忍多看一眼。 药神惶遽道:“兰生这是怎么了?” 陈义山根本无暇搭话,不得已,伸手抵在兰生的后脑勺上,掌心里一股先天元炁震颤出来,当即把兰生激的晕死了过去,这才不闹腾了。 把兰生抱进屋里,轻轻放到床上之后,陈义山仍旧揪心不已。 尾随进来的药神又问了一句:“兰生到底怎么了?” 陈义山便说道:“兰生被冬瘟使者的打瘟幡给击中脑袋之后,便成了这副狂态。” 药神悚然道:“那你方才还一直抱着他?!大家伙快散开!” 大城隍闻言,登时逃出了屋子,阿螭和百花仙子也都连忙往后退却,非正道人本要进屋,此时也远远躲开。 陈义山怒道:“药神!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抱着他回来,难不成让他满地打滚,疼死在水府里?!你之前还说他是墨兰成精,不怕瘟毒的!” 药神一愣,喃喃道:“是啊,他确实是墨兰成精,他亲口告诉我的,怎么会怕瘟毒呢?” 陈义山道:“我正问你呢!若不是你对我说他不怕瘟毒,我怎么会带他出去行险?!” 药神羞愧的满面通红,默然片刻,索性也豁了出去,道:“待我望闻一番!” 他也不怕会不会被兰生给传染了,挺身上前,伸手翻开了兰生的眼皮,凝视有时,又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了兰生的脑门子上倾听,蓦地一惊,起身说道:“是虫瘟!” 陈义山一愣,道:“虫?虫也能生瘟?” 药神道:“《医典》有载,三虫者,长线虫、赤鳞虫、钩蛲虫也,可钻窍入腑,寄脏宿脑,噬血食心!这三种虫是寄宿在人或者禽、兽的脏、腑、心、脑、血中,甚至是骨髓里,慢慢蚕食宿主养分,直至把宿主害死,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可寄宿数十年之久!我生前行医的时候,曾经接治过一个患者,那人平时贪吃却难以下咽,食物好不容易入腹却不得消化,日夜呻吟说胃疼肠坠粪门瘙痒,又说四肢乏力……他家里人用车拉着他来找我诊治,我望闻问切之后,断定是他肚里有虫,便喂了他三碗特配得致呕药,结果吐出来三升赤虫!每一条都是红头带鳞,就好似寸余长的小鱼,吐在地上之后还能蠕动,腥臭难当。我又说他家里人与他同饮食共碗筷,大约也都感染上了,于是也叫他的家人都吃了药,果不其然,每人都有虫吐出来,只不过还小,不如他的大……” 阿螭和百花仙子一直站在不远处,开始听药神诉说这虫瘟之事还听的很是认真,待听到后来,都吓得花枝乱颤,魂飞胆丧,逃也似的跑了。 连陈义山也听得浑身起栗,“咦”了一声,连忙摆了摆手,道:“快别说这些了,听着太过瘆人!就如你所说的,只有人或者禽和兽才能中这种虫瘟的,兰生是墨兰成精,怎么也能招虫?” 药神道:“我可没说只有人或者禽、兽才能中这种虫瘟,我只是说长线虫、赤鳞虫、钩蛲虫这三种。你听说过白粉虱虫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 药神道:“这一类虫便不是宿在人或者禽、兽体内的了。它专一吃花蕊,吮吸嫩叶嫩芽嫩茎的汁液,而且擅长注毒,所经之处,必定生霉,可谓是花草树木最大的克星!我方才把耳朵贴在兰生的额头上,隐约听见内中已有瘟虫产卵的声音,铁定就是白粉虱虫了。那虫一边吮兰生的汁,一边在兰生脑袋里注毒,兰生自然会觉得头疼欲裂,恨不得捶碎了!” 陈义山听得自己脑袋都疼了起来,忍不住双手抱臂狠搓了几下,又颤抖了好一阵,道:“那,那怎么办?你可有治法?” 药神捋须叹道:“亏得这虫不害人畜,是以我还有办法治它。” 陈义山一怔,随即愠道:“既然能治,何必啰嗦这么许久!?” 药神瞪了他一眼,道:“小子,你还不耐烦起来了?我如果不与你讲明白,你怎么知道瘟虫的区别,又如何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知道了,全知道了!好厉害!啧啧”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忙敷衍了几句,而后便催促道:“药神爷,劳你高抬贵手,快些救救兰生吧!” 药神“哼”了一声,把手一翻,早有把银光灿灿的神医刀托在掌心里,约莫寸余长,薄如蝉翼,隐隐还有些透明。 陈义山惊道:“叫你给他诊治,你拿刀干什么?!” 药神冷笑道:“你以为刀不能治病么?且瞧好本座的手段!” 话音落时,药神摒两指捏起刀,迅疾无比的在兰生的额头上划拉了一下,又上下一拨,翻开了肉皮。 无声无息间,兰生的额面便被开了一条大口子,绿色的血汁流淌了下来。 片刻之后,伤口里飞出一只细小的白蛾子,振翅疾飞,却被药神一针戳死! 药神又拿神医刀在兰生那伤口里拨弄,不多时,便挑出来一兜比芝麻还小的虫卵。 “瞧见了么?这足足有上百个卵呢!要不了一个昼夜,便能全部长大成虫!而后再四处钻行产卵,哎——人呢?!” 药神正说的起劲儿,扭头一看,陈义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没影了,唯有声音远远传了回来:“照顾好兰生,我再去一趟!” “你回来!别去自寻死路!”药神急追出来,想要阻止陈义山,却哪里能来得及? 第678章 此遁非遁 水府议事厅里,自打陈义山抱着兰生逃离之后,春、夏、冬三个行瘟使者便在瘟主的指示下,想方设法解救他下来。 他们拼了老命去扯金环,却个个纹丝不动。 推那柱子,也稳如泰山。 瘟主等不下去了,吩咐道:“你们三个解下我的乾坤袋,抽出指瘟剑,合力把它拿起来,把我砍成四节!” 春、夏、冬三瘟闻听此言,面面相觑,任谁也不敢啊。 瘟主怒道:“你们便是被打碎了也能复活过来,难道我还不如你们么?!快点动手!先斩脚踝,再斩腰腹,最后砍脖子!不然,等陈义山去而复返,连这机会都没有了!” 三瘟听罢,这才告罪道:“神主,既如此,那属下们就放肆了。” 瘟主不耐烦道:“快点!勒的本座难受,吊的本座直是想死!” 三瘟便把瘟主的乾坤袋解下来,抽出一把指瘟剑,合力抬起,依次去砍那瘟主的脚踝、腰腹和脖子,硬是把瘟主弄成了四节,这才从金环里脱落出来。 残肢断躯落到琉璃地板上之后,断口处都有黄色的瘟气飘摇弥漫出来,但很快便渐渐勾连,交织在一起,须臾间,那脑袋便跟脖颈接上了,腹部跟腰部也连在一起了,双脚也重新长在了腿上…… 三瘟见状,又惊又喜,纷纷伏拜在地上,叩头赞叹道:“我主真是神通广大,冠绝六道!” 摇摇晃晃中,那瘟主飘忽而起,抬双手,正正头颅,扭扭腰肢,又撇撇腿脚,而后摄起指瘟剑,双手各持一柄,恨声说道:“陈义山那厮叫本座出这样的丑,如果不叫他受尽瘟毒折磨而死,我难消此恨!痘瘟、虫瘟、出血瘟、疙瘩瘟、行尸瘟,须得他全部经受一遍,才趁我的心意!” 三个瘟神都附和道:“正该如此!” 瘟主又拿剑去指琉璃地板上白咕浓浓的那一滩秽物,直至将秋瘟使者复生出来。 冬瘟使者把罩瘟伞也还了回去。 “陈义山的火好厉害啊!” 秋瘟使者拜谢瘟主之后,便感叹道:“真是仙法广大,大非易于之辈!神主,咱们这次算是遇到了个硬茬子啊。” 瘟主冷笑道:“硬茬子啃起来才够劲儿,也不枉我等沉寂数百年之后再度显灵!都尽快歇着吧,恢复恢复神力,待到天黑之后,我等便一窝蜂的杀回城中!这一次,不要单独散瘟了,直接作法,把罩瘟伞变大,遮住整座城池!注瘟印,加盖在四门内外城!打瘟幡立在城池中央,摇瘟钟就挂去钟楼晃动!叫那活城直接变做死城!” “是!” 四季行瘟使者闻言,各自兴奋,赶紧打坐歇息,养精蓄锐,以图尽快恢复神通。 瘟主也自行闭目将养不提。 …… 却说陈义山第二次出得城来,又潜入泥土之中,悄然奔到了议事厅下头。 仰面观瞧,好家伙,一窝瘟神都坐着假寐呢。 如意柱光秃秃的立在那里,好不寂寞。 陈义山惊愕半天,心道:“古怪!那货是怎么从金环里脱身出来的?!被我打死的那个瘟货怎么又复活了?” 想不明白,也无暇多想了。 他猛地从地下跳将出来,瞪着瘟主,故技重施,喝一声:“缚!” 瘟主听见动静,慌忙睁开眼,待要逃遁的时候,已经迟了,身子早被旋风包裹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身不由己。 “陈义山,我日你祖宗啊!!!” 瘟主放声大骂,而后,一如上次,被结结实实的套在了金环内,挂在了柱子上。 而风声止处,陈义山也已经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四季行瘟使者根本就没有看见自家神主经历了些什么,待睁开眼后,都惊呆了。 春瘟使者喃喃说道:“神主怎么又上去了?” 夏瘟使者低声说道:“嘶实不相瞒,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合力抬起指瘟剑,把神主给砍成了四节,这才放下来。这梦做得太真了!以至于梦醒了之后一瞧,嗐!神主还在上头挂着呢,我都有点恍惚!” 冬瘟使者连连颔首道:“奇了!我做了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梦!” 春瘟使者骂道:“蠢货!那不是做梦,就是真的!” 夏瘟使者狐疑道:“那神主为什么还在上头?” 冬瘟使者沉吟道:“难道神主是喜欢乱剑分尸的感觉,想要咱们再砍他一次?” 春瘟使者则意味深沉的道:“或许,吊起来,捆绑着,会很舒服?” 秋瘟使者:“……” 瘟主忽然大叫道:“火!火火火火火啊!” 四季行瘟使者惊讶道:“神主怎么还结巴了?” “嘭!” 却是陈义山从春瘟使者的背后钻了上来,双手拢着一把地煞火,双峰贯耳,直接扣在了春瘟使者的左右两颊上。 “哎呦,我——” 春瘟使者单纯是脸被打的生疼,伸手一扒拉,火灭了,脸却扁了。 “打死他!把散瘟神器一起招呼啊!” 陈义山见地煞火仍然无用,顿觉失望,眼瞧着四季行瘟使者都缓过神来,呼喊着朝自己围攻逼近,情知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不慎,沾染了瘟毒就万事休矣,于是迅疾缩入了地下,逃之夭夭…… 四季行瘟使者一时呆住,春瘟使者喃喃说道:“我明白了!陈义山那厮用的不是寻常的土遁,而是地行术啊!” “一群废物,到现在才看明白么?!”瘟主大怒,叫道:“若是遁术,他怎么可能接连两次都那样精确的出现在我等面前?!” 原来,五行遁术如金遁、木遁、火遁、土遁、水遁,在六道之中并不算十分难学的法术神通,基本有些道行的都会施展,就如无垢道长、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这些刚刚入门不久的麻衣弟子,只要知晓咒语、诀法,便也能施展起来。 只是这些遁术施展起来,都无法精确定点,往往会半道里莫名掉下来,或者迷失路径,不辨方位,甚或跌入危机之中,吉凶莫测…… 这一切皆因六道之中存在的五行之物实在是太多了,借助遁光在某一类物中穿行,难免会蹿行。 譬如水遁,河水通连湖水,湖水通连地下水,地下水又通连井水,甚或通连臭水沟、茅厕,难免施展起水遁后,本意是从河至湖,结果遁光消失时,却被埋到了地下,甚或是掉进了井里,淹在了茅坑里。 火遁时,难免会出现在谁家的灶火里。 木遁时,可能会现身在鸟窝鸡棚狗舍里。 金遁时,也有现身在人家锅里的。 以上种种,实在是有损尊严。 土遁,还稍微安全点。 毕竟,能有土的环境,一般都不算太恶劣。 是以神、仙、妖、魔、圣这五道能飞的,一般都不借遁;临敌遇险情急之下,靠飞躲避不及或逃不掉时,才借遁离开,而借遁时,首选土遁! 先前,瘟神们见陈义山从地下钻出来,还以为他是用了土遁之术,误打误撞恰巧出现在议事厅的。 直到这次,陈义山又定点出现,而且用如意柱禁锢了瘟主,还把春瘟使者的脸给打扁了,瘟神们才想明白,合着人家用的从来都不是五行遁术啊,而是地行术! 第679章 断头再续 瘟部正神们以为陈义山已经逃走了,但以陈义山的“狡猾”,他如何会真的逃走?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那瘟主到底是凭借了什么手段竟能从如意柱上脱身的。 先前对敌,尚未发生过此类特例。 是以,陈义山在缩身潜入土里之后,虚晃一枪,佯装离开,其实并没有真走,而是一直龟缩在泥下,窃听窥视着议事厅里的动静。 耳听得瘟神们在猜出了他会地行术,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暗自冷笑,心道:“你们便是知道我会地行术又怎样?猜得出我还没有走么?能抓得住我么?” 当即耐心等待。 …… 议事厅里,四季行瘟使者围拢到如意柱跟前,看着瘟主那被吊起来的挺拔身躯,纷纷问道:“神主,怎么办?” 瘟主怒道:“还能怎么办?!本座之前不是教过你们了么?法宝禁锢没所谓,是兄弟,就来砍我!” 陈义山在地下听的一愣:“砍他?什么意思?” 却听那春瘟使者嘀咕道:“神主,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瘟主喝道:“那就不要问!” 春瘟使者默然了片刻,道:“属下还是想问。” 瘟主骂道:“有屁快放!” 春瘟使者道:“被砍成四节的感觉,真的很舒坦么?” 夏瘟、秋瘟、冬瘟三使闻言,不约而同的眼睛一亮,继而全都佩服且怜悯的看向了春瘟使者,心中暗暗赞叹:“竟然问出了大家伙想问而不敢问的话,不愧是春瘟使啊!怪不凡夫俗子都说,春乃四节之首,一年之计在于春啊!” 瘟主盯着春瘟使者那张被拍扁的脸凝视有时,心中恼怒异常,恨不得把他的脸打的再扁一些!但嘴里却“嘿”的一声,说道:“舒坦,舒坦的很,你们先把本座弄下来,而后不妨各自体验一把乱剑分身的感觉,只须体验三刻钟,你就会跟我一样,爱上这个游戏。” 秋瘟使者听的大为艳羡,忍不住道:“真的么?” 瘟主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准你跟本座一样,体验两次。” 秋瘟使者搓着手,浪笑道:“属下不敢跟神主相提并论,只体验一次也就心满意足了,嘿嘿嘿” 瘟主道:“说了两次就两次,一次都不能少!你放心,本座绝不会亏待你的,春瘟使者跟你一样。” 陈义山在地下都听懵了,感情这帮瘟神是受虐狂? 春瘟使者已经感觉出瘟主的语气不对头了,再一看瘟主的笑都是狰狞的,眼里还冒着火光,显然是怒极的模样,顿时明白自己失口,哪里还敢接话? 偏偏秋瘟使者不看脸色,对瘟主的话信以为真,还觉得自己能被乱剑分身两次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时间洋洋自得,还骄傲的瞥了夏瘟、冬瘟使者各一眼,心里鄙夷道:“你们两个平素里不那么精明,所以难得神主的宠爱,便没有这等殊荣啦!” 夏瘟使者早听得出来瘟主所言都是反话,暗骂秋瘟使者是个蠢货,赶紧说道:“大家伙别磨蹭了,快些动手,把神主从这劳什子上弄下来才是正事!” 冬瘟使者连连点头:“对对对!先救瘟主!” 于是,四季行瘟使者一起扛剑,再次去砍瘟主。 一如之前,先是剁了脚踝,再斩断腰腹,继而是砍向了脖颈! 陈义山在下头都看呆了。 真砍啊! 眼见那瘟主的双脚脱落,腰腹分离,继而脑袋也掉了,却还能说话,指点着四季行瘟使者帮他拼接,陈义山愈发瞠目结舌。 这些瘟神居然还有这等神通?! 之前虽然听说过先天大神中的战神刑天有断头不死,以乳为目的神通,但那也只限于先天大神,后天神祇不曾听说过谁会这样的本事。 便是五岳神君那里,都没有说起过。 仙家也不曾闻听。 毕竟头颅乃是六阳之首,百气之汇,斩断不可再续,失之性命不保,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如今算是开了眼界! 陈义山在震惊中,瞧着四季行瘟使者把瘟主的四节残肢断头拼接在一起,对好了放在地上,而后,断口处瘟气蒸腾,渐渐又开始接上了。 陈义山愈发惊骇,心道:“断头不死已是极大的神通了,断体再续,更是难上加难!但凡有这本事,吕大哥也不用一直独臂了,头被砍了也不害怕。花贤弟虽然可以再生,但毕竟不如这再续来的惊人,而且花贤弟的脑袋可不能摘除……” 眼见那瘟主重新复原,从地板上跃起,捡起指瘟剑来,扭头朝着秋瘟使者“唰”、“唰”连劈了两次! 秋瘟使者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厉声惨叫,身子也断裂成了四节,碎在了地上。 瘟主狞笑道:“秋瘟,疼么?” 秋瘟使者的脑袋几乎从地上弹跳起来,嘴里咬牙切齿,连抽冷气:“嘶疼死属下了,啊啊啊!” 瘟主扭头又看向春瘟使者,春瘟使者脸色大变,赶紧跪地求饶道:“神主,饶了属下吧!属下不敢尝试了!” “说好了只须体验三刻钟,你就会爱上这个游戏的,怕什么,也来尝尝这乱剑分身的滋味吧!”瘟主扭曲着五官,冲春瘟使者也是三剑劈落,把他也砍成了四节,碎在地上。 一时间,厅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呼嚎不止。 瘟主目视夏瘟、冬瘟二使,道:“你们两个要不要试试?” “属下不,不必了!”二使慌忙跪下,连连摇头。 瘟主“哼”了一声,倒是饶了他们两个。 陈义山在下面看的是暗自咋舌,心道:“这些瘟神,真是邪气的匪夷所思,不能以常理度之……” 眼见那瘟主又用指瘟剑迸射瘟气,帮秋瘟使者和春瘟使者把残肢断头重新接上,陈义山才心下恍然,暗忖道:“怪不得这些瘟神们被打死了又能复生,原来全都是仰赖这瘟主的神通啊。” 那瘟主也是心胸狭隘之辈,把秋瘟使者和春瘟使者复原了身体之后,再度劈砍成四节,一连砍了两次,才算解恨,问道:“舒坦么?” 春瘟使者和秋瘟使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拼命求饶道:“疼死了,疼死了,座主饶命吧,属下知道错了,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夏瘟使者和冬瘟使者也都噤若寒蝉,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瘟主骂道:“蠢货!你们真当乱剑分身,断头再续是闹着玩的游戏么?!还问本座舒坦不舒坦,此心可诛!不让你们试上一试,你们也不知道此举实有锥心刺骨、无可忍受的天大痛楚!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施,本座何须这样自救?!” “是是是属下们都明白了。” “陈义山那厮两番害我,叫我不得已自残两次,此仇不共戴天!” “对,咱们瘟部跟陈义山不共戴天!说什么也要把陈义山给乱剑分尸!” “什么分尸?是活着就要把他分了!死了再分,那他不是感受不到痛苦了么?” “对!叫他生前便乱剑分身,活活疼死!” 春瘟使者和秋瘟使者亲自体验到了三剑四节的痛苦,不敢埋怨痛恨瘟主,只是把怒气都算到了陈义山的头上,当下喊得也是格外卖力。 陈义山在地下听着,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们了,叫你们这样恨我,简直莫名其妙!不敢,你们既是这样说,那我就再让你们自残一次!”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白影忽的涌出地面,在瘟主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陈义山死死的盯着他,嘴角弯弯,狡黠的一笑,喝道:“缚!” 旋风卷起,天昏地暗。 瘟主在风中大骂:“陈义山,我x!我xxx!” 第680章 彼此威胁 风势止处,瘟主那伟岸挺拔的身躯再度被吊在了如意柱上。 瘟主痛骂了陈义山几句之后,嘴角抽搐着,泪珠不争气的滴落了几颗。 太他娘的委屈了! 抽了一下鼻子,瘟主怨毒的看向陈义山,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四季行瘟使者在目瞪口呆之余,忽然间都有些忍俊不禁。 若不是慌忙假装咳嗽压迫住,恐怕都已经笑出声来了。 “陈义山,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居然又对我们神主来这一招?!有本事,你对本使使唤啊!” “真真是该千刀万剐!” “这次你跑不掉了!” “大家伙上啊!” 瘟神们喝骂连连,但也只是围住了陈义山,并没有谁先打头阵,第一个上前冲杀。 之前交手了数次,陈义山始终都没有沾染上瘟毒,注瘟印打不着他,摇瘟钟晃不到他,打瘟幡挨不着他,哪怕是被罩瘟伞盖住了,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遁走,简直可怕! 不仅如此,陈义山还用法宝禁锢了瘟主三次,用地煞火灭了秋瘟使者一次,又把春瘟使者的脸给打扁了,可见修为之高,仙法之强! 对付这等大能,四季行瘟使者早已经是心生惧意,不敢贸然出手了。 此时此刻,陈义山双脚沾着地,尽情的绽放着先天元炁护持了本体,外加避水诀气泡圈住周身,屏息闭窍,彻底隔绝外气,手里又拿着乌月钵以防对方散瘟神器突袭,自然也不怕诸瘟围攻,大不了仍旧缩身入土逃之夭夭而已。 耳听得诸瘟喊叫,陈义山大喝一声:“且住!莫要再吵闹了!” 四季行瘟使者都被他叱的一愣,继而各自大怒,又骂了起来: “放肆!敢这样对本使说话!?” “简直是狂妄无礼至极!” “你当自己是谁?!” “快快跪地求饶,束手就擒!” “呵呵呵”陈义山哂笑道:“都别再胡扯八道了!陈某已清楚了你们的手段,自知杀不死你们,可是你们也拿我无可奈何!我有一言真心话,还请诸位静听分辨!” 瘟主便开口说道:“都静一静吧,且听他讲!” 陈义山便把目光瞥向了瘟主,道:“迄今为止,陈某仍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瘟部正神了,以至于诸位亲赴颍川,对我的亲朋好友、门生弟子、乡里乡亲下各种毒手。还请告知!” “嘿嘿嘿”瘟主冷笑道:“你所作所为骄横跋扈,我等自是看不惯,特意来杀一杀你的威风!” 陈义山皱眉道:“我如何骄横跋扈了?” 瘟神道:“上一任的颍神、江神是否是被你诛杀的?” 陈义山不耐烦道:“老生常谈,故事重提,早就不新鲜了,是!他们也该死,我杀他们的不冤!就是他们的领袖,大河神也没说什么。” 瘟主道:“那天下城神,自京师首座城隍以下,是否全都供你驱驰?三宫六苑三十六殿七十二阁连同内廷的门井溪湖诸神,是否也都听你使唤?” 陈义山道:“这是什么话?我与首座并内廷诸神是挚交好友,相互帮忙而已,‘驱驰’、‘使唤’这等字眼未免太难听了些,我们彼此又非仆从奴役,谈何驱驰使唤?” 瘟主笑道:“那你是否欺辱过太岁神部,还参与敕封了十六煞星?” 陈义山越听越奇,嘴里说道:“‘欺辱’这两字说的不当!只是当时曾有些误会,也解开了。与杨、殷两位大太岁还成了好朋友。至于十六煞星,那是与太岁神部共同商定的,化干戈为玉帛之策,皆大欢喜的结局。陈某不觉得哪里做错了。” 瘟主并不在特定问题上纠缠,转而又问道:“五岳神君都被你笼络,东海龙君也跟你交好?” 陈义山摇头道:“我平生好交朋友,喜结善缘,与东海以及五岳的关系确实不错,但是‘笼络’二字又从何说起?我从不包藏祸心!” 瘟主冷笑道:“呵呵遣词虽然不同,可意思却是明了的!本座再问你,新任的颍神是否是你推举的?这药神又是否是你议举的?” 这倒是无可置辩,陈义山点头说道:“是。” “所以,以上种种,还不算是你骄横跋扈的罪证么?!”瘟主勃然作色,厉声叱道:“你一个修仙的无知小子,有多大年岁,又有多少经历,见过多少世面,修过多大法力,就敢在神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瘟部正神不出,你一个后进末学便把自己视为神道领袖了么?!” “对啊,说!” “不自量力,可耻!” “狂妄自大,可恨!” “越俎代庖,可杀!” 四季行瘟使者不失时机的再度附和起瘟主的话来。 陈义山暗暗狐疑,默然了片刻,说道:“且慢。诸位已经六百年不曾显灵了,敢问这次因何突然显灵?” 瘟主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与你有甚相干?” 陈义山笑道:“我只是诧异,诸位是从哪里听说陈某这么多事迹的?既然已经六百年不见天日了,因何一现世,就来到颍川郡针对陈某下手段了?这里里外外若说是没有什么古怪,陈某是决计不信的。明人不说暗话,特意请教瘟部诸神,到底是谁,在诸位跟前蓄意挑拨了?” 瘟神心下一凛,暗忖道:“这厮好细腻的心思,好伶俐的头脑!” 眼见秋瘟使者傻不愣登的就要开口说出“殷太岁”的话头,瘟主连忙喝道:“休要疑神疑鬼!陈义山,你也不用咋呼,没有谁从中挑拨!我瘟部正神从来都不是蠢笨之辈,怎么会受旁谁蓄意教唆,暗中挑拨呢?!我等虽然是沉寂了六百年,可是一旦醒来,也能立刻知晓天下大小事!如果连这点神通都没有,本座也不用在神界称雄了!” 陈义山已经瞥见秋瘟使者欲言又止了,情知瘟主说的是假话,于是冷笑道:“既然称雄神界,何至于不敢说实话呢?我已看出来了,是真的有居心叵测者在挑拨啊。瘟主,你被那挑事者当刀使还不自知呢!” 瘟主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喝道:“你废话太多了!不管有没有谁挑拨教唆,本座都要办了你!神界是唯我瘟部为尊!一言以蔽之,六道之中,不许有你这种存在,来做我神界的搅屎棍!” “神界是唯你瘟部独尊么?”陈义山“哼”了一声,讥讽道:“真正为尊的五岳神君尚且不会把这种狂妄的话随意挂在嘴边乱说,倒是你们瘟部真能说得出口。是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骄横跋扈。” 瘟主狞笑道:“泄泄泄泄本座知道你跟五岳神君之间交情莫逆,那你不妨去问问他们,,看他们奈何得了本座么?!陈义山,本座教你个乖,你听好了——放了本座,磕头赔罪认错,传告天下,就说你陈义山错啦,被我瘟部正神打服了,打怕了,随后自去了道行,散了你的仙派,叫那药神也销了神号,毁了神庙。如此,本座便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也不再祸害你颍川全郡的百姓。要不然,本座叫你活城变死城!泄泄泄泄!” 陈义山大怒,道:“遭瘟的恶神,你要是这样威胁陈某,陈某便叫你下不来这如意柱!凭你一天砍头跺脚十次百次,我也有本事叫你再吊上去!不信,你试试!” 瘟主闻言,登时气怒交加,愤恨难当,嘶声道:“你敢!” 陈义山哂笑道:“我不但敢,还已经做过三次了。瘟主,依着我说,咱们两下和解了吧!你告诉我祛瘟除毒的法子,我放你下如意柱,也不再来骚扰,以后咱们便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怎样?” “哈哈哈哈” 瘟主大笑闻言,突然间放声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四季行瘟使者跟着一起赔笑。 陈义山愠道:“你笑什么?!” “本座笑你果然是年少无知,居然说出这番话来。” 瘟主收住狂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陈义山,你犯不着这么威胁本座,本座任凭你吊着,就是被勒在这金环里,挂在这柱子上,又能如何呢?你杀得了本座么?不能吧。呸!四季行瘟使者听令——尽散你们的瘟毒入这颍水之中,屠尽这河里所有的水族生灵,叫流域两岸也寸草不留,子民灭绝!泄泄泄泄” 第681章 聆仙歌 陈义山一听那瘟主居然下达如此歹毒残忍的命令,惊得一时瞠目难言。 耳听得四季行瘟使者应声答“是”,便准备分头行动,陈义山如梦方醒,连忙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四季行瘟使者止住步子,回顾瘟主。 “呵呵呵呵” 瘟主冷笑连连,道:“陈义山,你的法力纵然不俗,能靠着一时血勇打死他们其中的一个两个,可也管不住瘟毒流散啊。我们目下就在水府之中,只需要施展一个小小的神通,便能借着遁光从你眼前消失,全身遁入水中,继而散播瘟毒,流溢四方!你,掌控得住么?” 陈义山怒道:“你可想好了!颍水流域方圆百里千里,何止是有一郡一城池?!沿岸更何止百万生灵?!更兼还有无数的水族,甚至下达地水,通连河海,你真敢散播瘟毒,必定会惹得天怒人怨,六道沸腾!便是魔类,也不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吧?!” 瘟主道:“本座原本也不想这么干,只是针对颍川一郡针对你就足够了。可是你,却非要威胁本座,使得本座不得不如此啊。”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算你狠毒,陈某自愧不如!不就是逼我不用法宝对付你么,好说,我现在便放了你!” 瘟主笑道:“你只要放了本座,本座便也收回成命,不在颍水里散播瘟毒了。” 陈义山强忍着满腔怒气,挥挥衣袖手,松了金环,召回如意柱,放了那瘟主下来。 瘟主飘然落地,长出了一口气,活动活动筋骨,晃动晃动头脑,深觉舒坦,不多时,脑袋一勾,目光斜斜的觑看向陈义山,皮笑肉不笑道:“陈义山,既然怕了本座,服了本座,还不速速依照本座的要求行事?跪下磕头,认罪服输!” 陈义山直气的两手发抖,按捺半天方嘶声言道:“如此强命,一时难从!且给陈某几天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再说吧!” “泄泄泄泄”瘟主狞笑道:“本座不怕你借故拖延时日!我部散落的瘟毒,遍寻六道也无从可解!你的父亲、弟子、朋友都已染病,你拖得久了,他们便也都死了。” 陈义山恨声说道:“多谢相告!再会!” 瘟主讥笑道:“陈大仙慢走,不送啦!” 陈义山转身便往外奔去,直到他出了议事厅大门,踩水而去,四季行瘟使者才纷纷不平起来,嚷嚷道: “神主,你怎么能叫他走了?” “是啊,何妨直接留下他!” “他这一去,必定是不会再回来了啊!” “或者,他还要去搬救兵整治咱们呢!” “……” 瘟主被嚷嚷的心烦意乱,忍不住大力摆了摆手,呵斥道:“都闭嘴吧!就凭你们,不放陈义山走,留得住么?!他一个地行术便消失不见了,你们谁能追得上,堵得住?再者说,他那如意柱厉害非常,真要强留他,再把本座吊起来,三剑四节断身分肢之痛楚,你们替本座承担啊!?” 四季行瘟使者一时默然。 须臾之后,那冬瘟使者小心翼翼的问道:“神主,陈义山那厮不是不敢动手了吗?” 瘟主没好气道:“那是本座威胁他要对整个颍水水域散播瘟毒,才吓住了他!难道我等真的要这么做啊?!” 春瘟使者忽然义愤填膺道:“便是做了又如何?!害死他们!杀绝他们!叫他们不听话!” 瘟主怒道:“你脸被打扁了,脑子也坏了么?!我们是秉承天地之间的病气应劫而生的神祇,纵然可以杀戮生灵,却也不能没有节制!是,放眼六道,没有谁能治得了咱们,可是不要忘了,上有天,下有地,劫数至,可生你我,也能灭掉你我!这颍水不是小河沟,是八水之一!就如陈义山所说,下达地水,上通河海,真要在其中散播瘟疫,闹的流毒无穷,死伤以亿兆计,咱们就真的该遭大劫,要被天灭地绝了!” 四季行瘟使者闻言,一时惶遽,纷纷说道:“还是座主天纵英明,深谋远虑,属下等远远不及啊!” “少拍马屁了,快些将息!”瘟主没好气的说道:“本座料定那个陈义山不会妥协,我等歇罢这一夜,就去颍川府城施展神通,封城散瘟,逼他尽快服软!这一役,本座也累了,不想再拖了。” …… 陈义山从水府里铩羽而归,虽然没有受什么伤,沾染什么瘟毒,甚至还算是得了便宜,可也闹的满腔悲愤,悒悒不乐。 他对瘟部正神无计可施,也救不了父亲、弟子和朋友们,还怕连累颍水流域的所有生灵,以至于心灰意冷,郁郁寡欢。 茫然的飞在空中,也不辨方向,陈义山深觉自己无用至极! 修的一身仙法又有什么用处? 仗剑天下,却连身边人都救不了么? 废物! 他连家都不想回了。 回去,也无法面对阿螭、百花仙子和药神他们。 就此浑浑噩噩的飘摇了百余里,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了下来。 夜幕上新月初上,繁星点缀,映的陈义山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了叶南星。 “南星精通医理,又拿了许多凤麟洲、聚窟洲、流洲出产的仙药,若是她还在我身边,应该能解得了瘟毒吧?” 一念及凤麟洲,陈义山眼前不觉又浮现出了白芷的身影。 “唉” 他叹息一声,喃喃说道:“早知道那天就该随她西去,如今也不必再经历眼下这等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两难之事了……” 正自愁眉苦脸,满腹抑郁,忽然听空中有仙音高歌传至—— “观月出海,枭叫声声,天际云畔跨鸟行! 无剑无臂也无藤,留得一身轻,我自狂笑纵豪情! 道也平平,法也平平,老子不争竞! 管他驾雾腾风,挟山过岭,但寻我弟相逢。 一壶浊酒,酣睡到他娘的天明!” 声音虽然苍老却豪迈,甚是铿锵有力,陈义山听的心潮澎湃,鼓舞的精神抖擞,早立在一旁等候。 不多时,便看见一个独臂仙人骑着青鸟施施然飞至。 陈义山笑道:“吕大哥,唱的好词!” 来人正是吕方。 他跟陈义山事先约定过,寻到青鸟之后,便来颍川相会的。 蓦地瞧见陈义山在此,吕方也是大喜,下鸟说道:“贤弟怎么会在这里?愚兄正要去颍川府城寻你。怎么,瘟神的事情解决了?” 第682章 替身玉像 陈义山听见吕方询问瘟神之事,不由得苦涩一笑,道:“实不相瞒,小弟已经被瘟神们摆置得身心俱疲,无力应付了。小弟之所以在此,其实是无处可去,无计可施,无可奈何,以至心灰意冷,要撂挑子不干了,去找他们自废修为,听凭处置算了。” 吕方闻言,吃了一惊,心道:“从来没有见过义山如此失魂落魄啊!”便说道:“贤弟,自咱们分别之后,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且说来给愚兄参谋参谋。” 陈义山当即把自己跟瘟部正神的数次交锋过往都细说了一遍,而后道:“实是无法可解了。” “哈哈哈”吕方默然片刻,忽然间大笑了起来。 陈义山怪问道:“大哥笑什么?” 吕方捋须说道:“贤弟啊贤弟,愚兄还当你是怎么了!不就是被他们伤了令尊大人和几个弟子以及朋友么?但也只是中了瘟毒,并没有殒命啊。你自己也好端端的,不曾吃亏,还占了许多次便宜!这就心灰意冷,要撂挑子不干了?还打算自废道行,听凭他们处置?” 陈义山道:“小弟惭愧。” 吕方道:“你瞧瞧愚兄,老师被人杀了,胳膊被人砍了,法宝被人毁了、夺了,有个仙岛还不敢回去,堂堂大仙硬是过成了丧家之犬,不也照样过得逍遥快活么?似你这样看不开,那老夫就该一头撞死啊。” 青鸟童子在旁边附和道:“是啊,常言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陈仙长何必如此意气?” 陈义山:“……” 吕方骂道:“孽障!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鸟嘴!” 青鸟童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吕方让他闭嘴,他也只好闭嘴。 陈义山说道:“方才听了吕大哥吟唱之词,小弟已是豁然开朗了,不向他们妥协,回去之后还要跟那帮瘟神们死斗!” 吕方“嗯”了一声,道:“正该如此!你放心吧,休要听他们大言欺人!愚兄料定他们只是恐吓你,不敢真的在颍水散播瘟疫的。” 陈义山道:“但愿如此。吕大哥这厢认识的大能之中,可有谁能治得了瘟毒?” 吕方沉吟道:“据愚兄所知,瘟毒在仙界之中,是无可解救的啊。凭他是十洲三岛大仙,或是上八洞的大能,便是有谁能仗着一身修为仙法,可以抵御瘟毒不侵害自己的,却也灭不了大疫,救不了旁人。” 陈义山皱眉说道:“那瘟神真就是六道无敌的存在了么?杀不死,灭不了,无人可制得住?” 吕方道:“依愚兄之见,神界之事还须得神界解决。你请教过洛神娘娘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颍神一击便败,中了痘瘟至今卧床不起,被神针钉了个满身遍体!料想我姐姐那里,也没什么对付瘟神的法子。我也不敢告诉她,怕她因为我的缘故,一时冲动难忍,去寻瘟部正神死拼,也会遭遇不测。” 吕方点了点头,道:“也是,洛神娘娘的脾气不大好,一点就着,之前对上南岳神君,可不就打了个两败俱伤么?我说贤弟啊,你何不去找中岳神君求助呢?” 陈义山道:“瘟主说过,他不怕五岳神君,任凭我去找五岳之中的谁,都随便。” 吕方笑道:“你听他胡咧咧,乱放屁!贤弟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了呢?那瘟部正神跟你生死相拼呢,他怕谁,还能明白告诉你么?他对你说的一定不是实话!你想想,中岳神君是什么出身?烛九阴啊!放眼当今神界,他是唯一跨越先天、后天两个大劫时代的存在啊!再没有谁比他懂得更多,所知更广了。” 陈义山闻言,如梦方醒,道:“是小弟糊涂了!小弟这就去嵩岳求救!烦劳吕大哥暂去寒舍,告诉阿螭、百花仙子和药神他们,我并无大碍,只是去搬救兵了。” 吕方颔首说道:“你去吧,愚兄帮你报平安!” 陈义山再拜而别,一抹身,便奔嵩岳飞去。 吕方也骑着青鸟往府城而来。 …… 已是半夜。 嵩岳神域之中,神茶泉旁,仍有灯烛明亮。 石桌上,火炉却已经架起,杯碗也摆好了,中岳神君自己坐在那里煎茶,悠然自得。 忽有一阵微风扫落,中岳神君头也不抬的说道:“来了?” 正是陈义山到了。 瞧着中岳神君那波澜不惊的样子,竟像是在专程等着自己一样,陈义山不觉诧异道:“老哥哥知道小弟会来么?” 中岳神君“呵呵”笑道:“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等候你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水刚刚煮好,快坐吧。” 陈义山狐疑着坐下,道:“老哥哥也会未卜先知的奇门之术了?” 中岳神君道:“之前,老夫派遣门下童子三番四次的去你府上请你来喝茶,你都不在家里,童子却探知瘟神现世,跑到你颍川搅闹去了,因此老夫料定你早晚会来神域的。恰逢今夜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便知道会有贵客上门。两下一映照,可不就应在你身上了么?” 陈义山闻言不禁大喜,道:“这么说的话,老哥哥能对付瘟部正神?!” 中岳神君瞥了他一眼,道:“急什么?先喝茶吧,功夫到了,可耽误不得。” 陈义山耐着性子把茶喝了,放下碗便直勾勾的盯着中岳神君。 “请你三四次,都不肯来,便那么忙么?” “小弟实在是不在家,这才回来,结果就出了大事。” “哦再尝尝。” 中岳神君又给他倒。 陈义山接连喝了好几碗,都是一饮而尽,根本不带品的。 中岳神君不禁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不这样啊,这次,是把自己当牛灌了么?” 陈义山急道:“老哥哥恕罪,小弟心里有事,实在是没心情细细品尝啊!家父还有几个门人弟子以及朋友都中了瘟毒,无药可医,正在垂死之中挣扎性命啊!” 中岳神君这才点了点头,道:“瘟毒确实厉害,非等闲者所能相抗。但是别人怕他们,我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你若是急,就回去吧。” 陈义山愕然道:“回,回去?老哥哥,呃老哥哥跟小弟一起去。” “老夫就不去了。” “老哥哥不打算帮小弟么?” “帮当然是帮的,不过,这点小事,犯不着老夫亲自去。呵呵” 中岳神君笑了笑,伸手入袖,摸出一块蜿蜒形状的玉来,乃是人面龙身,躯干甚长,双目通明,背上刻着九个‘阴’字,熠熠放光。 “这是老夫的替身玉像,你拿走吧。” 中岳神君把那玉递给陈义山,道:“持此玉像去见瘟部诸神,告诉他们,老夫讨要一个面子,叫他们收手!” 陈义山连忙接住,自觉十分沉重,且有一股异样的触感,时凉时温,时干时润,知道是先天之物,非是凡品,于是喜不自胜,说道:“早该来找老哥哥帮忙的!多谢老哥哥!小弟无礼,这就要告辞了!” 中岳神君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办完事,记得回来陪老夫好好喝一顿茶,聊聊闲天!” 陈义山人已在半空中了,大声喊道:“知道啦!” 第683章 寒疫 陈义山从嵩岳神域出来的时候,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只因神域的时空运转与外界并不不同,他虽然只是喝了几碗茶,可一夜的光阴也早已经过去了。 此时的陈义山拿着中岳神君所赐的烛九阴玉像,满心欢喜的奔向颍水水府,打算找瘟部正神再行攀谈。 可惜,陈义山并不知道,自己回来迟了。 …… 早在凌晨五更天的时候,瘟主便觉得自己歇息够了,气力全部恢复,神通也已如常。 四季行瘟使者也都休养的足了,各自抖擞抖擞精神,听神主吩咐如何行动。 一声令下,四个瘟神收拾好自己的散瘟神器,随同瘟主一道出颍水,纵起大阵神风,径奔府城而去! 到了那城池的上空,瘟主立定身形,俯瞰了几眼,也不下去,直接开始传命下令,道: “主春行瘟使者——” “属下在!” “取你的摇瘟钟,幻化成寻常晨钟模样,挂在城中的钟楼之上,听本座号令,届时击钟八八六十四下,不得有误!” “得令!” “主夏行瘟使者——” “属下在!” “取你的注瘟印,自南门起始,飞在门头上下戳,继而东门、再而北门,最后西门,顺序不得有误,四门不得遗漏!” “得令!” “主秋行瘟使者——” “把你的罩瘟伞撑起,化作摩天之大,遮蔽全城,不得有误!” “得令!” “主冬行瘟使者——” “带着你的打瘟幡下到城中,寻到戌土方位,插幡入土下,不许偏倚,不许蜷缩,不许露头!” “得令!” “去吧去吧,本座先为你们掠阵。” “……” 一时间,四季行瘟使者都摩拳擦掌,兴奋难当!他们依着瘟主的命令,各去行动不提。 却说城中的百姓因为遵守太守府的禁令,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街面上什么动静也没有,如一座鬼城似的,没有生机,凄凉可怕。 吕方跟陈义山分别之后,已经骑着青鸟入了城,且去了陈府老宅,在阿螭、百花仙子、大城隍和药神那里报了平安,又说陈义山去嵩岳搬救兵了,且言之凿凿的笃定陈义山此行定有收获,说的阿螭、百花仙子等都心安许多,愉悦不已。 他们这两天两夜里来,奔波辛苦,不避风尘,劳神劳力了许久,其实早就疲乏不堪了! 而今得了好消息,有了胜算和希望,便都泄了那口意气。 加之天快要亮了,他们便觉再也熬不下去了,于是各回各处,暂作歇息去了。 他们哪能想到瘟部一干恶神会在这个时候来封城散毒?! 春瘟使者很快便挂好了幻化之后的摇瘟钟钟,只等着瘟主号令; 夏瘟使者在马不停蹄的飞印,四大城门那里虽然各有门神坐镇,却都不是夏瘟使者的对手,基本上都是一个照面便被他放倒,哪一门也止不住他盖戳的步伐; 秋瘟使者把罩瘟伞祭在高空中,默念咒语,那伞面迎风扩展,变得越来越大,渐渐遮蔽住了星月之光,笼罩住了全城; 冬瘟使者跑到府城正中心,测定好戌土之位,把打瘟幡直挺挺的插进了土中,并继续下探…… 瘟主居高掠阵,眼见一帮属下都弄好了,心中深感宽慰,狞笑着,便将自己那两把指瘟剑都拿在了手中,捏诀念咒,施展神通,开始往城内点落! 但见一道道黄气如流星般逝落,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一处不漏,霎时间,五道气柱冲天而起,恍若一个埋在城中的大阵! 瘟主遥喝一声:“撞钟!” 春瘟使者早等急了,听见这俩字,把嘴一咧,连忙挥拳猛击自己那口变大了的摇瘟钟。 他一下下击打甚是沉重,可是幻化之后的摇瘟钟却似乎是大音希声,但见一圈圈音波环散,却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五道气柱实是瘟毒,随着那音波开始荡起涟漪,继而四散弥漫,很快便如洪水猛兽,横冲直撞起来! 但是在这些瘟毒在往上方升腾时,遇到罩瘟伞遮蔽,便不再上行; 瘟毒往下渗透时,遇到打瘟幡,便不再下行; 瘟毒往东、西、南、北四面飘浮时,又被四处城门门头上的注瘟印戳子封住,也不再横行。 瘟主之所以如此作为,是要保证自己所散播的这些瘟毒,全部集中在颍川郡府城,一丝一毫都不许外泄!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瘟主自认也是讲原则的…… 他们弄出这一场大手笔,散下的瘟毒乃是寒疫! 寒疫的症状就好似普通人人伤风着凉了一样——先是打喷嚏,继而流鼻涕,然后流眼泪,鼻塞、头晕、咽嗓剧痛!进而口不能言,水米不能进!最后咳嗽不止,直至呕血而亡 这帮瘟神联手卖弄作恶,速度其实极快,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城里的百姓们便都在睡梦中中了他们的毒手,遭了他们的瘟。 甚至连阿螭、百花仙子、非正道人和大城隍等也概莫能外! 吕方和青鸟童子则是上赶着找倒霉来的,也躺平了哆嗦。 药神仗着医道修为,多坚持了片刻,但终究难敌瘟毒之厉,心有不甘的倒下了。昏昏沉沉之际,他双目垂泪,喃喃说道:“非正先前所预测的滔天大祸,终于要来临了么?我颍川府城,真的要变成一座死城了么?” …… “神主,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空中,四季行瘟使者凑齐了,众星捧月似的围拢着瘟主。 瘟主“嘿嘿”笑道:“不必干什么了,只是等着就好了。快则一二日,慢则日,至多七八日吧,陈义山必死无疑!到时候,也不必他来下跪求饶,认罪服软了,本座只要囚了他的三魂七魄,日夜鞭挞,也能消解心头之恨!” 春瘟使者还不过瘾,提议道:“神主,不如趁现在,他们都染了瘟疫,难以施展本事,咱们杀进陈府,把陈义山连同他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宰了,岂不更妙?!” 瘟主摇头道:“算了,到底是一派宗主,仙家大能,给他留一点最后的体面吧。” 春瘟使者呐呐说道:“是” 其实他们现在去陈府也找不到陈义山,因为陈义山不在家里,而是刚刚赶到颍水神府。 第684章 服输 陈义山兴冲冲地赶到水府,却见人去屋空,半点神迹也无。 他站在空荡荡的议事厅里呆了片刻,又出去到别的殿、堂、亭、楼、廊、台里寻觅了一圈,仍是不见瘟部正神的踪影,惊疑之下,他喃喃自语道:“那些恶神跑了么?” 他心里难免着慌起来,若是五个瘟神不告而别,那自己父亲还有蓝羽他们所中的瘟毒找谁去治? “不行,不能让他们跑了!” 陈义山连忙出水,奔自家飞去。 他得赶快见到非正道人,望一望瘟气所在,看看那帮瘟神到底去了哪里! 这一赶不要紧,等陈义山到了府城上空时,他才愕然发现有一柄巨大的伞遮天蔽日,竟然将整个城池都掩盖在其中了! 慧眼凝视之下,整座城池,居然了无生机! …… 此时此刻,瘟主和四季行瘟使者都盘腿坐在那罩瘟伞的伞面上,谈笑风生,好不快活,蓦地听见有人厉声喝道:“你们做的好事啊!” 诸瘟都吓了一跳,悚然回顾,却见是陈义山满面狰狞的站在不远处。 “你,你没有遭瘟?!” 瘟主实在是太忌惮如意柱了,眼瞧着陈义山安然无恙,早已是惊得脸色大变。 “不是说好了,要给陈某留几日考虑的时间么?为何如此?!”陈义山怒道:“你们用罩瘟伞把整个府城遮掩起来,是做什么?!” 春瘟使者的脸到现在都还是扁着的,因此极其痛恨陈义山,当下冷笑道:“蠢货,如此阵势你还看不出来么?我等随同神主作法,自然是要让这整座城都变成死城,让城里的所有生灵都死于大疫之中!” “你们无耻!这是作死!” 陈义山怒不可遏,狂叫一声,双手各拔仙剑在手,便要冲上去拼命。 “等等!” 那瘟主急道:“陈义山,到现在你还敢这样放肆,是不要全城百姓的命了么?!别忘了,你的父母亲人以及弟子们也在城里!还有和你交好的那些神祇。” 陈义山一怔,霎时间冷静了许多,心道:“是啊,大家只是遭了瘟,还没有死,还有救的,我不可意气用事,忍耐,忍耐……” 他屏息静气,收了剑,转手取出中岳神君所赠的替身玉像,往瘟主眼前一送,说道:“恶神,你且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瘟主被他弄得稍慌,狐疑着定睛看去,只一眼,脸色就变化了起来。 “烛九阴啊,是中岳神君给你的?”瘟主幽幽问道。 陈义山强捺怒气,道:“中岳神君有话要我带给你,他要你给他个面子,收手吧!” 瘟主“嘿”的一笑,道:“他怎么不亲自来跟本座说呢?” “呵!”陈义山冷笑一声,讥讽道:“中岳神君说了,你们这帮瘟神还劳烦不起他的大驾,不值当他亲身前来!” 瘟主闻言,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他沉默着不吭声,只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神主,真是中岳神君么?” 四季行瘟使者围上,小声议论了起来。 陈义山大声说道:“识相的,便免去这满城的瘟疫,留下祛瘟解毒的法子!陈某可以保证,之前的恩怨,既往不咎!若是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中岳神君定要尔等好看!” “你少拿他来吓唬本座!” 瘟主突然间也大声叫喊起来:“他管好自己的五岳就行了,我瘟部正神,什么时候要听他的号令了?” 陈义山被喊得一愣,诧异道:“怎么,你是不打算给中岳神君这个情面了?” 瘟主咬牙切齿了片刻,道:“不给又怎么了?!你以为拿这么一个破玉像,便能吓唬得住本座?!他烛九阴算什么?不就是仗着在上古时候,结交了一帮先天大神么!先天大神已经死绝了啊陈大仙,醒醒吧!他烛九阴也废了几千上万年了,神通十不存一,仅余了些血脉之力而已,还有什么资格逞威风?!好汉尚且不提当年勇呢,他到底在张狂些什么?!” 陈义山彻底呆住了。 他原本以为拿着中岳神君的替身玉像过来,就能稳稳妥妥的折服这几个瘟神,毕竟,中岳神君给他玉像的时候,说的是那么老神在在,不容置疑! 但现在,这几个瘟神居然不买账?! 他犹疑的看了看那替身玉像,心道:“我是那句话说错了么?还是我的气势不够凌烈?没有震慑住他们?” “陈义山,本座跟你说过,谁来也不管用!河江湖海不成,五岳也不成!” 瘟主决心不给中岳神君情面,完全豁出去便一身轻松,眼瞧着陈义山神情惊愕,他不由得心下得意,狞笑道:“你就拿着这破玉像滚吧,去找那烛九阴哭诉吧!这一城生灵涂炭的惨状你肯定是看不下去的!你可以逃,你可以不对本座下跪求饶,你可以不认罪服软,你也可以不自废修为,但是,你以后会日日夜夜的做噩梦!在梦里,你的父母,你的弟子,你的朋友,你的乡里乡亲,全都死于一场惨烈的瘟疫!而这场瘟疫,是因你而起!他们,全都是是基于你才遭受这无妄之灾的!泄泄泄泄” “你住口!” 陈义山狂叫一声,五官扭曲着攘臂直击,大仙法袖里乾坤登时施展出来! “嗡” 磅礴无匹的灵气汹涌喷出,化作灭顶之灾,凝如实质,哗然如瀑,呼啸声中倾泻而下,直扑瘟主! “嘭!!!” 瘟主整个身子就如一抹倒影,因水晃荡而揉碎了。 但他的脑袋还完好无损,嘴里仍在发笑:“嘻嘻嘻陈义山,本座能体会到你的悲愤,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着呢?” “轰!” 陈义山手携天雷,恶狠狠的劈落在瘟主那颗脑袋上,一声响,炸的稀碎! 但是四季行瘟使者站在旁边只是冷笑,既不上前搭救他们的神主,也不出声喝骂陈义山,就那么袖手旁观着。 而空中,被陈义山打碎的,炸碎的瘟主的零碎躯壳,全然气化了。 一缕缕黄色的瘟气汇聚在一起,渐渐变得凝实,一点点,又成了瘟主的模样。 “你打的本座很痛,但是你怎么也杀不死我,可怜啊,可怜,泄泄泄泄” 陈义山颓然至极,他无力的咬了咬牙,心里挣扎片刻,蓦地失神一笑,惨然说道:“好了,陈某服了。就如你所说,我给你下跪求饶,我对你认罪服软!我会自废修为,遣散门派,从此以后,我不在为仙。你,饶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吧……” 第685章 瘟神丹 满身善缘,终究不抵一恶! 千秋道业,都付流水去吧…… 满城之人尽遭瘟神毒手,陈义山的心境算是彻底崩坍了。 毕竟,那些无辜之人的无妄之灾都要归咎于他,他虽百死而莫可赎罪,又何惜身败名裂,自废修为重归俗人? 只要能让这些穷凶极恶的瘟神收手,只要能挽回父母亲人、门徒朋友和父老乡亲们的性命,叫他做什么,他其实都是愿意的。 他恳切的说道“瘟主,请撤了这罩瘟伞,解除你们的散瘟大阵吧,只要你肯施救,确保那些遭瘟了的无辜者性命无虞,陈某便说到做到。” 瘟主冷笑道:“陈义山,你莫要把本座当成是三岁小儿,只拿大话虚言哄骗!空口无凭,本座是不信的。你现在就给本座跪下,磕头,认罪,服输!发香词传至你所认识的山、河、城、湖、海、宫、土地、太岁等诸部神道!而后自废修为,本座才肯撤阵,祛瘟,施救那些被你连累的无辜之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你的父母、门徒和朋友们。” “不错!” “快快跪下吧!” “记得发香词,嘻” “莫要忘了把乾坤袋交出来,嘿嘿” 四季行瘟使者也是一阵起哄。 “陈某向来是一诺无悔!说到空口无凭,我也有话说!若是我现在便震坍了气海,毁却了金丹,自废了修为,给你下了跪磕了头服了输,发香词传至神界各处,你却反悔,不撤阵,不祛除瘟疫,不解救这满城的无辜之人,陈某又该找谁去讨要说法?” 陈义山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至极,明明已经是这样了,一败涂地无力回天了,却还要争执这最后的一点道理。 春瘟使者喝道:“陈义山,你看清楚了!现如今是你在求我们神主,不是我们求着你!你已经被我们瘟部死死的捏在手心里了,还啰里啰嗦的讲条件,你凭什么!?” 冬瘟使者也叱道:“就是!休要啰嗦!” 陈义山愤然说道:“我不怕你们,只是为了那些无辜之人才肯与你们妥协!若是无法确保他们能得救,我决计不会自堕!” “呵呵” 秋瘟使者阴测测的一笑,幽幽说道:“陈义山,莫要觉得自己委屈,技不如人就该得这样的下场,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我们瘟部正神呢?你既然已经服了,便痛痛快快的做吧。迁延时日,我们倒是不怕,但要奉劝你几句话——再这样拖下去,过个天,那些无辜之人便全都死了,我们神主纵然是想救他们,也无能为力喽。” 陈义山冷冷说道:“你们要是能凭本事拿下我,也不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胁迫我了!你们畏惧我的道行和法宝,彼此心知肚明!真要是拖延下去,满城百姓死绝,父母弟子朋友均丧,我倒是了无牵挂了!那时节,我反而可以抛开一切,只存一个寻你们报仇的执念!纵然杀不死你们,我也要日日折磨你们,夜夜袭扰你们!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决不罢休!我的修为不断拔升,日益增长,总有一天,我会修炼出杀死你们的法子!凡夫俗子还常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我是仙家,活的更久!仙人报仇,百年,千年,万年也不晚!不信,便试试!” 他这番咬牙切齿的说辞倒是把五个瘟神都吓了一跳。 大家伙面面相觑,霎时间里尽皆默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唇相讥,只觉脊背发寒,隐隐有凉气自心头升起。 他们确实畏惧陈义山,若真是一拍两散了,全城百姓死光,陈义山日夜不停的找他们复仇,用法宝折磨他们,那可真是极其痛苦的事情!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过了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之后,陈义山会不会真的能找到消灭瘟毒的法子。 毕竟,有志者事竟成,把这样一个家伙彻底逼上绝路并非是明智之举啊…… 因此,那瘟主默然了片刻,说道:“陈义山,本座不信你,你当然也可以不信本座,无所谓嘛。但是本座有个简单的法子,彼此各退一步,如何?” 陈义山见他松口,自己心里也缓了口气,道:“什么法子?” 说到底,他也怕这帮瘟神把事情做绝。 瘟主伸手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一个黄橙橙的葫芦,说道:“本座这葫芦里装的是瘟神丹,你只须服下去,本座便立刻撤阵,祛瘟,救人!” 陈义山瞥了那葫芦一眼,问道:“我服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呵呵”瘟主笑道:“自然是瘟毒侵入五内。” 陈义山愠道:“那与自戕有什么区别?!” 瘟主道:“你是大仙,吃一枚瘟神丹对你可是无用的,须得三枚才够。你吃下第一枚之后,本座便撤去散瘟大阵;等你服下第二枚之后,本座便收敛回满城的瘟气;待你服下第三枚之后,本座便开始施法解救众生。怎样?” 夏瘟使者在旁边不耐烦的说道:“陈义山,莫要沉吟啦!我们神主对你已经很有耐心,很有诚意啦!” 陈义山也无计可施,只好说道:“那就如此吧!把瘟神丹拿来。” 瘟主揭开葫芦盖子,倒出来一粒,丢给了陈义山,陈义山伸手接住,只犹豫了瞬息,便张开嘴,将那瘟神丹送进了喉中。 瘟神丹入腹即化,陈义山骤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自修仙以来,他许久都没有感受过如此彻骨的寒意了!竟禁不住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眉眼之上更是有白霜凝集,四肢都开始发僵了! 可是这寒意并没有持续多久,转而一股灼烈之气又自脏腑中升腾了起来,瞬间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便好似进了油锅,钻了炉灶,烟熏火燎,燥热难当,连四万七千毛孔里都往外喷着火气! 这一会儿奇寒一会极热,直把陈义山给折磨的天旋地转,头胀欲炸! 他强忍着没有倒下,嘶声说道:“瘟主,我已经服下一粒瘟神丹了,你该撤阵了……” “哈哈哈哈” 那瘟主大笑道:“陈义山,你当瘟神丹是什么东西?集瘟毒之大成,一粒便足够降神诛仙了,何须三粒?!” 第686章 瞬移 陈义山只吃了一粒瘟神丹,便已觉得水火相煎,内外交感,时冰时焚,难受至极! 他情知大事不妙,赶紧催促那瘟主快些撤掉散瘟大阵,那瘟主反而大笑着讥讽道:“陈义山,你到底还是上当啦!泄泄泄泄” 四季行瘟使者也齐齐拍手,叫道:“倒!倒!倒!” 陈义山只觉天旋地转,又有急怒攻心,而且瘟毒发作的愈发厉害,霎时间,一声痛呼,便闭了双目,从云彩之上直挺挺的往下坠去,正掉在那罩瘟伞上,人事不省了。 五个瘟神聚拢过去,围观了片刻,春瘟使者抬头问道:“神主,这厮是必死无疑了吧?” 瘟主点了点头,道:“嗯他生吞了本座的瘟神丹,要不了一个昼夜,便会化作脓水而死,任谁也救他不得!只不过,这厮的修为实在高深,本座始终捉摸不透,因此仍要看着他真正化为脓水才放心!” “嘿嘿”夏瘟使者笑道:“饶是他奸诈似鬼,也要死在神主的手上!只是,那散瘟大阵还撤不撤了?这颍川郡的百姓还救不救了?” 瘟主冷笑道:“救什么救?本座觉得这颍川郡的水土不正,所以才养出了陈义山这号无法无天、骄横跋扈的人物!而且此郡百姓供奉药神,绝非无辜,纵然全部遭瘟横死,也是活该!杀绝了他们,重新来过吧。所以,阵法不必撤去,瘟毒也不必祛除,封禁十日之后再说!” 四季行瘟使者齐声说道:“遵令!” 夏瘟使者又问道:“神主,那太医署——” 瘟主道:“京师那边也该给个教训!等着吧。” 诸瘟又点头称道:“是!” …… 却说中岳神君在陈义山离去之后,自己仍旧坐在神茶泉旁,独处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好瘟神啊!这便是你们自己作死了!还真当天底下没有谁治得了你们了么?呵” 言吧,他站起身来,匆匆闪入神门,奔三皇洞去了。 这个时节的山中,日光透亮,云烟弥漫漫四方,雾霭蒸腾腾天地,满山奇花绽放正艳,遍谷紫草含香默默,正是绝好时节,那三皇洞门口两侧,仍旧立着黄杉神侍和白衣神童,见中岳神君过来,连忙俯身参拜。 中岳神君冲他们微微颔首,抬起手来,还没有来得及叩门,便听见洞中有声音传了出来:“不必通禀了,快进来吧。” 中岳神君躬身应道:“是” 他迈步入洞,趋步至洞穴的尽头,在滴水岩下站定,望向虹光绽放处,冲明镜壁上现出的两张人脸俯首便拜,口呼:“孙儿参见两位皇爷!” “起来吧,说了不必弄这些虚礼,你总是不听。” 明镜壁上现出的两张人脸,一者是羲皇,一者是农皇,模样都比从前更加凝实了,声音也愈发温厚了。 但听那农皇问道:“陈义山处又有了消息么?” 中岳神君道:“回禀农皇爷,孙儿之前按照皇爷的吩咐,给了陈义山替身玉像,叫他回去给瘟神们带话,可是瘟神们并没有卖给孙儿面子。不但如此,那几个瘟神还做法封了颍川府城,布下了散瘟大阵,叫全城百姓都遭了瘟毒!陈义山为救百姓,吞服了他们的瘟神丹,现如今已经人事不省,危在旦夕了。” 农皇“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这帮小东西实在是可恶!”又道:“陈义山倒真是个宅心仁厚的小子。” 羲皇冷笑道:“那帮小东西自以为六道之中无人可治得了他们,是以无法无天,无所忌惮!但如此行事,怎能对得起‘神明’二字?陈义山这孩子心存仁义,终究是可以欺之以方啊。” 中岳神君道:“事到如今,孙儿特请教两位皇爷,该怎么办?要不要搭救陈义山?” 农皇说道:“自然是要救的。你现在就把他带来见我吧。” 中岳神君道:“是,皇爷且稍待片刻。” 说完这话,中岳神君微微闭上了眼睛,捏着诀法,蓦地喝一声:“来!”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颍川郡府城上空,罩瘟伞上,正躺着不动、昏沉不醒的陈义山哗然一声,周身忽然遍放异光,倏忽间竟从瘟神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五个瘟神尽皆骇然! 面面相觑之中,那瘟主喃喃说道:“本座早就知道,陈义山这厮不会这么好对付的,他果然使了诈!” 四季行瘟使者也十分着慌,纷纷问道:“神主,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瘟主强自镇定,幽幽说道:“不急,不急,咱们只要在这里守着,捏着全郡百姓的性命,捏着他父母亲人弟子朋友的生死,他便还要回来,便还会忌惮咱们……” 其实,这帮瘟神把陈义山想象的太厉害了。 陈义山确实是中了瘟毒,而且是真的彻底神志不清了。 他突然间消失不见,完全不是自己弄术做法,而是中岳神君通过替身玉像施展瞬移之极大神通,将他给弄去了三皇洞里。 看着昏沉如死的陈义山,中岳神君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这孩子可真是个傻子,为什么要吃那瘟神丹呢?”嘴里问农皇道:“皇爷,他还有救么?” 农皇“呵呵”说道:“祛除小小的瘟毒,易如反掌。” 话音落后,农皇张开大嘴,口吐神光一束,径从石壁之内照耀下来,把陈义山全身上下都扫了一扫。 霎时间,异香四起,早有一缕缕瘟气从陈义山的嘴里、鼻孔里、耳朵里飘散出来,而后是他周身四万七千毛孔中,开始瘟气蒸腾,且渐渐消融在农皇吐出的神光中。 中岳神君紧张道:“皇爷,这对你——” 农皇不待他说完,便笑道:“无碍,这根本耗费不了我多少神力。” 羲皇在旁说道:“上古时期,农皇尝遍百草,平均下来,每日要中七八次剧毒,到底没有什么大碍,这小小的瘟毒,又能拿他怎么样?” “啊!” 躺在地上的陈义山忽然大呼一声,翻身坐起,狰狞着面孔骂道:“好瘟神,陈某跟你拼了!” 第687章 面君 陈义山被农皇救起来的时候,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翻身坐起之后兀自以为自己还在跟瘟神们对垒呢,因此一声喝骂咆哮出来,抖搂着乾坤袋就准备祭他的宝贝。 中岳神君不免扯了他一把,笑道:“小老弟,莫要急着动手,先仔细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看看我是谁。” 陈义山听见神君的声音不禁一怔,浑浑噩噩的环顾了一圈,十分吃惊,喃喃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是老哥哥救了我么?我方才时冷时热痛不欲生,真是难受啊!咦?那几个恶毒瘟神呢?” 中岳神君道:“小老弟,还糊涂呢?你已经到了嵩岳啦!” 陈义山愕然道:“怎么会到此处?” 中岳神君道:“老夫以瞬移之神通,将你弄来了这里。不过,祛除你体内瘟毒,救下你性命的大能可不是我,而是农皇爷!” “谁?农皇?!” 陈义山哪里会信这话?他摇了摇头,强笑道:“老哥哥,莫要再耍笑了。” 中岳神君忍俊不禁道:“谁跟你耍笑着玩了?小老弟,扭头看看,羲、农两位皇爷就在你眼前,还不快些参拜?” 陈义山转过身去,立时便看见明镜壁上现出了两道神影,一左一右,并肩而立。 那站在左侧的,长得是人面蛇身,凤眼浓眉,大鼻阔口,方脸厚耳,长发披背,黑黢黢的五缕须发垂在身前,累累坠坠,极其浓密,虽不怒而自威! 那站在右侧的,头如牛首,额生双角,长方脸,大嘴唇,目如星火,身量魁伟,虽然生的凶恶,可眼睛里的神色却甚是慈祥仁爱。 人面蛇身的自然是羲皇,额生双角的便是农皇了。 陈义山只呆呆的看他们,半晌也无动静。 中岳神君又说道:“小老弟,傻了?” 农皇道:“阿烛,莫要吓着孩子了,他体内的瘟毒刚刚祛除,神智在一时间未必能全然恢复,你好好与他说话。” 中岳神君笑着称是,而后对目光呆滞的陈义山说道:“小老弟,你此前来我嵩岳只是在神域里陪我饮茶闲聊,却从来都不知道神门之后还有个去处吧?” 陈义山傻傻的摇了摇头。 中岳神君侃侃而谈道:“如今可以对你明说了,在神域的神门之后,乃是‘三皇寨’,寨里有这一处洞府,唤作‘三皇洞’。你猜为什么名曰‘三皇’呢?只因为在上古时期,参与创世的先天大神燧皇爷、羲皇爷和农皇爷都与此地关联甚大!现如今,站在你左首的,便是三皇中的羲皇爷,字曰太昊,后世亦曰伏羲氏;站在你右首的则是农皇爷,后世亦称为炎帝,或曰赤帝,号神农氏!你可听明白了?” 陈义山脑子里“嗡”的一声,好似响了个晴天霹雳,惊得是无以复加,难以言喻!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明镜壁上现出的两位先天大神,心中一片茫然! 不是说先天大神全部陨落,已经绝迹域内了么? 为什么羲皇和农皇会出现在这里? 是真的,还是骗人的? …… 中岳神君兀自在絮叨:“有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祝融、共工大战的时候,天塌地陷,我口衔天火明照四海,几乎耗尽了先天神力,为此性命差点不保!后来,多亏了农皇爷救命,我才得以不死,苟延残喘活到了今天,是以,我将农皇爷视为再生父母,拜他为父,而羲皇爷高出一个辈分来,因此视为我祖!不过,两位皇爷都不以此恩为念,又因为我年岁太大,也不喜我对他们称父道祖。所以,我只能称呼他们为‘皇爷’,小老弟,你也跟着我这么称呼吧。” 陈义山听到这里,好似如梦方醒一样,完全是信了! 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瘟毒这种东西,放眼六道,任谁都束手无策,是以瘟部正神才那样猖獗。而能祛除瘟毒的,除了上古大神神农氏,还能有谁?! 原来,农皇并没有陨落啊! 陈义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拜说道:“弟子陈义山,参见两位皇爷!” 羲皇道:“不必多礼。” 农皇道:“快起来吧。” 陈义山哪里肯立刻起身,他俯首再拜道:“皇爷的救命之恩,弟子不知道该如何答谢,唯有刻骨铭心,以图后报!” “呵呵呵呵” 羲皇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甚是聪明!大约你也明白,此地非是寻常之地,我与农皇醒来之事也是绝密,如果不是图你以后能帮我们做些什么事情,我们可不必冒此暴露行踪和身份的凶险,来救你的性命。” 中岳神君在旁边说道:“小老弟,其实两位皇爷早就想见一见你啦,我此前派遣神童数次去你府上找你,就是想带你来三皇洞啊。” 陈义山这才明白为什么中岳神君那么“执着”和“清闲”了,他道:“两位皇爷有什么要弟子做的事情,尽情指派!弟子绝不会有丝毫的推辞,纵然是豁出去了性命,也一定帮两位皇爷做成!” 农皇说道:“且放宽心吧,我们肯定不会要你豁出性命的,不然现在不是白救你了么?” 陈义山道:“无论何事,但请皇爷吩咐!” 羲皇道:“我们要你帮忙的事情不急于此时。现如今,还是先料理了那帮为非作歹、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吧。” 中岳神君道:“小老弟,两位皇爷要帮你料理瘟神了。” 陈义山闻言,大喜过望,登时又磕了几个响头,感激不尽的说道:“千恩万谢,也不足以谢皇爷!” “是我们的分内之事,用不着你谢。” 羲皇悠悠说道:“遥想上古时期,我等三皇轮番执掌天下,既为神,也为君!燧皇教民钻木取火,使人类不再茹毛饮血,从此与禽兽分界;我创太极,演八卦,传民以渔猎之术,定婚姻之礼,而且命令仓颉造字,一时惊天地泣鬼神,使万民脱离蒙昧;农皇植茶树,尝百草,传民以医药之术,且制造耒耜以种五谷,使万民出深林而以耕种为生……基于此,万民的后代,一辈又一辈的苍生百姓,都算是我们的子民!我等三皇,连同女娲妹子,也因此被人类共尊为始祖!身为始祖者,岂能见子孙受苦受累受罪受荼毒而置之不理?” 农皇跟着说道:“我们也是听阿烛说了,你为了颍川郡百姓,宁愿吞服瘟神丹,不惜殒身损道毁弃仙修,甚是难能可贵啊!这也是我要救你的一大缘由。你尚且如此对待百姓,我等岂能不如你?” 陈义山忙道:“惭愧,惭愧!弟子实是无能,不得已才跟他们妥协的。” 羲皇道:“农皇,那些个瘟神如此龌龊,戕害我等子民,你下手便也不必容情了。” 农皇点头称是,道:“我正有此意。” 陈义山感动道:“两位皇爷能有这等仁善的心怀,肯拯救无辜的性命,愿攘除元凶巨恶,对颍川实在是有再造之恩,再生之德!弟子无以言谢,只能,只能磕头了。” 说罢,他便又“咚咚咚”的狂叩了起来。 第688章 赐宝 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如今拜的是三皇,是人类共祖!陈义山不觉有丝毫的勉强,感激之情,那是溢于言表的。 但农皇见他磕头如捣蒜,反而不忍,说道:“罢了,罢了!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啦!你实在是用不着磕这么多啊!” 陈义山一边叩头不停,一边说道:“那帮毛神穷凶极恶,连番的散布瘟毒,不论是颍川的凡夫俗子还是神祇真仙,全都遭了他们的毒手!至今都是人事不省,个个危在旦夕!偏偏弟子毫无用处,虽然修成了仙道,却也救不了他们。如果不是两位皇爷大发慈悲,肯施援手,那弟子便是死,也死的窝囊,死的憋屈!所以,这头不但是弟子替自己磕的,也是弟子替颍川郡的百姓,替家父家母,替左右朋友,替门下弟子磕的,该磕成千上万个!” “哈哈哈”羲皇大乐,笑道:“孩子,我们两个精力不济,你要是再这么磕下去,用不着成千上万,我们就得沉睡过去了。等下次再醒来,怕是得十几天之后了。” 陈义山闻言,这才慌忙止住,抬起脑袋来,眼巴巴的看向农皇。 农皇道:“孩子,不必看我,且闭上你的眼睛,摊开你的手掌,平放在胸前,不要乱动。” 陈义山依言照做,立时把双目紧闭了,把两手给摊开了。 但觉一股暖意忽落入掌心中,继而缓缓流动,痒痒的,酥酥的,隐隐约约还有笔有划,就像是有一道光在手心里描摹写字似的,那感觉甚是奇异! 过不多时,只听农皇说道:“可以了。” 陈义山精神一震,迫不及待的睁开了双目,低头定睛一看,但见左手掌心里写着一个漆黑如墨的“药”字,右手掌心中则写着一个明晃晃白生生的“医”字,他不由得一呆,仰面问道:“农皇爷,恕弟子愚钝,不大明白这,这是什么意思?” 农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明镜壁里窸窸窣窣的动,但见他伸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根青叶环生的树枝似的东西来,往前一伸,说道:“孩子,来拿。” 陈义山心里很是狐疑,但是也不敢多问,便伸手去摸那明镜壁里“树枝”的影子。 不料,他刚刚触碰到那影子,便骤觉浑身一麻,心跳骤急,胸前沉闷,头晕目眩如遭雷击! 他大吃了一惊,慌忙把手缩了回来,喘息急促道:“农皇爷,弟子,弟子无能,不敢触碰……” “呵呵莫怕。”农皇笑道:“阿烛说你身负先天元炁,能绽放虹状神光,怎的不见你调动出来?我要送给你的东西,可是先天宝贝,不以先天元炁来接,如何能得手?” 陈义山恍然大悟,赶紧将体内的先天元炁激发出来,但听“嗡”的一声,周身环绕虹状神光,弧度圆满,几乎成圈,看的羲皇、农皇以及中岳神君都是眼前一亮,暗自颔首不已。 有了这神光护持,陈义山手掌心里的“医”、“药”二字也起了幻化,都熠熠闪耀,放起璀璨的光芒来! 他再次伸手去触碰那“树枝”,只是稍稍挨了一下,便觉手中骤然一沉,那宝贝不知怎的,就落入他掌中了! 他拿着呆呆的看,只听农皇说道:“这宝贝唤作‘扫毒神木’,可以祛除天下一应的剧毒之物,当然也能祛瘟除疫!你持此宝回去,可以击败那几个小东西了。至于我所赐给你的‘医’、‘药’两字,那是帮你救人用的。” 陈义山大喜,道:“请教农皇爷,这扫毒神木如何祭用?” 农皇说道:“那几个小东西行凶所依仗的,无非是散瘟神器,你跟他们对阵的时候,不必怕他们祭出神器,只管手持这神木,运转先天元炁去扫就是了。他们绝没有一战之力!” 陈义山激动难耐,又问道:“还要请教农皇爷,那‘医’、‘药’二字又怎么救人?” 农皇道:“你会行云布雨的法术么?” 陈义山脸色一红,摇了摇头,呐呐说道:“弟子不会,但是弟子的门人有会的。” 农皇笑道:“也是奇事,师父不会,徒弟反而会。也罢,你只管回去,将自己的手心抵着你那弟子的手心,轻轻揉搓,把‘医’、‘药’两字度在他手心里,而后叫他施展法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须在颍川郡下一场甘霖,便能叫城中的瘟毒尽数消解,所有的百姓均可活命!” 陈义山喜不自胜,连忙说道:“弟子明白了!” 农皇长吁了一口气,神色显得十分疲惫,道:“好了,你回去吧,我们也累了,该歇一歇了。” 言罢,羲皇、农皇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明镜壁上,不见了踪影。 陈义山又拜了几拜,这才跟着中岳神君离开了三皇洞。 出了洞穴,陈义山说道:“老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吞了瘟神丹,遭了那帮恶神的毒手,而后及时瞬移,救了我的?” 中岳神君说道:“替身玉像有老夫的魂念,他所看到听到的一切,老夫也都如同亲见亲闻。你也忒傻,居然相信那老瘟所言!” 陈义山苦笑道:“小弟也是无法可施,他们手捏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小弟便是明知他们言语中有诈,也得跟着跳进去他们布下的陷阱啊。所以,还是要多谢老大哥!若不是老大哥抬举小弟,两位皇爷识得小弟是谁?哪里会出手相救?” 中岳神君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啦!” 陈义山又说道:“老大哥,小弟很是好奇,先天大神不是因为频繁内斗,惹得盘古震怒,全都陨落了么?怎么——” 中岳神君沉吟道:“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以后再对你说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老大哥再动用瞬移之术,将小弟送回颍川郡吧。” 中岳神君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小老弟,老夫可没有那个本事,只能是你自己飞回去。” 陈义山愕然道:“那来的时候——” 中岳神君道:“来的时候是因为替身玉像在颍川,老夫可以与之勾连,以此作为瞬移之枢。现如今,替身玉像就在嵩岳,你叫老夫如何帮你瞬移?” 陈义山笑道:“小弟明白了。老大哥,回见!” 中岳神君道:“预祝小老弟此去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第689章 神毁难复 自打陈义山突然间凭空消失不见之后,瘟主便觉得心里大为不安。 他忍耐了多时,终究是焦躁了起来。 罩瘟伞上,他对四季行瘟使者说道:“吃了本座的瘟神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可是陈义山那厮却在我等的眼皮子底下生生逃走,这是什么缘故,本座始终没有想明白。方才一阵心血来潮,本座深感不祥啊!尔等觉得如何?心下可安?” 春瘟使者说道:“神主不必烦恼,依属下来看,陈义山那厮在吞服了瘟神丹之后,立时就毒发了!须臾间,他奄奄一息,只吊着一口气没死罢了。至于突然间不见踪迹,属下觉得不是他自己的法力,而是中岳神君在暗中捣鬼。” 瘟主经春瘟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颔首说道:“是了!你所言不差!陈义山身怀烛九阴那老东西的替身玉像,此地的一举一动,都被那老货尽收眼底!他见陈义山行将就木,便弄神通,把陈义山给带去了嵩岳!嘿嘿这老不死的,凭他去吧,本座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祛除瘟毒,解救陈义山!” 夏瘟使者恶狠狠说道:“神主,中岳神君这样维护陈义山,与咱们作对,实在是可恶至极!属下以为,等颍川郡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咱们便要杀上嵩岳,把中岳神君也一并干掉!” 瘟主一愣,随即叱道:“休要胡说八道!你当咱们杀得了他么?!” 夏瘟使者呐呐道:“他,他不是祛除不了咱们的瘟毒么?只要咱们在嵩岳散瘟,还怕他不沾上一星半点?只要他沾上了,还怕——” “放屁!你知道什么?!” 瘟主骂道:“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敢瞧不起他?他是上古时期的先天大神,论生辰年岁,混沌开辟之初便有他了!可以说是与天同寿,与地平齐!论修为,他耗费万千岁月,从一个指头肚长短的小虫渐渐蜕变成了万丈之巨的烛九阴!那时节,天地之间还没有病气,更没有瘟毒呢!对于咱们这些把戏,他是自然免疫!他解不了咱们的瘟毒,可是咱们的瘟毒也绝对伤不了他!” 夏瘟使者郁闷不敢作声。 秋瘟使者小心翼翼的问道:“神主,先天大神不是早就没有了么?传闻中,因为第二次先天神之战,盘古震怒,将先天大神们尽数封镇,这中岳神君怎么不在其中?” 瘟主道:“只因天塌地陷的时候,烛九阴口衔天火照耀人间,使得体内的先天元炁几乎耗费干净,仅剩下血脉之力,反倒是因祸得福,逃过了盘古的封神大劫,而且一直活到现在。就凭他的血脉之力,也稳居五岳之尊,诸神之首,可见厉害啊!咱们如何杀得了他?谁也别招惹谁,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秋瘟使者道:“瘟主,咱们不去招惹他,怕就怕他会因为陈义山的缘故,来找咱们作对啊。” 瘟主摇头说道:“不会的,如果他真的有把握对付咱们,想要对付咱们,何必只给陈义山一个替身玉像,而不是亲自前来呢?” “因为老哥哥他是真的瞧不起你们,觉得实无亲自出面的必要啊。呵呵呵” 几个瘟神正自议论,空中忽有一阵笑声飘落,诸瘟都吃了一惊,仰面观瞧,但见天光璀璨处,云海翻腾间,一道白影渊渟岳峙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亮的刺眼! “陈义山?!” 瘟主脸色大变,难以置信道:“你,你的瘟毒解了?!” 陈义山居高临下,睁着慧眼凝视诸瘟,手中“医”、“药”二字大放异彩,竟然渐渐看出了他们的端倪—— 春冬怕酒,夏秋怕火! 瘟器若失,神毁难复! 原来,这些瘟神也有破绽,只是他们的神躯尽是毒素所凝,内外皆有瘟气环绕,纵使是慧眼如炬,也难以窥破他们的底细! 而今,有了神农氏所赐的“医”、“药”两大真言字宝,异彩照耀之下,他们的漏洞尽显,破绽无可隐藏! 陈义山暗暗忖道:“原来春瘟、冬瘟怕酒,怪不得兰生之前曾打死过他们其中的一个;夏瘟和秋瘟怕火,所以那秋瘟使者曾死在我的地煞火里。瘟器若失,神毁难复……看来,须得先坏了他们的法宝神器,然后才能彻底消灭他们。不然,打死了,仍会复活啊。” 再仔细去看那瘟主,这瘟主倒是真厉害,不怕酒浸油煮,不怕烟熏火燎,不怕水淹土埋,不怕雷击电凿,虽然刀剑加身,断为数截,也仍旧不死……等等,这瘟主只怕纵斩! 横着砍他不死,劈柴一样的竖着劈成两半,就没救了! 陈义山大喜,啐了一口,骂道:“遭瘟的毛神们,你们的死期到了!” 瘟主骇然,只怕陈义山又用如意柱对付他,急忙冲四季行瘟使者叫道:“快快收了自己瘟器,挡着他,别叫他用那破柱子!” 四季行瘟使者早就惊慌失措了起来,掌印的掌印,拿钟的拿钟,持伞的持伞,拔幡的拔幡,瘟主也把两柄指瘟剑亮了出来,对准了陈义山。 此时的陈义山有恃无恐,哪里会怕他们? “放心吧,这次不用如意柱了,没什么意思,只要动手,就得打死你们!”陈义山幽幽说道:“瘟主,在动手之前,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从中挑拨离间,唆使你们来对付陈某的?” 四季行瘟使者一字排开,瘟主躲在他们后面几丈远的地方,叫道:“陈义山,你狂什么?!本座不怕你!” “好!既是不说,那便不必说了!” 话音方落,奔雷身法早已施展开来,陈义山一掠而至夏瘟使者的面前,狞笑道:“嘿嘿原来你怕火!” 夏瘟使者惶遽无地,连忙将注瘟印朝陈义山的面门飞去。 陈义山手持扫毒神木一挥,那注瘟印迎空滞住,继而“嘭”的一声响,竟炸的粉碎! “哈?!” 夏瘟使者发出一声怪笑,尖叫道:“不,不可能!” 陈义山长臂轻舒,闪电般把手按在了夏瘟使者的天灵盖上,说一声:“死去!”掌心里地煞火轰然爆发,瞬间便将夏瘟使者完全包裹在内。 “呃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夏瘟使者恍若一团巨大的火球,在空中到处流窜。 火焰“哔哔啵啵”的乱响,瘟气一丝丝一缕缕的飘散,似乎是要逃逸,可是都逃不出多远,便被地煞火给吞噬了。 很快,地煞火渐渐熄灭,夏瘟使者皮毛不存了…… 第690章 失却元凶 瘟主见夏瘟使者在眨眼间便被陈义山打的法宝毁灭而神散身亡,不由得惊惧交加! 他悚然的看向了陈义山手中所持的扫毒神木,只觉一股寒意从自己脚底下涌到头顶上,磅礴的杀气从那根古怪的“树枝”上叶叶蔓蔓的漫溢过来,似乎天克一样,无可抵御! “你这树枝是什么宝贝?!” 瘟主还是第一次有这样蚀骨般的惊怖感受,他忍不住问向陈义山,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陈义山心道:“农皇、羲皇虽然苏醒了,可是仍旧困顿在三皇洞明镜壁里不得自由,他们二位老祖都说是绝密之事,我岂能告诉你这穷凶极恶的瘟货?” 于是,他冷笑着胡扯道:“这宝贝唤作灭瘟枝,专一对付尔等!你问是哪里得来的?天赋地予!可见尔等的所作所为,是天厌之!地弃之!” 瘟主心惊肉跳,道:“胡说!本座不信!” 陈义山道:“信不信,也得受死!” 言罢,他不再搭话,身子一闪而没,径奔秋瘟使者掠去—— 那秋瘟使者眼见夏瘟使者化为虚无,早已经吓得胆寒身酥,至今没有缓过神来,突然见瞥见陈义山朝自己袭来,更是惊呼出声: “别过来!别!” 喊得陈义山几乎失笑。 秋瘟使者明知不敌,也提不起神力逃遁,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情,勉强把罩瘟伞撑开,又抛了起来,朝陈义山掩去。 陈义山不慌不忙,手持扫毒神木向上一挥,神光起处,那罩瘟伞登时化作飞灰! 秋瘟使者大叫一声:“神主救我!” “轰” 陈义山手起火落,蓝色的幽焰冲天而起,在瞬息间便完全裹住了秋瘟使者! “呃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随着地煞火焰越烧越小,也变得越来越弱,终至完全消失,静谧不闻。 而瘟主扭曲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秋瘟使者被烧的干干净净,到底是没有出手相救。 他实是无胆去救了。 春瘟使者和冬瘟使者也被吓得目瞪口呆,浑身觳觫,原本神威凛凛的脸上,已没有半点人样! “走!” 瘟主忽然低吼一声,转身就跑。 春瘟使者和冬瘟使者受到了启发,如梦方醒似的跟着飞奔。 “呵呵” 陈义山冷笑道:“且看你们能逃得了几时!” 他对这帮瘟神是恨之入骨,下定决心要赶尽杀绝,岂能叫他们逃脱?当即把仙躯一晃,化作白影穿云赶去。 比拼起飞行的速度来,三个瘟神谁都不及陈义山。 破空之音呼啸,越来越近,瘟主听在耳朵里,不免心慌意乱,他扭头一看,但见陈义山风驰电掣般从后面追赶上来,堪堪逼近,要不了多久,便能赶在他们前头了。 瘟主大骇,慌忙捏诀念咒施展神通,放出一片遁光,扯住春、冬二瘟跳入其中,就此消失不见了。 陈义山追赶得正急,眼看就要赶上了,却蓦地失去了三瘟的行踪,不由得愕然。 他怔怔的立住身形,暗忖道:“连中岳神君那样的大能,不借助替身玉像都无法施展瞬移的神通,这三个瘟货岂能凭空消失?大约是遁术吧……待我望上一望!” 他睁开慧眼逡巡望去,果然窥见一大片黑沉沉的遁光隐藏在空中的水汽里,内中影影绰绰潜伏着三瘟的身形,正惶遽的奔南方而去。 陈义山啐了一口,笑道:“想要借住水遁逃走么?恰巧犯在我的手上!”于是飞身追赶那遁光。 遁光里,瘟主扭头一看,见陈义山仍旧紧追不舍,顿时吓得眼皮乱跳,惊声说道:“这厮怎么能瞧见遁光?!” 陈义山一边追,一边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坛子仙酒来,拔掉塞子,“呲”的一声,鲸吞入喉,一饮而尽! 十多斤的仙酒全然入了腹,被他用一股仙气裹着,不为脏腑血脉所吸收,待距离那遁光稍微近了些之后,便张开了嘴,激荡着仙气,“噗”的一声,狂喷仙酒如箭激射,“嗖”的便穿入那遁光里去了! 水遁水遁,须得有水方能借遁,空中水汽原本精纯,所以施展水遁也方便,可蓦然间混入了酒,登时光散身现! 冬瘟使者和春瘟使者还都被仙酒给射中了,身上的瘟气“滋滋”乱冒,疼的是“啊啊”的乱叫。 瘟主张惶的显露在空中,面无人色的看着陈义山迫近,忽的把指瘟剑撩起,腥黄的瘟气爆射出来,直冲陈义山面门而去。 陈义山把扫毒神木一挥,瘟气立时消失,复又一挥,瘟主手里的指瘟剑立时崩碎。 瘟主急往后避趋,嘴里叫道:“一起上啊!” “上啊!” 春瘟使者应声呼喊,咬牙切齿的晃动着摇瘟钟,奋不顾身的冲陈义山扑了上去。 “砰!” 扫毒神木凌空虚划,异彩起处,摇瘟钟登时碎如冰裂。 陈义山又把腹中仙酒冲春瘟使者喷去,迎面淋了个通透! 那春瘟使者扭曲着身子放声惨叫,便如一锅沸水,在烈火的烧灼之下,渐渐熬干,都化作水汽散尽了。 冬瘟使者自觉难以幸免,索性不跑了,怒吼一声:“我跟你拼了!”而后红着眼,展开打瘟幡,如疯如狂的朝陈义山扑去。 陈义山拿扫毒神木一格,打瘟幡被神光照耀,“啪”的一声,摧残的粉碎! “噗” 又是一大口仙酒从陈义山的嘴里喷射出来。 冬瘟使者也被淋了个湿透,失去了法宝的庇护,这冬瘟便如冰雪曝于骄阳之下,毫无抵抗之力,一丝丝都消融了。 至此,四季行瘟使者全部被灭,法宝尽毁,再无复生的可能! …… 陈义山扭头去寻瘟主,却蓦地发现这首恶元凶不见了踪影! 他连忙张着慧眼环顾四周,上仰下俯,仍是找不见那罪魁祸首。 陈义山呆了片刻,情知那瘟主是借自己诛灭春、冬二瘟时又借遁术逃走了,而且跑的已远,出离了自己目力可及范围。 可惜,可惜。 陈义山暗暗感叹:“杀死四个小的,却走了一个大的,虽然说是赢了,却也不能算是全功啊。” 他收了宝贝,闷闷不乐的回转颍川郡而去。 还是先祛除了颍川郡府城中的瘟毒,救了大家伙之后,再去找那瘟主算账吧。 总归是不会饶了那恶神! 第691章 拘神 且硕那瘟主趁着陈义山诛杀春、冬二瘟的时候,慌忙借助土遁逃走,不多时,遁光消散,落到了一处山崖之上,他环顾四周,不见陈义山追来,方自惊魂甫定,又往山下奔了一阵,到了山腰,实在是累了,便背靠着山壁之下的一株松树坐下来,喘息不已。 “殷太岁啊殷太岁,你可是把本座给害苦了!” 瘟主长叹一声,心想着自己从六百年的沉寂之中醒过来,率领着四季行瘟使者锐意南下,本以为能够灭药神,除麻衣,惊六道,悚天下,再振瘟部威风!却不曾料到,数日之内,一败涂地!四名属下尽数丧命,自己的指瘟剑也折损了一柄,孤阴不生啊。 倒霉,真是倒霉透顶! 他歇息了片刻,愤恨难消,又不敢回去找陈义山报仇,自言自语的咒骂也不解恨,突然间起身,捏诀念咒,使了个“拘神”的术,诵道:“御前敕封,地司星君,体道游奕使,大凶至威杀伐太岁,正神殷元帅,速速来见!” 默然有时,半空中“嘭”的一声响,神光绽放处,殷元帅衣衫不整的现出身来。 这太岁没有方天画戟在手,也没有火眼神鸦相伴,只在腰间挂着一个黄钺金钟,蓝靛脸上满是茫然,三只凶目睡眼惺忪,一头朱砂长发也在风中凌乱。 “我是谁?我在哪儿?瘟,瘟兄?” 待看清楚了对面站的是瘟主之后,殷太岁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说道:“小弟当是哪个大能用拘神术传唤我呢,原来是瘟兄,吓了小弟一大跳!瘟兄,你什么时候在小弟身上动手脚了?” 原来,拘神术乃是一项兼具禁锢和传唤的神通,施术者要么神威极大,可以轻易压迫被拘者,且知道被拘者的大致所在,要么暗施手段,在被拘者身上留有标记,且知道被拘者的完全尊号。 论神威,瘟主并不能够压制殷太岁,是以必然是他在暗中做了标记。 “你把本座从沉寂中唤醒之后,本座便在你头发里种了一条小小的瘟虫,怎么,你没有发觉么?”瘟主冷笑着说道。 殷太岁脸色一变,目中凶光闪烁,点头赞叹道:“瘟兄好手段!” 瘟主“哼”道:“殷太岁才是好手段呢,撺掇本座跟陈义山龙争虎斗,你自己却自在悠闲!” “啊?哈!” 殷太岁苦笑一声,道:“殷兄玩笑话,小弟哪里悠闲自在了?实不相瞒,小弟最近东躲西藏,过得很不安生啊。这两天好不容易寻觅了一处偏僻的洞穴,方才正在里面小憩呢,不提防就被瘟兄给拘来这里了。” 瘟主道:“你为什么要东躲西藏?” “唉……” 殷太岁长叹一声,幽幽说道:“瘟兄有所不知啊,你重新现世的消息已经被京师首座大城隍给散播出去了,闹的是天下皆知!杨元帅便怀疑是小弟唤醒瘟兄的,正带着一帮煞星到处搜寻小弟呢,小弟心虚,不敢见他,是以到处流窜。亏得他对小弟施展不出拘神术,不然,像瘟兄这么一弄,小弟可就狼狈了……对了,瘟兄传唤小弟过来,是有什么好事么?” 瘟主默然片刻,道:“你猜猜看。” 殷太岁愣了片刻,心道:“这瘟货也学会发浪了?看来是心情不错。”于是笑呵呵说道:“小弟已经猜出来了,定然是陈义山那厮被瘟兄给诛杀了!瘟兄特来报喜的吧?” “报喜?报丧还差不多!” 瘟主气冲冲道:“你生了三只眼,就没有看出来本座跟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么?” 殷太岁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三颗眼珠子一起乱转,惴惴不安道:“恕小弟愚钝,一时没有看出来。” 瘟主捶胸顿足叫道:“惨惨惨啊!本座麾下的四大瘟神全都死了!嗬嗬” 殷太岁大惊失色,道:“全都死了!?怎,怎么回事?” 瘟主骂道:“是你撺掇本座去跟陈义山相互厮杀的,四季行瘟使者全部都命丧于陈氏之手!这仇,你要替本座去报!” 殷太岁听的瞠目结舌,悚然道:“连瘟兄也不是那厮的对手?!” 瘟主道:“他的手段是高是低你还不清楚么?总之,是你害苦了本座!你说,此事该怎么了结?!” 殷太岁心中暗忖道:“你脑子简单,听了本太岁几句胡诌的话便兴冲冲去找陈义山放对,结果技不如人吃了大亏,却又来埋怨我?什么狗屁瘟部正神天下无敌,吹死老牛不打草稿!旁谁怕你,本太岁可不怕你!” 于是这太岁说道:“瘟兄,这样的结果叫小弟实在是料想不到啊,陈义山那厮如此厉害,小弟也是无奈。唉,可怜四位瘟神了,还请瘟兄节哀顺变吧。” “节哀顺变?” 瘟主大怒道:“你个扫把星,亏你说得出口!” 殷太岁愠道:“请瘟兄慎言!” 瘟主啐道:“怎么,你这是打算跟本座翻脸了?!” 殷太岁冷笑一声,道:“瘟兄,你是秉承天地之病气,应劫而生的神祇;小弟虽然不才,也是秉承天地之运气,因缘际会而生的神祇!你不见得比小弟我高明到哪里去!旁谁怕你,小弟可不怕!呵呵说到底,你我有共同的敌人,何必内讧呢?” “啧啧啧开始狗咬狗了么?原来是你这坏种在挑拨离间啊。” 山壁之上金光一闪,神影若隐若现,岩层之内缓缓走出一个大能来,盯着一瘟一凶两大恶神,冷笑着讥讽不已。 “中岳神君?!” 两个恶神失声惊呼,慌忙都抓了宝贝在手,一个握紧了指瘟剑,一个摘下了黄钺金钟。 中岳神君轻蔑的“哼”了一声,道:“瘟货,本君念在同为神道的份儿上,已经足够给你面子了,陈义山手持本君的替身玉像在你那里讨个面子,你竟然不给!呵那本君也就不能再给你留情面了。说实话,本君在此山等候你多时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就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你背后捣鬼!嘿现如今倒是得偿所愿,叫老夫看到了。殷太岁啊殷太岁,从前只是听说你凶恶,却不曾听说你无耻啊。你这是跟谁学的呢?” 第692章 在劫难逃 却说中岳神君是怎么知道瘟主会遁逃到这个地方的? 原来,早在瘟部正神潜入颍川郡的时候,中岳神君得神童禀告之后,便去三皇洞询问了羲皇和农皇,请教该如何处置。 羲皇摆了卦,神心妙算,窥得未知之数,笑道:“此事得仰赖农皇,假借你和陈义山之手,方可灭瘟。但是陈义山在劫难逃,要经一死劫之后方可余生。你却没有什么挂碍,只须守株待兔就行了。” 中岳神君又询问详情,羲皇便说道:“瘟部五神,一主四从,怙恶不悛,气数当尽!从者受诛于陈氏,瘟主亡命于砀山。那陈义山灭掉四从之后,瘟主必定逃脱,那时候,你去砀山守着便是了。” …… 后来发生的一切,果然和羲皇推演出来的情势一样! 四季行瘟使者被陈义山所灭,首恶元凶瘟主借遁逃脱,这一切,都被中岳神君托烛九阴替身玉像看的一清二楚,于是早早的前来砀山守候,果然等来了瘟主。 而且还有意外的收获—— 殷太岁。 “陈义山是哪里得罪你了呢?” 中岳神君幽幽问道:“先前,他还跟老夫发香词,为你们太岁神部新增的十六个煞星讨要敕封,请五岳卖个面子,不要为难你们,老夫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了。所以说,他对你们太岁神部是有恩情的啊。殷太岁,你竟是个恩将仇报的下流坯子么?” 瘟主闻言,神情古怪的看向了殷太岁。 殷太岁那张蓝靛脸登时涨得发紫,三只眼睛里凶光闪烁如灯烛风动,似乎是在思量着该怎么辩驳,可嗫嚅的许久,也无言以对。 “呵既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老夫便带你去见陈义山,叫他亲自来问你。” 中岳神君轻蔑的笑了一声,又说道:“当然了,此事也得告知你们神部的杨太岁,看看他该如何妥善处置。老夫便不信了,他总不会也是个无耻之尤的龌龊坏种吧?” “这都是本太岁与陈义山之间的私事,与你五岳有什么相干?!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太岁神部的事情?!” 殷太岁蓦地叫嚷起来,又对瘟主说道:“瘟兄,这老东西跟陈义山之间的关系深厚,是不会给咱们活路的,跟他拼了吧!” 瘟主深以为然,道:“拼了,你我一起上!” 殷太岁吼道:“上啊!”当下晃动着黄钺金钟,抢先冲杀。 瘟主见状,赶紧提着指瘟剑跟上,与殷太岁一左一右,恶狠狠的朝中岳神君冲了上去。 中岳神君冷眼觑看着他们冲锋,满面鄙夷,岿然不动安如山。 眼见奔到近处,那殷太岁突然止步,喊了一声:“瘟兄,你先顶着,小弟去搬救兵啦!” “哎?!” 瘟主急忙回头看,但见那殷太岁紧握黄钺金钟,一闪而逝,竟然借着金遁逃走了! “姓殷的!你不得好死哇!” 瘟主破口大骂,几乎气晕过去。 中岳神君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有心去追那殷太岁,可是瘟主还在眼前,只怕这首恶元凶也借遁术逃掉了,于是将神光荡开,摄定瘟主,又拂袖一挥,大片异彩闪烁,但听“砰”的一声响,瘟主手中仅存的那一柄指瘟剑也碎成了渣滓! 瘟主惊愕的看向中岳神君的手,但见他捏着一根“树枝”,与陈义山所持的那根十分相像,枝枝蔓蔓中也有无尽的杀意弥漫,莫可逼视! 他喃喃问道:“你为什么也有这么一件宝贝?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宝贝?呵呵” 中岳神君哂笑道:“这算什么宝贝?不过是本君随手折下的一根树枝罢了。” “真的是树枝?”瘟主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更何况于神乎?!既是同道,又到了生死分际的时候,你却不顾身份,诓骗本座?!” 中岳神君道:“老夫从不大言欺人,说是树枝就是树枝,只不过,这树枝得农皇爷吹了一口气,所以添了神异而已。” “农皇?哪个农皇?!”瘟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岳神君嘿然说道:“这话问的十分可笑!不过,你是将死之神,便是对你说了也无妨。试问这天底下还能有几个农皇爷?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农皇爷!植茶树,尝百草,传医药,制农具,号炎帝,曰神农,世人皆称祖宗的便是他!” 瘟主闻言,身子一晃,几乎瘫倒在地! 他面如死灰,呆默了许久,才呐呐说道:“怪不得,怪不得啊!数千年来,本座的瘟毒都是无解的,放眼六道,任凭大能辈出,我瘟部是谁也不怵!要说怕,便只怕上古时期的神农氏……可是,先天大神不都被盘古老祖给封镇了么?神农氏怎么会逃脱?” 中岳神君冷冷说道:“这便不是你该问的了,各中缘由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瘟主自失的笑了一声,点点头,道:“是,不错,不该问,不该说,是本座糊涂了。” 中岳神君缓缓抬起手,五指并拢,立掌如刀,幽幽说道:“千不该万不该,是你不该做这些穷凶极恶的事情。” 瘟主被中岳神君的神光摄定,而且被他无边的神威压迫着,身子几乎不能动弹,更无法施展遁术,他自知难免一死,索性大笑了起来,道:“本座交友不慎,信了不该信的龌龊之徒,又惹了不该惹的凶悍之人,被打死也是活该!可是,烛九阴,你杀得了本座,灭得了瘟么?!若干年后,天地之间的病气集蕴,应劫之下,仍然会有新的瘟神降世!你说本座穷凶极恶,哈笑话!你以为是本座残忍嗜杀么?错了!是生民不仁,毁天灭地,当有恶报!本座的所作所为,暗合天道!是你错啦!泄泄泄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中岳神君挥掌劈落,“咔”的一声响,金光天泻,从瘟主的天灵盖当中直挺挺的切割下去! 好似开瓢一样,那瘟主的身子分成了两半,往左右倾倒,而后便一点点的化作虚无了。 中岳神君摇了摇头,一闪而逝。 第693章 闭门 说回陈义山这头,他虽然对瘟主的脱逃有些抱憾,但总归是欢喜更甚,毕竟颍川郡有救了。 他手里藏着真言,兴冲冲往陈府老宅奔去。 行云布雨的法术他不会,但阿螭是精通的。 龙之一族似乎天生就会干这个。 …… 飞落府中,陈义山立时便呼喊了起来:“阿螭!阿螭快来!” 半晌无人应声。 陈义山呆了一呆,这才发现府中连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 他想起来瘟部五神摆弄散瘟大阵,将整个府城都笼罩在内的情形,暗觉不妙,忖道:“难道阿螭也中了瘟毒?!” “咳咳”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厢房里传了出来,继而有人孱弱的说道:“是贤弟回来了么?” 那声音细小如蚊鸣,若非是陈义山修为高深,仙耳擅闻,还真未必能听得到这动静呢。 他连忙飞奔过去,推开厢房的门,但见是吕方和青鸟童子一左一右的躺在榻上,面色极其惨淡,蜡黄如裱纸。 吕方还能勉强半闭不闭的睁着眼,似动非动的转转眸子,青鸟童子则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如挺尸一般。 “你快,快出去!” 吕方见陈义山进来,急的大口喘息,道:“愚兄中了瘟毒,已经不行了,莫要再传染给你了,就让愚兄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陈义山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惭愧,他有“医”、“药”真言在手,哪里会怕被传染,当即坐到床边,抚着吕方的手,温言道:“吕大哥你受苦了,都是小弟无能,连累了大哥啊!不过还请吕大哥放心,小弟已经有了祛除瘟毒的法子,很快就能治好你们!” 吕方本来垂死,神情黯淡,不抱任何希望,蓦地听见陈义山说有了祛除瘟毒的法子,眼睛里便立刻迸射出了惊喜的光芒来,挣扎着说道:“那,那快治吧!愚兄觉得自己还,还是可以抢救一番的!” 陈义山道:“须得行云布雨,叫天降甘霖。只可惜小弟不会这种法术。” 吕方气急败坏的嚷嚷道:“连这等小术你都不会,修的是哪门子仙?快快扶愚兄起来,让我帮你去——咳!咳咳!啊,嗬嗬不行了,不行了,要死要死,呕” 只不过稍稍提了提劲儿,抖擞了抖擞精神,吕方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且连声干呕,频翻白眼,瞧着马上要撒手人寰,陈义山赶紧给他拍打背部,劝慰道:“大哥莫要气急,莫要气急!你这身子骨还是先将养着吧,不适合施展法术。” 吕方如牛一样喘息了好一阵才渐渐舒缓下来,只觉浑身酸痛,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只好又躺下去,悻悻的“嗯”了一声。 陈义山道:“大哥稍歇,小弟去找阿螭。” “阿螭?她也中了瘟毒,早就卧床不起了!你想让她去行云布雨,却是妄想。” “唉……果然连阿螭也遭了毒手。”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思量片刻,道:“那我去找洛神姐姐吧,但盼她心里没有记恨我。” “快去快去!”吕方催促他道:“娘娘不是小性之人。”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大哥好生将养,小弟去去就回。” …… 洛神娘娘自打从京师回来之后就阴沉着脸躲进了自己的寝殿里,无论昼夜,都闭门不出。 任谁也不见。 清络和金童子都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问。 陈义山来的时候,正是金童子去庙里当值,清络在水府里守着,水族的神兵神将直把陈义山送进水晶宫中。 “仙长来了!” 清络瞧见陈义山,大为欢喜,既是因为日日思念他终于见到了他,也是因为他一来,洛神娘娘必定心情好转。 “清络啊,好久不见了,我姐姐呢?” “娘娘在寝殿里。” 清络把陈义山扯到一旁,低声说道:“仙长,娘娘不知道怎么了,自打从外头回来以后,就闷闷不乐,不见我也不见金童子,日夜无话。你可知道其中的缘故?” 陈义山闻言,脸上一红,呐呐道:“想,想必是累了吧?那个,劳烦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来求见。” 清络道:“你自己去喊她,比我去更管用。” 陈义山又不敢,讪讪说道:“好清络,还是你去吧。” 清络古怪的看了陈义山一眼,心中忽然明了,幽幽问道:“仙长,是你惹娘娘不开心了吧?” 陈义山慌张道:“不是吧?没有吧?哪里就至于呢?” 清络“噗嗤”一笑,道:“好了好了,你擦擦脸上的汗吧,我这就帮你去通禀。” 陈义山忙道:“多谢,多谢!” 清络还以为是洛神娘娘终于跟陈义山摊牌了,这对无亲无故的姐弟俩因为儿女情长之事闹了些不愉快,娘娘由是才闭门生闷气,而陈义山此来是道歉的……那一切就都好说了。 “仙长,你待会儿见到娘娘之后,要说些软话,好好的哄一哄她,诚挚一些,她的气应该能消去大半。” 清络还特意嘱咐了陈义山一句。 陈义山连连点头,道:“好,好!” 清络便去叩门了。 “娘娘,陈仙长来了,说要见你。” 洛神娘娘正在榻上昏睡,睡梦中看见陈义山跟白芷谈笑风生,卿卿我我,还对着她指指点点,满脸都是讥讽之色,她怒不可遏的冲上去打骂,却被白芷一剑斩断了手臂,惨呼声中,便被清络的声音给惊醒了。 她迷糊了片刻,兀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臂,雪肤玉肌皓腕仍在,可隐隐之中竟然觉得有点疼痛。 洛神心里暗恨:“好个白芷,真是个穷凶极恶的魔女!在睡梦里居然也欺负本宫!没有良心的陈义山也不帮我……” 清络又在外头喊了起来:“娘娘,陈仙长来了,想要见你。” 在京师的时候,陈义山维护白芷,在睡梦里,陈义山又跟白芷卿卿我我,且眼睁睁瞧着白芷出手伤她,正所谓新仇加上旧恨,让洛神娘娘一时间恼死了这个臭弟弟! 耳听得清络呼唤,洛神便怒斥道:“你喊什么喊?!他来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见!叫他走!叫他去西海!叫他找姓白的去!” 第694章 一门之隔 清络哪里知道洛神娘娘和陈义山之间的矛盾缘起?一片好心反倒是办了坏事,被洛神娘娘一通叱责,骂的是狗血淋头。 陈义山在外头焦急不安的等候着,过了半天,忽然瞧见清络抽抽搭搭的啜泣着低头走了出来,他不由得大惊,连忙上前问道:“清络,你怎么哭了起来?” 清络被他这么一问,更觉委屈,小嘴一咧,便想借他个肩膀大哭两声,但终究是忍住了。 陈仙长可是洛神娘娘心仪之人,自己身为神侍,再怎么感念他仰慕他,也都得按捺住情愫,万万不可僭越。 于是清络擦了擦眼泪,抽了抽鼻子,努力使得自己不再更咽,道:“娘娘还是很生气,说让你走,不要见你,还叫你去西海,让你找姓白的去。仙长,姓白的是谁啊?你去西海干什么呀?” 陈义山无言以对,默然了片刻,道:“好清络,我和姐姐之间有些误会,倒是连累你受委屈了,你先歇着,我自去见她。” 清络道:“仙长,娘娘有些古怪,跟往常大不一样,她正在气头上,要不你改日再来?” 陈义山苦笑道:“我实在是有要紧事,等不了改日了。” 清络一怔,这才渐渐意识到陈义山来找洛神大约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的事情,不禁问道:“怎么了?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陈义山本不想跟她多说,忽然想到她也是水神,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清络,你会行云布雨么?” 清络点了点头,道:“我原本就是水神,会些水遁的神通,到了洛水之后,跟着娘娘又学了不少本事,行云布雨的法术也是会的。” 陈义山大喜,道:“那太好了!你跟我到颍川走一遭,帮我下一场大雨!” “啊?!” 清络吃了一惊,随即摇了摇头,道:“不成啊仙长,清络不敢。” 陈义山蹙眉道:“清络,连你也不帮我了么?” 清络道:“不是清络不帮仙长,是仙长的请求坏了神界规矩啊。首先,下雨这种事情是要经过流域之内水府神主首肯的,也就是说,洛神府想要降雨,须得娘娘点头,下几分几厘,下几郡几县,昼雨还是夜雨,都是有定数的,多一滴不可,少一毫也不可,早一刻不行,晚一时也不行!我和金童子只能代劳,不能自作主张的。私自降雨可是大罪,轻则要被逐出水神府,重则要圈禁三百年,还有处死的;其次,颍川郡不是洛水流域,而是颍水流域啊,那里降雨的事情该归颍神管辖,我们洛神府的神祇是不能越境过界,滥用神通的。” 陈义山不由得愕然:“这样麻烦么?原以为是个小神通,竟然还有这许多规矩!” 清络点了点头,道:“其他地方不论,大宋地界是这样的。不过,仙长为什么要在颍川郡降雨啊,只听说大江流域因为江神府的动乱而阴晴不定,没听说颍川很干旱啊。再说了,仙长真想颍川下雨的话,可以去找颍神嘛。” 陈义山苦笑道:“颍神要是好好的,我又何必来洛水。照你这么说,即便是我去找洛神姐姐,她也无法在颍川下雨?” 清络沉吟道:“除非是大河神首肯,毕竟他是河江八水的魁首,可发一纸调令,指派娘娘越境降雨,这样才不会引起争执。” 陈义山松了一口气,道:“那倒是好说了。我去找姐姐!”当即谢了清络,步入寝殿,往洛神娘娘卧床的居室走去。 居室的屋门紧闭,珠帘长垂,地上琉璃砖泛着冷光,四周的气氛十分寒凉。 若是搁在从前,陈义山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因为洛神娘娘从不对他设防设禁,也不允许他客气拘谨,可是现如今,他走到门口处,却迟疑了起来,呆了片刻,他终究是不敢推门擅入,而是伸手叩起了门。 “咄咄” 敲门声起,室内立时便传出了洛神娘娘的怒斥:“还敲!?本宫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你这妮子——” “姐姐,是我,义山啊。” 陈义山终于明白了清络刚才为什么会哭着出去了。 洛神的这一声叱责,把他都吓得头皮发麻! 他庆幸自己没有擅自开门进去,不然,说不得要挨一顿毒打。 “姐姐,小弟有要紧事请你帮忙,求姐姐开门。” 居室之内沉默了片刻,继而传出洛神娘娘那冷漠的嗓音:“本宫歇息着呢,不喜欢被搅扰。你有要紧事便去找西海姓白的帮忙嘛,本宫神通微弱,能济什么事?” 陈义山听的暗自摇头,心道:“吕大哥还说姐姐不是小性之人呢,听听这话,多大气啊!”他也不敢反驳,只厚着脸皮央求道:“姐姐,我开门进去跟你说话好不好?” “放肆!”洛神娘娘喝道:“这是本宫的寝居,不得允诺,谁敢擅入?!” 陈义山苦笑道:“姐姐以前都叫我直接进去的。”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道:“彼一时,此一时!从前,本宫还当你是个嫉恶如仇的纯良之仙,却没想到日久见人心,待你真实面目显露出来后,竟是个为虎作伥的好色之徒!本宫生平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人了,自是不愿意叫你再进本宫的寝居来,免得让你玷污了本宫的私处。” 陈义山闻言脸色大变,怔了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道:“原来姐姐这样看我啊,‘为虎作伥’、‘好色之徒’这样的话都加之于小弟头上了。” 洛神娘娘冷笑道:“不然呢?你还觉得委屈?难道只许你做得出来,便不许本宫说得出来?” 陈义山喟然说道:“姐姐,左右不过是白芷的事情惹你心中不痛快罢了!她是魔君不假,可小弟认识她的时候只以为她是流洲仙派的林香,并不知道她是魔君,因此与她结交,何至于就为虎作伥了?第二次见她的时候,便是在京师陈留王府中了,小弟当时被大野的落魂珠打中,身魂难动,是她及时出手救了小弟脱难啊,这也可以算是救命之恩了吧?再后来,她又跟咱们并肩作战,一起对付大野、昆吾等魔众……这些事情,姐姐都是知道甚至也参与其中的啊。若是易地而处,把姐姐置身于小弟所在的境遇,姐姐会如何对待白芷呢?难道见死不救?救了便是好色之徒?” 第695章 不许再叫姐姐 洛神娘娘听他这样辩解,越发愠怒,当下讥讽道:“陈义山,知道你擅说,可你也不必拿这些话来堵本宫!纵然是易地而处,本宫也定然比你做得好!你不忍心杀她,念她救过你,可以!可你也不能阻挡我们除魔!众目睽睽之下,你挺身庇护一个魔君,不是为虎作伥是什么?再退一步来讲,你纵然是挺身而出救她了,阻挡我们除魔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可你也不能跟她,跟她行苟且之事吧?!这不是好色之徒的行径,是什么?!” 陈义山的脸腾的一下热烈了起来,分辩道:“姐姐这话说的忒也难听,小弟和白芷之间清清白白,什么时候行苟且之事了?” “哈哈哈哈” 洛神娘娘大声发笑,继而质问道:“你敢做还不敢承认?!陈义山,你还不如一个女子呢!连那姓白的都已经在本宫跟前炫耀了!” 陈义山喃喃道:“她能炫耀什么?” 洛神娘娘揶揄道:“她能炫耀的可多了!本宫问你,你们有没有搂搂抱抱?你们有没有肌肤之亲?!” 陈义山闻言,不由得面红耳赤,好在是隔着门,洛神也看不见,他心里暗暗忖道:“白芷这魔女,可真是不害臊,什么话都往外说!”转念又一想,不由得诧异:“她跟我分别之后,又跟洛神姐姐见面了么?不然这些话从何说起啊?” 他连忙问道:“姐姐,白芷跟你什么时候又相见了?” 洛神娘娘想起与白芷再见的时候,被白芷击败,继而受她嘲弄和蔑视,又听她数落和炫耀,不由得更加气愤,哪里肯提及这耻辱?当即喝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本宫问你话呢,你怎么不敢回答?!”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实在是无话可答,确实搂搂抱抱了,也确实有肌肤之亲,甚至更过分——被白芷咬了一口不说还被她亲吻了,也被她“夫君”、“夫君”的叫了。 可这些事情能说么? 当然不能说。 这种私密的事情,如何能到处炫耀? 尤其是跟魔君做下来的亲昵举动,在眼里不揉沙子的洛神姐姐跟前提及,那不是自动找死么? 还只能是顾左右而言他。 于是陈义山说道:“有些时候,有些举动是不得已而为之,非是刻意。譬如小弟跟姐姐之间也曾搂搂抱抱,也曾有过肌肤之亲,甚至当初为了救姐姐,还不得不贴面吻唇,姐姐醒来之后,混沌之下,咬了小弟一口,如此种种,皆非得已,难道我们之间也是在行苟且之事么?”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寝居之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许久都没有再传出洛神娘娘的回话。 陈义山等了须臾,忍不住伸手搔头,暗暗忖道:“莫非是我这话反问的太过分了?姐姐被我说的哑口无言了?怎不听声?” 他正要再叩门,喊“姐姐”,那屋门却“呼”的一下子洞开,洛神娘娘身披轻衣站在那里,微微仰面盯着他,一双妙目里含怨带怒,直勾勾的盯着他,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义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嘴里呐呐说道:“没,没说什么,方才是胡,胡扯的……” 他往后退,洛神娘娘却挺身向前,直把他逼到墙角处,背靠墙壁而立,退无可退。 “你退什么?你怕什么?你不是要见我么?我这不是出来了么?”洛神娘娘哂笑道:“难为你把那些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我还当你忘了呢!” 陈义山看着近在咫尺的洛神娘娘,那绝世姿容在愠怒之下显得另有一番风姿,可是她气势太盛,压迫的他连大气也不敢喘,只嗫嚅着说道:“姐姐,小弟不是有意要说——” “呵!不是有意的,那便是无意了?无意才见真心嘛。” 洛神娘娘冷笑着说道:“你来见我,偏偏还要遮遮掩掩,畏畏缩缩,躲躲闪闪!说出口的话,居然还能不认,陈义山,你对着镜子照照自己吧,似你这样的,也算是个男子汉?!堂堂麻衣仙派的掌教仙师,就只敢躲在门外头乱嚼舌根么?说啊,真有本事就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明明白白的说一遍!” 陈义山被她这么一激,登时涨红了脸,也有些气恼了,他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跟你也搂搂抱抱过,也有肌肤之亲,我还不得已吻过你,你也无意中咬过我!难道我们之间也是在行苟且之事么!?” “当然是了!”洛神娘娘立刻接茬说道:“不然你以为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苛责我和白芷——啥?!”陈义山顿时懵了。 他原本想用这些话来批驳洛神娘娘对他和白芷的指责,料想洛神会反驳的,却没有想到,洛神直接认了! 这还怎么说? 洛神娘娘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沉的笑意,道:“只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不是无意咬你的,我是有意的!” 陈义山愕然道:“姐姐,你——” 洛神娘娘道:“还叫本宫姐姐?” 陈义山惶遽道:“你,你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不认了!” 洛神娘娘玉臂忽然探出,一双纤纤玉手轻轻的搭在他的双肩之上,借力轻轻一攀,踮起了双脚,使得彼此四目平齐,鼻尖挨着鼻尖。 香气扑鼻而来,呼吸彼此可闻,心跳也全都能听得到,玉臂上的温软滑腻惊扰着陈义山的脖颈,更撩拨的他浑身哆嗦,倒抽冷气,若非是他背后靠着墙,几乎就要瘫倒下去了! 洛神娘娘瞧着他那慌乱的样子却笑了起来,心道:“他这副模样,仍是木头一根,与白芷那魔女又能亲昵到什么地步?想是那魔女撩拨他,他绝不敢主动。魔女啊魔女,你说本宫不够大胆放肆,不敢为所欲为,本宫便听你的劝,谢你开导了!” 当下,她直勾勾的盯着陈义山,吐气如兰道:“如你所说,我们之间都那样亲昵了,还彼此称呼为姐姐弟弟,合适么?” 陈义山吓得大汗淋漓,双手反按在背后墙壁上,兀自忍不住颤抖,更兼喉头发干,狂咽津液,艰难说道:“姐姐,不,不要这样……” 洛神娘娘伸出一指按住了他的嘴,道:“乖乖,不许再叫姐姐。” 第696章 为老不尊 陈义山正被洛神娘娘逼迫的狼狈不堪,袖中忽然有金光绽放,霎时间耀出一道虚幻的人影,立在近前,吓得洛神立时放了手,往后退却两步,惊疑不定道:“何方神圣,敢闯我寝宫?!” “呵呵呵” 那人影笑吟吟说道:“洛神,事有轻重缓急。颍川府城之内万千生灵身陷瘟毒,危在旦夕,正亟待你大展神通,出手相救,倒不必非要在这时节沉湎于儿女情长吧?” 陈义山早看见那是中岳神君的一缕魂念,当下松了一口气,暗叫:“侥幸,侥幸!亏得有替身玉像解了围,不然,要被姐姐吃了……” 洛神娘娘也认出了那魂念的来历,当即恼羞成怒,质问陈义山道:“你身上怎么会有他的魂念?!” “呃” 陈义山讪讪的把替身玉像摸了出来,说道:“神君老哥送我了一件信物,帮忙对付瘟部正神的,小弟一直放在袖子里。” 洛神娘娘只瞥了一眼,便知端的,道:“烛九阴的替身玉像?” “嗯嗯” 陈义山点了点头。 洛神娘娘忍气问道:“那刚才我们说的话,做的事情,他都听见了,看到了?” “嗯嗯” 陈义山又点了点头,很是汗颜。 “嗯嗯嗯,你是个傻子么?!” 洛神娘娘臊的满面通红,嚷了陈义山一句,扭头又冲那魂念怒斥道:“中岳神君,为老不尊!” 中岳神君“哈哈”大笑,道:“实是无意观瞻,怎奈情势所迫,不得不看,不得不听,见谅见谅。” 洛神娘娘劈手抢过那替身玉像,一把捏的粉碎,喝道:“再如此无礼,水淹你嵩岳!别以为打不过你就怕你!” “好厉害的婆娘,莫要吓着我小老弟了……”中岳神君那一缕魂念渐渐变得稀薄起来,随后便完全消散了。 陈义山被洛神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心想她怎么敢招惹中岳神君?两者的神通相差巨大,就连大河神也不敢在这五岳之尊跟前放肆的,她居然毁了烛九阴的替身玉像,还口出狂言,万一惹恼了他,后果怎堪设想? 他赶紧劝道:“姐姐,你——” “打住!”洛神娘娘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怕他?我不怕!老家伙,没羞没臊!还有,说了不许叫我姐姐,没听到么?” 陈义山呐呐道:“那叫你什么?” “洛洛。” “……” “叫啊!” “别闹” “谁跟你闹了?!” “噗嗤” 陈义山看着洛神一脸较真的表情,突然忍不住发笑,道:“你都几千岁了,让我叫你洛洛?” 洛神娘娘大怒,伸手揪住他的脸颊,撕扯道:“信不信我扯烂你的嘴!” “信信信!”陈义山赶紧收敛笑意,道:“脸没了,烂了烂了!” 洛神娘娘并不松手:“快叫!” 陈义山只好艰难喊道:“洛,洛洛” “结巴了?洛洛洛,撵猪呢?!” “呃洛洛。” 洛神娘娘这才满意的松开了手,道:“以后就这么称呼!” 陈义山忽然一阵抽搐。 洛神娘娘狐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义山肃容说道:“没什么,身上突然有点痒。” 他刚才喊完“洛洛”,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敢说出来的,不然脸皮铁定不保。 洛神娘娘道:“方才那为老不尊的家伙说什么颍川府城千万生灵身陷瘟毒,要我施展神通相救,你又说什么跟瘟部正神相斗……这是怎么回事?” 陈义山长吁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是扯到正题上去了。”连忙把自己跟瘟神殊死拼杀的经过说了一番,然后道:“姐姐——” “嗯?!” “洛洛!” “唔” “须得请你随我去颍川云雨一番啊。” 洛神娘娘沉吟道:“依你所说,农皇居然苏醒了,而且还在嵩岳藏迹?这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且把你的手抻开让我瞧瞧。” 陈义山便把两手摊开,露出了“医”、“药”真言,但见神光潋滟,威压漫溢,两个字熠熠生辉,极是不凡! 洛神娘娘看了片刻,轻点螓首道:“果然蕴含着先天元炁,难以置信。” 陈义山道:“事不宜迟,神界的规矩我懂,越境降雨须得给大河神请示是吧?我这就给他发香词!” 洛神娘娘道:“既然这样紧急,还请示什么?他不会怪罪我们的。快点吧!” 陈义山稍稍一怔,洛神娘娘已经把自己的一双小手按在了他的掌中,用力抵着磋磨。 刹那间,滑腻温软,直触肺腑,陈义山难免心神一荡,连忙把目光瞥向别处。 洛神娘娘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冷笑道:“乖乖看着,要心意相通,别无旁骛,不然,我可帮不了你!” 陈义山只好又把目光移了回来。 其实不看还好,看了便觉异样,他眼睁睁瞧着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在自己掌心里搓来搓去,渐渐麻痒,且痒遍了全身,痒到了骨子里! 说是要心意相通,心无旁骛,他却心猿意马起来,还突发奇想,暗道:“也是奇了,姐姐现出原形的时候,龙爪是那样巨大,蜕变成人形之后,偏偏又是这么纤细小巧的一双手。想那龙爪坚硬逾铁,这双小手却柔若无骨,怪哉,怪哉” 洛神娘娘的心也有些乱糟糟的,嘴角一点点含起笑来,慢慢的抿起了嘴,最后又轻轻咬住了唇。 陈义山窥见她这小女儿情态,顿时抵受不住,胳膊一收,把手缩了回去。 洛神娘娘正自喜欢,蓦地见他如此,不禁嗔怪道:“你干什么?” “嘻”陈义山失笑道:“实在是忍不了,太痒啦。你快瞧瞧,好了没有?” 洛神娘娘很是忿忿,但是翻开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发现二字真言已经印了上去,也只好作罢,没好气道:“那还不走干什么?” 陈义山大喜道:“哎!” 他们两个快步出殿,清络还在外头候着,瞧见陈义山满脸喜色,洛神娘娘也眉宇舒展,一对玉人并肩而行,宛若天生一对,知道是嫌隙开解了,登时也欢喜,拜道:“恭迎娘娘。” 洛神道:“你在府里守着吧,我跟他出去一趟。” 清络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也不多问,道:“恭送娘娘!” 一仙一神出水腾空,径奔颍川而去。 途中,洛神娘娘兀自嗔怪陈义山,道:“就没有见过你这样蠢的人!把替身玉像随身带着,什么都给他看透听透了!” 陈义山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看便看呗。” 洛神娘娘道:“义山,不如我也送你一枚替身玉像吧?” 陈义山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空中坠落下去,连忙说道:“不必,不必了。”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道:“懒得理你,蠢样!” 第697章 飞龙在天 是日傍晚,夕阳洞照,映的颍川府城如火如荼! 晚霞明灭,好似残血洒落天际。这个点该是万家灯火初上,爷唤孙,儿叫母,热热闹闹迎接月夜来临的时候,可是街头巷里空无一人,家家户户既不见炊烟,也不闻鸡鸣狗吠,偌大的城池,恍若一片死地! 肉眼难见的瘟毒依旧笼罩着这里。 曾经的繁华热闹处,已成人间炼狱。 …… “姐姐,到了!” “又乱叫!” “口误口误,姐姐勿怪。” “讨打!” 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飘来大片黑云,从北往南席卷而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整座府城笼罩在下! 乌云深处,缓缓探出两只巨大的龙爪来,一探一拨之际,立时便有水汽蒸腾起来,但听“咔嚓嚓”一阵焦雷响动,数道霹雳如银蛇狂舞,瞬间划亮了黑沉沉如死水一样的天地! “哗!” 雨如瓢泼而落。 陈义山立在云层上头,看着洛神娘娘呼风喷电,行云布雨,“医”、“药”二字真言在她的两只前爪里耀动光芒,璀璨无匹! 空中弥漫的瘟毒在这剧烈的风吹雨打之下,丝丝消融,一缕缕都化为乌有! 水汽也钻入了千家万户,涌向一个个饱受瘟毒折磨的人,神农氏的威力在阔别万八千年之后,重现人间! 陈义山欢喜的在云上乱跳乱蹦,虽被雷电劈中,也不觉疼痛,还大声喊道:“好雨!好雷!好电!好姐姐!再来,再来!” 龙睛闪烁,乜斜了他几眼,很是嫌弃。 这大雨下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陈府老宅里便热闹了起来。 修为深厚的吕方、阿螭、百花仙子、蓝羽、老鳖等先后苏醒,继而是药神、大城隍、青鸟童子、竹熊精、兰生等,身上没有了瘟毒的折磨,力气也渐渐恢复,他们挣扎着起身,下了床,蹒跚着走到外头,欢呼着,尽情享受那雨水的洗涤! 很快,雨晴、苍雪、林美云、陈泰清、怀阳公主等一干人也惊厥而起,递次走到了外头。 雨水变得小了一些,洛神娘娘恐怕淹了城池,便散了些黑云,下起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来。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百姓之中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率先恢复,街头上开始出现人影,瘟疫溃散,生气复原,这座深陷无妄之灾的城池终于迎来了新生! …… 天上,除了翻云覆雨的洛神娘娘和欢喜雀跃的陈义山之外,还有另外几个看客—— 西北天际,背负着金剑的黜置使神望着城中渐渐热闹起来,赞叹了一声:“不愧是陈仙长,纵是瘟神,又能如何?”他也不跟陈义山照面,笑吟吟的纵弄起阴风,奔京师去见首座报喜了。 东南向上方,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骑在五色神鹿背上,缓缓捋须,喃喃说道:“到底还是摆平了。” 这自然是杨太岁了。 他正打算走,后头忽然飞过来一个挽着发髻的童子,冲他微微拱手,行礼道:“杨太岁请了。” 杨太岁狐疑道:“你是?” 那童子道:“晚辈是中岳神君座下的弟子,特奉老师之命,向杨太岁转告几句要紧的话。” 杨太岁稍稍诧异,道:“不知中岳神君有何见教?” 那童子道:“老师说了,贵部的殷太岁心怀叵测,无端唤醒了瘟部五神,又撺掇他们为祸人间,简直是罪大恶极!还望杨太岁能够妥善处置。” 杨太岁吃了一惊,心中忖道:“我早就怀疑是老殷暗中捣鬼,只是寻不到他的踪影,没成想真的是他!他搞出这么大的乱子,是失心疯了么?!”嘴上却问道:“瘟部作乱,中岳神君何以肯定是我部殷太岁从中作梗?” 那童子笑道:“瘟部五神被陈仙长诛杀了四个,只逃走了瘟主,那瘟主拘来了殷太岁,在砀山碰了面,我老师暗中追踪,听见了他们的密聊之语,因此才知道殷太岁借刀杀人,鼓弄瘟部作恶……当时,老师只顾着手刃瘟主,叫殷太岁借着金遁之术逃走了。” 杨太岁喃喃道:“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那童子道:“杨太岁若是不信,不妨找那殷太岁问上一问。老师还说了,如果杨太岁自己能料理此事,便不必告知陈仙长了;若是杨太岁抹不开情面,那就冤有头债有主,该谁去报仇,便叫谁去报仇。” 杨太岁闻听此言,脸色顿变,立时说道:“请回禀中岳神君,就说此事由我太岁神部料理了,不必劳烦陈仙长。” “晚辈一定如实回报。”那童子拱了拱手,道:“告辞。” 杨太岁道:“慢走,不送。” 眼瞧着那童子飞远,杨太岁眉头紧蹙,嘟囔了几句芜杂不清的话,忽伸手拍了拍鹿头,吩咐道:“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快点追踪到殷太岁和火眼神鸦的气味!” “呦” 五色神鹿轻呼一声,鼻子耸动了几下,扬起蹄子,迅速的腾空去了。 …… 却说那童子回到嵩岳,拜见神君,回报道:“禀老师,弟子在颍川见到了杨太岁,已经把老师的话转告给他了,他说会自行料理,不必把殷太岁的事情告知陈仙长。” 中岳神君点了点头,笑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太岁神部也怕彻底得罪了陈义山啊。”又问道:“颍川下雨了么?” 童子道:“下了,是一条青龙在行云布雨,弟子看到不少百姓走上了街头,料想瘟毒已经解了。” 中岳神君“嗯”了一声,道:“那青龙是洛神的本相。” 童子犹疑道:“老师,陈仙长找洛神娘娘去降雨,岂不是要告知她羲皇爷和农皇爷的事情么?这绝密之事被她知晓,有无大碍?” 中岳神君幽幽说道:“她知晓了也没什么大碍。羲皇爷早有一卦曰乾,批语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是为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羲皇算到了会是洛神降雨,又说卦象是不坏的,因此无须担忧。” 那童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弟子告退。” 中岳神君摆摆手,道:“去吧,守好三皇洞,两位皇爷睡醒之后来告我一声。” 童子拜道:“是!” 第698章 带病莫入 夜里子时正牌。 残月,无风。 京郊南十里,首善客栈。 店小二打着呵欠,晃晃荡荡的从屋里出来,搬了条板凳走到院子门口,站上去够那灯笼,已是准备掩门打烊了。 忽然,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奔到近前,说了声:“叨扰!” 店小二被吓了一大跳,慌忙从板凳上跳下来,定睛看时,但见是个身披青衣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挎着一个大木箱,相貌颇为不俗,只是面色惨淡,而且气喘吁吁,立足不稳,像是醉了酒,又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我要住店。” 他孱弱的说了一声,便准备进院。 店小二仔细嗅了嗅,没闻到什么酒气,便猜测这青衣男子是有病在身,当即伸手一拦,笑道:“呵呵对不住了客官,小店已经住满,无房可供。” 青衣男子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欺我没有住过点么?若是客满,你们早就打烊了,不必等到子时才来摘灯笼。或是你觉得我没有住店的钱么?我有!”说着,他伸手摘下了腰间的褡裢,在店小二眼前晃了晃,只听里面哗啦啦乱响,显然是有不少碎银子。 店小二赔笑道:“客官是个明白人,小的也不敢欺瞒,店里确实还有间空房,只是瞧着客官像是身上不美,所以不敢招待。” 青衣男子不悦道:“我也是走南闯北经历过世面的人,从不曾听说哪家客栈的规矩是病人勿入!” 店小二“嘿嘿”笑道:“别家是什么规矩,咱们管不着,但是小店却是真有这规矩。” 青衣男子怒道:“常言道,城隍好见,小鬼难缠!我便不信你们有这规矩,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说话!” 店小二也不恼,打着“哈哈”说道:“客官,叫掌柜的来也是这规矩。为着什么呢,说出来客官不要觉得晦气——前年时候,这店还不是如今掌柜的,只因有一对兄弟来投宿,小的带着病,大的去求医,一住就是半个月。到头来,钱花了无数,病却没有治好,还欠了前头掌柜许多食宿费用!临了,那小的也病死了,大的不但不还店钱,反而状告到官府,说客栈的饭菜有问题,吃死了他兄弟!好家伙,官司打了一年,官府收两家钱,拖着不结案,逼得前头掌柜上下使银子,生生把半辈子的积蓄全赔进去了,还是没个了结!没奈何,那掌柜只好把这店兑了出去,这才换了我们东家。东家为此立了规矩,凡是带病投店的,一概不留!客官,别为难小的,不如趁早去别家问问,这外头也不止我们首善一家。” “小二,在外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呵斥,道:“跟鬼念缠呢!” 店小二道:“瞧,把我们东家惊动了。”扭头回道:“掌柜的,有个客官要投宿!” “那怎么不迎进来?” “是个病身!我说咱们店的规矩不许,他却不信,还吵着要见你!” 那掌柜的便快步走了过来,打量了青衣男子几眼,而后一拱手,道:“客官,带病莫入,确实是小店的规矩,见谅吧!” 青衣男子默然片刻,道:“你们的规矩也有些道理,只是我没病。” 店小二道:“你骗哪个?看你脸色就不正!” 青衣男子道:“有病没病谁说了算?郎中说了算!你不是郎中吧?” 店小二这下恼了:“哎?抬杠呢不是!难不成你是郎中?” “说对了,我还真就是郎中,在地方上悬壶济世的时候,乡里人也喊我神医呢。” 青衣男子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来个绿檀牌子,递向了那店掌柜,道:“这是我的医牌,瞧瞧吧。” 店掌柜狐疑着接了过来,在灯笼下照着看,店小二也凑上去观瞻,却不识字,只能数着木牌正面刻了三个大字,掌柜的已经念了出来:“太医署!” 店掌柜登时惊愕的看了青衣男子一眼,又连忙把牌子翻过来去看背面,但见上头刻着两行小字:“医部针科咒禁科,孙伯行!嘶” 这店掌柜能在京郊十里做生意,也是有些背景有些见识的,他知道太医署下头设着医、药两部,医部下头分医、针、咒禁、按摩四科,眼见这孙伯行医牌上兼任两科,定然是个大才,可是不能得罪的! 于是他赶紧换了一副笑脸,双手捧着医牌送还给孙伯行,嘴里说道:“原来是太医署的孙大人,失敬!下头人没有见识,不认得贵客,得罪,得罪了!” “大人不敢当,我就是个郎中。”孙伯行收了木牌,道:“现在可以叫我进店,给我开房了吧?” 店掌柜连忙让出路来,道:“贵客快请进!” 店小二如梦方醒般,伸手去接孙伯行肩上挎着的木箱子,道:“小的来提行李!” 孙伯行却躲了一下,道:“我自己拿,不必沾手。” 店小二讪讪的,赶紧前头带路,麻溜的引到客房去了。 一番迅速的铺排之后,店小二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孙大人看还满意吗?” “满意!” 孙伯行根本就没有仔细打量那房间,敷衍了一句便说道:“你出去吧,我困了,马上就要躺下。” 店小二笑道:“小的去打热水,给大人净净脸,烫烫脚,这样躺下也舒坦。” 孙伯行摆摆手,催促道:“不必了,我疲累的不行,现在就要睡,你走吧!到明天巳时之前,都不要来打搅我。” 店小二心道:“太医署的名医也这么邋遢么?”也不敢多说,点头哈腰道:“小的记住了,告退,告退” 等店小二走了之后,孙伯行连忙把屋门上了栓,又将窗户关严,而后气喘吁吁的坐到床头,双手往后,按在脖颈上,猛然一拔,竟抽出两根针来! 每一根都漆黑如墨! “果然,是行尸瘟?!” 孙伯行呆了片刻,喃喃说道:“我去药神庙求签,得了上上,怎么会中瘟毒呢?!六百年不曾有瘟疫现世啊,怎么可能叫我遭了毒手?天啊,那药神庙供奉的到底是药神,还是瘟神?!” 第699章 舍生取义 这孙伯行正是夏瘟使者在药神庙门口搭讪的那位太医署学员,在看似无意的偶遇闲谈中,他被夏瘟使者戳了注瘟印,却浑然不觉。 那一天,孙伯行在药神庙里上香拜祭,求得了上上签,于是满心欢喜,迫不及待的要赶回太医署,以预备不久之后的季考。他连夜乘船出了颍川,走水路北上。 药神从门神那里得知,有一个青衣男子疑似遭了夏瘟使者的毒手,便发动人、神两界力量,搜寻此人,却都错过了。 陈泰清派出去的差役是沿着官道追踪的,轩辕山神和金鸡岭山神只查访了山道和沿途隘口,郡土地公命令各方土地遍寻陆路小道,哪里能找的到他? 若是老鳖没有在一开始就被瘟主所伤,由他传令水族,搜寻渡船,或许还可能拦下孙伯行。 阴差阳错之下,到底还是让孙伯行给走到了京郊。 …… 孙家是南阳郡山都县人士,祖上数代从医,虽然都悬壶济世,可是仍被世人所轻。 毕竟,依着大宋的世俗人情,医者是不入流者也,读书不成难入圣道才去学医的,好人家的子弟谁肯干这个? 寻常医者的地位,甚至还不如那些靠一刀一枪搏命赚取功名以求封妻荫子的武士,更比不上能攘凶趋吉的异士。 所以孙伯行立志要改变自家的命运。 就靠学医! 孙伯行靠着家学渊源,身兼针科、咒禁科之长,在山都县里广施草药,不收贫民诊金,赚得名医美誉,于是被推荐至南阳郡府。 到了郡府,孙伯行治好了南阳太守爱妾的怪疾,于是被奉为上宾。得了这层关系,孙伯行便央求那太守举荐他到太医署。 那太守钦佩孙伯行的品行和医术,自是欣然同意,一封信直呈京师,孙伯行便成了太医署的学员。 做学员不到半年,孙伯行就发现,纵然是在这藏龙卧虎的京畿之地,在这汇聚了天下医脉英才的太医署里,他也是技艺精湛的拔尖人物! 甚至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医博士都远远不及他的水准! 依着他的想法,只要在月考、季考、年考中连拔三次头筹,不管自己背景如何,也足够能留任在太医署了,而且连医助教这一步都可以跳过去,直接升任为医博士! 做了医博士,便是名副其实的御医,就有资格入宫问诊。 只要能拿下几个疑难杂症,得到内廷的青眼,便可以循序渐进的执掌整个医部! 随后,再凭医术结交京师权贵,谋求太医署丞,进而是太医署令,直至做到奉常! 到那个时候,他孙家便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医学传家,而是贵为九卿的官宦人家了! 只可惜,这苦心孤诣的筹划在孙伯行从洛水下船之后便疑似破碎了。 …… 孙伯行从颍川走的时候,还精神抖擞,踌躇满志,好似乘雄风破万里浪,前途无限!但是一上岸,改道洛水,再坐渡船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了。 身上开始冒虚汗,时不时的发起一阵恶寒,脑子也渐渐昏沉起来。 刚开始,孙伯行还以为是晕船,或是在船头冲了凉风,惹了寒气,那都不要紧,他随身带的木箱里便有对症的药,于是取出来服了几剂。 可是下船之后,这些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严重了些。 走起路来都是飘的,一步一步像踩在了棉花上。 他雇了辆骡车,要车夫把他送到京师月华门,走到半路,他便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那车夫叫醒了他,说他一路上磨牙磨的“嘎吱”作响,且胡言乱语说要吃人嚼骨头,实在是太过恐怖!问他是不是犯了癔症…… 孙伯行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茫然看时,但见自己嘴里淌出来的口水把袖子全都浸透了,而且还散发出一股恶臭! 再抬头看那车夫说话时,喉头上下耸动,孙伯行突然有种想要扑咬上去的感觉,那一瞬间,他心下大惊! 《医典》里有记载,无名盗汗,恶寒不已,头重脚轻,目眩嗜睡,梦中狂语磨牙,涎水失禁,溢有恶臭,而且有咬人吮血的冲动,那是行尸瘟的症状啊! 孙伯行惶遽不已,赶紧下车,打发那车夫走了。 他怕自己真是染上了行尸瘟的毒,一旦发作,定然控制不住的会咬那车夫,后果不堪设想! 待车夫走后,孙伯行强忍着身子不适,打开了药箱,取出两根短针来,自行刺入了后脑风府穴。 盖因此穴又称“鬼穴”,灸之可治癫狂、痫证、癔病、目眩头昏、悲恐惊悸……若真是有行尸瘟毒浸染,针入风府,也必有验证。 随后,他又以咒禁科之术内感脏腑,渐渐觉察出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游走在血脉之中,大是凶险! 虽然不知道那股异样的气息是否为瘟毒,但孙伯行仍然立刻用咒禁术封住了那股异气,而后背起木箱疾行,靠着一双腿,往京师奔去! 孙伯行深知,若是中了行尸瘟,毒气必然侵入血脉,须得及早封禁才不至于发病! 可是封禁之后又不能不走动,否则血凝气滞便会肢体发僵,时间长了,纵然没变成行尸走肉,也会变成僵尸! 途中走累了,他便就地歇息一时,而后继续起身,奔波不停。 为此,本该两日两夜就到京师的,孙伯行却迁延了一日,直到第三天的夜里,才赶到京郊南十里的首善客栈。 跟店小二和店掌柜打了场口角官司之后,他进了房间,而后便迫不及待的取出脑后的短针查验,一望之下,针上漆黑如墨,果然是行尸瘟! 孙伯行绝望了。 他知道,身中此毒,必死无疑! 更为可怖的是,要不了多久,他便会丧失人性,也不会再有为人的理智,而是会像疯狗一样,到处扑咬活人,使得这瘟病一传十,十传百,流毒无穷! 头脑越发沉重起来,他连服了几丸药,勉强支撑着不倒。 回眸看桌子上闪烁不已的灯花,他喃喃说道:“我孙家世代为医,虽属下品,却从不害人,可怜善无善报,竟叫我身染此等恶疾!罢了,孙家的累世名声不可毁于一旦,我还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吧……” 孙伯行取出纸笔,迅疾的写下一封潦草的遗书,放在桌上,用镇纸压住。 转过身来,他从药箱里取出针囊,拿出一把割肉剜疮的医刀,又捏起一个红彤彤的瓷瓶,看了片刻,全放在浴桶旁的衣物案上。 惨笑一声,孙伯行把浑身的衣裳鞋袜脱了个精光,赤条条的坐入浴桶之内。 他伸手握起医刀,在左肩划拉了一下,瞬间,鲜血淋漓! 忍着痛楚,孙伯行从针囊中取出一把银针,迅疾如风的插满了自己的两腿和左臂上的各处大穴,继而把自己头上、脸上、前胸、腰腹上的紧要穴道也扎了一遍,至此,他除了右臂还能动弹之外,身上别处都被禁锢住了。 “就这么着吧!” 孙伯行突然低吼了一声,把舌头伸出老长,手起刀落,瞬间割掉! “呃嗬嗬!!” 鲜血喷溅中,孙伯行嘶声惨叫! 却因为舌头不在了,他只能发出阵阵低沉的喑哑的野兽般的怪叫。 许久过后,他才强忍着剧疼,不再发声。 颤巍巍放下医刀,他拿起了红彤彤的瓷瓶,用牙咬掉塞子,调转瓶口,朝着自己左肩的伤口开始倾洒里面的药水。 倒了一半之后,他又把瓶口送入嘴里,将剩下的药水一饮而尽! 随后丢了瓷瓶,他重新拿起医刀,手腕一抖,调转刀口,在手筋上一划,刹那间,刀落臂垂。 他竟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700章 医者仁心 夜里丑时三刻。 京郊南十里,月隐星潜。 首善客栈的客房里,最后亮着的一盏灯在闪烁中渐渐熄灭了。 须臾间,一阵阴风忽然袭来,有个黑影从中飘落,晃晃悠悠,无声无息的钻入了那最后灭灯的房间之内。 “呼”的一声响,几朵碧粼粼的鬼火燃烧起来,把整个屋子都给照亮了。 “是夜游神么?” 房间的床上,端坐着一个青衣男子,幽幽问道。 来者正是赤县城隍麾下的夜游神,他到南十里巡视,用阴阳眼窥见这家客栈之中有阳气消散,阴气滋生,便知道是有人死了。 可是等了片刻,却没见到有幽魂出来,这夜游神便觉得古怪,于是架着阴风来探看究竟。 听的那青衣男子询问,夜游神诧异的看向了对方,一望便知,那青衣男子不是人,而是个幽魂。 “大胆!” 夜游神沉下了脸色,语气不善道:“你既然认得本巡,可见是个晓事的,那为什么在死后不往城隍庙阴司报到,却将幽魂守在这里?!” 那青衣男子连忙起身,拜道:“小民孙伯行,原是京师太医署的学员,郊游的时候曾经造访过赤县城隍庙,见过尊神的金身,因此认得尊颜。小民之所以不去城隍庙的阴司报到,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因为生前被施了咒禁之术,到现在还没有解除魂力的禁锢,是以幽魂不能远离死地,还望尊神明察。” 夜游神闻言一怔,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温声说道:“原来你就是孙伯行啊!” 孙伯行愣道:“尊神认得小民么?” 夜游神笑道:“本巡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南阳郡山都县人士,秉持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乐善好施,救民无数!被南阳郡城隍庙赏善司屡屡上报嘉奖到京师首座爷那里,是个死后要成神的人物啊。你在年初来了京师,进了太医署,首座爷已经知道,特意吩咐京畿的几个县府,点名要关照你,因此本巡也知道你的名头。” 孙伯行稍稍有些感动,随即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原来死后还有这等际遇,小民到底不算是白白行善。” 夜游神狐疑道:“孙先生,以你的品行,以赏善司对你的嘉奖,你不该这么早死啊?更何况,你自己便是名医,怎么会中了旁人的咒禁术?是太医署的同僚残害了你么?此人是谁,为什么杀你,不妨说出来吧,本巡帮你报到罚恶司那里去,准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孙伯行摇了摇头,苦笑道:“多谢尊神关照小民了。没有旁谁害我,是小民自己对自己施展了咒禁术,也是小民自己杀了自己。” “你是自杀的?!” 夜游神不禁愕然,嘀咕道:“好端端的活着不好么?”又环顾四周,道:“孙先生,你的尸身呢?” 孙伯行指了指浴桶,道:“小民的尸身已经在那里化了,荡然无存。” 夜游神朝浴桶扫了一眼,但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却氤氲着一股极其浓郁的阴气,确实是死地! 他不禁愈发狐疑,道:“尸身用什么化了?怎么没有灰烬?又为什么不入土为安?” 孙伯行道:“小民中了瘟毒,自知必死无疑,而且这瘟毒是行尸瘟,要不了多久,小民就该变成行尸走肉,失却人性,到处扑咬生民,吞肉吮血,传播瘟毒……为了不殃及无辜,小民只能是自杀!又免得外人接触尸身,小民便用了自制的药水,化解了尸身,不曾留下什么灰烬。” “瘟毒?!” 夜游神大惊失色,再一看孙伯行的衣着,登时醒悟,道:“孙先生是否是从颍川郡回来的?而且去过药神庙?” 孙伯行道:“正是。” 夜游神喃喃说道:“原来是你!颍川郡大城隍在三天前发香词通禀首座爷,说是有个青衣男子在药神庙门外遭了瘟神毒手,到处寻访不到,首座爷还传下神谕,叫各地府县协查,原来是你!” 孙伯行也甚是惊讶,道:“瘟神?!”他回想起自己在药神庙外邂逅的那个男子,渐渐便明白了,呐呐说道:“原来那个人不是人,是瘟神啊,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夜游神道:“瘟神行事,穷凶极恶,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他们把整座颍川府城都撒满了瘟毒,亏得陈仙长力挽狂澜,不然,那里的百姓全都要死绝,瘟毒不定蔓延成什么样子……当然,现如今说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瘟部正神被尽数屠戮,颍川郡的瘟毒也祛除了,只剩下你是个隐患,你竟自行了断了!而且不惜化了尸身,真叫人万分佩服!” 孙伯行道:“医者仁心,小民既然必死无疑,又何必去连累旁人?” 夜游神敬佩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孙先生且在这里等着,本巡立刻回去见赤县庙主,说不得庙祝会亲自来见你,询问各中情由。孙先生切不可离去啊!” 孙伯行笑道:“咒禁术不得解开,小民便是想走,也难以脱身,无处可去。尊神请便吧。” 夜游神心下甚是佩服他,冲着他拱手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 丑时末。 一大片阴风滚滚涌向南十里,夜游神前头带路,后面跟着赤县城隍、文判官、阴阳司公、赏善司公,还有身负金剑的黜置使神,一古脑全都进了首善客栈。 “孙先生,金剑黜置使神和我家城隍爷来看你了,庙里二爷还有阴阳、赏善司公也要见你!” 夜游神抢先通禀来者的名头。 孙伯行闻言,连忙拜道:“小民参见黜置使神,参见城隍爷并二爷以及两位司公大神!区区一介幽魂,何以敢劳动诸位神驾?” 赤县城隍慌忙扶起孙伯行,温言抚慰道:“孙先生快快请起,无须多礼!本府早就知道孙先生的大名,听说首座爷那里已经预留了一个司公大神的职司虚位以待先生,只等着先生百年之后便去履职,不曾想,先生竟在壮年殁了……可惜,可惜!” 金剑黜置使神也肃容说道:“先生之事,夜游神已经说了个大概,也报给了首座城隍爷知道,首座爷特意吩咐本使前来,亲自迎候先生,待先生能够动身的时候,便将先生接到京师城隍庙里去。依本使看,孙先生自尽且毁尸以除瘟毒,功德无量,首座爷大约不会让先生屈就于麾下,我们四大黜置使神多半会变成五个啊。” 孙伯行闻言,诚惶诚恐道:“何以敢当?何以敢当!” 赤县因为是隶属京畿,其城隍地位等同于地方上的郡府大城隍,可比之黜置使神,地位和神格却还要低上一等,因此赤县城隍闻听此言,不由得更加想巴结孙伯行了,他笑吟吟说道:“恭喜孙先生啊!据小神所知,另有一位大能也想要见你呢!” 孙伯行被众神如此善待,不由得十分紧张,呐呐道:“敢问是何方高人要见小民?” 金剑黜置使神笑道:“麻衣仙派的掌教,陈公义山!首座城隍爷把你的事迹发香词告知了他,他已从颍川郡赶来啦!” 第701章 掠人之美 陈义山来见孙伯行其实是怕那行尸瘟未必能全然肃清,但凡有一丝瘟气残余于世,便有可能造成流毒无穷的后患! 是以在收到了首座城隍爷的香词之后,他便立即动身,要亲自来看一看,以确保无虞。 他掌心里的“医药”二字真言还没有消失,若是遇到残存的瘟毒,也能立时涤除干净。 …… 抵达首善客栈之后,陈义山略略询问了孙伯行几句,稍知前因后果,便启慧眼去看那毁尸灭迹的浴桶,但见内外都干干净净,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瘟毒的痕迹留存。 再细看孙伯行的幽魂,也是澄透清澈,没有任何杂质污秽! 陈义山不由得心下大奇,问道:“请教孙先生,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仅凭人力,便能把瘟毒尽数给祛除掉?” 孙伯行道:“回陈仙长的话,小民熟读《医典》,对瘟毒所知甚深。北上途中便觉得不对,但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前来投店,心想着要不是瘟毒,就好好睡一觉,次日天明回太医署,找同门看诊……结果拔出风府之针后,才知没有侥幸,真是中了瘟毒!那行尸瘟一旦沾染人体,便会渗入脏腑,气转于血脉,若要祛除,须得将瘟气封禁,不使外溢,而后将肉身彻底毁灭,连灰烬都不要剩下!小民是用咒禁术封住了自己的脏腑血脉,阻止瘟毒散溢,而后切割创口,敷上蚀骨剂,把身子化为虚无,也叫瘟毒荡然无存。” “咒禁术?” “是的,此术虽然归属医术,却有咒语,施展起来近乎荒诞不经,倒更像是异术,可效果确实厉害的,譬如封禁瘟气,寻常医术根本做不到,唯独咒禁术可行,还有分离身魂,咒禁术也可以做到。” 陈义山听得暗自吃惊,心中忖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医术?怕是连药神都没有如此手段!” 他瞬间便对咒禁术起了极大的兴趣,自思若是学到这门本领,对精、气、魂的调养运用势必会更有好处。 沉吟了片刻,陈义山又问道:“请教孙先生,蚀骨剂是何方高人配制的灵丹妙药,居然能把肉身给化为虚有?” 孙伯行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道:“不是什么高人配制的,也不算是什么灵丹妙药,那蚀骨剂就是小民自己鼓捣出来的剧毒之药,专一用来化解肉身的,但凡皮肤上破点皮,沾了这药,就会先融为脓水,继而彻底化为虚无。” 陈义山狐疑道:“你造这剧毒之药干什么?” 孙伯行道:“小民原是南阳郡人士,郡内淅山有许多猛兽出没,伤人无数,官府派遣武士屡次捕猎,却都没有什么效果,只因为那些猛兽皮糙肉厚,即便是用强弓劲弩、长枪大戟,也仅仅能损它们一点皮毛,却不能杀伤它们的根本,小民为此便鼓捣出了这蚀骨剂。围猎时,涂抹一点在箭簇、枪刃、戟尖之上,再去对付那些猛兽,但凡它们破了皮,就立时融成脓水,继而化为乌有,可谓是立竿见影的效果。武士们用了蚀骨剂之后,淅山里的猛兽数量大幅锐减,而今都藏了起来,再也不敢下山害人了。” 陈义山悚然动容,道:“这药如此厉害,比之见血封喉的剧毒还要可怖,若是所用非法,必定酿成大祸!” 孙伯行道:“仙长说的是。小民鼓捣出这种药物之后,也时常懊悔,毕竟药效太过歹毒残忍,恐伤造化,有损天德,是以不敢把配方传世。却没想到,到头来,这药也用到了小民自己身上,大约这就是报应吧。”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道:“用这药的时候,便不觉得痛苦吗?” 孙伯行惨笑一声,道:“怎么会不觉得痛苦?药液入血,蚀骨化肉腐肌烂筋,疼痛异常,比之凌迟碎剐还要难受十倍、百倍!” 陈义山愕然道:“那先生你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即便是自杀,遭受这样痛苦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的自救啊。” 孙伯行道:“小民事先就想到了这一层,怕自己在疼痛难忍的时候会用尽一切办法自救,于是便在涂抹药液之前,先用针封住了周身大穴,仅剩下右臂能动,待涂抹完药液之后,又将右手手筋割断,如此一来,纵然是想要自救也不可能了。小民还怕自己会呼喊救命,惊动客栈的人过来,所以在用药之前,把舌头也给割掉了。哦小民之所以要坐在浴桶里,是因为尸身化为脓水时仍有剧毒,却不能腐木。” 陈义山听的毛骨悚然,又肃然起敬! 这个孙伯行,单论心性之坚韧,手段之决绝,放眼六道,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为了不使瘟毒遗世害人,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也是非有大仁大义而不可为之啊! 还有他的医术,也叫人垂涎三尺啊…… “孙先生,你的所作所为让陈某无话可说,佩服,万分佩服!” 陈义山冲孙伯行深深一揖,孙伯行慌忙回礼:“仙长谬赞,小民愧不敢当!既知是必死之身,何必连累旁人?小民所作所为,勉强算是独善己身罢了。” “便是独善己身这一点,世上就有太多人做不到了。” 陈义山忽然扭头看向金剑黜置使神,说道:“尊使,首座要你带孙先生的幽魂回京师城隍去,是打算叫他担任神职么?” 金剑黜置使神道:“回仙长的话,小神听首座爷的意思是,会再封一位黜置使神,行走天下,巡视各方。大约便由孙先生屈就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默然片刻,心道:“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人物,如何能放过?”于是问孙伯行道:“孙先生,你自己想做神祇么?” 孙伯行喃喃说道:“小民已经身死尸消,只剩下这幽魂了,若是能得首座爷抬爱,去做个阴神,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陈义山笑道:“做个阴神哪里比得上修仙自由自在?我麻衣门下便有医者,入了人仙宗,不必拘泥于庙堂,因案牍劳形,也不必苦熬香火,为俗事所累。但饮灵气,也可益寿延年,避死延生!待脱胎换骨之后,登萍度水,如履平地;凭虚御风,四海无拘!等修炼至真仙,虽千岁而长春不老,外化元神,内成金丹,揣星摩月,搬山移岭;到了混元之境,便是万岁无疆;及至大罗,则与天同寿,与地平齐!孙先生岂有意乎?” 第702章 良才美质 陈义山起了爱才之心,决意要收孙伯行为门下弟子,一番话侃侃而谈,倒说得金剑黜置使神和赤县城隍等一干神祇愣在当场。 金剑黜置使神古怪的瞥了陈义山一眼,心道:“陈仙长这是相中了孙伯行,要收他当弟子,掠首座爷的美啊!首座爷让我来带孙伯行回庙里去,半道里被陈仙长劫走,回去还怎么交差?” 于是便讪笑道:“嘿嘿仙长,修仙的好,修仙的妙,人人都知道,可是孙先生不是人啦,他已经死了,现如今只是个幽魂,便是想修仙,也修不来啊。” 赤县城隍也知其意,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方才小神还说可惜呢。孙先生这样的大好人,死的未免太早了!” 陈义山“呵呵”说道:“幽魂也无所谓,只看孙先生自己愿不愿意踏入仙门了。” 孙伯行愣了半天,眼见陈义山还有众神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时惶遽,呐呐说道:“修仙自然是好,小民生前也慕仙道,知道人吃五谷杂粮,必然会生老病死的,对于延年益寿、祛病消灾来说,医术学的再好,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管不了生死,阻不了老病。唯有仙道,是真长生,是真百病不侵,可惜那个时候没有仙家眷顾小民……而今小民已经死了,肉身全无,又怎么能修得了仙呢?” 陈义山伸手轻抚下颌,显得气定神闲,悠悠说道:“不就是个皮囊么?只要你愿意拜入我麻衣门下,肉身的事情,不足为虑,自当由陈某来替你解决!” 他是真的相中孙伯行了,对其所作所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心想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死的这样壮烈,却只能去做个巡视地方的黜置使神,天天都得裹在阴风里,或者缩身地底下东奔西走,查察一些阴神的琐事,未免太可惜了。 无论如何都得把他罗致到麻衣门下,好继续发光发热! 当然,咒禁术和蚀骨剂也是很诱人的东西,陈义山垂涎三尺,那是志在必得的。 至于肉身的问题,陈义山倒也不是纯粹夸海口,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他想到大野、昆吾甚至白芷等魔道,都能附身于皮囊炼化人形,那自己应该也能帮孙伯行办到…… 孙伯行听得有些意动了,呐呐道:“这样的话,小民再想一想。” 陈义山也顾不上金剑黜置使神和赤县城隍等一干神祇的感受,展开嘴遁,循循善诱道:“孙先生,你是得好好想想啊!做了阴神,可是不自由啊,天天出差办公,完全没有俸禄可以拿,累的要死要活,跟狗一样,也分不到房子,只能跟别的神祇共用一间庙宇,做个庙主的配享;说到身体,你还只能寄身在泥塑木胎之上,那好看么,好用么?再说提升修为,你得没日没夜的享用那烟熏火燎的香火啊,好闻么?健康么?啧啧简直不敢想象!” 金剑黜置使神:“……” 赤县城隍:“……” 两个大神听的无语,倒是文判官、夜游神、阴阳司公、赏善司公等一干当差的,听的都是于我心有戚戚焉,暗自点头不已。 陈义山还在继续:“孙先生,有句老话说得好啊——好男不当神,当神累断魂!” 金剑黜置使神忍不住说道:“陈仙长,哪有这句老话,是你现编的吧?” 陈义山脸不红心不跳,装作没听见金剑的话,道:“孙先生,你还没有见过首座城隍吧?他可是个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的家伙!在他手底下做事,做的好,没有什么奖励,可但凡你稍稍错那么一点点,就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甚至会被他贬斥、被下放,甚至会被褫夺神职!至于我这个人呢,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出了名的相貌好、品性好、脾气好,人称‘三好真仙’,门生弟子跟我处的像家人一样,不会有丝毫的隔阂;还有,我对门生弟子因材施教,着重素质培养,不骂人,不体罚,弟子们个个都释放天性,无拘无束,毫无压力呢。就说眼下,首座怎么不来亲自接你?他离这里可比我近得多呢!” 孙伯行被陈义山如此说了一通,迷迷糊糊的也心动了起来,道:“仙长真能帮小民弄来身子?” “包在我身上!” 陈义山拍着胸脯说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黄的黑的红的……你就说,你喜欢哪款吧!” “喂孙先生,小心言过其实未必是真哦。” 金剑黜置使神凑到孙伯行近前,附耳说道:“据我所知,陈仙长门下的女弟子普遍受宠,不男不女的也还好,可男弟子就很惨了,有个姓莫的,天天被骑,还有个叫无垢的,被迫在外面开道观赚外快补贴家用,啧啧那个凄惨啊。” “嗡” 一声颤音,陈义山背后的流影、绝辉齐齐出鞘,飞到了金剑黜置使神的左右两侧。 金剑黜置使神吓了一大跳,张皇失措的看向陈义山:“仙长,你这是?” 陈义山似笑非笑道:“这两把仙剑久闻金剑神兵之利,想要切磋切磋呢,还望尊使不吝赐教。” “哎?”金剑黜置使神一挠头,肃容说道:“忽然想起来一件天大的事,急需我去料理!仙长,后会有期!”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金剑黜置使神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陈义山又扭头看向了赤县城隍。 那城隍打了个寒噤,立时变得正经而严肃,义正言辞的说道:“孙先生,追随陈仙长曾是我的梦想,可惜,我入错了行,误了终身,再想回头,已没有那个福分了……啊,老天,我恨我恨我恨!孙先生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陈义山热烈的看着孙伯行,看的孙伯行感觉自己不拜都不成了,当即一晃,伏拜在地,叩首道:“小民愿意拜陈仙长为师,从此归入麻衣门下修仙!还望陈仙长收我为徒,传我仙道吧!” “哈哈哈哈哈” 陈义山仰面大笑了几声,而后赶紧扶起孙伯行,道:“好徒儿,快快请起!我麻衣门下又多了一个天才啊。哎,可惜了,如此良才美质,本来想让给首座城隍兄呢,但是伯行自己不愿意,咱也不能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啊。” 赤县城隍:“……” 首座爷,你交友不慎啊! 京师城隍庙里,左等右等不见金剑黜置使神回来的首座,时不时的打个喷嚏。 伺候的神侍说道:“首座爷,是哪个想你想的这么厉害?” 首座摩挲着自己那张黑如锅底的脸,狐疑道:“本座也正奇怪呢,谁会如此思念本座?多半是与本座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陈仙长吧!” 第703章 修仙皮囊 陈义山把孙伯行的幽魂收入乾坤袋中,也不与首座照面,急匆匆的便回转颍川而去。 到了府里之后,他兀自兴奋不已,自认得了个大宝贝,直到天明都没心思睡觉。 挨到天亮,吕方过来居室寻他,掩上门坐在床头说道:“贤弟,瘟神之事已经了结,愚兄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看你什么时候得空,咱们去灵牙洞一趟,寻那灵牙老货报仇!” 陈义山说道:“不忙,倒是另有一件事要请教大哥。大哥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弄来皮囊?” 吕方狐疑道:“你弄皮囊干什么?”忽然一惊,道:“你不会是给魔君白芷准备的吧?!贤弟啊,你一时色迷心窍,误入歧途也倒罢了,可不能越陷越深啊!不是愚兄说你,我是过来人,深知其中利害!你还年轻,须知色字头上一把刀,你——” “大哥这是什么话?” 陈义山哭笑不得,连忙打断他的话头,道:“不是为白芷准备的,是另有打算!小弟新收了个门人,只剩下了幽魂,没了肉身,想要叫他修仙,须得安置个皮囊。仅此而已。” “哦吓老夫一大跳!” 吕方松了口气,沉吟道:“修仙无非是聚敛灵气,若是只有幽魂,无有肉身,确实难为。嘶话说回来,你收妖怪也罢,收神祇也罢,总还算是有教无类,可以因材施教。但你又收个幽魂干什么?幽魂有什么好的,还要费事给他弄皮囊!” 陈义山“嘿嘿”直乐,道:“大哥有所不知,这幽魂是个宝贝,小弟生生从首座城隍那里抢回来的!” 当下,他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吕方也乐了,赞叹道:“原来如此!此人大智大勇,大仁大义,极是不俗啊!那咒禁术也可以好好琢磨琢磨,还有蚀骨剂,稍加改进,炼做仙丹,以后临敌之际,当有大用!” “大哥所说,与小弟所想不谋而合!” 陈义山喜形于色,道:“所以,这皮囊非弄不可,不然,岂不是让我这个做掌教仙师的食言而肥?” 吕方思忖半晌,道:“修仙的皮囊可不能随便,须能运转灵气!似凡夫俗子、飞禽走兽的的尸身,肉僵气消且血凝灵散,便不可行;若是能得来一具仙体,那是最好。” 陈义山盯着吕方默然无语。 吕方脸色顿变,起身说道:“贤弟,你,你不至于要杀了愚兄,把仙体让给你徒弟吧?愚兄这仙体可是残废了,不好用。” 陈义山忍俊不禁道:“大哥开什么玩笑?小弟是在想,若是能寻来一块先天大神的骨殖,也是大妙!” 吕方稍稍安心,又坐了下去,道:“那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依着愚兄的意思,不如杀奔灵牙洞,宰了老货,屠尽他门下弟子,从中挑选一具仙体来给令高足做皮囊!” 他还不知道白齿、黑齿等已经被东海龙宫杀尽,也不知道灵牙老仙被叶南星给诛灭,更不知道灵牙洞已经易主了呢。 陈义山却不愿意这样暴戾不仁,说道:“灵牙洞之事,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不知道其中到底是有什么误会。在弄清楚之前,倒也不必大打出手,相互杀伐。这皮囊,要取之有道,不能得之以残忍。” 吕方道:“若是这样寻觅皮囊,可不定是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合适的。” 两人正自商议,门外忽然传出一阵莺声燕语,各样香气也透进屋子里来,惹得陈义山精神一震,起身推门去看,但见是百花仙子、阿螭、蓝羽、兰生、雨晴、苍雪、美云、怀阳等一众弟子前来问安。 因为女弟子众多,庭院里一片姹紫嫣红,好看至极! 兰生倒也罢了,本就生的俊秀,站在群美当中,并不觉得突兀;非正道人走在最后头,远远隔开,倒也没什么;只是竹熊精,又高又壮,又憨又呆,与群美立足一处,便显得格格不入了。 眼见陈义山出来,群美立时喊出一片娇声软语: “参见掌教仙师!” “拜见师父!” “恩公师父好!” “小师祖安!” “公子如意!” “老师吉祥!” “……” 先前陈义山定下的不许乱喊的规矩,竟然是谁也不当回事。 吕方站在他后头,被这娇滴滴的问安声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群芳争艳,心下不禁又是羡慕,又是感慨,暗暗忖道:“守着这么一群女弟子,纵然是不修仙,也足够快活无穷了。如果老夫被一众绝色天天这么问安,怕是早就散形了!受不了,受不了哇!” 陈义山微笑道:“你们身子都无恙了么?” 众弟子回道:“已经好啦!” “哦那就回去修炼吧。” 陈义山摆了摆手,点名道:“仙子、阿螭和雨晴且留下。” …… 待众弟子走后,陈义山从怀里掏出一页秘籍,递给她们三个,说道:“这是我在鹤岚仙派学到的剑阵,已经改进过了,你们拿回去好好参详参详。内中有炼剑、合剑的精要,对你们祭炼法宝大有裨益。此外,把这阵法炼成之后,五人一组,威力胜过独身数十倍!” 雨晴伸手接住了,喜道:“小师祖知道弟子最擅长御剑仙术,所以才弄来这样的阵法吧。” 陈义山道:“莫要耍嘴,好好修炼才是最要紧的。” 雨晴吐了吐舌头,道:“要是师父在就更好了,她的剑术比我可好得多。” 阿螭扯了扯她的衣袖,暗暗摇头。 陈义山神色一黯,道:“我会再出去找她的。” 默然了片刻,他忽然问阿螭道:“阿螭,灵牙洞在东海,其中底细你可知道?” “灵牙洞?倒是巧了,呵呵” 阿螭笑道:“师父便是不问,弟子也要禀告。夜里父王传香,说他和阿虬率领龙宫的神官神将们,在海上伏击了灵牙洞群仙,杀了蓝齿、黑齿、白齿三仙,只逃了灵牙洞主。” 陈义山惊愕道:“还有这等事?!” 吕方却是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道:“杀得好!活该!灵牙老货弟子死绝啦,反不如老夫啦!” 阿螭道:“听父王说,灵牙洞师徒倾巢而出,要寻师父你的晦气,是以被他们给截杀了。” 吕方道:“贤弟,愚兄有事,便不再你这里盘桓了,改日再聚,改日再聚啊!” 陈义山忙问道:“大哥要去哪里?干什么?” 吕方笑嘻嘻道:“出来好些天了,得回岛上看看啦,告辞!”说罢,他喊了一声:“弟子何在?!” 青鸟“啾”的飞出,冲到吕方跟前,吕方就势撇开大腿跨了上去,雄赳赳气昂昂道:“走,回蓬莱!” 一声响,青鸟腾空而去。 陈义山摇头叹息道:“吕大哥听说灵牙洞弟子死绝,洞主落单,便要回去报仇了。他带着青鸟,倒是占了人多势众的便宜,可杀来杀去,有什么好的?” 阿螭道:“弱肉强食,仙道向来如此,吕仙的行径没什么出格的,倒是师父仁慈惯了,反而觉得异样。” 陈义山便不再言语,转瞬问百花仙子道:“仙子,你博闻强识,熟读典籍,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适合做修仙的皮囊?” 第704章 鸣沙 百花仙子听见陈义山询问皮囊之事,不免有些诧异,反问道:“掌教仙师要为谁寻觅皮囊?” 陈义山道:“我新收了一个弟子,是你们以后的同门,他只剩下一缕魂魄,丧了血肉之躯。如果想让他修炼仙道,须得另外为他寻觅一副皮囊。吕大哥对我说凡夫俗子、飞禽走兽的尸身不成,唯有仙体才可以用。他又叫我去杀一个无辜的仙人,夺其仙体。我以此道残忍不仁,不愿意为之,所以才来问你。你熟读典籍,博采众长,能否想出别的法子?” 百花仙子这才恍然,道:“原来是为幽魂安身,而且还要修持仙道,那这皮囊得有灵性,且有生气。” 陈义山连连点头,道:“正是。” 百花仙子沉吟道:“吕仙所说的法子其实并不可行。” “嗯?连仙体也不成么?” “掌教仙师试想,杀一个仙人,夺来的仙体已是死物,哪里还有生气?至多算是有灵性罢了。所谓户枢不蠹,流水不腐,没有生气在体内运转,幽魂纵然能寄附于其上,也是无可作为,要不了多久,那仙体也会变成腐尸,唯一的区别在于仙体可能比凡夫俗子、飞禽走兽的尸身腐烂的慢一些罢了。” “这样啊。可魔类似乎随意附着都能纳为己有,哪怕是骨殖。” “就说魔类,他们可以随意附身,也是因为凭着怨戾之气来回在体内运转,才能保持其所夺舍之躯不至于败坏的。至于说骨殖,怕是只有先天大神遗存下来的才可用吧?若真能寻来先天大神的骨殖,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毕竟骨殖之中本就蕴含着先天元炁,可自行流转。” 陈义山听的眉头一皱,道:“这么说来,其实无计可施?只能去寻找先天大神的骨殖么?”心下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不毁坏大野的皮囊了。 百花仙子却道:“弟子倒是知道些别的法子,其一,便是借助神道。为那幽魂建庙立祠,但不能请求敕封,只叫他在百姓跟前显圣,须得千请千灵,万求万应,以此享受民间香火,用愿力铸就形身,而后以形凝实!快则五年十载便可炼成真身,慢的话,有百年功夫也足够了。” 陈义山苦笑道:“不妥,他本来就是被京师首座城隍相中的人,黜置使神那里给他预留好了位置,是我费尽口舌,才哄得他拜入到咱们麻衣门下。而今再让他去入神道,岂不是我出尔反尔么?更何况,为他建庙立祠却不求敕封,那便是假神、邪神啊,没名没分的事情叫他去做难免委屈。再者说,五年十载甚至百年,这时间也太长了,等不得。你说了其一,是否还有二法?” 百花仙子笑道:“确有二法,那便是用通灵之物铸皮囊,以真仙金丹化生气。弟子在《寻仙录》中看过一段逸闻,传说二十四洞仙家有个所在叫做‘流沙洞’,流沙洞里有个仙人唤作‘鸣沙仙’,千余年前因为脱胎换骨出了差错,致使肉身损毁,他师父便用洞中的灵沙捏了个身子,又用洞里的仙剑做骨骼,给他重塑了一具皮囊,而后用金丹吸住了他的魂魄,推附于皮囊之上。最后,金丹化做生气,在皮囊里流转,鸣沙便借此复生,等同于脱胎换骨!若干年过去,鸣沙的修为竟超过了他的师父,直至他师父死后,这鸣沙还被推举成了新洞主。” 阿螭在旁边听的不住点头,赞叹道:“仙子真是博闻强识!流沙洞就在东海,是中八洞之一的大仙派。父王在闲暇的时候曾经对我讲过东海诸仙派的底细,与仙子说的一般无二,可见此法确实可行。” 陈义山思量了片刻,喟然叹息道:“虽然有这样的成例,却也是难以作为啊。通灵之物到哪里去寻?还有真仙金丹,更是不可求之稀罕物了。哪个真仙肯把自己的金丹送出来?” 阿螭道:“师父,通灵之物倒是不难寻找,如紫芝、瑶草、仙参、夜叉藤都是通灵之物,师父自己的乾坤袋里便有的。” 陈义山一想,东海老龙送给自己的礼物之中,确实还有不少通灵之物在乾坤袋里,便道:“只是金丹难寻。” 阿螭笑道:“如果吕仙这番真的去了灵牙洞,杀了那洞主,肯定是会夺取金丹的,师父到时候向他索要便是了。” 陈义山心想:“灵牙洞到底为什么冤枉我杀了他们的掌教大师兄,至今莫名,吕大哥急着报复,未必会问这些缘由,多半是去了就动手,动手则必有死伤!一切恩怨都是因我而起,我若是置之不理,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念及此,他便说道:“阿螭,劳烦你给龙君发香词传个讯息,请他务必劝阻住吕大哥,叫吕大哥暂且不要去灵牙洞寻仇。过些时日,我自去灵牙洞求见洞主,待问明恩怨之后再做打算。” 阿螭心中一喜,暗想:“师父若去东海,必定会带我前往。”当即领命说道:“弟子这就去办!”面带笑意的去了。 百花仙子觑看着阿螭的神情,早知道她的心思,不免艳羡,道:“掌教仙师什么时候去灵牙洞?弟子愿意随同前往。” 雨晴在旁边站了半天,硬是没有插上一句话,听到这里,连忙说道:“小师祖,我也要去!” 陈义山道:“你们都不必去了,兴师动众显得像是要向灵牙洞问罪杀伐一样。我独自前往就好,兴许还能心平气和的跟那洞主攀谈攀谈,纵然有什么误会,也给消弭了。总之,不为结仇,只为结个善缘。” 百花仙子听陈义山的意思是要独自前往,谁也不带,便不再多说。 雨晴却撇了撇嘴,发牢骚道:“小师祖天天到处流窜,逍遥快活,只叫我们看家!我们哪像是弟子,倒像是一群小狗!” 陈义山忍不住发笑,道:“不许夸耀自己。” 雨晴嗔道:“小师祖你——” “好了,回去修炼吧,我会在家里多待几日,你们修炼时遇到不明之事,只管来问我就是。” 陈义山叫雨晴和百花仙子都散了,自己也回了居室。 坐在蒲团上假寐了一炷香的功夫,阿螭便来回报,道:“师父,家父已经传回香词,说是请师父放心,他会劝阻住吕仙的。” 陈义山这才安心,待阿螭走后,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抖开来,展放在地上,凝视有时,自言自语道:“自从得了这避役皮,还没有祭炼,该下一番心血了。” 这张皮是花离骠从毕老怪的身上剥下来的,虽是死物,却还蕴含着避役的血脉之力,且残存着可变可易的魂念,只须下功夫将魂念收伏,把血脉之力纳为己有,不怕炼制不出一件宝贝来! 第705章 粽子风波 一晃十多天过去,陈义山始终闭门未出。 他给雨晴的秘诀是以鹤岚仙派的术法为基础,反复斟酌改进过的,几乎没有什么漏洞可言,而且写的甚是详细,不用再行讲解。 百花仙子以及阿螭带着一众同门每日参悟领会,并勤修苦练,倒也没有什么不明的问题来询问他。 只是每天早晚问安,众弟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薄有怨言罢了。 眼看到了五月初五,晨习过后,苍雪忽然提议包粽子,姑娘们欣然同意,兰生和非正道人也不置可否,唯有竹熊精觉得无趣,大声表示反对,结果被蓝羽以武德折服,打了一顿之后,心平气和的出门去采摘芦苇叶子了。 一番准备之后,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挤进了后厨,把阿彩等丫鬟都给支走,却弄来了些糯米,外加了几堆辅料,准备大显身手。 阿螭看那些辅料多是药材,不禁狐疑,问道:“这是要包药粽么?” 雨晴吃吃笑道:“小师祖现如今已经不怎么享用人间烟火了,什么甜粽啊、肉粽啊、豆沙粽啊,他肯定是不会吃的。还是雪儿出的主意好,弄些药材,包一锅药粽蒸熟了,去送给小师祖吃,他多半不会拂逆咱们的一番好意。” 阿螭见她笑的奸诈,又瞥见苍雪、林美云和怀阳公主也都在掩嘴暗笑,不禁诧异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密谋着要捣什么鬼,准备坑害师父?” “嘘” 雨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挤眉弄眼道:“阿螭宗主,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阿螭惊讶道:“这些药真有问题?天啊,你们还敢给师父下药!忘了叶宗主她,她的事情了么?” 苍雪道:“阿螭宗主放心吧,不是那种药。就是一些味道特别独特的材料,譬如入腹之后便会剧苦翻涌难至难消的,有入喉就觉辛辣至极的,有吃了就能酸掉牙的,啊哈阿螭,你不想看公子出些怪相么?” 阿螭闻言,凭空想了想陈义山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辣的冒火,突然酸的龇牙咧嘴,突然苦的面无人相……不由得“噗嗤”一声,乐道:“你们可太损了!” 百花仙子也忍俊不禁,又摇头叹息道:“她们何止是损,简直是无法无天。反正,这事儿咱俩不知道。” 阿螭连连点头,道:“对,咱们两个不知道,都是她们的主意。” 怀阳公主嘟囔道:“谁叫他天天不出门,都不跟咱们玩!” 蓝羽附和道:“就是!还说待在家里陪咱们呢,光嘴上说说,其实懒死了!这次叫他吃个够!” 林美云道:“知道小蓝羽为什么要把老莫弄出去了吧?就属他最忠心,要是被他知道,肯定会大叫着‘主人主人不好啦,咱有要紧事要告诉你’,那就作弄不成仙师了。” 兰生在后头听见,忍不住发笑,道:“云姐学莫兄说话学的也太像了吧!” 蓝羽回头看他,道:“兰生你不会去告密吧?” 兰生连忙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蓝羽又看坐在那里烧火的非正道人:“你呢?” 非正道人迷糊着脸,如梦方醒似的抬起头来,诧异道:“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咯咯咯”众女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竹熊精抱着一大堆芦苇叶从外头过来,嚷嚷道:“看咱弄了多少!这些总够了吧?” 苍雪使了个眼色,蓝羽便赶紧出去,不叫竹熊精进后厨,推搡着走到远处,指着那些苇子叶挑三拣四道:“哪里采摘的啊,瞧瞧,有些都烂了!有的颜色还不正,你总是找些好的呀!也不洗洗,多脏啊。” 竹熊精敢怒不敢言,只是“嗯嗯”听训。 …… 后厨,苍雪捏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似糯米又不是,凑到林美云跟前,说道:“云姐,你闻闻,是什么味道?” 林美云小心翼翼的嗅了嗅,道:“没什么味道。” 苍雪便笑道:“这个是猪粪味道的,嗅是嗅不出来,得咬上一口,那味道才能出来,想吐都晚了。” 林美云赶紧躲开:“哎呀,好恶心!” “哈哈哈”雨晴大笑道:“雪儿你最坏了!” 苍雪招呼她道:“雨晴快来尝尝看。” 雨晴道:“我才不呢!怀阳你来。” 怀阳公主:“呕” 众女捏鼻子掩嘴巴,你推我搡,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正乐不可支,苍雪忽然“哎呀”一声,惊道:“谁捏我的脸了?好疼!雨晴,准定是你!” 雨晴刚要辩解,忽然也“哎呦”一声,捂着脑袋道:“不是我!我没有!你干嘛打我的头?疼死了!” 继而是怀阳公主“啊”的一声,叫道:“谁打我屁股?!” 林美云也惊呼道:“谁揪我头发!” 正闹腾的不可开交,苍雪忽然“哇”的一声,众女急看她是,但见那团猪粪味道的“粽子馅”已经被塞到她嘴里了。 “哎呀,你怎么自己吃了?!” 雨晴刚问了一声,嘴里突然也多了团东西。 继而是怀阳公主和林美云的嘴里也含着了。 阿螭和百花仙子惊得目瞪口呆,她们看见的是案上的药馅自己飞起来,钻入了苍雪等人的口中,心觉不妙,赶忙往远处躲避。 兰生和非正道人瞧着不对,也赶紧起身,飞奔着逃出去了。 蓝羽抱着挑拣好的芦苇叶进得后厨,见屋里鸡飞狗跳的乱成一团,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忽然瞥见眼前有道影子掠过,正自一惊,头上早挨了一记爆栗,顿时疼的泪水横飞,龇牙咧嘴惊呼,不成想,一团药馅顺势就堵了进来。 那若隐若现的影子“嗖”的不见了。 “呕” 苍雪抱着木桶狂吐。 雨晴和怀阳公主此起彼伏的哇哇惨叫,又到处找水喝,喉咙里都被辣的冒烟。 林美云酸的牙倒嘴歪,脸都变形了。 蓝羽“呸呸呸”的吐了一阵,又觉一股剧苦自胃里翻涌上来,止都止不住,闹的一张俏脸皱的跟苦瓜似的。 阿螭和百花仙子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惊吓,捂着嘴面面相觑,也不敢吭声,唯恐那些药馅进自己嘴里。 蓝羽强忍着苦楚,道:“方才有个人混进来了,你们都没有瞧见么?准定是掌教仙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若隐若现的……呕!!” “都在干什么呢?” 一声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嗓音从外头传来,但见陈义山背放着手,迈着大长腿,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众女见他嘴角抑制不住的浮动着坏笑,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雨晴大叫一声:“小师祖,我跟你拼了!” “打他!” 方才挨打的和嘴里被塞了药馅的姑娘们登时尖叫着一拥而上,朝陈义山扑了上去。 “嗯?!我可是你们的掌教仙师,你们胆敢——哎呀,欺师灭祖了啊!” “……” 第706章 东行 这十多天的时间里,陈义山费尽心血,总算是大功告成,把那避役皮祭炼成了一件隐身宝衣。 五月初五这天清晨起来,他先是到了颍川伯府向父母请了安,而后又披着隐身衣到城隍庙转悠了一圈,自大城隍以下,竟是谁也没有发现他。 他甚至跑到陈重楼跟前喊了一声:“老祖爷安康!” 倒是把陈重楼惊得一激灵,瞪大阴阳眼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瞧见,便揉揉眼,骂骂咧咧道:“安康你大爷!吓死老子了!这坏东西,又修炼出了什么法术,千里传音么?这要是捎句话,连香都省了……” 陈义山笑着回了老宅。 他转完了前厅和后院,都找不到弟子们,听见阿彩和一干丫鬟絮叨,说什么做粽子,这才溜达去了后厨,结果便听见众门人在商议整蛊他。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决定对为首的几个调皮捣蛋鬼略施惩戒,于是便有了那一番闹腾。 虽然最后被蓝羽的重瞳识破,也受了一顿粉拳乱打,但陈义山的心情还是很美丽的,毕竟宝衣初成,牛刀小试之后,证实了效力很是不错,连阿螭和百花仙子都没能发觉! “咳咳” 闹腾过后,他招呼众弟子来到后院,自己正襟危坐在凉亭之内,轻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瞥了蓝羽一眼,责怪道:“你这妮子,下手从来也没有个轻重。就不怕把为师锤死了?” 竹熊精很想附和一声,但还是忍住了。 蓝羽面如菜瓜,埋怨道:“还说呢!到现在还止不住苦水倒流进嘴里!苦死我啦!” 陈义山“哼”道:“这就叫做自作自受,自讨苦吃,坑人不成反落坑,该!” 蓝羽撇了撇嘴。 林美云戳戳苍雪,低声问道:“雪儿,有没有解药什么的?我感觉大牙都快要酸掉了。” 苍雪吐的发虚,捂着嘴,有气无力的说道:“没有解药,忍忍吧,十二个时辰过去就好了。” 雨晴和怀阳公主闻言,登时发出一阵哀嚎。 陈义山道:“听听!是人言乎?苍雪啊苍雪,你以前不这样的,这是跟谁学的坏?居然想折磨为师十二个人时辰!阿螭,仙子,你们两个也难辞其咎!” 百花仙子正暗自庆幸,闻言不由得一笑,连忙忍住了,肃容说道:“是,掌教仙师责备的是!” 阿螭则辩解道:“师父,她们几个可都不是我神仙宗的,我也管不住呀。” 陈义山道:“不是你神仙宗的也是同门,同门之间便有规劝之义!” “是是是,师父说的是,弟子知道错啦。”阿螭心里暗想道:“没瞧见你怪模怪样的出糗,真是太可惜了。” 怀阳公主忽问道:“恩公师父,你弄出一件隐身宝衣干什么?是不是打算对我们做坏事?” 陈义山道:“小屁孩子胡说什么呢?只有你们对为师做坏事,为师什么时候对你们做坏事了?” 雨晴冲林美云挤挤眼,笑道:“云姐睡觉的时候不爱穿衣服,可千万要小心了。” 林美云那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通红,伸手就去拧雨晴的耳朵,道:“死妮子胡说八道,你才不穿衣服!” 蓝羽瞪着眼睛问道:“云姐是不穿衣服啊,可是不穿衣服又怎么了?睡觉为什么要穿衣服呢?” 林美云羞愧无地,喝道:“蓝羽你别说话!” 雨晴吃吃笑道:“小蓝羽,你不穿也没事,小师祖不敢来偷看你,因为你能瞧得见他。” 蓝羽便狐疑的看向陈义山,问道:“掌教仙师干什么要偷看我?我难道不让你看了么?” 怀阳公主年龄虽然是最小的,却比蓝羽更通人事,连忙扯住她,低声劝道:“你别说了,羞!” 蓝羽茫然不解道:“怎么羞了?” 百花仙子和阿螭再也忍不住了,捂嘴闷葫芦笑,抖的东倒西歪。 陈义山好一阵无奈,伸手敲着石板,警告道:“好了好了!雨晴你再胡说八道,点心小食全部罚没!” “别啊,我不胡闹了。”雨晴这才赶紧收敛。 陈义山又伸手指指百花仙子和林美云,道:“你们两个,一个是妖仙宗的宗主,一个跟蓝羽睡在一屋里,就不教教她人事么?” 百花仙子道:“弟子一直负责教她读书识字呢。” 林美云低着头说道:“弟子以后会好好教她人伦之理的。” “言归正传吧。”陈义山清了清嗓子,对众弟子说道:“我意明日早上出海,前往灵牙洞一探究竟。你们仍旧守在府里吧,同门之间要好好相处,不可胡闹生事,尤其是你,雨晴!也不可怠慢了修行,尤其是你,怀阳!你们两个,一个又馋又坏,一个又懒又笨!” “知道啦” 雨晴和怀阳都撅起了嘴。 陈义山“哼”了一声,又说道:“非正啊,无垢道长尚在京师造办天宝别院,你可以去帮他一把;兰生,你是熟悉京师的,不妨与非正同行,沿途也有个照应。” “弟子遵命!” 非正道人和兰生都答应了。 陈义山又看向竹熊精,道:“老莫,你——” 竹熊精连忙说道:“主人,你要是去灵牙洞干大事,须得捎带上咱啊!不然叫仙界的同道以为你没有坐骑,难免小瞧了咱们麻衣仙派!”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心想自己去拜二十四洞大仙派的山门,确实得讲究点排场,于是颔首说道:“好,你便随我去吧。” 竹熊精大喜,挑衅似的瞥了蓝羽一眼,心道:“咱老莫再也不受你这笨鸟的欺负了!” 蓝羽道:“我也去!” 陈义山道:“你不去,好好在家学习!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又不懂人伦,出去闹笑话么?” 蓝羽很是泄气。 雨晴嚷嚷道:“我去!” 陈义山道:“就你们人仙宗的弟子多,你师父不在,你要做好榜样!” 雨晴叫道:“小师祖偏心!” 陈义山也懒得理她。 阿螭听来听去,始终不闻陈义山点自己的名,情知陈义山也不打算带自己去,不由得心下焦急,面上却不露声色,眼见陈义山看向自己,知道是有事情要托付,便抢先说道:“师父,弟子有私事要办,请师父应允。” 陈义山道:“若是有私事,自去料理便是了,不必禀告为师,只需小心谨慎。” 阿螭道:“弟子思念父王和阿虬了,想回东海探探亲。” 陈义山一愣,说道:“我本来还想让你去一趟云梦,见见冰娥,毕竟她是你神仙宗的同门,修为不如你,你可以去指点她一番,传些法术——” 阿螭连忙说道:“今日时辰尚早,弟子稍后就去云梦,与冰娥盘桓一个下午再加一个夜晚,什么都够说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那明早我和老莫启程之后,途径云梦,捎上你与我们同行就是了。” 阿螭喜笑颜开,道:“谢师父!” 百花仙子羡慕的心里泛酸,暗忖道:“这个阿螭,太精明了!” 雨晴又叫道:“小师祖太偏心啦!只带阿螭宗主却不肯带我们!” 陈义山道:“别嚎了,阿螭是回去探亲,刚好与我顺路。你家要是在东海,我也带你同行。” …… 午后,陈义山又去了一趟药神庙,求告药神道:“苍老,帮晚辈配制些滋养魂魄的神药可好?” 药神道:“你干什么?准备滋养谁的魂魄?” 陈义山道:“孙伯行,你是知道的。” “哦”药神登时恍然,又狐疑道:“你怎么不叫雪儿帮你配制?” 陈义山道:“她研制了一种猪粪味的药材,包了粽子吃,结果吐了一上午,现在虚弱着呢。” 药神大惊失色,道:“这孩子是魔怔了么?!好端端的,干什么吃那个东西?!” 陈义山叹息道:“唉医者仁心啊,雪儿大约是想学农皇爷,尝遍百草吧。” 药神也跟着叹息道:“这孩子啊,随我。” 第707章 清川 却说那吕方在十多天前离开了颍川,骑着青鸟急匆匆回奔东海,确实是打算趁着灵牙老仙落单,前去报仇的。 却没想到,他甫一飞入东海空域,便听见“哗啦啦”一声响,飓风席卷而下,狂涛奔涌而上,一个高大男子踏着海波现出身来,脚下的海浪往空中翻涌了百余丈高,迎头拦住了吕方的去路,喊了一声:“吕仙且留步!” 吕方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青鸟,叫他止住不前,而后定睛去看,但见是阿虬,便松了口气,道:“原来是阿虬殿下啊,唬我不轻!” 阿虬笑道:“晚辈失礼了。多日不见,吕仙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什么风采依旧,少说这些没用的套话!”吕方“哼”道:“老夫倒了大霉啦,挨了好几顿打,折损了全部宝贝!可喜可贺个屁!” 阿虬讪讪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吕方瞥了他一眼,道:“我说小殿下,你弄这么大阵仗拦住老夫的去路,不是来发呆吧?有何指教,说!” “呵呵”阿虬赔笑道:“吕仙,是家父有请,邀你老人家到龙宫叙话喝酒。” 吕方道:“既是龙君相邀,老夫自然是不能推辞的。不过现在却是不巧,老夫手头上还有些要紧事急需去处理!待忙完了再去叨扰吧。小殿下且见谅,回去禀告龙君,致上老夫的歉意。告辞!” “且慢!”阿虬忙问道:“吕仙所谓的要紧事是去灵牙洞找那洞主报仇吧?” 吕方一愣,心里暗想:“这龙子在半道里截住我,又知道我要去灵牙洞,显然是有备而来啊。且看他捣什么鬼!” 当即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老夫正是要去灵牙洞找那老货报仇的!小殿下拦住老夫,又叫老夫去龙宫做客,怕是有什么隐情吧?你只管说,何必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阿虬道:“吕仙快人快语,晚辈也不再啰嗦了。呃其实是陈仙长那边有香词传来龙宫,说务必请吕仙暂缓报仇一事。过不多时,陈仙长也会过来,待他弄清楚金牙之死的缘由以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吕方顿时大为扫兴,道:“我那兄弟办事就是喜欢拖泥带水!金牙之死有什么好弄清楚的?若是误会,那就是灵牙洞错怪我兄弟了,杀了老货不亏!若不是误会,那便是灵牙洞有意栽赃嫁祸我兄弟,杀了老货仍旧不亏!眼下我自己便能料理了那老货,何必要等我兄弟过来?” 说罢,吕方一拍青鸟的头,吩咐道:“走!去灵牙洞!” 青鸟啸叫一声,“呼呼”振翅,朝着灵牙洞所在的方位疾飞而去。 阿虬连声叫道:“吕仙留步!留步啊!” 吕方哪里肯理会他? 阿虬十分无奈,只得在后头追赶了起来。 眼看到了灵牙洞附近,那阿虬也赶上了,吕方唯恐他再阻拦自己,便纵声高喊道:“灵牙老货,快快出来受死!你吕方爷爷来了!” 阿虬上前扯住吕方的衣袖,央求道:“吕仙,走吧,我父王说了,想要跟吕仙喝顿大酒,不醉不归,叫晚辈务必请到吕仙。若是请不回去,晚辈可是要挨骂的。” 吕方急道:“你别拽我!等老夫弄死了灵牙老货,便是跟你爹喝上三天三夜也无妨!” “哎呀,吕仙,何必非要急着今天搞事情呢?” “老夫向来性急,等不得!你赶紧松手!老夫就剩下一条胳膊了,再被你扯掉了!” “吕仙随晚辈下去吧!” “心里不痛快,就算是下到你们龙宫也喝不进去酒!” “……” 这一老一少拉拉扯扯,正推搡之际,灵牙洞二重仙居里忽然飞出数道倩影,当先一女子娇声叱道:“何人在我家洞府下头喧哗吵闹?!” 吕方和阿虬登时停止了争执,齐齐仰望。 但见那出声呼喝的是个明眸皓齿的俏丽小仙娥,身材甚是玲珑娇小,看面容,约莫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可吕方和阿虬都瞧得出来,这小仙娥至少已经历过六七十年的修仙岁月了。 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容貌甚是稚嫩,也都是修仙之人,各持兵刃,虎视眈眈的盯着吕方和阿虬,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吕方和阿虬面面相觑,都很是诧异。 灵牙老仙的弟子已经死绝了,这三个是什么东西? “哦原来是蓬莱丘的吕仙长和东海的小殿下啊。” 那小仙娥倒是报出了他俩的名号,漠然说道:“不知道两位来我家洞府,有何指教?” “呵!” 吕方冷笑一声,道:“倒是还有些眼力劲儿,知道老夫是谁!怎么,灵牙老货已经怂包软蛋到这种地步了?自己不敢露面,却叫充当杂役的仙童和使唤丫头都弄出来顶缸?去去去,老夫不杀你们,叫那老不死的出来!” “休得无礼!” 那小仙娥面带寒霜,冷冷说道:“回你吕仙长的话,我们洞府里头没有什么老货,我们也不是杂役和使唤丫头,而是正经仙家弟子!家师木洞主正在闭关修炼,无暇会客,请你吕仙长言语放尊重点,也不要再喧哗吵闹了,免得惊扰了我家老师!” 吕方与阿虬再度愕然。 呆了片刻,吕方仰面看看,嘀咕道:“这里就是灵牙洞啊,老夫没有找错地方嘛。木洞主?哪里来了个木洞主?你们的洞主不是灵牙老仙么?” 那小仙娥冷笑道:“灵牙老仙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为非作歹,穷凶极恶,已经被我家老师给诛杀了!” “被杀了?”吕方愣了半天,方回过神来,道:“小丫头,你家老师是哪里来的?他姓木,仙号呢?” “老师尊号,上情下川!我也不是什么小丫头,我叫阿芙!”那小仙娥傲然说道:“请吕仙长记清楚了,以后莫要再胡乱喊叫。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两位便请回吧!” 说罢,阿芙带着师弟、师妹转身离去,又飞回灵牙洞二重仙府。 吕方错愕不已,还打算再喊两声问问清楚,阿虬却揪住青鸟头上的翎毛,往下拉扯道:“走吧吕仙,这灵牙洞已经变天啦,你的仇人也死了,还念缠什么?” 吕方挠着头,蹙着眉,喃喃说道:“木清川?不认识,这是哪里来的家伙啊?怎么就杀了灵牙老货,鸠占鹊巢了呢?哎,阿虬,你听过没有?” 阿虬摇摇头,道:“晚辈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 第708章 东海仙派 灵牙洞三重仙居之内,叶南星端坐在蒲团之上,瞥见阿芙上来,不等她叩拜自己,便说道:“休拜。吕方走了么?” 阿芙仍旧是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而后答道:“回师父的话,吕方跟那个阿虬拉拉扯扯的走了。” 叶南星“嗯”了一声,冷笑道:“这个老头,到处惹是生非,真是挺招人厌的。” 阿芙跟着笑道:“师父说的是,他脾气不好,还好卖弄,只有一个坐骑算是弟子,本事也不怎么高,偏偏又不自量力,总爱逞能。之前来灵牙洞说要设什么品剑大会,结果三言两语便跟灵牙老仙说急眼了,两下里噼里啪啦打了起来!说来可笑,他先动得手,反而被毒打了一顿!嘿嘿这才过去多久啊,便又来闹事,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许是年老糊涂了,不长记性吧。师父你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也好。” 叶南星道:“你不知道,吕方是真仙修为,道行可着实不低!为师不跟他照面,也是怕动起手来,敌不过他。” 阿芙很不以为然,道:“连灵牙老仙都不是师父的对手,还怕吕方么?依弟子看来,吕方跟灵牙老仙不过是半斤八两!” 叶南星道:“杀他是容易,想要赢他却难。更何况,为师也无意杀他。” 阿芙听的一阵茫然,心里思量道:“打赢一个人难道比杀一个人还难,这是什么道理?”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便说道:“弟子之前听金齿跟蓝齿闲聊时提及蓬莱丘有个大宝贝,好像还是什么先天大神留下来的,但是他们历代岛主都用不了,只能望洋兴叹,闲置在那里。” 叶南星嘀咕了一句:“是么?” 阿芙眼见叶南星的神色有些黯然,根本就没有仔细听自己说话,不由得问道:“师父,你跟他是朋友么?” 叶南星幽幽说道:“吕方不是为师的朋友,却是他的朋友,为了他,为师也不能杀了吕方。” 阿芙脱口便问道:“他是谁?” 叶南星扫量了阿芙一眼,打趣道:“妮子,这么喜欢探听为师的私事么?” 阿芙连忙赔笑道:“弟子不敢,只是好奇。” 叶南星摇了摇头,道:“你啊,跟为师之前收的那个弟子真是太像了。” 阿芙道:“是师父常提起的刘师姐么?” 叶南星“嗯”了一声,道:“你们一样的话唠!” 阿芙道:“师父既然这样说了,那弟子便斗胆再多问几句——刘师姐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她陪在师父身边呢?” 叶南星沉默了片刻,感慨万千道:“她有更好的老师,不必跟着我,我走的时候,也没有带她。” 阿芙撇了撇嘴,道:“还有谁能比师父更好?弟子不信!” 叶南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不懂,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好了。” 这语气说的极其深情,惹得阿芙一时愕然。 再看叶南星,一双水眸之中烟笼雾罩,迷离且伤感,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且难以自拔。 阿芙顿时好奇至极,暗暗想道:“师父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口口声声提起的‘他’又是谁?为什么一说起这个人来,师父便如此悲伤?木情川,木情川……” 她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弟子报一个假名号给那吕方听?木情川的‘木’,弟子是明白的,‘叶’就是‘木’嘛,可‘情川’又是什么意思?” 叶南星喃喃说道:“情川,情川,有情必有义,山川两不弃……”她的声音极低,阿芙听的模糊不清,道:“啊?师父在说什么?” 叶南星晃了一下神,骤然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转而意识到自己对阿芙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便沉下了脸,假意发怒道:“说你话唠,便真的跟为师念缠个不休!问东问西的,就好似你是我的师父一样!还不快快去修炼?” 阿芙吓了一跳,偷眼打量,见叶南星也不是真的发怒,便吐了吐舌头,道:“弟子错啦,不敢再打搅师父了,这就去修行。” 正待告辞,叶南星忽又叫住了她,道:“阿芙,且等一等,为师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问你。” 阿芙顺势又坐下,笑嘻嘻道:“师父你问。” 叶南星道:“为师想了解了解,这坐落在东海的大仙派,共有多少家?” 阿芙想了想,说道:“东海的大仙派共计有两岛三洲六洞,岛是蓬莱丘和方丈岛,洲是祖洲、瀛洲和生洲,洞是金光、心月、流沙、黑云、炎上以及咱们灵牙。” 叶南星点了点头,道:“这些仙派的强弱如何?” “呃蓬莱丘的情况师父是知道的,弟子便不说了。” “嗯继续说别家。” “方丈岛是三坛大仙坐镇,方圆五千里,现存亲传弟子两名,还有六个徒孙,门派势力依然很强。” “嗯说。” “祖洲不大,是紫府真人坐镇,方圆只有五百里,但据说洲上有不死仙草,对修炼有加持功效,所以紫府真人很厉害,亲传弟子、徒孙也有七八人。” “嗯瀛洲呢?” “瀛洲方圆四千里,是易鼎大仙坐镇,洲上长有神芝仙草,还有醴泉玉可以铸剑,醴泉水可以酿酒,据说喝了能长生,听闻易鼎大仙的道行很高很高,门下弟子也不少,不可小觑。” “唔” “生洲距离蓬莱不远,方圆二千五百里,四季如春,没有寒暑交替,洲上的仙派却不怎么兴旺,听说只有一家三口在那里修炼,洲主唤作‘长生大仙’,妻子叫做‘妙一大仙’,二仙育有个女儿,却不知道名号,似乎也不曾出过洲,谁也没有见过她。” “哦” “至于六个仙洞,那金光和心月位列上八洞,炎上和流沙位列中八洞,黑云以及咱们灵牙则归属下八洞,所以,要说最弱的,就是黑云洞了。” 阿芙如数家珍一样,把东海这些仙派说的甚是详细,叶南星也都一一记在了心里,又问道:“这其中,哪个仙派最坏?” 阿芙闻言一怔,疑惑道:“最坏?弟子不大明白师父的意思。” 叶南星道:“坏就是坏,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譬如金牙仙人,就是坏家伙!对于那些淫邪成性的,嗜血好杀的门派,你只管对为师说来!” 第709章 道心 叶南星稍微一解释,阿芙便恍然大悟,笑道:“师父若是说这个,弟子便明白了,仍旧是黑云洞最坏!现任的洞主比金齿还要坏,他是趁着他师父修炼出了岔子,突施杀手,弑师夺宝,继承了‘黑云子’的仙号,霸占了自的师娘,又把师兄师弟师叔师伯们全杀光了,只留下了师姐师妹里长得好看的,不好看的也都害死了。” 叶南星听的眉头大皱,愠怒道:“就他最弱,还数他最坏?” 阿芙道:“是啊,原本黑云洞比咱们灵牙洞稍微还强些呢,就是因为黑云子太坏,欺师灭祖,残杀同门,才变得弱了。” “呵!”叶南星冷笑道:“我明白了,这个黑云子是把‘淫邪成性,嗜血好杀’占全了,真好呐!你继续说,还有哪个仙派作恶多端。” 阿芙沉吟道:“炎上洞也坏,听说炎上真人经常派弟子肆意去抓捕海上的渔民、船客以及采珠人,带回洞里统统都烧死。” 叶南星愕然道:“他烧死那些凡夫俗子干什么?” 阿芙皱眉道:“听说炎上真人有个癖好,喜欢嗅那股烧焦了的味道。” 叶南星愣了半天,继而大怒道:“这厮简直是穷凶极恶,坏的令人发指!我就拿他们两家开刀,不灭了他们誓不罢休!” 阿芙惊讶道:“师父,你要对黑云洞和炎上洞开战么?” 叶南星“哼”道:“留着这些坏种干什么,当邻居走亲戚么?恶心!” 阿芙连忙劝道:“师父,咱们仙界向来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似方丈岛、瀛洲那样的大仙派还置之不理呢,咱们管他作甚?贸然对同道开战的话,怕是会引起大麻烦的。” 叶南星义愤填膺道:“修仙者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天大的不对!修仙修仙,不是断绝人性,更不是要无情无义,而是要以仁义慈悲为怀,以济世救民赏善惩恶为本心!否则,修的便不是仙道,而是魔道!他们不恤人命,自认修仙者高人一等,视凡夫俗子为草芥,无恶不作,那便该杀!” 阿芙听的发呆,呐呐道:“师父,咱们修仙的不绝情义,心怀妇人之仁,还能证得大道么?” 叶南星道:“阿芙啊,你记好了,仙道万千,不知凡几,你我但取其慈悲便罢,但以善念养我道心,何惧红尘俗事重重烦扰?!管尽天下不平事,结无穷善缘也能证得大道!要不然,为师何必收留你们?” 阿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弟子听师父的就是。” 叶南星微微颔首,却又遽然一惊,心道:“我虽然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可走的仍旧是他的道!这些话,是他收我为弟子的时候说的啊,不知不觉,竟铭刻我心如此深沉!” 阿芙见她忽然又出神,便在旁边问道:“师父,你打算什么时候对黑云洞和炎上洞开战呢?弟子叫师弟师妹们准备准备。” 叶南星道:“不用你们去,为师自有安排。” 阿芙惊道:“师父,你不会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叶南星不待她说完,便摆摆手,道:“好了,下去修炼吧。” 阿芙也只得告退:“是。” 仙居内只剩下叶南星一个人了。 她独坐有时,嘴角忽而浮起一抹残忍的冷笑,自言自语的说道:“既然黑云子也是个好色之徒,那自然是先对他下手了。除掉他,收了他的修为,夺了他的法宝,再去找炎上洞的麻烦!” …… 叶南星之所以突然间想到要对“邻居”们痛下杀手,除了被陈义山潜移默化形成了以善念养道心的观念之外,其实还另有一重缘由,那便是吕方的到来给她提了个醒。 她杀了金齿,却把凶名安在了陈义山头上,她清楚,以陈义山的性格,迟早都会来灵牙洞询问清楚的。 那时候,她是见陈义山还是不见? 若问本心,她当然是想见的。 可是她又秉持着一股执拗和幽怨,不愿意简简单单的就跟陈义山再次重逢了。 她想用一种崭新的身份来面对陈义山,在她看来,至少是要平起平坐,要不卑不亢,要跟他足够分庭抗礼! 真要重逢时,不露真面目,假托‘木情川’之名,用比他更高的修为打败他,而后再告诉他,自己究竟是谁! 那场景,想想便很美好。 可是,要打败陈义山,谈何容易? 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才可能实现啊。 用合欢化道诀,屠戮那些恶仙,不正是一举两得么? 叶南星又筹谋了一阵,下定决心,慨然起身,整装收拾了一番,而后悄悄离了灵牙洞,径奔黑云洞去了。 一去千里,茫茫大海,似无尽头,她暗暗感慨,这“邻居”着实不近。 那黑云洞也在空中,名副其实的如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在海上,跟灵牙洞一样,是灵气凝聚而成的洞天福地,看上去蔚为壮观! 叶南星也无心观景,扶摇而上,直奔洞府大门。 “那女子留步!” 云气缭绕中,忽然有一个女仙飞落下来,冲叶南星呵斥道:“此处是黑云仙府,生人勿近!” 叶南星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款款说道:“问师姐好,小妹也是仙界同道,有要紧事求见洞主,还请通报一声。” 那女仙打量着叶南星的容貌体态,见其风姿胜过自己百倍,不免自惭形秽,又心中不悦,冷笑道:“我可不认得你是谁,休要师姐师妹的套近乎!都是修仙的,闹什么玄虚呢?有些人看着年轻面嫩,其实几百上千岁了,咱们俩不定谁是姐谁是妹呢!还有,我们洞主忙于修炼,没空见外人,请回吧!” 叶南星道:“实是有要紧事,烦劳姐姐通报一声。” 那女仙怒道:“说了没空就是没空,你听不懂我的话么?走是不走!?” 叶南星眉头紧蹙,心里暗道:“我是来帮你们脱离淫威魔爪的,你反倒不领情,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当即也变了脸色,道:“你若是执意不肯通报,那我便闯门了!” “你敢!” “你不是我的对手,闪开!” 叶南星瞧出那女仙不过是落齿阶段的修为,哪里把她放在眼里?看着她扑过来,叶南星也不在意,拂袖只一挥,横冲直撞的便往洞府大门里闯去。 那女仙喝骂着要拦阻,却被兜头一股仙风扫中,登时往海里急跌而去! 叶南星迈步便进了洞府。 “大胆!” “哪里来的野女子,竟敢我洞天福地!?” 叶南星刚进得洞门,便被两个女仙围住了。 “黑云子,你出来!我要见你!” 叶南星不想跟这些女仙纠缠,提起一口仙气,纵声呼喝起来。 她料想黑云子能听得见。 第710章 黑云子 洞主黑云子正在上头逗弄师娘,骤然听见了叶南星那一声清脆悦耳至极的仙音,顿时一个激灵,骤觉眼前的师娘面目可憎,再也不香了。 “是谁在下头叫喊?” 黑云子一边支着耳朵凝神倾听,一边问他师娘道:“连同你在内,一个师姐,两个师妹,谁都叫不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他师娘撇了撇嘴,道:“听着像是下头在吵闹,多半是歹人闯咱们洞府了!” 黑云子笑道:“只要长得好看,管她是歹人还是好人,任她来闯!” 他师娘冷笑道:“这女人啊,越是声音好听,越是长得丑!” “我却不信!待我去瞧瞧。” 黑云子心痒难搔,当即伸手推开了师娘,起身往底层仙居飞落。 …… 叶南星刚料理了那两个拦路的女仙,黑云子便落了下来。 “掌教师兄,这贱婢闯咱们仙府洞门!” 跌入海中的女仙是黑云子硕果仅存的一个师姐,守在底层仙居的两个女仙都是黑云子的师妹,刚被叶南星打了一顿,眼瞧着靠山出来,连忙告状。 黑云子没理会她们,只顾着朝叶南星看去。 这一瞧,好家伙,似遭雷击! 黑云子惊得是魂飞天外! 好美的一个女仙娥啊! 整个黑云洞,四个女仙加起来,也不抵人家一分颜色! 怎么生出来的? 怎么长成的呢? 黑云子眼睛发直,嘴角的哈喇子已经溢了出来,突然瞧见那仙娥发笑,风姿愈发绰约,嫣然可倾国倾城,登时把整个身子都酥软了。 亏他还残存了一丝理智,瞧出叶南星的修为不低,都踏进成丹境界了,阴虚只待阳实,料想是哪个大仙派的重要角色,这才强忍着内心的躁动,没有鲁莽。 正直勾勾的看,叶南星忽的伸手指了指他的嘴,笑道:“洞主,漏水了。” 黑云子茫然的摸了一把,这才发觉是口水淌出了大片,赶紧用袖子擦干抹净,讪笑道:“呵呵叫仙娥见笑啦,可怜我黑云子修仙这么多年,竟没有见过像仙娥这样的绝艳佳人!与仙娥一比,我这洞里的女子,便都是粪土了!” 他那两个师妹闻言,都是羞怒交加,其中一个忿忿不平的嘟囔道:“喜新厌旧!说我们都是粪土,那你不是在粪里扎了好些年么?” “放肆!”黑云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厉声骂道:“都给我滚!” 叶南星却说道:“两位姐姐稍待,外头还有个姐姐,掉进海里去了!你们出去寻寻吧。这么半天没上来,兴许是被打晕了。” 那两个师妹不约而同的瞪了叶南星一眼,又异口同声的“哼”了一下,而后肩并肩往上飞走了。 叶南星愕然道:“她们怎么不管自己的同门?难道不是师姐妹吗?” 黑云子道:“仙娥太好心了,管她作甚?” 叶南星道:“我也不是有意要跟那位姐姐动手的,只是急着求见洞主,却被她百般阻拦,一时失手,竟叫她掉进了海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请洞主恕罪。” 她刚说完这句话,外头就冲进来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女仙,正是黑云子的师姐,从海里出来了。 “贱婢!”她指着叶南星骂道:“你死定了!” 黑云子当即喝道:“住口!” 那师姐跺脚发嗲道:“掌教,她刚才打人家!你瞧瞧,人家都湿透啦!” 黑云子嫌弃道:“呸呸呸!快打住!虎背熊腰的撒什么娇?!像你这种没眼力劲儿的人,打死了也活该!这位仙娥来见我,你为什么要阻拦?!” 那师姐都惊呆了。 “回头再跟你算账!”黑云子伸手指了指她,转瞬又笑眯眯的看向叶南星,道:“敢问仙娥来自何门何派啊?” 叶南星道:“小女子是麻衣仙派的。” “麻衣仙派?”黑云子皱眉思量了半天,摇头道:“不曾听过啊。” 叶南星道:“是在海内大陆之上,掌教仙师姓陈,名义山。立派不到一年时间,洞主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 黑云子愈发诧异,“嘶”的一声,讶然道:“红尘之中也能出修为如此之高的仙家大能了?” 叶南星笑道:“在洞主跟前,小女子哪敢说是大能?” 黑云子“呵呵”道:“客气啦,敢问仙娥芳名啊?” 叶南星道:“贱名不足挂齿,正要洞主帮忙再起一个呢。” 黑云子一愣,道:“仙娥这是何意?” 叶南星欲言又止,扭头瞥了一眼那位湿淋淋的师姐,黑云子登时会意,呵斥道:“你还不走,站在这里挺尸么!?” 那师姐气的七窍生烟,重重的跺了一脚,转身便走。 左右无人了,叶南星便摆出了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捏弄着衣角,忸怩道:“说出来真是难为情,小女子是被陈义山欺辱了,不得已才逃了出来。又无处可去,流落到东海的时候,无意间听海里几个虾兵蟹将闲言议论,说是黑云洞洞主法力无边,修为高深,最是英雄难得的好人!小女子深深仰慕,便起了前来投奔的心思,万望洞主收留小女子,小女子愿拜洞主为师!” 黑云子闻言,大喜过望,心道:“原以为你是东海哪洲哪岛哪洞出来的大人物,我还不敢招惹,却没想到,你竟是个海内名不见经传的仙派的叛徒!来投奔我,不是来着了么?那个陈义山欺辱你算什么,等会儿让你试试我的花样!” 于是这洞主笑道:“我当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拜师而已嘛,好说!来来来,随为师来!为师今天就授课!” 当即也不由分说,扯住了叶南星的手,直往顶层仙居飞去。 叶南星强忍着恶心,没有挣脱手,脸上依旧带笑。 黑云子把她引入一间静室,回身去掩门,叶南星趁机挣开他的手,四下里打量,也不见有人,心中便放松下来。 黑云子转过身来便叫了声:“乖乖,快来师父怀里!”说着便扑。 叶南星一闪身躲了开来,笑问道:“洞主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嘿乖乖啊,你是出了狼窝,又入了虎口啊!” 黑云子狞笑道:“你是听哪个虾兵蟹将说我最英雄难得的啊?可坑死了你!谁不知道我黑云子,是有名的色中饿鬼,风流阵里的急先锋!你落到我手上,算是倒霉!谁叫你自投罗网呢?” 叶南星假意惊慌道:“啊?!你,你——” 黑云子道:“别叫,这修室的门一关上,半点声息也传不出去,纵然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也别想着跑,你是成丹之下阴虚境,我是阳实,我的修为可是比你高!若是不从,先打一顿再来用强!依着我说,既然无力反抗,不如好好享受,痛痛快快的听我摆弄吧!” 叶南星闻言也笑了,她扭头看了看那修室的门,心道:“这才是请君入瓮呢!此地可真是绝妙的杀人处!” 那洞主又扑了上来,叶南星喊道:“且慢!洞主,你瞧瞧这是什么宝贝?” 黑云子方自一愣,继而眼前恍惚,但见一幅卷轴徐徐展开,香艳之气如洪水弥漫出来,一时竟移不开眼睛了…… 第711章 炎上真人 不消一顿饭的功夫,黑云子已成人干,元神散尽,金丹溃败,死在了合欢化道诀下,尸体也从活春图里跌了出来,一身修为几乎有多半数被叶南星所得,连死讯都没能传得出去。 但是同化这些修为,倒是耗费了叶南星一昼夜的功夫! 也亏得黑云洞的那些女人们以为黑云子是在快活,不敢前来打搅,这才使得叶南星心无旁骛的完成化道。 黑云子原是成丹真仙,境界在阳实,道行要比叶南星高出一些,可惜他自从弑师之后,便沉湎于女色,终日寻欢作乐,也不再刻苦修行,虽是仙道大能,也被掏虚了修为,以至于叶南星在化了他的道行之后,只是正式踏入了成丹阳实境,并未再进一步,大幅跨越提升。 她收了活春图,又取了黑云子的乾坤袋,打开来,仔细搜罗了一番内中盛敛之物,见除了有几把仙剑和几葫芦丹药之外,还有个黑漆漆的宝贝,巴掌大小,拿在手里甚是软和,模样似乎是朵棉花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法效。 黑云子已死,他留在这宝贝里的魂念和仙血也都散了,便成无主之物。 叶南星耐着性子,又花费了半日时间,将自己的一缕魂念灌注在那黑云之内,又从眉心里凝出鲜血一滴,渗入其中,而后试着祭起。 这宝贝到了半空中,迅速变大,就像是一朵真正的乌云! 在它下头站着,便觉沁凉,叶南星心道:“总不至于是遮阳用的吧?” 她思量片刻,忽然抓起一把仙剑,试着朝那黑云投去,但听“噗”的一声响,仙剑陷入云中,竟出不来了。 叶南星稍稍讶然,伸手抓住剑柄,奋力拽动—— 这仙剑不是绝品,没有多结实,但听“咔嚓”一声,竟然从中间断了! 叶南星吃惊之余,又抓起一把仙剑去砍那黑云,仍是陷了进去! 再鼓荡仙风去吹,却又吹不散,拂袖击打,也打不溃,竟是个软绵绵却坚韧至极的宝贝! 叶南星心中大喜,暗忖道:“这宝贝妙极,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比起灵牙老仙弄的那些牙要有用多了!” 灵牙老仙的乾坤袋也被她所得,只是内中收纳的各式各样的牙叫她觉得厌恶,全都无心使用,索性送给了阿芙等新收的弟子。 这朵黑云倒是甚合她的心意,再看那几葫芦的丹药,都是辅助修炼用的,也有疗伤使的,便连同剩余的几把仙剑和乾坤袋,都收为己有了。 心满意足之余,叶南星又思量着一不做二不休,莫如趁着现在,去一趟炎上洞,化了那心怀恶癖的炎上真人! 只是炎上真人不好色,用美人计便不可行,但叶南星仍有主意。 她不打算跟洞里的女人们再照面,心想着她们迟早会黑云子的尸身,到时候定会庆幸脱离了淫威魔爪,免不了要感念自己的好。 于是她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黑云洞,也不回灵牙洞,径往炎上洞飞去。 不一时到了,叶南星抬头仰望那洞府,但见红彤彤的如火烧云,鲜艳艳的似血染天际,灵气汹涌澎湃,往上蹿动,真如一团巨大的火焰,悬浮在半空中,煞是好看。 只可惜,里面住了一群恶仙啊。 洞府门口没有什么守卫,叶南星沉吟了片刻,直接飞落门前,拂袖荡击,但听“嘭”的一声响,那门轰然变形,向内大幅凹陷! 弄完这一下,叶南星便闪身往后退却。 很快,门便开了,两个中年男子模样的仙人冲了出来,四下里一看,锁定了叶南星,瞧着面生,便厉声喝骂了起来: “是你在毁坏我们洞府的门么?作死!” “哪里来的贱婢,如此放肆?!” 叶南星仙目如电,只一瞥,便瞧出他们两个尚未脱胎换骨,修为远远不如自己,当即冷笑一声,森然道:“就是你们喜欢抓无辜的渔民、船客以及采珠人,然后把他们活活烧死,以此享乐么?” “与你何干!?” 那两个仙人也瞧出叶南星的修为极高,便不敢动手,只是言语激烈,仍是叫骂不停。 一个发狠道:“你等着!待我师父出来,便把你这贱婢也烤熟了!” 另一个冷笑道:“你敢不敢报上名号,说一说是哪门哪派来的?” 叶南星听其言观其行,知道这两个仙人皆非善类,都是为虎作伥之徒,登时起了杀心! 她也不再言语,直接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仙剑,“嗖”的闪身上前,随手一刺,如击败革,早洞穿了一仙! “噗” 被刺中的那个仙人狂喷出一口血,难以置信的低下了脑袋,瞥了一眼插在自己心口的剑,喃喃说道:“你,你敢在这里杀我?” “师父!救命啊!师兄死啦!” 另外一个仙人吓得魂飞胆丧,叫唤着,扭头就往洞里跑。 叶南星拔出剑,冲着逃跑那仙人的后背奋力投掷,但听“噗嗤”一声响,也洞穿了过去! 那仙人脚下不停,还往前又飞奔了几步,这才“呃”的一声,扑倒在地。 叶南星冷笑着,高声喊道:“炎上恶仙,出来!” “好哇!” 怒吼声中,忽有一团红芒从洞府之中闪掠了出来! 叶南星定睛看时,但见是个长须红脸的秃顶老者,身穿赤服,腰里缠着血丝绦,跳在门前,看了看前后两名弟子的尸身,怒的眼中大冒火光,叫骂道:“好贱婢,敢杀我弟子,绝不与你干休!” “莫急,莫急。”叶南星好整以暇的问道:“你就是炎上真人?你喜欢把人活活烧死?” “现在就烧死你!” 吼声罢,那炎上真人鼻子里“哼”的一声响,立时便有两股赤焰喷将出来,左右分着叉,从两侧朝叶南星包围了过去! 叶南星怕洞里还有人出来,飞身便撤。 “哪里逃?!” 炎上真人紧追不舍的赶了上去。 叶南星的飞行术和辗转腾挪身法都是跟陈义山学的,着实迅捷灵活,那炎上真人在后头干着急,就是撵不上。 “贱婢,看我法宝!” 骂声中,炎上真人从怀里摸出一柄小小的枪头,祭起来,风驰电掣般往叶南星的后背打去…… 第712章 紫焰枪 那枪头在空中迎风变大,眨眼间便有了一丈八尺长短,且通体放光,绽放着紫色流火,撕裂着空气,“哔哔啵啵”的乱响,正是那真人赖以护身的仙器,炎上洞的镇派之宝,东海有名的宝贝——丈八紫焰枪! 这枪擅能穿人,一刺便透,再加上通体释放流火,挨着便着!实是厉害! 叶南星听见身后的动静惊人,不禁扭头回顾,但见一道紫色流火冲自己飞速袭来,还未临近,便觉炙热难当! 她情知不妙,也不敢硬抗,连忙把身子下沉了去,贴着海面飞奔! 不料那丈八紫焰枪跟着也落了下去,仍是紧追叶南星不放,且距离越拉越近! 叶南星急捏避水诀,分开波浪,潜入了海里。 那丈八紫焰枪没有入水,却隔着海面罩在叶南星的头顶上,不管她往哪里走,那枪也转向哪里,似乎是只待她露头出来。 叶南星在水里一连变换了十数次方向,仍是甩不掉那宝贝! 而且因为被那枪的杀气摄定,甚至连遁术都无从施展! 她心下不免懊悔着慌,自忖道:“中八洞的仙派果然比下八洞的难惹许多!这放火的枪怎么抵挡?” 炎上真人在这时候已经是渐渐赶了上来,他居高临下,瞪着一双仙目,望着没入海水中的叶南星,冷笑不已,放声说道:“贱婢!看你在水底下能躲得几时!有本事,便一辈子别出来!只要你出来,便叫枪穿透了你,再烤成肉串子!” 叶南星在水底下渐渐焦躁了起来,她也无法将活春图展开,难以施展合欢化道诀,心想:“这样逃下去,纵然是没有被那枪穿中,也迟早要活活累死。”于是便在海里驻足不动,一边休整,一边思索对策。 她不动,丈八紫焰枪便也悬在了海面上不动。 炎上真人见状,骂道:“贱婢,你以为不动便没事了么?!”当即振臂急挥,“呼呼”两声响,早有两团紫火呼啸而落,砸在海面上,但“轰”的一声,竟炸了开来,弄得海浪蹿起数十丈高低! 潜在水下的叶南星猝不及防,险些被震晕过去! 晃晃脑袋,她惊魂甫定,也不敢再站着不动了,只得继续奔逃。 丈八紫焰枪和炎上真人紧跟她不放。 刚游了十多里,海水中忽然一阵波动,有个面目狰狞,眉眼凶恶的怪人持叉踩水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虾兵蟹将,把叶南星团团围住。 叶南星惊道:“何故围我?!” 那怪人冷笑道:“你这推水的女子好不晓事!你们打斗便打斗,为什么擅自闯入我东海神域!” 叶南星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龙宫的神祇,得罪了。小女子被海上那恶仙追杀,无处可去,只能是在水里藏身,还望尊神通融通融。” 那怪人喝道:“休要啰嗦!仙界争执,莫要牵连神域,这是规矩!速速上去,不然捉了你送去龙宫!” 炎上真人在海上听见,大喜过望,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大神将,许久不见啦!” 那怪物正是巡海的夜叉大神将,他仰面回道:“炎上洞主请了!方才是你炸的海么?” “呵呵呵是老朽我用的法术。”炎上真人赔笑道:“只怪这贱婢藏身水里,死活不肯出来,是以用‘火焰弹’炸她,只是想逼迫她露面,别无他意。还望大神将不要介怀。” “亏得没有炸死水族同胞,否则,纵然咱们是邻居,也说不过去。” “省的,省的!老朽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夜叉大神将微微颔首,又扭透目视叶南星,厉声叱道:“你这女子只顾呆看什么!?还不快快上去!莫非是要本神将亲自动手,送你出水么?!” 叶南星瞥了夜叉大神将一眼,心里暗恨道:“这厮跟那恶仙沆瀣一气,欺人太甚!杀了他吧!” 若是真要动手,以叶南星目前的修为,杀了夜叉倒是不难。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算了,人家也是职责所在,不是故意与我为难的。而且,也不能得罪东海龙宫啊……” 念及此,叶南星也不做声,猛然间跳出海面,抟扶摇而起,迅速拔升,往高空逃遁。 “嗖” 丈八紫焰枪立时追了上去。 “大神将,告辞啦!” 炎上真人跟夜叉招呼了一声,跟着急急飞走。 夜叉大神将浮出海面,仰望空中,瞧着他们的背影渐渐隐入云中不见,便自顾自嘀咕了起来:“那个女子是什么路数?东海不曾见过这号人物啊,怎么就招惹了炎上真人?” 正自诧异,忽见一个男子身着皂衣踏海而行,脚穿金靴,如风飘来,冲着夜叉大神将笑吟吟执手行礼,道:“大神将请了!” 夜叉还礼道:“原来是乌金仙长,一向少见啊!” 乌金仙人笑道:“呵呵呵敢问大神将在看什么?” 夜叉“哦”了一声,道:“是炎上真人跟一个陌生女子打斗,往高空中追逐去了。本将不认得那女子是谁,所以在这里呆看。乌金仙长今日怎么得闲了,还在海面上闲逛呢?” 乌金仙人道:“我方才出洞采纳日光修行,忽然听见远处有爆响,于是便循声过来看看,却不想是炎上前辈在跟人打斗。他们既然往高空中去了,我便也跟着瞧瞧吧,且看炎上前辈在跟什么人追逐。告辞!” 夜叉挥手道:“告辞!” …… 高空中,叶南星被丈八紫焰枪追的没法,便豁出去了! 伸手在乾坤袋里一摸,抓起那朵黑云就抛。 这宝贝是她新收来的,只怕不稳妥,是以不敢轻用,可如今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但见黑云迅速变大,那丈八紫焰枪也恰巧在此时刺了上来,“噗”一声,陷了进去,再没出来。 叶南星大喜,赞道:“好宝贝!早知道便早用你了!” 就在这档口,炎上真人飞身迫近,不见了自己的枪,却瞧见了黑云,顿时大吃一惊,问道:“那不是黑云子的看家宝贝么?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第713章 无妄之灾 叶南星见黑云挡住了丈八紫焰枪,心里大为安定,便不怕炎上真人了,听他发问,只冷笑道:“黑云子作恶多端,已经伏诛!现下,可是轮到你了!有空操心他,不如想想自己是何下场吧!” 炎上真人惊道:“你杀了黑云子?!” 叶南星道:“你们仗着仙法,为非作歹,自以为无人敢管,呵如今我来了,所谓东海两岛三洲六洞,但凡是恶贯满盈的,我誓杀光杀尽!” 炎上真人眉头紧锁,咬牙问道:“看你也是个修仙的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同道?!” “我跟你这样的人可不是同道!”叶南星啐了一口,讥讽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修仙的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长生道。你记好了,多行不义,必遇麻衣!” 炎上真人狐疑道:“麻衣?什么意思?” 叶南星已经拿出了活春图,幽幽说道:“当死之人,何必多问?” 炎上真人点了点头,嘶声说道:“贱婢,你当真以为那朵黑云能降住本洞主的紫焰枪么?水能克火,确实不错,可惜了,你的修为还不够克制住本洞主!” 说时迟,那时快—— 炎上真人蓦地屈指向上,厉声喝道:“破!” 但听“轰”的一声响,火光冲天而起,黑云上下水雾蒸腾,好似要被汽化了一样,丈八紫焰枪竟一寸寸的露出了头来! 叶南星脸色大变,连忙起素手,轻抛活春图。那宝贝当空展开,徐徐飘落,霎时间幻化情境,传出浪语声声,但听叶南星娇叱道:“恶仙,且看看这是什么!” 炎上真人早被浪语吸引,下意识的注目过来,一望便再也没有收回目光。 一股香风冲出,裹卷着他,迅疾消失在了海面之上,隐入了图里,快活去了。 叶南星长吁了一口气,暗自侥幸道:“好险!” 那丈八紫焰枪失了主人驾驭,立时又散了火光,被黑云彻底裹住,不得出来。 叶南星正待捏起合欢化道诀,去蚕食活春图所化炎上真人的道行,却猛然听见一声破空之音就近响起,她急忙观望,但见一道黑影贴海狂飞,正迅速的远处逃遁! 叶南星呆了一呆,瞬间意识到不妙,连忙喊道:“休走!”当即也展开身法,追了上去。 那黑影飞行的速度不及她快,没有多久便被赶上了,叶南星从背影里看出那人是个男子。仙目凝望之下,又窥见对方也是个仙家同道,修为已至成丹阴虚境,便叫道:“仙友且留步,我有话说!” 那人并不理会她,仍旧是飞奔不止。 叶南星喝道:“你要是再不站住,我便不客气了!” 那人还是不应。 叶南星甚是无奈,心里忖道:“此人如此亡命,必定是炎上真人的弟子或者师兄弟,不可叫他走脱。” 她拂袖挥舞,御出一柄仙剑来,疾刺向那人的背心! “咻!” “噗!” “呃啊!!” 叶南星施展御器仙术,拼尽全力的一掷,飞剑如流星,以那人的修为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声起处,他已被仙剑洞穿了前胸后背,惨叫着跌入了海里。 叶南星怕他不死,正要入水去看看,却见海浪翻滚,那巡海夜叉带着一队水族兵将匆匆赶来,大老远便叫道:“又是你这女子在我东海神域搅弄风波!你不要走!跟我去见大王!” 叶南星见事不谐,也怕活春图和黑云丢失,便懒得和那巡海夜叉纠缠,转身飞走了。 夜叉大神将赶到近处,估量着撵不上叶南星,便冲着她的背影骂了一声,止住了浪头,不再追赶。 海面忽的一阵翻腾,渐渐浮上来了一个人,前胸后背处插着一把仙剑,面如死灰,气若游丝,惨淡说道:“大,大神将,求你救,救我一命……” 夜叉大神将看了眼那人,惊道:“是乌金仙长?!” “送,送我回金光洞……” 此人正是乌金仙人。 他巴巴的跑去看炎上真人的热闹,却意外目睹了炎上真人凭空消失的异象——叶南星没有对他施法,他看不见活春图幻化的情境,还当炎上真人是被叶南星用某种厉害手段给化没了,吓得是魂飞胆丧! 悚惧之余,他转身逃离,却因为动静太大,反而被叶南星给发觉了。 叶南星误会他是炎上洞的人,便全力追赶他,他既不敢停,也怕说话分心降速,是以不理会叶南星的呼喊,结果导致误会更深,便挨了一剑背刺。 其实他来自上八洞大仙派,是金光洞洞主金光大仙的大弟子,为人也还正直,这次却因好事加胆小,反遭了无妄之灾。 他如果不去看热闹,或者对叶南星说明身份,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夜叉大神将见他濒死,心里想道:“金光洞的势力不小,那洞主仙法广大,连我家大王也忌惮他三分,若是平白叫这乌金仙人死在海里头,到时候金光洞查察起来,难免会指责我东海见死不救,闹起些许纷争,虽是不怕,也甚麻烦。不如搭把手,送他回去,也叫金光洞欠东海龙宫一个人情!” 想到这里,夜叉大神将便把乌金仙人背了起来,吩咐手下的虾兵蟹将开道,飞快的赶往金光洞去了。 不一时,到了金光洞下,乌金仙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吭不哈,不知死活。 夜叉大神将高声呼喊:“来人啊!乌金仙长要死啦!” 早有金光洞的弟子出来,一见自家大师兄行将就木,唬得不轻,赶快接进洞里去,又报于洞主知道。 金光大仙听说了消息,匆忙露面,看了看爱徒的惨状,勃然震怒,又瞥了夜叉大神将一眼,阴测测道:“谁干的?!” 夜叉大神将连连摆手,道:“可不是本神将下的毒手啊,本神将见到乌金仙长的时候,他已经被穿透了,但是还有口气。他央求本神将救他,本神将是看在邻居的份儿上,才好心带他回来的。” 金光大仙道:“大神将不必自疑,这凶器乃是一把仙剑,刺我弟子的人,定然是个修仙者啊!” 夜叉大神将道:“还有救么?” 金光大仙叹了口气,道:“且试试看吧。” 第714章 金光大仙 乌金仙人斜卧着不动,也无声息,在夜叉大神将看来,是死透了,那金光大仙却直接上手,摒两指在那仙剑的锋刃上一戳,喝道:“解!” 一时间,这大仙须发皆张,袍袖纷飞,掌心里金辉绽放,耀出万道光芒,“嗤”的一声,竟将那把仙剑给生生消融,化作了虚无! 夜叉大神将看的惊骇无比,暗忖道:“此仙的道行果然高深!” 眼见金光大仙摘下了腰间挂着的葫芦,拧开盖子,倒出两枚仙丹,塞入自己嘴里,都嚼碎了,吐在手上,转而敷在了乌金仙人的前胸和后背剑创处,而后捏诀念咒,覆掌在乌金仙人顶上百会,缓缓注入灵气。 不多时,夜叉大神将便瞧见乌金仙人的脸色渐渐由煞白变得红润起来,原本不动的胸膛也开始有所起伏,他禁不住失声说道:“活过来了!” 金光大仙收了收,轻轻呼喊了一声:“徒儿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那乌金仙人听此仙音召唤,猛然睁开了眼睛,挺身坐起,大叫道:“痛煞我也!” 金光大仙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知道痛就好,说明你的魂儿回来了啊。” 乌金仙人转身瞧见自己师父,连忙伏拜在地,叩头说道:“谢师父救弟子性命!” 金光大仙伸手指了指夜叉大神将,道:“徒儿,如果不是大神将带你回来,纵然是为师,也救不得你性命。所以,你要先拜谢你的恩公啊。” 乌金仙人转过身,又冲夜叉大神将磕头,拜道:“大神将的救命之恩,小仙没齿难忘!” 夜叉大神将心中甚是得意,他摆了摆手,笑呵呵说道:“客气,客气啦!虽然都说什么神仙殊途,形同陌路,但常言又说,这远亲不如近邻啊!眼瞧着乌金仙长落难,本将岂能见死不救?” “说得好!”金光大仙微笑颔首,又问乌金仙人道:“徒儿啊,你好端端的出洞去修炼,怎么弄成这样回来?” 乌金仙人颤巍巍道:“师父,弟子无能,给金光洞丢脸了。” 金光大仙皱眉道:“为师不是责你这个,是问你,何方神圣敢对我金光洞的人下此毒手啊?” 乌金仙人一听这话,立时哭出声来:“师父,你可要给弟子报仇啊!对弟子下毒手的人,是咱们的仙界同道!她,她不念同道情分,狠毒至极啊!” 金光大仙“嗯”了一声,道:“那把伤你的凶器确实是仙家之物,被为师用‘点金术’给化掉了。施法的时候,为师感知到其中灵气涌动,似乎是来自黑云洞一派。可是,黑云洞身为下八洞,咱们是上八洞,那黑云子的修为也远不如为师,他又知道你的身份,怎敢出手伤你?” 乌金仙人道:“师父,对弟子下毒手的不是黑云洞主,而是个女人!此女不但有黑云洞的仙剑,还有黑云子的看家宝贝!弟子撞见她跟炎上真人拼斗,听见她说她把黑云子给杀了!” “是个女人?还杀了黑云子?” 金光大仙听得一怔,继而狐疑道:“黑云子向来好色成性,自从他弑师上位之后,洞里便只有女仙了。莫非是他豢养圈禁的哪些个女仙反水了,杀他夺宝?也不可能啊,那些女仙都不是黑云子的对手……徒儿,那女人对你下毒手,炎上真人既然在侧,便不管不顾么?” “炎上真人先弟子一步遭了她的毒手,哪里还能管得了弟子?” 乌金仙人心有余悸的说道:“也不知道那女子修炼的是哪一门仙法,极是邪门啊!弟子当时瞧见炎上真人气势正盛,可忽的一下,竟然凭空消失了!师父,那女子来者不善,说是要杀尽咱们东海的修仙者啊!” 人家叶南星说的是要杀尽东海为非作歹的恶仙,这乌金仙人也是以讹传讹,把金光大仙听的是又惊又怒,愤然说道:“是何人也?真是好大的口气!” 乌金仙人道:“师父,此女的修为极高,断然不可小觑啊!” 夜叉大神将忍不住说道:“本将见过那女子两次了,第一次是她被炎上真人追杀,狼狈不堪的躲在海里,根本不敢露面啊。怎么,她竟然能杀得了炎上真人?” 乌金仙人道:“大神将看到的怕是她装出来的假象!反正,我跟踪上他们看热闹的时候,眼睁睁瞧见炎上真人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就被弄没了!我见势不妙,立时逃遁,反而被她后发先至,差点被她一剑戳死!至今想来,还是不寒而栗啊!” 夜叉大神将皱眉不语,心道:“她要真是那么厉害,为什么见了本神将就跑?哦是了,大约是本神将姿貌不凡,只是凭借着雄壮的身躯和独特的气质便吓跑了她!” 却听金光大仙“嘶”声说道:“这样一个人物,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乌金仙人默然了片刻,忽的说道:“对了师父,弟子想起来了!炎上真人在遇害之前,也曾询问过那女子的来历,那女子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是什么,多行不义,必遇麻衣!对!就是这句话!弟子以为,这句话里就隐含了她的来历。” “麻衣?!” 夜叉大神将闻听此言,瞬间大吃了一惊。 金光大仙顿时扭头看向了他,幽幽问道:“大神将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你们仙界的人物,本神将哪里会知道?” 这夜叉连忙否认,心中却懊悔不已,叫苦不迭:“怎么跟麻衣沾上了?!”他讪笑道:“本神将觉得那句话太过于狂妄了,洞主以后可要小心啊。” 金光大仙不疑有他,沉吟道:“麻衣,嗯从未听说过呀。” 夜叉大神将惴惴不安,无心再留在金光洞里,便说道:“洞主,令高足既然已经无恙,那本神将也就告辞了,公务在身,还是要去巡海的。” 金光大仙连忙说道:“大神将救了老夫的爱徒,便是对金光洞有大恩!这份情义,我金光洞记下了!以后东海龙宫有用得着我金光洞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派上下,定然鼎力相助!” 夜叉大神将笑道:“好说,好说,告辞了!” 金光大仙道:“徒儿,还不去送送你的恩公?” 乌金仙人连忙应道:“是,师父!” …… 夜叉大神将从金光洞里出来,心急火燎的与乌金仙人告了别,而后便匆忙下水,往龙宫去了。 那金光大仙也在洞中吩咐:“赤金、白金,你们两个分头去黑云洞、炎上洞探一探,看看是什么情况,而后回来报我!” “是,师父!” “哼哼若是真有个外道在此搅弄风波,那东海可就热闹了。多少年不曾同仇敌忾,而今,怕是要勠力同心了啊。” 第715章 文命遗宝 且说叶南星刺了乌金仙人一剑之后,被夜叉大神将赶走,回身去找自己的宝贝,却没想到炎上真人已经死在了活春图的幻境里。 被化的道行无人蚕食,正在大量的往外漫溢。 叶南星连忙捏合欢化道诀去吸收,可是已经晚了,她只来得及收了个尾。 余者,都散尽了。 “可惜,可惜了……” 叶南星叹息了一声,懊悔不已。 她把炎上真人的乾坤袋打开来,挑挑拣拣,得了些炎上洞的仙丹、仙剑以及仙法秘笈,倒也算是收获不少。 被黑云所陷的丈八紫焰枪没了主人,也落入了叶南星之手。 至此,她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往灵牙洞去了。 …… 夜叉大神将离开金光洞之后,吩咐部众们继续巡海,他自己则急匆匆的下去海底,奔龙宫而去。冷不防,在大殿门口迎面撞了阿虬满怀,摔了个屁墩儿。 阿虬一把扯起了他,责道:“干什么这样风风火火的?!” 夜叉连忙赔礼道:“殿下恕罪!末将有事要禀告大王,是以心急了些。” 阿虬道:“父王在跟吕仙饮酒,等闲之事,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们为好。” 夜叉愣道:“吕仙还没有回蓬莱丘啊,这都来了几天了?” 阿虬道:“是何言也!本殿下好不容易哄得他来,在宫里拖延着他。你还想下逐客令不成?” 夜叉赔笑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要禀告大王啊!而去事关仙界,末将是怕吕仙在场,不大好说。” 阿虬狐疑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不妨先告诉本殿下。” 夜叉沉吟了片刻,便把方才的经历见闻说了一遍,听得阿虬是脸色大变,惊道:“有麻衣门人在东海大开杀戒,弄死了黑云子和炎上真人,还惹了金光洞?!” “是啊!末将一听见‘麻衣’两个字,便知道要坏!陈仙长这下是闯了大祸啊!六洞仙派,被他得罪了三个!他们岂会善罢甘休?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走走走,你跟本殿下去见父王!” “吕仙不是还在吗?他也是东海仙界的一员啊!” “吕仙跟陈仙长称兄道弟,是自己人,你顾忌什么?” “呃” 吕方被阿虬扯来龙宫已经数日,只等着陈义山来。 灵牙老仙已死,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终日跟老龙王饮酒作乐,倒也快活,并不思归岛之事,只叫青鸟童子回去了。 眼下,两个老家伙都喝的有些醉意了,那龙王打着酒嗝,口齿不清道:“我说吕仙,传闻你们蓬莱丘上有个先天大神遗留下来的大宝贝,厉害非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呃?” 吕方也喝的眼睛发直了,道:“老龙,咱们兄弟俩这几天处的不错,老夫越看你是越顺眼!也没旁谁,老夫就对你说句实话,有!” 龙王撇了撇嘴,不信道:“真有?吹牛吧你!” 吕方冷笑了起来:“吹牛?呵!老夫从来是有一说一!不信,问问你爹去!” 龙王瞪起了眼睛:“喝多了吧你?先王死了几千年了,那时候,这世上还没有你呢!” “你爹活着的时候就没有跟你提过?”吕方砸吧着嘴,道:“说起来,那宝贝还跟你们龙族有关。据我师父说,你们龙族在几千年前坏得很,兴风作浪,残害世人,弄得是暗无天日,民不聊生啊!到后来——” “打住打住,你师父那是放屁!” “你才是放屁!” “我们龙族势力如此之大,真要是兴风作浪,残害世人,这世人早就灭绝了!” “你们兴风作浪的时候,确实是差点灭绝了世人,结果便惹恼了先天大神文命!文命把你们一通暴打,便都安生了。” “文命?” “对啊!文命大神就是在蓬莱丘上彻底干翻你们龙族的!还逼迫你们发下重誓,从此以后,世世代代不再作乱,要保佑四海升平,要守护黎民百姓……这些事情,你爹就没有跟你说过?” “嘶你这么一说,本王好像是有点印象了,但是过去太久了,本王记不大清楚。你们蓬莱丘上的那个大宝贝,就是文命大神留下来的?” “是啊,文命大神把那先天至宝留在蓬莱丘,就是为了震慑你们这窝龙,即是所谓的文命遗宝。” “那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你见过没有?” “呵呵不知道厉害了吧?老夫要是见过那宝贝,早就死啦!” “什么意思?” “我们蓬莱丘原本十分兴旺强盛,在十洲三岛二十四洞里不说是第一,也得算第二!结果就因为师祖那一代前辈心痒难搔,在壶山深谷里强行挖掘文命遗宝,以至于酿成了大祸!十几个顶尖的大仙全被吸入深谷中,死的连个渣子都不剩!偌大的蓬莱丘,便只剩下我师父了。” “嘶是不是你师父弄出来的阴谋?” “滚!我师父那时候年纪太小,没有资格去壶山深谷掘宝,这才逃过了一劫。” “哦本王倒是有个建议,不如咱们两个去壶山深谷找找文命遗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他娘的是活够了,想死自己死去!老夫才一千多岁,还年轻着呢!” “看你那胆小的熊样!” “老泥鳅说谁呢?是不是想挨打?!” “老匹夫,你就剩一条胳膊了,还这么猖獗?!” “一条胳膊也能打爆你!” 说着,吕方猛然起身,“砰”的给了老龙王一拳,顿时砸的老龙眼角发黑。 “哎呀我去!” 老龙王伸手揪住吕方的胡子,一把按到桌子上。 “乒乒乓乓” “啪啪砰砰” “……” 当阿虬和夜叉大神将进来的时候,但见殿内杯盘狼藉,桌椅板凳倒了一地,酒水菜肴洒的到处都是。两个鼻青脸肿的老头抱成一团,在地板上翻滚撕扯,兀自叫嚣喝骂—— “松手!” “你先松!” “我去,咬我?!” “哦哦老不要脸的,掏我裆?!” 阿虬和夜叉大神将吃惊不小,赶紧过去把俩老货分开。 老龙王顶着俩熊猫眼,“哼”了一声,道:“本王最烦装逼的人!装一次,本王就打你一次!” 吕方理了理乱草一样的胡须,又整了整被扯烂的衣襟,啐了一口,道:“等我兄弟义山过来,打不死你这贱龙!” “想瞎了你的心!义山是本王的乘龙快婿,他能打本王?” “你才是想瞎了心!乘龙倒是可以乘,快婿就未必了,我义山兄弟压根就看不上你那女儿!” 老龙王大怒,又准备上手,却被阿虬架住了,道:“父王,别打了!陈仙长惹了大祸,东海,即将掀起滔天风波啊!” 第716章 冒名之人 老龙王和吕方听了夜叉大神将一番叙说之后,立时都醒了酒,也不打了,也不骂了,只剩下震惊和错愕。 “大王,末将悔不该救那个乌金仙人啊!” 夜叉大神将懊恼不已,道:“末将也是没有想到,那个女仙娥会是麻衣门下的弟子!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老龙王默然了许久,摇了摇头,道:“奇怪,奇怪,本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陈仙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目的何在呢?东海仙界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么?他事先也没有跟本王通气啊……” 吕方则皱眉说道:“老夫也百思不得其解!义山兄弟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出来这样莫名其妙的事!这其中,必有误会!夜叉神,老夫问你,那个女仙娥长得是什么模样?” 夜叉大神将思量了半天,道:“极美!” 吕方愕然道:“完了?” 夜叉大神将点了点头:“嗯,就是极美!” 吕方不禁愠道:“她身量多高,身材是胖还是瘦,长得是什么眼睛什么鼻子什么嘴,你倒是说一说啊!” 夜叉大神将皱起了眉头,道:“她的身量,不高也不低,她的身材,不胖也不瘦,她的眼睛,呃是一双美目,鼻子,生的巧,嘴巴,生的也巧,总之,是要多美就有多美,你自己想吧。” “你这说的不全都是废话么!”吕方怒道:“麻衣门下的女弟子,几乎个个都是这样!你要老夫怎么想?!” 夜叉大神将被问得心里也有气,道:“那你叫本神将怎么形容?!本神将向来不好女色,也没有一直盯着人家的眼睛、鼻子、嘴巴不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 吕方气的七窍生烟,但转念一想,夜叉是人老龙王的下属,自己不该这样暴躁,于是按捺住脾气,摆了摆手,道:“大神将,对不住了,老夫脾气不好,问得急了些。这样说吧,义山兄弟门下的女弟子,老夫全都认识。其中以蓝羽、百花仙子和阿螭公主的修为最高,蓝羽虽小,却力大无穷,飞行极速,目有重瞳,且生的满头蓝发,身上漫溢异香,你所见那女子,是她么?” 夜叉大神将摇了摇头,道:“不是,那女仙娥是个黑头发的。” 吕方又道:“百花仙子身着霓裳羽衣,赤着一双脚,与敌拼斗的时候,常常会在背后放出一双彩翼,若论飞速之快,怕是六道第一!是她么?” 夜叉大神将又摇了摇头,道:“大约不是,本神将所见的那个女仙娥是穿着鞋的,衣服也不是霓裳羽衣,而是一袭如雪白衣,背后也没有什么翅膀。” 吕方愕然道:“那总不会是阿螭公主吧?” 夜叉大神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怒道:“当然不是!本神将难道连阿螭公主也认不出来么?!” “那就不对了。” 吕方摇头说道:“义山兄弟门下的其余女弟子,绝不可能打得过黑云子和炎上真人。连乌金仙人都打不过!大神将,你再仔细想想,那女子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呃” 夜叉大神将挠了挠头,蹙眉说道:“她飞起来也特别快,声音特别好听,身法极其灵活,而且擅于用剑,对,御剑之术极高!当时,她一剑就把乌金仙人给穿透了!” “擅于用剑,御剑之术极高……” 吕方思量了片刻,蓦地醒悟过来,失声叫道:“老夫知道了,是她!一定是她!” 老龙王忙问道:“是谁呀?” 吕方瞥了老龙王一眼,缓缓摇头道:“事关重大,且涉及义山兄弟的私事,不可说,不可说啊。” 老龙王大怒,道:“到了这时候,你还卖什么关子?!快些说出来,咱们共同想个对策吧。难不成,你想让东海仙界联合起来,共同对麻衣仙派发难么?!” 吕方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也罢!老夫就知道,义山兄弟是不可能莫名其妙派遣弟子来东海大肆杀戮的。思来想去,只能是有厉害角色冒充他的弟子,假托麻衣之名在此搅弄风波!那女人能杀得了黑云子和炎上真人,法力如此广大,御剑如此厉害,相貌又极美,声音又悦耳,且身着白衣……那便只能是白芷了。” 夜叉大神将茫然道:“白芷是谁?” 阿虬却悚然一惊:“吕仙,你说的是魔君白芷?!” 吕方郁郁道:“是啊。” 老龙王也变了脸色,道:“老吕,你别胡诌啊!魔君远在西陲,怎么可能——” “你有所不知,那魔君有本事隐匿自己的魔气,已经数次出入中土了!” 吕方不待龙王把话说完,便抢先说道:“老夫曾经和洛神联手,跟她交战,却遭惨败啊!老夫的仙藤被她毁了,流洲仙剑被她夺了,简直是奇耻大辱!你想吧,以她的修为之高,黑云子和炎上真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老龙王懵懵懂懂道:“本王知道那魔君的修为极高,可是本王想不明白,她假冒麻衣门人,在东海杀戮仙界大能,目的何在?” 吕方冷笑道:“呵呵目的说出来不值一哂!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义山兄弟招惹一大群厉害的仇人,好使得义山兄弟成为仙界大能们的众矢之的,从而逼迫的义山兄弟走投无路!” 老龙王仍是茫然,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吕方道:“只有当义山兄弟走投无路了,才有可能去西陲投奔她啊。” 老龙王恍然大悟,道:“本王明白了!原来她,她是垂涎陈仙长的本事,想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陈仙长投奔魔道啊!” 吕方揶揄道:“你明白个屁!她垂涎的是义山的身子。” 老龙王一惊:“哎?!” 吕方冷笑道:“哎什么哎,非要说的那么直白?她是想做义山兄弟的婆娘!明白么?” 阿虬:“……” 夜叉大神将:“……” 老龙王惊道:“那,那我女儿怎么办?” 吕方怒道:“到现在你还想这些!” 第717章 三洞聚首 吕方把叶南星猜测成了白芷,已是离题万里,偏偏他自己还笃定不已,待听见老龙王提及自家女儿,顿时恼怒,指责老龙没个正形,关键时候还开玩笑。 但老龙王却死活不信他的话,道:“老吕,不是本王好跟你开玩笑,只是你的这些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了!魔道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那魔君白芷就算再怎么逼迫陈仙长,陈仙长也不至于去投奔她,去做她丈夫吧?她脑子坏了?” “你懂什么?” 吕方“哼”了一声,道:“最无奈的是,义山兄弟也喜欢那魔女啊。之前,在京师,我等一众大能围困住了白芷,即将把她打死的时候,义山兄弟挺身而出,竟然从我们手中救下了那魔女!而后,他们两个逃之夭夭,依偎在一起,卿卿我我!老夫为此甚为忧虑,所以才和洛神联手,半路设伏,打算杀了那魔女,永除后患,可惜,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最终还是叫她扬长而去了。” “这——” 老龙王大惊失色,道:“那,那本王是真的做不成他岳父了?!” 阿虬:“……” 夜叉大神将:“……” 吕方骂道:“老不要脸的货,还开玩笑!老夫想跟你做朋友,你却一心一意要当老夫的长辈,赶紧滚吧!” 骂完,吕方转身就走。 老龙王一把扯住了他,笑道:“老吕,你叫本王滚,怎么自己倒先滚了?哎哎,别动手啊!急什么急?商议个对策啊!” “还商议什么?”吕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东海仙界至此再难平静了。等着吧,金光大仙是个会交际的角色,他必然会趁此机会弄出一番大动作!二岛三洲六洞要热闹了啊!老夫得回蓬莱丘去,好生观望着。若是能介乎其中,也得想方设法帮义山开脱开脱啊。” 老龙王一听这话,心头不免也沉重了起来,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灵牙洞之事还没有弄清楚,又搞出更大的问题来。也罢,你回去吧,本王也早做准备,以应不测。” 吕方又看了夜叉大神将一眼,道:“你也是厉害,居然还敢呵斥魔君。她没有杀你,真算是你命大!下次见到她,记好一个字——跑!” 夜叉大神将听得浑身一颤,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道:“多承提醒。” …… 说回金光洞。 赤金和白金两仙人奉了师命外出打探消息,不过半日时间,赤金便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进了金光洞,见着金光大仙,那女人便哭哭啼啼起来,诉道:“大仙,一定要给小仙做主啊!” 金光大仙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哟这不是黑云夫人么?流水的洞主,铁打的夫人啊。” 这女人正是黑云子的师娘,丈夫被徒弟所杀,她却追随了徒弟,金光大仙鄙其为人,出言揶揄,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哀求道:“大仙,我夫君被害了,求大仙主持公道……” 金光大仙摆了摆手,道:“黑云子被什么人所害,你且细细说来。” 黑云夫人擦了擦眼泪,道:“两日前,有个自称是麻衣仙派门下弟子的女人前来,闯我家洞府,打伤了三名弟子,却因为长得美貌,被我家夫君宽恕了,还带上了顶层仙居。他们掩门闭户不出。我还以为他们两个在里面快活呢,谁成想,一日一夜过后,仍然不见我夫君现身!我怕我夫君的身子受不了没日没夜的折腾,便去叩门,却没有回应。我施了法术,强行打开那门一看,天啊!我那可怜的夫君竟然只剩下了一具干瘪的尸身啦!他的乾坤袋不翼而飞,那贱婢也不知去向啦。呜呜” “那女子自称是麻衣仙派的弟子?” “是啊!呜呜大贱人!害我夫君,这叫我们四个没了主心骨,失了依靠,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大仙,要不你收留了我吧?” “好啦,好啦。”金光大仙甚是嫌弃她,道:“彩金,扶黑云夫人下去歇息。” “是,师父。” 金光洞里一个女弟子走上前来,笑着搀住了黑云夫人,道:“莫要哭了,随我走吧。” 刚弄走那黑云夫人,白金便也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师父,弟子去了炎上洞,洞中只剩三个门人了,凄凄惶惶,惊惧不已,弟子摆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之后,他们才解除了阵法……这位是烈焰子,叫他跟师父明白回话吧。” 那烈焰子当即冲金光大仙拜道,哭道:“晚辈参见大仙!” “请起。”金光大仙虚扶了他一把,道:“你是炎上真人的三弟子吧?” “正是。”烈焰子起身说道:“听白金师兄说,家师也已遭了毒手?” 金光大仙点点头:“嗯你炎上洞是如何招惹了那女子啊?” “天地良心,炎上洞从不曾招惹那恶毒女人啊!” 烈焰子恨恨说道:“日前,晚辈等正在洞里听老师讲授仙法,忽有女子在外叫喊,且大力叩击仙门,晚辈的两个师兄得了老师吩咐,出去探看究竟,谁成想,那女子不由分说便下毒手,一举杀了两位师兄啊!我师震怒,出洞喝问那女子,且与她交上了手,未及几个回合,那女子转身便跑,我师随后追了上去,却始终未归。哪曾想到,我师竟然也遇害了……炎上洞如今群龙无首,求大仙为晚辈们做主啊!” 金光大仙闻言,道:“看来那女子真是故意寻衅挑事,有意挑战我东海仙界啊。麻衣,呵从不曾听说的一个仙派,难道还想后来居上,欺压我等不成?杀人夺宝,戕害同道,且伤我弟子,殊为可恨!” 乌金仙人上前问道:“师父,咱们怎么办?” “黑云子、炎上真人先后被害,怕是不久就轮到别的门派了。邻居们许久没有聚首了,这次,得见一见,议一个主意了。” 金光大仙沉吟着,说道:“东海仙界,以方丈岛实力最强,也以三坛大仙威望最著,为师打算带上黑云夫人和烈焰子,去方丈岛一趟,会同三坛大仙拿个主意。尔等,守好洞府,启动阵法。为师不在,你们便以乌金为首,听他的号令。若是遇上那个麻衣仙派的女人前来闯洞,你们切记,只可在内坚守,不可外出对阵!有护洞仙阵在,我谅她也闯不进来!都听明白了吗?” 众门人齐声答道:“弟子遵命!” 第718章 方丈 东海中央,有一大屿耸立,其地阔达五千里,是为方丈仙岛! 岛上有一汪绿水,浩渺如湖,名曰玉石仙泉,泉水中盘蛇伏蛟,充当仙家坐骑,岛上又栽种仙芝异草,密密麻麻数以顷计,灵气盘旋笼罩岛上,云山雾海之中,高屹着一座辉煌璀璨的仙宫,名曰金玉琉璃宫,三坛大仙和他的徒弟徒孙们便在那里面居住。 …… 是日,金光大仙骑着一头金狮,身后跟着黑云夫人和烈焰子,离开金光洞,往方丈岛进发。 三人一兽不紧不慢的飞了半日,渐渐看见海上郁郁葱葱,是方丈岛了。 刚落到那仙岛的外围,金光大仙便听见有巨兽吼叫,声震九霄,异常凶猛! 他胯下的金狮精不甘示弱,也对着咆哮了起来。 但见一阵狂风从岛上掠起,冲出云雾,化作九条白芒盘旋升空,立住了,金光大仙才发现那是九条银背银胸的巨蛟! “嗷” 金狮精冲着银蛟们狂吼不已,目中猩芒爆射,颈上的鬃毛也全部炸了起来,狰狞凶恶,如临大敌! “孽畜安静!” 金光大仙呵斥了一声,那金狮精才幽怨的闭上了嘴,但是喉中仍旧低吼有声,且冲着九条银蛟怒目而视。 银蛟们却鄙夷的瞥了它一眼,似乎毫无欲望跟它对吼,它们在空中一字排开,阻住了三仙的去路。 居中蛟首口吐人言,喝问道:“临我方丈岛者,是何人也?速速通报名号!” 金光大仙隐隐瞥见岛上有阵法环绕,杀气浮动,心下颇为忌惮,不敢放肆,连忙答道:“我乃金光洞洞主,身后则是黑云洞主夫人和炎上洞二代门人。我等有要事前来拜岛,求见三坛大仙,还望诸位能够放行。” 那银蛟微微晃动着巨大的脑袋,道:“原来是金光大仙驾临我岛,且稍待片刻,容小兽回报我家主人。” 说罢,那银蛟径直转身飞走,剩余八条银蛟仍旧挡在空中,纹丝不动,毫无放行的意思。 金光大仙顿时便有些不悦了,眉头蹙起,心里暗暗忖道:“这方丈岛好大的排场啊!我上八洞的大仙,难道比你三坛差了很多么?倚老卖老!” 他在年岁上比三坛大仙要小很多,仙法修为也觉得难以及得上对方,但是他既身为洞主,便跟岛主是同辈论交,是以不爽三坛大仙这样托大的作风。 不过,金光大仙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毕竟是来求人办事的,不觉已处于弱势,是以也不敢造次,只老老实实的等着。 黑云夫人和烈焰子辈分低,修为弱,更是不敢吱声…… 他们倒也没有等候许久,忽见空中白芒狂舞,那条为首的银蛟去而复返,蛟背上还坐着一个长袖飘飘的仙人,面色枯黄如同槁木,但目光却熠熠生辉,如同含闪,烁然无比! 金光大仙见他面生,知道不是三坛大仙,心下愈发恼怒,恨恨想道:“好你个三坛!本洞主亲自来拜访你,言辞恳切,你居然不亲自出来相迎,反倒是派个生面孔来接我们三个,忒也无礼!”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眼见来人乘蛟近前,他便“哼”了一声,拂袖转身,打算就此走了,却听见那仙人喊道:“晚辈九源,拜见金光洞主!” 金光大仙听见这话,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又转过身来,细细打量那人,暗忖道:“九源仙人是三坛的首徒,他来迎接我,倒也可以。只是这九源以前不是这副模样啊!” 待窥得对方的修为已是成丹阳实境之后,金光大仙才确定他就是九源仙人。 因为方丈岛上,除了三坛大仙和九源仙人之外,绝不可能有第三人能达到此等境界! 毕竟,他金光大仙也就刚刚摸着了混元境界的边! 他讶然问道:“你果然是九源么?” 九源仙人道:“是啊,这名号岂有胡说八道的?” 金光大仙道:“声音听起来倒是熟悉,可是你的脸怎么枯萎成这个样子了?八百年前,我师过千二百岁的大寿,你和令师尊驾临金光洞赴会,咱们是见过的,那时候的你,可是面如冠玉啊。” 九源仙人“呵呵”笑道:“八百年,沧海桑田,更何况是一张脸,岂无变化?实不相瞒,晚辈是在修炼时出了岔子,以至于三昧真火外泄,损毁了面容,好在我师出手相救,这才保住了性命……贵客上门,往事不必多提啦,我师听闻大仙驾临,十分喜悦,已在金玉琉璃宫设宴,只待晚辈迎接大仙入岛。” 金光大仙这才回嗔作喜,道:“叨扰了!” “大仙客气!” 九源仙人扭头冲银蛟们喝道:“回泉里去吧。” 银蛟们领命,除了那为首的,其余八条都飞回了玉石仙泉,金狮精见状,摇头摆尾叫嚣了几声,显得十分得意。 “三位,请!” 九源仙人在前头带路,引着金光等三仙往金玉琉璃宫中飞去。 虽然同在东海,可是仙家人情薄,往往几百上千年也不来往一次,所以金光大仙、黑云夫人和烈焰子尚是第一次来到方丈岛,沿途看景看的是目不暇接。 那九源仙人也有意炫耀,指点岛上的山川,侃侃而谈,听得三仙是赞叹艳羡不已。 金光大仙暗暗思道:“我那金光洞虽然也不算小了,可是跟这地大物博的方丈岛一比,就显得不够看了,如同鸟窝一般!灵气也不比他这里浓郁新鲜啊,怪不得人家仙派势力经久不衰呢,如此一想,那蓬莱丘真是三岛之耻!那吕方混吃等死,早晚要把他的岛拱手让出,届时,若有机缘,我当居之!” 不一时,众仙到了宫下,早有一老者立在阶前迎候,但见他穿着一袭深蓝色的宽袖长袍,身材瘦削。额高嘴阔,鼻大耳长,眼泡松弛,三缕长须飘在胸前,鬓角微微发白,神色甚是恬淡冲和。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方丈岛主,赫赫有名的三坛大仙! 单看他的年纪,就如凡夫俗子中五六十岁的人一样,其实他已经一千八百多岁了,放眼东海两岛三洲六洞,再没有谁比他活的更久了。 至于他的修为,金光大仙努力瞪着一双仙眼窥探,却始终看不穿,只觉对方是深不可测! “大仙,八百年不见,风采一如往昔啊!金光这厢有礼了!” 金光大仙率先拱手作揖。 黑云夫人和烈焰子也慌忙拜倒:“晚辈参见三坛大仙!” “呵呵” 三坛大仙这才笑眯眯的一拱手,并不躬身,道:“有礼,有礼了。八百年前,令师大寿,你还是金光洞的二代弟子。时过境迁,令师已然化虚,你也成了洞主啊。” 这番话说的金光大仙稍稍变了脸色,他听得出来,三坛是在压低他的辈分,不想跟他平辈论交。 他打了个“哈哈”,道:“家师在世时,常说这东海仙界的晚辈之中,以三坛最有天赋,余者不足道也!这其中,也包含了我啊。” 三坛大仙的笑意渐渐变得勉强了些,一侧身,道:“诸位,宫里请吧!” 第719章 三坛 金光大仙等三人进了金玉琉璃宫,但见大殿之内龙旗鸾辂,祥光漫漫,宝节幢幡,瑞气飘飘,放眼望去,一片雕梁画栋,实是金碧辉煌! 三人看的目驰神摇,随同三坛大仙呆呆的落座,各自暗暗惊叹不已。 列席的除了九源仙人之外,还有三坛的二弟子九思仙人以及徒孙百幻、百灵、百虚、百空等诸仙。 金光看了看那席面,见摆满了仙桃、寿果、灵芝和紫草,宝瓶中满是玉石泉酿,酒香四溢,令人舌下生津,频觉口渴。 又有诸般山珍海味,还有罕见的百年蛟肉、千年鼋汤以及用方丈岛特有的异蛇调出来的鲜羹,弥漫出阵阵奇香,透人口鼻,直钻肚肠,纵是仙家,也被撩拨的垂涎不已! 席间还摆放着各色琼花,燃着海底沉香,敛着拳头大的宝珠照明,真是极尽奢华! 金光大仙还算好的,他能沉住气,不怎么出丑,可黑云夫人和烈焰子何曾见过这种大场面?看的眼都直了,丑态毕露。 “诸位,虽说咱们是邻居,都住在这东海,可是成百上千年也难得一见啊。今日你们赏光,驾临我这方丈岛,便不忙着叙说来意。且先吃喝,让老朽尽一尽这岛主之谊吧。” 三坛大仙殷勤相劝,又命百幻仙人召唤来了岛上的仙娥,在厅中轻歌曼舞,以供大家消遣。 霎时间,仙乐起,玄歌缭绕,凤箫玉管声声妙,霓裳飞,裙衫摇,一群仙娥美姬飘飘荡荡,就在众仙眼前翩然而舞。 那金光大仙虽然不是好色之徒,可也看的入神,心里艳羡道:“三坛老货可真是会享受,这才是真正的仙家啊!不然,活他千儿八百年的又图什么?” 百幻、九源和九思先后来为金光大仙把盏,三巡过后,下令散了歌舞,便算是到了说正题的时候。 金光大仙放下酒杯,拱手说道:“三坛仙兄,小弟知道你性好清静,不喜欢被俗务打扰。可是小弟实在是无奈啊,若不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也不敢贸然来登贵仙岛,搅闹仙兄的清修。” 三坛大仙笑道:“言重了吧,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能被你放在眼中,视为天大的事情?” 金光大仙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也不计较,开门见山道:“仙兄可曾听说过一个叫‘麻衣’的仙派?” 三坛大仙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不曾听说。怎么了?” 金光大仙道:“小弟原本也不曾听说这个仙派,可是它了不得啊!它门下出了个女弟子,来到咱们东海,四处杀人夺宝,接连祸害了黑云洞、炎上洞,也招惹了我金光洞!黑云子和炎上真人都已经命丧她手,我的大弟子乌金仙也差点死在她的剑下!更为可虑的是,此女放出了话,说是要尽灭咱们东海仙界啊!” 三坛大仙听得大为愕然:“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金光大仙苦笑道:“事关重大,小弟不敢有丝毫的夸张虚妄。黑云夫人和烈焰子都是苦主,小弟特意带了他们两个过来,仙兄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他们便是。” 还不等三坛发问,那黑云夫人便先哭了起来,唧哝道:“前辈,你千万要给奴家做主啊!我夫死得好惨啊,被那贱婢害成了人干!呜呜” 烈焰子跟着离席,拜倒在地上,泣道:“晚辈的师父也死的惨啊,连尸身都没见着,嗬嗬” 三坛大仙皱了皱眉头,叫他们都起来,细细询问了一番,渐渐知道了个大概,道:“如你们所说,这麻衣仙派是海内大陆的新起之秀,立派尚且不足一年,掌教的姓陈,叫什么义山?” “嗯嗯” 黑云夫人连连点头,道:“都是那贱婢对我夫说的,只是不知道真假。” “海内大陆的仙派竟能这么强横么?”三坛大仙哑然失笑,摇头说道:“简直是匪夷所思嘛!门下一个弟子就能在东海肆虐,那掌教陈义山该有多厉害?老朽有点不大敢相信啊。” “仙兄,这些都是真的!”金光大仙肃容说道:“劣徒乌金虽然不才,可也是成丹阴虚境界的修为!他亲眼目睹那女子杀死炎上真人,而且袖手一剑就把劣徒刺了个前后通透!如果不是龙宫的夜叉大神将恰好碰上劣徒,把他送回了金光洞,那他就死定了!” 九思仙人闻言,脸色顿变,他也是成丹阴虚境界的修为,由彼及此,心想乌金仙人遭此厄运,若是自己碰上了,大概也难侥幸,于是忍不住说道:“师父,那女人太可恶了!东海仙界绝不允许有这样猖獗的存在啊!” “是啊仙兄。”金光大仙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任由这麻衣仙派胡作非为,咱们东海仙界就全乱套了!” 三坛大仙默然了许久,幽幽说道:“那依兄弟之意,该怎么办才好呢?” 金光大仙精神一震,道:“仙兄,若是依照小弟的愚见,便召集东海两岛三洲六洞各派仙家,开一个灭麻大会!” 三坛大仙沉吟道:“唔灭麻大会啊,咱们东海仙界各自为政已经数千年了,贸然弄这么个大会怕是不易,谁来召集,谁来主持啊?” 金光大仙道:“放眼东海仙界,以仙兄的年岁最长,修为最高,威望最著,也以方丈岛的势力最强,这灭麻大会,当然是由仙兄来执牛耳了。” 三坛大仙闻言,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怕是不妥吧?” 九思仙人忙道:“师父,非你莫属啊!” 九源仙人也跟着附和道:“师父,该是你!” 金光大仙心里暗骂三坛想当婊子还立牌坊,嘴上说道:“仙兄不必多虑,除了你,无人能有资格担当如此重任!以你的面子,只消派遣令高足前往各处岛、洲、洞,诉说情由,群仙必来!” 三坛大仙顿时被捧得飘飘然起来,再加上他静极思动,盘算着东海仙界寂寥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自己能领袖群仙,办一场大事,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想到这里,三坛慨然而起,愤愤说道:“小小麻衣,欺我东海太甚!诛灭恶仙,老朽当仁不让!诸门人听令,请各路仙家上岛!” 一干门人立时拜倒在地,齐声说道:“恭请我师仙旨!” “九源,由你赴心月洞,请来心月天尊!九思,由你赴祖洲,请来紫府真人!百幻,由你赴蓬莱丘,请来吕方真人!百虚,由你赴生洲,请来长生子;百灵,由你赴流沙洞,请来鸣沙大仙;百空,由你赴灵牙洞,请来灵牙老仙!” “弟子得令!” 第720章 灭麻大会 六条银蛟离开了方丈岛,平静了多年的东海仙界很快便沸腾了起来。 如金光大仙所说,各洲各洞仙派的掌教冲着三坛的面子,再加上听了方丈弟子的一番描述之后,都惊骇于“麻衣门人”的猖獗,纷纷答应参与灭麻大会,前后不过一个昼夜,各路仙家便陆陆续续都奔赴了方丈岛。 倒是有个例外,百空仙人去了灵牙洞,却是无功而返。 …… 回来方丈岛的时候,百空仙人见师父、师叔和几个师兄、师姐都带着客人进了金玉琉璃宫,唯独自己落单,真是极为尴尬,分外没面子。 三坛大仙兴奋雀跃着迎接各路仙家在厅中入座,而后查点人数,见独独缺了灵牙洞的人,也不免诧异,问道:“百空,你怎么没有请来灵牙老仙?” 九源仙人是百空的师父,当即也问道:“敢是迷了路,没有找到灵牙洞?” “弟子不至于蠢到迷失路径,只是那灵牙洞的人太过于无礼了!” 百空仙人恨恨的说道:“禀师祖、师父,弟子去到他们洞府之后,先是报了身份名号,结果只下来了个童子打发弟子,弟子还没有来得及说明来意,那童子便不耐烦的撵弟子走,说什么跟咱们方丈岛素无往来,也不必有什么往来,各自安好吧。然后,那童子就回洞里去了,任凭弟子在外面呼喊,再也无人出来。” 三坛大仙都听呆了,呐呐道:“灵牙老仙这是怎么了?方丈岛什么时候得罪他了么?” 九源仙人则是满面狐疑,道:“百空,莫非是你出言无状,行事倨傲,触怒了人家?” “冤枉啊!” 百空分辩道:“师父,你是知道弟子的,从来恭敬待人,绝不敢有半点托大。更何况,师祖要办灭麻大会,这样要紧的事情交待下来,弟子怎敢乱来?” 九源仙人挠头道:“嘶那灵牙洞到底是怎么回事?” “噗!” 席间忽有一人笑出了声来。 众仙循声望去,却见是蓬莱丘的吕方坐在那里掩嘴闷葫芦。 三坛大仙不由得问道:“吕老弟,你笑什么?” 却说这吕方如何来的? 他从龙宫里回到蓬莱丘,待了还不到一天,百幻仙人便上岛去请他来赴会了。 吕方听说三坛大仙要召集东海仙界,搞什么“灭麻大会”,顿时惊怒交加,心里一发狠,几乎就要立时动手,打死那百幻! 可是他转念一想,忖道:“老夫为什么不去参会?当个奸细,也能探听探听他们的虚实,好把消息透漏给义山兄弟啊。” 奔着这个目的,吕方才心怀鬼胎的跟着百幻仙人来方丈岛赴会了。 依着他的性子,那是不可能有片刻安静的。无论到哪里,他都得出出风头,过过嘴瘾,甚至动动手才舒坦,可是如今,他挂念着自己的“奸细”身份,倒是忍住了性子。 坐在席间,他也不招摇,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喝。 直等到三坛、九源、百空师徒孙三人议论起灵牙洞的怪事来,吕方才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笑什么? 他笑灵牙老仙已经死了,这帮家伙却还不知道,猜疑来猜疑去的想那死鬼为什么不来。 眼见三坛大仙盯着自己,吕方也不说实话,信口胡诌道:“兄弟我是笑那灵牙老货不识抬举,错过了如此盛会,且叫他后悔去吧!”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烈焰子因为师父、师兄死尽,他便被视为是炎上洞的新一代洞主,正要刷一刷存在感,立时附和道:“对,吕仙说的对,那灵牙老仙不来与会,便让他后悔去吧!” 吕方见烈焰子搭话,心里一计较,暗忖道:“老子既然来当奸细了,那便不但要打探消息,也要当个搅屎棍,最好把这会搅和黄了,让他们办不成才好呢!” 于是乎,吕方借机沉下了脸色,冲烈焰子发火道:“你这厮不过是炎上洞的二代弟子,老夫和三坛仙兄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更何况,吕仙也是你叫的?没规矩的东西!” 烈焰子瞬间便尴尬了起来,讪讪的起身,赔笑道:“前辈息怒,晚辈,晚辈……”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金光大仙带他来了方丈岛,自然要替他解围,喊了声:“吕兄!”款款说道:“炎上真人已死,炎上洞群龙无首,便以烈焰子为首了,他是新的洞主,前来与会,自然可以说话。” “哈哈哈哈” 吕方大笑道:“滑天下之大稽啊!一个养元换骨境界的雏儿,居然也能当上二十四洞的洞主?金光,与这号人为伍,你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老夫却替你觉得羞耻啊!心月天尊,鸣沙老弟,你们心里舒坦吗?”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神色也稍见尴尬,那金光大仙尤其恼怒,存心反驳吕方,可一时间又找不到话说。 吕方转身又指黑云夫人,损道:“还有你,黑云洞的守寡夫人!你是不是天生克男人啊?自从你去了黑云洞,两代洞主都死了,所有带把的门人也都绝了!啧啧瞧见你,老夫就觉晦气!我说三坛兄啊,咱们这个大会能不能筛选一下人,不能什么东西都与会吧?” 这话说的黑云夫人脸色通红,又气又怒,却因打不过吕方,也不敢吭声。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议论黑云夫人到底是不是克男人,弄得三坛大仙也很尴尬。 金光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吕方!你是成心与我过不去是吧?” 吕方道:“老夫说他们,碍着你什么事了?” 金光道:“烈焰子和黑云夫人都是我带来方丈岛的,你与他们为难,便是针对我!麻衣仙派的底细,全赖黑云夫人解说,我们才得以了解,你却嫌她晦气?” 吕方叹息道:“金光,老夫记得你也不好色啊。老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人家刚刚死了二洞主,你注意点。” 此言一出,席间便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金光被这话气的七窍生烟,伸手一指,大声喊道:“吕方,你出来!咱们宫外说话!” 吕方讥笑道:“想打架?” 金光叫道:“你敢不敢与我拼个你死我活!?” 吕方摇了摇头:“啧啧三坛兄好不容易弄个大会,把各路邻居都召集过来,你却要打架,还要拼个你死我活,你什么意思?成心破坏灭麻大会是吧?” 言者有意,听者也有心,三坛大仙登时狐疑的看向了金光,目光之中也颇有埋怨之色。 金光见状,进退维谷,为了不得罪三坛,只得忍耐,道:“三坛仙兄,你来主持大会吧,莫让有些不安分的人搅弄风波!”心里暗暗发狠,忖道:“吕方老匹夫,我日后必定杀你!” “咳咳” 三坛大仙见金光坐下,便咳嗽了几声,道:“那就由老朽主持吧,先议……” 吕方已偷偷的对身旁左侧的长生子仙音入密了起来:“老兄,麻衣仙派可厉害着呢,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 长生子登时精神起来,同样以仙音入密回问道:“吕兄也知道麻衣仙派?” “嗯嗯那个掌教陈义山,至少是混元一气境界,而且法宝众多,弟子门人个凶残!瞧瞧我,这条胳膊就是被他卸了的,真要跟麻衣仙派作对,我可是不敢打头阵。” 长生子大吃一惊,倒抽冷气,道:“我还奇怪吕兄怎么少了一条胳膊,原来是被麻衣掌教弄残了?麻衣仙派真这么凶残的话,我生洲也不打头阵。” 吕方道:“对嘛,这灭麻大会是金光和三坛撺掇着弄出来的,要打,也是他们俩先上。” 长生子连连点头:“嗯嗯” 吕方见长生子被自己说动,扭头又对右侧的紫府真人使了个眼色,仙音入密道:“哎,阿紫,聊两句……” 第721章 背锅大仙 灭麻大会在方丈岛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东海之滨也极为热闹。 “杨兄,咱们同部为神那么多年了,为何非要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外人,苦苦相逼于我!?” 殷太岁站在海滩上,两脚深陷泥沙中,方天画戟没有在手,火眼神鸦也不见踪迹,孤零零的形单影只,模样极是狼狈! 杨太岁率领着十六煞星和太岁神部的一干小太岁四处寻觅他的行踪,一路围追堵截,直至此地。 眼见是穷途末路了,殷太岁悲从中来,又愤恨交加,斥责杨太岁无情无义,但把胳膊肘往外拐。 杨太岁却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十六煞星和五十九位小太岁,悠悠说道:“殷兄,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睁大眼睛看看吧,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众怒!非是我苦苦相逼,而是大家伙都不肯帮你啊!甲子鼠相小太岁早被我等擒获,连你的坐骑都跑了,目下只剩下你孤身一个,还打算顽抗到底么?” 殷太岁睁着三只凶眼,扫向自己的二十九名属下,怒斥道:“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太岁平素里待你们不薄,如何也跟着杨元帅逼迫你们的凶部本主?!” “凶主,作乱的是你啊。” 庚子鼠相小太岁拍打着戒刀,叹息不已道:“撺掇瘟神害人,实是不该呀!杨元帅带着我们寻你,也不是为了要把你怎么样,只是想带你去找陈仙长赔礼谢罪。只要陈仙长宽恕了你,那一切便都好说了。求凶主不要再逃了,随我们回去吧。” “放屁!” 殷太岁骂道:“叫本太岁去找陈义山赔礼谢罪,那就是要我死!他能饶得了我么?你们知不知道,瘟部五神全都被他们弄死了!他们黑着呢!” 杨太岁道:“瘟部五神被灭,纯属是咎由自取,也没有人帮他们说情。殷兄,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会替你求情的,陈仙长不至于不卖我一点面子。” 殷太岁道:“杨兄,咱们自是一家!你只管睁只眼闭只眼,天下便太平了。何必非要对我穷追猛打,逼着我去赔礼谢罪,还捎带着你去求人?” “呵呵” 杨太岁苦笑道:“殷兄啊,如果我睁只眼闭只眼,这件事情就能过去的话,那我等何至于如此辛苦?是中岳神君点了你的名啊!我们不但要给陈义山一个交待,还要给神界一个交待!不然,我等背负着勾结瘟神涂炭人间的罪名,以后还怎么在神界立足?” 殷太岁嘶声道:“那就是说不通了?” 杨太岁摇头道:“跟我走吧。” “好,你这是不给我丝毫活路了!” 殷太岁提起黄钺金钟,指了指苍茫海面,狰狞作色道:“你们逼我不得不逃入海中,有本事,你们便还追来,咱们一道搅闹龙宫去!” 杨太岁肃容道:“殷兄,休要执迷不悟!东海神域归老龙统摄,他也是陈义山的好友,你逃去海里去,一旦被老龙捉住,还是得解送给陈义山!到时候,你脸上更无光彩,我也难替你说情!” “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说时迟那时快,殷太岁把神钟一摇,晃起大片黄光,“唰”的一声,就此消失。 余下一干众神面面相觑。 丧门星君啐道:“杨太岁,他又借金遁逃走了。咱们还追不追?” 杨太岁叹息道:“还追什么?他在此地施展金遁,那便是自寻死路!龙宫之内多金银之物,怕是他还真要落入东海老龙那里,老龙的女儿拜陈义山为师,两家关系亲密无间,根本轮不到咱们去抓他了。” 一众神祇也嗟叹不已,跟着杨太岁打道回庙。 …… “为今之计,咱们分作两路,一路仙家在东海上巡视,搜罗那女子的下落;另一路远赴海内,去打听麻衣仙派的所在。依着我说,麻衣仙派的势力应该不小,为稳妥起见,便由三坛仙兄领衔,带着几位同道大能去海内!小弟的门人见过那女子,认得她的模样,便由我金光洞领衔,在海上搜寻她的下落——哎,易鼎仙兄,你,你怎么了?” 灭麻大会上,金光大仙正在侃侃而谈,突然间目瞪口呆的看向了瀛洲洲主易鼎大仙。 易鼎大仙茫然道:“什么怎么了?老朽一直在听你说话啊。” 金光大仙伸手指向他的后背:“不是,你,你背后的铁锅里——” 易鼎大仙不等他说完,便怫然不悦的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什么铁锅?!那是老朽的四极仙鼎!” 原来这瀛洲洲主的镇派至宝是个黑黝黝的双耳无足大圆鼎,大约是放在乾坤袋里取用不便,就一直负在自己背上,看起来确实像是个行军煮饭的大铁锅,又像是个龟壳,不认识他的人,多半还会把他当成是乌龟成精,只是没脱壳而已。 东海不少仙家在背后称呼他为“背锅大仙”。 “好好好,是仙鼎!” 金光大仙自知失言,摆了摆手,道:“可是你的仙鼎里怎么长毛了?” “嗯?长毛了?!” 易鼎大仙吃了一惊,同席的各路仙家也都冲他后背望了过来,果然,都瞧见那鼎里冒着一丛红毛,不由得都惊讶起来。 “易鼎兄,你不会是用你的锅,啊不是,用你的仙鼎煮饭了吧?”吕方幸灾乐祸的嘲笑道:“煮完之后没有洗刷干净,结果发霉长毛了!” “胡说八道!” 易鼎大仙慌忙把自己的锅(鼎)取下来,但觉十分沉重,往桌上一扣,却见里面笼着一团黄光,黄光中,炸蓬着大片红毛。 “是遁光!” 金光大仙叫道:“有人施展金遁之术,钻进你的锅——鼎里啦!” 易鼎大仙恼羞不已,拂袖一挥,打散了遁光,立时便有一个人显现出来,满头红发,三只眼睛,相貌丑陋凶恶,大屁股陷在锅里,一脸懵逼的环顾众仙。 “你谁啊?!” 易鼎大仙伸手揪住他,一把扯了出来。 “呵呵” 那人讪笑道:“唐突诸位仙家了。某乃太岁神部主凶殷元帅是也,仓促之间施展遁术,不意竟到了此处。幸会幸会!” 第722章 带路党 “幸会个屁!” 易鼎大仙感觉自己丢大人了,骂了一声,揪住殷太岁满头的红毛,啐了他一脸口水,道:“有往人家仙器里遁的么?!” 殷太岁见在场的仙家实在是太多,而且个个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惶遽之下,不敢反抗,只腆着脸笑:“大仙,误会,实在是误会啊。各位都是大能,也该知道,遁术这种把戏,正经之人谁肯用啊?都是在紧要关头才胡乱施展用以保命的,至于遁到哪里,谁也料不准啊!” 易鼎大仙环顾众人道:“此僚唐突,搅闹了咱们的大会,诸位说怎么处置他吧。” 心月天尊“呵呵”笑道:“易鼎老弟,既然这个太岁神喜欢你那口仙鼎,那你就还让他进去嘛。” 鸣沙大仙也附和道:“不错,听闻易鼎仙兄的四极仙鼎厉害非常!所谓四极,是重极,可比山川;是大极,可吞一海;是冷极,可敛气成冰;是热极,入之即化。就把这太岁凶神弄进去,也叫我等兄弟长长见识。” 易鼎大仙却看向了三坛,道:“仙兄以为如何?” “嗯” 三坛大仙面沉如水,淡淡说道:“此僚遁在老弟你的四极仙鼎中,定然把咱们方才密谈的事情全都窃听了去,如果放了他,肯定会走漏消息,不如杀了吧。” 易鼎大仙点了点头,狞笑道:“殷太岁,对不住了,神仙两界本不相干,咱们也无冤无仇,怪只怪你遁的不是地方!” 说完,便把他那口鼎祭了起来,这就要收了殷太岁。 “莫要杀我啊!” 殷太岁连忙叫道:“小神能助各位仙家一臂之力!” 易鼎大仙冷笑道:“姓殷的,你也是红尘中赫赫有名的大神祇,何必为了活命而饶舌?受死吧!” “我能帮你们杀陈义山!”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殷太岁一声喊,总算是救了自己。 三坛大仙喝止了易鼎动手,问殷太岁道:“你说什么?” 殷太岁吓出了满头大汗,他惊魂甫定的擦了擦,又团团作揖道:“诸位仙家,小神方才确实听见了你们所密谋的事情。你们是要对付麻衣仙派是吧?巧了,小神跟麻衣仙派的陈义山有不共戴天之仇啊!咱们有共同的敌人,该是朋友啊!” 吕方一听要坏事,赶紧起身喝道:“大家不要听这厮信口胡诌,他为了活命肯定要诓骗咱们,快快弄死了事!” 金光大仙现在正烦吕方,立时反驳道:“你急什么?且听他把话说完再做打算也不迟。” 吕方道:“听个屁!以你的头脑,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银子!” 金光大怒,道:“三坛兄,你看看这姓吕的,成心要做咱们的搅屎棍!” 吕方冷笑道:“对,搅死你这蠢货!” 金光大乐道:“哈哈你承认自己是搅屎棍了?!” 吕方道:“是啊,我搅的是你,你就是屎嘛。” “你——” “噗” 一群大仙捂嘴窃笑。 三坛便劝道:“吕仙,莫要急躁,且听听嘛。” 吕方这才悻悻的坐了回去。 殷太岁感激的看了金光大仙一眼,又瞪了瞪吕方,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以为小神为何会遁逃到此处?只是因为得罪了陈义山,便被他的同伙们围追堵截,不得已才慌不择路,胡乱施展遁术啊。” 当下,殷太岁便把自己是怎么跟陈义山结怨的,又是怎么请瘟神现世的,结果又是为什么会一败涂地的,直把他闹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前后经历都说了一遍,临了,赌咒发誓道:“诸位大仙,小神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谎话,甘愿受天诛地灭啊!” 金光大仙听完,喜出望外,道:“三坛仙兄,看来是天降太岁神来帮助我们成事啊!这位神兄对麻衣仙派的底细所知甚深,对陈义山的了解也远在我等之上,有他在,我等哪里还需要瞎子摸象般四处打探?” “呵呵” 三坛大仙也微笑着捋了捋长须,道:“殷太岁,你的遭遇令我等唏嘘啊。老朽且问你一句话,若是请你带路,引我们去找陈义山,你可愿意?” “小神那是求之不得啊!” 殷太岁大喜过望,道:“小神情愿带着诸位去端了陈义山的老巢!彻底剿灭了他的麻衣仙派!” “好!” 三坛大仙抚掌而赞,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如有神助!各位,咱们分作两路,一路跟着金光老弟搜山检海,寻觅那女人的下落!一路随同老朽远赴海内,去找陈义山!如何行事,全凭自愿,谁跟金光老弟一路,谁跟老朽一路,现在便报个号吧。” 吕方焦急万分,心里盘算道:“糟糕了!义山老弟这下可是要倒大霉了!我得想方设法给他报个信,也得跟着三坛老货,真到了关键时候,我临阵倒戈,打他个出其不意,说不定还能有些奇效……” “呃我就带着拙荆跟随金光仙兄寻觅那女人吧。”长生子因为被吕方“恐吓”了一阵,颇为畏惧麻衣仙派,所以不愿意去海内大陆,抢先表态要搜山检海。 紫府真人也是被吕方忽悠过的,连忙说道:“我也愿意带着门下弟子跟金光仙兄并肩作战。” 易鼎大仙暗忖道:“生洲和祖洲都跟着金光,那我瀛洲也别被剩下了。”于是说道:“搜山检海的,算老朽一个。” 黑水夫人和烈焰子也表示要跟着金光。 三坛大仙不免有些恼怒,心道:“本岛主的威望就这么差么?分派起来,居然都要跟着金光?” 吕方忽然起身,说道:“老夫愿意跟三坛仙兄一道!” 三坛大喜,道:“蓬莱、方丈向来并称,有吕仙助老仙一臂之力,大事可成!” 长生子和紫府真人都古怪的看向了吕方,心道:“这货刚才不还说陈义山不能招惹么?他怎么又自告奋勇,要去大陆了?” 后头,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见金光那里人多,便也不好意思再说去他那头了,纷纷表态要跟三坛大仙一路。 三坛这才满意了,说道:“诸位,分派已定,且各回洲岛洞府,带齐法宝,纠集弟子门人,咱们申时仍在此处集合,齐赴海内!” 金光大仙跟着起身说道:“与兄弟我一道的,也都回去准备吧,一样是申时集合,倒不必再来方丈岛了,去敝处金光洞即可!” 群仙一哄而散,各回本处准备法宝和人手不提,只留下殷太岁仍留在金玉琉璃宫中,喜气洋洋的准备做带路党。 吕方匆匆回转蓬莱丘,进了他的壶山仙居,立时便焚香传讯,发词给陈义山。 第723章 神光大成 吕方接连发了六道香词,苦等没有回信,眼瞧着时间不多,只得匆忙骑上青鸟,奔方丈岛汇合去了。 却说陈义山此时在哪里,因何收不到香词? 正巧也在此日清晨,陈义山和竹熊精离开了颍川郡,先赶往云梦山接上阿螭,辞别了冰娥,然后不疾不徐的往东而去。 这一路飞腾,途中并无停歇,便错过了吕方的香词传讯。 对于东海仙界的筹谋,他算是一无所知。 …… 行不多时,陈义山渐渐望见泰岳地界,心中忽然想起南岳神君被凤毛反噬的事情,不免惦记起东岳神君的麟角,便对竹熊精说道:“老莫,且在泰岳稍作歇息,我们去拜会一下东岳神君。” “知道了,主人。” 竹熊精按落风头,径直落往岱宗傲徕峰。 陈义山和阿螭从熊背上下来,在山巅矗立有时,却见四周冷冷清清,毫无动静,陈义山不免诧异道:“若是在往常,那傲徕峰主早该出来了,今日怎么不见他现身?” 竹熊精恢复了人形,笑道:“怕是上次见面时,被蓝羽和兰生给打怕了,这次瞧见咱们过来,便躲了起来。” 陈义山道:“岂有此理?他是东君麾下第一号山神,守域有责,怎么可能躲起来?” 阿螭道:“师父,既不见傲徕峰主出迎,咱们便直接去泰岳神域吧。”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走,去扇子崖。” 三人飞上扇子崖,进了石后深穴,在其中走不多时便见一道飞泉,飞泉过后,眼前豁然开朗,别有天地,正是东岳神君白泽的寝居府邸,也是他修炼的圣地,人兽绝迹的禁境,所谓泰岳神域是也。 可是直到进入神域,仍然不见有一个神祇。 府邸处处了无声息,静谧的甚至有些可怕! “师父,是不是出事了?”阿螭打了个冷颤,道:“怎么感觉这里阴森森的,不像是一个大神该有的居处?” “嗷” 就在此时,后殿之中陡然传出一声凄厉且残暴的嘶吼,惊得竹熊精脸色大变,两腿一软,竟差点趴在地上。 陈义山眉头一皱,道:“是东君!” 他急忙奔后殿而去,阿螭扶起了竹熊精,问道:“你没事吧?” 竹熊精勉强笑了笑,道:“东岳神君的本相是白泽,血脉之力太强了,他一吼,咱就腿软,真他娘的丢人!” 阿螭道:“快跟上师父吧。” 陈义山转到后殿,但见一头巨大的狮身羊胡异兽正在发狂,浑身白毛如刺,头上一高一低两根大角如剑戟倒插,上下峥嵘!口鼻之中还“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四爪挠地,把神殿中铺设的青石板抓的石屑纷飞! 这狂兽的四周围着五个大山神,手里都拿着搬山索,一条条往那巨兽身上缠绕,似乎是要困住它。 “呜嗬嗬!!” 巨兽不住的嘶吼,拿额顶上的大角来回戳撞,双眼赤红如同溢血。 陈义山睁着慧眼,早看出它是东岳神君的本相——白泽! 可是陈义山又记得白泽的头上只有一根角,如今怎么变成了两个? 哦是了! 第二根角必定是麟角! 东岳神君跟南岳神君一样,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凤毛麟角都安在了自己身上。 南君是用凤毛化凤凰臂,这东君不缺胳膊少腿,自然是把麟角仍旧当角用了。 再看那几个山神,却是傲徕峰主、天柱峰主、日观峰主、望海峰主、扇子崖主,他们算得上是泰岳群峰中修为最高的五位大神,但是眼下却个个身上带伤,狼狈不堪! 陈义山走近,阿螭和竹熊精也跟了过来,可那五个山神太过于专注的对付白泽,竟然谁也没有发觉他们三个,兀自用搬山索来回套弄,配合还算默契。 “砰!” 那白泽猛然转身,尾巴立时扫中了扇子崖主,一声响,崖主口中香火气狂喷,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其余四个山神也急忙后撤。 陈义山看出来了,这东岳神君跟之前的南岳神君一样,都是控制不住凤毛麟角,被其中的残存魂念反噬了! 麟角一如凤毛,内中必然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先天元炁,东岳神君将其安在自己头上,不施法时还行,可是他一旦运转神通,麟角里的残魂必定觉醒,临阵倒戈不说,还会暗中蚕食他的香火愿力! “诸位且让开吧。” 陈义山把自己体内的先天元炁尽情释放出来,弄出虹状神光,如火如荼的护住周身,而后飞步上前,直奔白泽而去。 五个大山神这时候才瞧见他,瞬间都惊喜交加,心道:“天幸此人来了,我等性命无忧矣!”立时都散了开来。 陈义山一探手,闪电般按住了白泽额顶的那根麟角,喝道:“你安生吧!” “轰” 一股强横且凶残的先天元炁瞬间便涌动了出来,远古兽祖的血脉之力也如潮水般呼啸而至,浩瀚无匹的威压席卷而下,一眨眼的功夫便摄定了陈义山周身! 陈义山微微打了个颤,但很快便稳住了。 他之前帮南岳神君对付过凤凰臂,已积累了不少经验,知道凤毛麟角都不足为惧,只要扛得住,就能因祸得福。 不过是相互角力而已。 比之在衡岳的时候,陈义山眼下的先天元炁已增添太多了,先有凤毛的,后有先天大神骨殖的,而今全部涌出,直撄其锋,毫不迟疑的冲撞向麟角中的同源之力! “嗡” 整座神殿发出一声可怕的颤音,轰隆隆颤动起来,好似大地动,阿螭、竹熊精和傲徕峰主等诸神无不毛骨悚然! 一道狂暴的飓风毫无征兆的平地卷起,“呼”一声响,修为稍弱的扇子崖主和望海峰主登时被掀翻在地! 继而是日观峰主和天柱峰主,下一瞬便被波及,扫落尘埃! “快跑!” 阿螭扯着竹熊精,匆忙往后撤去。 傲徕峰主也赶紧逃窜。 陈义山却渊渟岳峙般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安如山,只满头长发飒飒飞扬,麻衣晃动不已,倒是显得愈发潇洒不羁,仙风鹤骨。 此时,他已经试探出了麟角内所蕴含先天元炁的浓郁程度,且有把握当场收为己用! 他右手攥住麟角不动,一心两用,把左掌摊开,祭出了乌月钵,悬在半空中,仍旧是将钵口朝下,罩着麟角,灿灿然洒下万道霞光,直映的满地嫣红如血。 麟角中的残存麒麟魂念感受到了陈义山的意图,知道陈义山是要泯灭它的意识,且要吸收掉它的先天元炁,哪里肯依? “嘭!!!” 一声巨响,白泽所在的青石地砖被崩成了齑粉! 麟角之中,一股浓郁至极且凶猛凌厉的先天元炁喷涌而出,似是要逃! 可是有乌月钵当空摄定,这些元炁又能逃向哪里? 陈义山好整以暇的抽丝剥茧,一点点,都吸进了自己体内。 慧眼之中,一道小小的麒麟幻影渐渐变得稀薄,终至消失不见。 残存的魂念被泯灭了。 …… 至此,白泽不再吼叫,不再挣扎,它眼中的血色渐渐收敛,直至隐没不见,一身白毛缓缓倒伏,神情也平静了下来,慢慢瘫坐在地上。 飓风止住,嗡鸣之声消失,神殿也不再晃动了。 陈义山感受着体内充沛无比的先天元炁,回顾自己周身的虹状神光,但见那弧度已经彻底闭环成圆,且前后发散,隐隐如同球状,凝实且厚重!他大喜过望,心道:“凭此神光,足以仗剑天下!便是遇到混元一气太乙仙,我也不惧!” 他隐去了乌月钵,把手从那麟角上移开,笑吟吟道:“南君,无恙否?” 第724章 众仙过境 那白泽刚才发狂中解脱出来,此时尚在浑浑噩噩中,闻听陈义山说话,愣了片刻,盯着他,呐呐道:“你,你不是陈仙长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叫我南君?我是东君啊……” 陈义山一拍脑门,“哈”的讪笑道:“是东君,东君!对不住,只因东君遭遇与南君相似,是以小弟嘴瓢了。” 傲徕峰主、日观峰主等瞧见自家主神恢复了正常,慌忙都拥了过去,个个激动莫名,乱拜乱嚷: “恭喜我主神智清明!” “君上啊,你可是吓煞小的们了!” “多亏陈仙长在紧要关头天降咱们岱岳神域,力挽狂澜,君上才得以幽而复明啊!” “君上,你瞧瞧你把属下给打的!” “……” 那白泽闻言,恍恍惚惚有些清醒了,抬眼看看诸神身上伤痕累累,又见殿内狼藉,大片大片用泰岳石菁铺就的地板居然被毁的粉碎,一时间倒也记起了前因后果——他在神殿里闭关多日,反复祭炼那麟角,且叫傲徕峰主等为自己护法,今早终于把麟角成功长在自己额顶上了,欣喜之余,便想要试试它的威力,结果突然间竟发起狂来,对五个得力属下大打出手! 思量起这半日以来的种种行径,他在刹那间大汗淋漓,后怕不已! 那白泽就地仰爪立起,恢复了人形,额头上比之从前倒是多了一个疙瘩,正是那麟角所化…… 冲着陈义山深深一揖,东岳神君肃容说道:“多谢仙长搭救!这次我可算是闯下大祸了,若无仙长援手,他们怕是要被我给屠戮殆尽,泰岳也怕是要彻底被我给毁了!” 陈义山回礼道:“神君客气了,哪有这般严重?” 东岳神君叹息了一声,道:“自从在东海得到仙长赐送麟角之后,我便将其奉为至宝。回到泰岳,我便把它供了起来,一连月余,我都虔诚拜祭,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啊!随后,我苦心孤诣的把它炼化,谁成想,它竟然差点害死我,也差点害死他们啊!可见麟角虽好,却终非弱者可据之宝。仙长,我还是把它还给你吧。” 说话间,东岳神君便伸手去抠自己额头上的那个疙瘩。 “神君切莫如此!” 陈义山连忙说道:“那麟角对你已经无害了!” 东岳神君一愣:“无害了么?” “是啊!” 陈义山笑道:“先前,我们是谁也没有想到凤毛麟角这等死物之中竟然还残存着凤凰和麒麟的魂念,而且能驾驭其内的先天元炁临阵反噬。不过神君且放心,你这麟角中的残魂已经被小弟给泯灭了,先天元炁也小弟我给吸收了,但是麒麟的血脉之力则丝毫没有被损耗,东君以后用起来,再无半点危险!” 东岳神君喜出望外,道:“仙长怎么知道我所用者,纯是这麟角中血脉之力呢?所畏者,是这麟角中的残魂和先天元炁呢?” 陈义山道:“只因南岳神君先行遭厄,叫小弟给碰上过,是以了然。” 当下,他把自己在衡岳撞见南岳神君和五湖大神拼斗的经过略说了一遍,东岳神君这才恍然,心中反倒是更高兴了,道:“仙长真是无双妙人!我原本还以为仙长带着阿螭公主是回东海探亲,偶尔经过我这里的,却没有想到仙长竟然是特意为了解除我的后顾之忧才来泰岳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陈义山连忙谦逊了几句,道:“神君既然已经安然,那我等也该告辞了。” 东岳神君哪里肯放他走,一把扯住他的手,笑呵呵说道:“仙长,刚刚救了我,便想跑么?不在我泰岳神域住上几日,叫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就是啊仙长,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等还要为仙长把盏呢!” “得喝个不醉不散!” “……” 傲徕峰主、日观峰主、天柱峰主等也都殷勤相留。 “神君恕罪啊。” 陈义山轻轻抽出了手,冲着众神团团作揖,笑道:“神君和诸位的好意,陈某心领啦。非是陈某不愿意待在泰岳,不愿意和兄弟们把酒言欢,实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啊。” 东岳神君根本不信,皱眉问道:“贤弟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在身?” “小弟跟灵牙洞生了些误会,须得弄清楚去。” 陈义山简要说了几句情由,听得东岳神君是冷笑不已,道:“仙长,不就是一个下八洞的东海仙派么?你怕他什么!慢说那金齿仙人不是你杀的,就算是你杀的,又能如何?!还值当你亲自去解释?” 陈义山笑道:“倒也不是怕,只是与人为善乃小弟修道的缘法。” 东岳神君点了点头,道:“那我明白了。不过,仙长啊,灵牙洞的人要是不讲理,跟你为难,你便发香词传讯给我,我为你两肋插刀!” “好好好有神君这句话,小弟此去更觉心中稳妥!”陈义山笑吟吟的,再次冲众神拜道:“神君,诸位,且待陈某归来之时,共剪西窗不迟!” “我送送贤弟。” 东岳神君把陈义山、阿螭、竹熊精师徒三个一路送出泰岳神域,直至过了扇子崖,又出了傲徕峰,仍然是依依不舍。 “神君,且留步吧。” 陈义山拱了拱手,正要作别,忽觉四周有异,一阵狂风从东席卷而来,掀动了众人的衣袂。 东岳神君“咦”了一声,道:“东边是怎么回事?” 众人齐齐抬眼观望,但见高空中大片大片的云层澎湃涌动着,由东往西疾行,有黑的有白的有红的有蓝的有青的,五光十色,且结着瑞彩千条,散着霞光万道,更有无限仙气蒸腾沛然! 落落余晖中,那云中影影绰绰的立着好些人影,匆匆过去了。 东岳神君嘀咕道:“出邪了!这么多的仙家,这么大的排场,是往哪里去?是要干什么?” 阿螭也狐疑道:“东海仙派从来不拉帮结派行动,今天闹出这样的动静,是怎么了?” 竹熊精道:“管他们作甚?咱们自走咱们的。” 陈义山默然无语,他心头忽然涌起了一丝不安,暗暗嘀咕道:“可千万不要是冲着我来的啊。” 第725章 死罪可恕 仙家过境,稍纵即逝,陈义山心中莫名不安,想着要不要追过去探探情况,却忽然瞥见一道神光飞落,竟是太岁神部主吉元帅骑着五色神鹿过来了。 “仙长,久违了。” 杨元帅先冲陈义山行礼,又转向东岳神君,揖道:“神君,有礼了。” 东岳神君拱了拱手,道:“一向少见,有礼有礼。”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杨大太岁怎么也在泰岳?”陈义山颇有些惊喜。 杨元帅笑道:“小神率领本部的小太岁们,连带着十六煞星追剿殷元帅到达了东海之滨,回程的时候路过东君的辖境,无意间瞥见这山巅之上有吉星高照,便知道是你陈仙长大驾所在,敢不来拜望?丧门星君也说来拜见,小神嫌他粗鲁,叫他们在山下候着了。” 陈义山抬眼望了望自己头顶之上三尺地,笑道:“大太岁送我这一盏吉星,原来是叫我藏不住自己啊。” 杨元帅道:“仙长说笑了,这吉星只有小神能够看见,旁谁若是没有非凡瞳力,却无从得窥。小神料想仙长也不必对我隐瞒行踪。” 陈义山道:“你我是好友,自然不必隐瞒什么行踪。不过,大太岁为什么要追剿殷元帅呢?你们两个同部为神,共事多年,难道也生了龃龉?” 杨元帅诧异道:“难道仙长不知到他的所作所为?” 陈义山茫然道:“他做什么了?我不知道啊。” 杨元帅默然许久,苦笑一声,道:“看来中岳神君果然说到做到,他没有对你讲明此事,也没有把你牵涉这麻烦中。也罢,还要向仙长讨个人情,小神便不藏着掖着了!实言相告,瘟部五神正是殷元帅设法请出显灵的,而且也是殷元帅撺掇的瘟部五神去跟仙长为难的。春夏秋冬四季行瘟使者被仙长给灭掉了,那瘟主虽然逃走,可也死在了中岳神君手中。中岳神君又派人转告小神,说一切都是殷元帅从中作梗,小神惊骇之余,便率部四处追剿他,想着捉住他之后,便带他来见仙长。” 陈义山闻言大惊失色,继而又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我跟姓殷的之前纵然是产生过一些不愉快,可是也化敌为友了,他怎么能,能歹毒到这种地步?!我先前还觉得奇怪,自己向来与瘟部五神没有任何恩怨纠葛,他们怎么就对我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呢?原来真的是有居心叵测者从中挑拨!但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会是他殷元帅!他也是个神祇,他难道不知道瘟部正神尽是穷凶极恶之徒么?!颍川郡的百姓差点被他们给害死完了!我的父母,我的弟子门人也险些尽数遭厄!” “正是!”阿螭也愤然说道:“殷太岁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太恶毒了吧!” 竹熊精骂道:“腌臜东西,下流坯子,他也算是个神?!啊呸!” 杨元帅满面通红,连连致歉。 陈义山道:“不干你的事,我知道你历来都是好的,只是那姓殷的忒过可恶,须饶恕不得!你们擒拿住他了么?他现在什么地方?” 杨元帅叹道:“小神等无能,没有抓住他。他在东海之滨,借金遁逃走了。” 阿螭冷笑道:“在东海之滨施展金遁,大约会落在龙宫里,我这就给父王传讯,叫他一定善待殷太岁!” 说着,阿螭便到一旁,从囊中摸出一块沉香来,用火焚着,捏诀念咒,发词去往龙宫。 杨元帅满面尴尬,低声说道:“仙长,其实小神这次前来拜见,也是为了替殷元帅讨个人情。求仙长看在小神的薄面上,饶他死罪。” 陈义山冷笑道:“大太岁不是应运而生的么,岂能被杀死?” 杨元帅道:“虽然如此,可是小神相信,仙长仍有手段能够彻底毁了他。毕竟,仙长连瘟部正神都杀得死。” 陈义山默然不语,但是脸色却极其难看。 东岳神君在旁边听了半天,此时插了几句嘴,道:“本君虽然不知道这前因后果,可是听你们说了这许久,大约也能猜出个因果所以然来。常言说得好啊,以德报怨,何以报恩?陈仙长向来大度,可是旁谁如果不择手段,非要置他于死地,他岂能饶恕?杨大太岁,之前你们太岁神部扩充,招揽十六煞星,请求正神封号,陈仙长可是在我们五岳神部求了情的,我们也抬了抬手,没有为难。那殷太岁便如此回报陈仙长么?太说不过去了!” 杨元帅连声说道:“惭愧,惭愧!殷太岁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仙长,请你放心,若能饶他死罪,活罪定然不免!小神不会轻易饶了他的,只要是抓住他,便把他彻底圈禁起来,禁他一百年,叫他面壁思过如何?” 竹熊精怒道:“圈禁一百年就算惩戒了么?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神神相护,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陈义山喝道:“休得无礼!杨元帅是杨元帅,与那姓殷的并不类同。” “无妨。”杨元帅道:“一百年太短,那就三百年!” 陈义山不语。 杨元帅又加码道:“仙长,五百年总成了吧!这圈禁五百年,面壁思过不得自由,可是比杀了他还苛刻!总是留他一线生机啊。” 陈义山叹了口气,道:“杨大太岁如此苦苦求告,陈某若是不允,未免太不讲情义了。幸好是我的家乡父老以及门人弟子有惊无险渡过了那场危机,终究是没有酿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大祸……算了吧,五个瘟神也已伏诛,那就这样吧,依了你杨大太岁。” 杨元帅大喜,深深一揖道:“多谢仙长开恩!” 竹熊精兀自愤愤不平道:“真是太便宜那腌臜货了!” 东岳神君也道:“仙长总是心软。” 此时,阿螭匆匆过来,脸色异样,悄悄扯了扯陈义山,却不言语。 陈义山瞥了她一眼,道:“阿螭,都是自家朋友,亲密无间的关系,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阿螭便道:“师父,刚才弟子发香词给父王,父王很快回音,说了两件事。其一,殷太岁没有遁逃至龙宫;其二,父王说有一个麻衣女弟子在东海大肆杀戮,已经有数个大仙遭她毒手,惹了黑云洞、炎上洞和金光洞。” 陈义山闻言大惊,道:“这怎么可能?!你们都好端端的待在颍川,什么时候来东海大肆杀戮了?” 阿螭道:“弟子也觉莫名!可是父王不会无端端的编排谎言。弟子以为,定然是有人假冒咱们麻衣的名头,在东海挑事!师父,咱们赶快走吧,得去东海查探清楚!” 陈义山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方才那些过境群仙的影子不断的浮现在眼前,他有些踌躇起来,是该回去追赶他们,还是依着阿螭之言,去东海查探个明白? “仙长,你不惹麻烦,麻烦却总是来惹你。”东岳神君道:“走吧,我也陪你一道去东海,你千万不要拒绝啊。” 杨元帅连忙说道:“小神也愿意陪同仙长!正好能去搜寻一下殷太岁的下落。” 陈义山听见两位大神这么说,便下了决心,先去东海看看情况。 至于那些过境的仙家,他觉得未必就是冲着他来的。 毕竟,吕方也在东海,真有许多仙家聚众奔赴海内,向他陈义山寻衅的话,吕方岂能不通风报信告诉自己么? “走,去东海看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假冒我麻衣的名头搅弄风云!” 第726章 不期而遇 有陈义山在,杨元帅不怕抓不住殷太岁,便叫小太岁们和十六煞星都回去了。 他们一行大能,连带着五色神鹿直往东海进发。 眼见天色发昏,茫茫大海也在望于眼际了。 刚飞到海面上,阿螭便建议道:“师父,要不先回龙宫见一见我父王,询问个清楚?若是真有歹人冒名麻衣弟子,也可以请我父王派出龙宫的神官神将们,满海域的搜寻。毕竟水族众多,料想那歹人也藏不住。” 陈义山深以为然,道:“那就先把灵牙洞的事情放一放,去龙宫拜望你父王吧。” 阿螭心里很是欢喜,当即在前头带路。 龙宫距离海滨甚是遥远,因此众人也不着急入水,仍在空中飞行。 直飞到夜里戌时,有些疲惫了,一行人便落足云上,稍作歇息。 那竹熊精不安分,起心逗弄五色神鹿,很是闹腾,陈义山正要呵斥他,忽然听见一阵破空之音由远及近,抬眼望去,但见是三个红衣男子御着仙剑,在高空中不急不缓的飞行着。 慧眼窥探之下,陈义山看出他们三人都是修仙者,居中那人的修为是养元换骨境界,左首那人在易经之阶,右首那人是落齿之阶,想来是东海某个大仙派的弟子。 他猜对了,这三个修仙者正是炎上洞的弟子! 居中的,便是烈焰子了。 他如今当上了炎上洞的掌教师兄,左右二仙都是他的师弟,一个叫烈烽子,一个叫烈燧子,他们奉了金光大仙之命,结伴而行,搜山检海。 烈焰子知道自己的修为不高,也知道自己和两个师弟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那个能杀死炎上真人的女仙,是以一直惴惴不安,心里只盼着遇不上那女仙。 “掌教师兄,云上有个女人!” 烈焰子也瞧见了陈义山一行人在云上休息,但他看不出陈义山的底细,只觉得对方仙风鹤骨,该是同道大仙,又见杨元帅和东岳神君的香火神气极其浓郁,便知道不可招惹,有心晃荡过去,不管不问,可是烈烽子却指着阿螭说道:“看起来有点像那个女杀仙!” 烈焰子暗骂这个师弟多事,却又不忍堕了自己的掌教之威,便道:“待本洞主辨认辨认。” 原来,叶南星在炎上洞外头挑衅破门的时候,他们三个在洞中远远的瞥见了,因此依稀记得些叶南星的模样。而今,看见阿螭,那师弟便觉得此女隐约有些像女杀仙,毕竟都生的容貌极美,身条婀娜。 烈燧子提议道:“掌教师兄,咱们再飞近些看看?” “在这里便看得清楚!你们眼力不行,不代表本洞主也不行!” 烈焰子心头很是恼火,但仍然是上上下下把阿螭看了个遍,而后摇头说道:“也不知道你们长得是什么眼,气质根本就不相同嘛,那个清冷,这个华贵,根本就不是她,走吧!” “哦” 他们三个要走,可有人却不乐意了。 陈义山早就发觉他们三个神色不正,举动鬼鬼祟祟的,而且御剑接近自己一行之后,便盯着阿螭不住的看,还议论声声,心中不免恼怒起来,起身斥道:“站住!你们三个是哪家仙派的?何故盯着我的弟子品头论足?!” 烈焰子吓了一跳,那烈烽子却不知天高地厚,喝道:“住口!敢对我们掌教师兄无礼,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你住口!” 烈焰子恨不得一脚踹死自己这个惹事精师弟,骂了一声,又连忙冲陈义山打个稽首,陪笑道:“仙友请了!我是炎上洞的掌教洞主烈焰子是也。无意得罪,还望海涵。” “炎上洞?”陈义山愕然的看向阿螭,道:“那个炎上洞的洞主不是被杀了么?” 阿螭道:“是啊。” 那烈烽子喝道:“休要胡说!被杀的是前任洞主,我们现任洞主就在你眼前,怎敢咒他老人家?!哎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师父被杀了?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说!” 烈焰子很想要堵住这师弟的嘴,但是人家已经把话说完了,气的他心里暗暗发誓,回去就把这个刺头弄死! 竹熊精见那烈烽子言语始终无礼,对陈义山两次大呼小叫,早忍不住发怒,骂道:“我们是什么人关你屁事!死了师父还在外头照耀,骑个剑很了不起么?小心摔死你们披红挂绿的!” 烈烽子大怒,骂道:“杀材!你敢如此嚣张,小心我们给你安个麻衣门人的名头,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竹熊精和阿螭面面相觑,一时都笑了起来。 陈义山则忽然间若有所思。 但听竹熊精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麻衣门人的名头还用你来安?老子本来就是!来来来,叫咱们瞧瞧,你是怎么叫老子死无葬身之地的?” “啊?!” 那烈烽子大惊失色,扭头看向烈焰子,喊道:“掌教师兄,快!” 烈焰子却脸色煞白的只顾着发呆,喃喃说道:“真,真的假的?” 烈烽子便自己抬手作法,霎时间,“轰”的一声巨响,一道混杂着浓厚黑烟的烽火顿时冲天而起! 陈义山情知不妙,飞身上前,一把揪住烈烽子的衣襟,喝道:“为什么听见麻衣门人的名头便如此惊慌?!发烽火又是在给谁通风报信?!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去死吧!” 烈烽子劈手一掌,夹着烟火,冲陈义山的脸恶狠狠打去。 陈义山“噗”的一口仙气吹出来,那烟火登时熄灭,且刮的烈烽子满脸生疼! “区区落齿小仙,也敢放肆?速速回答我方才所问!” 这烈烽子倒是条胆大包天的真汉子,情知自己完全不是陈义山的对手,却兀自十分强硬,冷笑道:“你张狂什么?你的死期到了!金光大仙马上就来了!到时候,你们全都得死!” 陈义山道:“金光大仙又是谁?” “便是老夫!” 一声仙音滚滚而落,高空中云散风起,突兀的现出一道人影,臂上缠绕着五道璀璨发光、明耀无比的金环,正是金光大仙到了! “大仙,他们是麻衣门人!” 烈烽子大声叫道:“跟那个女杀仙是一路的!” 第727章 人多势众 金光大仙冷冷的看向杨元帅和东岳神君,道:“都是麻衣门人么?也不尽然吧,这两个便是神祇,而且修为都很是不低嘛。” 又指着阿螭,道:“这女子似仙非仙,似神非神” 再瞥竹熊精,道:“似仙非仙,似妖非妖,是个什么东西!” 竹熊精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个坐骑,不是东西!” 金光大仙哂笑道:“当坐骑很骄傲么?” 竹熊精道:“就是骄傲!主人怎么不坐你呢?” 五色神鹿“呦”的一声,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金光大仙:“……”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陈义山身上,细细打量着,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竟看不穿此人的修为高低?!” 东岳神君冷笑道:“怎么不品评了呢?” 杨元帅也冷笑道:“我看他大约是吓着了吧。” 阿螭则道:“师父,这位金光大仙是金光洞的洞主,金光洞是二十洞之一的大仙派,且位列上八洞,这洞主修为可不低呢。”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了然。” 金光大仙见他们谈笑风生,有恃无恐,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位是东岳神君,这位是太岁神部主吉杨元帅,至于某,乃是麻衣仙派掌教,陈义山是也。她是我门下神仙宗宗主阿螭,他是我门下妖仙宗弟子老莫。” 陈义山知道烈烽子是个小角色,不足为虑,便松手放了他,指着众人和自己,不卑不亢的向金光大仙一一简介了起来。 金光大仙的瞳孔骤然紧缩,嘶声说道:“好哇!麻衣仙派的掌教亲自来了啊!好好好,本洞主留在东海,本想围捕一个小的,却没想到,竟与最大的不期而遇!” 陈义山已经看出金光大仙的修为,可比吕方高出许多,已经踏入混元境界了! 不过,还没有达到心气合一,因此算不上混元一气。 陈义山自己虽然只是成丹阳实,可是他有雄厚的先天元炁,又有诸般法宝,却也不怕这位上八洞的大仙。 “正要请教金光洞主,为什么谈麻色变?” 陈义山指了指烈烽子,道:“此人方才口口声声的说要叫麻衣门人死无葬身之地!他施法释放烽火传讯与你,想必你是替他们撑腰的。敢问,我们麻衣仙派怎么得罪你们了?” 金光大仙“哼”了一声,道:“你们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要问本洞主?那女杀仙在东海戕害黑云子、炎上真人,又对老夫的爱徒痛下杀手……都是你授意的吧!” 陈义山道:“尊驾所言之事,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金光大仙道:“近十日之内!” “呵呵呵” 陈义山闻言便摇着头笑了起来。 金光大仙喝道:“你笑什么!幸灾乐祸么?!” 竹熊精道:“主人笑你是个笨蛋!” 金光大仙怒道:“你家主人自己没有嘴么,叫你来搭话?若是本洞主的金狮在此,定然咬死你!” 陈义山冲竹熊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吭声了。 “我笑是因为这近十日之内,我麻衣门下的所有女弟子都不曾来过东海,怎么可能大肆杀戮呢?你们大费周章,却连仇人是谁都没有弄清楚,能不可笑么?” 东岳神君也讥笑道:“感情这上八洞的大仙,也是个糊涂蛋啊。” “狡辩谁不会呢?怕了本洞主,便死不认账,信了你们才是糊涂呢!”金光大仙根本就不相信陈义山的话。 陈义山道:“金光洞主,你们只有四个人,我们这边却有五个——” 五色神鹿口吐人言道:“是六个。” 陈义山笑了一声,道:“对,是六个。一对一,我们还有两个呐喊助威的,凭什么怕你呢?又有什么必要狡辩呢?” 金光大仙“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是你们人多势众么?可惜了,人多势众的是我们啊!” 说时迟,那时快—— 金光大仙话音刚落,高空中便传来一声呼啸,早有仙音飘至: “我来也!” 一行六人按落风头,立在了金光大仙身旁。 却是紫府真人望见烽烟,带着三个徒弟和三个徒孙赶来了。 金光大仙得意非凡,笑吟吟说道:“陈义山,认得这位大仙么?祖洲洲主,紫府真人是也!紫府仙兄,你猜兄弟遇到了谁?麻衣掌教陈义山啊!” “麻衣掌教来了?!” 紫府真人不及回话,空中便传来一声惊呼,乃是长生子携仙侣妙一真人翩然飞落。 金光洞主愈发得意,冷笑道:“呵呵陈义山,看看,生洲洲主和洲主夫人也到了!” “看来,是老夫来得最迟啊!” 背黑锅的易鼎大仙带着五六个门人赶来了。 “易鼎大仙客气了,是晚辈们来得最迟!” 乌金仙人带着赤金仙、白金仙、彩金仙,坐在一头巨大的金狮背上,拍散云层,轰然落来,拜向金光大仙道:“弟子参见师父!” 金光大仙刚说了一声:“起来吧。”后头,黑云夫人就气喘吁吁的到了,讪笑着说道:“大仙,我洞里头那两个小妮子不成气候,便不带她们来了,叫她们在洞里看门。” 金光大仙本来也没有指望她们黑云洞出多少力,自然不以为意,只冲着陈义山狞笑,道:“陈掌教,再说一遍,怕还是不怕?” 陈义山望着对方黑压压一众仙家,心头甚是沉重。 他看得出来,除了金光大仙之外,那易鼎大仙、长生子、妙一真人、紫府真人都是仙法广大之辈! 便是他们带来的弟子门人,也个个不俗! 情势,很不妙啊。 “怕个卵!” 竹熊精骂道:“人再多有什么用?你们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咱家主人一根指头!” “嗷~~” 金狮精早盯着竹熊精看了半天,此时见他说话,便恶吼一声,随后口吐人言道:“吃竹子的憨货,瞅瞅你那熊样!此地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快闭上嘴吧!” 竹熊精大怒,骂道:“卷毛狗,信不信老子一掌打爆你的狗头!” 金狮精扭头看向金光大仙,道:“主人,能否允许小兽收拾了那憨货?” 金光大仙笑道:“动起手来,他随你处置!陈义山,划个道吧,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要我们一拥而上?” 第728章 头阵 陈义山环顾群仙,哑然失笑,心里泛着苦水,暗自忖道:“这可真是莫名之祸,天下奇冤啊!” 他朗声说道:“诸位,陈某再次明言相告,麻衣门下绝没有什么女弟子在东海仙界大肆杀戮!若是各位仙友据此不实之事来与我麻衣为难,殊为不智!还望诸位三思!” 黑云夫人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不实之事?就是你们麻衣门下的狐媚贱婢诓骗杀害了我家夫君!定要你们这些海内来的贱仙偿命!” 烈烽子也叫道:“我师父惨死在你们麻衣门人的手里,法宝被夺,尸骨无存!这大仇也是非报不可!” 乌金仙人道:“我无辜受她刺了一剑,险些命丧大海,至今仍有隐痛时不时的作祟!嘿便凭你两句巧言善辩的话,就能消弭了这深仇大恨?” 陈义山皱眉道:“你们三个如此言之凿凿,莫非都见过那女子不成?” 黑云夫人道:“自然见过!那贱婢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烈烽子道:“虽然是隐约窥见她的模样,但只要见到她本人,我仍然能辨的出来!” 乌金仙人道:“我亲眼所见那女仙戕害炎上真人,也亲耳听见她说多行不义必遇麻衣的话,怎能有假?” 陈义山道:“那你们说说,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黑云夫人道:“搔首弄姿,嗲声嗲气,呸!” 烈烽子道:“身段婀娜玲珑,声音清脆悦耳。” 乌金仙人道:“白衣飘飘,风姿绰约,静如处子,动如疾电。” 陈义山:“……” 阿螭忍不住喝道:“真是可笑,你们说的这是一个人么?!”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总之都是你们麻衣仙派的门人!想我们东海仙界承平日久,数百上千年不见争端,全是因为你们麻衣不自量力,居心叵测,肆意作恶,这才骤起风波,搅弄的各门各派不得安宁,简直是可恨至极!” 金光大仙抽出一把仙剑在手,幽幽说道:“多说也无益,若是你们不肯束手就擒,就见各凭本事真章吧。东岳神君,杨大太岁,你们二位大神不是麻衣门人,也跟仙界无涉,这是我们同道之争,还请两位速速离场吧。” “呵呵” 东岳神君摸出来枣木神令攥在掌中,冷笑道:“陈仙长是我的生死之交,今日免不了要被你们扣上一个破坏神仙规矩的帽子,说本君插手仙界之事,那也顾不得了!” 杨元帅也缓缓取出了飞电枪,横在胸前,道:“生死而已,又有何惧?本太岁誓与陈仙长共进退!”心里倒是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叫小太岁们和十六煞星回去了,比起人多势众来,太岁神部可是不虚的,就是质量差点意思…… 易鼎大仙觑看着杨元帅,忍不住说道:“哎,杨大太岁,你们太岁神部的——” “仙兄何必跟他们废话!” 金光大仙听出易鼎要说殷太岁,连忙喝止,心里暗骂他是个没脑子的货,一开口就差点出卖了自家的带路党。 易鼎大仙也自知失言,便不再吭声。 “诸位!”金光大仙扭头面向群仙,问道:“谁肯为我东海仙派打个头阵,试一试那陈义山修为的长短?” 黑云夫人心道:“我连他的门人都打不过,怎么试?”当即往后退缩。 烈焰子也是这样的想法,扯着烈烽子和烈燧子便往后撤。 长生子暗忖道:“吕方反复说陈义山的仙法广大,极其难惹,今日一见,果然是高深莫测,单凭我这双仙目,居然看不透他,可见道行之高啊。金光那厮自己不敢上,反而叫我们先去试探,可见他也害怕!呵呵谁先上谁便是傻子咯。”于是牵着妙一真人的手,往后飘离了一丈。 紫府真人跟长生子想的一样,扭头冲弟子们使了个眼色,齐齐避让。 乌金仙人感受着胸口隐痛,哪里敢自告奋勇去试麻衣掌教的修为长短?他默不作声的拍了拍金狮精的脑袋,金狮精瞬间会意,带着他和赤金、白金、彩金往后稍出去了十尺远。 唯有易鼎大仙还不知就里,领着一群门人傻傻的站在原地未动。 金光大仙喜道:“不愧是易鼎仙兄!唯有你毛遂自荐,足见智勇双全,仁义兼备啊!” “老夫什么时候毛遂自——” 易鼎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群仙都退的老远,只有自家师徒还挺尸似的立在前头,是真的被荐到了。 “上就上!” 易鼎大仙虽然觉得自己上了当,可也只能是打碎牙齿和血吞了,他伸着指头对弟子们点来点去,最后说道:“瀛立,你去走一遭吧。” 瀛立是他的二弟子,也是最不得宠的瀛洲门人,当即领命,提着一杆叉,吼声:“杀!叉!”便冲陈义山奔了过去。 陈义山站着没动,背后流影“咻”的出鞘,迎面只一撩,锋芒爆射,那瀛立登时叉毁人坠,朝着海里跌去,嘴里还惊呼道:“叉!我叉!” “噗哈哈!” 竹熊精捧腹大笑。 阿螭也有些莞尔,还问竹熊精道:“老莫你笑什么?” 竹熊精道:“他可乐啊。杀叉,我叉,怎么听怎么可乐,咱敢断定,这话以后肯定会流行!” 易鼎大仙见弟子失利,心中大喜,立时飞奔向海,嘴里高声喊道:“爱徒莫慌,为师来救你啦!” 金光大仙见状,甚是无奈,暗暗骂了句:“本来以为他最傻,没想到也是个老滑头!” 眼见对方仙、神都轻蔑的看着自己,金光大仙没奈何,只能是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姓陈的休要猖獗,且吃老夫一剑!” 那金光大仙提着仙剑,飞身直取陈义山。 陈义山拂袖一挥,流影直撄其锋! “叮!” “嗖嗖” “当!” “咻” “咔嚓!” 两剑在空中相交,往来拼杀,只七八个回合,锋芒起处,一声脆响,金光大仙手里的剑断成了两截! 流影得势不饶人,趁机而上,闪电般袭向金光大仙的眉心! “好剑!” 金光大仙赞了一声,双手合十,变幻诀法,喝一声:“疾!” 一股凌厉之气瞬间从他掌中涌动了出来,摄住了流影! 流影立时滞住,进不得,退不得,死命挣扎,竟也难脱! 金光大仙狞笑道:“给老夫化了吧!” 第729章 五环 金光大仙双手合十捏起诀法,用的正是“点金仙术”,要化掉流影! 他掌中刚刚放出光来,陈义山便看出了厉害,唯恐流影要坏,连忙喊了一声:“绝辉何在?!” 白芷留下来的那把仙剑“嗖”的奔出,如一道细线在空中稍纵即逝,瞬息间便袭至金光大仙的心口! 金光大仙见绝辉来的迅猛,惊骇非常,他对陈义山十分的忌惮,不敢不避他的仙器,只得撤手弃术,舍了流影,闪身避让。 流影得以脱身,“嗡”的铮鸣一声,欢快的调转剑身,与绝辉配合起来,一前一后,共同夹击起金光大仙! 金光大仙骂道:“两把废铁也敢放肆么?!” 他混元境界的修为实是非同小可,闪转腾挪起来又快又稳!只在空中上下纵横,左躲右让,无不举重若轻的避开了两把仙剑交织而成的锋芒! 剑如流星纷落,芒动璀璨密密麻麻如烟花怒放,金光大仙却好似一只肥硕的大蝴蝶,在花丛中穿梭来去,流影和绝辉虽然凌厉迅捷,配合默契,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哪里能奈何他分毫? 众仙家看的是眼花缭乱,又都暗自钦佩,许多人都在心里遐想:“如果是易地而处,被那两把仙剑夹击的人是我,我能不能做到像金光这样挥洒自如呢?” 陈义山也在心里赞叹道:“不愧是上八洞的大仙,果然是不可小觑啊!” 却不知那金光大仙早就已经焦躁了起来! 他思量着自己好歹也算是东海仙界的领袖之一,除了三坛,他不服任何人,如今亲自出手试探陈义山的深浅,却先被毁了一件兵刃,又被人家用两把仙剑逼迫的不能近身,连点金仙术都无法施展,打的何其窝囊! 再这么下去,金光洞的颜面何存? 祭宝吧! 计较已定,金光大仙在闪转腾挪中寻隙抚了一下胳膊,取出了一个绚烂多彩的圆环,默念咒语,“呼”的一声响,飞了出去! 那彩环在空中迅速变大,环内仙气横溢,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弥漫出来,当即摄住了流影和绝辉,往那环里拉扯! 流影和绝辉奋力抗争,却一点点接近那彩环。 “什么东西?” 陈义山吃了一惊,急睁慧眼仔细打量那彩环。 原来,金光洞的镇派法宝有五个,分别是玄铁环、赤铜环、烂银环、黄金环和琉璃环,各有名堂,都在金光大仙胳膊上套着。 他收的弟子也都以此命名,取号曰“乌金仙”、“赤金仙”、“白金仙”、“黄金仙”、“彩金仙”。 暗道里,他收了这五名亲传弟子,就该把五个宝贝赐给他们,只是他一直舍不得,至今仍日夜套在自己的胳膊上,连睡觉、沐浴、更衣都不舍得摘下来。 目下,他祭出来的这个宝贝,便是琉璃环,也叫彩金环,该环有个利害处,那便是能吸金,如磁石能吸铁一样! 凡属世间的各色金属,都能被它吸住,一旦落入环内,便销声匿迹,不见踪影,端的是一件好宝贝! 陈义山用慧眼看出这环的底细,哪里还能无动于衷? 来而不往非礼也! 金光大仙既然祭出了镇派之宝,那自己也该抖抖威风了! 手掌一翻,乌月钵凭空显现,往空中一抛,霞光万道洒下来,罩住彩金环,那环里弥漫出来的吸扯力登时就弱了许多。 却说那乌金仙人见师父大显手段,不免得意,当此之时,他正回顾群仙炫耀道:诸位,“敝洞的法宝如何?啊五环,哎?!怎么回事?那破碗是什么东西!” 金光大仙也愕然相顾,盯着乌月钵喃喃说道:“这破碗难道不是金属么?” 乌月钵自然也是金属,却非世间凡金,乃是先天之物,自然不归琉璃环套取,金光大仙纵然仙目如电,也瞧不出它的底细。 陈义山见乌月钵抵住了琉璃环的效力,心中大安,又伸手在乾坤袋里一摸索,喊声:“宝贝现身!” 如意柱飞在空中,涨一涨,早幻化出丈余来高,上头三个金环哗啦啦作响,遍体明灿灿闪耀,随着陈义山的目光锁定,一道飓风瞬时卷起,疯狂的裹向了金光大仙! 金光大仙正自呆看,忽然被那飓风摄住,便骤觉身子发僵,随后就不由自主的朝那柱子飞了过去! 他脸色大变,叫了声:“不好!”也顾不得自己的琉璃环了,慌忙施展仙法,将身躯化作满天金光,“砰”的一声,四下里散开了去。 陈义山心里“咯噔”一下,惊骇莫名,暗忖道:“好厉害!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从我的如意柱下逃走!” 这种身化金光逃窜的大仙法,昆吾也曾经施展过,但是在陈义山看来,两下里又有所不同。 昆吾是一道光,这洞主则是满天光,昆吾是如批练,这洞主则是如花火。 想来是修炼的诀法不同。 但是都足够惊艳啊! 当然,眼下也不是思量这些事情的时候…… 陈义山瞧着金光大仙远远逃走,虽然躲过了如意柱的束缚,却丢了琉璃环在空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义山趁隙催动先天元炁,那乌月钵骤然发亮,“唰”的一声,收走了那琉璃环,又招流影和绝辉回鞘。 这个时候,金光大仙又已经凝聚成了人形,远在几十丈开外的云头上立足,惊魂甫定的望向陈义山,对于自己的宝贝被抢痛惜不已! 至此,他们两个的较量算是告一段落,陈义山大获全胜,金光大仙自是惨败! 剑断环丢,真可谓是颜面无存! 看看陈义山,金光大仙又是怕又是怒又是气又是懊悔,真不该一时激动先冲了上来跟这个家伙动手的啊。 金光大仙又恨死了那些老滑头,转身便冲己方的众仙喝叫起来:“你们便干看着也不出手帮忙么!?麻衣仙派是要对东海所有的岛洲洞下毒手的!你们谁也逃不了!老夫若是败了,你们还能有好么?!” 众仙听得默默无言,还有人小声嘀咕道:“是你自己说要试试人家的长短嘛,只找人打个头阵而已,也没说要我们一起上,去打群架啊……” “你们都不上,那老夫自己跟他们拼了!死了,便由你们收尸吧!” 金光大仙见他们无动于衷,又说风凉话,不禁生气加委屈,索性自暴自弃了。 第730章 二代之战 恶吼声中,金光大仙从胳膊上摘下玄铁环,“嗖”的祭起,自己也冲陈义山合身扑了上去! 这玄铁环的明堂跟琉璃环又大不不同——琉璃环能吸掉诸般金属兵刃,玄铁环则是套头套手套脚套腰,倒有些像如意柱,也是个禁锢类的法宝。 陈义山用慧眼看的分明,眼见那环过来,不慌也不忙,冷笑一声,道:“这个也归我了吧!” 笑声中,他把乌月钵再次抛在空中,去摄收那玄铁环。 “回来!” 金光大仙在这时候算是恢复了理智,情知乌月钵厉害,不能再丢了环,赶紧把宝贝又召唤了回去,转身逃出数丈远,狼狈不堪的站定,回头如惊弓之鸟一样,觑看陈义山。 陈义山见他模样好笑,不免“嗤”的一笑,说道:“洞主,打也打不过了,便算你我不分胜负,眼下能好好谈谈了吧?” 金光大仙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骂道:“谈个屁!你如今得意,还为时过早!”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晃动着手里的乌月钵,说道:“洞主,我知道你的仙法厉害,也知道你的宝贝威力巨大,可是你奈何不了我,你的宝贝也过不了我这宝贝的关口。何必非要死拼呢?” 易鼎听得大为艳羡,他伸手抚摸了一把自己背后的“黑锅”,心道:“都是黑的,他的还小,我的还大,怎么就不如他的好用?” 却听那金光大仙叫道:“陈义山,真有本事的话,你我都不用法宝,只凭各自的修为,施展仙法当空肉搏,你敢与老夫大战三百回合么?!” 陈义山笑着把乌月钵给隐了去,双手一摊,表示空空如也,嘴里说道:“既然如此相邀,陈某敢不聪明?洞主只管放马过来吧,将你那一身混元的修为尽情朝陈某施展便是,陈某若是皱一皱眉头,或是退后半步,便不算是麻衣掌教!” 他自恃先天元炁护身,是真的不惧跟金光大仙肉搏。 倒是那金光大仙见他如此做派,自己反而又怯气了。他迟疑着不敢动身,心里暗暗忖道:“陈义山已经看出了我的修为底细,我却看不出他的高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这一点上,他先我一手,我怎么跟他打?” 再看陈义山面带微笑,目色轻蔑,神态松弛,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一股必胜的自信,金光大仙愈发觉得心里没底了。 “上啊,不要只是卖弄嘴,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倒是上啊!” 竹熊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劲儿的吆喝。 金光大仙羞恼的满面通红,虽然再三硬了硬头皮,可终究是不敢动手。 所谓先声夺人,陈义山方才显露出来的手段太过不凡了,金光大仙在气势上大为落后,认定了自己上手必败,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乌金仙人见自己师父连番受挫,窘迫非常,目下又吃瘪难言,自然是不忍心再干看下去了,他回头叫道:“诸位前辈,诸位同侪,谅他们五六个能有多大本事?咱们这许多人只须勠力同心,休戚与共,定能取胜啊!一起上吧!” 叫声中,他先催动金狮精,连同几个师弟、师妹齐齐呼喝,奔陈义山去了。 金光大仙见状,心里大感慰藉,暗道:“还是我的爱徒晓事啊!” “慢来。” 阿螭见乌金仙要动手,便也挺身而出,把流洲仙剑在空中一划,冷笑道:“师父对师父,门人对门人!你们想对我师父动手,须得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竹熊精“哈哈”笑道:“说的不错!坐骑也得对坐骑!兀那卷毛狗,你过来,熊爷爷赏你巴掌吃!” 金狮精摇头摆尾,仰天长啸:“嗷” “去吧,杀了那憨货!”乌金仙从狮身上一跃而下,径奔阿螭去了。 赤金、白金、彩金也蜂拥而上,将阿螭围在当中。 黑云夫人心道:“麻衣门下的女弟子个个长得如此祸国殃民,定然都是风流贱货,趁早一个个都杀了才好!”她要趁着群殴占便宜,喊一声:“金光洞的大仙们都上了,黑云洞岂能落后?杀呀!” 黑云洞就她一个,也装模作样的朝阿螭冲了上去。 烈焰子暗想:“我打不过陈义山,难道还群殴不过这美娇娘么?”抖擞抖擞精神,拿出新任洞主的风范,颐指气使道:“两位师弟,随本洞主上!” 烈烽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心道:“打陈义山的时候你不敢上,捡便宜的事情倒是积极的很啊!”但还是顾念着身份,跟烈燧子一起围攻阿螭去了。 “憨货,本兽来了!”那金狮精恨死了竹熊精,红着眼奔袭冲杀,竹熊精“嘿嘿”直乐:“来来来,到熊爷爷这边来。” 霎时间,云散烟灭,打杀声四起,沸反盈天! 陈义山觑看着战局,并不为竹熊精担忧——那金狮精的修为虽然不低,可也有限,竹熊精本就是大妖,又修炼了仙法,而且前不久还吃了一个妖丹,实力稳稳的凌驾在那金狮精之上,只要他自己不作死,是绝对不会落败的。 倒是阿螭,被八个仙家围攻,其中还不乏像乌金仙那样成丹境界的高手,着实令人担忧啊。 不过,好在成丹境界的人只有乌金仙一个,还是阴虚,且有暗伤在身,修为发挥不出平时的二成,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在手,其余人等更不用提了。 而阿螭的仙道修为虽然算不上深厚精湛,可毕竟是渡劫成功的真龙,血脉之力强横,神道基础也极为不俗,再加上流洲仙剑在手,御器得法,一时间也能跟众仙相持不下,没有遽然落在下风。 但他们如此一混战,倒是引起了大仙们的意动! 紫府真人心里盘算道:“那个陈义山邪门,法宝又厉害,单打独斗只怕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还得是群殴!”念及此,他对弟子们吩咐道:“你们掠阵,为师上了!” 金光大喜,道:“紫府兄,你我携手共进!” “呵呵” 一声冷笑,杨元帅催动胯下五色神鹿向前缓行,手里挥舞着飞电枪,悠悠说道:“紫府真人,早闻你的大名,且叫本部来领教领教你的仙法吧。” 长生子和妙一真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起越众而出,奔陈义山而去,要参与群殴,却早有东岳神君持枣木令飞身挡住,喝道:“你们夫妇的对手是本神君!” 易鼎大仙环顾四周,心道:“他们捉对厮杀,倒是把我剩下了。嗯跟金光合力对付陈义山也不错,若能抢了姓陈的宝贝,岂不大妙?”他心痒难搔,当即叫道:“陈义山,老夫来也!” 金光喜道:“好好好哇!易鼎兄,你我联手,胜券必有!” 陈义山见他们两个大仙联袂杀来,不免也动了真怒,心道:“再三解释,只是不听!堂堂仙家大能,非要以武力迫人!以众凌寡,反复进逼,实在是欺我太甚!泥捏的人还有三分土性呢,真当我陈义山软弱可侮么?!” 第731章 满盘皆输 金光用仙音入密之术暗中提醒易鼎道:“仙兄,对付陈义山这厮最好先不要使用法宝,他的仙器明显更厉害些,兄弟我的前车之鉴你也看见了,咱们祭起宝贝难免会落入他的手中。不如前后夹击,先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左右支绌!趁着他无暇分心的时候,你我再使用宝贝,或许还能有奇效!” 易鼎大仙深以为然,笑而不语。 金光大仙知道他会了意,又说道:“兄弟我在前,你在后,我在下,你在上,来吧!” “来了!” 两个大仙分派已定,立时便冲陈义山奔了过去。 陈义山冷眼旁观,见他们这次进击与之前大不相同——那金光大仙空着一双手,似乎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肉搏,易鼎大仙的手里倒是还拿捏着一把仙剑,却也不敢御在空中,只在掌中紧紧握着,那模样分明也是要贴身近战而来。 看出他们的打算之后,陈义山觉得也无大碍。 他有心试一试自己目前的修为,看看自己在两个顶尖仙派大能的攻击之下到底能抵挡多久,是以也不急着祭起法宝。 “咻咻” 陈义山把流影、绝辉召唤回来,双手各持一剑,飞步而上,径直杀入两个大仙的夹击圈内,尽情挥洒起来! “嗤嗤” 电石火花朵朵闪耀,破空有声!陈义山凭着奔雷身法在空中腾挪闪转,脚下好似起了火一样,真个是迅如雷,疾如电! 你攻我挡,你进我退,你转我跟,三个大仙在高空中踏云御风,如走马灯似的拼斗起来,眨眼间便是十个回合! 流洲仙剑的锋锐和坚韧程度果然是远在其他仙派之上,“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易鼎大仙的剑“啪”的脆断,但是他不惧反喜,心里盘算道:“陈义山这厮不过是海内红尘中的一个俗仙家,到底是哪里弄来的这许多好东西?誓要杀了他,把他手里的宝贝尽数据为己有才好!” 把断剑随手丢弃,易鼎大仙也学金光,空手拂袖,鼓荡灵气,凭着仙法贴近陈义山展开肉搏! 三人来回转圜,须臾间又是十多个回合,陈义山的额头上开始冒起了冷汗。 他修为上的不足已渐渐显露! 那易鼎大仙的道行比金光虽然差一些,可也相距不远,单论法力,亦是远在陈义山之上的! 他们虽然空手,可毕竟是以二抵一,虽然没有兵刃,可易鼎和金光那两双手足够弥补缺剑所带来的劣势! 在他们强大的仙道威压覆盖之下,陈义山越发觉得自己左支右绌,开始处处受制于他们了! 再过十来个回合,陈义山骤感自己竟连身法都快要施展不开了! 若不是靠着一双慧眼能及时窥探出对方的杀招破绽,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脆败! 堪堪翻转了百十个回合,金光大仙算是彻底看出了陈义山外强中干的势头,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易鼎兄,这厮也不过如此啊!我还当他有什么通天彻地之能呢,结果也就是凭着法宝厉害而已!放胆打他,他如今是强弩之末,黔驴技穷,死定了!” 易鼎大仙也笑道:“嘿嘿这厮的道行原来还不如老夫!先前虚张声势尚能唬人,而今一番肉搏,立时便现了原形!怕是再过几十个回合,他就要被你我拿下啦。金光仙兄,老夫有话要说在前头,他的宝贝,须得归我!” 金光大仙心道:“人还没有弄死,你便起心夺宝,可真是有够贪的!我就先答应你又如何?到时候亲兄弟明算账,谅你也不敢跟我翻脸!”于是说道:“那是自然!切莫大意,杀了他再分宝贝!” 易鼎大仙连连点头:“嗯呐!了然!” …… 陈义山这边狼狈不堪,阿螭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在八个仙家的围攻之下不落下风,但时间一久,她便支撑不住了。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能前仆后继的递次交攻,有人退便有人进,有人回歇便有人补上,而阿螭始终是一人一剑,脚不旋踵的连续交锋,持续不断的损耗体力,如何能够持久?渐渐转入下风实是应有之理。 而东岳神君独自对抗长生子和妙一真人夫妇,也觉分外棘手! 长生子身为生洲洲主,实是负有惊人的技业! 他跟妙一真人双修千余年,始终不收门徒弟子,膝下只养育了一个女儿,虽然弄得偌大的洲上人丁不旺,却比同道多了不少闲暇时间用以提升自己的仙法! 他炼的与妻子心意相通,配合极为默契,他们夫妇一旦联起手来,彼此之间甚至不须言语交流,只一个眼神便能完全领会对方的意图! 对付这样的一对敌手,东岳神君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携上古异兽之血脉,也倍感心力交瘁! 多亏了麟角在额,他段时间内倒还能扛得住…… 另一边,杨元帅与紫府真人的战局也生出了变化—— 身为太岁部的两大主神之一,杨元帅自是神通广大,飞电枪和七翎神扇也都是赫赫有名的神道至宝! 那紫府真人虽然是名列十洲之一的顶尖大仙,也不过是堪堪与杨元帅斗个难解难分罢了。 可紫府真人的门人弟子都在旁边掠阵呢! 他们眼见自家洲主久战杨元帅不下,便焦急起来。 紫府真人在百忙中扭头瞥了自家门下大弟子一眼,这位祖洲爱徒登时会意,纵声说道:“这恶神有坐骑,以二对一,于师父不利,我们岂可袖手旁观?!” 忍耐多时的五六个门人齐齐发喊,吼叫着一拥而上! 单打独斗登时变成了群殴与被殴! 杨元帅惊怒交加,却连开口骂的空隙都没有,苦不堪言! 亏得那五色神鹿见主人势危,慌忙化作人形,与杨元帅背靠背两面应敌,一时间还能坚持下来,但是杨元帅自己也知道,这情势维持不了多久了,只盼着陈义山或东岳神君能速速取胜,过来支援他。 可惜,陈义山和东岳神君都自顾不暇,哪里能照顾得了他? 这要是全盘皆输了啊。 不,也不对。 还有一个是快赢了的—— 全场下来,竟只有竹熊精打的得心应手,始终牢牢占据着上风! 他已经骑在了金狮精的脖子上,左手揪着金狮精的一把鬃毛,右手狂扇巴掌,还喝骂不已:“吃竹子怎么了?比你吃肉的下贱了?黑白毛又怎么了?比你金毛不好看了?照样骑着你打!服不服?老子就问你服不服!” 第732章 东海主人 这空中的战局打得是如火如荼,海里边也热闹非凡—— 那巡海夜叉大神将急匆匆奔向龙宫,一如之前,还没有踏入大殿,他就开始叫嚷了起来:“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呀!祸事,祸事啊!” 老龙王正捧着茶,一边啜饮,一边跟阿虬闲聊:“怎么还不见阿螭回来呢?这丫头之前发香词说已经在泰岳神域了,不久就会到的,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忽然间听见巡海夜叉大呼小叫的冲进来,老龙王登时发怒,骂道:“又是这厮!满嘴晦气话!祸事祸事,祸他娘的头!” 阿虬讪笑了一声:“父王且息怒。”连忙起身喝道:“夜叉你住口!” 那夜叉大神将一溜滑跪进来,惶遽的捂住了嘴。 阿虬没好气道:“你不大呼小叫便不会好好说话么!又怎么了?说啊!” 夜叉大神将这才放下了手,气喘吁吁的说道:“启奏大王,回禀殿下,末将方才接到手下的通报,说是有大群仙家在咱们海上混战,沸反盈天啊!声势是极其骇人,状况是极其惨烈!末将便过去瞧了瞧,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老龙王骂道:“少放屁!本王为什么要猜?仙家大战管我们龙宫什么事?打死一个少一个,我东海还乐得清静呢!你也不要再去救人了,上次抽风救了个乌金仙,得什么好处了?反倒是给陈仙长惹来了麻烦,贱心贱手!” 夜叉大神将呐呐说道:“大王,不是啊,这次是真的祸事了,末将瞧见阿螭公主被人欺负了,有八九个仙人围住她打呢,她——” 老龙王“咔嚓”一声,捏碎了杯子,起身喝道:“你说什么?!” 夜叉大神将吓得一哆嗦,呆呆的竟不敢再吭声了。 阿虬斥道:“快说啊!” 夜叉这才缓过神来,道:“末将还看见了陈仙长,他被金光和易鼎两个老不死的围攻;他的坐骑,那个竹熊精却在骑狮子;另外,还有那个东岳神君,在跟长生子、妙一真人打架;又有个拿枪持扇长得跟白面书生似的大神,在跟紫府真人师徒们拼斗……大王,咱们要不要插手?” 老龙王惊怒交加,来回踱了几步,喃喃说道:“打起来了,这么快就打起来了!金光、易鼎、长生子、紫府真人,娘的,一个上八洞,三个洲,还有东君,拿枪持扇白面书生似的的大神定然是杨大太岁,全都乱套了!嘶吕方老货在哪儿呢?这时候他不该躲起来啊?三坛大仙呢?乱成这个样子,他竟能安安稳稳的躲在方丈岛上,忍着不露面?心月洞和流沙洞呢?娘的!” 夜叉又问了一句:“大王,咱们要不要插手呢?” 老龙王猛然回头,骂道:“你是脑子坏了么?!那帮该死的恶仙欺负我的女儿和我的爱婿,你说要不要插手?!他们这是作死!” 夜叉愕然道:“爱婿是哪个,末将不曾见啊?” “滚!”老龙王喝道:“快快擂鼓,召集诸神官神将,随本王出征!” “是是是!” 阿虬也心急火燎的说道:“孩儿去取披挂,点水族神兵!” 老龙王挥手道:“快去!” 霎时间,海底鼓声雷动,四方兵将匆匆赶来汇集,龙王父子取了披挂,拿了兵刃,杀气腾腾的浮水而上! …… 此时此刻,由夜转昼,空中的战局对麻衣一派来说,可谓是惨不忍睹! 除了竹熊精还在玩闹之外,陈义山、东岳神君、杨元帅以及阿螭尽皆负伤! 尤其是陈义山,他的左臂被金光大仙拂去了一块肉,鲜血淋漓!右膝被易鼎大仙踢碎了髌骨,身法已滞! 现如今,他是深深的懊悔,自己原不该放浪的。 若是一出手就使用法宝的话,也不至于被逼迫到这种境地! 目下倒好,他想要使用法宝,却连祭出法宝的空隙时间都没有了。 纵然是想逃出两位大仙的夹击范围,也空有心而无余力。 他甚至连释放先天元炁的机会都难觅! 说到底,还是修为上的差距太大了。 混元对抗成丹,本来就是血虐,更何况又是二对一! 陈义山如果不是仗着慧眼可以避险,早已死在金光和易鼎的手下了。 …… 阿螭更是狼狈,她用剑无法抵御八仙的攻击,早已化身为龙,将四个龙爪连同龙嘴、龙角、龙尾全都用上了,这才勉强能够周旋。 但是她的颈下已经见血,背上龙鳞也有剥落,可见战况之惨烈! 东岳神君也是被长生子和妙一真人逼迫的进退失据,脸上被挠了好几道口子,神袍也被撕成褴褛。 杨元帅更惨,披头散发,恍若叫花子一般! 竹熊精虐够了金狮,这时候回过味儿来,扭头一瞧,惊呼道:“乖乖!咱麻衣要全军覆没了么?!” “哗” “轰!!” 就在此时,一片滔天巨浪猛然从水下掀起! 原本平静的海面,眨眼间如沸水一样翻滚了起来! 白花花的浪头直接冲上九霄云外,遮天蔽日,瞬息间便拍中了空中十多个猝不及防的二代仙人! 东海群仙尽皆惊愕,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心水下!” 金光大仙忙里偷闲,俯瞰了一眼,早瞥见海中杀机四伏! 他刚出言提醒,一个巨大的水泡便从浪花里飞了出来,“啵”的一声,精准无比的裹住了兀自歇斯底里进攻阿螭的烈烽子! “什么东西?!” 烈烽子只来得及问了句话,那水泡便炸裂了开来! 怦然声中,烈烽子连人带泡,一起化为乌有! 金光大仙惊道:“是泡影神通!” “好眼力!” 阿虬面色阴沉的现出身来。 金光大仙愤然说道:“阿虬殿下,何故与我等为难?!” 阿虬冷笑一声,道:“尔等在东海肆虐,欺辱我亲姊,围攻我挚友,可曾把东海主人放在眼里?!” 金光大仙不及回话,但听一声厉喝:“吃我一刀!” “唰!” “噗!!” 血光飞溅中,正自呆看师兄遭戮的烈燧子登时身首异处,脑袋滚滚飞落海中,被一群虾兵揪住,嘴里还喃喃说道:“好快!” 鲨神大将提着他那杆血淋淋的断牙刀,满面狰狞的立在了潮头之上。 “奉我家大王之命,东海各部神将,特来参战!” 第733章 逆局 鲨神大将一记断牙刀,斩了烈燧子,他身后海马、海狮、海象、海狗、琵琶虾等神将一字排开,各持兵刃,把个烈焰子吓的是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坐上了洞主,而今又成了光杆司令,可怜,可叹啊! 正痴痴呆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白森森的水柱“嗖”的从海里掠起,好似一抹焰火冲天,直挺挺从那烈焰子的喉间穿了过去! “噗” 烈焰子的脖颈登时透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只剩下两侧皮肉连着脑袋了。 “炎上洞,绝了……” 他嘟囔了这么一句话,而后气绝身坠。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炎上洞一派依仗仙法,烧人杀命取乐,戕害无辜的凡夫俗子,终致灭门! 却说弄起“水柱”杀烈焰子的是谁? 正是小鲸丞官。 巨鲸一族生来独特,两眼之间天然有个气孔,极擅喷水,以此修成神通,射水如箭如枪,最是难防! 老鲸神丞官在昆吾祸乱东海的时候,死于非命,老龙王感念巨鲸一族对自家忠心耿耿,便把小鲸丞官提拔了上来,担任神官部的统领。 今日还是小鲸丞官第一次出手,倒也不凡。 他现出身来之后,后面海龟、海豚、海鲛、石斑等神官们也呈扇形散开,齐声喝道:“东海各部神官奉我王之命,特来迎敌!” 喝声中,一杆三叉戟忽从海浪中飞出,“唰”的一声直奔乌金仙人! 乌金仙人见机甚快,不待那三叉戟临近,便纵身蹿了,倒是可怜黑云夫人,见炎上洞“三烈”递次死于非命,惶遽之下躲在了乌金仙背后,冷不防乌金仙跑了,那三叉戟正戳中她! “唔” 大团暗红色的血液随风溅落,那黑云夫人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向自己那被洞穿的肚腹,张嘴欲言,却只闷哼了一声,而后便倒头栽入海中。 夜叉大神浮出水面,踏着黑云夫人的尸身,“呼”的一声,将三叉戟拔了出来,扬手一挥,无数虾兵在波浪中现出身来,甲胄明亮,刀枪刺眼,齐声叫喊:“巡海神部奉大王之名,前来杀敌!” 周遭,更有无数蟹介士密密麻麻的从水底下钻了出来,在宿卫神部蟹将军的带领下,迅速排开阵势,浩浩荡荡的立在起伏不定的波峰波谷处,随着海浪上下摇曳,虽默默无言,却杀气腾腾,望之令人胆寒! “哈哈哈” 竹熊精最好热闹,瞧见这阵势,知道主人这边是稳了,放声大笑道:“阿螭宗主,你娘家来人啦!来得好哇,就是稍微晚了点。” 这须臾间的功夫,围攻阿螭的八个仙家里倒有四个丢了性命! 乌金仙也被吓跑,剩余赤金、白金、彩金三仙哪里还敢再打?都悚然这往后撤走,可阿螭见了娘家人,委屈大起,胆气陡盛,怒气也增!她方才被打的那样惨烈,身上几处负伤,如今不报仇,更待何时?! 眼见金光洞四名二代弟子分散逃窜,阿螭一摆龙身,凌空飞爪,好似开弓之箭般穿云逐风而去,转瞬间便逼近了逃速最慢的彩金仙—— “喝!” 一条水龙咆哮着,从她的龙口之中蹿了出来,迎风变大,瞬间便有数十丈长短,合身缠住了彩金仙,猛然勒紧。 “师父救我!” 彩金仙尖声呼叫。 “轰” 但听得一声巨响,水龙包裹着彩金仙化作漫空齑粉,簌簌的四散飘落。 金光大仙哪里来得及救她?! 非是不愿,是鞭长莫及,力有所不逮也。 只能是呆呆的看着爱徒死于非命。 这一招,正是龙族特有的神通——水龙爆! 阿螭先前被八个仙家围攻,无暇施展,而今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再看东海群仙,兀自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中缓过神来。 他们之中,任谁也不可能料到,本属于仙界内部的同道之争,竟然会引来东海龙宫的参与! 而且阿虬、鲨神大将、小鲸丞官、夜叉大神等不由分说,上来便施杀手,接连带走了四条仙家性命,不必问,便知他们的态度是何等决绝!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 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 趁着众仙错愕的档口,那杨元帅终于腾出了手来,飞电枪往背后一负,倒手祭起七翎神扇来,默念神咒,凌空一挥间,紫府真人门下两名弟子首当其冲,在风中化为飞灰! 紫府真人脸色顿变,叫了一声:“快撤!”带着幸存的四名门人狼狈逃窜。 长生子和妙一真人就在他们近处打斗,见此情形吃惊不小,彼此一对视,也都决意后撤。 可是,生死相搏之际,岂容他们临阵分心? 他们以为东岳神君疲惫不堪,不敢追击,可东岳神君早被他们夫妇俩逼迫的怒火滔天,狂性大发了! 眼见他们小夫妻萌生退意,难解难分的紧要关头竟敢后撤,登时大喜,顾不得自己安危,抽手祭宝,恶吼一声:“着!” 那枣木神令高高掠起,裹着青芒,流星般朝妙一真人的天灵盖砸落! “不好!” 长生子慌忙把生洲的镇派之宝白毛仙冠丢起来,去替妻子挡那一击,冷不防东岳神君已经身化白泽,额上麟角迎风幻化,暴长出数丈长,往前迅疾一顶,瞬间刺在了长生子的屁股上! “呃啊” 长生子嘶声惨叫,臀部血流如注! 妙一真人惊惧交加,暗忖道:“我夫早已经脱胎换骨,阴虚阳实临界混元,仙躯坚韧结实逾越金刚,怎么会被一根兽角刺破皮肉?!” 她哪能想到,东岳神君额头上的角不是寻常的兽角,而是麒麟角! 当下倒也无暇多想,妙一真人连忙替丈夫捂住创口,拉扯着仓皇远遁! …… 金光大仙原本以为自己这边已经锁定了胜局,却不料变故陡盛,龙宫势力一参与,情势竟然发生天大的逆转! 眼见爱徒受难,同道遭屠,己方在眨眼间的功夫里由上风局变成了死伤惨重的下风局,他错愕了半天,一时竟无以措手足! “不好!” 那易鼎大仙忽然惊声叫道:“金光兄快看,陈义山不见了!” 第734章 四极仙鼎 金光大仙有些后知后觉的扭头环顾,寻摸陈义山——龙宫水族众神的骤然参战,让他一时忘记了还有大敌在侧。 易鼎也是如此。 等他们再想起来陈义山的时候,遍看四周,却再无那人的身影。 金光大仙心头焦躁起来,暗暗思忖道:“那厮竟然如此龌龊么?他是趁乱逃走了吗?不管了!先解决龙宫再说!” 转过身来,金光大仙目色阴冷如冰,一一扫过阿虬、鲨神大将、小鲸丞官以及夜叉大神、蟹将军等,幽幽问道:“你们怎么敢这么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都在东海,你们处水下,我们处水上,虽然神仙两隔,可也算是邻居啊!这么多年来,我等众仙与你们水族和平相处,互不干涉,从无交恶的地方!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帮他们来对付我们啊!?老龙王在哪里?我要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觉脑后一股劲风袭来,杀气森森,直刺的他遍体生寒,汗毛直竖! 大惊之下,想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了。 一只巨爪无声无息的从厚重的云层中探出来,如钩如刃,闪电般攥住了金光大仙全身! “嘶” 金光大仙倒抽一口冷气,奋力挣扎,却觉得那爪钩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肉里,而且力大无穷,根本就无法挣开,也不敢死命挣扎! 群仙纷纷惊呼,他们已经看见偷袭金光的是一条硕大无朋的深青色老龙! 那龙摇头摆尾显出相来,水族众神齐声欢叫:“大王威武!” 正是东海龙王出手了。 这老龙在暗处隐藏多时,把握好时机悄然突袭,以“缚龙术”神通一击得中,拿下了上八洞的顶尖大仙,心头不免大为得意,当即张开巨口,哂笑道:“金光,你自诩了得,怎么反而被本王攥在了手心里?你不是要见本王么?本王来了!” 金光大仙忍痛问道:“龙君,何故如此?!我不想明白,你们龙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何故如此?呵呵呵呵” 老龙发出一阵冷笑,道:“只因为你们不要脸!你们身为大仙,自夸孤傲,做事却下流无耻!以众欺寡,派出这么多的仙家共同围攻我的宝贝女儿,羞也不羞?!还敢问本王何故如此?” 金光大仙先前就听阿虬说过“欺辱我姊”的话头,却不甚明了,而今又听老龙如此诉述,再看看化回人形的阿螭,猛然间醒悟了,道:“她是你的女儿?!” “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 老龙“哼”道:“你明明早就看见她的真龙化身,还假装不知道她是本王的女儿吗?!” “实是不知啊!” 金光大仙叫屈道:“她虽然能幻化成真龙,可鳞色却是红的啊!我自认孤陋寡闻,却也知道,东海是青龙坐镇,哪里会想到一条赤龙会是东海公主?” 老龙王怒道:“红鳞怎么了?赤龙怎么了?!本王那谢世已久的爱妻就是赤龙!南海嫁过来的,血脉纯正高贵!女儿类母,自然也是赤龙,碍着你什么事了?!” 金光大仙呆了片刻,苦笑道:“我才一千多岁而已,以为龙君只有一位龙婆,且是蛟族,却不知道还有个南海来的龙后在前。” 老龙王讥讽道:“身为东海大仙,却不知道东海往事,可见你确实是孤陋寡闻,难匹你上八洞洞主的大仙身份!” 金光大仙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想不通,她身为龙君之女,该是天生的大神,怎么会是麻衣仙派的弟子呢?” 老龙道:“麻衣弟子怎么了?谁说本王的女儿就不能做麻衣弟子了?谁规定的龙族只能修神不能修仙?她能拜在陈仙长的门下,本王相当高兴!本王心甘情愿!本王骄傲至极!” 金光大仙面颊上的肌肉一抽,忍着怒气,婉言说道:“麻衣弟子残害我东海仙派,屠戮我等同道,龙君你是知道的。我们诸仙与陈义山有深仇大恨,相互厮杀也在情理之中。不知道龙君之女是麻衣弟子,是以多有得罪,可也罪不至死啊。龙君何必一上来就下死手?既往者不咎,龙君请带令嫒回去,我们自跟陈义山拼杀,不涉你们龙宫就是了。” 老龙王眨巴着巨大的龙眼,装傻充愣道:“麻衣弟子什么时候残害你们同道了?本王久在东海,日夜有水族巡视,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 金光大仙怒气勃勃,伸手一指巡海夜叉,道:“是你们龙宫的大神将亲眼所见!他还从麻衣弟子手下救了我的爱徒,亲自护送回金光洞。这些事情,他便没有回禀龙君么?!” “你休要血口喷人!” 巡海夜叉急忙辩解道:“本神将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麻衣弟子残害你们仙界同道!也没有救过你的什么爱徒,还送回金光洞里……啊呸!本神将掌管巡海重任,日夜忙碌,哪里有空管你家弟子的生死?” 乌金仙人:“……” 他感觉自己炸裂了。 金光大仙听的也是目瞪口呆,继而又气的手脚冰凉,心道:“还有这样的无赖?!” 却听易鼎大仙传音入密,对他说道:“已成死局,你还跟那老泥鳅纠缠什么?麻衣仙派到底有没有残害咱们同道还重要么?海内崛起,威胁十洲三岛二十四洞,除了打到底,灭了他,别无他法!老泥鳅摆明了是铁了心要帮他,毕竟打压东海仙派对龙宫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乐得见咱们惨败!连龙宫一起收拾吧!兄弟马上祭起四极仙鼎,你伺机逃遁!” 金光大仙心下了然,暗暗积蓄灵气,默捏仙诀不提。 …… “父王小心!” 阿虬突然一声喊,手指高空。 老龙仰头观望,但见一口黑黝黝的大锅盘旋而下,“揉揉揉”的朝自己落来! 还没有及身,便有一股铺天盖地的重压覆落! 正是易鼎大仙祭起了四极仙鼎,施展了重极之术! 此法一旦展开,那四极仙鼎就能变得如同整个东海一样沉重! 以此灭顶之势压迫下来,老龙王纵然是在盛年之时,也扛不住,更何况如今已年老体衰? “噗” 四极仙鼎距离龙背尚有一丈,老龙便被压得双眼暴突,狂喷出一口香火气! 巨大的龙身开始往海里坠落! 群仙齐声欢呼:“坠龙了!坠龙了!” 当此之时,老龙豁出了性命去抵抗鼎力,爪上不免松弛,金光大仙逮住机会,“哗”的一声,散做满天金光,逃了出去,叫道:“从今以后,我东海仙派与龙宫势不两立!老泥鳅,是你自找的!” 第735章 环环相扣 老龙被四极仙鼎压得几乎快要散了架! 他心中叫苦不迭,暗自懊悔:“真是人不可得意,马不可失蹄!这一报还一报来的可太快了!老子刚刚偷袭了金光,便被易鼎老儿给暗算了……娘的娘的,老腰顶不住啦!” 海上已经现出一口巨大的坑洞,整个水面都在剧烈的晃动,完全是被那鼎压迫出来的! 水族众神无不骇然变色,惊慌叫道:“大王快快卸了黑锅啊!” 老龙张口难言,只是喷气,骨软爪酥,全身发麻,暗骂道:“你们这些憨货,说的什么狗屁混账话!老子要是能卸了这黑锅,还用得着拼了老命生抗么?!” 易鼎大仙“哈哈”笑道:“背上可就卸不掉啦!老泥鳅,让你平白逞能,跟我们作对,今天必定压死你!” “小鲸丞官!” 阿虬急叫道:“快快帮忙!” “是!” 小鲸丞官立刻飞身而上,去抗那鼎的一角。 他刚刚飞近老龙,便被四极仙鼎摄住,巨大的压力分摊而下,眉心之间一道水柱竟硬生生的被挤了出来! 阿虬见势不妙,又喊道:“海龟神官,你也上!” “是!” 海龟神官赶忙顶上,只一瞬,便“噗”的一声,香火气直喷,差点吐出老血! 好重啊啊啊! 可四极仙鼎仍在下沉。 根本就抗不住! 阿虬叫道:“鲨神大将,你来护法!” 他自己咬咬牙,也飞身去顶,阿螭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体力,跟着过去。 竹熊精骑够了金狮精,发了腻,心里狐疑道:“小小的一口黑锅,真的有那么沉么?老龙王一家老少外加两个大神官都扛不住?看来还是他们没力气,瞧瞧咱的!” 这憨货也是自讨苦吃,没人喊他,他自己兴冲冲的奔了过去,叫道:“俺来也!” 一到鼎下,这憨货“哇”的一声,两眼冒火,大叫道:“上当了!”待要跑,却被四极仙鼎牢牢摄定,被威压死死覆盖,哪里能跑得了?! 真的是黑锅一旦背上,就卸不下来。 只可惜,这口东海仙界的黑锅原是叶南星惹出来,陈义山要背的,老龙王却主动献身承担,也是他该…… 不过好在三条真龙,加上一头神鲸、一头神龟、一只熊妖仙,总算是抗住了那口黑锅,彼此相持着,不再下坠,却也抗不翻。 而且大家也渐渐倒腾过来了一口气,能说话了。 鲨神大将听阿虬的吩咐,带着巡海夜叉、蟹将军等,引着众神官、神将以及虾兵和蟹介士一起赶来,飞在半空中,把四周团团围住,为主家护法,免得其他仙家趁机来占便宜。 瀛洲门人和金光洞门人确实是要来占便宜的,但是见水族密密麻麻太过于人多势众,一时也不敢迫近。 倒是杨元帅和东岳神君转败为胜,逐走了祖洲的紫府真人师徒和生洲的长生子夫妇,赶过来支援。 众神有想要帮忙扛那鼎的,可惜鼎下已经占满了名额,挤不进去了。 毕竟背锅也是个技术活,并非谁都有资格。 老龙吭哧吭哧的说道:“阿虬,你的水龙矛呢?祭起来,把这锅钻个洞,只要泄了它的气,就毁了!” 阿虬苦笑道:“父王,孩儿哪里还有余力祭宝啊?” 老龙叹息了一声。 阿螭道:“我师父呢?” 巡海夜叉在旁边说道:“半天不见踪影,想是跑了。” “放屁!”竹熊精骂道:“少他娘的胡说,咱家主人才不是那号人!” 鲨神大将说道:“大王,再忍耐片刻,待末将用断牙刀给这黑锅钻孔泄气。” 老龙催促道:“快点快点,本王的腰都快折了。” 东岳神君道:“你的刀能行么?若是不成,叫本君用额上的角试试。” 杨元帅道:“刀和角都脆生,这鼎又硬,小心被硌断,不如用我的飞电枪。” 老龙欲哭无泪,道:“我说你们能别商量了么,不管用什么,赶紧的啊!” “还是末将先来吧!” 鲨神大将飞在四极仙鼎上头,刚刚把断牙刀祭起来,要朝锅底击去,那易鼎大仙早已看见,冷笑着,捏诀转换仙法,但听“呼”的一声响,那四极仙中骤然喷出一股奇寒彻骨的森森冰气,正喷在鲨神大将的身上,登时有半截结了冰,连人带刀,直挺挺坠入海里去了! 众神齐声惊呼。 杨元帅骂道:“该死的老匹夫,欺人太甚!本太岁不怕冰寒,叫我来!” 他一手拿着七翎神扇,一手提着飞电枪,便往锅底刺去。 易鼎大仙又念动咒语,鼎口之内寒气爆喷,杨元帅却把七翎神扇一挥,一股热风掀起,登时催发了寒气。 “叮!” 飞电枪也趁机在锅底钻了一下。 易鼎大仙脸色稍变,连忙转换仙诀,喝一声:“起!” 那锅里又是“呼”的一声响,来的却不是冰气,而是焰火猛蹿! 杨元帅连忙挥舞七翎神扇去吹,但风助火势,那焰倒是蹿的更猛了,亏得东岳神君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往后拉开,这才没有被烧的焦头烂额! 易鼎大仙乐不可支,讥笑道:“继续上啊!冻不死你们便烧死你们!烧不死你们也迟早压死他们!” 东岳神君骂道:“先弄死这个老匹夫!主人若死,看这口黑锅还怎么卖力!” 杨元帅深表赞同,咬牙切齿道:“走,杀了他!” 两个大神扶摇而上,去夹击易鼎大仙。 易鼎大仙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转身就跑,在高空中旋飞来去。 两个大神在后面叫骂追逐不停。 歇了半天的金光大仙瞧见他们如此,便从胳膊上取下玄铁环,悄然祭起,偷摸打向杨元帅。 杨元帅一心都在易鼎身上,哪曾想到半天不露声色的金光大仙会在他背后突施偷袭? “嗖”的一声响,打了个正着,那玄铁环不偏不倚套在了杨元帅的头上! 随着金光大仙念动咒语,杨元帅“啊”的一声惨叫,从高空中倒跌下来。 原来,这玄铁环能套头套腰套胳膊套腿,但凡被它套中,就是往死里箍! 杨元帅头疼欲裂,自是惨叫不已。 亏的五色神鹿匆忙赶来,驮住了主人,但却也无法摘掉那玄铁环。 东岳神君大惊失色,心想:“易鼎老匹夫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宝贝,金光那厮的胳膊上还有三个环,须得先解决了他!”于是舍了易鼎大仙,转身奔金光杀去。 金光大仙见他来得及,一边闪避,一边又从胳膊上摘下了黄金环,偷眼觑看着东岳神君临近,赶忙把环祭起。 东岳神君正要拿枣木神令去打金光的后脑,骤见一片璀璨至极的黄色芒动在眼前闪掠而过,霎时间,目如锥刺,一片黑暗,疼的他是撕心裂肺,只捂着眼睛惨叫! 金光大仙“哈哈”大笑道:“还敢追来,闪不瞎你的狗眼!” 第736章 隔空击物 金光大仙又被称为“五环洞主”,平素除了爱好高歌一曲之外,便是打磨祭炼他那几个圈子,确实弄得个个不同凡响! 那琉璃环能吸收各种金属兵刃,却反被陈义山的乌月钵给摄走了,但剩余四环仍旧不可小觑! 玄铁环套在了杨元帅的脑袋上,疼的这大太岁是生不如死! 那黄金环又擅发仙光,璀璨可致目盲,与昔日颤修的钱光夺目还不一样,黄金环的光是生刺,颤修的钱光是财迷,财迷还有回缓的机会,生刺是真能把眼睛耀瞎! 因为惧怕陈义山的乌月钵,金光大仙迟迟不敢再施法宝,而今陈义山杳无踪影,他便乐得环环相扣,一个接一个的打。 东岳神君不知道那五环的底细,大意之下被晃了眼睛,登时瞎了一双招子,惨叫着往海里掉去,慌得一众蟹介士赶忙抢上,背起了他,远远躲开,跟头疼的杨元帅成了一对难兄难弟,惨叫声,此起彼伏。 金光大仙连胜两个大神,不由得踌躇满志,顾盼自雄,纵声叫道:“还有谁?!” 乌金仙、赤金仙、白金仙见自家洞主大显仙威,脸上也觉有光,纷纷鼓掌喝彩,叫道:“好好好!师父真好手段!” 瀛洲的一干门人听见,便觉不服,阴阳怪气喊道:“我们师父的宝贝才叫好呢!一个鼎便困住了龙君、龙子、龙女和两神官、一妖仙,你们那环得一个接一个打,还易失了准头,如何能够与我师的鼎相提并论?!” 易鼎大仙站在高处,捋须微笑不已。 金光大仙瞥了他一眼,心道:“若是不好好施展一下手段,他瀛洲还不知道我金光洞的真正厉害!” 回顾众神聚集处,巡海夜叉正在探头探脑的观望,两下里一对眼,金光大仙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思量着便用这睁眼说瞎话的混账来祭宝! 当下从胳膊上取下烂银环,捏着仙诀,默念咒语,抛起来,伸手一指巡海夜叉的所在处,喝声:“着!” 那烂银环“咻”的一声,化作一道光,径奔巡海夜叉打去! 但那巡海夜叉也是个精明强干的家伙,他探头探脑之际,早看见了金光大仙死盯着自己,料想对方要拿自己开刀,便预先做了防备。 一瞧见银光袭来,巡海夜叉便把身子往下缩,黑光泛起之处,他早借水遁逃入了海里,藏了个无踪无迹。 烂银环没有打中他,反倒是击中了大片聚集的虾兵!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银芒四散爆射,十多个虾兵瞬间灰飞烟灭! 龙宫众神官、神将看见这等惨状,无不大惊失色,虾兵蟹介士们也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可他们却没有一个逃跑的,仍旧是护卫着扛鼎的大王、殿下和公主等,不敢稍有退却。 …… 乌金仙、赤金仙、白金仙轰然喝彩,冲瀛洲一干门人大呼小叫道:“看见了么,这才是好宝贝呢!” 瀛洲一干门人心里不服,撇嘴揉鼻子斜眼作怪模样,可也都惊惧于那烂银环的威力。 金光大仙收回宝贝,笑吟吟的望向易鼎大仙,悠悠说道:“易鼎仙兄,老夫的手段怎么样啊?” 易鼎大仙已看见了,心里不免嫉妒,暗暗忖道:“我只有一个宝贝,他却有五个,正给了他机会炫耀!”嘴里一时泛酸,忍不住冷笑道:“金光仙兄,财不露白啊。不是老朽说晦气话咒你,你这样卖弄宝贝,小心被打脸啊。” 金光大仙“哈哈”大笑,带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傲气,高声说道:“有这些宝贝在手,本洞主倒要仔细瞧瞧,看哪个能打我的脸!” “啪!” 他的话音刚落,脸上便传出一声脆响,脑袋偏倚,左面颊上早多了个血红的巴掌印! 乌金仙、赤金仙、白金仙等登时瞠目结舌,傻了眼。 瀛洲一干门人则是先惊后乐,继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叫道:“我师嘴壮!说什么来什么!” 易鼎大仙也是又吃惊又好笑,连忙喝止弟子们:“都闭嘴!不许笑!” 金光大仙转过头来,怒不可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觉得肿起老高,疼痛难当! 更兼丢人现眼,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以为是易鼎大仙在作怪,戟指骂道:“老匹夫,胆敢如此?!” 易鼎大仙懵道:“不是老朽啊。” 金光大仙叫道:“你刚刚威胁本洞主小心被打脸,本洞主便挨了一巴掌!不是你又能是谁?!” 易鼎大仙叫屈道:“真的不是老朽!仙兄冤枉我了!” 金光哪里肯信,喝道:“休要狡辩,若是男人,便敢作敢当!” 易鼎大仙苦笑道:“仙兄,老朽跟你隔着这么远,怎么可能打着你?” 金光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练就了‘隔空击物’大仙法么?你嫉妒我法宝多,便暗中施术,隔空挥掌,虽距离我数十丈远,也能将掌力打在老夫的脸上!” 易鼎大仙被冤枉的要死,他举着手道:“金光兄,你仔细瞧着啊,老朽是真的不曾练过什么隔空击物的大仙法,纵然是隔空挥掌,也绝不至于能把掌力挥洒到你的脸上啊!” 说话间,易鼎大仙伸手作势一挥。 “啪!” 又是一声脆响,金光大仙的脑袋再次偏倚了过去,右面颊上毫不意外的多了个血红色的大手印,恰与左脸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易鼎大仙惊呆了。 瀛洲门人和金光洞二代弟子们也都看呆了。 片刻之后,乌金仙叫道:“好你个易鼎,敢如此羞辱我师,岂肯干休!?” 赤金仙抽剑骂道:“杀了他!” 瀛洲一干门人也纷纷掣出仙剑,跟乌金仙等人对骂了起来,骂着骂着,就打在了一起。 但是易鼎和金光却都已经顾不得他们了。 …… “乖乖不得了啊!老夫什么时候炼成的这般本事?!” 易鼎大仙又惊又喜,翻来覆去的看自己的手,喃喃说道:“无意中炼就隔空击物这种大仙术,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啊啊啊!老匹夫,我弄死你!” 金光大仙已经发狂了,咆哮着冲易鼎大仙奔了过去。 任谁被当众打脸,而且是两巴掌,也是会丧失理智,是要拼命的。 不是疼的问题,是要脸的问题! 第737章 内讧 易鼎大仙看见金光好似疯狗一样朝着自己扑了上来,心中虽然发慌,但是仍旧强行稳住自己,只把手挥了挥,满心期盼着再次出现隔空击物的奇迹,可惜这一次却不灵验了。 但是金光大仙瞧见他如此作为,仍然敢对着自己的脸挥手,心中愈发愤怒! “老匹夫!” 他一头扎进了易鼎大仙的怀里,双臂从易鼎的腋窝下倒插进去,死死抱住易鼎的后背,而后猛然抬头,用天灵盖撞向了易鼎的下巴! “咔吧!” 一声脆响,易鼎上下两排牙紧紧扣住,正咬住舌尖,留了满嘴血。 趁着易鼎大仙发懵的时候,金光回手掏,一把揪住了易鼎的胡子,另一只手也撤回来,开始狂扇易鼎的面颊。 易鼎大仙猝不及防,被金光这一连串的小套路打得晕头转向。 但是挨了几巴掌之后,易鼎也缓过神来,骂道:“说了不是老子,还要冤枉老子,简直是岂有此理?!你就是想打架而已,老子奉陪便是!” 骂声中,易鼎也开始揪金光的头发。 两人便在高空中扭打成一团,踢碎云朵,搅乱虹霞,到了这个时候,两位顶尖大仙都失去了理智,完全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也忘却了什么仙术法宝,就像是两个丝毫没有仙道修为的凡夫俗子一样,如泼皮无赖街头斗殴似的,毫无章的互殴! 不过,倒也打得痛快。 金光洞的二代弟子和瀛洲的几个门人自然也不甘落后,都唯恐堕了本门威风,打得更是难解难分! 龙宫水族众神见他们忽然内讧,而且内讧的如此激烈,不禁又惊又喜。 呆看了片刻,便有起哄的喝起彩来:“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不用想,这起哄的肯定是竹熊精。 鼎下甚是无聊,脱不得身,几乎熬死,一场突如其来却精彩纷呈的仙家大乱斗正好帮他解闷。 这个时候,头痛难当的杨元帅忽然觉得脑袋上一轻,似乎是玄铁环被谁摘去了似的。 他伸手一摸,顶上果然空无一物! 惊骇之下,这杨元帅却又大喜过望,他环顾四周,但见五色神鹿陪在身旁,却不见有别的人,便暗自思量道:“莫非是我的脑袋天赋异禀,渐渐的化掉了那个破铁环吗?” 在四级仙鼎下头苦苦煎熬的老龙王、阿虬、阿螭、小鲸丞官、海龟神官等也忽然觉得身上一轻,“黑锅”的分量似乎弱了许多! “撤!” 老龙王大喜之下,喊了一声,抢先便从鼎下逃走。 阿虬、阿螭、小鲸丞官、海龟神官以及竹熊精缓过神来,也先后逃离。 但见那口“黑锅”缓缓缩小,倏忽间便消失不见了。 众神惊愕之余,纷纷“啧啧”称奇,竹熊精嘀咕道:“莫非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咱们受苦,特意大发慈悲,把这口黑锅给收了?” 老龙王啐了一口,道:“想屁吃呢,老天爷管你死活呢!” 唯有阿螭若有所思,神颜莞尔,笑而不语。 老龙王松动了松动筋骨,抬头看空高空中兀自扭打在一起的易鼎和金光二仙,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叫道:“那两个混账东西在上头!大家伙一拥而上,把他们乱刀分尸了吧!” 阿螭却道:“父王不必如此,收拾他们的人大约就在他们身旁,只歇着看好戏便是。” 老龙王愣了一愣,正不明白阿螭这话是什么意思,忽见高空中一根长长的柱子凭空显现,继而又现出一口飓风呼啸出来的漩涡! 阿虬惊呼道:“那,那不是如意柱么?!” “嗖!” 一声响,易鼎大仙便挂了上去。 金光大仙正打的性起,感觉自己好几百年都没有如此痛快过了,却骤然失去了对手,茫然中呆呆一看,但见易鼎高悬在一根大柱子上,脖颈、腰腹、脚踝齐齐上环,勒的脸色发青,如丧考妣! “不好!” 直到这个时候,金光才醒过神来,心道:“陈义山那厮回来了!” 他连忙转身环顾,却仍是不见陈义山的踪影。 “咻” 忽有一道辉光劈面打来! 金光大仙连那光是从何处来的都没有看清楚,哪里来得及防备? “唔”的一声,被那流光打了个正着! 只这一下,金光的三魂七魄便都出了窍,整个人也僵了在空中。 “罢手!罢手!” 瀛洲门人和金光洞弟子惊呼着,纷纷停斗,都带着一身的伤,鲜血淋漓,惊悚不已的望向高空。 但见一道人影凭空显现,浑身上下被一团球状神光裹的严严实实,正是陈义山。 “师父!” 阿螭欢呼了一声,娇笑道:“就知道是你!” 陈义山隔空摄住金光大仙,朝下方抛去,嘴里说道:“穿了琵琶骨吧。” 蟹将军早伸手接住,丢给了蟹介士们。 乌金、赤金、白金三仙见师父被擒,唬的魂不附体,转身便欲逃走,陈义山冷笑道:“谁逃谁死,一个也不许走!” 三仙煞白着脸,又都止住了步子,面面相觑了一番,都冲陈义山跪了下去,凄凄惶惶的哀求道:“大仙饶命!” 陈义山道:“我不杀你们,都下去吧,主动穿了琵琶骨,免得受辱。” 三仙听说性命无忧,立时欢天喜地的飞了下去,冲龙宫众神嚷嚷道:“快快穿了我等的琵琶骨!” 龙宫众神一脸嫌弃。 不多时,瀛洲众门人也飞落下来,一样叫嚷道:“谁来穿了我的琵琶骨?” 巡海夜叉从水下钻了出来,呼喝着虾兵,一拥而上,拿索的拿索,扯钩的扯钩,穿了易鼎,连带着两家门人弟子也全都绑了。 老龙王欢喜无限的迎上了陈义山,赞叹道:“仙长真是好本事啊!隔空击物,打金光耳刮子的便是仙长吧?四极仙鼎也是被仙长收了去吧?” 陈义山笑而不语。 老龙王又问道:“仙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陈义山无意炫耀,只搪塞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原来,龙宫众神倾巢而出参战之际,金光和易鼎一时罢手,陈义山便趁机远远逃开,着了隐身衣,抹去了自己的行踪,而后调动体内先天元炁,护住周身。 他在两位大仙的夹击之下受伤颇重,但先天元炁一发散出来,他臂膀上被拂掉的血肉便开始重生。 膝盖上被打碎的髌骨也渐渐复原。 待到他仙躯完好无损,气力也渐渐恢复的时候,战局已经又起了变化。 杨元帅被玄铁环箍住了脑袋,东岳神君双目已盲,龙王、阿虬、阿螭等受困于鼎下……陈义山正要施救,那金光又卖弄法宝,易鼎则出言讥讽,陈义山便趁机捉弄他们,挑起了这两位大仙的内斗。 趁着内讧,陈义山用乌月钵收了玄铁环,又借助先天元炁撑起了四极仙鼎,依旧用乌月钵收了去,随后他祭出如意柱,一举拿下易鼎大仙,再用落魂珠击败金光,至此,总算是了结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仙神大混战…… 第738章 后院起火 杨元帅的脑袋不疼了,但是余恨未消,指着金光大仙、易鼎大仙以及他们的门人弟子,满怀怨毒的说道:“陈仙长,你好结善缘,但是歹毒之辈却不跟你结。这些恶仙心存不善,留着做甚?不如都杀了才叫痛快!” 陈义山道:“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他们在东海称雄为尊惯了,自是难以忍耐旁人欺辱他们,倒并非是成心作恶。我和他们的梁子结的甚是莫名其妙,如果不弄清楚,我总是于心不安啊。先把他们擒到龙宫里去,都关起来,待消弭误会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杨元帅这才无话。 东岳神君双目难以视物,焦躁道:“仙长,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如何是好?” 陈义山便问金光大仙道:“治眼的解药在哪里?” 金光大仙仰着脸子,不看陈义山,傲然说道:“没有解药!” 陈义山道:“你有法宝伤人,却无解药救人么?” 金光大仙冷笑不语。 陈义山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汉子。”扭头又目视金光洞的三个弟子,道:“你们——” 乌金仙不等他问出来,便抢着说道:“小仙知道!就在他的乾坤袋里!黄色葫芦里装的仙丹用水化开清洗眼睛便能治愈!” 金光大仙怒骂道:“孽徒!悔不该救你!” 乌金仙苦笑道:“师父,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当初弟子跟你修仙的时候,你便开篇明义,说这世道弱肉强食,不必讲什么情义,但论修为高低。陈大仙比咱们高明,何必不服呢?” 金光大仙默然无语。 陈义山摘了他的乾坤袋,果然摸出来一个黄色葫芦,取了里面的仙丹,用水化开,叫东岳神君洗了眼睛,霎时便好。 东岳神君欢喜之余,说道:“到底还是要让仙长来翻盘。只可惜逃走了生洲的长生子和妙一真人,也跑了祖州的紫府真人师徒,有道是除恶务尽,依着我,就得去把他们也抓来穿了琵琶歌!” 老龙王也是这个意思,道:“杀奔生洲和祖洲,倒也不费什么事!咱们一鼓作气,去擒了他们!” 陈义山思量着,说道:“经此一役,他们已经胆寒,倒是不必另外再生事端,去赶尽杀绝了吧。” 众神都摇头叹道:“陈仙长真是心善,怕只怕人家未必领情。” 陈义山道:“领不领情是他们的事情,尽不尽心是我的事情,无谓强求。” 老龙王大手一挥,说道:“既是如此,也无须多言了。走吧!把这些成名的仙家都送到龙宫里去,咱们也休整休整。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本王是疲乏透了……” 于是,一众仙神押着金光、易鼎等输家,浩浩荡荡的回转龙宫。 有伤的治伤,脱力的歇力,该去巡海的还去巡海,该宿卫宫掖的依旧执事,闲暇且安然无恙的便去置办宴席,不必赘述…… 老龙王拉着陈义山单聊,一口茶刚刚入喉,老龙王便问道:“仙长,你打算什么时候做老夫的女婿?” “噗~~” 陈义山喷的满身都是水,连连咳嗽。 “阿螭!” 老龙叫唤了起来:“快快,给陈仙长擦擦身子!” 阿螭飞快的跑了过来,道:“怎么了?” “方才聊起你的事情,陈仙长激动了,一时没有把持住。”老龙冲阿螭使了个眼色,道:“为父还有事,先走啦。” “师父,你们刚才聊徒儿什么事情了?”阿螭眨巴着眼睛问陈义山。 陈义山连连掩饰道:“没,没什么,就是说你很好,嗯,很好。” 阿螭抿嘴一笑,摸出帕子来,一边给陈义山擦拭茶水,一边说道:“师父,在龙宫多待几日可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急着走吧?” 陈义山见她依偎在自己跟前,且换了一身新衣,光彩照人,明艳无比,不禁又想起老龙的话,赶忙摆手道:“不必擦了,没事,会自己干的。” 阿螭道:“师父,徒儿问你话呢?” “哦哦~~”陈义山道:“自然是要多待上一段时间。东海仙界与咱们结仇结的古怪至极!我总觉得这其中是有人作梗,目的难明。不弄清楚,怎敢回头?” 阿螭欢喜道:“师父要是出去探查,徒儿便陪你一道!东海海域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陈义山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今日也辛苦了,以一己之力,独抗八仙,实在是难为你了。” 阿螭道:“师父教得好,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徒儿也不怕。” 陈义山道:“我哪里教得好了?从来都是甩手掌柜,羞为人师啊。” 阿螭道:“就是这样教才好呢,一板一眼,拘泥固执,照着一个模子刻画,如何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了。” 陈义山笑道:“阿螭,你怎么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阿螭脸色一红,忸怩道:“才没有呢,都是心里的实话。” 陈义山道:“便当你说的是实话好了。” 阿螭“嗯”了一声,捏着陈义山的衣角,一点一点的悉心擦拭,陈义山实是受不了她如此耳鬓厮磨,慌张着起身说道:“我,我去见一见金光大仙,还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他被关在了水牢里,徒儿引师父过去。” “不必了,我单独见他就好。” “哦~~” 金光大仙的魂魄早就回归了本体,但是被穿了琵琶骨,形同废人,且吊在牢狱之中,颇见狼狈,陈义山不胜感慨,道:“本可以是座上客,何苦要当阶下囚呢?陈某之前只想跟大仙好好说话,大仙却始终不肯。现下怎么讲?” 金光大仙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陈义山,你也莫要得意!我们是败在了你的手上,可是你以为我们全都败了吗?东海仙界有二岛三洲六洞呢!今日败在你手上的只是我金光洞、瀛州、生洲、祖州以及落魄的黑云洞、炎上洞而已!方丈、蓬莱、心月、鸣沙这四家仙派听过么?他们比我们的实力更强!呵呵陈大仙长,你且猜一猜,他们到哪里去了?” 陈义山闻言一愣,眼见金光大仙满脸阴笑,不由得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光大仙哼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吧!” 隔壁水牢中的易鼎大仙忍不住说道:“陈义山,你在东海大获全胜,可也防不住后院起火!此时此刻,你的老巢定然已经被抄了!哈哈哈哈一窝端!” 陈义山大惊,道:“他们都去了,去了海内,我的家里吗?” 易鼎大仙道:“你的家是不是在颍川郡府城?嘿三坛大仙亲自坐镇,两岛两洞精锐倾巢而出,你的门人弟子怕是一个也保不住了!听说你还有父母健在,嘻估计他们也难活命啦!” 第739章 疑是故人来 陈义山听了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的嘲弄之语,不禁惊怒交加,哪里还有心多做停留? 他匆匆出了水牢,急召阿螭和竹熊精前来,吩咐道:“即刻启程,回颍川去!” 阿螭愕然道:“师父,你不是已经答应要在东海多待几天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决定回去?” 陈义山头恨声说道:“东海这帮仙家手段委实卑劣不堪!金光、易鼎方才对我言道,方丈、蓬莱、心月、鸣沙四大仙派已经联袂去了颍川郡,要对咱们仙派的根本之地下手!祸在萧墙之内骤起啊,仙子、蓝羽、雪儿、雨晴她们危险深重,我们不可久留了。” 阿螭惊了片刻,道:“师父,蓬莱岛是吕仙坐镇的,吕仙又是咱们的朋友,难道吕仙会跟着方丈、心月、鸣沙一起来对付咱们吗?莫不是那金光和易鼎身陷牢狱,心中不忿,所以挑拨离间,故意说这些话危言耸听,且撺掇师父跟那四家仙派争执?” 竹熊精冷笑道:“咱早就看出来了,吕方那老货不是个好东西!他也是东海仙界的大能,自然是跟他们站在一头的。要不然,怎么不给主人传讯?” 原来,竹熊精最早出蜀山时在熊耳闹事,便跟吕方发生了龃龉,被人家好一番追杀,弄得是狼狈不堪。 上次,竹熊精跟着陈义山来东海,因为盗取龙肝丹的事情,还被吕方暗中摆了一道,捆了大半夜,因此他对吕方心怀芥蒂,怨念颇深!趁此机会,自然是忍不住要说吕方几句坏话,好落井下石。 陈义山却摇了摇头,说道:“吕大哥是定然不会为难咱们的。他虽然跟方丈、心月、鸣沙共赴海内,但我料他此去必有深意!他会暗中帮着我们的。至于没有传讯或是不得其便,也或是吕大哥已经传过了,我却未能收到。” 阿螭道:“师父,既然吕仙能从中策应,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陈义山叹息道:“三坛大仙和心月天尊实力强横,虽有吕大哥在彼处,也未必能力挽狂澜啊。我岂能不忧?” 阿螭道:“既然如此,是否要快发香词,告知临近的大神朋友们,叫他们回府支援?”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的,我要传讯给洛洛和老鳖以及中岳神君,但盼他们能出手。” 阿螭一怔:“洛洛?” 陈义山老脸通红,呐呐说道:“呃是洛神姐姐。” 阿螭古怪的瞥了他几眼,有心再问几句,又觉不是时候,索性闭了嘴。 她是很想让陈义山在东海龙宫多呆上一段时间的,这样便于他们单独相处,只可惜如今的情势危急,无法再强留了。 “徒儿去跟父王告别!” “走吧,一起去!” 老龙王闻讯,也是又惊又怒,道:“这帮龌龊的仙家,也确实是能干出釜底抽薪的恶毒事来!仙长回去吧,但愿是虚惊一场。” 东岳神君和杨元帅都表示要跟着陈义山同去。 老龙王便对阿虬说道:“你姐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一行多半还要有一场恶战,你也跟着去吧。给陈仙长打打下手,也算是一场历练。” 阿虬欣然同意:“是,孩儿领命!” 陈义山答谢道:“有劳殿下了。” 老龙王道:“但盼仙长大获全胜,能把三坛、心月、鸣沙等也都抓来,送与金光和易鼎同居水牢,这样东海就彻底平静了!” 陈义山道:“只盼着我的弟子们和家人们平安!他们没事便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嘿就不只是擒拿幽禁他们那么简单了!不把东海仙界弄个天翻地覆,决不罢休!龙君,告辞了!” “本王护送仙长出海!” “留步!” 来时六从,归去七者。 一行匆匆出了龙宫,浮上海面,往西飞腾不过数百里远,陈义山忽然瞥见高空中有几团仙光来往驰骋,且有法宝闪烁,灵气交织,更有兵器撞击之音,喊杀喝骂声不绝于耳。 杨元帅便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遇到老熟人啦。” 但见紫府真人带着两个门徒正和四个女仙在云端厮杀,那紫府真人叫道:“兀那女仙娥,咱们本来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陈义山张望着,忽然间脸色大变,惊喜的伸手指向了那四个女仙中一个蒙面纱的,颤声说道:“你们快看!那背影,是不是南星?” 阿螭、竹熊精也都仔细观望起来。 陈义山早已忍不住了,喊道:“南星,是你么?!” 那蒙面女仙娥闻言,玉体稍稍颤抖了一下,却不应声,也不回头,忽闪身往东南飞去了。 另外三名女仙娥呆了片刻,连忙跟着飞走。 紫府真人倒是落了个惊喜交加,和两名弟子大叫:“侥幸!” 陈义山飞身便追,嘴里仍喊道:“南星!南星!你站住,是我啊!” 那蒙面女仙娥身子颤抖的似乎越来越厉害了,却始终不肯回头,更不驻足,眼见陈义山迫近,她身边另有一名女仙倏的立住身形,转过来拦住陈义山,怒容满面斥责道:“哪里来的孟浪人,对我家师父大呼小叫的?我师父不愿意搭理你,还敢追来!真是色胆包天!” 陈义山急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居心不良的好色之徒,但是她,她是我的弟子叶南星啊!我——” 那女仙冷笑道:“谁是你的弟子?哪个是叶南星?我师父可不叫这个名字!你这人也真是有意思,瞧着人模狗样的,却好色无厌,谎话更是张口就来!编造出这样的理由来追逐佳人,实是龌龊!请回吧,莫要再纠缠,否则便对你不客气!” 陈义山被骂的狗血淋头,一时竟无言以对,遥见那蒙面女仙娥已经离去甚远,用慧眼凝视,窥探出其修为极高,完全不在自己之下,心里便明白确实是自己弄错了,她不会是叶南星。 “对不住了姑娘,是我认错人了。” “呸!” 那小仙女冲陈义山啐了一口,转身扬长而去。 陈义山摇摇头,苦笑不已:“疑是故人来,可惜是眼拙……” 第740章 趁人之危 陈义山怅然若失,阿螭过来说道:“师父,那个女仙娥肯定不是叶宗主啊,叶宗主的修为没有这样高,不至于能让紫府真人都狗急跳墙,说出方才那样的话来。”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是啊,是我看错了。只是,实在是太像了!怎么会那么像呢?唉” 阿螭心道:“只怕是你太想她了吧?” …… 此时此刻,杨元帅正指着紫府真人,冷笑喝骂:“紫府老匹夫,你侥幸从本太岁的七翎神扇之下逃得了性命,不回你的祖洲老老实实当缩头乌龟,又在这里搅闹什么祸端!?金光和易鼎都在龙宫水牢里吊着,你要不要去跟他们做邻居啊?” 紫府真人屁也不敢放一个,只在心里大惊,他暗忖道:“金光和易鼎都被擒了?亏老子跑得快啊!” “诸位,便饶了小仙如何?” 他腆着脸,讨好似的笑着,但见陈义山和阿螭相伴,旁有杨元帅、东岳神君、阿虬、竹熊精眼神不善的盯着自己,真是惶遽至极! “小仙再也不敢冒犯陈掌教了,也不敢再招惹麻衣仙派了。悔不该听了金光的哄骗,误入了歧途啊。” 这紫府真人满面真诚的忏悔着,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大叫糟糕,忖道:“真是冤家路窄,刚摆脱了那帮莫名其妙的贱婢,却又遇见这帮煞星!该如何是好?他们会不会饶了我?” 陈义山却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直接坐上了竹熊精的背,说道:“方才认错了人,出了丑,惭愧惭愧。诸君,咱们走吧。老莫,启程。” “是!” 一行人眨眼间便飞了个干干净净,任谁也没有过来跟紫府师徒为难。 “哎?!” 紫府真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跟两个弟子对视了一眼,忽然间放声大笑:“哈哈” 两个弟子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紫府真人喜形于色道:“咱们师徒的运气简直是逆天之好啊!” “运气好?” “那伙女流莫名其妙跑了,陈义山等也莫名其妙跑了,咱们莫名其妙就得救啦,运气不好么?不该笑么?” 两个弟子埋怨道:“师父,这次出洲,前后挨了两次毒打,共计死了三位师兄弟、两位师姐妹,我俩和你老人家也都受了重伤,修为大损,天晓得要过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就这样的运气,哪里谈得上好啊?亏你还有心笑出声来!” 紫府真人嘿然道:“虽然如此,可是为师毕竟也抢来了个宝贝,不算亏呢。没听那杨太岁说么,金光和易鼎都被捉了,黑云洞和炎上洞差不多是绝了,长生子、妙一真人也死了,唯独咱们师徒还活着,如何笑不出声来?你们看陈义山一行人往西匆匆飞赶,我料他们是回转颍川!嘿正巧跟三坛、星月打上一架,拼个两败俱伤!到那时候,我们祖洲,在东海可就一枝独秀啦。”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过不多时,也笑了起来。 “还是师父老奸——啊不,老谋深算啊!” …… 却说方才那遁走的蒙面女仙娥是不是叶南星呢? 正是她。 陈义山虽然估量错了她的修为,却没有认错人。 那叶南星为什么会跟紫府真人厮杀在一起,又恰巧让陈义山骤然遇上呢? 原来,紫府真人被杨元帅的七翎神扇所伤,更有几名门人当场殒命,他瞧着情势不对,便脚底抹油,舍了金光和易鼎,带着幸存弟子逃窜。 而长生子和妙一真人被东岳神君打伤,也匆匆离去,随后跟紫府师徒在逃亡路上不期而遇,便汇合在了一起。 开始还好,两下里都骂神界歹毒,下手太黑,还算是意气相投,同仇敌忾……可是过了没有多长时间,紫府真人打听出长生子受伤极重,妙一真人也很是孱弱,心里头不由得滋生出恶意来。 他暗暗思忖道:“早听说长生子有个白毛仙冠的法宝,防御极佳,可挡混元一气全力正击的杀招!眼下,他们夫妇都受了伤,老夫何不趁人之危,逮着这个机会杀了长生子,夺了那白毛仙冠呢?这妙一真人生的也真是妙,她又会阴阳双修之术,不如夺来,与我祖洲做夫人!” 于是,这紫府真人便笑嘻嘻说道:“长生子,老夫想要问你讨要两件东西,不知道你舍不舍得给啊。” 长生子狐疑道:“仙兄想要什么东西?我生洲若是有,如何不肯给?”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紫府真人道:“把你的白毛仙冠送给我,另外,把妙一真人也让给我,老夫就只要这两样东西。” 长生子闻言惊怒交加,喝骂道:“无耻老匹夫,你胆敢如此辱没于我!?” 紫府真人啐了一口,道:“你自己先答应的,如今反悔还骂老夫?岂有此理!” 长生子道:“你先说讨两件东西,随后竟开口要我的镇州之宝,且觊觎我夫人!他们是东西么?你个老贼!” 紫府真人冷笑道:“休要啰嗦!你只说是给还是不给吧?老夫是赏你三分薄面才好言相求的,你若是不肯乖乖送上来,那老夫便只有生抢了!妙一,来来来,且到老夫这里来,免得稍后误伤了你。老夫可是早就听闻你善于阴阳颠倒之术啊,据说双修起来妙用无穷,且道行提升很快,老夫早想跟你试炼一把啦,哈哈哈到我祖洲,老夫绝不会亏待你的!徒儿们,叫师娘!” 这时节,紫府真人身边还跟着四名弟子呢,都深深佩服自己师父的厚颜无耻,齐齐对妙一真人拜道:“弟子参见师娘!” 当时便把长生子气的七窍生烟,几乎吐血升天! 妙一真人羞怒的面红耳赤,大骂道:“老匹夫,放眼六道,何曾有过当人夫君之面夺人妻子的?你简直是无耻之尤!夫君,跟他拼了吧!” 长生子吼道:“拼了!” 紫府真人也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你们身受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敢如此不识抬举!徒儿们,杀!” 于是,这两洲人马便动起手来,在空中殊死拼杀。 也是作孽,也是讥讽,想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并肩作战,称兄道弟。曾几何时,也是共同逃命的难兄难弟……如今一念之间,便成了不死不休的仇雠! 第741章 天地不渡 长生子和妙一真人夫妇因为被东岳神君打伤,逃遁的时候便传讯给了自家女儿阿茹,叫她出生洲来接应。 不巧,紫府趁人之危对他们下毒手的时候,便正是阿茹出来寻觅父母的档口。 这阿茹在海上飞行,远远望见自己的双亲被一帮仙众围在当中,奋力厮杀却又极其明显的处于下风! 惊慌之下,那阿茹赶忙急匆匆赶过去,但见父母已被人家乱剑斩的鲜血淋漓,空有招架之功,却无丝毫反击之力,甚至连法宝都无暇去祭,被杀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了! “你们这些恶仙!以多欺少,卑鄙无耻!” 阿茹义愤填膺骂了几句,闪身便也加入了战团。 长生子瞧见是女儿,急呵斥道:“阿茹你来做什么?!快走!” 妙一真人也道:“快回生洲去,启动仙阵,不可再出来了!” 他们是怕女儿也遭了紫府真人的毒手,是以叫她赶紧离开,可是这一家三口感情甚笃,阿茹怎肯在危难关头舍弃了父母不管不顾? 她一边奋力迎战,一边说道:“爹娘,女儿来接应你们,咱们边战边退,往生洲逃吧!” 紫府真人狞笑道:“你们一家三口凑的整整齐齐,倒是也省了老夫再去生洲上找!今日杀红了眼,不讲同道情分,你们三个任谁也走不脱啦!” 阿茹的修为不过是成丹阴虚境界,远不如紫府真人,甚至不如紫府的大弟子、二弟子,但好在她是个生力军,加之与双亲心意相通,又仗着一股不怕死的锐气,虽敌不过祖州一众师徒,却也接应了父母,一边死战,一边往远处撤退。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这一家三口且战且逃,居然渐渐临近了灵牙洞所在的海域。 …… 之前,叶南星杀了黑云子和炎上真人,得了两家的宝贝,回到灵牙洞之后便躲进自己的仙居,好生琢磨凝练,逐日不曾出门,也不知道东海风波正盛,仙界结怨麻衣,两厢大打出手,死伤惨烈……而且这一切全都是因她而起! 这日,阿芙突然前来拜见,禀告道:“师父,洞外有两路仙家在殊死搏斗,已经迫近了咱们的仙域,弟子特来求问,是管还是不管?” 叶南星伸了伸小蛮腰,晃动晃动玉颈,笑道:“为师倒是个闲不住的人,憋闷久了,也想出去透透气。走吧,且去瞧瞧是什么人在咱灵牙洞附近打架。” 她扯了面纱遮住脸颊,点了阿芙等三名女弟子,一起来到了洞外观看动静。 而这个时候,长生子夫妇俩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他之前被东岳神君用麟角刺穿大股,血流不止,虽然服了仙丹,也敷了灵药,可仍旧无用! 麟角不同于一般的武器兵刃,有麒麟的血脉加成,所弄出来的创口恐怖难治,单凭仙家丹药几乎是无法促其愈合的! 而妙一真人为了救他,也受伤不轻,此番又被祖洲师徒穷追猛打,如何能够坚持长久? 逃到此处,已经浑身脱力,想要跑回生洲,纯粹是痴心妄想! 夫妇两个自知无法保住性命,只是可怜女儿,不想叫她无辜遭厄。 于是,在打斗中,那长生子忽然高喊了一声:“紫府且住手吧,我有话说!” 紫府真人稳操胜券,自然是不怕长生子搞什么把戏,当即摆摆手,叫弟子们且停战,只死死围住了他们一家三口,“呵呵”冷笑道:“老夫也不怕你们逃走!长生子,你已是山穷水尽,还想说什么?莫非是打算投降不成?可惜,晚了!你我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无论如何,老夫都不会饶了你!” 长生子满脸血污,气喘吁吁,艰难说道:“紫,紫府,你不就是想要我生洲的白毛仙冠么?呵我给你便是了!可是我的妻女均属无辜之人,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她们吧!” 紫府真人哂笑道:“一个宝贝可换不了两条仙家性命!” “那再加上一条命,一命抵一命,宝贝也抵一命呢!?” 长生子缓缓抬起手来,横剑在肩上,咬牙说道:“紫府,我知道你不会饶了我,你怕我逃出生天,有朝一日恢复修为之后,会来找你报复……如今,我便自杀在你面前,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说罢,长生子猛然转臂,剑刃绕喉迅疾划动,但听“噗”的一声,鲜血狂喷! 那长生子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头颅割了下来,且双手抱住,抛给了紫府真人,嘴里说道:“用这颗人头,来换我妻的命;乾坤袋中的白毛仙冠,你自己取吧,用他来换我女儿的命!” “夫君!” “父亲!” 妙一真人和阿茹齐声惨呼。 站在远处观望的叶南星、阿芙等人,也都悚然动容。 叶南星暗暗赞叹道:“这个长生子,如此舍命护住妻女,倒是个真男人,大丈夫,不同于一般无情无义的修仙者!” 却见紫府真人一手提溜着长生子的脑袋,一手摘了长生子腰间的乾坤袋,阴笑道:“长生子啊长生子,你下手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只可惜,老夫方才没有答应要饶了你的夫人和女儿啊。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夫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祸害呢?” 长生子大怒,须发皆张,开口说道:“无耻老贼,你定然不得好死!” “你这条命本来就是老夫的,哪里还有资格再换一条命?可笑!” 紫府真人袍袖翻飞,一股灵气激荡出来,直冲长生子那颗脑袋,但听“嘭”一声响,好个头颅,顷刻间化作飞灰! 仙首不存,六阳尽灭,紫府伸手抓住长生子的仙躯,一把抠出金丹,塞入乾坤袋里,仰天大笑。 那仙躯失了生机,坠下了海去。 …… 妙一真人呆了片刻,忽然伸手抓住了阿茹,拼尽全力抛起,掷向了高空,叫道:“好女儿,你快逃吧!若是侥幸留得性命,便努力修行,但盼着有朝一日你能替父母报仇!” 紫府真人冷笑道:“哪里逃?你们几个,去追上杀了她!” 几个弟子领命说道:“是!” “你们,都去死吧!” 妙一真人恶吼着,双目赤红的冲紫府扑了上去,一张娇俏的脸蛋上遍放白芒,口、鼻、耳诸窍之中,各有森森的雾气蒸腾,且发出“滋滋”、“滋滋”闪电交汇一类的怪声,更有大股浓郁无匹的杀气从她身上弥漫出来,隐隐有要统摄紫府真人的征兆! “不好!” 紫府真人脸色大变,转身就往下方逃去。 几个门人弟子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瞎看。 “快跑,笨蛋!” 紫府大叫了一声。 两名修为稍高的弟子反应快些,立刻往远处狂飞! 第742章 失之毫厘 却说紫府为什么要逃? 原来,妙一拼着神魂俱灭,不再投胎转世,竟不惜用了生洲最惨烈的仙法——天地不渡! 该仙法是把精、气、魂凝练归一,以自爆的方式与仇敌同归于尽! 此术一旦施展开来,不管对头死没有死,施术者自己首先就得身魂俱灭,精气全消,丹裂元毁,且永世不得超生! 因此,这个术也是一项禁忌之术,哪怕是到了极其紧要的关头,也无人肯用! 可妙一实在是恨极了紫府,她为了替夫君报仇,为了保护女儿,也为了使自己不受辱,这才不顾一切的祭出了这一招大法! 但紫府真人到底是老奸巨猾,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了厉害,应对之速可谓是极快——拼了老命倒头直插入海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空中发出一声剧烈的爆响,一团耀眼至极的光芒闪耀开来,霎时间,海晃空裂! 叶南星、阿芙等虽然与战场相距甚远,可仍然被此术波及! 耀眼的光芒刺的她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两个修为稍弱的女弟子更是被那仙术卷起了罡风掀出了数十丈远,几乎坠海! 便是被妙一拼尽全力抛向高空中的阿茹,也被刮的接连翻转,好似秋风里打着旋的一片落叶,又好似是海里无根的浮萍,直飘到叶南星的近前,被叶南星伸手抓住了腕子,这才稳了下来。 “娘!呜呜” 阿茹放声大哭,叶南星也是深深叹息,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道:“可怜的孩子,做我的徒弟吧。” …… 紫府真人从海里慢慢探出脑袋,往空中觑看了一番,眼见妙一真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心下稍安,又瞧见自己的门人仅剩下了两个,其余几个都不在了,料想是被炸死了,便又骂了两声。 随即,他踩水飞空,嘀嘀咕咕说道:“好个恶毒的女人!亏得老夫见机甚快,不然,便被她拉去垫背了!你们两个怎么样?” 两名硕果仅存的弟子满脸是血,惨兮兮哭泣道:“师父,方才被她炸死了好几个同门!咱们祖洲三代人,就剩下咱们三个了,好惨啊,嗬嗬” 紫府真人哼了一声,道:“都住口吧!有什么好哭的?!方才老夫没有出言提醒么?他们平时修业不精,遇到这等危机便躲不过去,自认倒霉吧!你们两个不还活着呢?该高兴才是!那个阿茹呢?” 两名弟子擦了擦眼泪,往远处一指,说道:“好似是在那边。弟子瞥见有几个女仙娥立在空中,不知是何处来的,已经窥探咱们半天了。” 紫府真人张望着说道:“走,过去看看是什么人。无论如何都要抓住那个阿茹,斩草除根!” “是!” …… 祖洲师徒三人直趋到叶南星一行跟前,冷眼睥睨,并不认得。 紫府真人说道:“老夫是祖洲洲主!身在东海修仙的,都应该听说过老夫的名头!哼哼,你们是哪一派的弟子啊?” 叶南星把阿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淡淡说道:“灵牙洞。” “哦原来是下八洞之中,最次的那个啊。嘿嘿看来灵牙老仙依旧是贼心不改,喜欢收敛一些水嫩水嫩的姑娘家家。” 紫府真人哂笑了几声,道:“把你背后那个女娃娃交出来吧,她是老夫要杀的人,可不能叫你们带走。” “呵呵” 叶南星冷笑道:“祖洲洲主,你是紫府真人是吧?这个名头我也确实略有耳闻,倒不曾听说你是个穷凶极恶的仙家。不过,方才眼睁睁瞧着你逼死人家夫妇两口,手段也不甚高明光彩,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人家夫妇只剩下一个孤女了,你便网开一面,饶了她吧。” 紫府真人脸色一变,呵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你这样的只供服侍灵牙老货的贱婢也敢在老夫面前胡言乱语,妄加放肆?!快把人给老夫交出来!如若不然,纵使是打上灵牙洞,也得灭了你们!” 阿芙怒道:“老家伙,你才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位大仙是我们的师父,也是我们灵牙洞的洞主!尊姓木,尊号上情下川!你再敢无礼,满口污言秽语,我们便对你不客气!” 紫府真人听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灵牙洞的洞主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蒙着脸的女娃娃?那个老货呢?” 叶南星冷冷说道:“日月虽如常,星辰也依旧,唯有人事易更。灵牙洞换了洞主也没什么稀奇的。” 说罢,叶南星回头问阿茹道:“你肯跟我回灵牙洞,拜我为师么?若是愿意,我便护着你,不叫这老东西杀你。” 阿茹伸手擦着眼泪,凝望叶南星,犹疑了片刻,答道:“我愿意!” 紫府真人大怒,道:“姓木的,老夫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跟灵牙老货又是什么关系,可你如此行径,摆明了是成心要跟我祖洲过不去!” 叶南星鄙夷道:“跟你过不去又能怎样?我看你也不是个良善之辈!再不识抬举,便把你杀了又有何妨?!” 紫府真人呆了片刻,回头望向自家的两个弟子,“哈哈”大笑道:“你们听见了吗?她说要杀了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嘻嘻” 两个弟子也跟着发笑,道:“贱婢,你怕不是个傻子哟!就算你是灵牙洞的洞主,那也不过是一个下流洞府,就凭你,也敢大言不惭的说杀了我们师父?!” 紫府真人欺身向前,嘴里骂骂咧咧道:“跟她们啰嗦什么,作死也不是这样作的!过来吧你!” 劈手就准备去抓阿茹,叶南星却把手一翻,掌中早有仙剑抖了出来,只见锋芒爆射,竟然后发先至,抢刺在了紫府真人的腕子上! 但听“嗤”的一声响,鲜血直喷! 紫府真人负痛,大吃一惊,慌忙捂着手腕闪避,却见叶南星提剑追了上来,杀气腾腾的说道:“是你先动手的,那也怪不得我了。今天,就把你们祖洲的洲主也换了吧!” “唰唰唰” 话音刚落,叶南星一口气又已刺出了三剑! 紫府真人慌忙闪转腾挪,可仍然是负了伤——眉心、脖颈、胸口处各自见血,虽戳的不深,可也吓得他魂不附体! 他心下骇然,暗自忖道:“老夫今日不走运了,连番大战,到了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堪再战。瞧这贱婢的身法和剑术,似乎是仙道修为极高,且是生力军,以逸待劳,眼下不可与她争雄,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于是呼喊一声:“走!”便引着硕果仅存的两名弟子转身逃走。 叶南星心道:“既然已经动了手,那便是结下了死仇,岂能让你逃回祖洲,休养生息?你夺人家的宝,我便也夺你的宝!你杀人家的父母,我便杀了你们师徒,也算公平公正,不违麻衣道义!” 再加上那阿茹又哭泣求告道:“木洞主,我愿意拜你为师,求你帮弟子杀了祖洲的恶仙!” 叶南星便下定了决心,吩咐道:“走吧,跟着为师去了结恶仙的性命!” 由是,两下里一个跑一个追,紫府师徒三个被叶南星一行撵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本是必死的结局,可他也确实是命好,竟然在生死攸关之际,遇见了陈义山! 而陈义山又发现了叶南星! 叶南星骤然听见陈义山呼喊自己的名字,仓促之下情难自抑,想见陈义山却又不敢见,六神无主中,还是落荒而逃,连紫府真人也顾不上了。 陈义山也是要急着赶回颍川,所以没有仔细追究,要不然,叶南星的身份便该在这里暴露了。 阴差阳错,总是失之毫厘之间,随后远隔千里之外…… 第743章 搬家 跑回灵牙洞之后,叶南星一颗芳心兀自怦怦乱跳不停,她自言自语道:“他认出我了么?他认出我了吧。可是他为什么不追上来呢?没认出来吧?” 不久,阿芙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叶南星猛然抬头,道:“你看见他追来了吗?” 阿芙道:“谁?师父是说那个相貌俊俏的白衣仙人吗?” “嗯!” 阿芙道:“他是追来了,但是又被弟子赶走了。弟子以为师父不愿意见他……” 叶南星神色稍稍黯淡了下来,呐呐道:“他,他去哪里了?” 阿芙道:“他们所去的方向是西边,应该是奔海内走了吧。师父,你认得他么?他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他追你打算干什么?是敌人,还是朋友?他到底是谁啊?” 叶南星沉默了许久,幽幽说道:“我当然认得他,他也当然知道我的名字,他不是敌人,他是我原来的师父,他叫陈义山,是麻衣仙派的掌教老师。” 阿芙“啊”的一声,愕然难言,心中思量道:“陈义山,义山,木情川,情川,有情必有义,山川两不弃,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师父是喜欢他!” 想到这里,阿芙禁不住懊悔莫及,道:“师父,弟子是不是说错话了,做错事了?弟子不该阻拦他的,对不对?你其实是想见他的啊。” 叶南星呆呆的摇了摇头,道:“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原本就是我不敢见他,也没有脸面见他,他如果真的追来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亏的是你,当时说了那些话,阻住了他,不然,不然……唉,冤孽!” 阿芙秀眉微蹙,难以理解道:“师父,你这样在意他,为什么还怕他?他很坏么?弟子瞧着他是个好人啊,弟子那么说他,他都没有生气。” 叶南星道:“不要问了,有些事情原也说不出口。” 师徒俩一时默然。 过了好一阵,叶南星才缓缓回过劲儿来,问道:“阿芙,那个阿茹怎么样?你有没有好好安抚她?” 阿芙“哼”了一声,道:“她厉害着呢,修为可比弟子要高得多,才不要弟子去安抚她呢。方才弟子上来的时候,她还嚷嚷着要去祖洲找紫府真人报仇呢!弟子也不惯着她,就对她说:你想去便去吧,没人拦着你!可她自己又不敢了。” 叶南星听得微微一笑,道:“她是想让我去帮她报仇呢。” 阿芙没好气道:“她自己没本事,只盼着师父替她出力,却又不顾师父的感受和心情,真是鸡贼的很呢!” 叶南星道:“她的父母被恶仙所害,死状惨烈,她一时难以克化心头的悲伤,更兼急于复仇,言行举止不那么周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身为大师姐,须得拿出大师姐的气度,体谅体谅她。” 阿芙“嗯”了一声,道:“弟子谨遵教诲。” 叶南星忽然问道:“阿芙,生洲比咱们灵牙洞如何?” 阿芙愣道:“什么?” 叶南星道:“就是地方之大之阔,灵气之浓之纯,仙药之精之奇……总而言之,生洲跟灵牙洞相比,哪里更好些?” 阿芙笑道:“那自然是生洲更好了啊。师父,你今日没有听那紫府真人说么,说咱们灵牙洞是下八洞之中最次的存在。如果论洞藏底蕴,灵牙洞确实连黑云和炎上都不如,更遑论十洲之一的生洲?人家那里可是方圆二千五百里的大洲啊!灵气浓郁精纯,四季温暖如春,没有寒暑交替,生着许多独特的仙草,比咱们灵牙洞好得太多了!” 叶南星点了点头,道:“那祖洲和生洲相比呢,哪个更好?” 阿芙道:“祖洲不大,方圆只有五百里,比生洲小得多!但是祖洲上生长有极其独特的一味仙药,唤作‘不死草’,是药中至宝。” 叶南星冷笑道:“不死草?吃了能真的不死么?依我看也未必!紫府真人的那些个弟子死的多惨!” 阿芙道:“据弟子所知,不死草是能开脉引气的,即便是凡夫俗子,吃了它也会立刻踏入仙道,进入养元境界;而且,不死草能凭空增加人的寿命,吃了就有效,与仙道修为对寿命的加持还很不同,是以闻名海外。” 叶南星闻言,登时心动,道:“原来是这样,那倒也真算是药中至宝了。阿芙啊,为师有个想法,与你参谋参谋,你看如何?” 阿芙诚惶诚恐道:“师父但请吩咐,弟子无有不尊!” 叶南星道:“咱们门派的弟子虽然修为不高,可是数量众多,远超东海其他的仙界同道,但是灵牙洞地方逼仄狭小,只有上中下三层,灵气也很有限,不适合我等师徒长期在此苦修进阶。莫如舍了这里,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似乎会更有前景些。你觉得呢?” 阿芙笑了起来,道:“弟子明白了,师父是想搬去生洲?” “对。” 叶南星也莞尔道:“就知道你机灵,一点便透。那生洲地方广博,比祖洲还大了五倍,更是灵牙洞的百倍之阔!适合我们人多的仙派去进驻啊。现如今,阿茹的父母被害,洲上没有了主人,咱们去也不必跟谁争执。更何况,阿茹生于彼处长于彼处,定然十分熟悉那里的环境,我们去了,也安心,不必担忧洲上有什么隐藏的杀伐之阵。只怕这阿茹不大情愿,毕竟,那洲原是她家的地方,咱们去了,会不会惹她不快,思量着我等鸠占鹊巢?” 阿芙赞叹道:“师父高瞻远瞩,弟子佩服!搬去生洲简单,师父也不用怕那个阿茹会反对,她的命都是师父救的,谅她也不会忘恩负义的。” 叶南星沉吟道:“你去跟阿茹说,我会帮她报仇,去杀了紫府的。随后,咱们再往生洲搬。” 阿芙心道:“师父必定还惦记祖洲的不死草,是以要杀紫府!”便问道:“师父,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咱们点齐人马,杀过去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叶南星道:“不必你们随同了,为师一个人去就好,紫府真人受伤不轻,耗损极重,门下弟子几乎死绝,我怕他什么?” 如今,叶南星有三个大宝贝在手,除了活春图之后,还有丈八紫焰枪和黑云,可谓是攻守兼备,保命有招,再加上她的修为业已不低,又有起死回生的“返生香”,确实有足够的底气敢一人去闯荡祖洲…… 第744章 天象有变 时间往前追溯,回归到陈义山等人在扇子崖上匆匆一瞥,看到一群仙家西去……那正是以三坛为首的东海仙界另一路势力,在殷大太岁的带领下,前往颍川,打算彻底摧毁麻衣仙派,擒杀陈义山! 记得那一日过午,天气甚是炎热,蝉声高鸣,草木低垂,正是日头冒烟、人困马乏的时候。 陈府老宅里一片静谧清幽祥和,麻衣各宗弟子本来就都有午后小憩的习惯,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时节? 五月中旬,天气闷热,愈发叫人慵懒了。 便是修仙的,也都乏觉嗜睡。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非正道人。 非正道人原本是要去京师协助无垢道长整修天宝别院的,这一早起得晚了些,收拾了一番便临近未时,骄阳当空,酷热难耐,他实在是提不起出远门的兴头,便索性又回屋里了,打算挨到傍晚的时候,等日头落山,天气转凉,再去渡口坐船北上也不迟…… 他也是要午睡的,只是躺在床上之后,一阵阵的心血来潮,怎么都睡不着! 恰他窗外有一棵桐树,树上的知了叫的正欢,愈发吵的他烦躁不堪! 恼怒之下,非正道人便起身往屋外去了,嘟嘟囔囔的准备找粘杆子去收拾那些知了。 可是刚出来院子里,非正道人便发觉四周的气氛不对了—— 偌大的庭院,一丝风都没有! 可天空中却有大片大片的云层席卷着涌动! 不是要下雨的那种乌云,而是一团团,熠熠闪烁着霞光和瑞气的彩云! 彩云中,一道道仙气往来穿梭闪耀,就好似是遥远的天际绽放起了烟花一样。 可是,非正道人分明连连一声炮响都不曾听见! 他惊愕着,慌忙爬上了老宅里最高的那一座阁楼,站在了屋脊上,睁着一双灵眼逡巡四顾。 但见东方高天之上,有四抹仙气迅速的流动着,有青色的,有黄色的,有白色的,也有红色的,都极其浓郁! 除了那一抹青色的之外,剩余白、红、黄三抹仙气中,还隐隐渗透着极重的杀气! 在它们之后,另有数十道规模稍小,浓郁程度稍弱的仙气,也是各种颜色不一,簇拥在一起,显得五光十色,映着云天,显得煞是好看。 此外,还有许多不弱的妖气在其中穿插纵横着。 这些妖气不那么精纯,显见修的不纯粹是妖道,而是介乎于妖与仙之间,沾染了旁门,就如竹熊精那样式的……非正道人料想必是仙家的坐骑。 再细细探看,非正道人忽然望见流窜在最前头的,还有一抹神气! 那神气之中还混杂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凶气,感觉起来很是熟悉非。 非正道人诧异了片刻,猛地醒悟过来——那混着凶气的神气,是来自殷元帅的啊! 殷元帅跟一大帮仙家混在一起,奔颍川这边疾飞,意欲何为?! 非正道人心里发着慌,一个不稳,竟从屋脊之上骨碌碌的滚下了阁楼去,摔在了院子里,且连带着几片砖瓦一起掉落。 “嘶” 非正道人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倒抽冷气一边寻摸,正巧看见那些破碎的砖瓦竟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卦。 此卦,是大凶之象! 非正道人呆住了,鼻青脸肿的立在院子里头,一动也不动,只傻傻的看着地上那卦象。 或许是他从屋脊之上跌落下来的动静太大了,惊醒了在后院儿花圃中休息的兰生。 兰生恢复了人形,缓步过来,张望了两眼,便瞧见非正道人矗立在院子里发呆,如泥塑木胎一样,动也不动,可笑且可怖。 “非正兄,你这是怎么了?” 非正道人猛的抬头,叫喊道:“快!快去叫百花宗主出来!也快叫大家伙儿都起来!不好了!大祸要临头了!” 兰生一愣,随即失笑道:“你在说什么呀?大中午的做白日梦,犯癔症了吧?” “兰生兄,贫道可没有在开玩笑!有一大群带着杀气的仙家正奔咱们而来,快去叫百花仙子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掌教仙师不在家里,我们谁也不是那群仙家的敌手啊!” “呃” “他们真是来杀咱们的,卦象大凶啊!” “非正,你镇定一点,哪里来的仙家,什么仙家?哪里有卦象,什么卦象?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不要再问了,他们的速度很快,真的,你不去叫,贫道去!” “……” 百花仙子赤裸着一双脚,早就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外头,此时皱眉说道:“你们两个大中午的不歇着,却在这里吵闹!怎么了,掌教仙师前脚刚走,你们就要闹不和么” 非正道人急切的说道:“宗主,有一大帮修为极其高深的仙家正从东边来,几乎个个身怀杀气,要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达我们颍川!贫道震惊之中,从屋脊上坠落下来,无意起了个卦,结果竟然是大凶之兆!由此可见,那些仙家多半是奔着我们来的呀,宗主可要早做准备!” 百花仙子吃了一惊,道:“什么仙家?哪路仙家?” 非正摇头道:“贫道瞧不出来他们具体属于哪一路,但是人数可真不少,应该都是从东海来的吧。而且,还有个殷大太岁也莫名其妙的混在其中,不知道起的是什么作用。” 百花仙子心里思量道:“非正的灵眼极其厉害,又是神卜,从来算无遗策,连掌教仙师都对他推崇有加,他所说的话,不可不信!现如今,掌教仙师、阿螭、南星、无垢道长都不在家,一干门人里只有我是宗主,掌教仙师临行之前还交代我看护好大家,我岂能大意?还是早作准备,防范于未然吧!” 她计较已定,立刻说道:“兰生,你我分头行动,快去把大家伙都叫醒!非正,你还在这里观望,看看那帮仙家具体什么时候能到!” “好!” “是!” 兰生是雌雄同体,所以不必忌讳女眷。 百花仙子和他分头呼唤蓝羽、苍雪、雨晴等同门,很快,便都召集到了院子里。 三言两句间,大家伙便都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非正道人急的直跺脚,擦着满头大汗说道:“大,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能到了!” 此时,其实已经不必非正道人再解释了,蓝羽、苍雪、雨晴等都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众极其不祥的兆头! 天际更有丝丝缕缕的仙家威压弥漫而来。 那些大能虽然都还没有到,可是他们所携的危险,已经让麻衣弟子感受到了! 尤其是百花仙子、蓝羽和兰生,对于他们三个来说,或是花鸟或是飞虫,对危险的感知要比人类出身的雨晴、林美云、苍雪等更加敏感些…… 第745章 兵临城上 “大家伙都明白了吧!” 百花仙子肃容说道:“疑似强敌逼近,却恰逢掌教仙师不在,我等自然要守卫门户。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你们有谁害怕么?” 众弟子齐声说道:“不怕!”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咱们确实不必害怕。掌教仙师之前传授给我们的‘五绝仙剑阵’,正好是时候拿出来练练手,试试威力了!” 雨晴说道:“仙子姐,阿螭和竹熊精不在,我们的人数不够,阵法如何摆布?” 原本,阿螭和竹熊精在府上的时候,纵然是不算守在云梦的冰娥、远在京师的无垢道长和不知所踪的叶南星,麻衣弟子也有十个,刚好可以摆下两个五绝仙剑阵。 而今,缺了阿螭和竹熊精,阵法便不够摆出两个了。 百花仙子略一沉吟,说道:“雨晴、美云、雪儿、怀阳,你们四个都是人仙宗的,平时修炼剑法进步很快,造诣已经大是不弱,再算上我,咱们五个可以摆下一个阵来,威力绝不至于小了。” “嗯呐!” “没问题!” “成!” “我也成!” 蓝羽急道:“那我呢?” 百花仙子道:“蓝羽、兰生,你们两个各有异能本事,就在外围护住剑阵,若遇强敌袭扰,便各凭本事击走他们,不许他们来毁阵破阵,若是阵法当中有谁不慎脱离,你们两个也要立即替补进来。” “好!” “明白了!” 百花仙子又看向了非正,说:“道长,你在外围观阵,用灵眼窥探阵法中剑气的强弱厚薄程度,查漏补缺,以便及时提醒我们有无破绽显露!” 非正连忙答应:“是!” 众门人听百花仙子分派合理,临危也不乱,纷纷都稳了下来。 雨晴笑道:“如果那帮仙家真是冲着我们来的,便叫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不过,我还是希望非正算的不准,这是虚惊一场哈” 非正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百花宗主,要不要向洛神娘娘、颍神、大城隍、药神等临近的强援求救呢?” 百花仙子听见“洛神娘娘”这四个字,便觉莫名有些别扭,心底深处强烈的自尊似是不许她向这个大女神求助。 仙子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吧。如果那帮仙家真是来找我们麻烦的话,那便只是仙界的内部争端。贸然把神界大能拉扯进来,损人不利己,掌教仙师未必高兴。” 非正道人说:“殷元帅是神道大能,贫道料定他没有在这里面起什么好结果。他一直嫉恨掌教仙师呢!求一些大神来帮忙,也未必就坏了神仙两界规矩。” 苍雪也不愿意求助于洛神,她皱眉说道:“非正,我们现如今只是在未雨绸缪的商议对策,其实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也没有见着敌人的身影,如何四处传讯求援呢?既说不清楚,也会叫人家瞧不起咱们的。” “是呀!”雨晴跟着附和道:“还没有开打,就吓得四处求救,那不是说我们自己太胆小怯懦,太贪生怕死了么?虽然我是真的贪生怕死啊。” 这话说的众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百花仙子摆了摆手,道:“都别东拉西扯了,不是说嘴的时候,快快摆阵,演练几遍,熟熟手和剑吧!” 非正道人默默无语,心里暗暗忖道:“但盼是虚惊一场吧。” …… 该来的迟早都要来。 就在麻衣门下众弟子在陈府老宅为摆阵做准备的时候,殷元帅引着三坛、心月、鸣沙等一干仙家终于也到了。 当然,这其中还混着一个奇怪的存在。 有人心怀鬼胎,只不显山露水罢了。 各色祥云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遮天蔽日彻底覆盖了颍川府城的上空! 城中百姓们有不午休的,早已看到这壮观且可怖的情形! 他们惊呼着,迎来了更多的人仰望高空,这些人又开始奔走相告,很快,府城里便人人惊慌,难以自安了起来。 陈泰清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正紧急派遣属下四处带队走动,以抚慰人心。 大城隍也已经知道了。 即便是百花仙子等不通知他,他也接到了临近郡县同僚们的警讯! 他袍服整齐,引着文武判官、牛马将军、大鬼小鬼以及阴阳司公急匆匆出了庙,驾阴风往天上飞去。 “何方仙家过境,在我颖川郡停留啊?” 大城隍高声询问了一句。 但见云头散开,露出一个大神和四个大仙来,身后密密麻麻的还有许多仙家和坐骑。 大城隍不由得怔住了,因为那立在前头的大神他是认得的——太岁神部主凶的殷元帅嘛! 至于后头的四个大仙家,也有一个是再熟不过的老面孔了——断臂骑鸟的老货,不是吕方又是谁? 大城隍满心狐疑,暗道:“这是个什么阵容?” 他正要询问,却见吕方冲他眨了眨眼,然后便开口呵斥他道:“小小地方上的一个城神而已,也敢阻拦我等的仙驾?认识蓬莱真仙吕方么?!简直是放肆!快快退下吧,免得伤了你们,反埋怨是我等挑起了神仙两界的纷争!” 大城隍立时会意,知道吕方这样做作,其中必有隐情! 他便也假装发怒道:“你们已经惊扰了地方的百姓,还叫本府退下?漫说你们无权对本府发号施令,就算有,本府身为城神,应尽之分也是要保护这一城百姓的平安,绝无退缩之理!什么都没弄清楚便回去,如何对得起我这满城的信民?!诸位若是路过,那就快快过去吧!若各位就是冲着颖川来的,还望说个缘由出来!你们准备干什么?准备对付谁!” “呵呵呵呵好一个胆大的城隍爷啊。” 三坛大仙笑呵呵说道:“老朽三坛,乃是东海方丈的坐镇岛主,这厢有礼了。” “方丈岛的?”大城隍心里震惊,嘴上连忙说道:“久仰久仰!” 三坛指着吕方等三人,道:“此乃蓬莱丘吕真人,此乃心月洞的老天尊,此乃鸣沙洞的新洞主,余者都是我们的徒子、徒孙和坐骑。哦对了,还有一位你的神界同道,想必也不用我介绍了吧?” 指了指殷元帅,三坛道:“你们应该是认识的。此番多亏了他帮我们带路,我们才找到了这里啊。” 大城隍古怪的看了殷元帅一眼,道:“殷大太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殷元帅“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心月天尊缓缓说道:“城隍神,无意惊扰贵处的百姓,我等只是为了寻一个人,只要他肯出来,我等也未必就会在此地大开杀戒。” 大城隍道:“你们找的人是谁?” 三坛大仙道:“我们要找的人,城隍神应该也认识的。姓陈,名义山,那是麻衣仙派的掌教仙师。” 大城隍脸色一变,心里发虚,暗暗骂道:“陈义山啊陈义山,跟你在一个地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你是怎么搞的嘛?瘟神才弄走了不到一个月啊,怎么又惹了这么多的大仙来作妖?!你不是清早才离开颍川的吗?下午就来了一帮对头,你惹祸的动作也太他娘的快了吧!” 三坛大仙道:“城隍神,你为什么不说话?如果你认识陈义山,不妨叫他出来与我等相见。” 大城隍支支吾吾道:“呃陈仙长他,他——” “嗤”鸣沙大仙忽然哂笑道:“我们此行,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陈义山岂能不知?诸位且瞧瞧,这满城的凡夫俗子,平头老百姓们,都在伸着脖子仰着脸,不安的观望天空,仰望我等!那陈义山怎能不知我们的到来?” 三坛大仙背后立着的九源仙人说道:“鸣沙大仙说的大有道理!陈义山也未必是不知道咱们来了,或许是怕了而不敢出来。毕竟,似我等这样大的阵势,谁能不怕?” 百空、百虚、百灵等三代弟子纷纷附和。 殷元帅忍不住提醒道:“这位仙家,不是本太岁有意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但盼你们不要小看了陈义山啊,他绝不是一个胆小之人!而且他的本事邪门至极,法宝古怪至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吃他的大亏!他此时不现身,要么是不在城中,要么是躲在什么僻静的地方观望我们呢。” 吕方心里忖道:“这个殷元帅的品行是卑劣了些,但是看人的眼光倒还挺准的,没有说错我义山兄弟的好处。” 大城隍趁机说道:“殷元帅猜的对极了!陈仙长确实不在家,他出海云游去了,十年五载的不会回来。诸位仙家,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城中,还请回吧,莫要惊扰地方。” “嗯?!” 三坛、心月、鸣沙等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殷元帅道:“他不在家,正好先收拾了他的徒子徒孙们!” 大城隍怒道:“殷元帅,你到底想干什么?!人家仙道的事情,轮得着你在这里面指手画脚么?” 殷元帅冷笑道:“颍川府,你少在这里挑唆!陈义山藏污纳垢,我看少不了你在里面帮忙!” 大城隍道:“什么?” 殷元帅道:“他家里是不是有好几个妖怪?这可是凡夫俗子居住的城池,岂能有大妖寄存?!你身为城隍,不管不问,还不是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甘为走狗么?!” 大城隍勃然大怒,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他。 心月天尊听得不耐烦起来,道:“不必吵了,待我喊他一声,在与不在,便都清楚了。” 第746章 颍川刁民 心月天尊稍稍往前迈出一步,双手合拢,微微成圆,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唇齿轻动,默念仙诀,而后缓缓说道:“麻衣仙派掌教陈公义山请了!东海仙界,方丈岛、蓬莱丘、心月洞、鸣沙洞携门下弟子前来拜会!我等有话相询,以礼暂避高空,还请陈掌教屈尊,现身一见!” 他这番话说完,场中诸神以及整个颍川府城的老百姓们都是心头大震! 那几句话,虽然是心月天尊如叙家常一样,娓娓道出的,可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就仿佛是有个人站在他们身边对着他们说出来的一样! 东海众仙还不觉得有什么,像三坛大仙、吕方以及鸣沙等,都知道这是心月洞的绝技,唤作“方寸传音之术”,只要摄定一个圈子,不须高声语,也能清晰入耳。 其传播范围之大,可网罗一城生灵! 颍川府城中的百姓们都脸色异样,骇然的望向高空,可惜,他们看不见东海众仙。 群仙都被云层遮住了。 府城中的老百姓们肉眼凡胎,只能隐约看见五光十色的祥云瑞霞,可他们知道,云上必定站着许多海外来客! 而且这些个客人来者不善,都是冲着陈义山来的。 多次大难过后,陈义山在颍川郡的威望已经达到了极高! 有人来找陈义山的麻烦,纵使是仙家,老百姓们也觉分外不爽。 在他们心中,陈公子是无所不能,是不可战胜的,更是不可亵渎的。 “滚你娘的去吧!” 人群中一个壮汉伸手指天,跳脚大骂。 正是在去岁被老金鱼父子偷走了孩子的郭三,他承陈家的大恩大德,得以父子团聚,早把陈义山奉若神明了。 郭三开头叫骂,登时得到响应,刘狗剩、徐二姑、张辣妮子等也都戟指叫骂了起来。 人声鼎沸,沸反盈天。 立在云头上的东海群仙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百空仙人骂道:“这里住的全是刁民!居然敢对仙家不敬!” 大城隍冷冷说道:“本府治下的信民,都是良善百姓,说他们对仙家不敬,可他们对陈仙长爱戴的很呢!” 百空仙人道:“凡夫俗子愚蠢,不知道好歹,他们以为陈义山是个什么东西?” 吕方忍不住了,呵斥道:“九源,管一管你的弟子!心月仙兄正在施法,他啰里啰嗦的,诚心捣乱么?!” 九源仙人脸上一热,虽然心头不爽,可毕竟身份、地位、法力都在吕方之下,也不敢造次,便喝道:“听见了么百空!?闭上你的鸟嘴,不许喧哗!” 三坛大仙则说道:“心月仙兄,再喊陈义山一次。” 心月天尊便又施法说道:“陈义山,不必害怕,我们也未必会杀你,但凡是总须弄个清楚吧。见还是不见,请拿个章程出来!” 他这么一说,颍川郡的百姓们骂的更厉害了。 百空对他们“刁民”的评价其实还算“中肯”,毕竟这一处的百姓们经历过老金鱼兴风作浪水淹府城的恶行,也经历过瘟神作祟疫满全城的惨祸……曾经沧海难为水,哪里会把眼下的这点阵仗给吓住了? 管你是谁,敢对陈公子不敬,那就是跟整个颍川郡作对! 甚至还有人拿弓朝天射箭,也有放烟花去炸云层的,那自然是及不到高空,反而误伤了几个百姓,惊得陈泰清连忙派人去制止…… 陈府老宅这边,百花仙子、雨晴、蓝羽等自然也都听到了心月天尊的话,品味着其中威胁、侮辱之意甚是浓厚,再加上外面老百姓叫骂不停,一干麻衣弟子尽皆恼怒! 蓝羽说道:“掌教仙师明明不在家中,他们却偏要这样说,分明想要把掌教仙师诋毁成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雨晴道:“听听,连老百姓都在骂他们呢!” 百花仙子道:“掌教仙师虽然不在家里,可是我们也不能任由外道坏了他的名声!连老百姓都知道维护掌教仙师,我们岂能藏头缩尾的躲在家里?走,大家伙全都上去,跟他们论个高低!” 非正道人急道:“百花宗主,贫道可是还没有学会腾空飞行术的啊。” 百花仙子道:“方才我等演练阵法的时候,你可曾瞧出了什么破绽?” 非正道人摇了摇头,说道:“以贫道的灵眼窥探,实无破绽!掌教仙师真乃通天彻地之能,所传下来的这一路阵法完美无瑕!” 百花仙子笑道:“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天地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完美的东西存在,盖因完美之物易遭天忌,就好似天妒英才一般。可掌教仙师便能传下完美的阵法,可见此法必定是厉害至极!我们不怕!” 她这一番鼓气的话,瞬间得到了一众门人的首肯,纷纷斗志昂扬道:“对,不怕他们!” “非正,你就先留在府中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些不速之客。” “诸位同门千万小心啊!” “放心吧!” 雨晴修仙的根基最是牢固,此时已经可以不凭借仙剑也能凭虚御空了。 林美云、苍雪、怀阳公主入门时间不长,仙道修为尚浅,但是也能御器飞行。 她们三个脚下踏着剑,跟着百花仙子腾空入云,也是丝毫不惧。 城中的百姓们看见陈府老宅里众门人扶摇而上,登时一片欢呼,叫嚷道: “陈公子去迎敌啦!” “准定叫那帮藏在云彩里的家伙们好看!” “敢上颍川来找事,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把他们打下来啊!” “陈公子,抓几个海外的仙家游街示众,叫我们也看看新鲜!” “抢几个仙丹分给大家伙也好啊!” “……” 还有一个叫喊着要看仙女的,被婆娘一巴掌扇歪了嘴,满城都充满着快活的气息。可是,以他们的眼力,根本就没有看出来,陈义山并不在腾空的诸人当中。 他们对接下来要发生的巨大风波,一无所感。 …… 药神也在城中,自然是早就听见了心月天尊的话。 他架着一股阴风,立在自家的药神庙上空,紧张的观望着局势。 但见自己的宝贝孙女御剑飞升,左右都是她的同门,却没有陈义山的身影。 药神心里头“咯噔”一声,喃喃说道:“坏了坏了!那小子不在城中!只凭着这些弟子们,能对抗得了东海仙家吗?” 他看得出来,空中各色云气密密麻麻,霞光纵横,雾霭蒸腾,仙家威压如天覆地,实在是大得惊人! 以此可见来人绝非是泛泛之辈,而且不只是个仙人那么简单啊! “臭小子真是个惹祸精啊,一天安生日子都不叫人过。不行不行,我得去搬救兵了。”药神调转风头,飞快的奔向庙里,急匆匆喝道:“神侍何在?!快快设案,本座要传香词!” 第747章 仙子小试 心月天尊第二次施展方寸传音之术,仍然不闻陈义山的回应,便说道:“三坛仙兄,老夫那样言辞挤兑,陈义山都不来相见,看来他是真的不在城中啊。我们怎么办?” 三坛大仙正自皱眉,旁边鸣沙大仙忽然叫道:“来了!” 东海群仙无不精神抖擞,齐齐观望。 但听一阵锐利的破空之音由远及近,一个背负彩翼、身披霓裳的绝艳女子,赤脚凌空,翩然而来,正是麻衣门下妖仙宗宗主百花仙子到了。 她身后还跟着四个少女,打扮各不相同,美的也是各有千秋! 左前方那位,生的明眸皓齿,娇憨可爱,手持一柄仙剑,身着一袭天青色的道袍,凭虚御空,身法灵动,正是麻衣门下人仙宗的代宗主雨晴; 右前方那位,则是一身素衣打扮,前后丰腴,腰身纤细,神态凌然,目露仁心,右手持一把独门祭炼的医刀,左手攥着一把苦心打造的仙针,背后负着一个碧油油的葫芦,脚下踏着剑,正是麻衣门下人仙宗的弟子苍雪; 左后方那女子,穿一身的短打劲装,脚下踏着一剑,背后斜系两剑,英姿飒爽好似侠客,目光锐利恍若锋芒,正是麻衣门下人仙宗的弟子林美云; 右后方的少女看起来年龄最小,却是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虽面含青嫩稚气,仍可见国色天香之风姿,正是麻衣门下人仙宗的弟子怀阳。 在她们斜向方位处,另有一个蓝发女子,目中重瞳,身上羽衣,高挑至极,又婀娜无比,香氛弥漫,灵透难匹,美的异乎寻常,正是麻衣门下妖仙宗的弟子小蓝羽。 还有一个少年郎,唇红齿白,嘴角含笑,粉妆玉砌,面目风流,是男是女一时难辨,正是麻衣门下妖仙宗的弟子兰生。 这七人,与东海群仙相隔二十丈开外,便都立住了身形。 虽隔着很远,但早有一股香风飘了过去,好闻至极,闹的东海四派许多二代弟子纷纷心头荡漾,引颈张望不已。 方丈岛的百灵也是个女仙娥,平素里自负容貌在东海仙界上佳,可如今被衬的朴实无华、黯然无光,一时嘴里泛酸,冷笑道:“叫陈义山出来,怎么来了一窝雌儿?” 百虚擦了擦口水,笑嘻嘻道:“师妹,未必是一窝雌儿,还有个不雌不雄的。” 百灵啐道:“看你那德性!没见过女人么?” 百虚叹息道:“没见过这么美的啊。” 百灵大怒,暗自狂生闷气。 …… 三坛、鸣沙以及心月天尊自然都不认得他们是谁,唯有吕方是知道的,可吕方害怕百花仙子看见自己,一口喊出名字,道破行藏,便赶紧躲了起来。 他缩身在心月洞的一干门人后头,倒是谁也瞧不见他。 “麻衣门下妖仙宗宗主百花仙子,请了!” 百花仙子环顾东海群仙,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家掌教仙师不在府上,是以不能接待诸位海外来客。但是地主之谊还是要尽一尽的,是以本宗主特意率领弊派的二代弟子们,前来为诸位接风洗尘。府上有薄酒,可供诸位润喉。但是在殷勤相待之前,本宗主还是要请教诸位一个问题的,求见我家掌教仙师,到底有何贵干呢?” “原来都是陈义山的弟子啊。” 九思仙人冲三坛“嘿嘿”笑道:“师父,在东海搅闹风波的,也是个女弟子,看来陈义山很喜欢收女徒弟嘛,跟黑云子倒是一个秉性。” 三坛大仙“哼”了一声,道:“这些个女娃娃以及那不男不女的,可并非都是人啊。花鸟虫鱼,已居其三。可见那位陈掌教不但喜好美色,还有教无类呢。” 原来,在三坛的如电仙目之下,百花仙子、蓝羽、兰生的妖身已经被他看穿。 百花仙子心中凛然,暗忖道:“一眼看穿我等的出身,可见修为之高,真要动起手来,怕是,怕是……” 蓝羽却已经怒了,喝道:“你们这帮修仙的,好生无礼!来拜见我们掌教仙师,不老老实实送帖子,不轻车简从,却浩浩荡荡,弄出这么一大堆人来,又在空中大呼小叫,且对我们评头论足,真是叫人厌恶!” 雨晴也道:“就是!来找我小师祖干什么,说呀!” 九源仙人喝道:“放肆!你们一个个的骄傲神气什么呢?有几个还要靠着御剑才能升空,这修为低的简直是不入流!凭你们也敢斥责我等?!师父,瞧瞧这些海内的仙家,仍旧是如此不堪。弟子真不敢相信,她们的同门竟然能够在东海大肆杀戮,惹得金光洞主都如临大敌,哼” 蓝羽伸手指着他说道:“好好好!你修为高,你过来!一对一较量,看我不打死你!” 九源仙人大怒,正要上前,却听三坛大仙说道:“女娃娃,休要斗嘴!老夫问你,你家掌教仙师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百花仙子答道:“我师行踪不定,归期不明,何去何从,本来就不必为外人道也。你们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本宗主就好。待我师回来之后,再回禀他也不迟。” 九源仙人又忍不住呵斥道:“休要无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都是些什么存在?似你们这样的修为,在我等看来便是蝼蚁一般!我等不想以强凌弱,害了你们的性命,你们还不识好歹,在这里饶舌?速速告知我们陈义山的去向!不然,动起手来,追悔莫及!” 百花仙子冷笑道:“你们来找我家掌教仙师,本宗主已经说了他老人家不在府中。本宗主又以礼询问你们的来意,你们却推诿不说,只是出言恐吓。难道这就是东海大仙们的待人之礼吗?” 九源仙人摇了摇头,转而对三坛说道:“师父,跟这帮女娃娃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说!把他们都抓了,带去东海,全关起来!到时候,陈义山若是来寻,那便是自投罗网;陈义山若是不来,那便说明他道行低微,胆量弱小,那便也不足为虑了。” 三坛大仙扭头看向心月天尊、鸣沙大仙,道:“三位仙兄以为如何呢?唉?怎么不见了吕仙?” 吕方躲在心月洞一干弟子后头,捏着腔调说道:“老夫在这里呢。我说三坛仙兄,咱们去抓人家的弟子不大好吧?陈义山既然不在家,那我们不如打道回府算了。等他什么时候回来,再跑一趟也不迟嘛。” 殷元帅连忙说道:“开什么玩笑?诸位如此兴师动众,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结果什么也没有干,就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成为六道笑柄吗?” 吕方冷笑道:“我们或为岛主,或为洞主,都是各大仙派的掌教,是海外仙界的前辈大能!你叫我们跟一帮乳臭未干的,海内仙派的,二代女娃娃们打群架吗?传出去,这才是六道笑柄呢!三坛仙兄,反正我是不干,要干你们去干吧,我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殷元帅道:“陈义山不在,你们也不必动手。弟子对弟子,二代对二代嘛!” 九思仙人连忙说道:“师父,弟子愿意去拿下他们!” 三坛大仙沉吟道:“吕仙既然怕丢人,那就索性叫三代弟子上,也免得落任何话柄。” 百空仙人心猿意马了半天,听见这话,立刻说道:“师祖、师父,弟子愿去捉拿这些女娃娃们!” 三坛大仙点了点头,说道:“好,就由你去吧。” 百空大喜,当即笑呵呵的越众而出,一闪身,直奔百花仙子而去,人还未到,嘴里便先说先喊道:“女娃娃们听好了!我乃方丈岛三代弟子百空是也!我可告诉你们,我的修为是换骨境界,你们绝非我的敌手!速速束手就擒吧,随我回东海去啊!” 他话音未落,百花仙子忽然把双翅一振,“咻”的一声飞的无影无踪。 百空登时愣住,左顾右盼之际,但见眼前人影一晃,百花仙子倏然而至! 他吃了一惊,慌忙提剑去砍,却发现百花仙子又已消失不见了。 百空急转身,又仰面观瞧,但见一道道残影环绕着自己时隐时现,却始终找寻不到百花仙子的真身! 很快,百空便头晕目眩,脚下发虚了。 他被百花仙子生生的转晕了。 正在焦躁惶遽之时,忽听“哗”的一声响,满天粉屑簌簌飘落,如暴雪似扬尘,霎时间便迷住了百空的双眼。 百空但觉眼中一阵刺痛,已经是不能视物了。 他刚要呼喊,脑袋上“砰”的一声响,早挨了一记重击! 白眼一翻,这位方丈岛的三代弟子直挺挺的倒栽下了云头…… 第748章 重明之威 百空仙人被花粉迷了眼睛,继而又被花锤爆头,虽然未死,也七荤八素的坠下了云头。 东海群仙阵中,早有一条银蛟蹿出,抓住百空,丢在后背上,驮着救了回来。 三坛大仙、九源仙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但见银蛟回来,百空悠悠醒转,立刻便叫喊道:“我的眼睛好痛!我看不见了!师父、师祖救我啊!” 九源仙人感觉颜面无存,骂道:“闭嘴吧你个蠢才!我们方丈仙岛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吕方在后头幸灾乐祸的说道:“确实是不像话!这第一阵就折了咱们东海仙界的锐气,接下来如何是好?” 心月天尊叹息道:“这倒是也怪不得小徒孙。对面那位光着脚的女娃娃虽然是个妖仙,可是天赋异禀,道行很是不浅啊。单单论她那飞行的速度,我看放眼六道之内,没有谁能及得上!至于她那些迷人眼睛的银屑花粉,倒是不足为虑;那一柄祭起来打人首脑的花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临敌之际,莫要被她牵着鼻子转悠,取胜其实不难。” 三坛大仙道:“九源,你听到了吧?对面那位妖仙的底细已经被天尊说了个通透。你的弟子吃了败仗,便由你去讨回面子。你该知道如何取胜吧?” 九源仙人说道:“弟子明白!” 三坛大仙又叮嘱道:“咱们方丈打头阵,出师不利,已经败了一场,你此去绝不可以再败了!” 九源仙人肃容说道:“师父请放心吧,弟子若是败,绝不苟活!” 三坛大仙听见他拿生死来起誓,心中便大感不祥,暗自后悔,不该叫他出阵的。 可是当着群仙的面,三坛也不好收回成命,略一沉吟,他说道:“你骑着银蛟去吧。但把心境放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稳中求胜即可。” 九源仙人领命,翻身坐在银蛟背上,拍了拍蛟头,喝声:“走!” 银蛟驮着他飞身出阵,百花仙子瞧见,便冷笑道:“怎么,败了一个又来一个?你们这帮东海来的海外仙派真是无礼无耻!” 九源仙人喝道:“兀那妖仙,休要猖獗!敢与我决一雌雄么?!” 百花仙子“噗嗤”乐道:“只要眼睛不瞎,就知道你我谁是雌谁是雄,有什么敢不敢的?” 九源仙人老脸一红,心道:“说嘴,我不是她的对手,只管打吧!”待要动手,仙子后头的蓝羽忽然喊道:“仙子姐姐,把他们俩让给我打好不好?” 原来,蓝羽看见那银蛟探头探恼的顾盼自雄,不由得见猎心喜,动了她重明鸟血脉之中来自远古的伏龙之意。 百花仙子暗忖道:“方才交手,我的底细怕是被对方那几位大仙给看破了,这次换成小蓝羽上场,说不定也能收到奇效。” “蓝羽小心点。” 百花仙子叮嘱了一声,便身回到己方的五绝仙剑阵中。 小蓝羽飘然上前,长发飒飒飞扬,浑身异香漫溢,一双幽邃妙目冷冷的盯着九源仙人,道:“嘿老头,你的对手换成我了!” 九源仙人见她如此绝色,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嗅着奇香,不免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便说道:“小娃娃回去吧,我不是来找你的,没必要白白丢了性命。” 蓝羽冷笑一声,再不搭话,“咻”的便欺身而进,只一闪念间,便掠到了九源仙人的面前! 九源仙人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不仅百花仙子的速度快的惊世骇俗,就连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是快的不可思议! 眼见对方空着一双手,握成粉拳,直勾勾的朝自己脸上呼来,九源仙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把袖中仙剑弹出,往上撩动。 按他的打算,只要蓝羽不收手,这把仙剑就能割掉她的一对儿小粉拳。 他出手也是极快,可惜在蓝雨的重瞳之中,弹剑、撩锋的动作却被大大的放慢了! 蓝羽料敌于先,轻轻一翻手,变拳为爪,形如鸟喙,一把便叼住了九源仙人持剑的右手腕子,用力折去。 九源仙人刚被她抓住的时候,还惊慌失措,可随后便感觉到她竟是想撅断自己的手腕,不禁冷笑了起来,道:“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还想跟我掰手腕么?!” 他是成丹真仙,对自己骨骼肌肉之坚韧结实异常自信,却不料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九源仙人愣了一下,心道:“什么动静?”立时便觉手腕处有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手中的仙剑也掉了! 再看小蓝羽,正眨巴着眼睛,坏笑道:“老头,你的骨头太脆了,不经折。” “呃啊” 九源仙人根本不曾想到,如此玲珑婀娜、娇柔可爱的女娃娃会有如此巨大的手劲儿! 他惨呼一声,疼的是满头大汗,但他到底修为高深,只剩下左手能动也可以捏动仙诀。 他决意不再手下留情,当下急速起式,口中默念……可惜了,小蓝羽速度既快,眼力又准,更兼离他太近了,见他捏诀,便知道他的心思,小手一翻,抢先攥住他的两根手指,“咔”的一声,又给撅断了! 九源仙人嘶声大叫,疼的几乎晕厥过去。 “我杀了你!” 极度的恼怒怨恨之下,九源仙人是彻底丧失了理智,双手既然不堪再用,那就用嘴。 他闷哼一声,张口就喷! 蓝羽却瞥见他喉间有一团浓郁至极的灵气忽隐忽现,蓄势待出,便把小粉拳往上一勾,“砰”的一声,砸中了九源仙人的下巴,当场稀碎! “轰” 九源仙人仰面狂喷,一束极其耀眼的光芒从他的鼻孔里分作两道冲天而去。 这个杀招没有击中蓝羽,反倒是把他自己的牙崩掉了好几颗,也差点把自己的鼻子给烧焦! 难以忍受的剧痛之下,身心俱疲的九源仙人彻底丧失了意识,仰面瘫倒在银蛟的背上。 “嗷” 银蛟见主人被欺负的如此凄惨,忍不住狂怒的咆哮了一声,张牙舞爪的便去吞噬蓝羽,可蓝羽哪里会把这东西放在眼里?来就是打它的!骂一声:“畜生滚下去吧!”飞起一脚,恶狠狠的踩下—— “噗” 粉雕玉琢似的一只小小脚丫子,竟把那条数丈长银蛟的巨脑给生生踹碎了! 第749章 让你三招 颍川城中的老百姓们听着高空之中风声呼啸,俯仰之间电闪雷鸣,忽然看见云丛里有一条银光熠熠的巨大怪物坠落下来! 人们纷纷惊呼着一哄而散。 但听“嘭”的一声响,那银兽落地,把街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来,亏得没有砸中房屋和人群。 烟尘滚滚中,胆子大的人便凑上前去观望,但见是一条脑袋稀碎的银甲银鳞兽,有爪有尾,长大无比! 老百姓们分不清楚蛟和龙的区别,一怔之下,便纷纷叫嚷了起来: “坠龙了!坠龙了!” “陈公子杀了一条龙!” “哎呀,头都打碎了!” “剥了皮能做几十副铠甲!” “抽了筋能打几百条腰带!” “瞧瞧你们那出息!依着我说啊,把这龙挖了胆,取了心,剁碎了龙肉腌起来,做成酱,咱们每人分个一罐,吃了之后保管都能延年益寿,活个长命百岁!” “哈哈哈这主意妙极!也算是咱们沾了陈公子的光!” “……” 城中的老百姓们欢天喜地,只围着那银蛟的尸体转悠,谈笑风生。 云层上头,东海群仙却陷入了一片尴尬至极的死寂! 三坛大仙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吩咐银蛟陪同九源仙人一起上,便是怕九源仙人落败,却没有想到,九源仙人不但败了,还败的这样凄惨!连银蛟都当场死于非命! 这一次不但败阵而且极其丢人! 比上一次还要丢人! 九源仙人断了一个腕子,折了了两根手指,碎了整个下巴,掉了半嘴的牙,糊了鼻子,他那张脸本来就枯萎不堪,如今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他被百幻和百灵搀扶着,凄凄惶惶地退回阵中,还想对三坛大仙解释一二,只可惜嘴里四面漏风,说话呜杂不清,三坛大仙低声叱道:“闭嘴吧!还嫌不够丢人?!” 九思仙人在旁边假意叹息了一声,道:“唉师兄,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被那么一个蓝毛小丫头打的这样惨呢?你可是二代大弟子,你这么一败,叫咱们方丈岛颜面何存?” 九源仙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知这位师弟是有意在自家师父门前给自己上眼药,可也无法驳斥他。 吕方又幸灾乐祸的嘀咕起来,道:“我就说嘛,不要打不要打,你们非是不听!呵呵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现如今可好了,第一阵输了,第二阵又输了,二代弟子不成,三代弟子也不成,眼下怎么办?总不能真叫我们四个几千岁的老东西腆着老脸去上吧?”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都默默无语。 他们两个非常清楚,九源仙人在东海仙界二代弟子之中的修为是极高的,甚至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第一高手,他如果都打不败麻衣门人,那自家的弟子上去也是惨败! 真要取胜,还真得他们四个老家伙上。 可这个脸面又实在是抹不开…… 殷元帅冷笑道:“诸位仙家,对付敌人还讲什么脸面?陈义山的弟子如果没有点真本事,怎么可能在你们东海仙界大肆杀戮?你们还跟他们讲理,也太迂腐了吧!” 大城隍道:“殷元帅,你跟麻衣仙派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挑拨么?!” 殷元帅嘿然道:“大城隍,陈义山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至于这样百般维护他么?” 大城隍为之语塞:“你——” 九思仙人高声喊道:“殷元帅说的不错啊!师父,跟这些穷凶极恶的仙家败类就不必讲什么道理了吧!你老人家只管上,弟子倒要看看,哪个外人他有话说!” 三坛大仙心想:“我徒子徒孙都受了重伤,还有一个坐骑被杀,若是不找回场子来,岂不成东海仙界的笑柄?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是我自己上!” 念及此,他便点了点头,道:“殷元帅所言不差,对付这帮穷凶极恶之徒,何谈道理?便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寡也顾不得了。” 说罢,他脚踏虚空,缓步上前,朝着百花仙子等飘然而去,口中朗声说道:“娃娃们,老夫来领教你们麻衣仙派的广大法术。老夫年岁大,辈分高,你们不妨一起上吧!” 百花仙子见三坛大仙亲自出面,心中甚是忧虑,讥讽道:“怎么,你以大欺小了还怕贻人口实么?徒子徒孙不成,便要亲自动手来找回颜面了么?可惜啊,我家掌教仙师不在,他老人家若是在,呵呵只怕你跟你的徒子徒孙落得一样凄惨下场!” 三坛大仙老脸一红,知道百花仙子是讥讽他,却也无言辩驳,只道:“多说无益!老夫让你们三招,先出手吧!” 百花仙子眼睛一亮,道:“让我们三招,你说话可算话?” 三坛大仙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装腔作势、自恃身份、故作骄傲罢了,他想着百花仙子等也不会理会他这句近乎羞辱的话,却没有想到白花仙子居然刻意反问了一句。 三坛大仙怔了怔,心道:“老夫给你们客气客气,你们还当真了?嘶但是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再跟小娃娃们耍无赖否认吧?”于是冷笑道:“对,老夫说了!让你们三招又怎么样?你们只管来打就是!老夫若是退后一步,皱一下眉头,便不算方丈岛主!” 百花仙子大笑道:“好志气!好威风!好厉害啊!”扭头便对蓝羽和兰生说道:“你们两个听见了吗,他说要让我们三招呢,那我们三个便各自出一招吧。” “听到啦听到啦,真是大家风范!” 蓝羽和兰生都坏笑着上前。 那兰生说道:“宗主和蓝羽都露过脸了,这回,叫我来第一招吧!” 说完,兰生便朝着三坛大仙迅速迫近,三坛大仙下意识的就要抬手捏诀起式施法,蓝羽在旁边看得清楚,连忙高声喊道:“这是我们出的第一招!你个老不羞要耍赖反抗么?!” 三坛大仙登时不敢动手,竟眼睁睁瞧着兰生朝自己狂喷出一大口酒气! 刹那间,一团浓雾似的白色水汽将三坛大仙整个笼罩在内,三坛大仙只稍稍嗅了一丝,便骤觉眼前发黑,头脑发昏,脚下虚浮,身子踉跄! 他大惊失色,心道:“上当了!上当了!要坏要坏啊!这喷的是什么东西?!” 第750章 九思仙人 三坛大仙自恃过高,一时夸下海口,说出了让麻衣弟子三招的话,既没脸反悔,却也不担心麻衣弟子能对自己产生什么伤害。 毕竟,百花仙子和蓝羽都已经动过手了,她们的底细被三坛大仙看得清清楚楚。 三坛自己心中思量着:“那赤脚女子的飞速虽然极快,但是我只要谨守本心,不为所动,她也搅闹不乱我的心境。至于她的花粉银屑,我一袖清风便可涤荡干净,花锤更是不足为虑!那蓝发女子目力惊人,可纵然让她看透我的仙法,她也决计无法抵挡。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力大无穷,可我自有四两拨千斤之术举手之间便能化解。她们两个应该是这群麻衣弟子之中本领最高的了,就是让她们三招又能怎样?” 他自负无敌,却没有料到,这妖仙宗的三个弟子根本不是以仙法来跟他对阵的,而是以各自的天赋技来坑他的! 兰生一口酒气出来,当场便喷的三坛大仙如饮万年陈酿,醉醺醺的头脑满是昏沉! 也亏他的仙道修为极高,要不然换做是旁谁,被兰生这口浓郁至极的酒气近距离全力喷上一脸,怕是要立时醉死过去了。 三坛大仙正自勉力提神的时候,蓝羽已经赶到,合拢双手抱拳,直挺挺的便朝着三坛大仙的天灵盖砸落! “呼” 三坛大仙听见风声不对,昏沉中刚要躲避,蓝羽嘴里已经喊道:“第二招来了!” 到底是个要脸的人,三坛大仙迟疑了片刻,那拳头便硬生生的挨上了。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三坛大仙的脑袋上直接被砸出了一大片电光火花!群仙观望着,无不骇然变色,有感而发,隐隐觉得自己的脑门子都是疼的! 尤其是九源仙人,他是挨过蓝羽拳头毒打的,有切肤之痛,深知其中的厉害,眼见三坛大仙岿然不动,不禁佩服到了极点:“师父到底是师父,不说别的,就这脑袋,都要比我的硬了十倍,百倍!” 蓝羽也是暗自惊悚,心道:“我双手打他,还是全力以赴,便是一座大山也得崩开,就是大地也得裂开!可这老头子的脑袋居然这样坚硬结实,生生受了我双拳,竟毫发无损?!” 她哪里知道,三坛大仙现在是有苦难言! 之所以岿然不动,直挺挺的立在那里,还面无表情,那是因为整个身子完全都被震麻木了! 渐渐的,他才觉察到剧痛! “坏了,颅骨似乎裂缝了,颈椎怕是也错位了,喉咙里甜丝丝的,是他娘的血吧……” 胸中闷气一股一股的往上顶,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如果不是拼命忍着,三坛大仙怕是要当场狂吐! 眼前金星乱冒,看东西已经开始重影了…… 重明之力,到底是非同小可! 麻衣阵中,百花仙子仔细打量着三坛大仙,心道:“看他的模样,似乎是被小蓝羽那一拳打懵了!趁他病,要他命!” 好个仙子,当机立断,挺身而上,反手抽出一把仙剑,喝一声:“第三招来了!”冲三坛大仙当胸疾刺! 却说仙子为什么不用花粉银屑,也不用花锤呢?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两样东西对上三坛大仙这样的存在,是基本无用的。 莫如用剑! 三坛大仙依旧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倒不是说他要生扛这一剑,而是他兀自深陷晕眩状态,尚且不能自拔。 可这模样在旁人看来,确实佩服之极。 殷元帅赞叹道:“好一个三坛大仙,不愧是东海仙界的领袖人物,眼见仙剑刺来,不动如山!这气度,这风度,天下谁人能及?!” 九思仙人冷笑道:“我师父何必去躲呢?以我师父的混元仙体,什么仙剑能刺的动他?”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都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三坛仙兄的修为,我等不及!” 马屁还没有拍完,但听“噗”的一声响,百花仙子那把剑如击败革,长驱直入的从三坛大仙的胸膛洞穿至背后,刺了个通透! “唔” 三坛大仙闷哼了一声,胸腔里突如其来的透心凉倒是让他清醒了许多。 殷元帅和东海群仙则是全都瞠目结舌! “怎,怎么可能?!” 九思仙人难以置信的惊呼道:“那,那把剑是什么宝贝?怎么可能刺穿我师父的混元仙体?!” 吕方暗自窃笑道:“老蠢货!流洲仙剑也敢用血肉去当么?找死!” 大城隍也微笑不语,心里骂道:“刺的好!让你他娘的吹!” 其实,以三坛大仙的修为,寻常的仙剑,确实无法刺穿他的混元仙体,可是百花仙子手中的这一把剑可不是寻常的仙剑,而是陈义山在东海大败昆吾之后得来的流洲仙剑,又经数百道加持符以及合剑之术锤炼出来的绝顶利器! 论锋锐程度,论坚韧程度,那是远超寻常仙剑的。 “咻!” 百花仙子迅疾的把剑拔了出来,往后退步,嘴里说道:“三招已经让完了,岛主,该你动手了。” 三坛大仙古怪的看了百花仙子一眼,想要说话,可张开嘴却只是发出了几声咳嗽,他捂着伤口,踉跄退步。 百花仙子哂笑道:“怎么?要逃么?岛主刚才可是说过的,若是往后退一步,或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是方丈岛主,如今怎么说?” 九思仙人眼见师父身受重伤,不堪再战,赶紧飞身上前,倒打一耙道:“好你们几个妖仙,胆敢耍诈,用阴损下流手段暗算我师父,我饶不了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骂声中,九思仙人如鹰搏兔,直扑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身后,雨晴、苍雪、林美云以及怀阳公主齐声呵斥:“无耻!” 一时间,五把仙剑其出,五绝仙剑阵登时发动—— “嗡” 一声悠远厚重的颤音响彻天际,一道虚幻却凌厉至极的剑影闪电般迸射而出,冲着九思仙人一掠而过! 九思仙人登时滞在了空中,脸色慢慢变得惨白,眼神里也渐渐充满了不可思议。 “怎,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嘀咕了一句,身子忽然急速下坠,落往颍川府城之中。 在陈府老宅里,睁着灵眼观望气象的非正道人嘀咕了一句:“有道陌生的生气绝了,看来是东海仙家又死人了啊。” 第751章 涅空 九思仙人算是麻衣弟子初试“五绝仙剑阵”之后的第一个阵下亡魂。 怪也只怪他太过于孟浪冲动。 而百花仙子等,也小看了这剑阵的威力。 起势一剑,尚未用出全力,便杀死了一个成丹境界的大仙,实在是可怖! 她们也都又惊又喜,呆呆的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 若论单独修为,百花仙子凭借妖仙根基和天赋技能,或可与成丹阴虚境界的九思仙人周旋,但是雨晴、林美云、苍雪和怀阳公主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他的,纵然是她们四个联手,合斗九思,也断然没有取胜的可能!可一旦结成剑阵,那便有了脱胎换骨、天翻地覆之变化! 即便是以鹤岚仙派原本那个不成熟的阵法来说,杀伐效力也是奇大,更何况是陈义山在精心改进之后,阵法几无破绽,渐趋于完美,威力何止提升了十倍、二十倍?! 五人合剑一击,便是成丹也枉然! …… 九思仙人的尸身往城中坠落,早有一条银蛟去追。 城中百姓瞧见云层中忽然掉下来一个人,接着又有一条巨兽驮了隐去,不禁纷纷叫嚷: “陈公子又打落一个仙人!” “还有龙呢!也打死它!” “什么东海来的,在陈公子手上也不堪一击嘛。” “有陈公子在,谁也不敢欺负咱们颍川!” “那是。” “……” 三坛大仙此时已经吞下了一粒仙丹,又用术封住了胸前和背后的伤口,体内混元之气刚复流动,伤口也渐渐愈合,忽看见银蛟驮着自己的二弟子飞到身边,略看了一看,便知道爱徒已然气绝,死于非命! “好哇!” 三坛大仙一时间恼羞成怒,气满胸膛,厉声叫道:“敢杀我的弟子,岂能干休?!” 吕方急叫道:“三坛仙兄,你方才已经败了,不合再跟小辈打斗。” 三坛大仙扭头啐了一口,喝道:“吕方,你不帮老夫杀敌,还要说风凉话么?!” 至此,百花仙子等才瞧见,原来吕方也在。 雨晴心直口快,喊道:“吕仙,你——” 吕方赶紧喝道:“尔等小贼也听说过我蓬莱真仙的名头么?嘿休要套近乎!你们闯下大祸了,老夫跟你们绝不肯干休!” 雨晴听的莫名其妙,待要再说话,百花仙子扭头冲她使了个眼色,雨晴这才恍然,心里狐疑道:“吕仙在捣什么鬼?”也不再吭声了。 只听那殷元帅振臂嚷道:“三坛大仙方才是让着她们的,却没有想到她们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竟杀了方丈岛的高足,这仇,不共戴天啊!” 三坛大仙狞笑着,道:“不错!方才老夫顾念她们年幼道浅,是以相让,却没有想到她们不思悔改,不念恩义,反而杀了我方丈弟子,老夫绝不再相让了!” 大城隍冷笑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仙家也概莫能外啊。到了这种时候,脸也就不要了。” 三坛大仙怒道:“你说什么?!” 大城隍悠悠说道:“又没有指名道姓的提你,你急什么?” 其实他说的不错,到了这个时候,三坛大仙确实是顾及不了什么脸面不脸面了。 只有痛下骂手,将这些可恶的麻衣派弟子尽皆屠戮,才能一雪前耻,消了他的心头之恨! 白花仙子眼瞧着三坛大仙五官扭曲,满目都是凶光,知道要坏,连忙喊了一声:“姐妹们小心,起阵,全力以赴!” 五名弟子,五把仙剑,再次齐齐挥动。 那三坛大仙也已经逼近,忽见一柄巨大的剑影从百花仙子、雨晴、苍雪等五人手下汇聚而成,破空飞来! 这把虚幻之剑比方才刺死九思仙人的那把剑影还要大上数十倍! 此剑撕裂着空气,发出阵阵怪异可怖的声响,速度虽然不如前剑之快,但是巨大的剑压瞬间便笼罩住了三坛大仙! 三坛大仙在这刹那间竟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意,这才明白为什么九思仙人会在一个照面间便被对方给杀了。他也收起了小觑之心,赶紧立住身形,抬手虚按,袖中鼓荡仙风,去摧那剑影。 可是剑影不但没有破碎,反而越来越凝实了。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等在后头观望见此等阵势,也都骇然动容,嘀咕道:“好厉害的剑阵啊!遇弱显若,遇强更强,陈义山能弄出这样的法门,已不愧是大派宗师了!还真是想见一见他,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吕方探头探脑的也在细看,心里思忖道:“义山老弟真是有一手!这剑阵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连我也不知道。可厉害是真厉害啊,这五个修为都不算太高的弟子,连起手来居然能挡住三坛!嘿嘿老东西小看人,今日怕是要栽了!” 三坛大仙右手施展袖里乾坤,眼见无法摧毁剑影,反而有助其生势的迹象,便连忙变幻法术,撤下右手,从腰间摘下一柄拂尘,去扫那剑影! 两下相交,但听“咔嚓”一声,三坛的拂尘立时断了! 那虚幻剑影再次缓缓向前推进,逼往三坛大仙。 三坛大仙脸色阴沉如墨,暗忖道:“看来,得使出那一招了!” 他身往后飘飞,心中默捏仙诀,口里念念有词,渐渐的须发皆张,袍袖翻舞,忽然间一声断喝:“涅!空!” “轰” 一声爆响,虚幻剑影消失了。 云层之上,一大片白芒如波浪般荡漾开来! “啊!” “唔” “呃!” “噢” 东海群仙尽被波及! 十多个修为较弱的二代弟子纷纷惨呼,往下方坠落!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一边稳定身形,一边各施手段,去搭救门下的弟子。 怀阳公主、苍雪脚下的剑也都崩断了,惊叫着要掉下去,蓝羽和兰生一人一个,赶紧搭救。 百花仙子脸色煞白,血气翻滚不止,心头烦闷无比,她回头看时,但见身后只剩下雨晴和林美云还勉强能立住身形,可是五绝仙剑阵已是被破掉了! “你们,都得死!” 三坛大仙全力以赴施展出涅空之术,虽然击溃了剑阵,也觉脸上无光,心中之愤恨怨怒反倒是愈发强烈。 这些麻衣弟子,一个都不能留了! 第752章 五虫坛 三坛大仙破了剑阵,略一喘息,便又狞笑着进击,目光锁定之处,正是刚刚稳住身形的雨晴。 在他看来,雨晴不必凭借御剑便能飞行,修为还算高的,便拿她开刀! 百花仙子见他盛怒之下奔雨晴而去,便奋不顾身的挡在前头,彩翼震颤,花粉银屑,萧萧而下! 三坛大仙哪里放在眼中?拂袖一挥,仙风浩浩,顿时涤荡了个干干净净。 他伸手一抓,要隔空摄住百花仙子,但百花仙子飞速是何等之快?转身即走,倏的一下便无影无踪! 三坛大仙知道自己追不上她,便舍了她,仍奔雨晴而去。 百花仙子却在飘忽之间又飞了回来,花锤高高祭起,朝着三坛大仙的后脑砸落! 三坛大仙听见风声,料也无碍,于是连看都不看,反手一抓,正攥住了那花锤,“砰”的一声捏了个粉碎! “嘿” 三坛大仙冷笑道:“破烂流丢一杆锤,也敢在老夫面前逞能?看你还敢来烦恼老夫不敢!” 百花仙子又惊又怒又惧又心疼,折身而走,霎时间又提着流洲仙剑旋转回来,去刺三坛大仙的后心。 三坛大仙终于是不胜其扰了,厉声骂道:“蝇虫妖孽,当真以为老夫拿你没办法么!?” 骂完,他默捏仙诀,念念有词,身后忽然有个坛子飞出,盖子自行打开,对着百花仙子大放异彩,但听“唰”的一声,光彩裹着仙子,立时便没入了其中! 蓝羽、兰生刚刚救了苍雪和怀阳公主,还不及回身来合战三坛,便看见百花仙子消失了,一时惧惊! 吕方叫道:“三坛仙兄,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一帮小辈,不必祭你的五虫坛吧?若用五虫坛,那这世上无论赢、鳞、毛、羽、昆,便都归你所伏了!你还有个人种坛,一并施展的话,那也用不上我们几个帮忙了。” 三坛大仙“哼”了一声,心里觉得古怪,却并不搭理吕方。 蓝羽、兰生等却听了出来,吕方这是在有意说出那宝贝的底细,好让麻衣弟子防备啊。 原来,三坛大仙之所以叫做“三坛”,是因为他镇岛之宝乃是三个坛子,其一唤作“人种坛”,专一能吸收血脉为人类的存在,譬如、凡夫俗子、圣道高手和人仙; 其二唤作“五虫坛”,专一能吸收血脉为赢、鳞、毛、羽、昆的存在,无论飞禽走兽,或是鸟兽虫鱼,只要被坛中光芒摄定,便极难逃出生天! 其三唤作是“阴阳坛”,专一吸收秉气而生的存在,譬如太岁神部、瘟神部和魔类,便极怕他这个宝贝。 也正是这三个坛子,奠定了他在东海仙界的地位! 百花仙子出身为彩蝶,正是昆虫一属,岂能逃过五虫坛的吸收? 雨晴看见百花仙子为了搭救自己而被吸收,登时大怒,哪里管什么坛不坛,厉害不厉害的,自行持剑冲了上去,骂道:“老贼去死!” 三坛大仙后背上的人种坛登时飞出,盖子一掀,光芒一放,雨晴连人带剑均已不见! 蓝羽怒极,把苍雪留在仙剑之上,她自己摇身一变,现出原形来,乃是一只巨大的异鸟,浑身上下垂的是漂亮至极的蓝色羽毛,浓密且长,喙如弯钩,鲜红发润,双腿笔直而颀长,鸟尾斑斓五色,状若孔雀开屏,琥珀似的眸子里瞳孔相叠,熠熠生辉,如同燃火!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殷元帅、大城隍等见状,无不骇然,纷纷惊叹道:“这是上古异禽重明鸟啊,怪不得有那样大的力气!” 这重明鸟抖动双翅,啼叫了一声,清越无比,震动九霄! 方丈岛上的几条银蛟以及心月洞、鸣沙洞的坐骑,连同青鸟童子都被唬的魂不附体,骇然之下,颤巍巍惶遽不能自已! 好蓝羽,双爪一抻,振翅疾飞,施一个苍鹰搏兔,居高临下直击三坛大仙的天灵盖! 三坛大仙急忙闪避,可身法已被重明鸟看穿,速度也不及重明鸟快,仍旧被挠了一把,登时掉下一大块头皮,弄得是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好你个扁毛畜生,原来是这等出身,我弟子败在你的手上,也不算冤枉!” 骂声中,三坛大仙慌忙又把那五虫坛再度祭起,想要去收了重明鸟。 上古异禽也属于“羽虫”一类,自然也归五虫坛所伏。 但是重明鸟见机极快,之前听吕方言语,早有了防备之心,眼见那坛子飞出,便知道三坛是要故技重施,便不等盖子打开,挥翅疾打! “砰!” 那五虫坛受重明鸟大力一击,登时火花四溅,远远的飞走了去,惊得三坛大仙连忙追赶施法,狼狈不堪的又把心头宝给摄了回来。 重明鸟趁着这机会已经再度扑击了过去,又从三坛大仙肩头上扯下来了一片血淋淋的肉,笑的吕方几乎掩不住嘴,心道:“义山兄弟的门人好生凶残!”低头看看自己胯下正瑟瑟发抖的青鸟,他又不禁一阵火大,伸手使劲儿揪了揪青鸟的翎毛。 鸟比鸟,不是鸟,人比人,气死人! 三坛大仙连挨重明鸟了两次痛击,五虫坛却收不住对方,不由得心生恐惧,施展着腾云驾雾之术,凌空旋走,嘴里大声喊道:“诸位仙友,莫要看热闹了,快快援手!” 吕方抢先说道:“这鸟神异无比,老夫可不敢招惹。” 心月天尊摇头叹息道:“飞速既快,力气又大,目力且强,更兼喙坚爪利,羽翼丰满,老夫也无法宝、法术可以制伏她啊。” 殷元帅只怕引火烧身,也不动声色。 鸣沙大仙便得意的笑了笑,道:“看来得小弟我献丑了。” 在他们说话这档口,三坛大仙又已经被啄了一下,胳膊汩汩淌血,急得直冒火,叫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鸣沙大仙道:“仙兄不必惊慌,小弟来助你一臂之力!” 言罢,他伸手在怀里一摸,拿出来,又摊开,但见掌心里躺着晶莹璀璨一片水晶砂砾,凑到嘴边,提一口仙气,对准了重明鸟,“呼”的吹出。 “呜” 惊人的呼啸声中,一股浓烈至极的沙尘暴登时席天而下,直奔重明鸟裹去! “哎呀呀!” 吕方高声叫道:“好风!好沙!不愧是鸣沙洞的镇洞之宝——沙暴!这宝贝,沾着就瞎!” 他这自然又是在提醒重明鸟,叫她防备鸣沙洞的沙暴,只可惜已经晚了。 那沙暴卷的太快,而且又是鸣沙大仙有意偷袭,重明鸟并没有防备,她一心一意要抓死三坛大仙,哪里顾及得了旁谁?仓促之下,被那沙尘裹了个正着,双目、口鼻以及周身气孔登时被完全糊住! 目不能视物,力也渐消,双翅亦艰难振动。 三坛大仙见状,狂喜道:“多谢鸣沙老弟!孽畜,你也进来吧!” 他再次祭起五虫坛,对准了重明鸟,光芒绽放处,“唰”的一声,可怜神勇无比的小蓝羽,就此也不见了踪迹。 第753章 海奸 至此,百花仙子、雨晴和蓝羽全部遭擒,兰生大惊失色之余,回顾同门,见仅剩下苍雪、林美云和怀阳公主了,这三个姑娘自是没有多少战力,唯有自己全力以赴了! 好在那三坛大仙连番施展大法,又频繁祭宝,而且身上负伤了好几处,也是气喘吁吁,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兰生盯着他看了片刻,咬咬牙,便奋力扑了上去! 待逼到近处,兰生便张口狂喷酒气,三坛大仙再次拂袖,以仙风轻而易举的便荡开了浓浓酒气,哂笑道:“故技重施,黔驴技穷了吧,老夫岂能还会被你这小小的伎俩再次暗算?!” 兰生一时也觉心下黯然。 怎么办呢? 但见三坛大仙祭起五虫坛,喝一声:“给老夫进来!” 兰生急忙腾挪闪避,但是他的速度远远不及百花仙子和蓝羽,哪里能躲得过去坛中光彩照耀? 光芒绽放处,但听“唰”的一声,兰生心中暗呼:“掌教仙师,弟子尽力了!” 正自哀叹,那光芒倏的又消失了。 兰生诧异的看了看自己,但见自己仍旧立在原来的云头上未动分毫,一时间惊喜交加,忍不住“嘿”的发笑,反唇相讥道:“老贼,你故技重施,黔驴技穷了吧,我岂能还会被你这小小的的宝贝再次暗算?!” 东海诸仙也纷纷惊愕:“这麻衣弟子,各有惊人技艺啊!” 三坛大仙也“咦”了一声,暗忖道:“怎么回事?难道是老夫的仙力不济了么?” 他只能瞧出兰生有妖道的根基,却看不出兰生的具体血脉,怎知兰生并不归于五虫之类,而是草木之属,那五虫坛怎么可能吸收得了人家? 三坛大仙思量了片刻,便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大约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并非是妖孽出道吧,于是他又祭起了人种坛,去罩兰生。 兰生见他换了个新的坛子,吓了一跳,赶忙又跑。 “唰” 一声响,兰生仍然无碍,可是与他相距不远的一个心月洞的女弟子却不见了。 心月天尊吃了一惊,急叫道:“三坛仙兄,你误收了我的弟子!” 三坛大仙甚是尴尬,笑了笑,道:“无碍,无碍,收是收了,只是禁锢,不会有死伤的。兄弟放心,待老夫先料理了这厮再开盖解救令高足也不迟!” 言罢,三坛又换了阴阳坛出来,死盯着兰生,心里发狠道:“这次总该收了你吧!” 兰生也在心里暗骂:“老匹夫瓶瓶罐罐的可真多!”于是飞身又跑,恰好闪转到了殷元帅的跟前。 殷元帅正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不妨兰生会朝自己跑来,愕然之际,陡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急要开溜,眼前已有大片光彩绽放了出来。 “我——去!” 兰生依旧无碍,殷元帅反倒是在惊呼声中消失不见了。 “啊哈哈哈哈” 大城隍在旁边看了半天,先惊后讶又乐,笑得直打跌,鼓掌赞叹道:“好宝贝!真是好宝贝!” 三坛大仙羞愧的满面通红,恶狠狠的瞪了大城隍一眼,又狐疑着问兰生道:“你这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兰生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三坛大仙未及吭声,忽觉后背有一股凌厉至极的劲风袭来,森森杀意直刺肺腑! 他暗叫一声:“不好!” 急于回头看时,哪里还来得及?! 但听一声断喝:“袖里乾坤!” “嘭” “哇!” 三坛大仙痛彻心扉,嘴里一团鲜血狂喷,如雨飘洒。 东海群仙也瞠目结舌,尽皆愕然! 因为出手偷袭三坛大仙的不是别人,竟是吕方! 吕方的修为虽然大大不及三坛,可是三坛大仙在这个时候正是处于强弩之末,纵有混元仙体,也难抗吕方的全力一击! 三坛大仙连连咳血,怨毒的看了吕方一眼,弱声问道:“是你?你,你为何要偷袭老夫?” 吕方见自己全力一击没有杀死三坛,也觉可惜,但于此时,他的行迹已经彻底败露,多说也无益,便不搭理三坛,只喊道:“兰生,还等什么?!” 兰生缓过神来,连忙喷出一口酒气,正糊了三坛满脸!三坛身负重伤,实无余力去扫荡酒气,连呼带吸,摄取了个干干净净,这哪里还能坚持得住?双眼一闭,如厥如死,翻身便往下坠! “师祖!” 东海仙阵这边,百幻、百灵惊呼着双双奔出,又有银蛟翻腾,齐齐接住了三坛,救了回去,那百幻指着吕方破口大骂道:“姓吕的,亏我师祖还那样看重你,原来你竟是我们东海仙界的奸细!大大的海奸!” 百灵也啐道:“对,海奸!” 九源仙人挣扎着,勉强提起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心月前辈,鸣沙前辈,求,求你们为我们方丈做,做主啊,千万不能让这海奸逍遥法外了……” 吕方大怒,骂道:“海你娘的奸!你们方丈岛完蛋了!”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双双飞出,左右围住了吕方,脸色尽皆不善。 吕方“嘿”了一声,道:“两位,什么个意思?” 鸣沙大仙幽幽说道:“吕仙,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不助我东海仙界,反而还偷袭三坛仙兄?” 吕方左顾右盼,见无出路,便冷笑了一声,索性和盘托出了,他道:“你们可知老夫与陈义山是什么关系?他是老夫的结义兄弟!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帮你们才是胳膊肘往外拐!老夫既能容忍你们如此欺凌他的弟子?!” 鸣沙大仙点了点头,道:“难怪!其实老夫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只是没有想到你和麻衣仙派还有这一层关系。” “唉” 心月天尊叹息道:“吕仙啊吕仙,你实在是不该如此呀,论出身,你是我东海仙界的人,论势力,你是蓬莱丘的岛主。你怎么能自甘堕落,与海内的下流仙搅和到一起呢?” “自甘堕落?下流?谁自甘堕落,谁下流了!?” 吕方啐了一口,讥讽道:“你们都少他娘的在老夫跟前装这冠冕堂皇!老夫觉得你们才自甘堕落,才下流呢!一个个都自称是大仙,自称是洞主,自称是掌教的,却跟人家的弟子辈为难,以大欺小,以众欺寡,为老不尊,我呸!同为仙道,陈义山跟你们有什么仇?为什么你们只凭金光那厮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来灭人家的仙派?还不是嫉妒,恐惧么!” 鸣沙大仙和心月天尊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都阴沉了脸。 心月天尊道:“吕方,我们好言相劝,你却出口成脏!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我们就跟你割袍断义,东海仙界再没有吕方这一号人物!” 吕方骂道:“放屁!老夫与你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义,轮得着你们来断?” 鸣沙大仙怒道:“心月仙兄,跟这海奸还说什么说?拿下他就是了!” 第754章 心疼咒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联手去拿吕方,吕方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叫道:“你们一起上吧,老夫谁也不惧!” “啾” 青鸟长啼一声,也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直击心月天尊。 心月天尊眼疾手快,摒指戳去,还隔着数丈远的距离,那青鸟便闷哼一声,陡然僵在了空中,继而双翅紧束,直挺挺的往下方跌落而去! 原来,心月天尊这一戳看似简单,其实是心月洞的独门仙法,唤作“心疼咒”,但凡是被此法所击中的,心脏便会骤然紧缩无比,浑身血滞而气凝,霎时就会僵住难动…… 青鸟被此仙法击中,双翅难振,落往城中怕是要摔成肉酱! 吕方急忙要救他这唯一的弟子兼坐骑,却被鸣沙大仙给伸手拦住,狞笑道:“吕方,哪里去?!今日便把你蓬莱丘剃成光头!” 好在苍雪、林美云双双御剑飞了下去救助青鸟,吕方这才稍稍放心,回骂道:“鸣沙老贼,今日把你的鸣沙洞变成绝户洞!” …… 颍川府城的老百姓还在下头观望,忽然瞧见空中又跌落下来一只巨大的青鸟,便纷纷惊喜的呼喊了起来: “大鹅!大鹅!” “炖了吧!” “得用百人灶的大锅!” “……” 一干百姓正自兴奋难耐,蓦地看见两道疾光掠来,却是苍雪和林美云御剑飞落,一人扯住了一扇翅膀,把青鸟给抄了起来,好端端的放在了地上,这才没有被摔死。 老百姓们都围了上来。大家伙都认得苍雪,有人便问道:“雪姑娘,这只绿毛大鹅就赏了我们炖了吃吧?” 青鸟:“……” 苍雪没好气道:“什么大鹅,你们见过能长这么大还满身青毛的大鹅么?这可是自己人,不许吃!” 百姓们陡感失落,一个个的怅然若失,道:“哦那算了。” “雪姑娘!林女侠!” 非正道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喊道:“贫道在这里看着青鸟!你们还上去打东海那帮恶仙,跟他们拼了就是!” 苍雪黯然说道:“打不过了,仙子宗主、小雨晴和小蓝羽都被他们给捉了去。” 非正道人笑道:“这又有何惧之有?!贫道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吉人天相,有惊无险,绝对不会出事的。纵然是仙子宗主、雨晴姑娘和蓝羽姑娘也都无碍!两位快快上去吧,咱们麻衣仙派的强援马上就到!” 林美云听得一怔,继而喜道:“强援?难道是恩公师父回来了?” 非正道人说:“不是掌教仙师,但是你们只管上去吧,贫道已经望见气了!” 他确实没有夸口,也确实望见气了,是神气。 一股浓郁且熟悉至极的香火气正由北往南疾驰而来! 另有一股神气从颍水中飞出,直奔高空! 林美云和苍月对非正道人的望气功夫甚是信服,当即抖擞精神,御起仙剑,重新往高空中飞去。 …… 这个时候,高空中的战场早起变化,兰生一口酒气喷向心月天尊,却被天尊拂袖挥散,兰生转换方向,欲要再喷时,心月天尊起手一指,兰生立中“心疼咒”,痛的在空中一个劲儿的打跌,还从云头上往下滚落,幸得大城隍相救,这才没有掉落云头摔死城中! 鸣沙大仙怒声喝道:“大城隍,我们仙家内斗,不干你神界的事情,休要多管闲事!” “呵!玩笑话!”大城隍冷笑道:“你们仙家随便打,本府自然是管不着的,可是这底下就是我颍川府城,如果任由你们施法把人摔下去,砸死了本府的信民,那又怎么说?!” 心月天尊道:“鸣沙老弟,和他纠缠什么,先拿下吕方再说!” 吕方骂道:“来来来,来吧!跟老夫大战三百个回合,一决雌雄!看谁他娘的先求饶!” 局面立时就成了二打一。 心月天尊默不作声,伸手连指吕方的心口,吕方知道他那“心疼咒”的厉害,几次闪转腾挪,虽然躲的狼狈,却都闪了开来。 后头鸣沙大仙悄然尾随,伸手在怀里一抓,掌心摊开,露出砂砾,故技重施,张口“呼”的一声,又将沙暴吹起! 满天风沙呼啸,劈面包裹住了吕方,吕方双眼被迷,周身气孔也被封锁,只抖着一根胳膊,疯狂舞动袍袖,去施展袖里乾坤,片刻后仍旧是偃旗息鼓。 鸣沙大仙笑嘻嘻道:“吕方,现在还敢夸海口否?求饶不求?” 吕方输阵不输嘴,兀自叫骂,道:“求你娘的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皱一皱眉头,不算真仙!”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呵” 那心月天尊冷笑着,伸手抛出一个袋子来,当空一照,立时便把吕方装了进去。 原来这袋子是心月洞中极富盛名的法宝,唤作“困仙袋”,专一能克制灵气,禁锢仙人,且袋子里能自行生出挠钩,刺穿琵琶骨,阴损且歹毒! 吕方被装入其中,便有通天本事,也施展不出。 心月天尊扎住了困仙袋的口子,那困仙袋便迅疾缩小,仍被心月天尊系在了腰带上。 鸣沙大仙抚掌说道:“天尊好宝贝!似吕方这等败类,一并擒回东海处置!剩下这几个麻衣弟子,也都抓了去吧。” 此时,林美云和苍雪刚刚上来,但见兰生中咒、吕方被擒,可战之力唯余怀阳公主一人而已了。 哪里有什么强援?! 鸣沙大仙见她们三个修为低微,也不屑于动手,吩咐门下弟子道:“你们上吧,把她们三个全都捉了,带回东海处置!” “是!” 鸣沙洞一干弟子得令,立时冲苍雪、林美云和怀阳公主围攻而去,心月洞的弟子也跟着扑了上来。 眼见苍雪等三人就要遭厄,忽听得“嗖嗖嗖嗖”乱响,一阵凌厉至极的破空之音骤然传来! 鸣沙大仙和心月天尊睁眼急看时,但看远空中飞来了个陀螺似的黑影,猛撞进了战局里,眨眼间便击飞了几个东海仙派的二代弟子! 余者都吃了一惊,赶紧舍了苍雪等三人而后撤,那团陀螺似的黑影也立住了,在云头上缓缓化作一道人形,却是个秃顶驼背老者,操着一口喑哑嗓音幽幽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颍川拿人!是不把我等神祇放在眼里吗!?” 第755章 以主欺客 此时已经入夜,因为仙家大战,空中云层累积甚是厚重,加之诸般法术纠缠,忽冷忽热,引得风阵阵,雨纤纤,气象迷乱。 那驼背老者现身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旋首漫吹,登时扫出一片晴空来,而后说道:“这颍水流域的天上,只有我能行云布雨!尔等是哪里来的仙家,如此不懂规矩,搅乱我郡风月?” 话音落时,一大片水汽蒸腾而上,渐渐凝聚成漫空乌云,如水在天,盖压星河,内中影影绰绰,立着好些鱼头虾尾的怪物,各持兵刃,杀气腾腾的把东海群仙围拢了起来,叫嚷道:“神主,不要饶了这些坏规矩的家伙!”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打量了那驼背老者几眼,说道:“我等来自东海,乃方丈岛、心月洞、鸣沙洞诸派。请教阁下是何方神圣?” 那驼背老者“嘿嘿”笑道:“方才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么?颍水流域只有我能行云布雨,那我自然便是颍水水神了。” 原来正是药神发了香词,告知老鳖,说强敌来颍,陈义山不在府上,麻衣弟子有难,望能速速援手……老鳖得了讯息,不敢耽搁,立刻携带倪神将、刀先锋等水族兵将赶来,他飞得快,来时正撞见苍雪、林美云和怀阳公主被围攻,便即出手,驱散了东海那帮二代弟子。 心月天尊稍稍一拱手,道:“尊神有礼了。仙界内斗而已,不劳尊驾妄动。” 老鳖皱起了眉头,不大耐烦道:“你这仙家感情是耳背了么?一句话还要我说三四遍不成?” 倪神将喝道:“我家神主方才说过了!颍水流域只有他老人家能行云布雨,你们这些外来的仙家不懂规矩,在此胡闹,搅乱风月,不该刮风的时候弄起风来,不该下雨的时候弄起雨落,惹得这满城的百姓莫名其妙,惶恐不安,到头来,不仍旧是要怪在我家神主的头上么?” 虾兵蟹将们跟着叫嚷道: “正是这个道理!” “简直胡闹!” “乱来!” “着实该罚!” “打他们!” “……” 心月天尊暗忖道:“老夫一直对这厮彬彬有礼,他却如此托大,出言无状,还放纵属下叫嚣,真是好不晓事!”当即愠道:“这么说,你们是来兴师问罪了?” 老鳖笑道:“你总算是听明白了啊。不错,我等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们不妨自己说说,看该当何罪吧?” 鸣沙大仙早听得不耐烦起来,怒声喝道:“就凭你和你带来的这些虾兵蟹将,我们也还不放在眼里!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问罪?!” 老鳖阴测测的环顾了一眼东海的二代弟子们,目光所至,一片森寒,他道:“如何问罪?呵呵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是领头的,法力厉害,我大约不是对手。可这些小儿辈们,却不够我塞牙缝的,若不是陈仙长有交待,他们该是我的血食补品。” 大城隍“咳嗽”了一声,道:“颍神老兄,莫要如此嘛,我等毕竟是神祇,保境安民是为正职,可不喜残忍。” 老鳖“嘿嘿”笑道:“戏言而已。” 鸣沙大仙啐了一口,道:“说来说去,总算是漏了狐狸尾巴!还真当你是不忿我等在你的地盘上弄事,却原来不过是陈义山的一条走狗而已!心月仙兄,兄弟倒是奇怪了,这陈义山到底是仙家还是神道?你瞧瞧,连同这个大城隍在内,竟都是要帮他。” 心月天尊冷笑道:“谁晓得呢?可这些神祇都不守规矩啊。向来是神道不涉仙界之事,他们却硬要插手!即是如此,那咱们便连这些个坏规矩的神也拿下!” 鸣沙大仙连连点头,道:“不错!” 老鳖道:“拿下我,便不怕引起神仙两界的纷争吗?” 鸣沙大仙道:“是你出手在先,挑衅在前,说破大天去也是你没有道理,怪不得我们东海仙界!” 忽听一道悦耳动听至极,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远远飘来:“你们要拿下他,那便是不把我们河江八水全系正神放在眼中了。” 大城隍和颍神闻言,各自暗喜,心道:“她果然也来了!”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循声望去,但见月影之下翩然而来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绝貌女子,身后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神气活现的顾盼自雄,甫一现身,那方丈岛的群蛟便齐齐耸动,不安的抖了起来。 正是洛神娘娘到了,她以蛟族血脉蜕变成为真龙,那些银蛟见了她,自然是惶遽畏惧。 她身后随同的是金童子,也是蛟族出身,且是金背蛟龙,比那些银蛟高贵许多,眼见有同类在,便要抖抖威风,伸手一指,骂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的张牙舞爪,在我们跟前逞能么?!” 那些银蛟吓得都把脑袋缩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无不心声郁闷,暗自嘀咕道:“今天算是倒霉透顶,来一趟海内,先遇上一个重明鸟,被弄死了一个兄弟,如今又来了两个同族的大能,威压如此之高,血脉之力如此豪横,怎生是好?” 那百幻见银蛟们个个垂头丧气,不免折了面子,三坛大仙和九源仙人重伤,九思被杀,方丈岛便以他为首了,当即怒斥金童子,道:“你是什么东西,何故骂我家坐骑?!” 金童子回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还问爷爷是谁!爷爷是洛神娘娘座下的配享侍神,人称风流金童子,玉面小郎君的是也!”又骂那些银蛟道:“你们这些蠢货,我蛟族血脉如此高贵,你们却去给人家骑跨,真是不要脸了!” 银蛟们尽皆颓然,哪敢言语? 金童子又道:“晓事的,给我站过来,完事之后跟娘娘回洛水面壁思过,不然等会儿打起来,一个个都杀了你们!” 那些银蛟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都奔金童子飞了过去,齐刷刷的伏拜在他脚下,道:“我等愿意追随。” 金童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还算有救。都给老子滚到后头去吧!” 银蛟们兴高采烈的说道:“是!”一起列队到了金童子的背后,反而趾高气扬的又乜斜起东海群仙了。 百幻、百灵都看傻眼了! “这,这——” 几句话,就把坐骑全弄没了?! “孽,孽畜啊!咳咳” 九源仙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伤势更重了。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也都阴沉了脸。 太丢人了! 心月天尊打量着娘娘,沉声说道:“原来尊驾是洛神,敢问此来也是要帮陈义山么?” 洛神娘娘道:“是又怎样?” 心月天尊道:“是,便为敌!” 怀阳公主是认得洛神娘娘的,知道她是自己师父的姐姐,神通广大,法力极强,便连忙喊道:“娘娘,他们都是东海来的,趁着恩公师父不在家里,这么多人欺负我们,把仙子宗族、蓝羽姐姐、雨晴姐姐全都给抓走了!还把兰生给打伤了,吕仙也被他们装进了一个口袋里,你帮我们打这些恶仙吧!” 洛神娘娘道:“我知道了。”便把目光往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一扫,冷声说道:“你们在东海怎么闹腾,与我们都无关系,可是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怎么抓的麻衣弟子,怎么给本宫放出来!不然,休怪我们以主欺客!” 第756章 迟来的正主 洛神娘娘言语之间毫不客气,开门见山便要放人,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自然是难免忿恚,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领会了彼此的心意——绝不肯放! 笑话! 他们兴师动众,不远万儿八千里的,从东海奔袭来到颍川,前后折损了许多力量,死伤惨烈,连三坛大仙都身负重伤,这才抓住了几个麻衣弟子……即便是如此,“罪魁祸首”陈义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正主至今没有遇上,被几个帮手一威胁,说放就放,那东海仙界还要脸么?! 心月天尊阴测测道:“洛神,你是神道大能,为什么要帮陈义山的麻衣仙派?丑话说在前头不丑,我们会下死手的!所以你还是回去吧,真犯不着趟这一汪浑水!” 洛神娘娘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么?啰嗦!要战就战,不战,那就放人!” “呵呵”老鳖笑道:“不错!还是娘娘说话痛快!要打就打,不敢打,那就放人!” 鸣沙大仙怒道:“洛神,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曼说你在海内神界的名头大,我们也不怕你!既然要动手,那便与你见个真章!” 这鸣沙也是个说干就干的利索主,一言不合翻脸便往怀里掏沙,一把晶莹璀璨的砂砾摊在掌心中,对准了娘娘,一口仙气呼出来,遽成沙暴! 大城隍急叫道:“娘娘小心这些沙尘!万万不可沾上一粒啊!” 洛神娘娘只瞥了一眼,丝毫没有慌张,冷笑道:“小小沙粒,又有何惧?”说话间,娘娘轻起素手,疾疾挥洒,霎时间便有无数水汽凝聚成碧波白涛,穿云断空,好似天河泄洪,冲着那沙暴席卷而去! “呼” “哗!!!” 天洪撞上沙暴,瞬间便涤荡一空! 飞沙被大水一浸,哪里还飞得起来? 洛神娘娘吩咐道:“金童子,莫要叫这些东西落在人间,运去洛水做咱们的河沙!” 金童子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是!” 当即摇一摇头,把脑袋化作蛟首,“哈”的一声狂吼,登时有森森寒气滚滚荡出,把那些浸了水的沙子全都冰封住了,又施展个搬移神通,就此送往洛水而去。 后头银蛟们看见,纷纷惊叹道:“金哥威武啊!” 金童子骂道:“少拍马屁!” 大城隍也抚掌笑道:“好好好!方才连重明鸟和吕仙都在这沙暴之下吃了大亏,却不想撞见娘娘,倒是遇到了克星!” 鸣沙大仙双手空空的愣在当场。 他的“砂砾”不比寻常之沙,乃是蕴含了灵气和他魂血的仙沙,与他的沙体是同根同源,每每施展的时候,看似是从怀里掏出来的,其实都是他从自己肚子上抓下来一把,要放还要收回去的,不然,多施几次法,这仙体可就掏空了……而今被娘娘用水一冲,又被金童子冰封运走,无论他如何捏诀念咒召唤,那些仙沙却再也不回来了! 心疼死了啊! “还我仙沙!”鸣沙大仙恶吼一声,不敢再放沙暴,只把手里仙剑一抖,便奔洛神娘娘冲了过去。 洛神娘娘屈指连弹,掌中珍珠一粒接一粒的迸射,打的鸣沙大仙面颊、脖颈一个沙坑接着一个沙坑的出现。 娘娘笑道:“原来是个沙身之仙!正所谓大浪淘沙,遇着本宫,你还能有半点胜算么?” 心月天尊急叫道:“鸣沙老弟,不可焦躁!你且退下,看本尊来斗她!” 鸣沙大仙稳了稳心神,也明白洛神的神通属性恰与自己的仙法属性相克,如果再打下去,结果必然不妙。 听人劝,吃饱饭,鸣沙大仙立时后撤,腾出了位置来,让心月天尊过去拼斗。 大城隍又提醒道:“娘娘,千万要小心这恶仙的手啊!别被他指中!” 洛神娘娘心中不免诧异,嘀咕道:“被指中了又如何?” 其实大城隍不提醒还好,正是这好心的提醒,害了洛神娘娘—— 心月天尊早已经把手指摒了起来,隔空虚戳洛神娘娘的胸口,娘娘本来还在狐疑大城隍的话,眼见心月天尊指的不是地方,便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骂道:“无耻恶仙!”正要挥舞云袖,迸射珍珠,却骤觉心脏一缩,刹那间竟升起了一股锥刺之痛! 柳眉一蹙,玉面之上便已见香汗津津! 洛神娘娘伸手捂住了心口,疼的近乎无法言语,脸色也渐渐变得煞白! 心月天尊眼见她如此模样,便知道是自己得手了,顿时得意非凡,捋须笑道:“洛神,都是你自找的!中了老夫的心疼咒,饶是你神通如天之广,似海之大,也解不得!” 老鳖在旁边看见,骂一声:“敢欺辱我八水正神之首,岂能干休?!”把身子一晃,登时旋转如陀螺,急速去撞心月天尊! 心月天尊连指了两下,都不得中,慌忙躲避,抽空取下困仙袋,却又想起这老鳖是颍神,而不是仙家,顿时手足无措。 鸣沙大仙掠阵多时了,见心月天尊慌乱,立即挺身而出,抓一把仙沙,朝着老鳖撒去,呼一口仙气,念一念咒语,簌簌声中,早把老鳖糊成了一尊沙雕。 惊得倪神将、刀先锋等一拥而上,把自家神主救了回去。 “娘娘!娘娘!” 金童子喊了两声,但见洛神痛苦难当,只不言语,身子一晃一晃,摇摇欲坠,幸得林美云御剑过去,搀扶住了娘娘的胳膊。 “大城隍,有你提醒又如何?洛神和颍神不自量力,不听我等劝告,非要与我仙界为难,致有此报!呵呵看来看去,倒算是你最有眼力劲儿。” 心月天尊冷笑道:“不过,老夫不为己甚,可以饶他们不死,免得神界、仙界龃龉!徒儿们,麻衣门下还有两个漏网之鱼,拿了咱们便走!” “走?走到哪里去呢?麻衣门下何止两条漏网之鱼,还有我这位正主呢!嘿” 一声冷笑,凭空似的,云下陡然现出一个人来,麻衣胜雪,长发长剑,如玉的脸上,满是笑容,却半是讥诮,半是愤怒! “恩公师父!” 林美云和怀阳公主齐声欢呼。 正是陈义山赶回来来了。 第757章 先下手为强 陈义山嫌竹熊精飞得慢,便不用他驮,自己一马当先,紧赶慢赶的飞往颍川。等回到了此地的时候,阿螭、阿虬、东岳神君和杨元帅等都还在后头。 洛神娘娘看见他来,便觉得心里的痛楚少了几分,嘴角甚至还浮起了笑意。 林美云、怀阳公主更是如久旱盼甘霖一样,骤得甘露润降而喜出望外! 大城隍也松了口气,心道:“他总算是回来了,本府也可以回去了啊……” 苍雪委屈的眼泪已经淌满了脸,道:“公子,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不在家的时候,这帮恶仙便肆意欺负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们,他们一来就打骂我们!仙子姐姐、小蓝羽还有小雨晴都被他们给抓了,吕仙也被装进一条口袋里了。还有洛神娘娘和颍神,都被他们给打伤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便再也见不着你了……” 陈义山看苍雪哭的梨花带雨,心中怒极,却仍温言安慰道:“莫哭,莫哭,我回来了,你们都受苦了。我待会儿就替你们出气!” “嗯!” 苍雪深信不疑的应了一声,擦擦眼泪,又说道:“公子,其实我们也没有让这些恶仙好过。我们用五绝仙剑阵打死了一个方丈岛的仙人,仙子姐姐打伤了一个仙人,小蓝羽踢死了一条银蛟,小蓝羽还和仙子姐姐、兰生以及吕仙他们合力把那个三坛大仙给打成了重伤!” “你们真厉害,都是好样的。”陈义山听见苍雪说三坛大仙身负重伤,不禁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毕竟,连金光大仙都异常推崇的大能,修为之高,法力之强,那是不言而喻的。 门下弟子能把他打成重伤,实是真正的厉害! 至于说吕方也参与了其中,陈义山倒没有怎么看重。 其实在陈义山的心中,吕方这位义兄无论是打什么局,都能弄成逆风局,到头来不是受伤就是受辱,不是受辱就是丢法宝,他能不添乱就算是帮忙了,是以,对于吕方被装进一条什么口袋里的奇葩结局,陈义山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哪怕是说吕方被装进了谁的裤头里,陈义山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意外…… “让我来瞧瞧,这些个欺负我麻衣弟子和我陈某朋友的人,都是些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陈义山冷笑着,抬眼朝着东海群仙一一扫视了过去,目光凌厉恍若刀锋! 东海仙派那些修为不高的二代弟子们,被陈义山这么一看,个个心惊胆战,垂首不敢言语。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已听见他的名号,惊愕之下,连忙凝视,却又看不出陈义山的道行深浅,但想一想麻衣弟子们的“凶残”程度,又如何敢小觑了这位掌教?神色一时异常凝重! “如此兴师动众,只为欺负我的门人弟子,诸位也未免太过无耻了吧?!” 陈义山低吼了一声,空中云散风起,巨大的威压瞬间笼罩夜穹,就连星月也一时黯淡了下来! 东海仙界的那些二代弟子们个个面如土色,有几头仙家坐骑吓得差点失禁! 嘶 这个陈义山,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可发起脾气来,怎么会这样可怕!? 其实,早在陈义山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怎么化干戈为玉帛,能不打就不打,跟东海仙界好好结个善缘……又想着吕方既然跟他们一同前来,多多少少能帮衬一些,料想不会生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可他怎知,回来一看,局面竟然恶劣到了这种程度! 三个门人和吕方被擒,生死莫名,兰生受伤,洛神受伤,老鳖受伤,这情形已经完全是无法收拾了! 也根本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善缘难结,倒是孽缘不得不了啊。 他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误会,料你们也不听了!依陈某来看,这笔糊涂债,只能用糊涂法来了断了!” 心月天尊幽幽问道:“尊驾便是陈义山?” 陈义山冷冷答道:“如假包换。阁下是心月天尊吧,久闻你的大名,却不想初次见面,便为仇雠。陈某心中甚觉遗憾!稍后动手,陈某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心月天尊愣道:“你认识老夫?” 陈义山“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而是飞奔到了洛神娘娘的跟前,因为他听见娘娘轻轻呻吟了一声。 搀住玉臂,陈义山柔声问道:“姐姐哪里难受?” 洛神娘娘心里头又是熨帖,又是恼怒,强忍痛楚,仍不忘嗔了他一眼,艰难说道:“还,还叫姐姐?!我心疼!” 陈义山瞥了近处的林美云一眼,脸色涨红,那声“洛洛”终究是不敢喊出口,又想着洛神那一句“我心疼”是别有深意的话,不会是她真的心在疼,便用慧眼反复凝视娘娘浑身,想看看她到底伤在何处,以至于竟能痛出声音来。 林美云说道:“恩公仙师,娘娘中了心月天尊的心疼咒,说是无解。还有兰生也中了这恶咒,疼的死去活来!” 陈义山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心疼,不免愕然道:“还有这种法术?” 林美云道:“也不知道这咒是怎么弄的,我只瞧见那个心月天尊伸手一指,就能让人中了这法术,简直是防不胜防!恩公仙师,娘娘疼了半天了,你快让那恶仙解了这毒术吧。” 洛神不愿意在林美云等女子跟前示弱,勉力说道:“没什么,本宫还,还忍得住!” 金童子恨声说道:“小舅子,只要杀了那个恶仙,什么心疼咒,自己便解了!” 陈义山便扭头去看心月天尊,嘶声说道:“阁下好手段!” 心月天尊脸色一变,心底骤然涌起一股寒意。 在这一刹那,他突然间有些后悔了,不该跟着三坛大仙来颍川的。 之前,他威胁洛神娘娘的时候,曾经说过,有些浑水是不能淌的,这话,应该原封不动的送还给自己啊。 先前并不知道这浑水到底有多深,可是见了陈义山之后,他才明白,是莫测高深啊! 鸣沙大仙也觉不安,低声说道:“心月仙兄,不要迟疑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嗯” 心月天尊深以为然,他猛吸了一口气,抬手摒指便指陈义山! 第758章 飞沙来又去 陈义山方才听林美云诉说了“心疼咒”的厉害,岂能没有防备? 眼见心月天尊抬手,陈义山便知道他要干什么,奔雷身法迅疾展开,不待心月天尊指中他,便立时腾挪避走,而后左手地煞火,右手天罡雷,喝一声:“来!” “呼” “轰!!!” 幽蓝色的火焰和金黄色的电芒两厢交融,在苍茫的夜空中闪烁出一团极其耀眼的光亮,刺的东海群仙纷纷遮眼,连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金童子、大城隍以及颍水水族兵将等都闭目不及! 只不过,那地煞火和天罡雷并没有击中任何人。 耀眼的光亮也是一闪而逝。 待众人定睛再看的时候,地煞火光已经熄灭了,天罡雷芒也销声匿迹了,可随同不见的,还有陈义山。 “那厮人呢?!” 鸣沙大仙惊愕的环顾四周,又上仰下俯,急急寻觅,可哪里有陈义山的影子? “心月仙兄,你瞧见了么?” “老夫也没看见他在何处!” 心月天尊也是惊疑不定,道:“莫非是跑了么?” 鸣沙大仙摇头道:“岂有此理?!” 话音刚落,心月天尊骤然瞥见一抹毫芒劈面朝着自己打来,还未及身,便有一股极其浓郁的勾魂夺魄之力席卷而下! “不好!” 心月天尊大吃一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仓促捏诀,“呼”的一声,径将元神逃出了躯壳,闪躲在了月影之下。 但见一粒珠子击中了自己的仙躯,发出一声闷响,又倒飞而去,在空中消失不见。 心月天尊后怕不已,暗自感叹道:“陈义山那厮居然有魂系攻击法宝!亏老夫反应的快啊!不然,此时已然遭厄了!” 那珠子自然是落魂珠了。 陈义山借着地煞火光和天罡雷芒的掩盖,披上了隐身衣,堂而皇之的消失不见,而后便用落魂珠偷袭心月天尊,却没有想到,珠子击中了对方,对方却好似无碍。 愕然之余,陈义山躲在隐身衣的下面,睁着一双慧眼仔细打量心月天尊的仙躯,这才发现,那具仙躯里已经没了元神,而心月天尊的三魂七魄都藏匿在那元神中,全然逃出了躯壳,此时此刻正隐藏在月影之下茫然观望呢! “嘶” 陈义山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忖道:“东海仙界果然是不可小觑啊!金光大仙能身化金光逃遁,这个心月天尊也有元神出窍之术,好厉害!真不愧是上八洞的掌教大仙!” 心月天尊元神出窍之后,躲过了落魂珠的攻击,却也找不到陈义山的所在,心里头的惊骇程度比陈义山更加强烈! 他暗自思量道:“陈义山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法术,怎么可能神出鬼没到这种地步?!老夫寻摸半天,竟连他一丝影子都瞧不见!隐身术么?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炼成这样的仙术!” 鸣沙大仙已经是寻摸急了,忍不住叫道:“陈义山!藏头露尾的算什么仙界大能?!真有本事的,现出身来,与本洞主生死角逐!” 陈义山在隐身衣下锁定了他,又祭起了落魂珠去打,鸣沙大仙正叫骂的厉害,猝不及防之中,如何能够防备陈义山的偷袭?被那落魂珠“啪”的一声,正打在脑门子上! 霎时间,砂砾纷飞,落魂珠几乎洞穿鸣沙大仙的脑袋而过! 可是,鸣沙大仙全然不当回事,只是伸手摸了摸脑袋,那被打出来的坑洞便自行恢复如初了,竟然是毫发无损! 至于三魂七魄,也不见出来。 这大仙复又大骂道:“陈义山,你是鸡鸣狗盗之徒么?!就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偷袭我等么?!” “嘶” 陈义山愈发骇然,怎么这个鸣沙大仙能生抗落魂珠?! 用慧眼仔细一辨,陈义山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鸣沙大仙就是先前百花仙子曾对他提及的那个人物啊! 此人在千余年前因为脱胎换骨出了差错,致使肉身损毁,其师用洞中灵沙捏了个身子,又用洞里仙剑做成了骨骼,重塑了一具特殊的皮囊,而后以金丹吸住他的魂魄,推附于“皮囊”之上,最终,金丹化做生气,在皮囊里流转,他便借此复生,如干年后,成为了名震东海的鸣沙大仙…… 也就是说,此人的仙躯迥然不同于一般仙家,灵沙化身,根本不惧魂系法宝的攻击! 陈义山暗觉棘手,心道:“这两个大仙各有所长,非一般手段可以制伏,须得一个一个来啊。” 思忖了片刻,陈义山计较已定,落魂珠打不中心月天尊的魂魄,也对鸣沙大仙无用,那就先收起来。 他借着隐身衣,悄然迫近到鸣沙大仙的身后,暗暗的祭出了如意柱。 鸣沙大仙正在破口大骂,突然感觉身后飓风大起,慌忙回顾的时候,已经深陷于风穴之中了。 就好似是做了一场梦一样,鸣沙大仙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三个金环锁住,挂在了一根丈余长的柱子上! “咦?!” 心月天尊惊呼道:“鸣沙老弟!你怎么——” 鸣沙大仙叫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陈义山稍稍松了口气,心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对了。呵总算是能拿下一个了。” 正待转身去对付心月天尊,突然听见背后“簌簌”声起,陈义山急忙扭头看时,但见挂在如意柱上的鸣沙大仙已粉碎成了砂砾,一团团的飘落,仅剩下一副亮晶晶的骨骼套在金环中,可是眨眼间,那副骨骼也幻化成了十几把明晃晃的仙剑,从金环中飞了出来。 而后,那十几把仙剑迅速的又组成了骨架,散落的砂砾也仍旧凝聚在其上,只须臾间的功夫,这些剑和沙便又化成了鸣沙大仙! “陈义山!你以为暗中用这低劣的法宝偷袭,便能对付得了本洞主么?!”鸣沙大仙厉声叫骂:“你出来!” “哎!?” “呀!” “咦?” “这——” 大城隍、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金童子等无不愕然。 连陈义山也看的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还,还可以这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世上还有这种事情?! 第759章 最后的绝招 鸣沙大仙施展出如此逃生的手段,让陈义山万分惊愕,但是在惊愕之余,陈义山也倍感惊喜! 因为在之前,他也只是听百花仙子说过鸣沙大仙借沙还魂的事迹,却始终没有亲眼得见这种起死回生的实例,是以不敢判断这样的法子对于孙伯行来说,到底是否能行。 而今,陈义山亲眼得见鸣沙大仙这副飞沙化身有如此之多的妙用和厉害之处,便想到只要依样画葫芦,将孙伯行也如此复生,那麻衣门下岂不是又多了一位非凡的人物? 当然了,错愕归错愕,惊喜归惊喜,当下大敌当前,首当其冲的任务仍然是要想方设法把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给制服了,否则一切后续都是妄想! 只是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都不惧怕落魂珠,那鸣沙大仙甚至连如意柱也不怕,该如何对付呢? 陈义山躲在隐身衣下,用慧眼死死盯着心月天尊,寻觅着他的破绽,可凝视了片刻之后,陈义山便暗自喟然叹息了。 因为他发现,心月天尊不但不怕落魂珠,还跟鸣沙大仙一样,也是不怕如意柱的。 如意柱本身的禁锢效力是要先摄定人的魂魄,让其在神志失昏的瞬间,丧失抵御之力和逃遁之力,而后借助飓风的吸扯力,迷迷糊糊拖拽到柱子上,用金环加以束缚…… 而心月天尊的元神和魂魄能在瞬间出窍,如意柱如何摄定他呢? 懊恼之余,陈义山翻遍了自己的乾坤袋,检点着自己的法宝——其实也屈指可数。 除了他身上所穿的百纳麻衣、吉光羽衣和隐身衣之外,体内隐藏着乌月钵,背上还有两把仙剑,绝辉和流影,剩余所能依仗的法宝,便只剩下如意柱和落魂珠了。 陈义山思来想去,挑挑拣拣,又翻出了几件从东海缴获的法宝——有金光大仙的玄铁环和琉璃环,也有易鼎大仙的四极仙鼎。 只可惜这三件法宝都是新得来的,陈义山根本还没有来得及祭炼。而且,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的性命仍在,人还未死,这几件法宝中所蕴含着的他们的魂血自然也在,想要生生的抹去他们的印记,只怕不大容易。 用自己的法术制服他们吗? 钉魂术,妙用无穷,穿着隐身衣,可以随意施展,神不知鬼不觉的腾挪到他们的背后,只需拍一拍他们的肩头,便能把魂魄钉死。可惜啊,眼下,这两个仙家,一个能元神出窍,一个是飞沙化身,都不惧魂系法术攻击,钉魂术便归于无用了。 天罡雷和地煞火,对付这样级别的大仙,也是毫无效用。 至于其他的,加持术、石遁术、摄空术、神谕术、托梦术乃至土遁神通,全无用武之地。 唉,愁人…… “陈义山,你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吗?!出来啊!” 鸣沙大仙兀自咆哮不停。 陈义山禁不住叹了口气,心道:“我也确实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看来,是时候重新施展我那久久不用的,压箱底的,最擅长也最具威力的本事了—— 嘴盾!” 他披着隐身衣,悄然腾挪到了鸣沙大仙的背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鸣沙大仙的肩头,说道:“陈某就在你的跟前,只可惜你有眼无珠,瞧不见我啊。” 鸣沙大仙吓的浑身一激灵,几乎抖成一盘散沙! 惶遽之下,他急忙飞走,还抓了一把沙子往后撒去,但是陈义山早已经又奔到了心月天尊的元神隐匿处,幽幽说道:“天尊,你这元神能出窍多久呢?” 心月天尊惊得魂飞魄散,立时便把元神又缩回了躯壳之内,心有余悸的环顾着四周,暗暗惊呼道:“他,他怎么瞧得出我是元神出窍了?又怎么看得见我的元神藏在哪里?!” 正在鸣沙大仙和心月天尊慌得六神无主时,空中忽然腾起一道幽焰,继而是轰隆隆的一道电芒闪烁,在这耀眼无比的璀璨光芒之中,一道人影赫然显现! 他踏着虚空,信步从那火电交融处缓缓走来。 长发飘飘,麻衣飒飒,目若星辰,面如冠玉,几乎潇洒到惨绝人寰! 操着一口沉稳十足的仙音,托以云淡风轻的口吻,陈义山悠悠说道:“好了,热身结束。你们可曾看出陈某施展的是什么仙法?” !!! 如此风采,漫说是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洛神娘娘等看呆了,就连金童子都瞠目结舌,艳羡不已,暗暗叹道:“小舅子可真他娘的俊啊!我什么时候能有他这样威风的出场方式,必定也能疯魔万千少女!” 倪神将满眼星星,心中狂呼:“不愧是我最最敬仰的人啊!” 大城隍身后的阴阳司公陈重楼仰望上苍,泪流满面,激动到难以自抑:“有重孙如此,爷复何求?!”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看的心都凉了半截,禁不住一阵脑补,暗忖道:“终于明白了!方才地煞火、天罡雷起的时候,他骤然消失不见,现如今地煞火、天罡雷再起,他又陡然出现,那分明是把自己的仙躯隐匿在了火和电之中啊!这是什么修为?这是完完全全不在阴阳中,跳出了五行外的修为啊!混元一气太乙仙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吧?!” 陈义山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知道表演已经奏效,接下来,口舌须得上场了。 他微微一笑,冷漠又孤傲,眼神中溢满着不屑,缓缓说道:“你们的修为实在是太差了,差到让陈某完全失去了跟你们动手的欲望。” 心月天尊:“!” 鸣沙大仙:“!!” “陈某本以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各路仙家都非同小可,法力必定如天之高,似地之广。可我却万万没想到,麻衣一出,竟是群仙束手,万剑空鸣啊!寂寞如斯,孤独如斯,陈某人,仍然还是逃不过高处不胜寒的宿命啊,呵” “哇” 怀阳公主伸小手捂住了嘴,苍雪眼里泛起了泪花,林美云浑身颤抖的咬住了唇。 金童子嫉妒的唾骂:“这该死的小舅子,为什么总能把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洛神娘娘感觉自己的心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家伙,分明是一副作死的模样,可居然—— 还有点迷人? 第760章 卖友求荣 陈义山也注意到了众人的反应,心里不免“咯噔”一声,暗忖道:“莫非我演的有点过了?” 再看那鸣沙大仙,发了片刻的呆,而后瞥向心月天尊,低声嘀咕道:“心月仙兄,你说这厮是不是有点,有点虚张声势?” 心月天尊皱眉道:“嘴脸有点可恶,面目有点可憎。” “瞧瞧这个吧。” 陈义山早听见了二仙的对话,连忙从乾坤袋内掏出琉璃环和玄铁环,冲着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一晃,冷笑道:“你们可认得此二宝是为何物,又归何人所有?”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定睛一看,心又凉了半截! 鸣沙大仙失声说道:“那,那是金光大仙的玄铁环和琉璃环啊!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陈义山轻蔑的一笑,又掏出了四极仙鼎,道:“你们不妨再看看这个,可认得?” 心月天尊脸色大变,惊呼道:“那,那不是易鼎大仙的镇州之宝么!?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陈义山痛惜的摇了摇头,道:“可悲啊!你们东海仙界不自量力,自命不凡,几乎到了愚蠢滑稽的地步!以金光、易鼎为首的仙家,还有什么紫府真人、长生子、妙一真人等,他们以为就凭他们那点微末的伎俩,就能与陈某一较高下,甚或抗衡?呵真是可笑至极!陈某只身奔赴东海,只小试牛刀,略施惩戒,不过是用了十余招再寻常不过的手段,便使得金光俯首,易鼎称臣,紫府抱头,长生鼠窜,法宝弃而门徒损,黑云毁而炎上灭!堂堂掌教,都做了陈某的阶下囚!如今都被掉在龙宫的水牢之内面壁思过呢!”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听得脸色大变,都有些顶不住了。 法宝是货真价实的,他们两个可都是认得的,这足以证明陈义山所言不虚! 搜山检海那一帮仙界同道,居然被陈义山给一网打尽了?! 陈义山继续说道:“你们的法力不怎么样,法宝也一般,可惜我陈义山蛰伏海内,苦心孤诣不世出,只以为四方大仙的修为远远在我之上,纵然想仗剑天下,名动四海也差以勇气。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不小心居然把修为练到了远超尔等的境界!悲夫如此的天下,试问还有谁是我陈某人的敌手?谬矣!你们这些所谓的海外大仙,闭门造车,坐井观天,自以为天下无敌,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都替你们脸红啊!还说什么东海群仙的领袖三坛,居然连我的弟子都斗不过,所以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有什么底气来跟我麻衣仙派较真的呢?!”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听闻此言,臊的只恨没有地缝可以钻进去了。 他们看着陈义山手里抓着的玄铁环和琉璃环,再看看拎着的四极仙鼎,惊骇之情如同滔天巨浪一样翻涌不止! 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的修为有多高,他们俩是一清二楚的,这才分开多久啊,就被陈义山夺了宝且拿了人?! 那还打什么打? 就以陈义山方才显露的那些手段,轻而易举的凭空消失,又轻而易举的凭空出现,神出鬼没的在你身后拍拍你,跟你逗逗闷子,那要取你的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人家是手下留情了啊! 是真的不屑打你啊! 思之,冷汗涔涔,不寒而栗! 恰在这个时候,陈义山又幽幽的问了一句:“你们还要打吗?你们有多少法宝要送给我?” 这句话,直接击碎了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最后的一道心理防线! 他们既惊且惧的看着陈义山,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义山觑看着他们的神色,蓦地厉声喝道:“打又不打,说又不说,退又不退,进又不进,到底意欲何为?!” 这一吼,他直接调动了先天元炁,舌绽春雷,真真的是气势如虹,声震九天! 那字字如霹雳,直击人心!登时把心月天尊门下的一名弟子吓得昏死了过去! 其余的二代弟子们再也忍不住了,哄然一声,全部跪倒在地,齐声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求大仙饶我等性命!” 陈义山又目视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狞笑道:“你们两个呢?” 心月天尊被他慧眼如炬的目光一刺,莫名其妙的直接腿软,顺势伏拜说道:“老朽对陈掌教的通天彻地手段已经心服口服,绝不敢再冒犯仙威了!” 鸣沙大仙见状,也赶紧拜倒,道:“小仙至此也如梦方醒,深深懊悔不该与麻衣仙派作对,求陈掌教恕罪追!” 陈义山叱道:“心月,解了你的心疼咒!” 心月天尊慌忙念动咒语,颤巍巍的喊一声:“解!” 陈义山用余光瞥了洛神娘娘一眼,见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身子也重新变得挺拔,神色复原,果然是不心疼了。 兰生也慢慢的恢复如初,拜道:“多谢掌教仙师!” 不用陈义山再吩咐,心月天尊又取出了困仙袋,松开了口子,放出了吕方。 空幻和空灵也忙不迭的抬着重伤不醒的三坛大仙,飞奔到陈义山的近前,伏拜在地道:“麻衣门下的高足,有三位被这老顽固用法宝给收了,就在他的人种坛和五虫坛里,小仙们特意敬还给陈掌教,望乞恕罪!” “嗯尔等还是识趣的,起来吧。” 陈义山长吁了一口气,心里阵阵发虚,暗道:“惭愧,惭愧!到底还是嘴遁之术耗费身心啊。” 他伸手摘了人种坛,奋起先天元炁,拧开盖子,放了雨晴出来。 雨晴愣了片刻,眼见陈义山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免一声欢呼,扑入怀中,叫喊道:“小师祖,我被人欺负了!” “好了好了……” 陈义山一边摇头,一边又摘了五虫坛,拧开盖子,把百花仙子和蓝羽给放了出来。 大城隍不忘告状,喊道:“陈仙长,还有个罪魁祸首在坛子里装着呢!” 陈义山一愣:“罪魁祸首?” “对对对!”心月天尊连忙说道:“其实我等原本不敢与陈掌教为敌的,只因为一个神界的败类从中挑拨,才撺掇的金光和三坛相约闹事。” 陈义山道:“到底是谁?” 鸣沙大仙唯恐功劳都被心月天尊抢了去,连忙答道:“是太岁神部的殷元帅!他说了陈掌教的许多坏话!也是他带着我们来颍川的,我们原本都不知道路呢!” 第761章 暗无天日 陈义山听闻又是殷太岁在捣鬼,不禁勃然大怒,奋力揭开了那阴阳坛的盖子! 殷太岁从坛子里飘然出来,尚不知道是陈义山放出了他,还当是三坛大仙,便抱怨道:“好端端的,怎么把本太岁给收进去了?又迟迟不肯放我出来,在里面几乎憋死!哎?!怎,怎么是你?!” 忽然间看见是陈义山怒气冲冲的立在跟前,殷太岁吓的魂不附体,惊呼一声便抓起了黄钺金钟,妄图借助金遁之术逃走,陈义山在冷笑声中,抬手一掌,迅疾如电的按在了殷太岁的肩头之上,早拍灭了这凶神的幽灯! 可怜殷太岁还没来得及施展遁术,便浑身僵住不能动弹了。 陈义山森然说道:“好你个殷元帅啊,真是不置陈某于死地不罢休!陈某本来已经答应了杨元帅,要对你网开一面,可你却死不悔改!上次撺掇瘟部五神来害我,这次又挑唆东海仙界来与我为难,一而可以再,绝无再而三之理!这次谁求情都不好使,我无论如何都饶你不得!” 殷太岁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跟陈义山结仇结的太深了,如今被他捉住,想要安然脱身,只怕是万难,索性也豁出去了,破口大骂道:“可惜啊,可惜瘟部五神是一帮废物,东海仙界也是一帮废物!空有广大神通和无边法力,却依旧奈何不了你这混账东西!但陈义山你也不必得意!本太岁是治不了你,可早晚有人能治得了你!你等着吧!” “住口!” 吕方冲过来,一巴掌扇在殷太岁的脸上,又啐了一口,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在方丈岛的时候,老夫就想杀你了!” 殷太岁也骂吕方道:“老独臂,早知道你不是好人,你也不得好死!” 陈义山狞笑道:“陈某本来不是残忍之人,可你逼我不得不残忍!”说罢,陈义山伸手一抓,东海仙界二代弟子中早有几人的仙剑被陈义山摄入了掌中,反手一插,“噗”的刺入殷太岁的琵琶骨! 鲜血淋漓中,那殷太岁惨呼不已,又叫骂不停。 陈义山提起了他,丢给了兰生,吩咐道:“先把这凶神压回府里去,咱们慢慢寻觅杀他的法子,到时候,定将其永世不得超生!” 兰生刚刚接住殷太岁,那空中便风起云涌,忽有一头神鹿脚踩祥云,飞奔而来,鹿背上有人高声叫道:“陈仙长,手下留情啊!” 陈义山扭头一看,但见是杨元帅骑着五色神鹿来了。 他后头跟着阿螭、竹熊精、东岳神君、阿虬等众,虽姗姗来迟,可总算是也都到了。 也正因为这迟到,错过了干戈纷争,但又来得巧,恰看见陈义山拿下了殷太岁,那杨元帅便又来求情。 陈义山道:“杨元帅,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也不是兄弟不信守诺言。之前,这厮鼓动瘟部正神来戕害我颍川百姓,来对付我麻衣弟子,害我们极惨!但是在你的求情下,兄弟已经打算饶过他了,却没有想到这次东海仙界大举来犯,仍然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前头引路,带着三坛一帮大仙杀来,险些将将我的弟子一网打尽!我还如何饶得了他?!” 杨元帅闻言,便指着殷元帅骂道:“愚蠢啊!你怎么能做下如此糊涂之事,而且一错再错呢!?如今,你何以回头?!” 殷元帅梗着脖子叫道:“杨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当初若是肯帮我,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你们都认为陈义山这厮是好人,可我偏偏看不上他!我偏偏要为难他!我偏偏要跟他作对!我偏偏要害他!” 陈义山道:“杨元帅,你听到了吗?叫我还如何饶他?” 杨元帅哭笑不已,实在是无脸再说求情之词。 殷太岁冷笑道:“陈义山,你要杀便杀,要剐就剐!本太岁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手段,能杀得了我这凶部大太岁!须知,我乃是秉承天地流年之气,应运而生的正神!我便不信你能杀得了我!纵然你能灭得了我的形体,却也灭不了我的精气神!嘿嘿若干年之后,本太岁仍能重生,仍然能逍遥自在!哈哈哈哈哈这便是我不怕你的资本!” 杨元帅喝道:“蠢货,休要再说了!” 陈义山觑看着殷元帅那猖獗的模样,恼怒之下,心中也忽然有了个决断,他阴测测的一笑,道:“那我就不杀你了。我要把你囚禁到一个永久的,孤独的,寸草不生的,毫无生气的,暗无天日的地方!那里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寒冷!你就自己待在那里,长生不死吧!” 殷太岁吃了一惊,道:“你什么意思?” 陈义山不再理会他,扭头对雨晴说道:“雨晴,你带着老莫和兰生同行,去一趟云梦山,将这殷太岁丢入后崖的云梦泽中!” 雨晴一听,大为兴奋,连声答应道:“是!小师祖!嘻嘻有得这凶神受得了!” 竹熊精却狐疑道:“云梦泽是个什么地方?” 雨晴笑了笑,说道:“那是个下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的地方!跟小师祖说的一样,黑暗、寒冷、死寂,没有生机和温度,嘻嘻除非小师祖出手,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殷太岁惊骇莫名,喊道:“陈义山,你到底要把我放在什么地方?你杀了我!你有种杀了我啊!” 陈义山根本不再理会他,只是挥了挥手,道:“雨晴,你们去吧。路上小心行事。到了云梦山,见一见冰娥,可以畅聊几时。” 雨晴、兰生、竹熊精纷纷答应,便压着殷太岁望云梦山去了。 …… 吕方早在旁边忍耐了多时,眼见处置了殷太岁,便急不可耐的指着东海群仙,问道:“兄弟,这帮手下败将们怎么处置!?” 东海群仙各自悚惧,齐齐低头,并不敢看陈义山。 他们看到了殷太岁的结局,只恐陈义山也把他们发落到那个暗无天日,只有黑暗和孤独,没有生机和温度,永远都出不来的可怕地方去! 第762章 择宝 陈义山把目光从东海群仙的脸上一一扫量而过,在令人心悸的沉寂中,陈义山忽的一笑,缓缓说道:“吕大哥,我们与他们原本也无冤无仇,纷争之起皆因一场误会。方丈岛、心月洞、鸣沙洞的诸位同道,陈某再次直言相告,我麻衣仙派从来没有派遣任何女弟子前往东海大肆杀戮!此事,虽然经我再三向金光大仙解释,金光大仙却只是不听不信,非要动手,以至于陈某不得不以武力相抗!你们都是受了金光大仙和三坛大仙的错误鼓动啊。” 吕方和阿虬在旁边听着这话,情不自禁的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话说,却又都忍住了。 只听陈义山继续说道:“除了罪魁祸首金光大仙和三坛大仙之外,诸位同道都算是无辜的,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陈某都既往不咎。所以,尽请安心吧。”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以及其余二代弟子们听了他这话,无不喜出望外,齐齐拜道:“陈掌教英明!陈掌教仁义!多谢陈掌教!” 陈义山目视三坛大仙,幽幽说道:“老仙家的年事已高,以至于头脑昏聩,遇事既不察,办事也不明,糊里糊涂的听了旁人撺掇,就领衔暴动,以至于铸成大错,险些酿成东海诸仙派与我麻衣两败俱亡的局面!陈某不可不略施惩戒。” 三坛大仙的伤势极重,虽然服了仙丹敷了仙药,神智也已经清醒,可仍旧是有口难言,他能听见陈义山说的话,却无法回答。活了几千年了,性命攸关之际,他仍旧是极其怕死,所以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陈义山打算如何惩戒自己,只瞪着一双眼睛,用近乎哀求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见他如此模样,也觉怜悯,说道:“陈某可以饶了你的性命,但是要把你的三个宝贝收缴了。你可服气?” 三坛大仙眼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神色,随后拼尽了全身力气,微微点了点头,眼角里也淌出来了一滴浑浊的泪水。 也不知道他是感激陈义山不杀他,还是伤心于镇岛之宝被褫夺。 那九源仙人伤势不如三坛之重,吃了许多仙丹,恢复的还算可以,此时他已经能勉强凭虚御空,不必百幻等扶持,眼见三坛大仙无法言语,他便叹息了一声,弱声说道:“仙界同道相互杀伐,结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胜者生,败者灭,弱肉强食历来都是如此。而今陈掌教大获全胜,却宽宏大量的饶恕我等不死,可见慈悲心肠!我师还能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三坛大仙又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陈义山瞥了九源仙人一眼,说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啊。我瞧着三坛老仙家伤势极重,便是被治愈了,只怕也会修为大损,多半要跌落几个境界了。以后,方丈岛还是由你九源大仙统率为好。你以为呢?” 九源仙人闻言,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小仙何德何能,敢称大仙?既得陈掌教青眼,敢不从命!以后,小仙统领方丈岛,必定尽心竭力,不使门下弟子再生大错!” 陈义山“嗯”了一声,又出言宽慰了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几句,最终说道:“咱们之间的误会便算是彻底消弭了。常言道,不打不相识,虽有恶战,可彼此总算是结下了交情,还望以后念着同道情谊,不闹内阋,只御外侮,如何?” 众仙齐声说道:“陈掌教所言极是!” 陈义山道:“诸位若是无事,便都请东归吧。颍川百姓受了一番惊扰,怕是心中要经久不安了。” 东海群仙如蒙大赦,谁还肯留在这里?纷纷拜别,陈义山也只是目送。 一时间,仙去云散,夜空中的星月显得明亮了许多。 吕方心有不甘的说道:“好兄弟,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陈义山劝道:“吕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说到底,咱们这边无一大伤,若是有谁被他们给害了,我岂能放他们走?” 吕方道:“话说如此,总是心中不畅快!” 陈义山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但也喜他义气深重,肯为自己两肋插刀,甚至为了麻衣,不惜得罪整个东海仙界。于是笑道:“吕大哥,小弟这次缴获的宝贝可不算少,你喜欢哪个,小弟送你。” 吕方喜出望外道:“贤弟此话当真?!” 陈义山笑道:“小弟说的话什么时候不当真了?只是吕大哥的脾气要改一改了,以后再遇到什么大事还要谨慎忍让些为好,不能每次都急着跟人动手。不然,小弟送你多少宝贝,都不够被人抢的。” 洛神娘娘听见这话,“噗嗤”笑了,道:“义山这话说的在理!吕仙的勇气可嘉,每每动手,必定是一马当先!而且嘴上豪气干云,往往扬言‘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我吕方谁也不惧’,可是招过后,他便声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无不捧腹大笑。 吕方羞恼的一张老脸通红如血,几乎挂不住,喝道:“洛神,你这嘴也忒损!老夫总有打赢过的时候,只是你没有瞧见罢了!” 陈义山连忙说道:“吕大哥,小弟这里有玄铁环、琉璃环、四极仙鼎和人种坛、五虫坛、阴阳坛,你想要哪个?” 吕方这才又回嗔作喜,把心思放在了挑选宝贝的事情上。 他左想想右想想,哪个都想要,又不好意思都要,便暗自忖道:“老子跟人打架,最吃亏的就是只剩下一条胳膊,而且没有什么利害法宝……莫不如要了琉璃环,以后跟谁对上阵,就先上环,把他的宝贝收了,老子据为己有,那岂不是越来越阔绰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看老子!” 计较已定,吕方便说道:“贤弟,愚兄讨要一个琉璃环如何?” “自然使得。” 陈义山笑吟吟的把琉璃环送给了吕方,说道:“金光大仙还没死,吕大哥拿去之后,须得先抹去他的魂血印记,而后好生祭炼成自己的宝贝。” 吕方慌忙接住,连声说道:“不劳贤弟嘱托,愚兄省的!” 第763章 被嫌弃的锅 吕方得了宝贝欢天喜地,陈义山也不能厚此薄彼,转身又问杨元帅和东岳神君,道:“两位神兄与小弟同仇敌忾,东海之上出力甚多,小弟无以为报,也请挑选个缴获来的宝贝吧。” 杨元帅兀自沉浸在殷太岁的事情中,愁眉不展,听见陈义山的话,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陈仙长的好意,小神心领了。只可惜小神用不了仙家的器具。再者说,同部的殷大太岁铸下如此大错,小神一损俱损,哪里还有脸面受赐呢?” 东岳神君说道:“陈仙长之前赐我以麟角,又帮我把麟角中的危险解除,救了我的性命,我岂能厚着脸皮再讨要别的宝贝?而且,我跟杨太岁一样,都是神道,用不了仙家器具的。” 陈义山又让了两次,杨元帅和东岳神君都是死活推辞不受,陈义山也只好作罢。 但是在擒拿殷元帅的时候,他随手摘了黄钺金钟和方天画戟,此时取出来,递给杨元帅,说道:“殷太岁作恶多端,叫我不得不对他下狠手,但对于杨神兄,陈某还是一直心存感激的。这两件宝贝都是殷太岁的东西,杨神兄是可以带走的吧?万勿推辞!” 杨元帅还是不肯要,说道:“这是陈仙长的缴获之物,还请自己留着。小神自有飞电枪和七翎神扇,也用不上这两样。” 陈义山道:“即便是杨神兄自己不用,那太岁神部其他的小太岁们,还有十六煞星们,或许可以用啊。还请笑纳!” 杨元帅摇了摇头,道:“小太岁们的神通不够,施展不了这两样宝贝,十六煞星的气息与这两件宝贝不符,也难以驾驭。陈仙长还是不必客气了,自己留下或者送与旁谁吧。此间事了,小神也该告辞了!诸位,再会!” 他是唯恐陈义山再坚持相让,急急的跨上五色神鹿,匆匆的与大家伙告别。 陈义山苦留不住,只能是随他去了。 东岳神君也笑着拱手拜道:“陈仙长,我也该回泰岳去了。无须相送!诸位,告辞了!” 陈义山追出了好几里,也是留不住,只得叹息着回来。 阿虬是跟着一起过来的,没有捞得着架打,心中颇为懊恼,眼见杨元帅和东岳神君都告辞了,他也不好意思多待,便悻悻的说道:“陈仙长,姐姐,我,我也回东海去吧。” 陈义山连忙说道:“杨元帅有太岁神部的一大堆事务要料理,东岳神君有泰岳的一大堆事务要统摄,他们是不得不回去。但是东海龙宫里自有龙君坐镇,殿下你慌什么?我留不住他们,得留住你!你好不容易出海一趟,就别急着走吧!” 阿螭也说道:“师父既然说了,你就在颍川多留几日吧。也看看红尘世界,了解了解人间的繁华。” 阿虬本来就是不想走的,眼见陈义山和姐姐挽留,便顺水推舟,说道:“既然如此,那小龙就在颍川多叨扰几日。” 陈义山喜道:“如此甚好!你也来挑选一件宝贝。” 阿虬赶紧摆了摆手,道:“陈仙长,你可别跟我客气了!小龙这趟出来,寸功未立,岂能受禄?” 阿螭也说道:“师父,你已经给过他宝贝了,这次不能再给了!就是家父,也不会这么宠着他的!” “你可真是亲姐姐啊。” 陈义山笑着打趣了阿螭一句话,回头去看洛神娘娘,刚张开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娘娘便道:“你别看我,我也不要你什么东西。只求你一件事,须得应允我!” 陈义山道:“什么?” 娘娘道:“只要你好好的称呼我,别再叫错就是了!” 陈义山心中一动,赶紧移开了目光,不敢再与娘娘对视。 金童子不知就里,狐疑的问道:“小舅子还能称呼错娘娘?” 娘娘陈叱道:“你住口!他不是你的小舅子,再胡乱喊,我扯了你的舌头!” 金童子吓得赶紧噤声。 阿螭看了看洛神,又看了看陈义山,心中也是狐疑。 陈义山干咳了两声,跑到了老鳖跟前,说道:“颍神,劳烦你多次帮忙,实在是辛苦!仙家宝贝你用不上,这黄钺金钟和方天画戟便送给你使吧。” 老鳖心中狂喜,但是嘴上却连声推辞:“何以敢当?不要不要!” 陈义山道:“你没有什么宝贝护身,就别推辞了。以后麻烦你的地方可能更多,快拿着吧!” 老鳖强捺激动,故作从容淡定,说道:“仙长说的也是,以后还要多多给仙长出力,不能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刃和得力的法宝。也罢,小神就生受仙长的大恩了!” 至此,殷元帅的两样宝贝便落在了老鳖的手中。 倪神将、刀先锋等纷纷前来贺喜。 老鳖心痒难耐,急着要祭炼新得来的宝贝,也对陈义山告辞,在一众虾兵蟹将的簇拥下,喜气洋洋的回水府而去。 …… “师父,我想要那个铁环环,你送给我吧!”小蓝羽指着玄铁环,说自己喜欢,陈义山本来就打算把这些宝贝分给弟子们的,当即笑着给了她,道:“可惜是个铁的,要是把那银的、金的要来,可以给你做个项圈了。” 小蓝羽笑嘻嘻的说道:“金的银的太俗,黑色的反倒好看。”真个是戴在了脖子上,衬着细腻白皙的长颈,果然异常好看! 百花仙子、阿螭等见蓝羽讨来了宝贝,便都眼巴巴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打量着剩余的几样,略作思量,把五虫坛给了百花仙子,人种坛预备着留给雨晴,阴阳坛预备着留给兰生,四极仙鼎就给了阿螭。 阿螭见是个黑锅,心里老大不情愿,道:“师父,弟子不要这个。” 陈义山愣了一下,道:“这个宝贝极是厉害,你不要?” 阿螭嫌弃道:“弟子不要!” 陈义山又看向百花仙子和蓝羽,道:“你们谁想跟她换一换?我可告诉你们,这个仙鼎——” 他话都没有说完,百花仙子和蓝羽便一起喊道:“不要!” 陈义山甚是无奈。 阿螭道:“师父,你自己留着吧,以后遇到好的,再送给弟子,反正你欠弟子一个!” 苍雪、林美云和怀阳公主也齐声说道:“也欠我的!” 陈义山苦笑道:“你们三个就别添乱了。你们道行尚浅,无力驾驭法宝,暂且委屈着吧,留待以后再说。” (御风楼主人:祝书友们端午安康!) 第764章 永别 东岳神君、杨元帅、老鳖都打道回府了,大城隍也回了庙,阿虬和吕方暂时不走,便只剩下洛神娘娘和金童子要安顿了。 可是自从洛神娘娘对陈义山表露心迹之后,陈义山对她的情愫就大为改观了,本来是亲密无间,如今却总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 …… 陈义山游移着目光,不敢再像从前那样直视洛神的面目。 他没有叫“姐姐”,也不敢喊“洛洛”,只是犹疑着说道:“你累了吧,跟我一道回府里歇歇吧?” 洛神娘娘瞧着他那副怂软的样子,便觉好气,但见金童子、吕方、阿螭、百花仙子等人都狐疑的审视着自己,也难以说什么,只“哼”了一声,冷冷回道:“不打搅你了,我回神府!” 陈义山迟疑了一下,也不敢强留,嗫嚅道:“那,那我送送你吧。” 洛神娘娘没有拒绝,也没有再跟他说话,只是转身便往北飞。 金童子慌忙跟上。 陈义山对阿螭和百花仙子说道:“你们先回老宅去吧,帮我招待好吕大哥和阿虬殿下。” 阿螭和百花仙子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各有想法,却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道:“是。” …… 陈义山转身去追洛神娘娘,飞不多时,便瞧见洛神孤零零的坐在一片云彩上,缓缓的飘动,而金童子已经不知了去向。 “你,你怎么——金童子呢?”陈义山飞到了洛神的近前,支支吾吾的问道。 洛神轻抬螓首,瞥了他一眼,道:“已经没有外人了,你仍然不肯叫我一声洛洛?” 陈义山脸上发热,顾左右而不言,忽又问了一句:“金童子呢?” 洛神淡淡的说道:“我让他先行一步,回洛水去了。” 陈义山“哦”了一声,有心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只可惜压箱底的本事——嘴遁,在此时不灵了。 他就僵硬的立在那云彩上,洛神依旧坐着,一高一低,一个看别处,一个看他,真是怪异极了。 过了片刻,洛神终究是忍不住,问他道:“你干什么?” “送你啊。” “就这么干巴巴的送,一句话也没有?” “呃你辛苦了。” “滚!” 洛神娘娘骂了一声,霍然起身,喝道:“你,低下头!” 陈义山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垂低了脑袋,呐呐道:“怎,怎么了?” 洛神道:“你太高,不低着头,我瞧不见你的眼睛,怎么跟你好好说话?!” 陈义山“噗”的一声笑了起来,这才不那么紧张的看向了洛神。 一阵东风吹过,两人的长发都向着同一侧肆意飞扬起来。 陈义山嗅到了洛神身上的香味,那是他熟悉的味道,以前嗅到的时候,他总是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是姐姐来了。 洛神也嗅到了陈义山身上的气息,也是她熟悉的气息,以前嗅到的时候,她也是满心欢喜,因为她知道是那个让自己记挂的人来了。 可如今,这些气味似乎都有些变了。 陈义山心想:“如果她不说那些话,我不知道她的心思,该有多好啊。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我有个姐姐,她有个弟弟。” 可洛神盯着陈义山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神情有些呆,心里乱糟糟的想:“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竟是这么的高呢?我若是依偎在他的怀中,应该是恰能听到他的心跳吧?我若是踮起脚来,多半刚好能亲到他的下巴,他若是再低下头,便能,便能……” 思到情浓之处,洛神又是开心,又是悲伤。 她满腹芳心都在陈义山那里,孤苦寂寞的时候,便忍不住要骂陈义山是个没心没肺的坏蛋;可当心绪转佳的时候,她又会想起陈义山的诸般好处……如此反复发作,真真是愁肠百结,痛苦极了! 有时候,她恨不得想去把陈义山给抓起来,幽禁到她的水府里去,强逼成事! 可是她又明知道不能这样做,只自己苦恼罢了。 “陈义山,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极其自私的混蛋?” 胡思乱想过后,洛神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义山听得一愣:“啊?!” 洛神不再看他,转过脸去,幽幽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陈义山的心开始往下沉去,他不安的问道:“什,什么意思?” 洛神怅怅的说道:“每一次,你这边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总要让我知道。可你明明清楚,我对你的心最贱了,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与你有关,我都会不顾安危,舍身来帮你的——” 陈义山连连点头:“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当然知道的。” 洛神大声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尤其是看见你躲着我的模样,我难受的像是丢了魂,没了心!你利用了我对你的好,却吝啬了你该对我的好!你这样对我,公平么?” 陈义山极为惶恐,道:“我,我怎么会吝啬对你好呢?如果谁欺负你,我会拼了命护着你的啊!” “这才是最让我伤心的事情。明明我们彼此可以为了彼此舍命,却无法彼此对彼此倾心。不,是你的心不在我这里。” 洛神忽然歪进了陈义山的怀里,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然后发觉,竟然真的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陈义山紧张极了,不敢动,也不敢吭声。 洛神呢喃似的说道:“我以为你是没心没肺的,可是你有。而且你的心跳的好快,我真想把它挖出来,看看里面藏的到底是谁。” 陈义山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浸透了麻衣,浸透了吉光羽衣,也浸透了肌肤,湿湿的。他低头一看,见洛神竟然在流泪! “你,你怎么了?你别哭,是我错了,我对你不起,你打我吧,骂我吧!”陈义山吓坏了,在他心目中,洛神娘娘是天底下最最坚强、最最骄傲的女子! 可是如今,她竟然被自己给气哭了? “不要说对不起,我讨厌这句话。其实,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洛神伸手紧紧的环在了他的腰上,嘴里却说道:“你走吧,回去吧。”不等陈义山回话,洛神忽又说道:“你能不能别走?我好舍不得你。” 陈义山完全懵了。 “算了,你迟早要走的,你有很多人要照顾,我不该为难你。” 洛神松开了手,仰面看着陈义山,道:“如果那天你不在洛水乘船该有多好?你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混账,你把我平静了几千年的生活给彻底搅乱了,我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所以,陈义山,求求你了,你以后真的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想再用几千年的时间,把你给彻底忘了。我们永别吧……” 第765章 骗子与混蛋 洛神娘娘伸手一推陈义山,他们脚下的那片云彩陡然分成了两块,一向南去,一往北行。 陈义山还在回味她的话,震惊的难以言喻。 洛神不转身,也不转瞬。 两片云相隔越来越远,她都始终保持着凝望。 陈义山也呆呆的看着她。 只是,快要看不见了。 陈义山在一刹那间,突然心如刀割! 他清楚的知道,洛神说到做到,若是今日与她永别,他年绝不可能再相见了! 可往事并不如烟,曾经的种种,纷至沓来,如命一般真实真切。 不! 满身的热血骤然上涌,有泪滚滚而出,陈义山大声喊道:“你站住!” 他脚下的云迅疾往北追去。 洛神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踩着云,往南如飞! 两抹云影撞在了一起。 他们热烈的相拥! 转眼间便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抱着谁了。 洛神踮起了脚尖,陈义山俯下了脑袋。 已不知是谁在要,谁在给。 只是彼此都足够炽烈。 也足够忘怀。 此时,月还未下,日还未升。 …… “陈义山,这次是你追我的。” 天光大亮,满空白云如无边之床,陈义山坐在温软中,洛神则慵懒的躺在他的怀里,心满意足。 所谓的永别只是一种手段,她承受不了那种后果。 陈义山用手拨弄着洛神的头发,道:“你好毒!你竟然要跟我永别!” 洛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陈义山道:“是你舍不得。你走便走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洛神道:“我就是舍不得你,那又怎样?” “呵” 陈义山笑了,道:“我似乎是上了你的当,你竟是个大骗子。” 洛神道:“对啊,大骗子和大混蛋,正是天生一对。” 陈义山歪着头,古怪的盯着洛神凝视起来。 洛神被他看了良久,渐渐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仰脸亲了他一口,嗔怪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陈义山道:“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也不会这么做的。你好像不是我所认识的洛神姐姐。我要仔细瞧瞧,你是不是别人假冒的。” 洛神道:“我是变了,说起来,还要多谢白芷,是她教的。” 陈义山一愣,神情在这瞬间黯淡了下来。 似乎是同样的情境,同样的云天,同样的温存,但自己保住了一个,又辜负了另一个。 那抹巧笑嫣然的倩影,是如此清晰,就恍若在眼前一样,自己怎么能这样?! 洛神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提那个名字的,可是眼瞧着陈义山的颓唐模样,她又心里不甘,忍不住问道:“白芷怎么办?” 陈义山默然不语。 洛神又问道:“她救过你,跟你出生入死,我知道。你对她念念不忘也倒罢了,可你不会是真的想要娶她为妻吧?” 陈义山叹息道:“咱们还是不要说她了吧?” 洛神怫然不悦,道:“为什么不能说?” 陈义山苦笑道:“我真是个混蛋了。” 洛神冷笑道:“你当然是个混蛋!天底下没有比你更混蛋的人了!你一个大好仙人,居然要娶魔君为妻?!”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你可能是误会她了。在遇见她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魔类也不全是坏的啊。” 洛神怒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是为她开脱!你真想要娶她?” 陈义山幽幽说道:“我,答应了……” “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 洛神伸手捏住了陈义山的下巴,使劲拧了一把,道:“我给了你机会,让你跟我永别,是你自己选择把我追回来的!我可是个恶毒的女子,是个不能招惹的女子!你方才已经对我那样,这辈子都不用再想着能逃离了!” 陈义山忍着下颌传来的疼痛,瞧着洛神义愤填膺且故作狠毒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神瞪着眼道:“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义山点了点头:“嗯真的,我知道。” 洛神道:“少来敷衍我!那白芷到底怎么办?你跟她断不断?” 陈义山再度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无法回答。 洛神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存在,曾经数次为他出生入死,他绝不愿意跟洛神永别;可白芷也是如此,他如何能斩断那一线情缘?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说道:“如果我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就好了。” 洛神又气又懊恼,瞪视了陈义山良久,恨恨说道:“果然,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似你这样的,处处都好,却仍旧是个混账。” 陈义山尚在自责,对于洛神的话,自然是不会反驳,还顺着说道:“对,我怎么能这么混账呢?” 洛神极是无奈,摇摇头,道:“罢了,我自甘堕落,稀罕你这个混账,知道你的难处,便不强迫你了。反正你跟她也走不到一起去,心里记着就记着,我看你能记多久。” 陈义山狐疑的瞥了洛神一眼,洛神道:“你别这么看我,你们就是走不到一起去!她若是敢再来中土,不必我出手,也有的是大能要杀她!至于九月初九,你不是要去西陲么?我会鼓动河江八水正神全都跟随,再加上五岳神君、四海龙君在侧,看你怎么跟那个魔女幽会!她不出现倒也罢了,胆敢露面,哼我便不信你们还能有什么瓜葛!” “嘶” 陈义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洛神“嘻嘻”笑道:“怎么,怕了吧?后悔招惹我了吧?晚了!告诉你,我可跟你门下的那帮小姑娘们不一样,不会事事都顺着你来的!你才多大年纪?能有多少见识?我要好好管着你,看着你,提醒着你,帮扶着你,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出大错。” “姐,要不咱们还是永别吧?” “行,我现在就打死你,一别永远!” …… 此时此刻,遥远的西陲荒原里,怨戾之气漫漫,残肢断臂遍野,尸骨丛中,白芷拄着流洲仙剑,秀发凌乱,面色惨淡!在她身旁,环绕着一帮魔道大能,分别是左魔王海月、西大魔尊姗姗、北大魔尊昭昭、中大魔尊浅浅以及心腹卫戍头领少莲,却尽皆带伤,狼狈不堪。 四周喊杀声冲天,无边的黑气遮天蔽日,不见光影。 那海月气喘吁吁的说道:“君上,撤吧!我们几个拼死护着你回凤麟洲,凭借弱水天险,或许还能东山再起。不然,咱们便全都要死在这里了啊!” 白芷呆了片刻,忽然蹙起眉头,丢了流洲仙剑,伸手捂住了心口,喃喃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突然好痛!” 第766章 全军覆没 白芷在跟陈义山告别之后,还没有回到凤麟洲,无患便已经率领战部魔众对和部发起了围剿! 因为无患和白芷都清楚,所谓的停战协定早在昆吾叛变的时候就已经不作数了。 白芷只身前往中土追杀昆吾,反而落入了无患设计的圈套中,于是,两家艰难维持的最后一层和平假面也被撕破了。 先下手为强,趁着白芷没有回来,和部魔众群龙无首,且力量分散,无患自忖抢先发动攻击是最佳的选择! 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赌对了—— 战部魔众集中力量,突然袭击流洲,流洲的和部魔众在昆吾叛变之后,元气大伤,战力本来就弱,数量本来就少,坐镇的又是新任的东部大魔尊遥遥,修为还不及少莲,那自然不可能是无患的对手! 仓促受击之下,流洲几乎是一战即溃,遥遥被杀! 得知消息的海月和少莲,无不惊怒交加,立刻率领大部魔众从聚窟洲和凤麟洲赶去支援流洲,结果又陷入了无患围点打援的埋伏里,损失惨重! 新任的南部大魔尊以及数个魔头也折戟沉沙,死于此役! 海月和少莲虽然愤怒,却也不敢恋战了,她们率部拼死冲出了埋伏圈,却被无患穷追猛打,分道截杀,竟是没有办法回到聚窟洲和凤麟洲,生生被赶到了西陲荒原那一片极大的开阔之地。 而白芷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归来了。 只是可惜,大势已去,纵然是她亲临战场,与属下们并肩作战,也已经无法扭转和部魔众惨败的局面了。 …… “魔道不杀魔道!” “同类绝不自残!” “归降者活,顽抗者灭!” “……” 四面八方,弥漫的都是战部魔众的怨戾之气,喊杀声中,也此起彼伏的传出这许多诱降和威胁的口号。 有不少和部魔众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纷纷倒戈乞降。 白芷、海月、少莲、昭昭、夭夭、姗姗、浅浅等大能尽皆负伤,且陷入了重重包围。 无患那阴森森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荒原:“呵白芷,还是不要再打了吧。死的都是我们的同类啊,你不心疼,本君可是心疼的很啊。只要你肯归降,至少不失一个魔王之位。如何?” 白芷此时心疼正甚,也不知道是痛惜部众的损伤,还是因为别的缘由,总之,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海月和少莲见败势无可挽回,都力劝她放弃残存的部众,冲出包围,逃回凤麟洲再作打算……可她也始终没有回应。 但谁都知道,如此糜烂的局面,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少莲,你与我在前开路,夭夭和浅浅居中护住君上,昭昭和姗姗殿后,咱们一起杀出去,回凤麟洲!” 海月见白芷捂着心口难以言语,还以为她是伤重不能说话,于是便越俎代庖,发号施令。 “好!” 少莲、夭夭、昭昭等纷纷点头应允。 于是,这和部魔众的最强战力便如一把尖刀似的,迅速把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子,她们按照计划,毫不恋战的往凤麟洲方向逃遁而去! 只是可惜了那些残存的和部魔众,被丢弃在了后头,是生是死不言而明。 尤其是少莲的卫戍部众,个个都是坚贞不屈,誓死效忠于白芷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投降无患,那结局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不要走了白芷!” “擒住白芷者,赏不封顶,生死不论!” “拿下海月的,进位三级,生死不论!” “拿下少莲、夭夭、昭昭、浅浅等,进位两级,生死不论!” “……” 无患在万军从中,识别出了白芷等的意图,知道她们要弃车保帅,打算逃回凤麟洲,便立刻下了封赏令,命部追击,他自己也亲自赶来。 海月、少莲、夭夭等一边厮杀一边逃命,还要护着白芷,速度自然不会很快,过不多时,便被无患迫近了。 “白芷,你逃得掉么?!嘿嘿” 无患狞笑道:“魔道天命在我,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翻身了!” “你们护着君上先走,我们挡住无患这贱坯!” 昭昭和姗姗双双返身,朝着无患飞奔而去。 少莲叫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快护着君上逃啊!” 海月低吼了一声,她的眼睛分明已经湿润了,却仍旧死死的扯住少莲,不让她走回头路。 夭夭和浅浅都目红如溢血,各搀扶着白芷的一条臂膀,腾空而起,疯狂的往凤麟洲遁去…… 一鼓作气飞临西海,到达弱水外围,抢上吉光羽舟,拼命摇曳,直到临近凤麟洲,夭夭和浅浅才筋疲力尽的松了一口气。 她们两个都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勉强从吉光羽舟上飞起,又摇摇晃晃的从空中跌落了下来,亏的是没有落在弱水中,而是连同白芷一起摔在了洲上。 洲上的留守魔众瞧见,赶紧驰奔而来,将她们三个扶起。 后面,海月和少莲也跌跌撞撞的坠了下来。 夭夭往远处张望了一眼,不见有他,便问道:“昭昭和姗姗呢?” 海月默不作声,少莲擦了一把眼泪,悲愤交加的说道:“她们两个拼死挡住了无患,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话说出来,众魔尽皆悲怆,纷纷啜泣了起来。 “只有我们几个逃回来了么?” 白芷忽然开口了。 少莲悲喜交加,道:“君上,你,你没事了?” 白芷稍稍蹙着眉头,却不再捂着心口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有我们几个逃回来了么?” 海月恸哭道:“是啊,君上,全没了,我们带出去的,全没了!呜呜” 白芷身子一晃,勉力稳住,颤声问道:“那凤麟洲上,还有多少战力?” 少莲泣道:“只剩下留守的一部,大约还有三百之数吧。” “呵呵呵” 白芷愣了片刻,忽然惨笑了起来:“竟到了这种地步么?看来,魔道天命真的是在无患那里,而不在我啊。” “君上,咱们在凤麟洲,有弱水包围,无患他们没有吉光羽舟,是过不来的。”夭夭安慰她道:“虽然咱们现在只剩下了三百之数,可是只要休养生息,想方设法收拢被打散的部众,忍耐数年,一定还能东山再起的!” 浅浅也咬着牙说道:“是啊!君上不必灰心,只要还活着,便始终都有希望!” 白芷默然良久,忽叹了口气,道:“不必安慰我了,我明白的,我们杀不了无患,报不了仇了。我要找他去,我得找他去,只有他能帮我。” 少莲擦了擦眼泪,怔怔问道:“君上是要去找谁?” “我的夫君。”白芷笑了起来,苦涩中还带着一点骄傲:“我原本说过不会求他的,不会仰赖他的,可是现在,我突然想他了,很想很想他!” 第767章 东窗事发 在和部魔众惨遭围剿,近乎全军覆没的时候,中土大地却格外的宁静祥和。 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日上三竿,陈义山兀自在云上坐着,因为洛神娘娘不许他走,还在他的怀里躺着,让他给自己编一条发辫。 “你的手可真笨啊,要轻一点呀,都弄疼我了。” 洛神忿忿的埋怨着陈义山,可是脸上却始终都带着满足和幸福的笑意。 陈义山嘀咕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弄个大辫子?” 洛神“哼”道:“我乐意,你也乐意。” “唔弄好了。” “是么?好看么?” 陈义山端详了片刻,认真的说道:“其实我的手还挺巧的,但是你并不适合这样的装扮。” 洛神道:“那谁适合?” 陈义山想了想,道:“年岁小的少女比较适合,比如清络啊,雨晴啊,怀阳啊,蓝羽啊。” “你的意思是我年岁太大,不似少女?” “哪有几千岁的少女?” 洛神大怒,张嘴就在陈义山的腿上咬了一口。 陈义山疼痛欲叫,却突然瞥见了一大片云从北面蜂拥而至,连忙改惨叫为低呼:“赶紧起来,有人来了!” 洛神伸手搂住陈义山的腰,撒娇道:“我不!有人来就有人来,人家过路的,碍着你什么事?” 陈义山正自无奈,忽然又瞥见一道倩影从南边翩然而来。 北面的也近了,却是雨晴、兰生和竹熊精。 原来他们去云梦泽处置殷太岁,事情已经办妥。 南面的也站住了,竟是阿螭。 “小师祖,你,你们——” 雨晴、阿螭等看着陈义山和洛神亲昵的模样,一时间都错愕至极,雨晴更是忍不住开口怪问。 陈义山见来的都是自己的门人,便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洛神也有些羞赧,但还是凛然的看了雨晴一眼,道:“我们怎么了?” 雨晴呐呐道:“你,你们不是姐弟么?我小师祖他怎么,怎么——” 洛神娘娘把脑袋一歪,靠在了陈义山的怀里,骄傲的说道:“很早之前,我和他就已经不是姐弟了。” 陈义山赶紧往旁边闪躲,弄得洛神差点摔倒。 “坏蛋!”洛神羞怒交加的一把扯住陈义山,道:“什么都做了,你躲得掉么?!” 陈义山臊的是满面通红,艰难的回避着雨晴、阿螭和兰生的目光。 竹熊精挠着头,诧异道:“什么都做了?主人,你对娘娘都做什么了?娘娘怎么骂你坏蛋?” 陈义山喝道:“憨货闭嘴!”又想扯过话题,便看向阿螭,支支吾吾问道:“阿,阿螭,你,你怎么来了?” “弟子是来找你的啊。”阿螭答道:“天都亮了,也不见你回府里去,大家伙都很担心,所以让我出来寻寻。” 陈义山道:“大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么?” 阿螭道:“没有呢。吕仙和阿虬说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得跟师父说,大约是跟东海仙界有关,因此都没有休息,只等着师父回去呢。” “哦!” 陈义山连忙说道:“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洛神攀住陈义山的胳膊,直勾勾盯着他,也不说话。 陈义山嗫嚅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洛神嫣然一笑,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襟,又给他紧了紧腰带,柔声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并不急于这一时,既是有事,我便不缠打你了,你回去吧。” 陈义山如蒙大赦,道:“好,那,那我们走了。” “走吧。” “嗯” 直到陈义山和阿螭、雨晴、兰生等远去许久,洛神才笑着转身,回洛水而去。 她的心情实在是好极了。 因为她和陈义山的关系不但有了实质的改变,而且还叫阿螭、雨晴等人看见了。 被麻衣弟子们撞破自己的温存时光,洛神其实是不生气的,因为她恨不得把她和陈义山的事情昭告天下,弄得人尽皆知。 …… 而阿螭跟着陈义山飞了片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陈义山本来就心里发虚,听见她笑,便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阿螭说道:“洛神娘娘平素里那样端庄的人,居然也能像小姑娘一样,躺在师父的怀里,弟子着实是想象不到,因此发笑。” 陈义山脸热道:“她,她是累了。” 雨晴道:“小师祖,娘娘脑袋后面怎么垂着一条那么粗劣难看的辫子?” 陈义山不悦道:“粗劣难看?” 雨晴道:“是啊。她自己编的么?不会吧,娘娘不至于那么笨手笨脚的。”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小屁孩子,你懂什么?” 阿螭见他如此,便狐疑道:“师父,那辫子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 陈义山道:“怎的?” 阿螭和雨晴尽皆愕然:“真是你编的?!” 陈义山黑着脸:“你们俩那是什么神情!是我编的,又如何了?” 阿螭大乐道:“师父,你是要把我笑死!” 雨晴也嬉皮笑脸道:“好啊小师祖,你还能做这种事情呢,我回去告诉蓝羽和怀阳,她们准定不相信呢。” 陈义山道:“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许说出去!” 竹熊精道:“怎么了?” 陈义山道:“不怎么,就是不许说出去!” 兰生笑道:“弟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是是是,不说出去,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阿螭笑得眉眼弯弯,难以自抑。 那雨晴忽又问道:“小师祖,娘娘刚才帮你整理头发、腰带和衣服,真像是个小媳妇呢,你以后会娶了洛神娘娘么?” 陈义山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 雨晴道:“怎么不说了?我特好奇呢。小师祖,你以前一直叫她姐姐,突然间变成了这样的关系,心里会觉得别扭么?” 陈义山道:“小屁孩子,瞎打听什么?” 雨晴“哼”道:“说的就好像你比我大了很多似的,就会装老卖老!怪不得娘娘说你是坏蛋!” 陈义山:“……” 阿螭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只怕骂师父坏蛋的,不止娘娘一个。还有个西边的,若是知道了此事,怕是不会只骂一句坏蛋就能了结的啊。” 陈义山听的心里“咯噔”一声,暗忖道:“怎么阿螭这丫头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雨晴却问道:“阿螭宗主,西边的是谁啊?” 阿螭笑道:“你问师父。” 雨晴便看陈义山:“小师祖,西边的是谁啊?” 陈义山正自头疼,但见府城已到,便连忙说道:“好了好了,赶紧回府。雨晴、兰生,我给你们两个都预留了法宝,你们拿了去,该祭炼的祭炼,该休息的休息,切切不可分心旁骛!” 雨晴大喜,顿时便忘了“西边”之事,道:“什么宝贝,快叫我看看!” 陈义山道:“三坛的玩意,人种坛,就是收你的那个;我给兰生留的是阴阳坛。” 兰生闻言也是喜出望外,忙道:“多谢掌教仙师!” 竹熊精听了不免眼红,急问道:“主人,法宝有咱的么?” 陈义山道:“一个坐骑要什么法宝?有把流洲仙剑就足够了,快去睡吧,看你那眼圈黑的!” 竹熊精:“……” 第768章 三人成虎 吕方和阿虬迟迟不肯去歇息,只等着陈义山回来面谈,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他商议。 待陈义山和阿螭回来,与他们相见的时候,吕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便说道:“兄弟,现如今在场的都是咱们自己人,你可以对愚兄说些实话了吧?” 陈义山略觉诧异,笑道:“吕大哥这话有些见外了吧?呵呵你是了解小弟为人的,小弟对外人都极少说谎话,更不可能对你瞒过什么事情,也绝不会拿虚言假话哄骗你啊。” 吕方点了点头,道:“那愚兄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派遣弟子去往东海暗中取事,搅乱那边的仙界?” 阿螭听得眉头一皱,道:“吕仙,连你也不信我师父么?” 吕方道:“你问问你兄弟,他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阿螭便瞪阿虬,道:“原来你所说的要紧事情,就是问师父到底有没有骗你们?!” 阿虬连忙辩解道:“不是,姐,我不是——” 陈义山冲他们姐弟俩摆了摆手,苦笑一声,道:“无妨。看来圣道所言的‘积毁销骨’,‘三人成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这以讹传讹传的久了,假作真时真亦假啊!不但惹得东海众仙深信不疑,凭我怎么解释,都要对我麻衣仙派赶尽杀绝!便是吕大哥和阿虬殿下都不信我的话了……我曾三番五次的对东海群仙说,我从不曾派遣什么女弟子在东海大肆杀戮,这些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诓骗!” 吕方古怪的看了阿虬一眼,道:“老夫信义山兄弟的话,他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可是,这才真正是出了邪!” 阿虬也嘀咕道:“是啊,简直是莫名其妙!” 阿螭急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说清楚,不要冤枉我师父。” 阿虬道:“姐,是咱们龙宫的巡海夜叉大神将,他亲眼所见一个女子跟炎上真人大战,还追杀乌金仙人,所用的腾挪之术以及御剑仙术、飞空之术与陈仙长是一路的。那女子更是声称‘多行不义,必遇麻衣’,言道是你们麻衣门下的弟子啊。” 陈义山愕然道:“真有这等事?!” 阿虬点了点头,道:“确有其事!” 吕方附和道:“彼时老夫就在龙宫,亲耳听见巡海夜叉大神将说的这些话!他言之凿凿,断然不会对老龙王讲瞎话吧?不然,你当愚兄为什么会再三跟你确认?” 陈义山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还真有人冒充我的弟子,在外惹事?我麻衣仙派的名头已经这么大了么?” 吕方道:“此女能杀炎上真人,修为绝不算低啊!好兄弟,你再仔细想想,你门下有没有哪个弟子单独行事,却不为你所知。或者是,你收的弟子太多,有些并不在颍川,而是流落在外头,也尊你麻衣仙派的号令,打你麻衣仙派的旗号,你自己却忘了?” 陈义山皱眉不语,沉吟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我门下弟子迄今已有四宗,神仙宗仅有阿螭和冰娥,阿螭是常傍我身的,几乎须臾不离左右,冰娥在云梦为山神,享受人间香火已成神道,同时辅修仙术,若非得我吩咐,是绝不会离开云梦的,而且她的修为也不足以在东海肆虐。” 阿螭在旁边听的是连连点头,且替陈义山说道:“妖仙宗有百花仙子、小蓝羽、兰生和老莫,他们要么留守在颍川,要么追随在师父的身边,不曾单独去过东海的;玄门宗是无垢道长、非正道人和孙伯行,无垢道长目下还在京师整饬他的天宝别院,非正道人就在这府上,他们二人的修为也不可能祸乱东海,至于孙伯行,还是一缕幽魂呢,师父说帮他寻觅皮囊,始终不得机会,如今还在师父的乾坤袋里呢。” 陈义山“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人仙宗有雨晴、苍雪、林美云和怀阳公主,她们四个根本就没有去过东海;此外,还有鹤岚仙派的天鹤仙人等,自愿奉我为师,当做是麻衣的外门弟子,但他们都是男子,修为也绝不可能威胁到东海群仙。是以,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谁能在东海搅闹风波。” 吕方思量了片刻,忽然问道:“贤弟,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子,破门而出了么?” 陈义山道:“大哥是说南星?” 吕方点了点头,道:“愚兄记得,她是人仙宗的宗主,修为应该不算低吧?”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她破门而出的时候,修为还不到换骨脱胎,只是养元境下之仙,距今不过数月功夫,断不可能提升至能屠戮二十四洞洞主的境界!” 吕方和阿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都无言。 阿螭道:“说来说去,就是有一个可恶的女子,假冒麻衣门人的名头,在东海为非作歹,嫁祸给我师父!阿虬,你回去东海之后,跟父王说一声,派遣咱们龙宫的水族,搜遍全海,务必要把这个可恶的女人给找出来!” 阿虬应声道:“我记住了,姐姐。” 吕方猛地“咦”了一声,道:“险些忘了,这东海还有一件事,让老夫总是觉得别扭!算起来,最早跟义山兄弟结仇的东海仙派可是灵牙洞,愚兄还因为此节跟灵牙老仙大打出手,结成了死仇……贤弟,你是知道这个洞府的吧?” 陈义山道:“说起灵牙洞,倒是有些奇怪,这次东海仙界大举来寻我的麻烦,其中居然没有灵牙洞的参与,最早便是他们误会我杀了他们的掌教弟子嘛。” “嘿嘿” 吕方冷笑道:“贤弟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愚兄回去东海,原本打算的是寻那灵牙老货的晦气,谁成想他竟然已经死了,洞府也被一个女人给占据了!那个女人仙号木情川,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是能杀了灵牙老仙,那修为绝对与老夫相差无几啊!” 阿虬暗暗腹诽道:“那是修为在你之上吧?” 陈义山听得一怔,道:“木情川?那又是个什么人物?” 第769章 假假真真 吕方沉吟着,说道:“愚兄倒是没有见过她,当时被她的弟子拦在洞外,本想闯进去的,结果又被阿虬殿下请去了龙宫,因此始终不知道她是何等人物。只不过,东海各路仙派都是男子领袖,如今,倒是多了个女子。” 陈义山讶然道:“东海二岛三洲六洞,没有一家掌教是女子么?” 吕方道:“以前不曾有过。” 陈义山“嘶”了一声,道:“小弟归来的时候,曾在东海邂逅了一位大仙,正是个女子,莫非,她就是木情川?” 吕方道:“她自称是灵牙洞主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她的背影跟叶南星很像,小弟误认了她,当时莽撞的追上去,被她的弟子所阻,还得了好一番羞辱,呵呵彼时,她还戴着面纱,正脸也瞧不见,而且,她似乎不喜欢与外人接触,匆匆之间便离去了。小弟只来得及瞧出她的修为极高,却来不及看破她的出身底细。小弟还以为,她也是东海群仙中的一路人物呢。” 吕方沉吟道:“似你这样描述的人,必定是木情川了。因为,原来的东海仙界除了那个妙一真人外,再无别的修为极高的女仙娥了,只木情川是后来者居上,绝无仅有!” 陈义山道:“依着吕大哥所言,这个木情川不是东海的?” 吕方摇了摇头,道:“东海哪曾有她这一号人物?天晓得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陈义山回忆着那“木情川”的背影,幽幽的发呆。 至今,他还觉得那个仙娥实在是太像叶南星了…… 只听吕方说道:“愚兄之前一直觉得别扭,而今仔细想想,终于明白是哪里别扭了——似木情川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必定不是好人啊!” 陈义山道:“吕大哥何出此言?” 吕方道:“贤弟,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东海的一切波澜都是这个木情川闹出来的?是她四处杀戮,假冒麻衣弟子,意图嫁祸给你,而后挑起东海仙界与你的争执,她好渔翁得利?” 陈义山愣了片刻,而后哑然失笑道:“大哥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小弟跟那木情川从来不曾认识,更无怨仇结下,她为什么要甘冒奇险,嫁祸给我呢?” 吕方嘀咕道:“贤弟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个修为极高的女子跑到东海大肆杀戮仙家,自称是麻衣弟子;另有一个修为极高的女子,也是突然出现在东海的,杀了灵牙老仙,夺了洞府……这两个女子,真的就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么?”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吕方这次歪打正着,其实是猜对了! 但是,陈义山却反复在思量:“我跟那个木情川肯定是不认识的,也没有什么恩怨,没道理她会嫁祸给我。” 想着想着,陈义山突然间心里一动,喃喃说道:“情川?情川?她还姓木?!” 吕方忙问道:“怎么了?她叫情川怎么了?姓木又怎么了?贤弟你莫非认得她?” 陈义山神情古怪的看了吕方一眼,道:“呃吕大哥就没有从这名字里看出什么门道么?” 吕方茫然道:“没有啊。一个名字,能有什么门道?你看出什么了?”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小弟也没有看出什么来,更不认识她。” 阿螭在旁边听了半天了,脑海中灵光忽然闪现,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叶者,木也!情者,结于义!川者,连于山!师父,那个木情川一定是叶南星叶宗主托名假冒的啊!” 其实,陈义山方才也想到了这一层。 白芷就是托名“林香”接近他的,叶南星当然也有可能这么做。 当然,他是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都喜欢玩这样的文字把戏的…… “对啊!” 吕方一拍膝盖,喜形于色的大声喊道:“阿螭,你果然是冰雪聪明,比老夫强那么一点点!木情川,她就是叶南星啊!” 阿螭:“……” “贤弟,你还没想明白么?哎呀,你真笨!”吕方急急说道:“木叶木叶,情义情义,山川山川,明白了么?” 陈义山:“……” 吕方捋着长须剖析道:“那个叶南星忘不了义山兄弟,所以才假造了这么一个名字,以铭心志。她也正是货真价实的麻衣门下弟子,对外声称多行不义必遇麻衣也自是理所应当的;她能杀得了灵牙老仙,便有可能杀得了炎上真人和黑云子,啧啧妙极妙极,老夫把一切都对上号了!” 陈义山喃喃说道:“真的是她么?可是她怎么会在短短数月之间,便有了如此之高的修为?” 其实,陈义山已经信了,只是想不通罢了。 “师父,一定是叶宗主啊。” 阿螭笃定道:“咱们从东海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她,你还说她的背影熟悉,好像是叶宗主,当时弟子觉得不可能,因为修为对不上……可现在想想,师父是没有认错人的!她当时为什么急着避开你?为什么叫她的弟子阻拦你?就是怕被你认出来啊!至于说修为为什么突然间那么高,机缘巧合,因缘际会,都说不准的。” 吕方大手一挥,道:“是与不是,只须去灵牙洞一瞧便知道了!咱们在这里多想多说,实在是无意义。事不宜迟,走,去灵牙洞!” “等等,吕仙莫急。” 阿虬拦了吕方一下,道:“陈仙长,如果那个木情川真的是叶南星,东海的事情也真的都是她做出来的,那便说明金光、三坛等仙没有冤枉你。到时候,叶南星的麻衣弟子身份披露,东海仙派与你之间难免还会再起争执,你打算如何收场?” 陈义山皱起了眉头。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 如果这一切都是叶南星做下来的,那自己就是理亏的啊。 东海群仙冤枉死了! 到时候怎么办? 赔礼道歉? 那死的人,还有夺来的法宝怎么处置? 嘶 头疼! 但听阿虬说道:“小龙询问这些,别无他意,只是想告诉仙长,若有决断,及早吩咐小龙,东海龙宫一定全力策应!” 吕方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难决断的?还怕他们翻天了不成?能打他们一次,就能打两次!便是委屈他们了,他们也得受着!谁让他们修为不济呢?贤弟,莫要烦恼,走吧!” 第770章 孤家寡人 夜已经很深了。 西海中央海域偏东千里之处,一团浪花悄然荡了开来,有道人影无声无息的浮出了水面。 她那星芒似的眼眸在四周迅速扫量了一圈,眼见海里、天上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便轻飘飘的踩水而出,缓缓的腾空而起。 月光照的分明,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白色的长裙,纤尘不染,亭亭玉立飘摇在夜空中,恍若一朵盛开在无边黑暗里的雪莲。 她背上斜斜负着一把半梨形的古琴,约莫一臂长短,小巧而精致,亮晶晶的搭着四根琴弦,琴身似是玉质,青翠晶莹,煞是可爱。 刚刚升至半空,她待要调头往东飞去,忽然间,一道水柱从海里激射而出,形如长枪大戟,带着凌厉至极的破空之音,闪电般冲她当胸袭来! “咻” 如此出其不意的攻击,她也没有惊讶和骇然,嘴角还居然露出了笑意! 但把玉臂轻轻抬起,挥舞柔荑小手迅疾一拂,那水柱“嘭”的一声,四散开来,如残花凋零。 “呸!” 一道白痰又从水下飞了出来,直逼她的面门。 她似乎是嫌脏,也不笑了,眉头微微蹙起,身子轻飘飘的一旋,刹那间便倒飞出了数十张远,躲过了那口白痰。 “呼” 刚刚站稳身形,她便听见脑后风声有异,情知是有人偷袭,而且力道巨大,不可小觑! 她便把玉臂回转,奋力一格,但听呼啸声止,却另有爆音猛起! 轰然声中,无边的水浪滔天溅起,恍若是天降飓风掀起了一场海啸! 滚滚浊浪翻涌不止,却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屹立在了潮头之上。 在他们身后,十多个奇形怪状的神将、神官一字排开,各持兵刃,再往后,则是黑压压、不计其数的虾兵蟹将,铠甲鲜明,杀气腾腾! 那年老的男人头戴冕冠,脚蹬着一双银灰色的暗纹鲨皮靴,身披一袭月白色龙袍,腰缠玉带,双眼鼓泡,眼皮耷拉,面颊上法令纹极其深刻,鬓发胡须皆是雪白,相貌虽然老态龙钟,看上去年纪颇大,可是眉眼之中仍然透露出一股极其威严的神态! 至于那年轻的男子,则是头戴一顶银冠,身罩一条锦袍,腰系银扣玉带,脚蹬海纹雪豹皮靴,生的面如冠玉,目闪金芒,模样极其俊俏。 “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说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西海龙王和白龙殿下一起出动了呀,可真是少见。不过,本君要多谢你们啦,你们这样,显得我的排面不小呢!”那女子笑吟吟的说道。 头戴冕冠的老者正是西海龙王,身披锦袍的年轻男子则是西海储君——俏白龙。 “白芷,你被无患打的仅以身免了么?”西海龙王嘿然说道。 原来,这背琴的女子正是魔君白芷! 她为什么会从海里现身,又怎么会被西海龙王父子包围? 事情还要追溯至前日—— 白芷的和部魔众被无患设计围剿,死伤惨重……在几个得力属下的死死冲杀之下,白芷突围而出,和海月、少莲、夭夭、浅浅等狼狈逃回凤麟洲,清点部众,竟然仅剩下了洲上留守的卫戍魔众,只有三百之数而已! 白芷羞怒交加,痛心至极,她情知凭借这么一点势力,是难以去找无患复仇的,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恶气,而且满腹的委屈愤懑无处发泄,便突然间想念极了陈义山。 她对海月、少莲、夭夭等部下说道,自己要再履中土,去找自己的夫君。 海月、少莲等魔道高层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家的魔君已经嫁了人,惊骇之下,纷纷询问她的夫君是谁。 白芷倒也没有对她们隐瞒,直言相告,说自己的夫君便是中土仙派的大能,麻衣的掌教——陈义山。 海月、少莲等听闻之后,尽皆错愕! 她们还以为白芷是身负重伤,被打坏了脑子,以至于这样胡言乱语……可是眼瞧着白芷重新梳妆打扮,整顿乾坤袋,这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可是一个魔道君主,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仙道大能呢? 那陈义山能是真心的么? 无非是冲着自家君主的皮囊好看罢了。 海月、少莲等在匪夷所思之余,都极力劝阻白芷不要东行,可是白芷去意已决,又有谁能留得住她? 众魔苦劝无功,也都心灰意冷。 白芷反而兴冲冲的吩咐她们道:“等本君离开之后,凤麟洲的事务由海月和少莲共同统理,自今日起,少莲也是魔王了。你们好好守着凤麟洲吧,寻机收敛咱们溃散归来的部众,等着我回来。我一定叫夫君打死无患!” 海月、少莲等纷纷摇头,心里叹息不已。 白芷见她们如此模样,知道她们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便也不再多说,只身便出了凤麟洲。 那凤麟洲的外围被弱水环绕,乃是天险,没有吉光神马的毛羽相助,任凭是谁也渡不过去! 也真是靠着这个天堑,无患所部的魔类才没能追上凤麟洲去把她们赶尽杀绝。 但是,无患仍然派遣了大泽、大焱两个魔王,以及流金、长林两个大魔尊,统领战部魔众,在弱水之外布下了层层包围,以防止白芷等离洲遁逃。 白芷没奈何,只能是穿着吉光羽衣,从弱水之下偷渡,继而潜入西海,寻隙从海域里东逃。 海域里自然有巡海神部四处游曳,可白芷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潜行了一千多里,眼见逃出了无患的包围圈,可到底还是被巡海神部察觉,最终引来了西海龙王父子亲来堵截! 好在她有所防备,处事谨慎,道行也高,先后躲过了白龙和西海龙王的三次偷袭。 …… “白芷,死到临头了,你还在耍嘴?” 白龙冷哼了一声,恨恨说道:“昆吾是你的部下吧,你派他去了东海,真是抖了一手好威风啊!嘿那个时节,我料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困兽下场吧!” 白芷“嘻嘻”笑道:“你这么嫉恨昆吾,想必是被昆吾打的很惨了?” 白龙大怒,道:“再惨,也比你现在好!” “跟她啰嗦什么?”西海龙王冷冷说道:“千载难逢的机会被咱们遇上了,大家伙一起动手吧,杀了这个落单的魔君便是。” 第770 章 孤家寡人 夜已经很深了。 西海中央海域偏东千里之处,一团浪花悄然荡了开来,有道人影无声无息的浮出了水面。 她那星芒似的眼眸在四周迅速扫量了一圈,眼见海里、天上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便轻飘飘的踩水而出,缓缓的腾空而起。 月光照的分明,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白色的长裙,纤尘不染,亭亭玉立飘摇在夜空中,恍若一朵盛开在无边黑暗里的雪莲。 她背上斜斜负着一把半梨形的古琴,约莫一臂长短,小巧而精致,亮晶晶的搭着四根琴弦,琴身似是玉质,青翠晶莹,煞是可爱。 刚刚升至半空,她待要调头往东飞去,忽然间,一道水柱从海里激射而出,形如长枪大戟,带着凌厉至极的破空之音,闪电般冲她当胸袭来! “咻” 如此出其不意的攻击,她也没有惊讶和骇然,嘴角还居然露出了笑意! 但把玉臂轻轻抬起,挥舞柔荑小手迅疾一拂,那水柱“嘭”的一声,四散开来,如残花凋零。 “呸!” 一道白痰又从水下飞了出来,直逼她的面门。 她似乎是嫌脏,也不笑了,眉头微微蹙起,身子轻飘飘的一旋,刹那间便倒飞出了数十张远,躲过了那口白痰。 “呼” 刚刚站稳身形,她便听见脑后风声有异,情知是有人偷袭,而且力道巨大,不可小觑! 她便把玉臂回转,奋力一格,但听呼啸声止,却另有爆音猛起! 轰然声中,无边的水浪滔天溅起,恍若是天降飓风掀起了一场海啸! 滚滚浊浪翻涌不止,却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屹立在了潮头之上。 在他们身后,十多个奇形怪状的神将、神官一字排开,各持兵刃,再往后,则是黑压压、不计其数的虾兵蟹将,铠甲鲜明,杀气腾腾! 那年老的男人头戴冕冠,脚蹬着一双银灰色的暗纹鲨皮靴,身披一袭月白色龙袍,腰缠玉带,双眼鼓泡,眼皮耷拉,面颊上法令纹极其深刻,鬓发胡须皆是雪白,相貌虽然老态龙钟,看上去年纪颇大,可是眉眼之中仍然透露出一股极其威严的神态! 至于那年轻的男子,则是头戴一顶银冠,身罩一条锦袍,腰系银扣玉带,脚蹬海纹雪豹皮靴,生的面如冠玉,目闪金芒,模样极其俊俏。 “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说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西海龙王和白龙殿下一起出动了呀,可真是少见。不过,本君要多谢你们啦,你们这样,显得我的排面不小呢!”那女子笑吟吟的说道。 头戴冕冠的老者正是西海龙王,身披锦袍的年轻男子则是西海储君——俏白龙。 “白芷,你被无患打的仅以身免了么?”西海龙王嘿然说道。 原来,这背琴的女子正是魔君白芷! 她为什么会从海里现身,又怎么会被西海龙王父子包围? 事情还要追溯至前日—— 白芷的和部魔众被无患设计围剿,死伤惨重……在几个得力属下的死死冲杀之下,白芷突围而出,和海月、少莲、夭夭、浅浅等狼狈逃回凤麟洲,清点部众,竟然仅剩下了洲上留守的卫戍魔众,只有三百之数而已! 白芷羞怒交加,痛心至极,她情知凭借这么一点势力,是难以去找无患复仇的,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恶气,而且满腹的委屈愤懑无处发泄,便突然间想念极了陈义山。 她对海月、少莲、夭夭等部下说道,自己要再履中土,去找自己的夫君。 海月、少莲等魔道高层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家的魔君已经嫁了人,惊骇之下,纷纷询问她的夫君是谁。 白芷倒也没有对她们隐瞒,直言相告,说自己的夫君便是中土仙派的大能,麻衣的掌教——陈义山。 海月、少莲等听闻之后,尽皆错愕! 她们还以为白芷是身负重伤,被打坏了脑子,以至于这样胡言乱语……可是眼瞧着白芷重新梳妆打扮,整顿乾坤袋,这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可是一个魔道君主,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仙道大能呢? 那陈义山能是真心的么? 无非是冲着自家君主的皮囊好看罢了。 海月、少莲等在匪夷所思之余,都极力劝阻白芷不要东行,可是白芷去意已决,又有谁能留得住她? 众魔苦劝无功,也都心灰意冷。 白芷反而兴冲冲的吩咐她们道:“等本君离开之后,凤麟洲的事务由海月和少莲共同统理,自今日起,少莲也是魔王了。你们好好守着凤麟洲吧,寻机收敛咱们溃散归来的部众,等着我回来。我一定叫夫君打死无患!” 海月、少莲等纷纷摇头,心里叹息不已。 白芷见她们如此模样,知道她们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便也不再多说,只身便出了凤麟洲。 那凤麟洲的外围被弱水环绕,乃是天险,没有吉光神马的毛羽相助,任凭是谁也渡不过去! 也真是靠着这个天堑,无患所部的魔类才没能追上凤麟洲去把她们赶尽杀绝。 但是,无患仍然派遣了大泽、大焱两个魔王,以及流金、长林两个大魔尊,统领战部魔众,在弱水之外布下了层层包围,以防止白芷等离洲遁逃。 白芷没奈何,只能是穿着吉光羽衣,从弱水之下偷渡,继而潜入西海,寻隙从海域里东逃。 海域里自然有巡海神部四处游曳,可白芷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潜行了一千多里,眼见逃出了无患的包围圈,可到底还是被巡海神部察觉,最终引来了西海龙王父子亲来堵截! 好在她有所防备,处事谨慎,道行也高,先后躲过了白龙和西海龙王的三次偷袭。 …… “白芷,死到临头了,你还在耍嘴?” 白龙冷哼了一声,恨恨说道:“昆吾是你的部下吧,你派他去了东海,真是抖了一手好威风啊!嘿那个时节,我料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困兽下场吧!” 白芷“嘻嘻”笑道:“你这么嫉恨昆吾,想必是被昆吾打的很惨了?” 白龙大怒,道:“再惨,也比你现在好!” “跟她啰嗦什么?”西海龙王冷冷说道:“千载难逢的机会被咱们遇上了,大家伙一起动手吧,杀了这个落单的魔君便是。” 第771章 龙王阳谋 “把她给本王围起来,听本王吩咐,再一起动手!” “是!” 随着西海龙王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神官、神将尽皆散开,虾兵蟹将们也呈扇形迅速展开了巨大的阻击圈,将白芷围在垓心,把她要东行的上、中、下三路彻底封死! 水下,暗潮涌动,显然也另有水族的部众埋伏。 白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神色仍旧坦然。 她对自己的道行有足够的信心,也笃定西海龙王打不过自己,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可只要刺激几句,弄得他们心浮气躁,突围而去便不算难。 于是白芷笑道:“老龙,你是一海之君,我也是魔道之君,常言道王不见王,而今你我难得相逢,不如单打独斗,决一场胜负,看看到底哪个君才是真君!” “呵”西海龙王冷笑不语,袖子里缓缓捋出一杆白花花的烂银神枪来,徐徐擦拭。 白芷讥讽道:“怎么,堂堂的西海龙王,逢着我这个落单的小女子,也会害怕?是因为方才那三招两式,被本君给打怕了么?” 西海龙王仍旧不理会白芷,反而愈发仔细的擦拭起他那杆神枪了。 白龙心高气傲,禁不住激将,也忍不了白芷对他爹的羞辱,厉声喝道:“魔女,你猖獗什么?!我是西海储君,也是个君!我与你单打独斗!” “哎” 西海龙王伸手扯住了要冲出去的儿子,道:“她是魔道大能,可不是寻常的小女子。魔类单为一道,有君者二;神祇也单为一道,君者却不知有凡几了。四海龙王皆为君,五岳之神也是君,可见此君非彼君,神君是不能与魔君相提并论的。咱们以多欺少,不算胜之不武,反而是合乎道理的。” 白芷见他如此沉得住气,便纵声喝道:“老泥鳅,怕了便是怕了,哪有许多歪理可言!要打便打,你们一起上吧,看本君到底怕不怕你们!” 西海老王仍旧不动声色,也不下令进击,仍是温吞吞的擦枪,把个白龙急的抓耳挠腮,忍不住说道:“父王,不管单打独斗还是群起而攻之,也得打她啊!动手吧!” “你急什么?三言两语就把你弄得心浮气躁了?这样上阵,如何能够取胜?” 西海龙王瞥了儿子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她要往东逃窜,是赶着时间呢,且目下是在咱们的海域,我们又人多,可见天时在我,地利在我,人和也在我!着急忙慌的,该是她啊。” 白芷听的暗暗心惊,道:“老泥鳅,你少故弄玄虚了!你有几斤几两重,本君是知道的!让你两手,你也打不过本君!真以为凭着这些臭鱼烂虾,趁着本君落了单,依仗着人多势众,就能拦得住我?!” 西海龙王还是不理会白芷,而是冲白龙笑道:“孩儿,看见了么,听到了吧,她急于求战呢。谁先动手,谁心浮气躁,谁可就输了。” 白龙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父王一昧的拖延时间,围而不打,是故意在消磨白芷的心性啊! 不战,便能折损她的锐气,是为上兵伐谋! 于是白龙也笑了起来:“呵呵父王,孩儿明白了,孩儿现今也不急了。” 西海龙王颔首“嗯”了一声,目色很是赞许。 他确实是在消磨白芷的心性,因为之前他们父子偷袭,接连出了三次杀招,都被白芷轻易化解!窥一斑而知全豹,他由此已试探出白芷的修为高低,实是高的可怕! 面对这样的敌手,便是仗着西海这边人多势众,仓促打起来,也是要吃大亏的。 须得先磨掉她的锐气,消耗她的耐心,激怒她的脾性,而后再打,便可增添许多胜算了…… 这老龙擦好了神枪,悠悠说道:“孩儿啊,待会儿打起来,你不可须臾离开为父的左右!此魔狡诈残忍,道行极高,咱们父子须得并肩作战,前后为眼,才有机会取胜啊。” 白龙颔首道:“是,儿子知道了!” 白芷原本是想激怒西海龙王和白龙,趁着他们心浮气躁的时候突围而去的,结果却被西海龙王识破,反又被他阳谋算计! 如此一来,白芷不免心中焦躁,暗自忖道:“我部虽然在西陲经营多时,但是却极少跟这条老泥鳅打交道,从前只知道他深居简出,不大好事,而今看来,他的心机很深啊,是个极为阴鸷的角色!打,他们严阵以待,不急不躁,从上到下毫无破绽,我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西海,岂能取胜?不打,如此拖延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难道非要我再退回凤麟洲去?” 眼见老龙盯着自己阴笑,白芷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了,可突然间心念一动,她又沉住了气。 突围的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孟浪行事! 而且,她已经想到了办法。 她冲着白龙嫣然一笑,娇滴滴的说道:“小储君,你跟昆吾打过架,却没有被他杀死,想必是有大能帮你吧?” 白龙本来是极其厌恶魔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白芷冲自己甜笑,又听着她的温言软语,竟禁不住心头荡漾,下意识的便要搭话,忽听西海龙王淡淡说道:“不要理她。” 白龙一惊,连忙收敛心神。 “小储君,你不说我也知道帮你的大能是谁。”白芷笑吟吟道:“是陈义山,对吧?” 白龙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本君还知道,昆吾辛辛苦苦,大半生攒下的家当,都被陈义山给抢了,而他又瓜分给了你们。”白芷冲他眨巴了眨巴眼睛,道:“小储君,你得了个什么好宝贝,能跟我说说么?” 白龙待要吭声,西海龙王喝道:“别看!别听!别吭!” “是!”白龙猛地一个激灵,赶紧挪开目光。 “我明白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小储君长得威武,其实却是个绣花枕头。”白芷冷笑道:“一定是跟昆吾打的时候,你被吓得腿软脚酥,魂飞魄散,以至于没济上什么用,所以到最后,你也没资格参与分赃?” “你放屁!” 白龙实在是忍不住了,叫道:“本殿下——” 就在此时,白芷忽然反手取了背上的古琴,纤指一拨,四根弦齐齐颤动,“铮”的一声响,无形的音波早冲向了白龙! 西海龙王见势不妙,急叫道:“动手!” “杀啊” 西海龙宫的一干神官、神将以及水族神兵们推波助澜,蜂拥而上,齐齐奔白芷攻去! 白芷却不慌不忙,娇笑一声,道:“小储君,快帮我打他们呀。” 言罢,她又是纤指拨弄,四弦齐动,但听“铮”的一声响,那白龙忽然转身,对准了自家部众,赤红着俩眼,双臂环抱,聚拢向心口,“嗷”的狂吼一声,早有条巨大的水龙凭空幻化出来,恶狠狠的吞向了西海龙宫诸神! 诸神无不大惊失色,呼喊着往后退避。 按理说,这些龙宫神祇一拥而上,漫说一个白龙了,就是两个、三个,也不够他们打的,可白龙是西海储君,是他们未来的王,他们怎敢动手? “混账!” 老龙怒极,骂了一声,自己挺身而出,却不料白龙张开了嘴,“啊呸呸呸呸呸”连声喷吐,霎时间便有十几团“白痰”破空飞射,分上、中、下三路,裹挟着风雷之声,朝他爹全身袭去! 立时便有银色的雾气弥漫出来,笼罩了大片海域,这正是白龙最厉害的杀伐神通——蒸银腐雾! 老龙距离儿子太近,也不敢痛下杀手还击,只能一缩身子,潜入了海下,那些白痰没有击中他,反而冲西海诸神胡乱飞去,吓得诸神也是东奔西逃,包围圈瞬间溃散。 “多谢小储君帮忙,咱们后会有期啦,嘻嘻” 娇笑声中,白芷飞身而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海天交际处。 第773章 中土靠山 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事情,结果闹了个空欢喜一场,大泽心里着实腻歪。 可眼瞧着西海龙王发怒,还下了逐客令,大泽纵然恼怒,却也不敢得罪死了这老泥鳅。 毕竟无患跟他结着盟呢,以后还有大用,所以大泽也只能忍气吞声,赔笑道:“呵呵呵龙君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啊。小魔也是懊恼嘛,想那白芷穷途末路,若能一举擒下,我魔道便中兴有望了。可是如今让她给逃走了,不定君上该如何动怒,怎生惩戒小魔呢?小魔也是一时心急,所以才口不择言,以至于冲撞了龙君,还望龙君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魔一般见识,息怒啊。” 西海龙王见他服软,语气恭谨,这才稍稍平缓了一下暴躁的情绪,平和的说道:“本王也想不明白,你们既然知道白芷要从凤麟洲逃走,途经弱水潜入西海,为什么不提前布控,非要本王出动龙宫的势力来抓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还是你家君上另有秘密谋划,不愿意消耗自己的力量,想从本王这里借刀杀人?” “唉……” 大泽苦笑道:“龙君想左了,我家君上哪有这样的龌龊心思?是龙君有所不知啊,我魔道战部、和部互相残杀,声势极为浩大,早已经引起了西海仙界的密切关注。” 西海龙王哂笑道:“西海仙界?就近的凤麟洲、聚窟洲、流州三大仙派都已经覆灭了,关注个屁!” “可是三岛之首的昆仑虚尚在!此外还有坤元洞、桃源洞、上霄洞、丹阳洞、法莲洞、无垢洞等顶尖仙派,均对此事倍加留心,甚至已经暗中派出了弟子监视我家君上,我家君上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啊。” 西海龙王听他说的夸张,十分不信,撇嘴道:“是么?” 大泽连连颔首,道:“是啊,别看我家君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白芷打的一败涂地,其实我家君上的处境也十分危险啊!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呀,西海仙界巴不得我家君上跟白纸拼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们好一举将我们魔道扫荡干净!处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我家君上行事不得不谨慎小心,万一西海仙界趁乱取事,暗施偷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西海龙王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道:“哪有如此严重,你危言耸听了吧?” “若非危言,何以耸听?” 大泽肃容说道:“龙君,你仔细想一想,白芷自凤麟洲逃出来,经过弱水潜入西海海域遁走,我家君上如果带领大家伙大举追击,会不会引起你龙宫众神的注意?自然是会的吧,那到个时候,龙君你是装聋作哑,还是率领龙宫众神对我们进行围剿呢?若是装聋作哑,怕是对龙宫众神不好交代吧?在西海仙界那边也说不过去呀。可一旦你率领龙宫众神对我们出手,即便是假戏也要真做了,毕竟西海仙界可都瞧着你们呢!” 西海龙王若有所思道:“哦” 大泽叹息道:“所以此事原本也难办,真不如龙君代为出手。如此一来,西海仙派若是看见,即便是不帮忙,也绝不会从中作梗,比我家君上兴师动众来追要好得多啊。” 西海龙王听了半天,如何不明白大泽说的是对的? 他跟无患暗中勾结,有秘密的勾当要做,这种关系,绝对是不能让龙宫众神知道的,也绝对不能让西海群仙知道! 可是大泽所言虽然极有道理,西海龙王仍然是不愿意承担一丁点的责任。 他淡淡说道:“总归是你家君上谋划不周,以至于走脱了白芷,反正此事与本王无关。而且在大战之中,我儿子还差点儿死在白芷的手上!你们可不能昧着良心说本王不出力!” 大泽在心里暗骂:“老泥鳅自私自利,君上跟这样的人合作,到头来是福是祸,是吃亏还是占便宜,还真说不准呢!”嘴上却说道:“当然是怪不到龙君了,龙君这次出力不小,竟连令郎都受了惊吓,实在叫小魔心中不安啊。待小魔回去之后,一定将情况禀明君上。只可惜啊,走了白芷,以后想要再将其抓获,怕是大难。啧啧” 说罢,这大泽惋惜不已。 西海龙王瞥了他一眼,道:“本王还有一件事情极为好奇,那个魔女为什么会向东逃窜?她是要去中土吗?” 大泽点了点头,道:“她应该是要去中土的。” 西海龙王道:“那本王就更想不明白了,她身为魔君,是其余五道的众矢之的,去中土干什么?中土难道还有她的魔道部众不成?那边可是神道、圣道、人道、妖道的聚集地,她只身一人,奔赴不测所在,虽然道行高深,却也是自寻死路!难道五岳神君、河江八水、五湖、土、城、门、路、宫各界大能以及那些凶神恶煞、至圣先师会饶了她?” 大泽笑了起来,道:“龙君有所不知啊,那个白芷在中土有一个极大的靠山,她势穷力危,复仇无望,多半是打算投奔她那个靠山去了。” 西海龙王狐疑道:“她在中途能有什么靠山?” 大泽“呵呵”笑道:“说起这个靠山,可不得了啊,我家君上经营多年,从你西海借道,悄悄潜入中土了许多魔类兄弟,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连大野、昆吾、妙木、厌逝、流沙、颤修等都不能幸免。而且此人,龙君你应该也是认得的啊。” 西海龙王诧异道:“跟本王能有什么关系,本王怎么会认得?” 大泽道:“那个人与你族兄交情不浅,还送过令郎了一个极大的法宝啊。” 西海龙王闻言一愣,随即惊诧无比,失声说道:“你说的是陈义山?那个在东海击败昆吾的陈义山?” 大泽道:“正是此仙!” 西海龙王“嘶”的一声,道:“白龙跟他关系处的不错,四海报信归来之后,屡次提及此仙的好处,说他仙法广大,修为高深莫测,且气度恢弘,宽仁雅致,是一等一的高人啊,这样的仙人,怎么成了一个魔类的靠山?” 大泽“嘿”的浪笑一声,道:“老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啊。再高深莫测的男人,总归还是男人,被白芷那副皮囊勾引了,又何足为奇?当初,昆吾何等凶残啊,以一己之力覆灭三洲仙派,坐拥诸般法宝,身怀如意仙诀,却仍不免拜倒在白芷的石榴裙下,陈义山又岂能例外?” 西海龙王皱眉道:“白龙还邀请了他九月初九来参与禅让大典,到时候,不会被他坏了咱们的事情吧?” 大泽沉吟道:“此仙是个变数,而且根据我部眼线回报的消息声称,他在中土经营的势力很大,人、妖、圣、神四道通吃,高朋能友遍天下,他如果在九月初九过来西海,大约还真有可能坏了咱们的好事。不如设法先行除掉!嗯小魔倒是有一计可行,请龙君斟酌斟酌。” 西海龙王道:“他在中土,我们在西海,相隔何止万里?虽鞭长而莫及,你有什么妙计,又怎么个除法?” 大泽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龙君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呢?白芷不是去找他了么?只要咱们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说仙界大能与魔君通奸,嘿嘿中土的五道大能岂能容他?!” 西海龙王闻言大乐,笑道:“好好好,借刀杀人,而且还能一石二鸟,把白芷和陈义山一起除掉,果是妙计!” 大泽道:“此事暂且如此商定,待小魔回去之后报于君上知道,只要君上应允,咱们便立刻着手去办。到时候,还要仰仗龙君帮忙啊。” 西海龙王捋须颔首,道:“好说好说,此事就包在本王身上了!你快回去,告诉无患吧。” “再会!” “记得从海底废泉眼出去,莫要让人看见了。” “小魔省得!” 第774章 坤元洞主 白芷从西海龙王、白龙等一众神祇的包围下逃脱,一路上不敢停留,纵风直趋东方。 上有星光灿烂,下有大海茫茫,中间飘荡着漫漫云层,白芷孤身一人,形影相吊,但心中想念着陈义山,倒也不觉得寂寞,只嫌自己飞的太慢。 堪堪千里过后,她突然心中一动,嘴角又溢出了笑意,喃喃说道:“还须一个时辰才能彻底离开西海海域,大约是觉得我独行孤单么,后面忽然多了几条尾巴,有趣有趣……” 她知道身后有大能尾随追踪,却不回头看,只暗暗的轮换仙魔诀法,虽然飞速没有怎么减缓,却仍然能够节约气力。 如此这般,一个时辰过去的倒也快。 眼瞧着彻底飞越了西海海域,到了东岸,身后“嗤”的一声响,早有道流光迸射,直袭她的后背! 白芷不动声色,反手抄去,精准无比的捏定那流光,拿到眼前看时,却是一把仙剑。 “呵呵” 她转过身来发笑,但见十余丈开外的云下立着一个仙人,生的头角峥嵘,秃顶无发,胡须却是极长,摒指捏诀,喝道:“剑来!” 白芷手里捏定的仙剑挣扎了一下,却“砰”的一声响,被她生生给弄断了。 那仙人勃然大怒,骂道:“好你个魔女,死到临头,兀自这样猖獗!” 白芷冷笑道:“虽然同在西方,却不曾会过面。你认得本君,本君可不认得你。报上名号吧!” 那仙人“哼”了一声,道:“连老夫也不认得,果然是个眼皮浅薄的泼魔!你且听好了,老夫乃是坤元洞洞主!上顶天,下接地,仙号乾坤真人!” 白芷点了点头:“哦原来是你。你追本君了好久啊,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 乾坤真人不屑的说道:“早早晚晚而已,彼时不动手,如今动手也不算迟,你的命总归是老夫收了!” 白芷讥讽道:“就凭一把破剑,纵然偷袭,又能奈我何?” 乾坤真人骂道:“泼魔!掷剑只是为了叫你知道老夫来了,不是偷袭!” 白芷道:“那便见见你的真章吧。” 乾坤真人不再搭话,伸手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揭开盖子来,对准了白芷,口中早已念动了咒语,但听“哗啦啦”乱响,那葫芦里竟然有黄土簌簌的飞出来,在半空中凝聚成块,其大如席,直冲白芷卷去! 白芷望了一眼,抽出那把从吕方手中夺来的流洲仙剑,凌空一挥,剑芒扫射,“唰”的一声便将那土席斩的四分五裂! 可是下一瞬,那些碎裂开来的黄土竟又迅速的凝聚在了一起,仍然朝着她席卷而来! 白芷吃了一惊,心道:“以前听昆吾说过西海仙界各洞各洲各岛的要略,坤元洞的仙人精通土行仙法,今夜算是领教到了。” 那乾坤真人“哈哈”大笑道:“泼魔,老夫这仙土不惧你烧,也不惧你淹,更不惧你刀砍剑斩,早晚都能活埋了你!” 白芷飞身便往后避趋,那土席迅速的跟了上来。 眼见乾坤真人伸手凌空划动,那土席立时一分为二,左右包抄,冲白芷夹击了过去,席面还迎风见长,变得越来越大! “呼” 白芷扭头一声大喝,口中闪出一道魔光如柱,轰然冲撞上左侧来的土席,登时炸的稀碎! 但是,在瞬息间,那些黄土又一次凝聚了起来。 白芷心中又多了分忌惮,思量道:“二十四洞仙派,果然有独到之处。” 乾坤真人愈发得意,“嘿嘿”乐道:“原来魔君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啊!以前你仗着人多势众,霸占凤麟洲、聚窟洲、流洲三大仙境,我等不与你争执,可今番,你势穷力孤,独自亡命,便是死定了!” 白芷暗自忖道:“算了,逗留不测之地非是好事,不跟他纠缠了吧。” 于是她收了流洲仙剑,反手取了四大魔琴,抱在怀里,捡着第二根弦,“铮”的一拨,仙音震荡,但听“呜”的一声呼啸,飓风骤起,形如实质般冲着那土席扫荡而去! “嘭” 只一个照面,两面土席便都被吹崩了! 立在不远处的乾坤真人见状,脸色大变,又见那飓风朝着自己裹来,便叫了声:“不好!”急忙施了个土遁,借着遁光一闪而逝,隐入地下去了。 这一次,散落的黄土再也没有重新凝聚。 白芷冷笑道:“不怕水火,不怕刀剑,总归是怕风灾吧。呵呵” 她用魔琴得胜,眼见乾坤真人藏在土下不肯出来,也懒得在这里多耽搁时间,转身便要离去,却忽见仙光闪烁,一道人影从月下闪掠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缓缓说道:“魔君且不要忙着走吧。” 白芷拧眉一看,但见是个身着宽衣、头挽双髻、面容和蔼、大腹便便的仙人,脚下踩着一朵莲花似的云层,满面含笑。 “你又是哪一路的恶仙?!” “恶仙岂敢当?贫道是珐莲洞的洞主,久闻和部魔君的大名,这厢有礼了。” “我呸!” 白芷心下恼怒,冲那大仙啐了一口,道:“闹此等假客气的虚礼干什么?!你们这些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恶仙,还有几个,不妨全都出来吧!本君可不耐烦一个个的等着你们露面!” 珐莲洞主和颜悦色的说道:“魔君也不必焦躁,若要他们现身,须得稍待片刻。” “谁有那闲功夫等你们!” 白芷紧握流洲仙剑,袖手一抖,那剑尖颤了一颤,霎时间便迸射出了万千道锋芒,铺天盖地似流星雨落,密密麻麻如网般朝着珐莲洞主罩了过去! 这正是白芷整合流洲、聚窟洲、凤麟洲三大仙派的剑术,凝练出来的大杀招! 虽然好看,却是要命的! 但珐莲洞主竟然浑不在意的立在原地不动,脚下的莲花云层却迅速变幻了起来,眨眼间就有叶状、花状的云片蔓延而上,层层叠加,结结实实的护住了他的周身,也遮住了他的脑袋。 “噗” 剑芒交织错落,却都隐入了那莲花宝具之中,轻响过后,寂灭无声。 花叶散开,又露出了珐莲洞主那张笑嘻嘻毫无脾气的脸,他说道:“魔君勿恼,他们来了,都来了,马上与你相见。” 白芷眉头一皱,心道:“此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还又来了几位,该如何是好呢?!” 第775章 五仙争功 白芷知道,珐莲洞主不是一蹴而就便能解决掉的对手,须得另外设法。 后面还有追兵,且先看看都是什么货色,再作打算不迟。 但见空中风卷云舒,仙光大盛,一道道瑞气凝聚在月下,耀的高空璀璨无比,反而映衬得星光都黯淡了下来。 白芷暗暗数着,一共有三片祥云接近,那就是又来了三个仙家大能! 只听珐莲洞主笑吟吟的说道:“诸位仙友,魔君不耐烦等候我们递次相见,那大家伙便一起现身吧。” “好说,好说,老夫也不耐烦递次露面呢!” 厚重的云间传出一道仙音,继而破空之音接连响起,须臾间,那珐莲洞主的身旁就又出来了三个大仙。 这三位仙家形貌迥异,神态全然不同,衣着也各有样式,只眼睛是一样的明亮,且凌厉刺人! 白芷扫量着他们,心里不免着急思索对策,可面上不能惶遽,她一边恢复气力,一边含笑说道:“诸位都是什么来头,一一报出大号吧。” 珐莲洞主左手边上,一个矮小的男子“哼”了一声,道:“我乃是丹阳真人!” 再往左一人,身披绯色长袍,脸颊饱满红润,额头高隆,冷笑道:“呵呵老夫是桃源仙。” 珐莲洞主右手边上那人面沉如水,阴测测道:“空空子在此!” 白芷听得他们自报名号,便知道是丹阳洞、桃源洞以及无垢洞的主人来了。 虽然不曾见过,没有打过架,却也在昆吾那里听说过他们在仙界的赫赫名声! 局面相当棘手了啊。 一个两个的还好说,这一下子来了五个,还都是洞主级别的大能,倘若群攻上来,如何对付得了? 但她仍然不露声色,面上瞧不出一丝畏惧之意,只微微颔着首,从容说道:“本君听说西海仙界有一岛三洲六洞,流洲、聚窟洲、凤麟洲已经绝了仙迹,可一岛六洞尚在,怎么你们才来了五位?昆仑虚和上霄洞的主人呢?怎么不见他们出来?” 珐莲洞主笑呵呵的答道:“昆仑虚的主人有言在先,说有我们几位联袂动身,便用不着他出面了;上霄洞的洞主则在闭关当中,时间不到,也无暇来此相会。” 丹阳真人喝道:“来了我们五位还嫌不够么?泼魔,你的排面已经足够大了!” 白芷讥笑道:“本君麾下魔众何止千万?单论魔王便有三个,大魔尊也有五部,大魔头、大魔主更是不计其数,若讲排面,前呼后拥,山河变色!你们几个不过是破落户而已,纵然一起出动,又算得了什么?” 丹阳真人大怒,道:“你那万千魔众还没有被无患杀绝么?!三个魔王、五部魔尊以及不计其数的魔头魔主现如今还剩下几个了?哼!你一个丧家之犬,凄凄惶惶的无处容身,还摆魔君的排场呢?!你如何有脸说我们是破落户?!” 白芷只想拖延时间,寻觅战机,便冷笑着反唇相讥道:“你们身为洞主,忝为掌教,却都没有坐骑,也无弟子跟随,不是破落户又是什么?” 丹阳真人一愣,欲言又止。 珐莲洞主老老实实说道:“魔君,我们是暗中追踪你的,自然是动静越小越好,跨了坐骑,带了弟子岂不是会被你发觉么?” “哦那既然暗中追踪,必然是想要偷袭本君的,为什么始终鬼鬼祟祟、藏头露尾,迟迟不肯动手?” 珐莲洞主有问必答,道:“那是因为在海域上动手不大方便啊。” 白芷已经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可仍旧问道:“怎么不方便了?” 珐莲洞主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早在西海龙王、白龙父子围困你的时候,我们便已经暗中窥伺战局了。之所以没有急着露面,不帮龙宫诸神的忙,只是不想跟龙宫分功劳啊。神仙殊途,让西海仙界独占这诛灭魔君的大功岂不更好?再者说,我们还有另外一层心思,是盼望着无患能来追杀你,待你们殊死相搏的时候,我们寻觅时机,好做得利的渔翁啊。” 白芷点了点头,道:“好,你还算是个真小人,做得出来也说得出来。不似那个丹阳真人,伪君子一枚。” 丹阳真人怒道:“你骂谁是伪君子?!” 白芷冷笑道:“自然是骂你!都已经追出了海域,却还不肯现身,是怕本君吧?是唯恐自己打头阵吧?” 丹阳真人叫道:“放屁!老子不怕你!打头阵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珐莲洞主连忙劝慰丹阳真人,道:“真人息怒,大战在即,且不可乱了心性啊。” 丹阳真人得他提醒,连忙稳住心神,恨恨的瞪了白芷一眼,道:“泼魔,有你好看的时候!” 珐莲洞主道:“魔君,我等没有一起现身,并非是怕你,也不是畏惧会打头阵,而是因为我等的飞速各有快慢,乾坤真人最快,贫道其次,他们三个又晚了点。” 桃源仙实在是忍不住了,皱眉责道:“珐莲洞主,你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的这么清楚干什么?!” 珐莲洞主道:“做什么事,都要先说清楚为好啊。” 桃源仙低声咒骂了一句,道:“还打不打了?!” 空空子幽幽说道:“打肯定是要打的,只是怎么打?咱们五个,她一个,一起上便显不出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单打独斗,谁先上,谁后上?先上了说是抢功,后上了说是胆小,不好办,不好办啊。” 那乾坤真人忽然从地下钻出了脑袋,纵声叫道:“老夫已经抢先动手了,你们都失了头阵!可惜老夫败在了她的手里,而今只堪作壁上观,无颜再斗了!你们打吧,也不必一拥而上,一个一个来,且看诛灭魔君的大功落在谁家!谁能单独杀了她,她的宝贝便归谁!” 丹阳真人嘿然笑道:“乾坤兄说的不错,老夫附议!” 桃源仙道:“那谁先上,谁后上?” 空空子和丹阳真人都默不作声了。 珐莲洞主笑道:“那就让贫道先来吧,魔君,请!” 白芷趁着胡搅蛮缠,已经恢复了九成气力,又见乾坤真人出了土,心中一动,有了计策,笑嘻嘻道:“好呀,打就打嘛,可小女子柔弱不堪,大仙你一定得手下留情啊。” 第776章 步步莲生 珐莲洞主见白芷忽然冲着自己巧笑嫣然,声魅音惑,不由得心神一荡,可随即又惊觉自醒,脸色大变之中慌忙摄住心神,眼观鼻鼻观心,道:“魔君还请自重,莫要用这等下作手段对付我了吧?” 白芷吃吃笑道:“我是魔女嘛,魔女的手段当然要下作了,大仙你怎么不敢看我?抬起头来嘛。” 说话间,她距离珐莲洞主已经越来越近了,手也准备去摘背后的四大魔琴。 珐莲洞主没有抬头,自是不敢去看白芷,只在嘴里喃喃念诵道:“清净山,清净水,清净洞里修我身,清净身,清净口,清净心里珐莲生。” 言罢,这洞主默启咒语,捏着仙诀,猛地抬头,双目炯炯的扫向白芷,倒是把白芷吓了一跳。 这大胖仙准备干什么?! 却见珐莲洞主抬手摒指,朝着白芷的脚下凌空一戳,喝声:“疾!” 白芷便往自己脚下看去,但见一朵青莲凭空生出,叶色青翠,白蕊绽放,且迅速的往上攀升,早裹住了白芷的一双玉足,而且朝着她的小腿蔓延! “嘶” 白芷本来打算用声色迷惑住珐莲洞主,待他心神大乱之后便可以用四大魔琴控制住他,让他临阵倒戈,反水去对付空空子、桃源仙、丹阳真人等,却不料这个大胖仙人的定力竟然如此之强大!不但在须臾间便摆脱了自己的魅惑之术,还随手反击自己了一招大仙术! 眼见那莲花生的凶恶,而且越裹越紧,外面虽然瞧着好看,可是里面隐隐有着无边的杀意浸透骨髓,甚是可怖! 白芷明白这青莲是吃人莲,那莲花是杀人花,慌的用力一挣,把双足从那青莲花的包裹中扯了出来,往后稍退。 可是她刚刚退了一步,便又有一朵莲花绽放,再次裹住了她的脚。 白芷大惊,再次挣脱后退,可是那莲花迅疾又生! “好念缠人的坏东西!” 白芷骂了一句,提剑去斩那花叶,可是锋芒所及之处,但觉一片坚韧柔软,既不受力,也不受损。 珐莲洞主“呵呵”笑道:“魔君,此莲是我洞中莲,此花是我心中花,但有所念,便斩不断。你那剑虽然是流洲仙剑,锋锐无比,剑芒无双,可遇着我这莲花,仍是无用的。” 白芷微微蹙起了眉头,心道:“这珐莲洞主厉害啊,瞧着一副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的样子,竟还有这等手段,我倒是小觑他了!” 半截身子埋在地下的乾坤真人大笑道:“好一个步步莲生!泼魔,你中了珐莲洞主这一仙法,只怕是脱身不得了!待到花叶裹住你的脸面,你那全身的气血骨肉都会烂成青莲的养分!” 白芷闻言,大吃了一惊。 珐莲洞主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可叹可叹,如此美眷,奈何是魔……” 丹阳真人骂了起来:“说起来,还是珐莲洞主这胖贼最虚伪!明明一脸和善的样子,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可笑着就把人给弄死了,还他娘的用莲花杀戮,叫人做他的花肥。你们说,可恶不可恶?” 桃源大仙连连点头,附和道:“可恶!可恶!” 空空子皮笑肉不笑道:“嘿” 珐莲洞主道:“红颜自当花下死,青莲七叶葬香骨。呵呵,呵呵” 白芷又已经踏碎了几朵青莲,可是新的莲花仍旧递次生出,似乎是无穷无尽! 她暗暗思量道:“如此仙法若是用来对敌,效力定然非凡。须得想方设法搅乱了这胖仙人的心神,用魔琴拿住他,叫他四大皆空,受我控制!” 念及此,白芷反手取了魔琴,抱在怀里,觑看着脚下的莲花,预备撩拨琴弦。 乾坤真人见状,叫道:“诸位仙友,小心风灾!” 这几个洞的大仙虽然暗中窥伺过白芷和西海龙宫众神交手的过程,也见过白芷使用四大魔琴,却不知道她这魔琴到底有多少用途。 彼时,白龙被白芷蛊惑,乱了心神,受音波侵袭而四大皆空,从而被白芷控制,过程虽然繁琐,于实际交手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白芷在得手之后立刻逃走,珐莲洞主、丹阳真人、桃源大仙等也都追随她而去,根本就没有弄清楚她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手段! 唯独乾坤真人在方才与白芷动手的时候,见识过风灾的厉害,还以为这魔琴就是弄风的,于是出言提醒。 珐莲洞主不以为然的笑道:“呵呵风吹百草折,独莲亭亭立,不怕,不怕。” 哪成想,白芷甜甜的一笑,柔声说道:“乖乖,这次可不是风灾了哦。” 她以纤纤素手按住了第四根弦,“铮”的一拨,立时便有一道黑色的火焰蹿了出来,包着她脚下的青莲狂烧! 刹那间,叶焚花消,尽成灰烬! 丹阳真人惊呼道:“是魔火啊!” 珐莲洞主看的目瞪口呆,那乾坤真人也是悚然动容,喃喃说道:“能放风灾,还能发魔火?” 空空子、桃源大仙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他们自然是全都看中了那魔琴。 至宝啊! 而火光在烧光了青莲之后,并不侵扰白芷,凌空朝着珐莲洞主蹿去! 珐莲洞主骇然之下急忙闪身避趋,他虽然胖大,可身法却着实不慢,而且闪转腾挪之际,甚是灵活机变,片刻之间,便彻底摆脱了魔火的吞噬。 他在云头之上立定身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的嘀咕道:“好厉害的魔火,竟然烧断了我的花根……” 忽听桃源大仙喝道:“别可惜了,小心你后面!” 珐莲洞主吃了一惊,但见正面已经没有了白芷的影子,赶紧回头,赫然见白芷近在咫尺,那张美貌至极的脸就在眼前! “呼” 白芷朝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香不可言! 这便再也定不住了。 珐莲洞主先是一惊一乍,继而心猿意马,哪里还能稳住心神? 白芷趁机捻起四根琴弦,冲着那洞主“铮”的拨动! 音波迸射而出,在这极近的距离之内闪电般击中了珐莲洞主的仙心! “呃” 一声轻呼,那珐莲洞主眼中原本璀璨的目光便渐渐黯淡了下来。 白芷松了口气,心里庆幸道:“终于成了!” 第777章 各怀鬼胎 “珐莲仙兄,你怎么样了?!” 乾坤真人在地面上仰望,但见珐莲洞主骤然间与白芷面对面的呆住不动,便知道情势有变,连忙询问了一声。 珐莲洞主已经处于四大皆空的状态,被魔琴完全操控,自然是毫无回应。 白芷低声问道:“珐莲洞主,你可愿意听本君的吩咐?” 面对琴主的询问,珐莲洞主自然是点了点头,道:“愿意。”转身便冲桃源大仙、丹阳真人和空空子望去。 桃源大仙一眼就看出珐莲洞主的神态不对,连忙提醒道:“诸位仙友小心了,珐莲仙兄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空空子“嘿”的笑了一声,道:“他是败了阵,我上吧!” 说时迟,那时快,空空子一个飞扑,径奔白芷而去,还未近得她身,双手便已结成了仙诀,刹那间,他掌心中各有一道银色冷光闪烁,“唰”的交织而下,亮灿灿直趋白芷! “疾!” 随着空空子一声断喝,那两道冷光瞬间环聚成圆,从上而下,去圈白芷。 白芷记得昆吾说过,那无垢洞的洞主空空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是个性情阴险狠毒的角色,且仙道修为极高,尤其精通一门残暴至极的大仙法——净尘! 这一仙法施展开来,全靠他掌心中凝聚出来的两道银色冷光扫荡圈禁,凡是被光圈套住,立时便化为尘垢,身魂俱灭,可谓是厉害非常! 白芷的道行虽高,却也不敢直撄这恶毒仙法的锋芒,眼见那光圈下来,连忙飞身避开。 珐莲洞主也在同一时间挺身而出,腾挪到了白芷的上头,摒指一戳,虚空之中早有一朵巨大的青莲生出,花叶暴长,挡住了净尘仙术的冷光。 但听“唰”的一声响,银色冷光消失不见,那青莲也化作尘垢,簌簌飘落。 白芷见状,暗暗感叹:“果然是好厉害的手段!” 空空子怒道:“珐莲,你干什么?!” 桃源大仙骂道:“这胖贼是着了魔道了!” 丹阳真人道:“似乎是那把琴有大问题,莫如咱们大家伙一起上。” 桃源大仙问道:“若是一起上,杀了魔君之后,那把琴归谁?” 丹阳真人道:“谁夺到琴,琴便归谁。如何?” 空空子道:“好!” 桃源大仙道:“附议!” 他们都没有问该怎么对珐莲洞主,那是因为根本不用再问,碍事的话,只管打杀! 三个洞主由此达成一致,便从三个方向朝着白芷和珐莲洞主包围而去,独独留了西去一面。 白芷眼思量着这几个洞主都各有绝技法宝,乾坤真人和珐莲洞主虽然落败,可剩下的这三个还是生力军,苦战无益,不如走吧。 她冲珐莲洞主喝了一声:“冲散他们!” “是!” 珐莲洞主应声答允,一改平素里和蔼可亲的模样,脸上也不带笑意了,而是凶相毕露的冲空空子、桃源大仙、丹阳真人怒目而视,厉声叫道:“让开!” 桃源大仙冷笑道:“珐莲仙兄,不管你是真着了魔道还是假着了魔道,速速醒来吧,不然,伤着你或是要了你的命可怪不到我们头上。” 珐莲洞主恶吼一声,突然朝着他猛扑了上去。 桃源大仙骂道:“珐莲,你真要做魔君的走狗?!” 白芷“咯咯”娇笑,飞身跟在了珐莲洞主的背后。 桃源大仙知道珐莲洞主的修为还在自己之上,眼见他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冲着自己撞来,倒也不敢硬拼,略把身子一闪,想着先让他一下,待他从身旁过去的时候,便悄无声息的抽剑斩去他的后颈,不料空空子于此时喊了声:“休走!” 几乎是在喊叫的同一时间,空空子发动了净尘仙术,冷光扫荡而下,光圈不但罩住了珐莲洞主,连桃源大仙也笼罩在其中了! 桃源大仙悚然变色,哪里还有闲暇去砍珐莲洞主,急忙收剑回来,往上掷去,同时嘴里默念有词,但见他那把仙剑“嘭”的一声响,竟幻化成了他的模样,替他落入了净尘光圈内,被扫荡成了一缕尘垢! 空空子见状,暗自摇头,心里叹息道:“可惜,错失了一次杀他的机会,也多了个竞宝争功之人。” 原来,修仙者向来自私自利,这西海仙界五洞掌教虽然相约出来诛魔,却仍旧是各怀鬼胎,一心都盼着自己立功得宝,扬名海内外,哪管同道的死活? 桃源大仙从净尘仙术之下逃生,惊魂甫定,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空空子,你疯了么?!连老夫也要杀?!” 空空子“嘿”的一笑,道:“我事先提醒过了,是你自己没有留意。” 桃源大仙怒骂道:“放屁!你当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么?!” 空空子摆了摆手,道:“别吵了,那魔女已经被你给放走了,还追不追?” 原来,桃源大仙用替身术化剑为己身,挡住了净尘仙术的杀招,珐莲洞主和白芷则趁机从他身边空挡处逃了出去。 空空子有心的无差别猎杀,已经是彻底激起了桃源大仙的忿恚,他啐了一口,道:“放走便放走!你这厮歹毒,老子不跟你联手了!” “随你。” 空空子也懒得跟他多说,自己飞身去赶。 行不多时,那珐莲洞主猛地站住,急转身摒指一戳,登时便在空空子的脚下生出了一朵莲花来,空空子脸色瞬变,暗叫一声:“不好!老夫大意了呀!” 他虽然不怕这“步步莲生”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也知道这仙术最能念缠人,中了之后在段时间内实在是难以脱身,那杀魔君的功劳怕是要丢了,那把效力非凡的魔琴多半也难落在自己手里了,委实可惜…… 桃源大仙见空空子被困住,反而转怒为喜,笑道:“活该!嘿嘿” 趁此机会,他赶紧追了上去。 但是这桃源大仙实在是高兴的太早了。 白芷虽然是在前头疾飞,但仍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光中窥见桃源大仙追来,便低声吩咐珐莲洞主,道:“看好机会,打他!” 说完这话,白芷蓦然回首,张嘴“喝”的一声,早有一道如虹的魔光轰然爆射出来,直刺桃源大仙胸腹! 桃源大仙晓得厉害,慌忙侧身避趋,珐莲洞主趁机又是摒指一戳,桃源大仙的脚下便也生出了一朵青莲。 “好你个胖贼!” 桃源大仙惊怒交加,懊悔不已,骂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做魔道的走狗了!” 第778章 半途而废 空空子和桃源大仙动手的时候,丹阳真人一直在旁边冷眼观望,眼见这俩“同伴”先后被困,倒也欣喜,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捡漏了,便急匆匆打斜刺里飞出,朝着白芷的背影“呼”的用术,喷出一股绵长的赤色流云,云里头隐隐有万千火星闪耀,这正是他的看家仙术——火烧云! 白芷疾行间感受到身后炙热异常,料想是丹阳真人出手了。 她不慌不忙的冷笑一声,也不回头,抱着四大魔琴使了个反弹琵琶,但听“铮”、“铮”两道音波传出,水、风二灾齐齐发动! 只一个照面,那水先浇灭了火星,那风又吹散了流云,而后水风交融,倒卷着袭向丹阳真人! 丹阳真人被珐莲洞主缠住,来不及逃,惶遽之中只能是提调仙气护住周身,却被大水猛冲猛灌上来,连咽了好几口,险些给呛死! 风灾呼啸而过,更是寸“草”不留。 待他狼狈熬过两灾之后,只觉浑身寒凉,似乎处处漏风,低头一看,才瞧见自己所穿的仙袍已经被风灾撕扯成了褴褛,根本是衣不蔽体了! 再伸手摸摸脑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了。 还有下巴,也光秃秃一片。 “哈哈哈” 站在地上看热闹的乾坤真人捧腹大笑,道:“丹阳仙兄,你也成了秃瓢!” 丹阳真人羞怒交加,赤红着脸骂道:“我们西海仙界五大洞主联手对付一个魔女,反倒吃了败仗!你还幸灾乐祸,不要脸了么?!” 乾坤真人强忍着笑,道:“仙兄勿恼,事关西海仙界脸面,我这败军之将也不能再辞辛劳了,这就去追那魔女!” 此时此刻,空空子和桃源大仙都已经先后摆脱了“步步莲生”的束缚,打算继续追击。 众仙都知道论速度,以乾坤真人最快,他精通土遁仙法,无论遁远遁近,从来不出意外,也只有他追得上白芷了。 桃源大仙道:“乾坤仙兄,快追吧!追上了,拦截她一阵,我等随后就来接应!” “好!” 乾坤真人嘴里虽然答应,可他也知道自己独身一人,纵然追上了白芷和珐莲洞主也绝无胜算,还拦截一阵,拦截个屁! 不被打死就算是好的了。 做做样子算了。 他捏了个诀法,瞬起遁光,包裹住了自己,倏的消失不见。 说起来,这乾坤真人的土遁速度也确实快,后发先至,不过半个时辰,便在遁光中仰望见了白芷和珐莲洞主一前一后的疾飞。 他心道:“纵然打不过他们,也吓吓他们!” 念及此,他高声呼喝道:“魔女休走,老夫来也!” 白芷在空中俯瞰见地下一团遁光,料想是乾坤真人追来了,暗忖道:“这厮也是作死,一个人便打算拦住我们两个么?既然他擅长土遁,那我就让他作茧自缚,教训教训他!” 珐莲洞主还要下去打斗,白芷吩咐道:“你只管往前走,不必理会他。” “是!” 珐莲洞主言听计从,乖乖的往前继续飞行。 白芷却把四大魔琴取来,伸手拨动第一根琴弦,音波起处,轰然作响,刹那间地动山摇! 乾坤真人还在遁光中观望,骤觉身子一沉,遁光立时消失,大地坍塌,他也掉了下去! 惶遽之下,他连施土法,却挡不住四周陷落,生生被埋在土里,只剩下一颗脑袋在上头,周身气孔被土塞住,体内丹元被压迫,空有一身仙力却施展不出,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本君急着赶路,便暂且饶你一命,看你还敢追不敢了!” 白芷讥讽他了一句,冷笑着离去。 又过了不多时,桃源大仙、空空子和丹阳真人先后追来,乾坤真人便在土里喊叫:“诸位仙友,救我啊!” 众仙见他灰头土脸的埋在地下,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都是既吃惊且好笑。 空空子道:“魔女呢?没追上么?” 乾坤真人没好气道:“若是没有追上,老夫会落得这个下场么?” 空空子道:“魔女现在何处?” 乾坤真人怒道:“自然是跑了!你们还救我不救?” 丹阳真人“哈哈”大乐,飞落在地上,蹲着端详乾坤真人,道:“仙兄,何至于弄到了这般地步啊?” 乾坤真人面红耳赤道:“那魔女的琴太过于诡异了,只拨了一下,便天塌地陷,老夫正巧施展着遁术,结果便被埋了,这土堵住了老夫的周身气孔,压迫住了体内丹元,因此有力难出,有术难施。” 空空子动容道:“那琴到底还有多少妙用?” 乾坤真人道:“四根弦,我算是都一一见识过了,地、风、水、火!四弦齐动,珐莲那胖贼就叛变了,真是妙用无穷!” 空空子听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丹阳真人兀自发笑,道:“乾坤兄,怎么才能救你出来呢?” 乾坤真人忍着气,道:“把土弄开就好了,或是生生把老夫从土里拔出去也行!老夫目下难以用力,难以施法,劳驾援手,感激不尽了!” 丹阳真人道:“你可是最擅长土遁仙法了,落到这般地步是不是装的?” 乾坤真人恨恨说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老话么!这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精于土遁的被土埋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到底救不救我?” 丹阳真人笑道:“方才你还幸灾乐祸,取笑老夫呢,如今反倒是央求起我来了?” 乾坤真人大怒,道:“丹阳,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桃源大仙在此时也飞落了下来,嘴里一咕哝,吐出一颗桃核来,落在土里,顷刻间枝枝蔓蔓的生出一棵树来,把乾坤真人给托出了土来。 “呼” 乾坤真人得脱束缚,气力流转,无比舒畅的长出了一口气,又冲桃源大仙打了个稽首,感激道:“多谢仙兄!” 桃源大仙道:“无须客气,咱们还是继续追那魔女要紧啊。乾坤仙兄,再辛苦你一次吧。” “辛苦倒是没什么,怕只怕辛辛苦苦一场,是为了旁人做嫁衣!” 乾坤真人面色不善的瞪了丹阳真人一眼,又愤愤不平的斜了空空子一眼,冷“哼”道:“大家伙各怀鬼胎,纵然是追上了魔女也无用,还不如趁早打道回府,各归各洞去吧!桃源仙兄,再会了。” 言罢,他又弄起一阵遁光,迅疾的往西隐去。 “呸!” 丹阳真人啐了一口,冷笑道:“嘿嘿只许他笑话老夫,不许老夫笑话他么?老夫也不过是调侃他了一句,他便恼羞成怒,撂挑子不干了。还说老夫小心眼,真是岂有此理?!他不追,咱们三个追!” 桃源大仙看了看空空子,记恨着他的所作所为,淡淡说道:“乾坤真人走了,咱们三个也追不上那魔女,追上了也未必打得过,也都回去吧。” 说完,他也往西飞离。 于是,场中便只剩下丹阳真人和空空子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心灰意冷了。 耽误了这许多功夫,漫说是追不上白芷和珐莲洞主,即便是追上了,以二对二,也是败多胜少啊。 丹阳真人摇了摇头,道:“算了,回去吧。” “如此半途而废,真是可惜了啊……”空空子想着四大魔琴的各种妙用,怅惘不已。 第779章 师娘 五洞洞主貌也不合心更不合,一番围剿以失败而告终,个个铩羽而归,珐莲洞主又成了白芷的一个打手,追随着她不离不弃。 白芷怕途中再遇到什么强敌,所以也需要一个帮手,因此迟迟没有解除“四大皆空”对珐莲洞主的控制。 虽然没了追兵,但他们一路之上仍然是不敢有丝毫的逗留,马不停蹄的飞了一天一夜,才到了中土大宋境内。 实在是疲乏透了,他们两个在陇西郡内歇息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又要亮了,这才再次动身,飞往颍川郡。 到达府城的时候,恰是日上三竿。 陈家老宅里,麻衣弟子们都已经起来了,小蓝羽、雨晴、兰生闭门不出,各自祭炼新得的法宝;怀阳公主、林美云跟着苍雪在后厨做有益于修行的药膳;竹熊精还在睡懒觉……总之,在这无人打搅、波澜不惊的静好日子里,大家伙过得还是相当滋润和自在的。 白芷带着珐莲洞主飞临老宅上空,俯瞰了片刻,但见郁郁葱葱的后院里,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凉亭里端坐蒲团,似乎是在吐纳练气,其中一个看着还很面熟,白芷略想了想,便认出她是谁了。 “你跟着我下去。只是从现在开始,我叫林香,不是什么魔君。而你是我的朋友,我们都从西海来的。明白么?”白芷叮嘱珐莲洞主。 珐莲洞主道:“岂敢是朋友?” 白芷皱眉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 “我要见一个叫陈义山的仙家,他是我的夫君,你对他要向对我一样尊敬,知道么?” “是!” “下去吧。” “是!” 他们两个也不走正门,轻飘飘的便落在了后院里。 在凉亭里吐纳练气的两个女子不是旁谁,正是阿螭和百花仙子。 骤见有天外来客落下来,她们俩都吃了一惊,慌忙起身。 百花仙子打量着白芷和珐莲洞主,却丝毫瞧不出他们的修为高低,骇然之余,却仍能神色镇定,道:“来者是何人也?如此闯府,甚是无礼!” 阿螭则在片刻间便认出了白芷,知道她就是先前在京师里见过的,那位托名“林香”的魔君啊! 她扯了百花仙子一把,道:“林香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百花仙子稍稍诧异,低声询问阿螭道:“你认得他们?什么来历呀?” 阿螭不及回答,白芷便已经笑了起来,抢先说道:“阿螭当然认得我,我救过她嘛。” 说完,她还冲阿螭眨了眨眼。 阿螭被昆吾、大野困在京师的时候,确实得白芷出力营救,而且阿螭还知道这个魔女跟陈义山的关系非比寻常,陈义山不惜得罪洛神、吕方等,也要维护她! 所以,在短时间的惶遽过后,阿螭便迅疾的镇定了下来,对百花仙子说道:“林香姐姐来自西海,跟师父的关系极好。” 百花仙子“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阿螭又对白芷说道:“这位是我的同门,麻衣妖仙宗的宗主,百花仙子。” 白芷上下看了仙子一番,笑道:“生的好美,身上好香。” 百花仙子也在仔细打量白芷,因为阿螭口中的“极好”两字,让她嗅到了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 但见这位“林香”姑娘容貌美的异乎寻常,而且浑身上下还弥漫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气质,似邪非邪,似正非正,既有英气又有霸气还有贵气,看得百花仙子不禁暗自思忖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妙人,大约会很吸引掌教仙师的吧?难怪他们的关系极好呢。” 白芷指了指珐莲洞主,道:“这位是西海珐莲洞的洞主。” 百花仙子大吃一惊,愕然道:“是二十四洞仙派之一的那个珐莲洞么?” 白芷“嗯”了一声,道:“他是我的朋友。” 珐莲洞主低眉顺眼道:“幸会,幸会。” 百花仙子眼见堂堂二十四洞之一的洞主对白芷极其恭顺,心中的惊愕实在是难以言喻,她思量道:“她,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啊?地位难道还在二十四洞仙派之上?” 阿螭也越发琢磨不透白芷的所做所为,因为她是知道白芷底细的,想不明白白芷为什么会带一个大仙派的掌教前来颍川……她问道:“林香姐姐,你不是回西海了吗?” 白芷道:“是啊,我可以回去,也可以来嘛,怎么,你不欢迎我?” 阿螭连忙摆手道:“不是,当然不是,我——” 白芷笑道:“别慌嘛,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师父呢?我要见他。” 阿螭定了定神,道:“师父不在家里。” 白芷的笑容顿时滞住,道:“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阿螭道:“师父于前日前往东海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定。” 白芷愣了片刻,怅然说道:“我来的如此不巧啊,唉他去东海干什么?” 阿螭道:“师父跟东海仙界那边闹了些误会,此去是要彻底解决。” 白芷“哦”了一声,道:“东海西海的仙界大概是一样的吧,所谓的仙家大能个个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呵夫君跟他们闹误会,那错,定然是不在夫君身上的。” 阿螭听得一愣,百花仙子已脸色大变,失声问道:“夫君?你,你叫谁夫君呢?” 白芷笑道:“怎么?难道你们的师父没有跟你们说过么?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啊。” “啊?!” “仙子可不该一口一个‘你你你’的称呼我,不合规矩的;阿螭也不该叫我‘林香姐’,你们都应该称呼我为师娘的嘛。” 阿螭和百花仙子瞬间都石化了。 尤其是阿螭,她猜测白芷跟陈义山的关系非同寻常,却没想到会不寻常到这种地步! 都已经私定终身了么?! 那,那洛神娘娘是怎么回事? 那天明明瞧见师父跟她—— 还有自己,这一腔情愫又该往哪里寄托呢? 师父,竟是一个如此滥情的人么? 百花仙子也是既惊悚又黯然神伤。 虽然知道自己大约是配不上掌教仙师的,可,可当听说他有妻子了之后,还是很难受啊…… “阿螭,仙子,现如今府中只有你们两个弟子么?” 在阿螭和百花仙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白芷悠悠问道:“还有旁谁在家里么?” “有,还有别的弟子在。” 阿螭慌乱的答了一声。 百花仙子也心不在焉的敷衍道:“还有好几个。” 白芷嫣然道:“你们去把他们都叫来吧,来认一认师娘。” 第780章 闭门羹 白芷清楚的了解陈义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大事上绝不糊涂,可在小事上却是一团乱麻;他处世精明强干,却往往又耽于儿女情长。 他最大的性情优点是胸怀宽广、宅心仁厚,可他最大的缺点也是胸怀宽广、宅心仁厚。 正因为胸怀宽广,凡事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便绝不会过分的计较,又因为他宅心仁厚,凡事也不可能做得决绝;可也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他身边才会围拢这么多的莺莺燕燕。 在白芷看来,麻衣门下的这一帮如花美眷,哪一个对他没有“非分之想”?更何况还有一个已经跟自己挑明了态度的洛神娘娘。 这些个风姿绰约的脱俗女子,纵使是白芷这样诡计多端、手段毒辣的魔女瞧着,也会油然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慨,更何况是陈义山? 无论是哪一个,但凡对他撒娇卖痴,他便招架不住,若是哭哭啼啼,伤怀悲戚,他更会手忙脚乱,无从妥善处置。 他把这些女子看做是自己至亲至近的人,从不舍得冷落委屈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说他好色是委屈了他,说他是个烂好人却绝没有冤枉他。 可以肯定,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陈义山绝不可能凭借掌教仙师的身份或者他通天彻地的手段来占据主导地位,姑娘们只要对他略微使些手段,便不由得他不从! 白芷是怎么“驯服”陈义山的,她自己一清二楚,说起来,那示弱求怜、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手段并不算多么高明,大多数女子天生就具备这样的禀赋,更何况麻衣门下的这些女弟子连同洛神,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点她倒是料对了,洛神娘娘正是因为受到了她的启发,已略施手段,拿下了陈义山) 所以白芷很明白,须得及早的跟这些姑娘们划清界限,明确自己的“师娘”身份,干脆利落的断了她们的念想,这才能稳妥的抓牢陈义山的心,免得让自己的夫君一“失足”,又成了别人的夫君。 不过,她也小看了阿螭和百花仙子。 麻衣门下的女弟子们,若论精明强干,阿螭和百花仙子当属翘楚。 毕竟岁数放在那里,且出身不凡,一个在龙宫长大,一个在皇宫长大,一个游遍东海,行路何止万里,一个博古通今,读书何止万卷!她们俩最是阅历丰富,且见识不凡。 当阿螭听白芷声称自己是陈义山未过门的妻子之后,很是悲愤难受了一阵,可继而又听白芷说要召集麻衣门下所有弟子来参拜师娘,阿螭便缓过来劲儿了,心里思量道:“旁谁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可是知道的。一个魔类,且是魔君,怎么可能做得了我师父的妻子?你诡计多端,心术不正,焉知你不是在骗我们?师父不在家,没有对证,我可不上你的当!” 百花仙子在伤感之余,心里头也暗暗的思忖了起来:“掌教仙师如果真的打算娶妻,且定了终身大事,不可能不告诉我们的呀。这个林香,完全是个生面孔,除了阿螭,谁也不认识她,更没有听掌教仙师或是陈太守、陈夫人提起过她,如此疏离的关系,岂能嫁过来?” 于是,这两位宗主都无动于衷。 白芷稍稍讶异,道:“阿螭,叫你的同门过来啊。” 阿螭平息了一下心情,微笑道:“林香姐姐,你如果真是我们的师娘,那召集同门来参拜你是应有之礼,我们谁也不敢怠慢。可,师父真的会娶你为妻么?” 白芷一愣,心下颇为恼怒,不禁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么?” 阿螭道:“林香姐姐不必着恼,我并没有说你是骗人的。可师父不在家,之前也没有跟我们交待过会有准师娘入府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慎重啊。” 百花仙子连连点头,道:“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若不是阿螭介绍,我都把你当做不速之客了呢。掌教仙师确实从来没有说过他已订亲的事情,若是贸然召集同门来拜什么师娘,大家伙怀疑起来,该如何解释呢?你可能有所不知,麻衣弟子们有的憨,有的莽,有的野,实难管教,一旦对你不敬,岂不两下里都难堪?” 阿螭接着说道:“依我看啊,不如等师父回来之后,由他亲自宣布为好。到那时候,大家伙任谁也不会起疑,林香姐姐的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百花仙子跟着附和道:“对呀,哪怕是陈太守、夫人过来交待一声,也是好的。” 这话里话外的,分明都是在怀疑白芷的身份,可白芷怔了半天,一时竟也无可反驳。 毕竟,人家俩说的理由冠冕堂皇,毫无指摘之处。 白芷被气笑了,嘻嘻说道:“好呀,你们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啊!呵呵呵!”心里暗怒:“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就我那夫君是个大傻子!” 阿螭知道她在讥讽自己,便说道:“林香姐姐,师父走之前再三嘱咐我和仙子看好家,我们自然凡事都要考虑周到的。” 百花仙子也道:“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也真不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对吧?” 白芷听出她们是在揶揄自己,又是羞恼,又是感慨,又在心里忍不住埋怨陈义山:“坏家伙,为什么不对你的弟子们说你已经跟我私定终身了呢!” 到了这时候,白芷清楚,想要拿“师娘”身份威慑她们的愿望已然落空了。 人家不但不认这个身份,还给你软钉子碰,叫你吃闭门羹。 再留在陈家老宅,受她们冷眼相待也是无趣的很,还不如去东海找陈义山呢。 想到这里,白芷忽的心中一动,暗忖道:“若是去了东海,可不能只是寻夫啊。四海龙族本是一家,我救过东海公主,便算是对龙族有恩情了,可是西海龙宫却对我下毒手,险些得逞!这算是龙族的恩将仇报吧?他们总得拿什么东西弥补我一下,我看啊,就龙肝丹算了!” 白芷一心想要得到龙肝丹,以彻底融合皮囊,得到化蛇一族的远古血脉之力,所以之前派遣昆吾潜入东海谋丹,但是昆吾功败垂成坏了事,如今,她故念重提,决定靠自己亲力亲为了! 第781章 小屁孩儿 “仔细想想,你们讲的极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些。呵呵” 计较已定,白芷笑吟吟的冲阿螭和百花仙子说道:“哪有未过门的妻子自己跑到夫家跟人说自己是女主人呢?太不矜持啦!我得走了,等义山回来之后,我再见他吧。” 阿螭和百花仙子各自一愣,心道:“她变脸未免也太快了吧!” “林香姐姐要去哪里?”阿螭可不认为白芷是从善如流的人,突然间改变主意定有什么别的打算,她狐疑的说道:“虽然眼下不宜宣扬师娘身份,可是住在府里候着师父回来,也是无碍的,何必急着要走呢?” 白芷笑道:“方才已经说了,不矜持,不体面。暂且就这么着吧,咱们过几日再见啦。” 言罢,她也不说自己要去哪里,一纵身,早腾空去了。 珐莲洞主立刻跟上,只剩下阿螭和百花仙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阿螭喃喃道:“就这么走了?来如一阵风,去如一阵风,真是看不透她。” “这个林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百花仙子仰望高空,犹疑道:“我怎么觉得她处处透着古怪,浑身上下都邪的厉害呢?” 阿螭笑道:“你的感觉一点也没有错,她确实处处透着古怪,邪的厉害!她根本不叫林香,她的真实姓名唤作白芷,是魔君啊。” 百花仙子大吃一惊,悚然动容道:“魔君白芷!?你,你不是说她跟掌教仙师的关系极好么?!” 阿螭道:“她是魔君没错,可是她跟师父的关系也确实是极好的。师父在京师对付昆吾和大野的时候,她曾经出过大力,也确实参与了搭救我和无垢道长的行动。后来,她被许多神道大能围剿,师父也不顾安危的救过她。” 百花仙子愣了半天,呆呆说道:“掌教仙师怎么什么人都结交呢?她是魔君啊!” 阿螭笑着打趣道:“你看她生的多漂亮呀,把咱们都比下去了。师父是喜欢美人的,未必在意她的身份。” 百花仙子嗔怪道:“可别胡说了,掌教仙师哪里是这样的人。” 阿螭“嘻嘻”笑道:“师父不在,开句他的玩笑也不成么?我瞧师父就特别喜欢你呢,总是‘仙子’、‘仙子’的叫,什么事都先想到你,都先问你,都先交待你。” “再胡说,我可拧你哦。” 百花仙子俏脸通红,伸手作势要掐阿螭,可是心里却美滋滋的,暗忖道:“仔细一想,倒也确实如此,掌教仙师每每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总是先找我,问我,嘱托我。” 阿螭瞧着她出神,知道是自己的话让她上心了,便乐道:“哎,仙子,想什么呢?荡漾了么?” “去去去!”百花仙子脸色又是一红,道:“我是在想,掌教仙师真的跟那魔女私定终身了?” 阿螭“呵”的一笑,摇了摇头,道:“依我看,怕是未必,师父不是拎不清的人啊。当初,师父之所以跟她走得近,是因为她隐匿了自己的魔道修为,用了林香的假名字,自称是流洲仙派的幸存弟子,这才骗过了师父,得了师父的好感,继而他们两个并肩作战,大力伏魔,多次出生入死,才闹得关系亲昵,就此引得洛神十分不痛快呢。到后来,她的魔君身份败露,被诸神围攻,洛神可是领衔者呢,师父拼死救走了她,也算是偿还了恩情,再然后,她逃回西海,显然是在中土待不下去啊,怎么可能跟师父私定终身呢?这魔女诡计多端,她的话,不可相信!” 百花仙子这才释然,心情放松了下来,颔首道:“你说的对,师父一直对魔类恨之入骨,纵然因为心软不忍杀了她,也绝不会跟她私定终身的!” “嗯嗯” “方才,她被咱们两个一番挤兑,自行离去,也不知道会干什么,咱们还要小心为妙。” “怎么,仙子还怕她杀个回马枪么?这里可是中土,不是西陲,她敢做什么?” “她敢来中土,就说明她对掌教仙师贼心不死,还是防备着好。” “师父又不在家,她白跑一趟而已。再者说了,她对师父贼心不死,你也不必着急忙慌,有人着急忙慌呢。” “谁?” 百花仙子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突然间意识到阿螭给她埋了坑,便笑骂道:“果然,头上长角的最坏了,我才没有着急忙慌呢!” 阿螭也笑道:“狂蜂浪蝶花花翅,头上长角的可没有你这背生彩翼、一身花粉的坏。” “死妮子,说的到底是谁?” “洛神啊,笨!” 百花仙子一愣,继而恍然道:“那天雨晴她们回来说瞧见掌教仙师抱着洛神娘娘,还扎了小辫子,是真的?” 阿螭道:“自然是真的,我也瞧见了。若非亲眼目睹,你能想象出洛神那样的人物,会乖乖的躺在师父怀里,娇滴滴的像个小媳妇么?” 百花仙子呆滞了片刻,努力想象着那个画面,但很快又连连摆起手来,道:“不敢想,太,太难为情了!” “嘁躺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再怎么小女儿情态,也没什么好笑的,好笑的怕是你我,空活百年、千年吧?” 阿螭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还不止是洛神,师父此次去东海,不带你我,不带任何弟子,足见他对叶南星看得极重。这位敢给师父下春药的叶宗主,怕是要离而复返了呀,她的手段可更狠着呢。” 百花仙子道:“木情川真的就是叶南星?” 阿螭道:“明摆着的事情嘛。” 百花仙子默然了起来,心绪万千,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阿螭忽然说道:“对了,我一直奇怪,白芷身边跟着的那个胖仙人,真的是西海的珐莲洞主么?白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二十四洞之一的掌教如此恭顺的跟着她呢?” 百花仙子冷笑道:“毕竟是魔君嘛,手段多得很!你觉得奇怪,我也想不通,思之深处,唯觉可怕!掌教仙师是真该管管自己了,不能再胡乱招惹漂亮女人了!他年纪还小,这漂亮女人的可怕,他根本就不懂嘛!” 阿螭道:“就是!他一个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真以为漂亮女人好惹么?” 言罢,两个宗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彼此对视了一眼,一时都莞尔了起来。 第782章 放虎归山 “阿嚏!阿嚏!阿嚏……” 东海上空,陈义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都有些懵了。 “嘿嘿” 飞在他身旁的吕方忍不住坏笑道:“好兄弟,是哪个女人又想你了?” 陈义山揉了揉鼻子,道:“吕大哥莫开玩笑,只要不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就成。” 吕方道:“你是大好人,谁骂你便是没得良心。” 陈义山苦笑道:“这一次,小弟可是理亏了,东海仙界绝不会把我当成是大好人的。” 此时距离东海仙界的大战落幕已过去了三天,陈义山发觉自己的麻衣之上连一块新的补丁都没有生出来,可见是没有结下什么善缘。 “呸!” 吕方啐了一口,恨恨的骂道:“说来说去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全赖叶南星!她既然已经叛出师门了,就不该再用麻衣的名头招摇撞骗!闯下这样的大祸,却要你来擦屁股,她自己反而藏的无影无踪,真是岂有此理!?好兄弟,这次你一定要听老哥哥的话,抓住叶南星之后,切切不可心慈手软,直接杀了她,清理门户,以儆效尤!也给你门下别的弟子做个榜样!” 陈义山闻言,默然无声。 望着茫茫大海,他心中暗暗叹息道:“大妞啊大妞,你到底去哪里了?真的是要一辈子躲着我不见了么?” …… 原来,在东海仙界大战落幕之后,吕方和阿虬的一番剖析让陈义山骤然意识到,木情川就是叶南星,他那天并没有认错人! 于是,他再也无心待在家里,立时便决定要第三次奔赴东海。 三日前的清晨启程了,陈义山没有带任何一个门人弟子,他只怕叶南星见了他们会难为情。 同行的只有吕方和阿虬,毕竟他们两个都知道灵牙洞的所在,而且也顺道回归东海。 结果,三人在来到灵牙洞之后,才发觉洞府里头空空,别说是叶南星了,翻遍三重仙居,连个喘气的活物都没有发现! 陈义山便猜测,是因为自己那天窥见她的背影,认出了她,让她心生畏惧,于是急匆匆舍弃了新得的基业,再次逃走了。 她,还是不愿意见自己啊。 阿虬劝慰道:“仙长不要着急,小龙纵然是翻遍整个东海也要帮你找到叶宗主!” 巡海夜叉大神将是见过叶南星的,阿虬当即回转龙宫,传令下去,让巡海神部分散于海域各处,但有发现,立即汇报! 陈义山和吕方也没有闲着,他们两个连同青鸟童子在空中连日奔波,也苦苦寻觅着叶南星的下落。 三天下来,把吕方累了个半死,所以他是极其恼恨叶南星的,这才建议陈义山在找到她之后,立刻弄死! 其实,人家叶南星根本就没有跑,也不是故意躲着陈义山不见的。 她不过是搬家了而已。 皆因路见不平,看不惯紫府真人赶尽杀绝的作风,她出面止杀,收留了长生子和妙一真人的遗孤阿茹,随后获悉生洲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尤其是长着许多仙草,还有极厉害的护洲大阵,灵气也比灵牙洞浓郁磅礴,非常利于仙道修行,于是便动了迁移的念头。 那日回到灵牙洞,叶南星叫来阿茹,甫一提及此事,阿茹便欣然同意! 说到底,生洲是她的故土家园,她如何不愿意回去? 更何况,叶南星还答应她,会帮她杀了紫府真人,了结杀父逼母之仇!大恩大德何以为报?唯有请师临洲。 于是,整个灵牙洞从上到下,欢欢喜喜的收拾家当,一夜的时间,便风卷残云去了生洲,连根毛都没有剩下。 陈义山和吕方、阿虬来的时候,当然会扑个空了。 至于说后面的海空搜寻,其实无用。 十洲三岛虽然都坐落在海里,却不归海域龙宫管辖,巡海神部四散搜罗,也接近不了生洲地界,自然无从得知叶南星就在上头。 陈义山和吕方、青鸟在空中徘徊,也没有飞落洲岛上去,自然是寻觅不到叶南星的。 三天过去了,陈义山也很颓唐丧气。 …… “哎,兄弟,愚兄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吕方见陈义山发呆,便又嘟囔道:“找到叶南星,一定得杀了!不然,你以后可不好管你那帮桀骜不驯的门人啊!愚兄说的这些可是过来人的宝贵经验啊。”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心道:“你门下就一个青鸟,也好意思说经验之谈?” “算了,吕大哥,咱们不找了。” 陈义山知道吕方是不耐烦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叫人家陪着一直漫无目的的寻觅,便说道:“咱们去龙宫一趟吧。” 吕方道:“去龙宫干什么?不找你那逆徒的话,就跟愚兄回蓬莱丘啊!到壶山仙居,就咱们俩,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龙宫里一帮鱼头虾脑的怪物,还有扭腰摇屁股的长虫精,又腥气又骚气,你不嫌么?再说了,老龙啰嗦絮叨,又没什么好酒招待,不去!”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那吕大哥先回蓬莱丘吧,小弟去龙宫也不是做客的,是打算去放了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 吕方愕然道:“你怎么会想到放了他们两个?” 陈义山道:“既然已经知道是叶南星引发了误会,那错就不全然在东海仙界,是以要放了人家。” 吕方急道:“兄弟,你傻了么?!你可是穿了他们的琵琶骨,夺了他们的法宝,把他们彻底都得罪死了!放出来,他们也是不会感激你的,以后,还是仇人!常言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更何况是放走两个仙家仇雠?!” 陈义山道:“叶南星有错,金光和易鼎也有错,各打五十大板吧,都罪不至死。我不能昧着良心关人家一辈子啊,至于放出来以后,当不当仇人,选择权在他们而不在我。做朋友了,我自然高兴,做仇人了,我也不怕。” 吕方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可真是——算了,老夫懒得说你了!反正琉璃环是你送给老夫的,想让老夫再还给那金光,绝无可能!” 陈义山笑道:“不用还了,我说了他们也是有错的,既然夺了三坛的法宝以示惩戒,自然也不会归还金光和易鼎的法宝,各打五十大板嘛。” 吕方盯着他看了半天,摇摇头,道:“老夫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放吧放吧,我也不管了!你去龙宫放人,我回蓬莱祭宝!” “吕大哥辛苦了,再会!” “再会!” 一老一少海空作别,陈义山俯身入水,往龙宫去了。 第783章 暗里手脚 东海龙宫正殿,一阵“橐橐”的脚步声响起,鲨神大将挎着断牙刀昂首快步入内。 眼瞧见老龙王正半躺在龙榻之上玩弄着几颗精光璀璨的珠子,而左右无人侍立,那鲨神大将稍感诧异,拜道:“末将参见大王!” 老龙王稍稍侧了一下身子,道:“大神将来了啊。本王招你进殿,是想让你亲自替本王去做一件大事!此事不可假手旁谁,遍观所有的神官、神将,唯有你是本王最信得过的。” 鲨神大将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感激道:“多谢大王看重!大王但有吩咐,末将敢不效死命?!” 老龙王招了招手,示意鲨神大将走到龙榻前面,而后低声说道:“本王可不舍得叫你去送命,只要叫你去把别人弄死!” 鲨神大将听得精神一震,道:“大王要杀谁?” 老龙王幽幽说道:“你去把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从水牢里提出来,诛了!要做的干净利落,不留一丝后患!” 鲨神大将吃了一惊,愕然的看着老龙王,道:“大王,这是陈仙长的意思么?” 老龙王冷笑道:“陈仙长可不是这种狠人,一切都是本王的意思。” 鲨神大将喃喃说道:“可是陈仙长之前不是特意交代过么,要留着那些大仙的命啊。如果咱们杀了他们,被陈仙长知道了,该怎么交代?” 老龙王眉头深皱,怫然不悦的说道:“你是我龙宫的神将,不是陈义山的神将,本王方才还说,最信得过你了,你这么快就不听本王的号令了?” “末将岂敢?!” 鲨神大将吓得赶紧伏拜在地,叩头道:“末将只是替大王担忧,怕陈义山来了之后对咱们龙宫不满,进而会迁怒道公主殿下身上啊。” “起来吧。” 老龙王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道:“看来须得对你解释一番了。三日之前,阿虬回来了,他对本王说那个叫木情川的女子,其实是麻衣门下出走的弟子叶南星!陈义山为此自觉有些理亏,所以又来东海寻觅……本王极是了解陈义山的人品人性,有错必认,有过必改,从不掩过饰非,所以不管他找不找得到叶南星,都一定会放了金光和易鼎等仙家,甚至赔礼道歉!可是,对于咱们龙宫来说,这些仙家万万不能放!” 鲨神大将并不蠢笨,他略一沉吟,便即恍然,道:“末将明白了!神仙两界本来就不怎么和睦,此次东海大战,咱们龙宫又跟东海仙界结下了血海深仇,再无和好的机会了!一旦纵放了那些仙家大能,日后定有大麻烦!” 老龙王“嗯”了一声,颔首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啊!陈义山是大度,是仁慈,他轻飘飘一句话把金光和易鼎放了,而后拍拍屁股走了,咱们怎么办?那帮仙家在此次大战中亏损严重,事后联手来找咱们龙宫寻仇,岂不是大祸临头?所以,要趁着陈义山还没有来放人的时候,咱们先下手为强,杀了金光和易鼎,永绝后患!” 鲨神大将道:“末将领命,末将这就去办!” 正要离去,殿外忽然有蟹介士高声通禀:“陈仙长驾到!” 老龙王和鲨神大将都是一愣,怎么说谁谁来?! 但见陈义山长衣飒飒,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迈入殿内,立在厅中冲老龙打了个稽首,笑道:“老龙王,鲨神大将,陈某有礼了。” “见过仙长!”鲨神大将慌忙回礼。 老龙王也迅速的从榻上翻身下来,迎到陈义山跟前,满面堆欢着,执手问道:“仙长找到令高足了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苦笑道:“海上空中搜寻了三天三夜,始终不见她的踪影,大约是离开了东海吧。陈某心灰意冷,不想再找了。大王可以叫阿虬殿下回来,也不必再劳烦巡海神部四处寻觅了。” 老龙王“哦”了一声,道:“这样啊,可惜了。” 陈义山道:“陈某还有一件事情要请大王代劳。” 老龙王“呵呵”笑道:“有什么事情,仙长但说无妨,何必还跟老朽客气?” 陈义山道:“陈某想请大王放了金光洞和瀛洲的一干门人弟子,叫他们各自回归本派。” 老龙王闻言,不由得跟鲨神大将面面相觑,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暗暗忖道:“果然不出所料啊,他要放虎归山了!” “仙长,万万不可放了他们啊!” 鲨神大将连忙劝道:“咱们跟他们已经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即便你大度仁慈,把他们放回去,仍是仇人!一旦他们上门报复,该如何善了啊?” 陈义山道:“不管怎么说,叶南星都是我麻衣门下的弟子,她杀戮东海仙界在前,众仙家报复在后,彼此都算是有过错啊。如今,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相互之间都有死伤,就算了吧。大王和大神将请放宽心,陈某会明白告诉他们的,一切根源起自麻衣,与龙宫没有半点干系!他们以后如果想要报仇,尽管来找我陈义山便是,绝不连累龙宫!” 鲨神大将还要再说,老龙王却摆了摆手,道:“陈仙长如此义气,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鲨神大将,陈仙长怎么吩咐,你便怎么做,不要再啰嗦了。” “可是——” “去吧,去水牢里,把那帮仙人都放了吧。” “呃” 鲨神大将正自惊疑,却见老龙王边说边对他使了个眼色,意味颇为深长。 鲨神大将顿时会意,拱手道:“末将明白了!还请陈仙长在此稍歇片刻,末将去水牢一趟,带他们来见仙长!” 陈义山不疑有他,颔首说道:“有劳大神将了,我与你一道去吧。” “哎——那水牢有什么好去的?来来来,老朽还有话要跟你说,叫大神将自己去。” 老龙王笑呵呵的扯着陈义山,引他往桌旁落座,鲨神大将趁此机会匆匆奔出了大殿而去。 “仙长,请坐吧,如今殿里只有咱们俩个了,刚好能絮叨絮叨,说些贴己的私密话。” 陈义山便坐了下来,道:“大王请讲。” 老龙王顿了顿,忽然言道:“说出来羞煞人也!但是,为了小女的毕生幸福,老朽也不得不舍下这张老脸了,仙长勿怪!” 陈义山听得一怔,刹那间便意识到老龙王要说什么了,心里顿时便不安起来。 第784章 提头来见 正当陈义山惶恐不安的时候,只听老龙王说道:“小女是东海公主,出身于龙族,而且已经化了真龙,生的是国色天香,貌美无匹!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温柔可亲!可以说,不论是家世、血脉、修为还是品貌,她都是万里挑一的上上之选啊!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对仙长是一片赤忱之心,日月可鉴啊!难道仙长对她就没有什么意思吗?” 陈义山料想到老龙王会说阿螭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他能说的这么直白,比上次还要直白!顿觉手足无措,难以招架,只讪讪的笑道:“阿螭,阿螭自然是极好的女子,可,可是我——” “仙长啊,就当是老朽求你了!阿螭为了你,舍弃了东海女龙王的尊位,抛下了偌大的家业,你可不能辜负了她呀!” 老龙王说到动情处,慨然站了起来,整袍正冠,而后朝着陈义山深深一揖,俯身几乎到地! 陈义山慌的赶紧扶住他,惊道:“大王如此,便是要折煞陈某了!快快请起啊!” 老龙王却不直起身子,而是倔强道:“事到如今,老朽也不要这张老脸了!仙长若是答应娶阿螭为妻,老朽便起身,仙长若是不答应,那老朽便一直这么拜着!” 陈义山闻言,又急又气又无奈,心道:“他这不是逼我么?!” 可老龙王偏偏料定了陈义山是个侠义气息极重的人,极为重情重义,正所谓君子欺之以方,就该用苦肉计这么逼迫他。 陈义山也确实没有办法。 老龙王给他过龙肝丹,又多次帮他的忙,卖他情面,此番东海大战,更是不惜余力,自己能怎么着呢? 他跌足叹息道:“大王啊大王,这种事情不是你行如此大礼,深揖不起就能解决得了啊。总得要阿螭自己心甘情愿吧?” 老龙王道:“阿螭当然是心甘情愿的,这点毋庸置疑,仙长自己心里也是万分清楚的!” 陈义山道:“那,那总要两情相悦吧?” 老龙王道:“老朽便不信,你陈仙长不喜欢我那宝贝女儿!她是哪点招你嫌弃,你只管说出来,老朽定然让她改了!” 陈义山无言以对,道:“阿螭处处都好,我怎么可能嫌弃她?” 老龙王道:“如此便是了嘛,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 陈义山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幸亏在这个时候,“橐橐”之声由远及近,那鲨神大将提着一个偌大的海蟒皮口袋进得大殿里来,老龙王自己直起了身子。 陈义山顿觉被解了围,连忙问道:“大神将,金光和易鼎二仙都放出来了吗?” 老龙王也狐疑的盯着鲨神大将,道:“放人便放人,带个口袋做什么?里面装的是什么?” “还请仙长和大王勿要惊慌。” 鲨神大将把那袋子口朝下一倾,但听“咕噜噜”的一阵响,竟掉出来了两颗血淋淋的脑袋! 一个是金光大仙,一个是易鼎大仙,全都满脸污秽,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死状极惨! 陈义山大惊失色,望着地板上那两颗人头,他呆了半天,忍不住怒气勃发,厉声叫道:“鲨神!我请你去放人,你为什么把他们两个都给杀了?!” 老龙王也假意大怒,道:“老鲨,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拂逆陈仙长的意思,违抗本王的命令?!你如此行径,知道该当何罪么?!” 鲨神大将不慌不忙的说道:“仙长且息怒,大王也请息怒,能否允许末将给自己辩解两句?” 老龙王叫道:“你说!本王倒要听听你是怎么给自己开脱的!” 鲨神大将苦笑了一声,道:“末将去水牢里,本来是打算放了他们的,可是刚走到牢外,便听见这两个家伙议论阴谋,嘀咕着说什么暂且忍耐一二日,只等解了琵琶骨的穿刺,救出门人弟子,再联合仙界同道,大举杀入咱们龙宫,害死大王和殿下,把神官、神将、神兵尽数屠戮!还说什么要打去海内,寻麻衣仙派报仇雪恨……末将听了这些话,怎么可能忍住不生气?当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偏偏这两个家伙瞧见末将进去水牢,兀自大骂不止,叫嚣不已,各种污言秽语不忍卒闻,实在是叫人无法忍受!末将一气之下,便拿断牙刀砍了他们的脑袋!仙长和大王要是觉得末将做错了,可以杀了末将,替他们招魂,末将绝无怨言!” 这番话,当然是鲨神大将编造出来的。 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被穿刺了琵琶骨,吊在水牢里,时不时的遭受龙宫神祇的打骂和折辱,几至于奄奄一息,哪里有闲功夫议论什么阴谋? 可怜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本是绝顶大能,却做了断牙刀下的孤苦亡魂! 老龙王当然知道鲨神大将是在满口胡诌,他窥探着陈义山的脸色,幽幽说道:“仙长,如大神将所言,那金光和易鼎也着实可恶!死得不冤啊。” 陈义山眉头紧锁,半晌没有言语。 他也不知道鲨神大将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眼下是死无对证了。 他深深的懊悔,方才就该跟着鲨神大将一起去水牢的。 …… 老龙王见陈义山沉吟不语,便又冲鲨神大将使了个眼色,鲨神大将心领神会,“噗通”一声伏拜在地,双手高举着断牙刀,喊道:“陈仙长到底是仙道,与我神道不亲不近,定然是怜悯金光和易鼎的!仙长恼恨末将杀了他们,便请现在动手,也砍下末将的脑袋,给他们报仇吧!” 陈义山听了这话,只能是叹息一声:“唉没有的事,我当然是跟龙宫更亲近了。你起来吧。” 鲨神大将道:“仙长不怪罪末将了么?” 陈义山怏怏不乐道:“你杀都杀了,我再怪罪你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复活了他们不成?” 鲨神大将悄然一笑,收了断牙刀,又抖搂出一个乾坤袋,往地上一倾,但听“哗啦啦”乱响,落下一大堆宝贝来。 分别是赤铜环、烂银环和黄金环,正是金光大仙的宝贝,另有几把仙剑,几葫芦仙丹,几册子仙法秘诀,还有好几摞的仙符! 此外,尚有两个金丹,甫一骡子地上,便有十分强横的仙家威压扑面而来,不用问,陈义山也知道那是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内修的丹。 第785章 先骗后抢 那鲨神大将指着满地琳琅满目的宝贝,不无得意的说道:“这些好东西都是从金光和易鼎的乾坤袋里缴获来的,至于金丹,则是末将从他们的仙躯之内挖出来的,还请仙长和大王过目。” 老龙王挥了挥手,道:“都是仙家的物品,咱们龙宫是用不上的。陈仙长,还是请你笑纳了吧。” 此时此刻,陈义山的心里头正因为二仙惨死而万分沮丧,哪里会有情绪收罗这些宝贝? 他摇了摇头,说道:“二仙罪不至死,杀了他们已经属于是不义的举动了,再把人家的宝贝据为己有,更属不仁啊,我是不会要的。” “呵呵” 老龙王很不以为然的笑了几声,道:“杀都已经杀了,还说什么义不义,仁不仁呢?这些宝贝弃之可惜,留着却有大用,为什么不要呢?陈仙长实在是不必顾虑重重啊。” 陈义山道:“实在是不想要。” 老龙王默然了片刻,忽然说道:“仙长既然坚持不要,那就请为旁人代为收下吧。” 陈义山诧异道:“为谁收下?” 老龙王笑道:“自然是为了小女啊。等仙长回到颍川的时候,把这些东西转送给小女阿螭吧,她修仙道一定是用得着的。” 陈义山迟疑着,仍然想要拒绝。 老龙王看出他的意思,抢先说道:“仙长若是不肯沾手,那老朽就派阿虬再跑一趟,让他亲自送给他姐姐。” 陈义山无奈,只得说道:“不必劳烦阿虬了,我自己带回去送给阿螭就是了。” 把地上的宝贝全都收下了以后,陈义山也没有心情再在龙宫里逗留了,当即告辞。 老龙王挽留了几句,见他主意已定,便送他出宫。 临别之际,老龙王仍然不忘求告:“仙长,你可要记得老朽的话啊,万万不能辜负了阿螭啊。” 陈义山摆了摆手,不置可否,匆匆飞走,回转海内去了。 几乎是在他踏上大陆的同一时间,另有两道人影却飞离了大陆,往东海而来。 正是白芷和珐莲洞主来了。 但他们两下里时空交错而过,并无相遇。 …… “这里就是东海海域吧?” 白芷身临高空,踏云不动,俯瞰着浩渺的烟波,幽幽说道:“风浪比之西海似乎更大了一些啊。” 珐莲洞主毕恭毕敬的站在她的身旁,说道:“君上,贫道该做些什么,还请明示。” 白芷笑嘻嘻道:“我要拿到龙肝丹,你须得助我一臂之力。嗯先想方设法进去龙宫,骗骗那老龙。咱们都弄个假身份,我穿白裙,就叫苍雪,你是道士模样,就叫无垢吧,都是我夫君的弟子,而且是没有来过东海的,料想老龙一时看不出什么破绽。当然了,若是骗不到手,咱们就得再想法设法的去抢了!总之,临机应变,凡事看我,你明白吧?” 珐莲洞主俯首道:贫道明白了。” “那咱们现在就下去吧?” “好!” 一魔一仙就此飞往海中去,都捏着避水诀,往龙宫潜下。 行不多时,早有巡海的虾兵蟹将看见了他们俩,连忙通知了夜叉大神将。 夜叉大神将不敢耽误,立刻赶来,率部围住了白芷和珐莲洞主,喝问道:“踩水的是何方神圣,速速通报名号!” 白芷笑吟吟的,不慌不忙的说道:“尊神不必惊慌,我俩是从颍川来的,是麻衣门下的弟子呀。我叫苍雪,他是无垢,我们是来找掌教仙师的,他不是在龙宫做客么?” 夜叉大神将“哦”了一声,神态立刻松弛了下来,脸上也带了笑,道:“原来是麻衣门下的弟子啊,失敬失敬。你们掌教仙师不久前才离开龙宫,已经回去颍川了啊。” 白芷稍稍吃了一惊,心想:“我去颍川,他来东海,我来东海,他又回了颍川,这缘分,也算是绝了。”当即满脸失望的说道:“掌教仙师竟然已经回去了?!哎呀我俩却不知道呢,没想到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远道而来,会扑个空啊。” 说话间,她距离夜叉大神将已经很近了。 夜叉大神将看着她满面笑容,嫣然好看,又见她和珐莲洞主都背着仙剑,尤其是白芷那把流洲仙剑,瞧着十分眼熟,像是麻衣弟子用的,便信以为真,丝毫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只是问道:“你们来的时候,就没有碰见陈仙长么?” “没有呢。”白芷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们来找掌教仙师,是因为家里出了大事啊!” 夜叉大神将道:“想着两位远道而来,必定很辛苦,还打算请两位到龙宫里做做客,歇息一番呢,可既然是家里出了大事,那就不敢耽误了,快些回去吧!说不定,你们在半途中还能追上陈仙长呢。” 白芷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与阿螭宗主有关呢,其实掌教仙师帮不上什么忙,还要仰仗龙君出手。” 夜叉大神将愕然道:“与公主殿下有关?公主她,她怎么了呀?!” 白芷道:“掌教仙师不在家里的时候,忽然有魔道的大能前来突袭,阿螭宗主为了保护我们,跟魔道大能拼死相斗,结果受伤极重!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唉……” 说话间,白芷还揉了揉眼睛,落了几滴泪水。 “啊?!” 夜叉大神将闻听此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虾兵蟹将们也都惊呆了。 白芷面不改色心不跳,啜泣了一声,继续胡编乱造道:“阿螭宗主可怜啊,她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百花仙子宗主说,须得来东海,求得绝品药物龙肝丹,才能救阿螭宗主的命啊,所以我俩便来了。尊神,虽然掌教仙师已经回去了,可你能否带着我俩去龙宫,面见龙君呢?” 夜叉大神将慌得六神无主,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事不宜迟,你们快些跟我走吧,这就去龙宫,见大王!” “嗯嗯嗯” 白芷心中高兴,连声答应,道:“但盼着能早点救回阿螭宗主啊!” “会的,一定会的,公主殿下肯定会好起来的!” 夜叉大神将祈求了几声,当即在前头引路,带领白芷和珐莲洞主往龙宫去了。 第786章 老龙上当 东海龙龙王在送走了陈义山之后便也打发了鲨神大将,自回寝殿歇觉去了。 昏沉中,他忽然梦见陈义山派人过来提亲,送了好大一笔彩头,继而与阿螭完了婚,夫妻俩双双回来娘家探望,龙宫张灯结彩,大摆筵席,桌上,陈义山亲自给他把盏,口口声声自称“小婿”,又亲热的喊他“岳父大人”,把个老龙王高兴的鼻涕冒泡,笑的是欢声震天,直传出三重殿外。 守在门口的蟹介士们个个面面相觑,领头的蟹将军也暗自嘀咕:“这大王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啊?跟谁说笑呢,乐出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是金屋藏娇,又偷偷弄了个婆娘在里面,发老来狂呢?” 正自狐疑,突然瞥见夜叉大神将带着两个生面孔急匆匆赶到。 “老蟹,前头说大王回了寝殿?” “嗯呐。” “我有要紧事要面见大王,劳烦你快快通禀吧!” 蟹将军瞥了白芷和珐莲洞主一眼,道:“老夜啊,大王才睡下不久,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搅他为妙。呃这两位是谁啊?瞧着面生。” 夜叉大神将心急火燎的说道:“他们是陈仙长的弟子,带来了颍川郡的消息,说咱们公主殿下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情势极其的不妙!你要是拦着不通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后果可全部由你负担!” 蟹将军闻听此言,吓的脸色大变,赶紧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是公主的事情!如此紧急,我岂能不报?你等着,我这就去叫醒大王!” “快点!” …… 老龙王在美梦中被摇醒,酒席不见了,爱女不见了,“小婿”也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蟹将军那张面目可憎的大胖脸,以及口吐白沫的螃蟹嘴:“大王,别笑了!醒醒!快醒醒!” “醒你老母!” 老龙王勃然大怒,兜头给了蟹将军一巴掌,骂道:“你是见不得本王做好梦么?!本王笑不笑跟你有屁相干?滚蛋!” 蟹将军捂着脸,满腹委屈的说道:“大王,是颍川郡来人了,有两个麻衣弟子在殿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且关系着公主殿下,末将不敢不通禀啊。” 老龙王闻言一怔,随即便喜出望外,赶紧擦了擦哈喇子,极其利索的从床上跳下来,道:“颍川来人?跟阿螭有关?是不是来求亲的呀?哈本王的口才果然了得,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总算是感动了陈义山!这刚回去就派人来了?哈哈哈美梦要成真啦!” 蟹将军听的莫名其妙:“啊?大王你,你——” “蠢样!闪开!” 老龙王嫌弃的横了他一眼,甩开大步,虎虎生风的往殿外奔去。 蟹将军摇摇头,暗道:“坏了坏了,大王一听公主有事,吓得神志不清了!”也慌忙跟了出去。 “提亲的贵客何在啊?” 出了寝殿,老龙王便迫不及待的张望询问起来。 夜叉大神将正要伏拜,却被老龙问的发懵,呐呐道:“提亲的贵客?大王,哪里有提亲的?” 蟹将军此时赶来,冲着夜叉大神抹脖子似的使眼色,又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老龙王犯神经病了。 夜叉大神将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芷站在他的身后,已经看见了龙王,眼见这老头子冕冠黄袍,玉带金扣,一张清癯怪脸,头角峥嵘,双眼暴突,便知道是东海龙王到了,于是扯着珐莲洞主一起闪出身来,行礼道:“麻衣弟子苍雪、非正参见大王。” “哦!是你们呀!” 老龙王连忙虚扶了一把,欢喜无限的说道:“免礼,快快免礼!都是一家人嘛!两位贵客是奉师命来提亲的吧?” 白芷愣道:“提亲?为谁提啊?” 老龙王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狐疑道:“你们来这里,不是事关小女阿螭么?” 白芷微微颔首,又弄出满脸悲戚的神色,悒悒说道:“大王,阿螭宗主身负重伤,命在旦夕之间!我们俩跋山涉水,昼夜不停的赶来东海,只为给你报信啊!” 老龙王听了这话,呆了半天,狂喜急转直下变为狂惊,身子一晃,几乎晕厥过去! 蟹将军和夜叉大神将连忙搀住了他,齐声劝慰道:“大王要保重龙体啊!” 老龙王面色惨淡,指着白芷急问道:“不,不是,阿螭她,她怎么了?是谁把她打成重伤了?” 白芷眼圈湿润着,凄凄惨惨的说道:“是魔君无患派遣手底下的魔王大泽、大焱,潜入了中土,暗入了颍川,趁着掌教仙师不在家里,侵袭我们麻衣弟子。阿螭宗主奋力迎敌,却因为两大魔王的道行太高,以至于受了重伤……” 老龙王的身子又是一晃,喃喃说道:“魔王?!那,那阿螭有没有被魔气沾染?” 白芷连忙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我们一干弟子齐心合力,再加上有临近的大神闻讯赶来助阵,最终把两个魔王都赶走了。只是阿螭宗主的伤势过剧,用仙丹、仙药都无法医治,须得服用龙肝丹。我俩急匆匆赶赴东海,原以为掌教仙师还在这里,想求他问大王讨要丹药,可是方才听夜叉大神将说起,我们才得知掌教仙师已经回去了……天啊,真是不巧啊,这,这阿螭宗主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既然龙肝丹能救她的命,便拿龙肝丹去救啊!陈义山不在,我难道就不给么?!” 老龙王听说爱女没有被魔气沾染,而且还有救,心中才稍稍安稳了些,他道:“你们两个在此等候本王片刻!且不要走!” 说完,他又急匆匆回转寝殿去了。 白芷心中大喜,暗自忖道:“他必定是去拿龙肝丹了。嘿这龙王活了几千上万年,到底还是老糊涂了,没想到竟如此好骗!” 其实老龙王哪有这么好骗?只是情势所逼罢了。 一来是他刚从睡梦中惊醒,精神还有些混沌;二来是关心则乱,骤然听说爱女濒危,惊慌失措,自然昏聩;三来是白芷编造的谎言里虚虚实实,有真有假,而且说的活灵活现,情真意切,以至于老龙王如此老奸巨猾的存在也上了大当! 第787章 疑心暗鬼 老龙王从寝殿里取出龙肝丹,飞奔出来,因为走得急,还绊了一跤,差点摔趴下,蟹将军和夜叉大神将好意去搀扶他,反被他一把推开,风风火火赶到白芷跟前,挥手说道:“走吧,龙肝丹已经取来了!本王跟你们一道回颍川!” 白芷稍稍迟疑了一下,道:“大王,你是东海之主,岂可轻动?不必劳烦你长途跋涉了,龙肝丹交给我们两个就行。” 老龙王怫然不悦,瞪眼说道:“本王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如今命在旦夕之间,你却叫本王不去看她?!休要啰嗦,前头带路,快走!” 珐莲洞主见他冲白芷呼喝,十分不敬,登时便要发飙,白芷却扯了他一下,道:“好,我们带路!”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坚持不让老龙王去颍川的话,这骗局多半就要露出马脚了,带他去,也无妨,等出了龙宫,离开东海海域之后,直接动手生抢就是了。 凭着自己的修为,收拾一个落单的龙王还是不在话下的。 蟹将军和夜叉大神将对视了一眼,而后都上前拜道:“大王,末将与你同去,沿途也好护送!” 白芷正想出言阻止,老龙王已经骂了起来:“滚滚滚!耽误了救阿螭的时机,我拿你们下酒!” 蟹将军和夜叉大神将立时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劝。 白芷心里窃喜,她也唯恐夜长梦多,当即跟珐莲洞主在前面引路,出了龙宫,浮游而上。 老龙王跟在他们两个后头疾行了一段水路,遥望见水上光亮,知道要浮出海面了,渐渐的也把心情平静了下来。 他盯着白芷和珐莲洞主的背影,心里头忽然起了疑,暗自思量道:“这两人的道行好高啊!论身法和速度,他们全然不比我差,而且似乎还有余力未用!嗯这道士的修为我还能瞧出些端倪,比之金光大仙虽然略有不如,可比易鼎大仙是肯定不差了。至于这女子,我竟看不透!嘶陈义山门下如果有这样厉害的弟子,怎么屡次大战,都不见他带出来呢?” 想到这里,老龙王便觉有些古怪,再一看四周,静谧空荡,自己完全是落了单,这万一要是—— 他不敢再想了,深感自己鲁莽了。 沉着气,他悄然把速度放缓,渐渐的与白芷和珐莲洞主拉开了一段距离。 白芷也一直在留意他的动静,余光中瞥见他越来越慢,便也止住了身形,扭头唤道:“大王,可要快些啊!” 老龙王摆了摆手,故意装得气喘吁吁,道:“老了,血气衰竭,不以筋骨为能啊。本王累得半死,也追不上你们俩。稍等片刻,让本王歇歇,歇歇,唉……” 白芷看出他在装相,心里“咯噔”一声,暗自思量道:“莫不是我什么地方露出破绽了?”转念间便即醒悟,是自己的速度放的太快了! 想到这里,她便笑了一声,道:“我们麻衣门下别的不说,单论这速度啊,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或是水里,旁门别派,谁也及不上我们快!还是掌教仙师传下来的独门绝技妙啊,也教得好!” 老龙王听她这么说,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猜疑,他彻底站住不动了,嘴里说道:“闲聊几句就当是歇息了。你们两个,一个叫苍雪,一个叫非正,是吧?这两个名字很熟悉,本王似乎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你们。麻衣门下有四宗,你们都是哪一宗的弟子呀?” 白芷谨慎答道:“我俩都是人仙宗的。” 老龙王“哦”了一声,道:“人仙宗的宗主是谁呀?” 白芷对麻衣的宗门构成也略知一二,毕竟当初陈义山还邀请她去做魔仙宗的宗主……当即答道:“原本是叶南星,后来叶南星叛逃了,而今便没有再设新的宗主。” 老龙王“呵呵”一笑,道:“你的修为高深莫测,我看连阿螭都远远不及你啊,但是你竟然不是宗主?” 白芷心道:“说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便笑道:“我入门的晚,而且是带艺投师,修为虽然高深,却不合后来居上,做人家先入门的宗主啊。” 老龙王点了点头,道:“麻衣门下可真是人才济济啊。似你们这样修为的,本王觉得即便是来了两个魔王,也绝不会是你们的对手吧?实在是想不明白,那魔王怎么能把阿螭打了个重伤濒死?” 白芷不慌不忙的答道:“魔类狡猾,而且善于附身伪装,再加上偷袭,所以我们才措手不及,吃了大亏的。” 老龙王“哦”了一声,道:“那阿螭究竟是受了什么伤?是元气大伤,还是血脉有损,或是身魂有亏?” 白芷稍稍一怔,迟疑道:“这个,一时哪能说的清楚?大王,你要是再这么盘问下去的话,可就耽误了宗主治伤!快走吧!”说话间,她暗暗冲珐莲洞主使了个手势,珐莲洞主当即会意,慢慢侧身往后飘动,封住了老龙王的退路。 白芷已经完全开出来了,老龙王是彻底起了疑心! 这还没有完全出海呢,一旦动手,便须得速战速决啊。 不然,被龙宫的神官神将们发觉,赶来支援可就要坏事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老龙王突然伸手一指白芷背后的流洲仙剑,道:“苍雪姑娘,你那把剑是哪里来的?” 白芷道:“掌教仙师送的呀,他在东海铲除了昆吾恶仙,得了许多宝贝,其中便有好几把流洲仙剑,不但我分了一把,仙子宗主、老莫、兰生也都有呢,阿螭宗主不是也有吗?话说,大王,你也是当事人,你也该知道的呀。” 老龙王笑了起来,道:“老糊涂了,忘了,忘了。” 经此一问,经此一答,老龙王又自行的把心中的疑窦给消除了。 因为白芷说的全对! 不是麻衣弟子,如何会对内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且,这把流洲仙剑确实是陈义山从昆吾的乾坤袋里缴获的。 只不过,当初被赠剑的是吕方…… “走吧,歇够了!” 老龙王振臂说道:“出了海,咱们就一鼓作气飞到颍川,中途不再作任何停留!你们俩行不行?” 白芷也松了口气,笑吟吟道:“大王老当益壮,我们两个自然也没有问题。” 第788章 上阵父子兵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 那老龙王因为流洲仙剑消除了疑窦,跟着白芷和珐莲洞主出了海,方要腾空而去,忽听有人高声喊道:“父王!父王!” 老龙王一怔,驻足望去,但见无边无垠的海面上,全身披挂的阿虬领着一群水族兵将驱着风浪如飞赶至,纷纷伏拜在他面前。 “我儿,你回来了?” “孩儿带着他们在海上寻觅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发现叶南星的踪迹。大家伙实在是疲乏了,想着回来略作休整。” 阿虬一边回答,一边拿眼觑看白芷和珐莲洞主。 老龙王道:“你回来的正好,本就要召你回来呢。为父打算去一趟颍川,你坐镇龙宫吧。” 阿虬诧异道:“父王何故要去颍川?陈仙长呢?” 老龙王心里有事,急着要走,又怕阿虬知道了阿螭伤重的消息后心里不安,便含糊其辞道:“陈仙长已经回颍川了,为父却有大事要去找他处理,须得赴海内一趟。你也不必多问,快点回龙宫去吧。” 阿虬本来是个听话的孩子,对老龙王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可是父子连心,此时此刻他感觉出老龙心绪不宁,看着神情也不大对劲儿,便猜测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自己父王怎么会轻易出海? 于是他指着白芷和珐莲洞主,多问了一句:“父王,这两位是?” 老龙王不耐烦道:“他们是陈仙长的弟子!” “麻衣门人?” 阿虬狐疑着,又仔细的看了看白芷和珐莲洞主,心里暗暗忖道:“麻衣门下的弟子,绝大多数我都是认识的,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两位啊。”嘴里便问道:“两位仙家如何称呼?” 白芷并不知道阿虬前几日才去过颍川,还在陈家老宅待过一段时间,随口回道:“我叫苍雪,他是无垢。” 阿虬听见这话,瞬间就变了脸色,袍袖一挥,左手龙鳞盾,右手水龙矛,振臂喝道:“把这两个狗男女给我围了!” 一干水族兵将应声答道:“是!”霎时间四散开来,把白芷和珐莲洞主团团围住。 白芷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龙王也愕然道:“阿虬,你要干什么?” 阿虬冷笑了一声,道:“父王,你上了他们的当了!孩儿前几日在颍川郡盘桓,住在陈仙长府上,是见过苍雪姑娘和无垢道长的,他二人可不是这般模样!” 老龙王惊道:“当真?!” 阿虬拿水龙矛指着白芷,喝道:“你自己说!” 白芷心中暗叫一声:“可惜,功亏一篑呀!”眼见东窗事发,再无编造下去的必要了,她“嘻”的一笑,道:“好孩子,多亏了你,不然你爹可就落在我手上啦。” 老龙王大怒,羞恼交加,骂道:“好哇,果然是假的!奸贼,我女儿到底是安是危?!” 白芷道:“别气,也别骂,阿螭好端端的,我还救过她呢。” 老龙王将信将疑,道:“所以,你胡诌一气,只是为了骗取龙肝丹?” 白芷笑道:“我是为了龙肝丹而来的,但又素知你们龙族吝啬,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哎,老龙,我真的救过阿螭,冲着这救女之恩,你送我一枚龙肝丹可好?” 老龙王啐了一口,道:“本王看你嘴里半句实话也没有,送个屁丹给你!但你认识我女儿,对麻衣仙派了如指掌,还有一把流洲仙剑在身上……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白芷道:“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自己人啊。你问我是什么来头,嘻我是陈义山的爱妻,是阿螭的师娘呀。” “放屁!” 老龙王怒骂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陈义山只稀罕我那宝贝女儿,岂能娶你这骗丹的女贼?!” 白芷也不恼,道:“阿螭虽好,却不如我好。样貌、才智、道行、手段,她都比不过我,陈义山又不傻,自然是更稀罕我一些。阿螭,就只能做个乖乖徒儿啦。” 老龙王一怔,再细看白芷,这样貌确实是比自己的宝贝女儿更显娇艳,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勾魂夺魄!再一想她的道行,那是深不可测啊,更兼人家三言两语便把自己骗得团团转,这手段……阿螭确实要被比下去了。 这样的女人万万不可留! “娘的,弄死她!” 老龙王喝叫一声,抢先出手,上去就是杀招——缚龙术! 眼见他右臂暴长,五指化为利刃,疾如闪电般冲白芷的天灵盖抓去,轰轰然有风雷之音破空,声势极为骇人! 白芷却不慌不忙,抬手也是一抓。 那纤纤素手,迎着青筋暴绽、布满麟甲、大如簸箕的龙爪,只一捏,便拿住了老龙王的腕子,斜斜一带,老龙王陡觉一股巨力传来,无以相抗,不禁脚下一轻,竟被白芷生生扯到了空中! 阿虬大惊失色,连忙拿水龙矛朝白芷刺去,可是守在旁边的珐莲洞主早已捏定诀法,伸手戳动,凭空生出一朵青莲,花叶蔓蔓,裹住了水龙矛。 继而又有青莲生在阿虬的脚下,束脚缚腿,往上缠绕! 一干水族兵将呼喊声,弄潮起浪,往空中接应老龙王,却被满天星雨似的剑芒扫落,纷纷坠入了海里! 阿虬奋力挣扎,又口吐泡影,总算是炸碎了那两朵青莲! 他仰望空中,但见一团白芒,一团青影,正往来激斗,仔细看时,青影是老龙,已经完全现出了原形,可仍旧处在下风,被那白裙女子打的是毫无还手之力! 惊骇之余,阿虬急要上去帮忙,可刚想起飞,便又觉察出双脚一紧,似是生了根。 他低头一看,眼见是又一朵青莲在足底长了出来! “混账!”阿虬怒不可遏,大骂道:“你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珐莲洞主阴测测的笑道:“只此步步莲生,便足以制住你了。不许打搅我家君上!” 他话音刚落,空中便传下一声凄厉的怒吼! 阿虬仰面观望,但见是老龙直挺挺的坠落了下来。 至于那白裙女子,则俏生生的立在云上,笑嘻嘻道:“得罪,得罪啦,告辞!” 言罢,她纵云而去,珐莲洞主也跟着腾空。 阿虬手忙脚乱的毁了青莲,慌忙去看老龙。 老龙漂在海面上,已经恢复了人形,被阿虬搀扶起来,喘息不止道:“不要管我,快追!龙肝丹被她抢走了!” 第789章 幻海 白芷夺了老龙王的乾坤袋,从里面摸索出蚌王百纳,拿流洲仙剑一切,早见有两枚龙肝丹藏匿其中,顿时大喜,笑纳入囊中,转身远遁。 珐莲洞主也舍了阿虬,迅疾的尾随过去,问道:“君上,怎么不杀了那条老龙?” 白芷笑道:“我此来是为了取丹,不是为了杀戮。更何况,东海老龙是我夫君的朋友,瞧在夫君的面子上,便饶他去吧。” 珐莲洞主点了点头,道:“君上现在要去哪里?” 白芷道:“先飞跃这片海域,等到了陆上,寻觅一个隐蔽的所在,我再服丹,同化血脉。届时,你为我护法。” 珐莲洞主道:“全听君上安排!” …… 老龙王败落海上,被阿虬扶了起来,急怒攻心之下,他“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香火气! 阿虬吓得不轻,连声说道:“父王,你,你伤在何处?” “本王没有受伤!”老龙王伸手推开阿虬,道:“我叫你去追他们,夺回龙肝丹,你怎么不听?!” 阿虬犹豫了片刻,心道:“我连那个胖贼都打不过,更何况是那白裙女子?”但见老龙王满面狰狞,气冲霄汉,阿虬又慨然说道:“好,父王,你先回宫歇息,孩儿去追他们!” 说罢,阿虬腾空而起,旋身便要去追白芷和珐莲洞主。 不管打过打不过,先追上再说! 不成功,便成仁嘛。 “等等!” 老龙王忽然又叫住了他,道:“别追了。” 阿虬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飞落下来,问道:“父王,怎么了?” 老龙王叹息道:“为父是方寸大乱了,心急火燎的想要夺回龙肝丹,却忘了你我都不是那白裙女子的对手啊!便是咱们父子俩齐上,也打不过人家俩啊!你自己去追,漫说追不追得上,便是追上,也是去送死啊。我岂能送我的儿子上绝路?” 阿虬又是感动,又是沮丧,道:“孩儿无能,孩儿惭愧。” “我是龙王,龙肝丹被我亲手断送,与你何干?”遥望着白芷和珐莲洞主越飞越远,老龙王咬了咬牙,骂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我绝不饶不了他们!也绝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走了!阿虬,你速速召集宫中诸神!” 阿虬脸色惨淡道:“父王,等宫中诸神来了之后,怕是更追不上他们了啊。” 老龙王喝道:“我叫你召唤,你便召唤!人家先骗后抢,直把我们父子俩当成傻瓜一样的戏弄,还夺走我东海仅存的两枚龙肝丹,然后堂而皇之的如此逍遥离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召唤诸神。” 阿虬虽然觉得老龙王是基于一时激愤在做无用功,可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再劝了。 收了水龙矛和龙鳞盾,那阿虬摇身一变,化作好大一条青龙,摇头摆尾的潜入海里,在水下“嗷”的一声狂吼,发出一声极其苍凉悲壮的龙吟,迅速弥漫荡漾了开来! 龙宫麾下的各大神官、神将以及卫戍、巡海等各部神兵递次听到这声龙吟,惊愕之下,无不悚然动容! “是殿下的召唤!” “是勤王之音!” “速速动身!” “快走!” “……” 霎时间,龙宫诸神纷至沓来,齐齐浮出海面,聚拢在老龙王和阿虬的身边,尽皆伏拜: “参见大王!参见殿下!” “召唤尔等前来,是因为东海来了大敌!” 老龙王环顾诸神,高声说道:“有一个小小女子,带着一个胖贼来我龙宫,冒充是麻衣门人,不但坏了陈仙长的名声,还诈骗了本王的龙肝丹!你们说,该怎么办?” “岂有此理?!”小鲸丞官怒道:“大王,那女子现在何处?” 鲨神大将叫道:“大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杀了她!” 诸神齐声附和:“对,杀了她!” 夜叉大神将和蟹将军也来了,他们听见这话,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惊愕难名。 那两个麻衣弟子是假的?! 乖乖…… “大王饶命!” 夜叉大神将立刻跪了下来,请罪道:“末将瞎了眼,末将——” “好了好了!” 老龙王见蟹将军跟着也要下跪请罪,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干你们的事,连本王也瞎了眼!都起来吧,赶紧想个对策才是正经!” “是!” “你们说杀,杀不了啊!本王跟她对阵,拼死相搏,却被她三招两式打落了风头,真是好生厉害啊!便是昔日的恶仙昆吾,也及不上她呀。” 阿虬跟着说道:“而且她还有一个帮手,那帮手的道行不在易鼎大仙、紫府真人之下。” 诸神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小鲸丞官低声问道:“大王,他们是只有两个人吗?” 老龙王“嗯”了一声,道:“只有两个,便视我龙宫如无人之境,再多些,怕是顺手就灭了我们龙宫啦。” 小鲸丞官便松了一口气,赔笑道:“大王严重了,既然只有两个人,便也没什么。他们的本领虽然很高,可是咱们人多势众,而且占据了地利。只要大家伙肯一拥而上,不畏死战,打杀他们也不难。” 鲨神大将连忙跟着表态:“对!勠力同心,襄助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末将不怕他们!” 老龙王瞥了他一眼,道:“可是她已经逃远了,以咱们的飞速,追是追不上的。” 诸神再次面面相觑,心道:“那你还说个屁啊。” 老龙王忽然幽幽说道:“其实叫你们过来,也不是为了追他们的。我东海海域极其广阔,她虽然已经远遁,可一时半会儿也跨越不了。本王意欲发动幻海神通,尔等以为如何?” “幻海?!” 诸神闻言,无不悚然动容,失声惊呼! 阿虬更是脸色大变,急劝道:“父王,请三思!幻海神通一旦发动,后果极难预料啊!如果弄出大洪灾,那咱们便成了恶神,成了神仙妖圣人五道的公敌啊!” 老龙王阴沉着脸,目光血红,嘶声说道:“可本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活了几千上万年了,本王何曾被人如此侮辱过?!我东海龙宫,何曾被人这样轻视欺负过!两枚龙肝丹啊,那是本王留给你还有你姐姐的至重宝物,就这么被她给抢走了,本王岂能甘心?!” 阿虬道:“父王,龙肝丹被抢,咱们想办法夺回来就是,他们欺辱咱们,咱们想办法找回场子就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今日啊。只是那幻海神通一旦开启,山崩海啸,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到时候,一旦失控,任谁也阻止不了啊!”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老龙王咬牙切齿的说道:“以本王上万年的阅历和经验,还不至于铸成大错,闹到失控的局面!” 第790章 化龙 老龙王怒气冲天,不听阿虬的劝谏,执意要发动幻海神通,龙宫众神眼见阿虬都被斥责,自然是谁也不敢再行劝谏。 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幻海”,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神通,为什么会让阿虬殿下谈之色变? 老龙王目视着麾下的一干将官,说道:“幻海幻海,以身化海,以海幻身!此神通搅弄天地,威力奇大!类乎仙界的法天象地之术,绝不是本王凭着一己之力就可以施展出来的,须得你们都献出神力,供本王驱驰,我们上下一心,方能奏效。你们可愿意?” 小鲸丞官道:“谨遵大王号令。” 鲨神大将也道:“大王只管吩咐,末将等照做就是。” 其余众神也都纷纷表态,唯独阿虬默然摇头。 老龙王微微颔首,道:“尔等听我言语,各据一处方位,本王身在其中,由你们环护起来。待本王念动咒语之后,你们便都把神力激荡出来,不分大小强弱,尽皆发往海里。阿虬,你好生躲起来吧,你既然不同意为父施展此神通,为父也不借你的力。” 众神纷纷应道:“遵命!” “唉” 阿虬叹息不已,又惶遽不已,心道:“若是成了还好说,若是控制不住,那对东海来说,便是灭顶之灾啊!” …… 却说白芷和珐莲洞主一前一后的往西飞行,回望中,看不见有什么追兵,远眺时,也看不见有什么前阻,白芷料想是老龙王、阿虬等追赶自己不上,便彻底放了心。 她还四下里俯瞰,思量着:“如果能寻觅到一处无主的海岛,落下去服丹也是不坏的选择,等我彻底同化了血脉,将魔心与皮囊彻底融合之后,再去找我那乖乖夫君,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嘻到那时候,我便可以跟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去行云雨之事啦。他年纪轻轻,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雏儿,万万不能叫旁人抢了先!” 胡思乱想中,白芷突然发现底下的海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幻起了颜色—— 原本湛蓝湛蓝的海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渐渐泛成了青色! “咦?!” 白芷狐疑着,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在太阳光芒曝晒之下生出了错觉,便问珐莲洞主道:“珐莲,你看这大海,是否有什么变化?” 珐莲洞主俯瞰了片刻,也是讶然一声,道:“君上,这蓝色的水怎么变成碧油油的了?而且,这海波也古怪啊!” 白芷往下稍稍落了些,细看海波,但见其摇曳着摇曳着,居然越来越像是鳞片了。 而且是龙鳞! “嘶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芷倒抽一口冷气,张惶着往四下里逡巡,但觉整个海面都在整齐的摇晃,而且幅度一点点变大,以至于晃得她头晕眼花想吐! 她连忙别过了头,不再望向海面,可一股极其不安的预感却涌上了心头! 是有什么大祸要临头了么? “珐莲!”她扭头喊道:“加快速度,快跑,这东海大非寻常!” 珐莲洞主连连点头,道:“君上,咱们得再往高空攀升一些,不要距离海面太近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海里藏着,一直盯着咱们看呢。” “嗯” 白芷也有这种错觉。 似乎整个海面变成了一张人脸,这脸上到处都是眼,正幽幽的盯着自己一样。 思至深处,不寒而栗! “狗男女,哪里逃?!” 白芷和珐莲洞主刚刚往上攀升了数丈高,便有一道响彻天地的骂声轰然传来! 动静之大,犹如晴空降了一道霹雳,又恍若峰峦崩坍,大地震动,惊得白芷浑身一颤,竟不由自主的立住了身形。 是谁在说话?! 她惶遽的环顾上下四周,看不见人,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极其浓烈的肃杀之意从海水里蒸腾弥漫了出来! “哗” 一条巨大无朋的青龙突然蹿出,硕口大张,恶狠狠的吞向了她! 白芷吓得一身血气都凝固了! 这龙来的太突然了! 它不是从海里钻出来的,它本身就是海! 或者说,它是这东海的一部分。 海水在扭曲晃荡中,猛地就化成了它! 这在白芷看来,是完全不可想象,不可接受,不能发生的事情! 但它又绝非是一般的水龙,它凝实如同血肉之躯! 它太大了! 老龙王现出本相的时候,也不过是几十丈长,可是眼前的这条龙,长的无边无际,说是千丈、万丈也不止! 那颗龙头之大,堪比峰峦! 腰身之绵绵,如莽莽大江,似浩浩之河! 双目放光之炬,如同燃烧着不灭之焰的巨大火海! 两根龙角屹立在那辽阔的龙额之上,则像是矗立着两座铁塔一样! 更不用说那龙嘴,大的简直像是一汪血湖! 白芷纵然有通天修为,彻地手段,却也被吓呆了,因为她根本不曾见过如此凶恶可怖的存在! 难抑的恐惧,让她彻底僵在了高空中,完全动弹不得! 眼睁睁瞧着这巨龙扶摇而上,朝着自己吞噬而来,她竟然忘了还要逃命…… 至于珐莲洞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脚瘫软,别说去救白芷了,就是喊一声“快跑”都难! 巨大的龙嘴眨眼间便到了白芷的脚下,就在白芷心如死灰,深感必然丧命的时候,那巨龙却突然止住了。 面对着蝼蚁似的她,巨龙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嘿嘿你怎么不跑了呢?” 巨龙戏谑的问道。 那声音被它刻意压的很低,但是在白芷听来,依旧震耳欲聋! “噗” 一股无边的水汽从龙嘴里喷了出来,恍若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而且顺带着起了一场弥天大雾—— 白芷已经被完全笼罩在了其中,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龙肝丹呢?” 巨龙幽幽的问道。 受此水汽一激,又经此一问,白芷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陡然间缓过了劲儿来。 到底是魔君,多少次死里逃生,心性还是足够坚韧的。 惶遽渐渐过去,她抖擞精神,提点气力,强笑了一声:“呵没想到东海龙王还有这等神通,失敬,失敬了,佩服,佩服啊!我打不过你,再见啦!” 说完,白芷的身子忽然急剧拔升,往无尽高空拼命飞去! “嗷作死!!!” 巨龙大怒,恶吼一声,也奋起直追! 第791章 合谋屠龙 白芷一边逃,一边往下觑看,但见那巨龙蜿蜒而上,态势迅猛至极,可是尾巴仍然与整个海面浑然相连,根本就看不见它的身子到底有多长。 那海水晃荡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白芷在空中折向,那巨龙也跟着婉转身形,白芷心道:“一昧的这样逃命不是长久之计,须得阻它一阻!” “珐莲洞主,打他!” “啊?!好,好……” 珐莲洞主如梦方醒似的应了一声,匆忙拔升,往龙身靠近,手里仙剑一抖,刹那间连刺了数十剑! 锋芒激荡之下,那巨龙浑然无感,连看都没有看珐莲洞主一眼,只是有些许的水花从巨大的龙身里迸溅了出来而已。 珐莲洞主骇然之余,又将袍袖鼓荡起来,连施了四记“袖里乾坤”! “砰、砰、砰、砰!” 响声中,巨大的龙躯之内又陡然蹿出一条小龙来,说是小龙,却也有十多丈长,龇牙咧嘴,恶狠狠扑向了珐莲洞主! 珐莲洞主挥袖又击,那小龙浑然不惧,眨眼间已冲到珐莲洞主的跟前,血盆大口一张,“嗷”的咬下! 亏得珐莲洞主早有准备,在脑袋即将落入龙口之中时,早有一朵莲花盛开,枝叶蔓蔓,遮住了他全身上下。 “呸!” 那小龙吞掉了珐莲洞主,又啐了一口,将他吐了出来。 好似一颗落石沉水,被花叶裹着的珐莲洞主立时跌入了海水中,不见再现身出来…… 白芷见状,反手取了四大魔琴,冲巨龙连连拨动风灾之弦! “铮铮铮铮” 音波起处,一道道飓风席卷而下,都打在那巨龙的脑袋上,却只听“嘭”、“嘭”、“嘭”几声乱响,虽有水花四溅,却完全没有阻挡得住巨龙追击的势头! 但白芷此举也激的巨龙怒不可遏,它喉中发出的咆哮之声越来越大,海面上,开始涌现出一丛又一丛的巨大漩涡,空中云碎气滞,天光忽明忽灭,似乎已随之扭曲了起来! “父王!父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道疾呼随着飓风远远传来,海天交界之处奔来了阿虬的身影。 在他背后,一面比天柱峰甚至是衡岳神崖还要大的滔天巨浪正滚滚翻动着! “轰” 一声地裂似的爆响震颤九天,白芷在惶遽中低头一看,但见海面上那些涌动着的漩涡里,竟有山火喷发了出来! 流浆似飞虹,如赤霞,若流星,四散迸溅,八面开花! 浓烟如霾,霎时间便席卷了整个海空! 白芷只觉一股巨大的吸扯力缠住了她,把她往下方扯去。 她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只惊得花容失色、手脚冰凉,暗忖道:“这老龙,是打算毁天灭地么?!早知道他有如此神通?我何必惹他!” 既然挣扎不出那股吸扯力,白芷在危急中蓦地灵机一动,索性使了个“陨星”身法,骤然间往下疾坠而去! 那巨龙正在逆天攀空,冷不防白芷调头落海,它呆了一呆,也跟着旋身往下,往海里落去,嘴里喝道:“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隐约有万丈之巨的龙身往水面上一靠,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本来就急剧动荡的海域愈发崩溃了! 阿虬望着一心一意只顾着追赶白芷,全然不计后果的巨龙,喃喃说道:“完了,龙宫完了。” …… 如此天崩地裂似的巨大变故,早惊动了东海仙界诸洲、诸岛、诸洞! 狂波翻滚,山火喷涌,飓风呼啸,浊浪吞天,搅闹的方丈岛、蓬莱丘、祖洲、瀛洲、生洲、心月洞、流沙洞、金光洞、黑云洞等也都剧烈的晃荡了起来! 已经替代三坛大仙在方丈岛上当家的九源仙人,立刻携弟子出来观望。 心月洞的心月天尊,祖洲的紫府真人,流沙洞的鸣沙大仙也都各自悚动,或出洲或出洞,战战兢兢。 瀛洲、金光洞以及黑云洞残存的二代弟子们,倒是因为失去了主心骨,都龟缩在洞府之内,惶遽无地。 刚刚搬去生洲的叶南星,还以为是洲渚地动,要沉沦了,骇然之下叫来阿茹询问:“这洲是要坍塌陷落了吗?” 阿茹也是十分慌张,道:“回师父的话,家父生前曾经对弟子说过,这洲是天生仙境,绝不会崩坏。可眼下,弟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天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紫府真人看着海域里毁天灭地般的动静,正自惊骇,忽然瞧见心月天尊也在空中观望不禁,又惊又喜,急忙迎了过去,道:“你们去颍川,是否大获全胜?” 心月天尊冷笑了一声,道:“大获全胜?差点把命交待在那里!” “啊?”紫府真人愕然道:“连三坛仙兄——” 心月天尊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把手一指,道:“喏,那不是九源么,你不妨去问问他,看看为什么现如今的方丈岛是他当家。” 紫府真人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想要覆灭麻衣仙派,是彻底无望了吗?” 心月天尊皱眉道:“真人,老夫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我已经听陈义山说了,他是先在东海打败了你们,而后才赶回颍川郡收拾我们的。我们无一例外,全都是陈义山的手下败将,他没有杀了我们便算是足够开恩了,你还想覆灭麻衣仙派?切莫再自寻死路啦!” 紫府真人瞠目难言,忽见九源仙人煞白着脸飞了过来,颤声说道:“两位前辈,这东海到底是怎么了?晚辈年纪小,从来不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动静啊。” 心月天尊苦笑道:“贤侄问我?可我也不知道啊!” 紫府真人把陈义山和麻衣仙派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叹息道:“老朽也是在洲上待不下去,才出来观瞧的。结果看见了如此之大的阵势,你们瞧瞧,这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诸位!”鸣沙大仙凌空掠来,叫道:“你们聚在这里闲看什么?快随我去!” 心月天尊道:“去哪里?” 鸣沙大仙伸手一指,道:“你们瞧不见么?那么大的一条巨龙,在海里翻滚,正在追一个白衣女子!还有惊天动地的叫唤,能把人的耳朵都震聋了,你们都没听见么?!依老夫看来,便是那巨龙引起了这场动荡!” 众仙都循着他的指向望去,这才看见了头如山峦,身如河江,口似血湖的巨龙,正蜿蜒游走在水面上! 再往更远处观望,但见一个白衣女子纵横腾挪,正拼尽全力的闪躲那巨龙的追击。 “天啊!” 九源仙人惊呼一声,道:“鸣沙前辈如果不说,晚辈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这么大的东西,居然是条龙!晚辈一直以为,那是翻滚的海啸呢!” 心月天尊则是惊愕的看着那白裙女子,喃喃说道:“好厉害的腾挪之术,那是谁呀?” 鸣沙大仙咬牙切齿道:“先不管那女子是谁,咱们须得帮她,合力斩杀此龙!” 九源仙人道:“前辈,这龙会不会跟东海龙宫有关?” 鸣沙大仙道:“东海龙宫哪有这么大的龙?便是龙王,也没这法相!诸位,别犹疑了,快动手吧,不然,再这么下去,怕是咱们的岛、洲、洞都难保了!” 紫府真人煞白着脸,道:“就凭咱们几个,能屠了此龙吗?再多叫几个帮手吧。蓬莱丘的吕方呢?” 第792章 弟子的揶揄 鸣沙大仙、心月天尊和九源仙人一听“吕方”这俩字,都是脸色铁青。 “断臂老匹夫来了也不济事,管他作甚!?”鸣沙大仙还记恨吕方是奸细,根本不愿意提起他,催促道:“咱们几个先上吧!” 心月天尊点了点头,道:“上就上!” 紫府真人见状,也只好咬紧牙关,道:“大家伙勠力同心吧!” 九源仙人是懊悔不已,心道:“早知道有这样的大难,我何必要接替师父的掌教之位,代管方丈岛?” 鸣沙大仙回头喝道:“九源,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跟上?!” “好好好,晚辈这就来了!”九源仙人的修为比他们三个都低,不敢违拗,虽然恐惧,却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话说那吕方在哪里? 人家此时此刻正在蓬莱丘的壶山仙洞里闭关,祭炼他新得的宝贝——琉璃环。 青鸟童子在外头护法,随着蓬莱丘的晃荡也跌跌撞撞。 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这童子便开始急切的拍打洞门,叫道:“老师,快出来吧!咱们整个岛都在晃悠,怕是要塌陷啦!” 吕方在里头也觉察出了地动山摇,可是眼下正处在祭炼的紧要关头,他既不敢分心,更不敢动身。 他也不相信蓬莱丘会塌陷了,索性用仙术锁了耳朵,又闭了眼睛,舌抵上腭,五心朝天,不听不看,不言不语,全意祭宝。 …… 大海之上,心月、鸣沙、紫府、九源四仙逼近巨龙,不由分说,便各自施展起看家本领。 有宝贝的祭宝,没有宝贝的施展仙法,为了立足之地,他们倒也没有藏私,全都拼尽了全力! 白芷已经筋疲力尽,又不见珐莲洞主现身帮忙,正哀叹自己要死到临头了,忽然得了几个生力军的援助,不由得喜出望外。 那巨龙受击,厉声喝骂:“好好好!又是你们几个杂碎!我今天便顺手把东海仙界也一并灭了!” …… 与此同时,在东海之滨的空中,白影一闪,有个年轻男子立在了水岸交汇之处,望着大海之中狂涛巨浪如山移峰动般朝着陆上滚滚而来,他不禁瞠目结舌。 “天啊!东海这是怎么了?!” 这年轻男子非是旁人,正是陈义山。 陈义山怎么又踅摸回了东海? 说起来,还要往前追溯些许时日。 …… 在陈义山回归陆上的时候,白芷和珐莲洞主刚巧踏入海域,两下里错过,谁也没有遇上谁,陈义山径直回了颍川。 甫一落入后院,百花仙子和阿螭便来迎他。 百花仙子行过礼后,问道:“掌教仙师,找到叶宗主了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没有,大约是已经离开了东海吧。” 百花仙子和阿螭闻言,都稍微松了口气,彼此又对视了一眼,而后由阿螭禀告道:“师父,你不在家的时候,那位林香姐姐来过了。” 陈义山闻言大吃一惊,慌忙问道:“她现在何处?” 阿螭道:“听说你不在家,已经走了。” 陈义山呆了片刻,道:“她可曾说过,为什么来找我么?” 阿螭咬着嘴唇,轻笑一声,道:“她说她是来当我们师娘的,还想让所有的麻衣弟子全都出来拜见她。” 陈义山“啊”的一声,随即满面通红,嗫嚅道:“这,这不是胡闹么……” 阿螭道:“我和仙子也觉得她在胡闹,而且是胡说八道!她虽然帮过师父,也救过徒儿,但始终都是魔类,为神仙妖圣人所不容。师父堂堂仙家大能,怎么可能会娶一个魔女为妻呢?” 百花仙子跟着附和道:“就是啊,这魔女一看就不是个正经良善之辈,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对了,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胖胖的仙人,自称是西海仙界珐莲洞的洞主。啧啧魔类和仙人勾搭在一起,也不知道这位‘林香’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阿螭道:“她大约是用魔气控制了人家吧,唉这魔类真是不能招惹,一旦被附,便是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百花仙子道:“是啊,但她有一副好皮囊,许多人被她的模样迷惑,便忘了那皮囊中包裹着的是一颗魔心。” 阿螭道:“师父肯定是不会被她迷惑的。” 百花仙子道:“那是当然,掌教仙师何等样人?坐怀不乱真君子,岂能被美色所迷?” 这两个宗主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是揶揄讥讽的话,还处处旁敲侧击的试探和劝诫陈义山。 陈义山听的是满腹疑云,眉头大皱,却又不好意思反驳,更无法接话。 偏偏阿螭还要他表态,眨巴着大眼,明知故问道:“师父,你怎么不吭声?”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这么能说,我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吭声?” 阿螭故作惊讶道:“师父这是生气了吗?” 百花仙子也假装悚然道:“掌教仙师,你不至于真的要娶她为妻吧?若是冲着美色,或是寂寞难耐,何不让阿螭侍奉你?阿螭难道不好吗?” 阿螭满面娇羞,嗔道:“仙子休要胡说!你也好得很,师父该叫你侍奉。”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连摆手道:“好了!我生什么气?只是你们两个越说越奇怪了,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且问你们,林香在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百花仙子和阿螭一起摇头,都说:“不知道,只隐约看见,像是是往东去了。” 陈义山默然不语,心里暗暗觉得不妙,思忖道:“白芷为什么会突然来颍川找我呢?上次分别,她说过她是个绝顶骄傲的人,绝不会来颍川屈就依附于我的,这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么?” 忽的又心中一动,暗自思量道:“莫非是她想通了,打算投奔在麻衣的门下,开启魔仙一宗?” 思来想去,陈义山又上了愁,因为他忽然警觉:“万一是来逼婚的,可怎么办?” 这边刚招惹了洛神,旧情就寻上门了,作孽啊…… 阿螭觑看着陈义山阴晴不定的脸色,嘀咕道:“师父,徒儿可是告诉过她,你去了东海,她随后也往东飞去,大概是找你的吧。你从东海回来,就没有在途中与她相遇么?” 陈义山心不在焉的答道:“没有,如果遇上了,还问你们干什么。” 百花仙子冷笑道:“可见是有缘无分,或是心意不通,连相向而行都能走岔了路,错过彼此。常言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掌教仙师,这才是至理名言呢。” 陈义山被这含沙射影的话射得头疼,正打算走开,忽然瞥见非正道人鬼鬼祟祟的站在果圃里的桃树下面往这边张望,他便喊了一声:“非正,干什么呢?”顺势就别了阿螭和百花仙子,奔果圃去了。 第793章 婚劫 非正道人见陈义山朝自己走了过来,而阿螭和百花仙子都没有跟随,便赶紧迎上行礼:“弟子参见掌教仙师!” 陈义山道:“你躲躲闪闪的干什么?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话,还不想叫阿螭和仙子听见?” “英明无过于掌教仙师,未卜先知!” 非正道人先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然后又压低了声音,神情诡谲的说道:“又一桩不为不妙的事情,须得及早告知掌教仙师。弟子掐算出来,掌教仙师有一大劫近在眼前,而且此劫难逃!” 陈义山闻言一愣,狐疑道:“非正,你之前掐算我的命数,结果死于荒山,说什么道行低微,不能测算我的命数,也不敢频频泄露天机,怎么这次又敢妄为了?” 非正道人苦笑了几声,道:“掌教仙师明鉴,弟子岂敢妄测你的命数?岂敢胡乱泄露天机?全是被逼的啊!” “谁逼你了?” “掌教仙师没回来的时候,府里来了一个叫林香的女子,也不知道对阿螭宗主和仙子宗主说了什么话,待她走后,两位宗主便叫来弟子,强迫弟子掐算你的婚姻之事!” “哎?她们两个——” 陈义山扭头寻觅阿螭和百花仙子,想叱责她们两个胡闹,却见二女都没了踪影,想必是怕非正告状,心里发虚,已然溜走了。 “你就不要理会她们!都是闲的!”陈义山气哼哼的责了几句,又说:“你敷衍了事也可以嘛。这次,你真的算了?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非正道人连忙摇了摇头,道:“掌教仙师不必责备两位宗主,弟子的性命无碍。毕竟这婚姻之数不涉生死,测一测,还要不了弟子的命。更何况,弟子现如今已经踏入仙门,吃了许多仙桃,喝了许多仙酒,也服了仙丹,身魂都今非昔比了,不至于算一卦就猝死的。” “哦”陈义山若有所思的微微颔着首,道:“可是你既然测算的是我的婚姻之事,怎么弄出个大劫?” 非正道人的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掌教仙师,弟子掐指一算,惊悚难言啊!你要婚配的女子竟是个天大的女魔星!这还不算是大劫么?” 陈义山愣了半天,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非正一眼,心道:“这家伙的卜术还真是出神入化了,但是如此结果还用得着你来卜算么?白芷早就与我‘夫妻’相称了,她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女魔星么?不过,有名无实而已。”嘴里便说道:“娶不娶在我,也谈不上什么在劫难逃。” “不不不!”非正道人异常严肃的说道:“掌教仙师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卦象来看,这个女魔星是吃定你了!” “哎?”陈义山怔怔道:“什么叫做吃定我了?” 非正道人幽幽说道:“以弟子测算出来的结果来看,掌教仙师会失身于她,而且失的还是童男之身!这便是在劫难逃,而且,是她吃定你!” 陈义山顿觉脊背一阵发寒,心里暗暗忖道:“我确实喜欢白芷,白芷也对我倾心,但她是魔类,我是仙家,纵然两情相悦,也不过是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彼此心里记挂着就是了,怎么还要失身于她?如果失身,必被魔气沾染,一旦噬心,那我不也变成魔类了?” 思之深处,不免胆寒,陈义山连忙问道:“非正,你这次算的真切吗?” 非正道人的神色相当凛然,道:“掌教仙师,弟子的卜算从来灵验,没有一次失误的!不过,对于你老人家,弟子却不敢那么肯定,毕竟掌教仙师身负通天彻地之能,神鬼莫测之机,弟子也怕看走了眼。弟子现在斗胆,想请教一个关键的问题,冒犯之处,还请掌教仙师见谅。” 陈义山道:“你问!” 非正道人:“掌教仙师到现在真的还是童男身么?” 陈义山:“……” 非正道人急切道:“已经不是了么?” 陈义山:“……” 非正道人跺脚道:“居然还是?!” 陈义山:“……” 他突然间很后悔回家了。 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家里的弟子们个个都变得龌龌龊龊起来? 眼瞧着非正道人两眼放光,好奇之火熊熊燃烧,一张脸上写满了窥探出掌教仙师隐私的渴盼!陈义山没好气道:“非正,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还有点正行没有?去去去,修你的道行去!就你的仙道根基最差,偏偏还学雨晴、怀阳她们不正经!” 非正道人讪讪的笑道:“是,弟子这就去用功。” 走了几步之后,非正道人忽然又忍不住扭过头来,高声喊道:“掌教仙师,其实还有个破解的法子,能让你躲过此劫!” 陈义山道:“什么法子?” 非正道人叫道:“赶快寻一个女子献身,这样便不是童——” 陈义山眼见有几个丫鬟探头探脑的张望过来,不禁羞臊的满面通红,大骂道:“闭嘴!滚!” “是!” 非正道人立时抱头鼠窜。 逃回自己的居室之后,非正道人气喘吁吁的坐在了蒲团上,暗自嘀咕道:“掌教仙师怎么完全不把此劫放在心上呢?看他老人家的样子,似乎是全然不把魔类当回事啊。难道,他凭着广大仙法,并不惧魔气染身噬心?还是说,我算的有误?” 想到这里,非正道人忽然起身,把门窗都关严实了,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来,开锁掀盖,抖开一团层层紧裹的油纸包,露出一颗桃子来。 刹那间,满屋生香,非正道人陶醉的深呼吸了一口,把桃子捧在手心里,喃喃说道:“为了掌教仙师,我就再算一次吧!可惜了这个偷藏多时的仙桃了……” 言罢,他抱着仙桃大口朵颐,三下五除二便啃了个干干净净,连桃核都咬开了,嚼碎桃仁,擦干抹净,然后正襟危坐,捏着诀法,开始屈指掐算。 “咦?!怎么这次算出来的师娘不是女魔星?!” “居然真的算错了!?” “不可能!” “再算一次!” “啊噗” “不行了,又吐血了……” 第794章 咫尺天涯 陈义山对非正道人的话是将信将疑,他思量着自己跟白芷发乎情,止乎礼,之前虽有相当亲近的举动,如亲亲抱抱举高高之类,却都不算失态,无论如何,白芷都不会把自己怎么着吧? 至于自己,更是不会主动去把白芷怎么样的。 就算是白芷突然“发疯”,要对自己用强,难道自己是个死人吗? 是不会反抗,还不会逃跑呢? 想到这里,陈义山的心绪便安稳了下来,他还暗暗的嘲笑非正:“这小牛鼻子,神神道道的,说什么近来有劫,而且在劫难逃,全然不可信,至于他所说的破解之法,更是鬼扯……” 在家里等着吧。 白芷去东海寻不到自己,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到时候,便问问她到底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以至于冒险履足中土—— 哎 等等! 陈义山刚把心情松弛下来,突然间又眼皮乱跳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 白芷去东海,会遇到谁? 吕方是认识她的,而且还很仇恨她,口口声声说魔仙势不两立,一旦他们两个遇上,势必要打起来!那吕方还能活命么? 还有龙宫! 白芷会不会去龙宫打探自己的消息? 若是去了,她会不会—— 坏了! 陈义山瞬间变了脸色,因为他突然想到,之前的昆吾就是冲着龙肝丹才潜入东海的! 那个时候的他,还在白芷手底下充当魔王,换言之,是白芷派他去夺丹的啊! 现如今,白芷亲自去了东海,若是到了龙宫,会怎么样呢? 陈义山不敢再往深处想了,但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老宅后院里一道身影直冲天际,凭虚御空身似白芒,径奔东海去了。 中途,陈义山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因为他知道,以白芷的修为,单打独斗,东海龙宫没有谁是她的对手! 可以说,一旦白芷进入龙宫,各个击破,那是要杀谁就能杀得了谁! 纵然是落到被龙宫众神围住,成了以一敌众的局面,那后果也是个两败俱伤! 想当初,昆吾在东海大战群雄,场面是何等惨烈?! 白芷的本事,可是还在彼时的昆吾之上呢! 胡思乱想中,陈义山已经是汗流浃背,他唯恐自己去的晚了,让白芷闹出不可挽回的大祸!这一路上是心急火燎,紧赶慢赶,却不想,在飞到东海之滨后,他望见的居然是一副末世之境况…… 山峦叠嶂一样的巨浪混着鬼哭狼嚎般的飓风,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岸上涌来! 海域的更远处,是“轰隆隆”如同炸雷的响动,岩浆流火似烟花一样漫空喷溅绽放! 天虽有日,却黯淡无光! 甚至可以说,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哪里是水,哪里是云了。 陈义山瞠目结舌呆了片刻,眼见沧海横流之中,有十几条渔船上下飘摇,如同风中落叶一样,全不由主的随波而动,即将被后头翻滚着的浊浪和飓风追上! 一旦追上,必然会被撕扯的粉碎! 那船上的人肯定是一个也活不了! 陈义山不敢再发呆了,他迎着浪飞身赶去,捏诀提气,暗施摄空仙术,喝一声:“来!” 那十几艘渔船立刻从海水里腾空而起,朝着陈义山飞了过去。 陈义山一边往后退却,一边控制着那十几艘渔船,既不使得它们坠落,而且还能迅速的引离海域。 须臾间,到了岸边,陈义山将这些船都缓缓的放落大地。 船上的人不在少数,有的已经晕死了过去,有的还在大呼小叫,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陈义山,进而意识到船竟然脱离了狂海,自己的性命也已然得救,不由得喜极而泣,振臂高喊了起来:“没死!我们没死啊!” 一时间,无数欢呼声跟着响起,赞颂声也此起彼伏: “是神仙显灵啦!” “看啊!白衣神仙!是他救了我们!” “多谢神仙救命!” “……” 但是陈义山回望狂海,心头却是一片冰凉! 因为他看见,涌在最前头的那一面洪峰,距离岸边已经不足百丈远了! 这滔天巨浪一旦冲到陆上来的,漫说那些刚刚得救的渔民会再次被卷入其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便是沿岸的百姓,又有几个能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 更何况,如此规模的巨浪还不止一道! 后面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怎么破? 以自己的修为和法术,算上所有的法宝也挡不住这等巨灾啊! “来了!要冲上岸来了!” 船上的人也看见了即将登陆的第一波洪峰,仰望着如山之高的恐怖浪头,人人都吓得面如土色。 “神仙救命啊!” “救苦救难的大神仙,再施施神通吧!” “快拜,快拜啊!” “……” 能惊呼喊叫的,还是胆子大的。 胆小的,早已说不出话,动不了身子了。 陈义山咬了咬牙,心道:“不管了,能阻止一次算一次吧!” 他如一颗流星坠落岸上,双脚踏上大地,迎着洪峰,提调先天元炁,心中默念咒语,手上急捏诀法,暗施土遁神通,就在那浪头距离他不足丈远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神光暴绽,如火如荼直冲云天,但听他厉喝一声:“疾!” 刹那间,咫尺天涯! 以他脚下为基点,沿线的土地生生往后挪移了十里之远! 如山一般的洪峰,如飞般倒退,瞬间就变小了许多。 “得救啦!” “大神仙威武!” “给大神仙磕头了!” “……” 船上的人“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齐声欢呼。 可是陈义山却艰难的苦笑了一声。 “呼哧呼哧”的喘息中,他身上的神光迅疾隐没不见。 随即,他的身子晃了一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直挺挺的扑倒在了岸边,浑身瘫软,筋疲力尽,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土遁神通,无论是缩地成寸,还是咫尺天涯,所能挪移的空间不过是数尺见方的一小片地方,哪有像陈义山这样胡来,直接将整个海岸都尽数后移的?! 如此大的体量,不要说是将咫尺距离移转成天涯之远了,能后撤十里,已经是骇然听闻,突破他的极限了! 可是这十里远的距离,只是治标不治本,因为洪峰还在滚动,要不了多久,仍然会冲到岸上来的。 陈义山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更知道,自己再无元炁可以发动第二次“咫尺天涯”的土遁神通了…… 第795章 众神之友 眼看洪峰即将再次涌上岸来,陈义山仍旧无力起身,他心中想道:“非正那个小牛鼻子算的还真是准啊,我果然是大劫在近,在劫难逃了……” 他趴在地上,哀叹自己迭逢奇遇,修得仙道大成,却最终落得如此结局。 “咄咄咄咄咄” 正在陈义山悲怆不已,感慨性命不保的时候,一连串古怪的拙闷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 他定睛一看,但见大片大片的白玉圭、碧玉圭如雪花似的从空中飞落,一根根都插入了土中! “众志成城!” “砰砰砰砰砰” 一座座城池轰然耸立! 继而又有大团大团的灰黄色神光聚集过来,内中影影绰绰—— “起!” “轰隆隆” 大地如席,开始往上翻卷! 霎时间,一座座城池堆叠而起,连绵横亘,缝隙处,又被一重重极为厚实的土层给堆砌了起来,通体变得严严实实! 陈义山惊喜交加,猛提一口气,狼狈不堪的坐了起来,仰望空中,但见阴风无边,香火阵阵,无数人影漂浮在其中。 “哈” 他喜极而泣,笑了一声,揉揉眼睛,喃喃说道:“是沿岸各地的城隍还有土地神们都来了啊……” 单以个体来论,这些城隍神和土地神的本事都不算高,可是一旦他们联起手来,威力便决不可小觑! 依仗着他们勠力同心的结果,这岸边瞬间就修筑起了一道巨型“堤坝”! 那洪峰迅猛的撞来,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动,然后又不甘的倒退了回去。 参差而起、犬牙交错相连的城池以及厚重凝实的土层虽然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可到底还是挺住了。 “挡住了!哈哈” “诸位先莫要高兴,再加把劲儿啊!” “对!大家伙都别留力,再施神通,给它夯实一遍!” “快快!第二道洪峰马上就来了!” “……” 城隍爷和土地爷们呼喊着,手忙脚乱的再次施展神通,修补这仓促而成的“堤坝”,预备着第二道洪峰来击。 “轰” 随着大地颤动,闷响如雷,第二道洪峰也被挡了回去。 陈义山彻底松了口气,趁此机会赶紧休整。 “又来了!” “第三道洪峰近了!” “大家伙都别留后手啦!” “拼了!啊啊啊啊啊” “……” 诸神还在呼喊。 眼见情势不容乐观,空中却忽然有大片大片亮黑色的云层急速掠来,神光潋滟中,似有无数人在齐声呐喊: “封!” “咔嚓嚓” 可怕的响声中,疯狂冲过来的第三道洪峰竟然在这须臾间从上到下通体结成了冰! 连带着临近岸边的海水,也跟着被冰封! 放眼望去,不见波浪,但见瀚海阑干百丈冰! 如此一来,纵有巨浪递次来袭,也要先破掉前头的冰山,再推倒后面的土城“堤坝”,才能涌上岸去。 换而言之,短时间内是安全了。 “封的好!” “啊,水神们也来凑热闹啦!” “城神、土地神都来了,如何能缺了我们?” “还是我们神界团结!” “那是自然,哈哈哈” 诸神一起欢呼,神音震天! 原来是临近的溪神、涧神、泉神、潭神、湖神、井神等大大小小的水神们,集体组团来帮忙了。 陈义山欣喜之余,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方才几乎耗尽元炁,闹得仙躯负荷太大,以至于手软脚麻,竟连坐都坐不起来,而今总算是恢复了些。 他元神未损,金丹尚在,灵气还是饱满的,只要仙躯恢复动静,便算是无虞了。 运金丹,调灵气,血脉流转,刹那间,陈义山精神大震,飞身而起,临于高空。 他一边恢复先天元炁,一边远眺海域—— 情势仍然不容乐观,可终究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如及时雨一样赶来的神祇们让他重拾了信心。 …… “敢问大仙如何称呼?” 一个相貌威严的土地神纵弄阴风临近,冲陈义山拱手行礼,道:“小神乃是此处土地,之前感知到大地后移,敢问是大仙的手笔么?”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某乃麻衣仙派的掌教陈义山,方才施展的是咫尺天涯神通,但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并不能拦阻海啸洪峰,让神尊见笑了。” “嘶”那土地神惊道:“仙家竟然也能施展神通,且是土遁神通?!” 陈义山道:“机缘巧合之下谬学所得,在方家面前献丑了。” 那土地见他如此谦逊,敬佩之色愈重,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原来是陈仙长啊!” 一个身着朱袍的城隍神似乎是听见了他们的言谈,立刻飞奔过来,冲着陈义山纳首便拜,道:“早就听闻过陈仙长的大名,首座无限夸赞,小神等如雷贯耳,只恨无缘相见!” 另有一个城隍神也急匆匆凑了过来,道:“小神也再想认识认识陈仙长了!今日终于得见,却不料是在危难之中啊。” 陈义山心道:“首座可算是把我夸得天花乱坠了……”嘴里笑道:“危难之中才见真情,诸位辛苦了。” 又一个城隍神聚了过来,叹息道:“我等皆是沿岸临近处的城神、土地神、水神,守土有责,庇护百姓乃是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二字。倒是陈仙长,修仙之体,明明事不关己,却又如此的奋不顾身,真是叫我等好生钦佩!” 几个水神也纷纷拜见,七嘴八舌攀谈了起来: “小神曾有幸见过大河神啊,他老人家还说起过陈仙长的大名呢!” “小神认识新任江神,他上任之时,大宴宾客,在席间广而告之,说自己是陈仙长的义弟!” “听闻老颍神作恶多端,就是被陈仙长诛杀的!” “何止是老颍神?老江神也是被陈仙长给除掉的!” “猪婆龙一家作恶多端,最好欺压我们这些没有派系的小神祇了,我恨他们不死很久了!多谢陈仙长为我等除害!” “五湖大神也屡屡提及陈仙长的大名,小神却是有缘,能在此地得见仙颜,真是有幸!” “……” 陈义山忙得都接不过话茬来,只能是团团作揖,放声说道:“诸位,诸位!你们如此抬举陈某,陈某惭愧啊!今日能够与诸位相见,而且还能携手共进退,一并抵御如此巨大灾难,那便是天大的善缘啊!都交个朋友吧!陈某在神界的朋友极多,也最喜欢神界的朋友了!我虽修仙,却从来不讲什么神仙殊途的隔阂,可谓是众神之友!” “哎呀呀,真是高攀了!” “陈仙长真是和气!” “什么神仙殊途,小神也不在乎!” “对,就喜欢陈仙长这样的性情中人!” “众神之友说得好啊!” “幸何如之啊!” “……” 陈义山道:“好好好,咱们客套话也不必多说,依你们看,凭着城、土、水三道神通,能挡得住这惊世之灾么?” 一干城隍、土地神、水神闻言,脸色都黯淡了下来。 最先来见陈义山的土地神苦笑了一声,说道:“人力有时尽,神力也是如此啊。不满仙长,小神等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是遥望海域,巨浪滔天,仍然不见尽头!还有飓风、流火、岩浆未至,只怕一时三刻过后,冰山为流火岩浆所毁,城崩而土坍,这大好人间还是逃不过一场灭世危机啊!” 第796章 苦寒漩涡 陈义山听那土地爷说的话丧气,心中不免一沉,但是望着海域之内的情形,他也知道人家说的是实话。 沉默了些许时候,陈义山自觉体内的先天元炁已经归拢复原了大多半,便对众神说道:“治标不治本可不成。当务之急,是要先去弄清楚这东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乱子,找到灾难的源头,才能加以根本解决!诸位神尊,得辛苦你们继续在这沿岸守卫了,陈某去海域深处探一探底细。” 一城隍神劝道:“陈仙长,如此巨灾,绝非是人祸所能致,也非是神仙妖魔圣所能为,依小神看来,多半是天谴,其势不可阻挡啊!” 一土地神也劝道:“是啊!仙长此去,只怕是会凶险异常啊!” “呵呵” 陈义山笑道:“多谢诸位神尊关怀了。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有以亲身入那不测之地,方能寻出安稳解脱之法啊。诸位放心吧,陈某顶上有吉星高照,向来是福大命大呢,此去虽然凶险,却也有脱难之法。后会有期!” 说完,他也不再听人劝阻,只把身子一纵,“咻”的一声,早腾空去了。 众神望着他的身影闪电般越过土城“堤坝”,又掠过那瀚海阑干百丈冰,毫不犹豫的冲向怒海狂涛,奔向流火飞烟,真是一往无前! 众神尽皆动容,纷纷感叹: “陈仙长如此无畏,实在是令我敬佩至极啊!” “也让我等担心至极啊。” “但盼着陈仙长能平安归来!” “此灾之巨,惊世骇俗!可我也期望陈仙长能带来奇迹,了结这一场大祸啊。” “……” 海域深处的飓风和滔天之浪倒是伤不了陈义山,他飞的高些,避的快一些就是了。 倒是那些喷溅出来的岩浆,还有冲天而起的流火浓烟,对他而言还是相当危险的。 他有好几次躲闪不及,险些被那大团大团喷射的岩浆给裹住! 虽然是仙躯,可也怕这灼热的,能熔铜化钢,且能将坚石都烧成水的深海岩浆啊! 还有那些滚滚而起的浓烟,也不知道里面是混杂了些什么东西,反正既有飞灰又有硫磺,隐约还有硝屑和磷粉,“噼里啪啦”的在风中乱炸,若是被吸进口鼻之中,或是吹进了眼睛里,也要受些痛痒折磨! 为此,陈义山把周身毛孔都给封了,把呼吸也给锁住了。 在如此艰难的行进中,他渐渐听见了狂吼之声,如炸雷一样,时不时的会在极远的地方传来。 越往深处,海浪翻滚的便越是剧烈,海水的颜色也越是古怪。 终于,陈义山望见了一大片白花花的水雾,遮天蔽日笼罩在海上,虽有飓风也吹它不散! 狂吼之声就是从那水雾里传出来的。 陈义山一边往前赶,一边用慧眼分辨,等到他把目光穿透雾气,赫然便瞧见了一条绵长如同山脉的巨龙,正在无垠的海域中穿波破浪,疯钻狂行! “嘶” 陈义山呆了半天,又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而后喃喃说道:“原来是这厮搞出来的祸患啊!可是,这东海之中,什么时候有这样大的一条龙了?!” 凭着目测,陈义山断定那巨龙的体长至少在三千丈以上,甚至更长! 毕竟远远望着,看不真切。 而且也看不透它的底细。 他暗忖着:“如此长大的家伙,怕是只有中岳神君的烛九阴真身才能与之匹敌啊!我就算是飞过去跟它拼斗,也肯定是打不过它的。若是我真的会法天象地之术就好了……” “仙长!仙长救我啊!” 陈义山正自惊骇惶遽,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呼叫,他连忙循声望去,但见底下一大片浊浪翻滚中,现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漩涡,有一条十几丈长的青龙正陷在里头挣扎! 那青龙只剩下半截身子露在水面上了,通体神光绽放,似乎是拼尽了全力要逃出那漩涡的吞噬,可终究是力有不逮,仍旧一点点的在往下沉沦。 “是阿虬?!” 陈义山很快便认出了他,慌忙往那黑色漩涡飞去,但他稍稍飞得近些时,便骤觉有一股极大的吸引力逼迫过来,也要扯着他下去! 受此一惊,陈义山便不敢再往近处飞落,隔着数十丈远的距离,施展起他的摄空仙术来,把那青龙从漩涡中往他身边扯动。 仗着成丹阳实之境界,灵气发散,溢满四肢百骸,陈义山所能发挥出的仙道力量可是比阿虬大的太多! 眼见青龙的脑袋也要沉下漩涡去了,陈义山爆喝一声:“来!” “哗!!” 那青龙立时便从漩涡中脱离了出来,飞往陈义山的身边。 “呼” 青龙死里逃生,长吁一口气,重新化作人形,摇摇晃晃的冲陈义山拜道:“仙长来的好及时,不然,阿虬性命休矣!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这些虚礼?” 陈义山责了他一句,又见他筋疲力尽,几乎连御空的力气都没有了,便扯过一片云来,叫他躺在了上头,道:“阿虬,你可是真龙啊,怎么会被一个漩涡折腾成这个样子?” 阿虬心有余悸的说道:“仙长有所不知,这不是寻常的漩涡,而是苦寒漩涡,它的根极其深邃,直通海底泉眼,若是被它扯进去,便永坠无穷黑暗严寒之地了。” 陈义山心道:“如此说来,跟云梦泽还挺像。”又问道:“你们东海这是怎么了?我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如今就成这样子了?那条巨龙又是哪里来的,如此兴风作浪?” 阿虬苦笑了一声,道:“那条巨龙,正是家父啊。” “啊?!” 陈义山惊呼了一声,随即又连连摇头,全然不信的说道:“你莫要骗我!你父王的底细我岂能不知道?他哪里有这么长大?!” 阿虬叹息道:“仙长,家父是因为发动了幻海神通,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幻海神通?” “对,家父是合龙宫所有神祇以及整个东海水族的力量,才能如此长大的!其实,如仙长所见的这副身躯,还不算是最长大的,他也是害怕控制不住,所以才幻化出了小一些的。” 陈义山呆了半天,道:“就这还算是小的?” 阿虬道:“论起来,整个海都可以化作他的身躯啊。” 陈义山心惊不已,道:“你们龙族居然还有这样的神通,真是匪夷所思!可他如今这样子,是控制住了,还是没有控制住?能叫他停下来么?” 阿虬颓然道:“家父早已经失控了,失去了解除神通的力量,也失去了掌控东海的力量,所以这些灾难都出来了,停是停不下来了。” 第797章 大禹王 陈义山听阿虬说老龙已经失控,不免又是生气又是不解,恨恨问道:“既然这个所谓的幻海神通的弊端如此之大,他连控制都控制不住,为什么还要施展出来呢?!他干什么呢?对付谁呢?” 阿虬面有愧色,道:“说来羞煞人也。有两个人冒充麻衣弟子,来龙宫先骗后抢,弄走了龙肝丹,父王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誓要雪耻,便不听我的劝阻,发动了这幻海神通。” 陈义山勃然大怒,道:“怎么又有人冒充我麻衣弟子了!这是上瘾了么?!” 阿虬道:“是一女一男,都是仙道。那男的还好说,修为与东海仙界的几个掌教相差不大,但是那女子就厉害多了!我父王现出原形,全力跟她拼斗,约莫也就十几个回合吧,便被她打的坠了海,而且还被她抢走了乾坤袋。” 陈义山听的悚然一惊,心里暗暗思量:“不会是白芷吧?”连忙问道:“阿虬,那女子叫,叫什么名字?” 阿虬摇了摇头,道:“她假冒苍雪,真名倒是没有提及过。” 陈义山道:“那她是什么模样打扮呢?” 阿虬挠了挠头:“呃她穿着一条长白裙,背着一把极其古朴奇怪的四弦琴,对了,她还携有一把流洲仙剑!至于模样,她生的极其美艳,比我姐姐还要好看些。” 陈义山听到这里,心里不免“咯噔”一声,半天无语,暗暗叫苦道:“不消说了,这女子准定是白芷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死妮子胡闹至极,还真来东海抢龙肝丹啊!” 阿虬见陈义山突然静默不言,便狐疑道:“仙长?你怎么了?” 陈义山定了定神,道:“没,没什么。对了,那,那个女子现如今在哪里呢?” 阿虬道:“仙长你仔细看,父王在海里蜿蜒追逐,就是在撵她呢。” 陈义山道:“追逐了多久了?” 阿虬道:“好久了!” 陈义山嘀咕道:“如此庞大的身躯,且是在海里,居然没有追上她?一口便吞下了吧?” 阿虬道:“吞噬了她对父王来说其实也容易,但是幻海神通不比其他法术,莫管是什么东西,是生灵还是死物,一旦被吞入体内,都会化作海水!所以只要吞了她,她便死定了,可龙肝丹也就会跟着没了!父王心怀执念,一定要先拿到龙肝丹,要她主动交出来,她又不肯,于是就变成这追逐战了。” 陈义山若有所思:“哦” 阿虬悲戚道:“仙长,我们这片海域,怕是要完蛋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无辜的人间,怕是也要跟着受到连累了!” 陈义山道:“你是东海殿下,先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能认输!还有,沿岸已经有众多的神祇聚拢,在阻止这场灾难,你我也必须努力!我且问你,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解除了这个所谓的幻海神通?” 阿虬惨笑着摇了摇头,道:“仙长,不是我说丧气话,没有用的。就凭着咱们的力量,根本是解除不了幻海神通的,除非是先天大神莅临!” 陈义山一愣:“先天大神?” 阿虬颔首道:“对,先天大神!” 陈义山心里暗自忖道:“我身怀先天元炁,相当的浓厚,难道不算是半个先天大神么?看来有望解除这场灾祸啊!” 于是他精神振奋道:“先天大神来了之后要怎么做呢?” 阿虬神色黯淡道:“仙长,做这些假设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陈义山气道:“你且说来听听!” 阿虬道:“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这一般的先天大神来了也还不成,须得,且唯有是文命大神复生才可以啊!” 陈义山怔了片刻,道:“文命大神?就是在上古时期,治住巨洪水患的那个文命?” 阿虬点了点头,道:“是的。上古时期的巨洪水患,其实也是因为我们龙族发动幻海神通才闹出来的。为此,文命大神在治理好巨洪水患之后,还诛过我家先祖。只不过,这文命大神在治理完巨洪水患之后,散尽神力,脱化人间成了凡夫俗子,号曰‘大禹’,由此躲过了‘盘古封禁’,在后来又帮着黎民百姓治水,被奉为王,世称‘大禹王’的就是他!他死后身魂俱灭,是再也不可能复生了,又怎么能化解这场灾难?所以我才说,这片海域完蛋了。” “文命大神,大禹王……” 陈义山眉头紧缩,道:“他可曾留下什么遗物,或者说,他葬在何处,你知道么?” 阿虬一愣,茫然道:“仙长问起这个干什么?” 陈义山默然片刻,道:“当此非常之时,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都告诉你吧——我擅能吸收先天元炁,体内已经积蓄不少了。若是有文命大神的遗物或者骨殖,那其中说不定会蕴含些他的先天元炁,我去吸收了,多半也能学学他,来降住这场大灾!” 阿虬听得似懂非懂,道:“可文命大神是在消解了先天元炁之后才去做人王的,他死的时候是大禹王,是凡夫俗子啊,纵然有什么遗物或者骨殖,也不会蕴含先天元炁啊。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陈义山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顿时泄了气,说:“那咱们再另谋他法吧。要不,请中岳神君过来帮忙?他可是烛九阴啊,现出本相,只怕也得有几千上万丈长!” 阿虬道:“但他眼下只剩血脉之力和香火愿力了吧,没了先天神通,只怕也不成。这幻海神通施展起来,身是海,海是身,莫说几千上万丈了,就是几十万几百万丈长,也能幻化出来。” 陈义山道:“如你这般说,那便是没治了。” 阿虬道:“实是无解啊。” “嘭!!” 就在两人愁眉苦脸商议不出来对策的时候,忽然就近传来一声爆响,把他俩都吓了一大跳! 低头看时,但见是海里炸开了花,山火四散、浓烟滚滚之中,竟喷出来了一个人,身上五光十色的燃着焰火,一边在空中翻飞,一边“哇哇”大叫:“疼疼疼,烧死我了!” 弟798章 寡夫 陈义山和阿虬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那从火里跳出来的人是谁,惊讶过后再定睛一看,似乎是吕方。 “吕大哥?” 陈义山狐疑着喊了一声。 “唔!” 那人芜杂不清的应了一下,便浑身冒火的翻上了云头,“哎哎呀呀”的叫唤不止。 “呼” 陈义山赶过去,连吹仙气,阿虬也跟着吐泡泡,都帮吕方灭火,好不容易救了下来,再看他,奄奄一息的躺在云上,头发、胡须、眉毛都烧焦了,仙袍上也处处是破洞,最狼狈的是屁股上,一片通红,真是惨不忍睹。 “吕大哥,你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 陈义山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一边搀扶他起来,一边拿仙丹嚼碎了,帮他敷在伤处。 吕方缓过来劲儿来,大骂道:“天晓得是怎么回事!我在洞里祭炼琉璃环,忽然间岛动山摇,晃得好似急浪里行船!青鸟童子在外头喊我,说是岛要塌了,叫我赶紧跑。我还没当一回事,心想我那蓬莱丘是天然而成的仙境,如何会坍塌了?晃一晃也就停了。谁料想,过不多时,真他娘的塌了!活生生把老子埋在了洞穴里!然后又开始往下陷落,直到崩碎入海,真他娘的作孽啊!” 阿虬道:“吕仙,你既然是坠了海,为什么又被流火崩了出来?” 吕方横了阿虬一眼,道:“什么流火?那是岩浆!老夫跌入海里之后,波浪翻滚,生生把老子卷进火山口里了!” 陈义山连忙安慰道:“亏得大哥修为精湛,不然,岂能脱身?” 吕方连连叹息道:“晦气,晦气啊!掉进了火山口之后,老夫一看里面岩浆涌动,便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想着提气飞出去,谁料想,那火山口里突然冒出一股浓烟,什么石灰、硫磺、磷粉、硝屑全都有!被老夫满满的吸了一肚子,差点呛死!着急忙慌中,又迷了眼睛,半天看不见东西,于是就又掉进岩浆里头了!不然,一般的凡火如何能烧掉老夫的仙发、仙须、仙眉和仙袍?娘的!真是倒霉透顶!” 陈义山心道:“我没有中的招,都叫你代受了。”一时间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好笑,强忍着安慰道:“吕大哥,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吕方骂骂咧咧的,忽然怪问道:“不是贤弟,你怎么还在东海?” 陈义山道:“我本来已经回颍川了,这是又来了。” 吕方道:“你又来干什么?” 陈义山:“呃先不忙说这个。大哥,你看东海眼下闹成这个样子,可有什么解法?” 吕方闻言便眺望四方,指着远处的那片弥天大雾,恨声说道:“这好好的一片海域怎么被弄成这副鬼样子了?愚兄可没什么解法。问阿虬,这海是他家的。哎,阿虬,你老子呢?” 阿虬讪讪的,也不敢说是他爹造的孽,只含糊答道:“家父在那片大雾里头呢。” 他话音刚落,那大雾之中便传出了一声暴虐的龙吟! 吕方惊道:“是你老子叫唤的吗?怎么声音听着不大对!” 刚说完这句话,便听大浪“哗哗”乱响,一条巨影从那大雾中冲撞了出来,掀动着几百丈高的洪峰,滚滚逼近! 吕方顿时吓得魂飞胆丧,惊呼一声:“乖乖!那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巨龙出来了。 陈义山慧眼如炬,早看见在巨龙的前头,有一道小小的人影正左右腾挪闪转,忽而高忽而低,倏左倏右,眨眼间隐入浪里,刹那间又飞入云中,身法灵动伶俐至极,正是白芷! 再仔细看,那巨龙的身子两侧,还飞着另外数道人影,呼喝叫喊,杀声甚壮!施法的施法,祭宝的祭宝,都对准了巨龙攻击,那模样依稀是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紫府真人、九源仙人等东海仙界的大能! 巨龙却似乎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们,只盯死了白芷! 陈义山看的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白芷和这几个仙界大能联手都无力伤那巨龙分毫,喜的是白芷还活着。 “别看了,快逃啊!” 吕方见陈义山一个劲儿的呆看,连忙扯住他,作势准备跑路。 陈义山却道:“吕大哥莫急,快看,你们东海仙界的同道正在跟那条巨龙厮杀呢!” 吕方怔了怔,回望了片刻,觑看着巨龙和诸仙离得近了,也看清楚了——此时白芷已经藏身云中,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等人尚在明处,吕方看的真切,便说道:“这些货都是傻子,如此之巨的怪龙,打得过么?阿虬,怕不是你们家的祖龙复生了吧?!” 阿虬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陈义山道:“吕大哥,咱们也去帮忙!” 吕方急道:“贤弟,你想清楚,是帮忙还是送死?” 说话间,他忽然又瞥见一个女子从云中钻出来,怀里抱着琴,对着那巨龙“铮铮”连弹,风火齐发,声势颇大,惹得那巨龙又咆哮了几声。 “咦?!” 吕方愕然道:“那,那不是白芷么?!” “上!” 陈义山呼喝一声,已经迎着巨龙冲过去了。 阿虬硬着头皮,也跟着上了。 吕方愣了片刻,骂道:“一群作死的家伙!”想了想,也不能不讲义气,便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 此时此刻的白芷其实已经被巨龙连追带打给耗的筋疲力尽了,四大魔琴,也只能再弹动最后两次了。 她自知今日必定不免一死,心里多少有些懊悔,倒不是懊悔来骗抢龙肝丹,而是懊悔没有先见一见自己的夫君便来了东海,若是就这么死了,夫君怎么办…… “呼!!” 她正悲伤,一只巨大的龙爪陡然从水下翻出来,挟着搬山移海之势拍向了她! 如此攻势,她自然是无力抵挡,连忙提气纵身,想要再往高空中腾挪一次,可是身子只来得及向上移出丈余远,便突然后继无力,直挺挺的跌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陈义山飞身赶至,从背后一把搂住了白芷,“咻”的没入云中。 阿虬在后面看见,吃了一惊,心道:“陈仙长怎么救那个女贼?!” 吕方也瞧见了,脸色铁青的骂道:“造孽!见色忘友!” …… 高空中,白芷在陈义山怀里挣扎转身,一眼望见他的面目,登时呆住。 片刻之后,她尖叫一声,便小鸡啄米似的朝陈义山脸上胡乱亲去。 陈义山被吻的头晕眼花,慌忙用手捧住她的脑袋,喝道:“别闹!” 白芷笑的都快没眼了,道:“夫君,我的乖乖好夫君!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义山没好气道:“你是在做梦,快把哈喇子擦擦!” “坏蛋,明明不是!”白芷冷不防又亲了陈义山一口,道:“方才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想:我那可怜的小夫君啊,还没有来得及娶我这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的爱妻进门,就要做个寡夫了。”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胡说!我死了,你才叫寡妇呢!”说完,又觉得不对,想起非正道人的预言,更感不安,便肃容说道:“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闯了天大的祸!知不知道?!” 第799章 海息 白芷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 但她就是喜欢看着陈义山一本正经的训斥她,然后她还嬉皮笑脸的应对:“人家不知道。” 陈义山气道:“你自己看不见这偌大的海域乱成什么样子了么?!” 白芷道:“看见了,都是那老龙惹得,与你的爱妻可是无关的。” 陈义山恼怒道:“你还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你如果不抢他的龙肝丹,他何至于发动幻海神通?!” 白芷撇了撇嘴,道:“我还救过阿螭呢,也没有见东海龙宫感谢我呀。只不过是拿他一枚龙肝丹而已,权当是辛苦费,值当跟我同归于尽么?” 陈义山冷笑道:“只拿了一枚么?” 白芷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卖痴道:“还是夫君最聪明了,是两枚,你一枚,我一枚。” 陈义山道:“我不要!我看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白芷委屈道:“我嘴里哪里没有实话了?你只要问我,我便有一说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不欺瞒哄骗你。倒是你,对自己的爱妻这么凶狠!就知道训斥我,你怎么不训斥龙族呢?” 陈义山狐疑道:“我训斥龙族干什么?” 白芷道:“龙族都小气的很,西海如此,东海也是如此,还有你那个洛神姐姐,也都一样!我跟她并肩作战,她反而要杀了我!既恩将仇报,也不顾你的感受,倒是不见你斥责她,就知道冲我发脾气,哼!我还是对你太好了,让你不知道珍惜!” 陈义山被饶的有点迷糊了,怎么就扯到洛神身上去了? 他深感跟女人吵架坚决不能顺着她们的话来,她们太跳跃,而且还容易翻旧账,你扯东,她说西,你说现在,她讲从前,你说她错了,她说你吼她,你就事论事,她说你无情无义…… 总之,不管怎么辩驳,永远都是她有理,得坚持最初的焦点,关键是这最初的焦点是什么呢? 呃 一点点回过神来,他重整思路,道:“你少胡乱攀扯!龙肝丹呢?快点拿出来!” 白芷咬着嘴唇,可怜巴巴道:“又吼人家,人家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丹,拿出来干什么?” 陈义山道:“我要还给老龙,看能不能消弭了他的怒气,让他自行解除了幻海神通。” 白芷转过了脸去,道:“我不!” 陈义山把她的脸捧过来,道:“你给不给?” 白芷倔强道:“不给!你打死我吧!” 陈义山气急败坏,可是看着白芷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又无计可施,明知道她是假装委屈的,但也着实下不了手。 就如非正道人所说,他算是被白芷给吃定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是好言相劝,道:“小白,若是不还人家的丹,这场大祸真就消弭不了啦。” 白芷道:“我的乖乖夫君,你难道就没有瞧出来么,在下头闹腾的巨龙,根本就不是东海龙王了。纵然是还给他龙肝丹,也止不住他发狂,他是铁了心要杀我的,你愿意让我死么?” 陈义山未及说话,下方忽有一声恶吼传来,震动九天,撕云裂空!陈义山惊得往下一俯瞰,但见是那巨龙昂首攀升,已经急速逼来了! “贤弟,快跑!不要管那魔女!” 吕方不知道怎么弄的,居然趴在了龙头上,死死的抱着一根龙角,呼喊叫嚷。 陈义山惶遽道:“小白,快给我龙肝丹!要不然,真就死定了!” 白芷道:“死也是一起死,我情愿。” 她话音方落,“呼”的一声响,但见那巨龙伸出前爪,铺天盖地的扫来,陈义山纵声叫道:“大王,是我!暂且息怒!” “嗷” 巨龙根本就没有理会陈义山,爪子毫无停滞的击落了下来! 磅礴的威压和无尽的杀气已经完全摄住了陈义山和白芷! 他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陈义山纵然有奔雷身法,在龙爪的笼罩之下,也无法闪转腾挪了。 那爪子里,赤色、黑色的神光熠熠闪烁,溢出来的全是死气,陈义山感知分明,若是被它攥住,或是被它拍中,必死无疑! 白芷倒是浑然不惧,她缩身躲进陈义山的怀里,紧紧的搂抱着,心满意足的呢喃道:“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嘭!!”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白芷惊愕抬头,但见那龙爪竟然被反弹了回去。 原来是陈义山,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刚刚恢复的先天元炁完全绽放了出来! 球状神光如火如荼,把他和白芷包裹在内,护的严严实实,这才躲过了巨龙的致命一击! “嗷” 巨龙一击不中,愈发愤怒,它怒目张口,再次咆哮,喉中隐隐有神光明灭闪烁,渐渐集蕴起一团奇大无比的赤色芒动,对准了陈义山和白芷,喷薄欲出! 陈义山用慧眼看的分明,那是幻海神通之下的大杀招——海息! 但凡被击中,纵然是成丹阳实境界的大仙,也会在瞬息间化成飞灰! “父王!父王!” 阿虬扶摇直上,大声呼喊,却被巨龙腹下射出的一道水柱给硬生生扫落了下去。 可见老龙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或者说,这巨龙根本就不是老龙本身了。 它既不认得陈义山,也不认得自己的亲儿子,连最初誓要追回的龙肝丹都顾不上了,一心一意只想着要杀戮! “陈仙长!?”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一左一右旋飞上来,骤然看见陈义山,都是又惊又喜。 “快走!” 陈义山叫道:“海息将至,中者立毙!” 说话之间,他已抖出了隐身衣,颤巍巍披在身上,连同白芷一起裹在其中,瞬间消失不见。 那巨龙本来已经盯死了他和白芷,海息将发之时,却突然失去了他们的行踪,不由得稍稍一怔。 就趁着这一怔之际,陈义山在隐身衣下撒出一把沙砾,急施石遁仙术,携着白芷,一起遁走了。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见状,情知不妙,也都慌忙逃离。 “轰!!!” 海息喷发,击在高空,爆闪只一刹那,竟有大片天空急剧扭曲了起来,一条黢黑的缝隙渐渐显现…… 第780章 九鼎神器 所谓海息,乃是在幻海神通之下,施术者将大海蕴藏的自然之力集中爆发出来! 虽说未必能爆发出整个东海所积之力,可此术之威,已远甚于单独的海啸、飓风、山火、地动!便是上百道洪峰叠加翻卷,上百座火山一起喷发,其效力也不过如此了。 陈义山看出厉害,借着石遁仙术,携白芷在海息爆发的瞬间遁走,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可是那海息击在高空中,竟生生炸出了一道空间缝隙! 而陈义山因为施展石遁仙术过于仓促,并无预先设定落足之处,遁光一闪,裹着他和白芷,竟钻入了那空间缝隙里! 迅疾,那黢黑的缝隙便又自行合上,扭曲的天空也恢复了原状。 …… 遁光消失,陈义山和白芷现出身来,但见落足之处是一座孤峰,四面环水,漫漫汪洋,仍是怒海狂涛,飓风流火,浓烟飞浆,巨浪滔天! “咱们这是在哪座洲岛之上?” 白芷惊魂甫定,感觉眼前还有些晕眩。 陈义山也在逡巡四顾,但见孤峰下头是一座大岛,这岛的环境看起来依稀还有些熟悉,思量了片刻,他忽然惊觉,想了起来这是何处,不禁“嘶”的一声,对白芷说道:“这是蓬莱丘啊,咱们就在壶山之上!” 白芷笑道:“蓬莱丘不是吕方的地界么?” 陈义山狐疑着,嘀咕道:“是吕大哥的地界,可是,他方才对我说,蓬莱丘已经坍塌了啊。这看起来还好端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哎?!不对啊!” 他忽然惊呼了起来,惹得白芷连忙询问:“怎么了夫君?” 陈义山呆呆说道:“好浓烈精纯且厚重的先天元炁啊!” “先天元炁?哪里?” “就在这蓬莱丘的四周,把整个岛都包裹在内了!嘶我体内的先天元炁已经开始涌动了,要与这外界融汇啊。” 陈义山惊喜交加,喃喃说道:“是谁,弄出这样大的手笔?” 白芷默然了片刻,忽然紧紧搀住了陈义山的胳膊,道:“夫君,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陈义山“嗯”了一声,说道:“这会儿不听那巨龙嘶吼了,也不见吕大哥和阿虬他们,难道是跑远了?” “轰!!!” “哗!!!” “呜!!!” 大海之中仍有火山在喷涌,有洪峰在翻滚,有飓风在扫卷,发出阵阵可怖的响动,陈义山和白芷往壶山崖边走去,直到尽头,接天临海,凝眸往远处眺望。 这一看不要紧,他竟望见大海之中昂首立着四条巨龙! 青、赤、白、黑,每一条,都有万丈之长! 龙首穿云,龙尾入海,完全是顶天立地而屹! “怎,怎么会这样?!” 陈义山悚然惊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芷也瞠目结舌,呐呐道:“天啊,怎么变成四个了!” 陈义山揉了揉眼睛,道:“赤、白、黑,那是南、西、北三海龙王的鳞色啊。” 白芷咬着嘴唇,声音有些颤抖了,道:“其余三海的龙王,什么时候来的?夫君,看来我闯的祸真正不小啊。”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事到如今,你才意识到么?” 白芷往陈义山怀里一钻,道:“咱俩快跑吧,叫他们找不到,就安全了。” 陈义山摇头道:“不成!” 就在此时,那赤色巨龙忽然开口说话,声如炸雷,震得陈义山耳中嗡嗡乱响:“大哥,那厮是死了吧?” 陈义山心道:“是说我俩的么?” 却见青色巨龙转动着脑袋,幽幽说道:“总之,是精准无误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忒过于托大了,居然不躲不闪,真是不把幻海神通和海息之力放在眼里啊!” “嘿嘿”白色巨龙狞笑道:“我们四兄弟一起喷吐海息,连老天都被被炸开了一条缝隙,纵使他是先天大神,也难逃一死!” 陈义山心道:“看来不是在说我俩了。那又是谁呢?除了吕大哥、阿虬和心月天尊他们,难道还有别的大能在跟我们并肩作战?方才怎么没有瞧见?” 只听黑色巨龙叹息道:“那厮太过于难缠了,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令我心中不安啊。” 他的话音刚落,天外忽有一声冷笑传来:“恶龙,心中不安便对了。你们死不悔改,那便休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 四条巨龙听见这声音,尽皆惶遽,青色巨龙叫道:“他还没死!” 白色巨龙也喊道:“在上面呢!” “嘭!!!” 他刚喊出了这一声,便有一口黑压压大如五岳主峰的鼎炉从天外飞落,正罩在他的脑袋上! “呃啊啊啊啊” 白色巨龙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虽然拼命的挣扎抵抗,却仍旧被那鼎炉一点点压弯了身躯,直至轰然倒下,浸入海中,变得寂寥无声…… “是九鼎神器!” 青色巨龙惊声叫道:“先天至宝,我等克星,兄弟们不可生抗,暂时退避为妙!” “你想往哪里退?咹?!” “嘭!!!” 又是一口遮天蔽日的巨大鼎炉呼啸着,从天外飞落,不偏不倚,精准无比的套在了青色巨龙的脑袋上! “呃嗬嗬” 青色巨龙也被压伏在了水下! 赤色、黑色两条巨龙见状,摇头摆尾,各奔南北,也不管自家兄弟了,只顾着分头逃窜。 “嘭嘭!!!” 两口巨鼎,同时飞落,把赤龙和黑龙也按了下去。 竟是一个也没有逃掉! 随着那不甘的嘶吼声渐渐湮灭在水下,海域里的飓风也停住了,山火也熄灭了,洪峰落幕,浓烟不再。 陈义山和白芷面面相觑,都是又惊又喜。 白芷仰望高空,无限好奇的问道:“夫君,那是谁呀,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四条巨龙都给降服了? 陈义山也极目瞻顾,道:“不知道是谁,可本事真是通天彻地了,叫人好生敬仰!” 他确实佩服的五体投地,毕竟,他和白芷连同吕方、阿虬、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紫府真人、九源等那么多的大能,都不是一条巨龙的对手,更别说四条了。 而且,听刚才那四条巨龙的言语,天外落鼎之人可是生生抗住了他们四口海息齐发! 不但没死,转眼间还能落鼎反杀!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第781章 父子治水 “砰!” 正当陈义山和白芷猜测天外落鼎之人是何方神圣时,高空中忽然坠落下来一物,直挺挺的落入了壶山之下的深渊里。 陈义山慧眼如炬,早看见那是一团火光裹着一个极其高大的异人。 “走,下去看看。” 陈义山拉着白芷的手,一起往深渊里飞去。 到了谷底,但见一口大坑,坑中躺着个奇形怪状的巨人,生的头角峥嵘,浑身毛发缭绕,目光炯炯,恍若电芒,最奇的是他那一双耳朵,大且不说,更兼每侧都有三个耳孔! 白芷嘀咕道:“夫君,这是个还没有完全脱化成人形的妖吧?” “他多半就是那个落鼎降龙的大能,筋疲力尽了才从空中掉下来的,未必是妖,妖能用先天至宝么?”陈义山一边说,一边用慧眼凝视,却丝毫看不出他的底细。 “呵!” 那人眼见陈义山和白芷临近,虽不能动弹,可仍旧张嘴喷出了一道金色芒动! 陈义山和白芷吃惊之余连忙闪避,但见那金芒扫处,峰折崖断,山石纷飞! 白芷吓得花容失色,继而大怒,叱道:“杀了他!”反手便取四大魔琴,准备拨弦。 “且慢!” 陈义山拽住白芷,不让她冲动,而后小心翼翼的冲那巨人行了一礼,说道:“非是敌人,切勿惊惧。敢问尊驾是方才在天外落鼎降龙的人么?” “哼!” 那巨人从鼻孔里发出了一道不屑之音,而后奋力挣扎了一下,结果仍是无法起身,似乎是筋疲力尽了。 白芷道:“动都动不了啦,还要逞能!我夫君问你话呢,说呀!” 那巨人冷笑道:“你们两个孽畜,想替你们的恶龙父亲出头,就尽管来吧!我耗尽了神力,是现成的便宜,赶快来捡吧!” 陈义山这才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说道:“我们不是龙族的子弟!” “嗯?” 那巨人讶异了一声,随后又啐了一口,道:“我已经不能动弹了,你们还要骗我?凡间人类岂能飞升?!你们龙族擅能变化成人形,以为我不知道么?” 陈义山苦笑道:“尊驾实在是误会了,我们真的不是龙族子弟。我原是一介凡夫俗子,修了仙道之后才有诸般本事,能闪转腾挪,能凭虚御空,她,呃她也是修了仙道。” “仙道?”那巨人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喃喃说道:“仙道是什么?” 陈义山跟白芷对视了一眼,都十分诧异。 此人如此大的本事,宝能降服四海巨龙,法能制止幻海神通,居然不知道什么是仙道? 而且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陈义山思量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来,提调金丹,运转灵气,隔空朝那巨人灌注了过去。 “咦?!” 那巨人陡然间精神一震,竟缓缓坐了起来,继而又慢慢站起了身子。 他真是生的高大健硕,立在崖底,恍若一座小小的山峰。 陈义山收了手,说道:“尊驾,我方才给你灌注的便是我们修炼仙道时所要用的天地灵气,与龙族所依仗的血脉之力完全不同,这下你总算信了吧?” “天地间的灵气么?嗯,果然是的。”那巨人晃动了晃动脑袋,似乎是细细品味了一番,而后望向陈义山,眼神和面色都变柔和了,道:“凡间人类居然可以利用这种气息吗?” 陈义山笑道:“或有天赋,或有机缘,是可以的。” “离奇,离奇!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怕是也没有想到吧,倒也不愧她说造出来的是万物灵长。” 那巨人嘀咕了几句,忽的伸手虚空一抓,陈义山立刻便用慧眼瞧见周遭的的先天元炁丝丝缕缕的都往他身上的毛孔里钻去。 不多时,那巨人就遍体放光,似霞披虹罩,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完全裹住了他,如火如荼,凝实至极! 陈义山不免艳羡至极,赞叹道:“阁下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能如此轻易的吸收掉这周围的先天元炁!” 那巨人笑道:“这修炼仙道的还真是不可小觑啊,居然还能看见我吸收先天元炁?呵呵你不知道,这座岛上的先天元炁都是我预先放出来的,为的是有个藏鼎之地,且不被幻海神通所毁坏。是我的,我自然也能轻易的回收入体,只是须得我先能动弹。所以啊,我还得谢你,如果不是你灌注过来的那点天地灵气,我还得躺在那里歇息许久,万一被龙子龙孙们寻来,后果可就难料啦。” 陈义山道:“尊驾客气了!你拼尽全力压伏巨龙,平息了幻海神通,是救了海陆两界无数生灵啊。” 那巨人微微有些傲意,道:“可不是我自己,还有我父亲,我们父子与四海恶龙足足斗了两代!” 陈义山愕然道:“斗了两代?!” 这幻海神通不是才弄出来的么? 白芷也狐疑道:“四海的老泥鳅们之前就做过这恶?” 那巨人道:“四海龙族原本还算老实本分,后来诸神内讧,他们便开始胡乱作恶了,发大洪水,淹神州,诸神无暇去管,唯我父亲出面,用先天宝贝息壤堵住了滔天洪水,但这四条恶龙又弄出了什么幻海神通,耗的我父亲神力尽损,到最后竟成了凡夫!好在我历经艰辛,找到了七彩陨石,炼出了九口大鼎,总算是可以彻底压伏住他们了。嘿” “息壤?!” 陈义山惊呼一声,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他颤声问道:“尊驾,你,你到底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那巨人古怪的看了陈义山一眼,道:“我父亲是有崇氏,命鲧,我是夏后氏,名文命。先天大神轩辕氏一系,凡间多少人因我父子治水而活命,你们如何不知?” “你真的是鲧的儿子,是先天大神文命?!天啊!” 陈义山惊得面无人色。 文命,也即后世所尊的大禹王,因治水而名垂千古,铸九鼎而为华夏神器,也正是他,在盘古封禁、诸神陨落之后,彻底终结了上古时代,让世间迎来了修仙、尊神、成圣、炼妖的新时代! 白芷讶异的下巴都要掉了:“你是胡,胡说的吧?!” 第782章 鲧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啊。” 文命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是谁,就说是谁,难道还能胡诌么?” 陈义山怔了半天,喃喃道:“坏了,坏了,怎么会这样?!” 白芷低声道:“夫君,咱们两个似乎是回到上古末世了。” 陈义山失神的“嗯”了一声,默然起来。 此时,距离他原本所在的永平年间,至少也有三千六百余年! 简直是开了天大的玩笑啊! 白芷道:“那怎么办?咱们还能回去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他连怎么来的都想不明白,又如何知道回不回得去? “若是回不去,那也挺好。”白芷忽然有些兴奋了起来,道:“咱们两个就当是在过前世。哈既过了来生,又有前世,老天注定下的偌大缘分,我好知足!谁也抢不走你啦。” 陈义山古怪的看了白芷一眼,道:“那我爹娘怎么办?我那些门人弟子怎么办?老龙还在施展幻海神通,谁去制止他?我们得回去!” 白芷嘟囔道:“既来之则安之呀,一切顺其自然嘛。再说了,怎么才能回去?咱们都没办法。”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议论什么呢?”文命诧异的看着他们。 陈义山犹疑着,呐呐问道:“文命大神,你,你能转换时空么?” 文命一愣,道:“什么意思?” 陈义山道:“你能送我们两个到三千六百年后的时代么?” 文命大乐,“哈哈”笑道:“有趣!先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回到三千六百年后?” 陈义山喜道:“这么说,文命大神是可以送我们回去的?” 文命摇了摇头,道:“不可以,我没有那等神力。” 陈义山:“……” 白芷抚掌说道:“看,连文命大神都做不到,你我便认命吧!” “文命!你出来!” 就在陈义山无比沮丧的时候,壶山之上忽然传出一声厉喝。 三人都循声仰望,但见峰顶站着一个男子,攘臂高举,手里还拎着另外一个男子,纵声叫道:“你的父亲鲧,已经被我给擒住了!哈哈你看啊!我要你速速放了我的父王和我三位叔父,不然我就杀了他!” 文命只望了一眼,便脸色大变,骂道:“西海小孽龙,我父亲已经是凡夫俗子了,不涉此间事!我等争斗,不该殃及凡间。你以他来胁迫于我,是坏了规矩,是厚颜无耻!” “嘿嘿” 那西海小龙狞笑道:“他也算是普通的凡夫俗子么?他虽然失去了神力,可凭着治水之功,受万民拥戴,已在帝喾手下成了一大部族首领,算是人王啦!我以人王之命换龙王之命,而且是以一换四,可是大大的抬举他啦。” “我儿不必理会他!”鲧纵声叫道:“他若杀了为父,你便杀了他!你我父子奋力两代,才制住了四海恶龙,万万不可为我而前功尽弃!” “住口!”西海小龙骂道:“你真不想活了么?!” 鲧浑然不惧,仍然狂呼:“我儿,你若放了四海恶龙,那便是不肖!” 西海小龙道:“你再喊一声,我便把你掼死在这上头!” 鲧笑骂道:“小孽畜,你当我怕你么?!” 文命怒极,死死盯着西海小龙,缓缓抬臂,掌心里,一股璀璨至极的神光悄然闪烁了起来。 西海小龙把鲧举在身前,完全遮住了自己,叫道:“文命,不许动!连手指头也不许动一下,我看得见!嘿我知道你能杀了我!可是你再动一下,我就先弄死你爹!” 鲧叫道:“快快杀了这孽畜!不必管我!” 文命自知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杀小龙,可终究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他叹息了一声,散了掌心里的神光,道:“你放了我父亲吧。” 就在此时,陈义山忽的消失不见了。 石遁仙术施展开来,遁光落处,正在西海小龙背后,而西海小龙浑然不知,兀自在叫嚣:“你先放!” “啪啪” 陈义山轻抬手,在西海小龙两侧肩头上同时拍下,幽灯立时灭掉。 “呃” 西海小龙浑身一僵,手上再无力气拿人,立刻松了开来,鲧惊呼了一声,已从崖顶坠了下去。 陈义山急施摄空仙术,可是文命比他更快,把手一招,早有神光裹住了鲧,又反向攀升到了崖上。 “咻” 文命自己也飞了上去,对鲧拜道:“让父亲受惊了。” 鲧虽然说是不惧死,但命悬一线的时候到底还是油然而生恐惧,此时此刻他死里逃生,不免惊魂甫定,看了看陈义山,又看了看僵硬不能动弹的西海小龙,纳罕道:“此乃何人?” 陈义山连忙答道:“晚辈是修仙者,姓陈名义山。” 文命冲着陈义山笑了笑,眼见白芷也飞了上来,便对鲧说道:“他们两个都是孩儿才认识的好朋友,是凡夫俗子,可修炼了,呃修炼的是仙道,这仙道能驾驭天地灵气,虽与先天元炁不同根同源,可本事也高的很。” 鲧听的一片茫然,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对陈义山说道:“多谢你救了我。” 陈义山忙道:“不敢!前辈是治水英雄,义山敬重至极!” 文命笑道:“义山,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本事,怎么瞬间就移到了这孽龙的背后?” 陈义山道:“说出来不值一提,是仙道中的术法之一,借石穿行。” 文命有些茫然,道:“祝融可以借火穿行,共工可以借水穿行,垕土可以借土穿行,风伯可以借风穿行,但是他们这些神力都是先天所赋予的,我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大神可以借助石头穿行的,这便是仙道么?好生诡奇!” 陈义山心中一动,道:“祝融和共工还活着么?” 文命讶然失笑,道:“自然还活着,只不过他们两个有些不大和睦,一个觉得火为上,一个觉得水为上,总是争执。” 陈义山幽幽说道:“他们两个在以后还有一战,到时候共工会被祝融打败,他一气之下,以头触不周山,天塌地陷,人间仍有巨大灾难。” 文命愕然道:“你,你说什么?” 陈义山道:“文命大神,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是极大的缘分,我能预知未来,是以要提醒你,若干年后,诸神大战,会彻底触怒盘古,盘古将启动一场前所未有的神界大劫,将所有的先天大神都封镇起来,至死不见天日。自那以后,世间再无先天大神,唯有凡人开始自行造神。你如果想逃过这一劫,须得早做准备。” 文命呆呆的看着陈义山,有些不信,可又莫名觉得他说的就是实话,不免讶然失笑道:“真是奇了,你真能预知未来?” 陈义山眨巴了眨巴眼睛,笑道:“仙道,可是能知过去,测未来的。” 第803章 守鼎人 白芷听陈义山直接把未来之事都和盘托出了,心中惊愕,连忙扯了他一把,压低声音劝阻道:“你跟文命大神说这些后世之事干什么?你不说,该来的也自然会来;你说了,反倒可能引起世事更易,倒显得你是在大言欺人。” 文命的耳朵可是各有三个耳孔的,再加上先天神力,运转起来,上可闻九霄云外之声,下可探万丈海底之音,早已经听见了白芷的话,不免狐疑的看向陈义山。 只听陈义山说道:“我只是不想文命大神遭受盘古大劫,在万古如长夜的封镇中苦受折磨至死啊!” 文命闻言,不由得悚然动容,对陈义山的亲近感又多了几分,他说道:“如果祝融和共工真的大战,那便是应验了义山的预言,我就舍了这一身神力,跟父亲一样,去做个凡夫俗子,也绝不能让盘古大神封镇了我!” 鲧在旁边忍不住插言:“儿啊,诸神内讧,终日不休,我看迟早是会再次爆发一场恶战的!盘古大神不喜杀伐,已经警告了数次,如果众神不听,彻底激怒了他,他下手封镇也是有可能的。我看义山所谓的预言,大约会成真。” 文命点了点头。 鲧又说道:“诸神分作三派,一派以祝融为首,一派以共工为首,还有一派中立观望。你本来是中立之神,可如今炼出了先天至宝,一举降服了四海恶龙,本事之高,岂能不引起祝融和共工的垂涎?无论是火还是水,都定然会争先恐后的与你攀交,到时候,你只怕不容易置身事外。为父问你,你打算站在哪头啊?” 文命皱眉说道:“都是受命于先天的大神,何必自相残杀?无论是水还是火,我都绝不与他们为伍!” “呵呵” 鲧笑了起来:“那便无谓是神还是人了。孩儿啊,你若是觉得做神烦恼,就跟为父一样,做个凡夫俗子吧。为父现如今也算是个人王了,有自己的部族,养着万千子民!在部族之内,人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亲可爱,为父倒是时常担忧在自己死后无人统领庇护他们。你是我的儿子,如果褪去神力,成了凡夫俗子,那在我死之后,部族便可以由你来统领和庇护了,你再娶个凡人女子,繁衍生息,子子孙孙,无有穷尽,且代代不同,各有风采,总胜过你独自长生,孤独终老。” 文命默然了片刻,说道:“父亲所说的生活,儿子也很艳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除恶务尽,四海的恶龙虽然被儿子用神鼎给压伏住了,可是他们的龙子龙孙仍在,儿子要去杀光了他们,永绝后患!” 说话间,文命朝着那西海小龙一掌拍下,登时打的支离破碎,神魂俱灭。 “义山,我已认下你这个朋友了。劳烦你送我父亲回部族,我这就去四海龙宫,杀绝了那些孽畜!” “万万不可!” 陈义山慌忙劝阻道:“文命大神,龙族不可杀绝,以后定风止波,四海升平,还得靠他们维护!” 文命冷笑道:“靠他们?义山啊,他们可靠不住!”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说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个预言吧:祝融共工大战过后,不周山倒,女娲娘娘会以七彩陨石补天,届时,大地倾斜,四海漫溢,仍然会发生滔天水患!可因为盘古大劫降至,诸神陨落,无一幸免!那时节,不管文命大神你是被封镇,还是蜕变成了凡夫俗子,都无力再阻挡四海洪灾泛滥了。龙族,便成了几乎唯一可以制止水患的力量啊。” 文命怔住了,犹疑道:“可是到那个时候,他们不但不制止水患,反而推波助澜,又当如何?仍是无人能制止他们啊。” 陈义山道:“你相信我,龙族不全是恶毒之辈,他们以后会成为庇护众生的神祇,不再为祸世间。” 文命思量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道:“是啊,我竟忘了还有你呢!届时不管我是被盘古大劫所封镇,还是成了一介凡夫俗子,你都还在啊!你的仙道本事可是高明的很,我把九鼎神器留下来,传你祭宝之法,若是龙族为恶,你便可以出手收拾他们!” 陈义山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说来说去,居然把自己给圈进来了。 白芷忍不住笑道:“夫君,看来你是真的不能走了,你要做个护鼎救世的人。” 陈义山摇头说道:“可护鼎的人,怎么可能是我?我根本就不是,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啊。” “什么该不该的?义山,你们先在这里等着,不要走,我送父亲回部族,然后再来找你,传你祭鼎之法。”文命哪里理会陈义山在想什么,只把他当做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也不由他分说,便如此决定了。 陈义山心慌意乱道:“文命大神,我——” 文命道:“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回部族吗?” 陈义山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我是想说,护鼎之事,须得从长计议,我只怕担不起你的托付!” “好了,预言都是你说的,我也信了,你担不起也得担起,就在这里等着我吧,不会很久的。” 文命大神笑了一声,放出神光,摄起鲧,“嗖”的破空而去,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陈义山傻傻的看向白芷,呐呐说道:“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白芷“嗤”的一笑,道:“让你不要说那么多话,你非要说,还扯什么预言,测什么未来,哄得人家也都信了,你又打退堂鼓?还能怎么办?留下来,守鼎吧。” 陈义山急道:“总要想办法回去的。” 白芷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轻笑道:“夫君莫急,我有办法了。” 陈义山忙问道:“什么办法?” 白芷咬着嘴唇,面现娇羞之色,道:“我给你生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咱们说不定也寻到了回去的法子,到时候咱们两个离开此地此世,叫儿子替你守鼎,如何?” 陈义山呆了半天,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你是魔,怎么生儿子?!” 白芷眨巴着眼睛,道:“这不就用上龙肝丹了么?待我吃了龙肝丹,彻底归化皮囊成我的血肉之躯,那我的本体便不是魔气,而是化蛇了呀。化蛇是天生异种,血统高贵,不差于白泽、朱雀、玄武、重明和龙族等,自然而然的就能脱化成人形!那时候,别说是跟你生一个儿子,就是生十个,生一百个,也没什么难的。只不过,你得辛苦一些啦。” 陈义山:“……” (御风楼主人:最近写的有点迷糊,章节标错了好多,抱歉抱歉。) 第804章 仙界老祖 陈义山满腹郁闷,偏偏白芷还在遐想未来,扯着他飞下壶山,在岛上四处晃荡,采花摘草,望海听风,观日出日落,倒也不亦乐乎的渡过了几个昼夜。 文命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竟一直未来。 又一日清晨,两人坐在壶山之巅,看罢日出,白芷依偎着陈义山,幽幽说道:“夫君,这蓬莱丘甚好,要不咱们就住在这里?” “嗯” 陈义山也不想离开蓬莱丘,一来是等候文命,二来是因为他思量着:巨龙喷吐海息的瞬间,自己遁来了此处,若想回去,怕是还得留在此地。 白芷嘟囔道:“文命大神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快些来!他来了之后,传你祭鼎之法,你也安定下来,我也安定下来,就可以服用龙肝丹了。” 陈义山突发奇想:“哎白芷,你说,是不是让四海的龙王们再发动一次幻海神通,喷吐海息,咱们就能回去了?” 白芷“呵呵”冷笑道:“让那些泥鳅再发动幻海神通,喷吐海息?我的乖乖夫君,你小心文命大神杀了你!你当他收伏四海恶龙容易么?没看见他成功之后,筋疲力尽,差点摔死在壶山之下吗?更何况,海息喷吐也未必能让咱们回去啊。” 陈义山呐呐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哎呀夫君,别愁眉苦脸啦。”白芷捻起一根仙草,去挠陈义山的痒痒,陈义山无动于衷,白芷便又冲他耳朵里呵气,他虽心痒难搔,可仍能强忍着保持神色不变,白芷便伸舌头舔了他一下耳垂,他这才浑身一颤,赶紧起来逃开了。 白芷“哈哈”笑道:“你不也怕痒嘛!” 追逐过去,又挽起他的胳膊,道:“夫君,原来咱们才是蓬莱丘的第一任主人啊。吕方那老家伙,怕不是你的重重重重孙子辈啊,以后见了,可不能再称兄道弟了,咱们吃亏的哦。” 陈义山甚是无语,道:“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芷又嘀咕道:“夫君,这岛上的洞府不少,除了壶山上这个,下面还有好几处,你说咱们住在哪里好?要不,每天都换一处去住?这里仙草甚多,做几床被褥还是很简单的。” 陈义山道:“都随你。” 白芷撒娇道:“不嘛,人家要你说。” 陈义山:“……” “咻” 陈义山尚未吭声,忽有一道破空之音响起,陈义山和白芷都以为是文命回来了,心道:“终于到了么?” 循声望时,却见是个年轻的陌生男子从海上飞了过来,正落在距离陈义山和白芷的不远处,立住身形,朝他们这边看来。 “修仙的?”白芷一眼看出对方的道属,狐疑着嘀咕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修仙之人么?” 陈义山也启慧眼,朝那人细细打量起来,但是这一凝视,他的慧眼竟突然模糊了起来! “咦?!”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陈义山急动心念,再启慧眼,可是一望之下,仍然是模糊难辨! 两只眼睛,彻底成了寻常的仙眼! 他只能分辨出来者是个仙人,却看不穿他的底细。 “夫君,你怎么了?” 白芷见陈义山脸色异样,很是关切。 陈义山低声说道:“来人古怪,竟能让我的目力失效!是敌是友不明,咱们都小心些。” 白芷“嗯”的一声,也警惕了起来。 两人正自谨慎,那年轻男子却迈步朝他们走了过来,满面堆着笑,和风细雨的说道:“原来这座岛已经有主人了啊。哈想不到,想不到,两位竟然也是同道中人!妙极,妙极啊!两位仙友,贫道有礼啦。” 说话间,那人打了个稽首。 白芷喝道:“站住!谁跟你是仙友了?” 那年轻男子立刻便停住了脚步,笑吟吟道:“两位仙友不必惊慌,贫道别无他意。这世上修仙者寥寥无几,贫道踽踽独行,甚是孤单,只想结个善缘,交个朋友。” 陈义山听见“结个善缘”四字,倍感亲切,便还了一礼,说道:“原来如此,我也喜欢与人为善,朋友更是多多益善!某乃陈义山,这位是,是某的仙侣白芷,敢问仙友的尊姓大名?” 白芷听见陈义山说自己是他的仙侣,登时心花怒放,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踮起脚,“吧唧”一声,在陈义山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腻在了他的怀里。 陈义山瞬间满面通红,大为窘迫。 那年轻仙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对仙家眷侣,真叫人羡慕!说起来当真有缘,贫道也姓陈,名抟,号曰希夷。居无定所,只在海外云游,但凡遇到好去处,便会留下来修行一番。” “希夷老祖?!” 陈义山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那个希夷老祖么? 一定是啊! 因为世上再有没第二个仙界大能,是此名此号了! 传给自己衣钵的,赐予自己慧眼的,就是他啊! “老祖何以敢当?”陈抟笑着摆了摆手,道:“唯有开宗立派者,才可以称宗道祖嘛,贫道还是形影相吊,孑然一人呢。” 陈义山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白芷也是愕然,问陈义山道:“夫君,他便是那个仙界领袖,被海内外六道所共钦的希夷老祖吗?” “是啊。”陈义山点了点头,神情不胜感慨。 “仙界领袖?海内外六道所共钦?” 陈抟狐疑的看着白芷和陈义山,缓缓摇头,说道:“你们只怕是认错人了,贫道哪是什么仙界领袖啊,这世上仅有修仙者寥寥数人而已,也敢称界?还有,六道又是什么存在?贫道听的不甚明白。” 陈义山忙道:“老祖以后会明白的,仙界如今虽然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后会极其壮大的。仅仅海外,便有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就如这蓬莱丘,也是其中之一呢。” “咦?!” 陈抟惊呼一声,抚掌叹道:“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好,好称谓啊!贫道怎么就没有想起来?还有,你们把这座岛叫做蓬莱丘?好名字!” 陈义山一愣,道:“怎么?” 陈抟笑道:“贫道在云游四海的时候,确实是发现了许多灵气充沛且浓郁的天然仙境,前些时候因为四海龙王与文命大神激斗,海波不宁,贫道暂缓了云游,而今定风波,贫道复出,忽而寻觅到了此处。嗯连同这座蓬莱丘,贫道所遇见的可以称为仙境的地方,确实可以归拢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呃那二十四处洞府,地方有广有狭,灵气有厚有薄,或纯或杂,倒真可以用上、中、下三等来做区分……贫道会广而告之,遍邀同道来这些地方修炼的。当然,蓬莱丘是贤伉俪的,不会有人来打搅,但盼着如义山兄所言,有朝一日,咱们修仙者会以道成界,壮大起来!” 陈义山跟白芷面面相觑,心中都暗暗感叹:“怪不得他会被后世尊为仙界老祖,享受那样大的情面,原来,缘起于此处啊!是他,开发了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仙境啊!” 第805章 怨妇 “义山仙友,今日与你相识,相谈甚欢,此心也甚慰!” 希夷老祖看着陈义山,不知怎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亲近感,明明是初次相见,却觉得像是认识了好久一样,由是诚挚的说道:“你我若能联手,开创一脉仙派,定能渊源流传,万古不绝。” 陈义山躬身说道:“得蒙老祖垂青,义山不胜荣幸。可我们两个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开创仙派之事,老祖一力便可胜任,不必仰赖旁人。” 希夷老祖怔怔道:“你们要离开此处?难道这蓬莱丘不好吗?” 陈义山笑道:“老祖有所不知,我二人心系他处,誓要归去。此岛虽好,可终非久留之地啊。” 希夷老祖道:“贤伉俪意欲何往?” 陈义山看了白芷一眼,道:“我二人若走,便再也不会与老祖相见了。” 希夷老祖吃了一惊:“这是何意?” 陈义山苦笑道:“此乃天意。非是不能说,是无以凭说。” 希夷老祖点了点头,怅然若失,道:“贫道大约是听明白了。可惜啊,凡人得一知己尚且艰难,何况我辈?漫漫修仙路,得其长生也得其孤独,是以贫道喜好广交友,结善缘。许多年下来,贫道倒也认识了好多朋友,但是却从未有一个人,能似义山仙友这般,令贫道觉得分外投机,天然投缘啊。仙友若一去不回,贫道——” 白芷见他说的伤感,忍不住笑道:“你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又没什么情情爱爱的在,何至于就弄得如此不舍?” 陈义山道:“不要胡说!” 白芷扮了个鬼脸。 希夷老祖道:“仙娥说的也不错,贫道与义山仙友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但又总觉得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就连他穿的这身麻衣,都觉倍感亲切。” 陈义山暗自觉得好笑且感慨,忽然间,他心中一动,道:“老祖,义山能求你帮忙做一件事吗?” 希夷老祖摆了摆手,道:“义山仙友,切莫再叫贫道‘老祖’了,实是承受不起啊!你叫贫道的仙号就成,不然,贫道可是无法与你好好说话的,你叫贫道帮忙做什么,贫道也是做不下去的。” 陈义山乐了,心道:“也罢,以后有的是人喊你老祖,我现在暂且不叫了。”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好的,那某便唤你希夷先生吧。” “仙友请讲,有什么事情是贫道可以帮上忙的?” “希夷先生,四海龙王胡闹,惹下大祸,被文命大神用九鼎神器给封了,但龙族尚在,后世子孙不免有谁会再次施展出幻海神通,届时文命大神早已不在人世了,须得有人出手,用九鼎神器制住他们,也即所谓的守鼎人。” 希夷老祖狐疑道:“彼时,文命大神为什么会不在人世?” “他有朝一日会散尽神力,化为凡人。” “哦义山仙友的意思是,要贫道做这个守鼎人?” “是的。文命大神原本是想要把祭鼎之法传授给陈某,让陈某来做守鼎人的,但是陈某早晚要走,所以并不大适合做这个守鼎人。其实所谓守鼎,只须知道祭鼎的法子就可以了,一旦四海有变,及时出面,祭鼎伏龙,万事大吉,并不必死守在什么地方,于人身自由是没有禁锢和限制的。” “原来如此。” 希夷老祖沉吟道:“此举原是为善除恶,贫道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文命大神意下如何。” 陈义山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喜道:“希夷先生愿意帮忙,陈某真是感激不尽!等文命大神来了之后,我跟他讲清楚便是了。” “文命大神会来此岛么?” “陈某与他早几日便有约定,他会来的。” “好!那贫道就也在这里等着。” “哈有希夷先生在岛上作伴,正好可以解我俩的烦闷。” 白芷在旁边不乐意了,嘟囔道:“我俩哪有什么烦闷?倒是平白多了一个外人看着,才烦闷呢。” 陈义山也不乐意了,皱眉问道:“你说谁是外人?” 白芷道:“就我们三个,你说谁是?” 陈义山心道:“那是我师父!”便伸手一指白芷,道:“你是外人。” “你——” 白芷脸色一变,气道:“你我是夫妻,你却向着他说话?” 陈义山冷笑一声,脱口而出道:“你我论夫妻的晚,我和希夷先生的交情早。我俩结缘的时候,哪里有你?” 这话一说出来,白芷和希夷老祖都愣住了。 白芷狐疑道:“你跟他不是才结识么,怎么就交情早了?” 希夷老祖也怔怔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自觉失言,忙辩解道:“呃是似曾相识,神交已久。” 白芷怒道:“似曾相识也算是认识?神交也算交情?好你个陈义山,我看你就是故意气我!哼哼才几天便如此厌弃我,且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义山见她发怒,仔细一想自己只怕还打不过她,便有些惊慌,道:“你打算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文命大神会来找我的。” 白芷直勾勾盯着陈义山,然后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却不吭声。 陈义山心里发毛,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希夷老祖忽然凑到陈义山耳边,低声说道:“义山仙友,她这分明是少女怀春的情态,是不是这些日子里你冷落她了?贫道教你,到夜里的时候,你要辛勤一些,多多耕耘,她便不会如此哀怨了。” 陈义山:“……” 好你个陈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希夷老祖! 白芷脸色稍红,“哼”了一声,道:“陈希夷,你说的话我可是听见了啊。你当我是怨妇么?” 希夷老祖吃惊道:“贫道说话如此小声你也听得到?” 白芷啐了一口,道:“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不过,你说得也对。” 希夷老祖:“……” 白芷又目视陈义山,嬉笑道:“夫君,我现在就去吃龙肝丹,今天夜里,你给我等着哦!” 说罢,白芷扬长而去。 陈义山惊得惶遽无地,求救希夷老祖道:“希夷先生,怎么办?!” 希夷老祖古怪的看了陈义山一眼,道:“什么怎么办?你我虽然投缘,可是这种事情,贫道也是爱莫能助的。哦对了,你莫不是肾水匮乏,腰力不济?这倒是好说,贫道炼制的有丹,可以送你几粒。” 第806章 真正的老师 希夷老祖的话让陈义山笑也不是,说也不是,自己不好意思了半天,才肃容说道:“希夷先生,现在就你我两个人在,咱们说些正经话。” 希夷老祖有些吃惊,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又悄然往后退却了几步,道:“义山仙友,你什么意思?” 陈义山狐疑道:“你躲我干什么?陈某是想跟你交流交流仙法。” “哦好啊,贫道也正有此意!” “实不相瞒,陈某修仙的根基打的不好,境界提升全凭机缘,倒是有几个自己琢磨出来的法术颇有意思,可以让希夷先生指点指点。” 希夷老祖稍稍愕然,道:“修仙的根基无非是如何聚敛天地灵气,导引入体,而后更易脏腑血脉,洗髓伐经,换骨脱胎……根基若是不稳,后续的一切便都无从谈起。贫道瞧着仙友你的修为已经高深至极了,应当是远在贫道之上,又怎会说自己的根基不好呢?” 陈义山道:“希夷先生收敛天地灵气是一点点积少成多的吧?” “那是自然。” “陈某却不是啊。” 陈义山笑了笑,扯动着百衲麻衣的襟袍,打算脱下来让希夷老祖看,希夷老祖却吓了一跳,急道:“义山仙友且住,不要脱衣!贫道不是那样人!” “哎?”陈义山茫然道:“你不想看看这件麻衣吗?陈某聚敛天地灵气最大的助力便是它了。” “哦?” 希夷老祖擦了一把汗,又诧异的看了看那麻衣,道:“恕贫道眼拙,实在是瞧不出此衣有何妙处。” 陈义山道:“这件麻衣其实不是凡品,乃是个宝贝,尘落而自静,灰染而自洁,从来不必换洗,而且刀枪剑戟不能伤之,水火雷电不能侵之,对陈某的仙体亦有颇多防护。但若说最大的好处,那便是它帮陈某聚敛天地灵气!” 希夷老祖听的双眼放光,心痒难搔,道:“这麻衣如此奇妙么?仙友不妨细细说来,它到底如何聚敛?” 陈义山心里好笑,暗忖道:“你自己弄出来的宝贝,反倒来问我怎么用。”嘴里说道:“这件麻衣能结衲,但凡是陈某做了什么好事,它便会自行生出一个补丁,每每生出补丁的时候,就会有极其浓郁的天地灵气主动涌入我的体内!而且,它结的补丁还会发生异变,异变之后,聚敛而来的灵气会更多更精纯!” 希夷老祖吃惊道:“还有这样的异事?!”忍不住去扯陈义山的麻衣,仔细看了又看,道:“敢问仙友,哪里来的这宝贝?” 陈义山笑道:“得异人传授。自从有了这件麻衣,陈某不用在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等灵气充沛浓郁的地方修炼,只是在红尘俗世中就能把仙道修成。” “异人传授?什么样的异人?” “就如希夷先生这般的。” “义山仙友取笑贫道啦,呵呵贫道明白,有些事情不便明说。可是,补丁在哪里呢?贫道如何瞧不见?” 陈义山诧异道:“希夷先生瞧不见吗?只要有如炬之慧眼,就能看得见善缘之补丁。你看,那些补丁一片片的结在前胸后背还有两袖之上,熠熠生辉,洁白如羽,累累摞摞,恍若鸟翼。” 希夷老祖摇了摇头,道:“慧眼是什么?贫道根本不曾听说过,也瞧不见仙友所说的补丁,真是好生遗憾。” 陈义山“哦”了一声,心道:“原来你现在还不知道慧眼,但你迟早会炼出来的。”嘴里说道:“所谓慧眼如炬,看什么都洞若观火,它是以三魂之力为根基加以开启的。有了慧眼目法,便能看出许多未知未识之存在的虚实底细,譬如某某的出身,某某的修为高低,某某的道法破绽,连同法宝,在慧眼的凝视之下,敝益也都无所遁形。” 希夷老祖惊道:“好厉害的目法!务必请仙友帮贫道看看,贫道的修为有哪些破绽?” 陈义山苦笑道:“希夷先生的功法近乎完美,陈某的慧眼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其实,哪里是没有破绽,是他的慧眼在看希夷老祖时并无效用。 本来他这慧眼就是受希夷老祖所赐,见到本主,自然是看不透的。 “瞧不出什么破绽吗?” 希夷老祖很是怀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功法是近乎完美的?” 陈义山忙转了话头,道:“希夷先生,还是说一说仙道根基吧。陈某仰赖这麻衣聚敛天地灵气,终非长久之计啊。先生可有善法教我?” 希夷老祖笑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贫道若是有这样一件麻衣,何必苦苦的一点一点聚敛灵气?但去做善事就好啦。莫管灵气是怎么来的,只要归了你,那便是你的。仰赖便仰赖,谁又不能脱了你这件麻衣,怎么就不是长久之计了?” 陈义山道:“只怕总有一天要脱下来。请先生教我!” 希夷老祖叹了口气,道:“也罢,那贫道就卖弄了,把自己的纳气之法说出来,请义山仙友参详参详。” “多谢先生了!” “客气。” 当下,他二人坐在壶山之上,促膝而谈,一个说的仔细,一个听的认真,讲到妙处,祥云化作天花乱坠,各自都是欢喜不尽! 陈义山心道:“老祖啊老祖,直到这个时候,你才算是我的真正老师啦。” 将希夷老祖所传之术牢牢记在心里之后,陈义山又把自己钻研习得来的法术一一施展出来,让希夷老祖指点。 什么天罡雷法、地煞火法、钉魂术、加持术、摄空仙术、奔雷身法、石遁仙术……都不藏着掖着,连托梦术、避水术都说了。 只土遁神通须得用到先天元炁,神谕术须得用到香火,谅希夷老祖也不精通擅长,陈义山便隐去不提。 希夷老祖看了良久,又思忖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义山仙友所演练的这些法术,各有所长,也都极尽妙用,贫道无可指摘。唯有一个托梦术,能让三魂七魄出窍,似乎没什么用处,不知道义山仙友修炼它是为了什么?” 陈义山羞愧道:“原本是想炼分身术的,可惜没成,倒弄出了个四不像的无用之术。” 希夷老祖笑道:“若说分身术,那有何难?你若想学,贫道教你便是。” 第807章 分身术 希夷老祖对陈义山说道:“人得仙体,出神变化无方。此术有‘大分身’与‘小分身’之别。所谓‘大分身’,乃是本体一分为二,相貌、本事并无区别;所谓‘小分身’,又名‘身外身之术’,乃是取本体之毛发血肉,或认主之宝贝兵器,幻化蜕变而成,相貌也是与本体一般无二,但是本事却差之甚远,妙处在于身外之身,可以无穷无尽。仙友且看——” 说罢,希夷老祖亲自演示,他捏着诀法,默念咒语,喝一声:“疾!” 陈义山凝神细看,但见眼前的老祖晃了一晃,那身子如水摇波,如波泛鳞,刹那间,竟真的分成了两个! 两个希夷老祖的衣着装扮、相貌体态毫无差异,根本就看不出来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分身! “义山仙友,贫道有礼了。” 两个老祖一起对陈义山打了个稽首,笑吟吟的分左右而立。 陈义山兴奋的抓耳挠腮,连连赞叹道:“妙!此术真是妙极!” 两个老祖异口同声说道:“这便是‘大分身之术’,贫道再与仙友卖弄一次,让仙友看看‘小分身之术’。” 话音落时,两个老祖同时晃动,又合二为一了。 陈义山的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的,只死死盯着老祖,但见他伸手揪了一根头发放在掌心里,仍然是捏定诀法,默念咒语,蓦地把头发吹出去,喝一声:“疾!” 那根头发飘散在空中,倏的落下来,“呼”的一声轻响,早变成了希夷老祖的模样,正是完全相同的体貌!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 老祖伸手又揪胡须,揪眉毛,连吹两口,地上便站着四个他了。 在陈义山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希夷老祖反手取了背上的仙剑,往空中一抛,呼喝声中,第五个老祖出现了! “哇!厉害厉害!” 陈义山激动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希夷老祖不免微微有些得意,把手摆了一摆,仙剑仍是仙剑,头发还是头发,胡须复归胡须,眉毛也依旧是眉毛,都各回各处,各复原样了。 “这便是小分身,也即‘身外身之术’,义山仙友觉得如何?” “简直是叹为观止!” 陈义山服气之余,冲着老祖深深一揖,道:“拜求希夷先生,将分身术传授给在下!” 希夷老祖扶起了他,道:“仙友何须如此客气?此术的诀窍其实不难,难在仙体须有根基,也难在施术者须有悟性。” 陈义山道:“陈某自认悟性不至于太差。倒是仙体,敢问先生,须得有什么根基?” 希夷老祖道:“外化元神,内成金丹,元神可以出窍独立,金丹可以聚散重塑。” 陈义山心里暗暗忖道:“那不就是成丹阳实境界么?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细分仙道的修行境界。”他嘴上说道:“陈某已经是外化元神、内成金丹的境界了,但是却不会元神出窍,至于金丹聚散,也没有试过。” 希夷老祖笑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先传你元神出窍独立和金丹聚散重塑的法门,再把分身术的诀法传给你,咒语说给你。到时候,学会或学不会,可全凭仙友自悟了啊。” 陈义山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陈某省得,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 希夷老祖一怔,连忙摇头道:“传授一个法术而已,算不得什么师父。再者说,贫道对仙友也有所求呢,只盼仙友不会拒绝。” 陈义山忙道:“希夷先生请说!但有吩咐,陈某敢不从命?” 希夷老祖还稍稍忸怩了一下,道:“说出来,不免有些过分,还请仙友勿怪。呃你身上那件百衲麻衣可否脱下来让贫道钻研钻研?” 陈义山“哈哈”大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原来如此!我方才就想脱给先生看的嘛,是先生自己不要。” 言罢,陈义山三下五除二的把麻衣脱了下来,递给希夷老祖,希夷老祖又是感动又是兴奋,珍重再三的抱在怀里,连声道谢。 陈义山想了想,又把乌月钵拿了出来,说道:“陈某还有个宝贝,大是不凡,希夷先生不妨一并拿去钻研钻研。” 希夷老祖并没有接钵,而是端详了两眼,狐疑道:“仙友,此宝又有什么妙处?” 陈义山微微一笑,道:“先生且看仔细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义山忽然纵身往崖下跳去。 希夷老祖吃了一惊,赶忙追过去看,却骤听“哗”然响动,冷不防一个近千丈高的巨人凭空立起,直挺挺的与壶山顶处相并,手按巅峰,头穿层云,声如惊雷道:“希夷先生,此术如何?” 老祖骇然仰望,但见那巨人的模样依稀与陈义山相似,可形态如此巨大,直把老祖吓得浑身瘫软,惊呼道:“仙友,你怎么也会幻海神通?!” 陈义山收了幻象,恢复本体,笑道:“先生,这哪里是什么幻海神通,只是凭借这乌月钵,幻化出来的一道假象罢了。” 希夷老祖愣了片刻,抚掌说道:“妙!妙啊!此术法天,象地,真可叫人畏惧入骨!” 陈义山道:“这乌月钵的妙处还不在于此,灌注以灵气,便能现出此等巨大幻象;若是灌注以先天元炁,则几乎可以吸收一切后天法宝!” 希夷老祖悚然道:“那此宝是如何祭炼出来的?” 陈义山笑道:“跟这麻衣一样,都是得异人所授。希夷先生一并拿去钻研吧。” 希夷老祖艳羡至极,忍不住伸手接了去,又叹息道:“义山仙友,贫道还没有传你元神出窍独立、金丹聚散重塑之法,也没有告诉你分身术诀法和咒语呢,你便把这样贵重的宝贝都托付给了贫道!如此热忱诚挚,实在是令贫道感动且汗颜啊!” 陈义山道:“先生言重了。但盼先生以后也能炼出这两样法宝,作为衣钵,传给自己的门人弟子。” 希夷老祖默然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道:“好提议!该当如此!贫道若是能炼出这两样法宝,必定作为衣钵,传给关门弟子!” 陈义山笑而不语。 如此这般,希夷老祖把衣和钵收了,开始传授陈义山元神出窍独立、金丹聚散重塑的法门,又教了陈义山分身术的诀法和咒语,让陈义山去修炼。 老祖自己也钻研起百衲麻衣和乌月钵了。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经完全深沉了下来,陈义山原本还担心白芷会趁夜来“收拾”自己,但是却始终不见白芷露面。 他心里有些担忧,便进了仙洞去找白芷,但见石门紧闭,他贴耳凝听了片刻,里面隐约有吐纳之声,料想是白芷在闭关,不想被人打搅,便也放了心,自去修炼了。 第808章 谁启发了谁 白芷吞服龙肝丹,同化血脉,在壶山仙洞闭关不出;陈义山领悟分身之术,也是心无旁骛;希夷老祖钻研百衲麻衣和乌月钵,更是如痴如醉……于是乎,在偌大的蓬莱丘上,他们分作三下,各自都是一意玄修,不问外事,哪管什么碧海潮生又潮落,日月悠悠几轮转? 忽忽之间,一个半月的光阴已经过去! 这日清晨,陈义山从数日的冥想中猛地醒来,他睁开眼眸,仰望着高天之上的白云倏聚倏散,幽幽的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而后又深吸了一口周遭浓郁醇厚的灵气,运元神,调金丹,默捏仙诀,念动咒语,蓦地喝道:“疾!” 无声无息间,他那本来端坐如钟的身形突然晃了一晃,如镜中照花,水中望月,镜摇水动,霎时间,又多出来了一个陈义山,与他本体对坐成一双! “哈我会了!” 陈义山兴奋至极的纵身跃起,直跳入云端,放声大笑了起来。 小分身术,他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经领悟到了精髓,如今,连大分身术也被他彻底掌握了,他如何会不欢喜? 激动了好一阵之后,陈义山才收了分身,兴冲冲的去壶山仙洞,一见石门仍然紧闭,白芷还是没有出关的迹象,他便又折身出来,去找希夷老祖。 希夷老祖并不在壶山上修炼,而是在蓬莱丘岛中央的一处活泉眼旁边打坐。 这一个多月不见,他也没什么变化,陈义山找到他的时候,但见他五心朝天的盘在那里,闭目不动,百衲麻衣和乌月钵分左右放在他的身子两侧,任泉水泠泠作响,海风飒飒拂发。 陈义山见他如此模样,也不敢打搅,强行按捺着心中的欢喜雀跃之情,不动声色的立在旁边静候。 “恭喜义山仙友,这是领会了分身术的要义啊。” 希夷老祖忽然睁开了眼睛,收了坐式,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冲陈义山打了个稽首。 陈义山这才知道,老祖原来是在假寐,他慌忙还了个礼,道:“多亏了先生指点,小可才能悟道!呃来的唐突,打搅到先生了吧?” “哪有?贫道遇到了瓶颈,本来就在假寐。” “瓶颈?” “是啊,钻研不下去啦。” 希夷老祖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道:“你这百衲麻衣和乌月钵还真不是一般的宝贝,简直可以说是造化之功,天人之作!能炼制出这种宝贝的大能,其道行、境界、眼见、阅历、胸襟,已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步了!至少,在贫道看来,非有大智大慧、大仁大义、惊才绝艳者不能为之!” 陈义山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莞尔想笑,心里暗自嘀咕道:“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希夷老祖觑看见他的神色古怪,便问道:“怎么,义山仙友还不以为意?觉得贫道说的话不对?” 陈义山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希夷先生说的对极了!传我这两件宝贝的人,确实如先生所言的那般厉害,并无半点夸张之处!” “唉可惜你有难处,不肯吐露这位高人的来历,不然,贫道可真要去拜见拜见他,好生求教一番啊。” “呃希夷先生也不必太过于自谦啦。在小可看来,要不了多少年,先生也能如他一样厉害。” “呵呵仙友不必如此慰藉于我,贫道心里是明白的,与人家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啊。实不相瞒,对于这件百衲麻衣,贫道已经隐约看出了些许的端倪,但是自忖想要炼制出来,以贫道目下的修为,还远远不够!至于这个乌月钵,贫道琢磨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看出它的底细,效力自不必说了,不明不白也不能为之,单单说这材质,非金非木非土,更非水火,到底是用什么东西炼制出来的呢?” 陈义山心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哪里知道?” 希夷老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看来,贫道非得先炼出慧眼不可了。义山仙友,这两件宝贝你先拿回去吧,待贫道有那眼力见的时候,再向你借来参悟,如何?” 陈义山道:“便是送给先生也没什么。先生只管拿着,不必还我。” 希夷老祖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道:“义山仙友,岂有此理?!如此宝贝,能够借来琢磨都已经是大恩不言谢了,又岂能贪心不足,夺人所爱?贫道不是那样人!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仙友还是快快收回去吧!” “好好好,我还收回来。”陈义山见他如此认真,便也不敢多说,忙穿了麻衣,隐去乌月钵,赔笑道:“先生,只要我没走,你什么时候想再借,尽管开口便是。” 希夷老祖闻言,不免怅然道:“贫道忘了,仙友还要走的。看来贫道得抓紧时间,修炼慧眼了。” 陈义山道:“慧眼与分身术一样,也讲究个悟性,也须有个根基。悟性对先生来说,定然是不缺的,只争早与争晚罢了。这根基则是三魂之力,须得是大圆满甚至混沌之境方有开启慧眼的可能,先生若是想要炼出慧眼,不妨先从三魂之力开始炼起来。” 希夷老祖默然片刻,忽然精神一震,道:“义山仙友,听你一席话,贫道茅塞顿开啊!仙道仙道,都以为修的是仙体,绝少有人去修炼三魂之力!可这是错的!正如仙体为皮,魂魄为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是以都看到了‘皮’的重要,却忽略了‘毛’的潜力!若是能把‘毛’也好好锤炼一番,焉知对仙道没有大的帮助?义山仙友,你真是开拓贫道的眼界了,多谢!” 陈义山吓了一跳,诚惶诚恐道:“不敢当!先生抬举我了!” 他心里暗暗忖道:“真是奇哉怪也,难道是在我的启发之下,希夷老祖才开始锤炼三魂之力,而后开启了慧眼目法,最终又炼制出了百衲麻衣和乌月钵?那在我那一世,又是谁启发了老祖呢?” 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但见希夷老祖扼腕振奋,要锤炼三魂之力,便说道:“先生修炼吧,小可就不打搅了,到别处去。” “忙什么?又不急于这半天。” 希夷老祖扯住了陈义山的手,道:“你我都苦熬了一个多月,也该歇歇了。一直劳心劳力耗神耗元,非是修行的长久之道。来来来,坐下,你我不妨换换思虑,聊聊别的。” 陈义山便笑着坐了下去,道:“先生想要聊什么?” 希夷老祖沉吟了片刻,道:“你还有什么想学的仙术没有,若有,尽可以说出来,贫道若是会的,便都教给你。” 陈义山喜出望外,道:“若是这样说,那我就要厚起来脸皮了。我想学的仙术,可多得很呢!” 希夷老祖笑道:“你只管说吧,不怕你脸皮厚,就怕你心里想,嘴上却不言语。” 第809章 洞中失身 陈义山思量着,元神出窍的法门自己已经会了,分身术也掌握了,法天象地之术虽然很是眼馋,可希夷老祖自己也不会,倒是那地煞如意仙诀和化光仙术至今仍不能忘怀,若能学成,岂不大妙?! 于是他说道:“希夷先生,不知你可否听说过‘地煞如意仙诀’?” 希夷老祖皱了皱眉,道:“地煞如意仙诀?那是什么法术,贫道不曾听过。” 陈义山怔了怔,心道:“我记得吕大哥曾经说过,变化术的诀法得自于先天大神,在他们群相陨落之后,该诀法便辗转落入了几个后天的绝顶大能手中,如瘟神,如希夷老祖……但是瘟神出世之时,与我多次相斗,却始终不见他们施展,如今希夷老祖也说没有听说过,难道自昆吾死后,此术真的绝了?” 他稍稍有些失望,说道:“先生,此术又名‘变化术’,或曰‘八九神通’,修成之后,可通天彻地,能探幽入微,可千变万化,能移星换斗!无论是鸟兽虫鱼、男女老少、山石草木、飞禽走兽,皆可以凭借此术幻形变化!而且,在变化之后,纵使有仙眼、神目,也都瞧不出任何破绽来!是实实在在的绝顶秘术,也是极难修炼的大法!想要修成此术,须得是阳实之体,须得摆脱肉眼凡胎之皮囊,须道行修为极深,须天资悟性极高……我以为你会的。” 希夷老祖闻言咂舌半天,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法术?” 陈义山点了点头。 希夷老祖道:“义山仙友,你又让贫道长了见识啊,此术听你说来如此诡奇绝妙,令人心痒难耐,贫道须得想方设法自悟且炼成!” 陈义山暗道:“哦看来希夷老祖确实是会这门仙术的,只不过不是在现在,而是在若干年后。这算不算是又被我启发的?” 他正胡思乱想,希夷老祖又问道:“义山仙友,除了这地煞如意仙诀之外,你还有别的法术想学么?”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还有一个,唤作‘化光仙术’。此术是用来逃命的,危急之时,能把仙体化作光芒,或是一道白光逝走,或是遍地金光散开,完全迥异于五行遁术,很是玄妙。不知道先生会不会?” 希夷老祖摇了摇头,道:“惭愧,惭愧啊,仙友所言此术,贫道也不曾听说过。” 陈义山一愣,心想:“不至于吧?昆吾会此术也倒罢了,连金光大仙都会,怎么到了希夷老祖这里,反倒不会了?难道老祖此时的修为道行还不如金光大仙吗?可是老祖会分身术啊,金光大仙却不会。分身术难道不比化光仙术更难炼么?” 却听希夷老祖说道:“化光仙术不会,不过贫道倒是修得一个与之颇为相似的仙术,不知道仙友愿意学吗?” 陈义山道:“什么?” 希夷老祖道:“化虹仙术。危急之时,能将仙体化作一道长虹,如雨后七彩,如天上云霓,兵器必能损,法宝不能伤,闪他一闪,便无影无踪了。” 陈义山大喜道:“此术与化光仙术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胜一筹!义山若能学得,感激不尽!” 希夷老祖“呵呵”笑道:“你让贫道涨了许多见识,给了贫道许多启迪,这可不是一两样仙术就能换来的,是以何须对贫道感激不尽?莫要客气,贫道现在就把诀法告诉你。” “嗯嗯嗯” …… 时光如梭,眨眼间又是半个月功夫过去了,文命大神仍旧没有来岛,那时空裂缝也没有再出现。 陈义山也等得疲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虑。 毕竟急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就顺其自然吧。 他逐日修炼仙道,心无旁骛,已经渐渐掌握了化虹仙术的精髓。 这一日傍晚,他炼的筋疲力尽,躺在崖山上的平顶假寐,心里想着:“白芷这妮子,怎么还不出来?闭关个没完没了,难道吃了龙肝丹无用?或是同化血脉失败了,不敢出来见我?” 他正想得纷纭,忽听“轰隆隆”一声响,似乎是仙洞的石门开了。 陈义山心下颇喜,还以为是白芷要出来了,他刚睁开眼睛去看,便觉劲风扫落,有一扇巨大的羽翼冲自己扑打了过来!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陈义山慌忙翻身,待要起来逃避,可是双腿一软,脚下乏力,被那巨翅扇出来的大风刮住,反倒是仰面摔了一跤! 双眼发黑之际,那羽翼已经裹住了他,径直往洞里卷去。 “砰!” 一声响,仙洞的石门也封住了。 陈义山惊骇莫名,大骂道:“哪里来的畜生,敢在此处作恶?!快快放了我,不然叫你好看!” 骂完,他心头又一震,忖道:“白芷原本在这仙洞里闭关呢,怎么开门之后,出来了个带翅的怪物作祟?!白芷呢?难道是被这怪物给害了?!” 想到惊魂处,陈义山冷汗直流,不免大声呼喊:“白芷!白芷!你在洞里么?!” 但见洞里一片黢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羽翼也骤然消失了去,陈义山从空中落下来,重重的一摔,倒是不觉疼痛,因为他落下去的地方一片柔软,像是铺了床褥一般。 他急忙睁慧眼去细看,却忽然有一片薄薄的仙草绒飘落下来,盖住了他全身,连头脸也笼罩在内。 “干什么?!” 陈义山骇然至极,怎么感觉那带翅的怪物是在给自己盖被子? 他伸出手来,想要去扯开那仙草绒,却骤觉双腕一紧,竟被攥住了! “有种等我歇息片刻!放开我!” 陈义山骂骂咧咧的,拼命挣扎却不可脱,正惊怒交加至极,忽然嗅到异香扑鼻来,继而便有一个滑溜溜的身子从仙草绒下钻了进来,贴在了他身上。 “白,白芷,是你吗?” 陈义山吓得魂飞魄散之际,蓦地觉得那香气有些熟悉,迅疾又意识到紧抓自己手腕的是一双柔软滑腻的小手,那分明就是白芷啊。 可是他刚问了这么一句,嘴便被堵上了。 一阵狂吻如疾风骤雨,陈义山哪里消受得了? 片刻之间,他就觉头晕目眩,喘不上气来了。 好不容易积蓄下的一股小小力气,也被这温软玉体和香唇甜津彻底消融没了。 正当他无力反抗的时候,那双攥住他腕子的小手松开了,移到胸前,去解他的衣衫。 “别,不要这样……” 陈义山无力的央求了一句。 却哪里有用? 仙洞的石门已经紧紧闭上,他纵然是大喊大叫,求救于希夷老祖,身处蓬莱丘中央的老祖也未必听得见。 更何况,现如今的他也没多少力气喊叫了。 委屈之下,不争气的泪水渐渐顺着他那俊俏的脸颊,无声无息的滑落了下来…… 第810章 长生鸟 一连三天,陈义山都没有从那仙洞里出来。 天地良心,白芷可没有留他那么长时间,是他自己不肯出来的。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大约是仙草织就的被褥太过于舒服了,躺着就不想起来。 白芷催促他出去,他却说希夷老祖正苦心孤诣的钻研百衲麻衣和乌月钵,在泉边冥想慧眼和地煞如意仙诀,不便于去打搅。 直到三天过后,白芷担心他的身体,不让他再辛勤耕耘了,他才肯携着娇妻出来,见见明媚的光,喝喝新鲜的风。 两人坐在云上晒着太阳,陈义山微微眯起双眼,闲聊道:“小白,有一件事情没有跟你提起过,其实我的师承是希夷老祖。” 白芷吃了一惊,道:“所以,你这件百衲麻衣,还有你的乌月钵都是希夷老祖赐给你的?”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是啊,还有慧眼。” 白芷道:“那你还怎敢在他眼前说弄?” 陈义山道:“这正是我始终没有想明白的地方——难道真是因为我的启发,希夷老祖才炼制出了百衲麻衣和乌月钵,才修成了慧眼?可我们两个如果没有回到这一世,又会是谁启发了他?到底是我教了希夷老祖,还是希夷老祖教了我?” 白芷笑了起来:“你别绕啦!无非是鸡生蛋,蛋生鸡,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呃大约鸡和蛋也都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吧。” “少胡说了!” “走,去看看老祖?” “你不怕打搅他修行了?” “老祖说过,不能始终修行,要懂得歇息,不然会敖干心血的。”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两人从云海飞落壶山,正打算去找希夷老祖,却忽然听见一声清越的雀叫由远及近传来,继而便看见了一只通体金光如电的巨大怪鸟穿云飞来,双翅收拢,如流星一样,落在了崖山之上,距离两人并不远。 陈义山和白芷方觉惊讶,那巨鸟已经盯着陈义山口吐人言,道:“你就是陈义山吧?” “是我。”陈义山诧异的点了点头:“你是?” “我乃长生鸟,是文命大神特遣之使,来给你送信的。” “哦幸会幸会!”陈义山道:“文命大神终于有消息了。信呢?” 长生鸟面现讥讽之色:“蠢货,是口信。” 陈义山:“……” 长生鸟道:“近来人间很是动荡,各大部族之间征战杀伐的非常厉害,在他们背后,还有先天大神暗中鼓动。文命大神他父亲的部族也被迫牵扯在其中,因此文命大神一时无暇脱身来见你。大神怕你等得着急,就让本神鸟来找你,如果你愿意去人间,就跟本神鸟去人间找他;如果你不愿意去人间,就还待在这座岛上,耐心的等待些时日,俟文命大神帮他父亲处理完部族的事情,就会来找你的。” “哦明白了。” 陈义山唯恐会错过时空裂缝,并不敢离开蓬莱丘,便说道:“我们不着急,情愿在这里等着文命大神,他只管忙他的,忙完再来。” 长生鸟点了点头,道:“你还有别的事情要本神鸟转告给文命大神吗?” 陈义山想了想,说道:“还真有。劳烦你这个鸟人——” 长生鸟大怒,道:“是神鸟!” “是是是,劳烦神鸟兄回去转告文命大神,若是他来的时候,我们夫妇不在这岛上了,便叫他传授祭鼎之法给希夷先生。” 长生鸟狐疑道:“希夷先生是谁?” 陈义山道:“是仙道的大能,是我亦师亦友的至交!他也在这个岛上,愿意在文命大神归凡之后做守鼎人。” “好的,本神鸟知道了,会帮你转达到的。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嗯我想问问,四海现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四个龙王都被九鼎神器给压住了,龙子龙孙还有其余的水族们都不闹腾吗?” 长生鸟冷哼一声,道:“他们敢!?文命大神是没工夫搭理他们,但是本神鸟作为特使,已经去过四海龙宫,传达了文命的神谕!神谕叫他们选出新的龙王,不许再兴风作浪!指望着那四条坏家伙回去,是不可能的!” 陈义山连连点头:“哦好,很好。” 长生鸟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义山沉吟着,道:“还有——” 长生鸟不耐烦道:“你的嘴不长,说起话来可真啰嗦,没完没了!本神鸟没空听了,走了!” 陈义山愣在当场,眼看着那长生鸟“咻”的飞起,如穿云之箭破空而去,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他不由得回望了白芷一眼,道:“这鸟的脾气可真大!是它问我的,还嫌我啰嗦?” 白芷笑了笑,道:“夫君,我倒是在想,咱们那一世,东海龙王明明弄出了幻海神通,怎么不见守鼎人出来祭宝降他呢?咱们两个若是没有回到将来,那咱们两个就是守鼎人;咱们两个若是回去了,那希夷老祖就是守鼎人!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出来,去制止老龙呢?”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 白芷默然了片刻,笑道:“想不明白就算了,连为什么会来这里都莫名其妙呢。对了夫君,你想不想去人间看一看?” 陈义山道:“我倒是想去看看此时的人间是什么情境,可是只怕去了人间,这边时空裂缝出现,咱们又错过了回去的路径。” 白芷道:“咱们困在这里两个多月了吧,夫君觉得憋屈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措,也分外焦虑,不过到了现在,心境倒是平和了许多。一切自有定数,是强求不得的。” 说完这话,陈义山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的一笑,又赶紧收住,惹得白芷发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哎呀,你肯定是在想什么坏事!不然怎么会笑得那样龌龊!” “哪里龌龊了?我是忽然想起了我的门人非正。” “你的门人又怎么了?” “我去东海找你的时候,他给算了一卦。” “怎么说?” “他说我有大劫将至,而且在劫难逃,我问他这大劫是什么,他说我会跟女魔君结成夫妻,还说女魔君吃定我了,逃也逃不掉。” “哈哈哈” 白芷听到这里,已经是笑弯了眼睛,她抚掌赞道:“你那门人算的好准!” 陈义山叹息道:“是呀,只可惜他没有算到我和你会回到过去,这才是真正的大劫吧。他那时候若是算了出来,我便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也强胜咱们在这里漫无目的的苦熬岁月了。” 白芷道:“若是不来这个时代,你我说不定都被老龙给吞了,哪里还能做成真正的夫妻?” 陈义山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不免莞尔。 第811章 大错特错 那海风甚是凉爽,天光甚是恬淡,陈义山低头见白芷眉眼含笑,娇美无畴的脸上洋溢的满是幸福的神色,他自己也受到了感染,不禁伸出手来,轻轻摩挲她的长发。 白芷也斜斜的依向了他,两人就站在那崖上,凭望着碧空湛海。 “夫君,你看那海浪,起了又伏,伏了又起,却仍然不知疲倦的来来回回,周而复始做着同样的事情,就像极了我们,开心过后是悲伤,悲伤过后是开心,却仍然拼命的活着,活十年百年还觉不甘,非要活他千年万年不可。” 陈义山也不免望向那海浪,看着它们起起伏伏,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幽幽说道:“是啊,大约这就是活着的真谛,不为了开心,也不为了悲伤,就只要活着就好。” 白芷转过脸来凝望着他:“夫君,你有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说道:“曾经有过,以后大约还会有,可此时此刻没有,至多是遗憾,是不安,只因与父母亲友隔了三千六百余年,不知道他们过得好还是不好。你呢?” 白芷笑道:“我开心极了。有你陪着,我怎么都悲伤不起来。我甚至都不愿意再想起魔道的那些事情。以后,只要有你在,我也肯定不会悲伤的。” 陈义山笑道:“你不找无患报仇了?” 原来,在仙洞里那三天三夜,他们两个除了翻云覆雨的缠绵,也无话不谈,说了许许多多以前从未提及的隐秘之事。 陈义山把自己百衲麻衣、乌月钵和慧眼的底细都告诉了白芷,白芷也把魔道的变故说给了他听。 他们之间,几乎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白芷说:“如果咱们还能回到将来,就一起杀了无患,杀不了也无所谓。” “那你那些部众怎么办?” “何去何从,都由她们自己决定吧。” “口是心非。” “才不是呢!” “那就是没心没肺。” “坏蛋,你来摸摸我的心跳,看我到底有心没心。” 白芷抓着陈义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有心没心?” 陈义山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快速而蓬勃的心跳,又觉娇妻分外可爱,便忍不住伸手把她揽入怀里,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两口。 之前一直是白芷主动,如今他体会到了其中的妙处,倒是变得更加主动起来。 两人依偎温存,陈义山忽然觉得是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也是温馨祥和美好的。 便将一切烦心事都抛了吧! 面对着如此辽阔的海天,还有什么能惹人不开怀? 但白芷偏偏就问出了一个让人不大开怀的问题:“夫君,此时此刻,你还想念你那些女弟子,想念洛神吗?” 陈义山闻言,神色稍稍有些黯然了,他苦笑了一声,道:“说出来,你莫要生气,不想她们是假的。” 白芷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道:“本来就是我从她们那里把你给抢走的,要生气也是她们生气,我高兴着呢!只不过,等有朝一日,咱们回去了,你该怎么面对她们呢?我非要让你那些弟子叫我师娘不可!我会好好管着她们的,也不怕她们不听!可是洛神就不大好办了,她大约会恨死你的哦。” 陈义山闻言,默默无语。 是啊,若是回去了,该怎么面对洛神呢? “夫君,你看——” 白芷忽然遥指大海西岸,说道:“那边是中土大陆吧,怨戾之气滋生的好厉害。” 陈义山却看不见怨戾之气,但料想她说的不会有错,毕竟她是魔君,一双魔眼岂能识别不了魔道的力量缘起? “长生鸟说了,人间各大部族彼此杀伐征战,十分剧烈,怨戾之气滋生,也没什么意外。大约,你们魔道便是从现在开始,渐渐成长起来的。” “嗯” “小白,你能把魔道修为全部消除掉吗?只剩下仙道。” “为什么要把魔道修为全部消除掉呢?”白芷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了,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可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我的出身。” 陈义山道:“不是瞧不起你的出身,只是魔道总归是不好的吧?” 白芷道:“魔道怎么不好了?怨戾之气跟魔道是两回事,就像天地灵气和仙道,先天元炁和先天神道,香火气和后天神道,浩然正气和圣道,日菁月华和妖道,前者不过是根,后者才是果。同样的根,长成一棵树,树上结的果子有甜也有涩,难道就因为有不好吃的果子长出来了,就要把整棵树连根拔了吗?” 陈义山愣道:“你这是什么道理?” “好道理,总之不是歪理!就像你们仙道,全都是汲取天地灵气得来的根基,可所有修得仙道的人都是好的吗?” “那自然不是了。但是怨戾之气,它就滋生不出来好——” “那我呢?我这颗果子是甜的还是涩的?” “你,你是好的,你没有什么怨气和戾气。” “是啊,力量我汲取了,其中的污秽在经年累月的变迁中也被我给消解掉了,这修成的道行就是干净的,为什么不能要呢?” 陈义山还要再辩驳两句,白芷忽然踮起脚来吻了他一口,然后似笑非笑道:“夫君,说了这么半天,你不口渴吗?” “嗯?”陈义山有些茫然。 “有颗甜的果子就在你跟前,你要不要吃?不吃算了。”白芷一扭身,往仙洞里跑去了。 陈义山心神一荡,情自难耐,暗忖道:“算了,魔女就魔女吧,若不是魔女,也未必如此让人欢喜。” 他赶紧追上去了。 …… 一晃又是五个月过去了。 文命大神还是没有来,中土大陆之上,人类部族之间的杀伐似乎愈演愈烈,短时间内似乎根本无法化干戈为玉帛。 这一日,希夷老祖在泉边打坐冥想疲乏了,便去壶山崖上寻陈义山,想要聊个天,解解闷,顺便得些启发。 飞上崖,到了仙洞门外,他正要叩门,忽然听见洞里面白芷在发脾气:“都怪你!陈义山是坏蛋!是大坏蛋!” 接着便听见陈义山低声下气的说道:“对对对,都怪我,是我不好,我做了大错特错的事情,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给你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你打我骂我吧,但是千万别生闷气。” 希夷老祖不免诧异,心里忖道:“以我对他小夫妻俩的了解,那白芷从来不会跟义山发脾气的啊,义山也不会做什么大错特错的事情啊,还说什么不可饶恕,难以挽回,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便进去,只听白芷叫道:“我就是生气!我快气死啦!我的腰原先那么细,我的肚子原来那么平,可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腰也粗了,肚子也大了!” “不大不大,圆圆的才好看。” “胡说!我还恶心想吐!” “没事没事,吐吐就习惯了。” “陈义山,我恨死你啦!我今晚不要跟你睡在一起!你走你走!” “好好好,不要激动,我现在就出去。” “……” 第812章 苦当爹 陈义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满脸晦气的从仙洞里出来,却不料迎面撞见了笑嘻嘻的希夷老祖。 “恭喜,恭喜啊,义山仙友!” 陈义山呐呐的还想开口解释两句,希夷老祖却不容他分说,先抱拳打了个“哈哈”,挤眉弄眼道:“看来这蓬莱丘真是洞天福地,贫道是眼看着你们从无到有啊。” “呃”陈义山羞臊的满面通红道:“先生都听见了?” 希夷老祖连连点头,道:“听见啦。” 陈义山讪讪说道:“让先生见笑了。” “这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义山浑身一颤,张惶着往后瞥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又赶紧扯着希夷老祖往远处走去,嘴里小声嘀咕道:“先生啊,你可千万别再说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了,叫她听见,可不得了!” 希夷老祖笑的胡须乱颤,道:“尊夫人可真是妙极!难道她不想生个小麟儿吗?” “谁知道呢?连我也说不清楚了。”陈义山长吁短叹道:“原本就是她把持不住,强逼我失了身,如今怀胎,倒是又埋怨起了我。之前她还百般憧憬,说什么要生十个甚至一百个孩子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突然就变了。女人啊,可真是不能招惹,万万不能招惹!她们说的话,千万要反着听。” 希夷老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义山仙友,你也是个妙人,与尊夫人正好凑成一对!说出来的话,无不令人捧腹!”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简直是血泪教训啊。”陈义山正容说道:“先生,我这都是前车之鉴,你以后可务必要把持得住!不然,一步错,步步错!贪图一时欢愉,到最终,你怕是连后悔都来不及!” 希夷老祖强忍着笑,连连颔首,道:“放心吧义山仙友,贫道是过来人,解决起这种事情,可要比你老道的多。” 陈义山惊讶道:“是吗?” 希夷老祖捋须说道:“那是自然。” 陈义山十分艳羡,道:“哎呀先生,没料到你不但精于修仙,还擅长生育。” 希夷老祖一愣,道:“这是什么话?” 陈义山道:“先生不必谦虚了,你都有什么经验,快些传授给我,让我也少受一些折磨吧。” 希夷老祖还没有吭声,那仙洞里就传出了白芷尖锐的喊叫: “陈义山!你个坏蛋死哪里去了?!” 陈义山吓得一哆嗦,连忙高声回话:“我在洞外候着呢,还没有死!” “你回来!” “干什么?” “要你回来就回来,隔着洞传话么?” “我怕你见了我生气,还是不回去的为好吧?希夷先生也在崖上,我跟他聊几句。” “好哇!你个坏蛋,说你两句,你就抛下我们娘儿俩不管了么!你喜欢跟希夷先生聊,不喜欢跟我聊是吧?你跟他过,叫他给你生孩子吧!” “好好好,你别急,我回去,这就回去了!” 陈义山欲哭无泪,冲希夷老祖拱了拱手,道:“先生,再见。” 希夷老祖乐不可支,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摆手道:“回吧,快回去吧,贫道并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你,这种事情,全凭自悟啊。” 陈义山抱着必死的决心进了洞,白芷瞪着他,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跟希夷先生聊什么呢?” 陈义山赔笑道:“还没开始聊呢。” “是么?” “嗯嗯” “他刚才踢我了。” “谁啊?大胆!” “还能有谁?你弄进我肚子里的小坏蛋。” “好哇,这小坏蛋,在娘胎里就敢踢我的爱妻,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许你说他的坏话,他能听见呢!” “呃” 陈义山抓耳挠腮,心里腹诽道:“不是你先说的么?” “你去给我找点吃的,饿了。” “啊?” 陈义山怔怔道:“不论是魔道还是仙道,你都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怎么还会觉得饿呢?” 白芷怒道:“是小坏蛋饿了呀!你怎么当爹的?” “哦哦那他想吃什么?” “龙肝,你去东海龙宫,把龙王宰了吧。” 陈义山吓了一跳,道:“别闹,现在的东海龙王是阿螭和阿虬的爹,宰了他,以后就没有阿螭和阿虬了。” 白芷叫道:“好哇!你果然还惦记着你的女弟子!” 陈义山赌咒发誓道:“天地良心啊!你想象,如果没有阿螭,咱们两个也未必能成夫妻吧?而且,是这新任的龙王在后世弄出了幻海神通,他喷吐海息,才把咱们两个弄来这里的,若是杀了他,不定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可怕后果呢。” “哼勉强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去弄点凤髓回来。” “……” “去啊!” 陈义山苦笑道:“夫人,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去哪里给你弄凤髓啊,这里是蓬莱丘,可不是凤麟洲,没有凤凰啊。难道你还要我去西海?即便是去了西海,现如今的凤麟洲也不是将来的凤麟洲,那是既有凤凰,又有麒麟啊,我到了那里,不定谁吃谁呢,你是想做个小寡妇,还是想让孩子做个孤儿呢?” “呸呸呸!让你弄点吃的回来,你便有这么多的晦气话,不想去就算了,不吃了!孩子和孩子他娘都气饱了。” “……” “我困了,你讲个故事,哄我和孩子睡觉吧。” “好的。呃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俊俏的小哥哥,为人正直善良又勇敢,很讨女人的喜欢。结果,有个邪里邪气、古里古怪且本领高强的女人霸占且凌辱了他,还坏了他的孩子,从此以后,他就——” “滚!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编排我么?” “没有没有,岂敢岂敢?” “别讲了,搂着我,我冷。” “好。” “帮我把衣服脱了。” “不是冷么?” “又热了。” “……” “夫君,人家想你了。” “你不是在我怀里呢么?” “人家想那个了!” “别闹,大着肚子呢。” “没事,五个月了,可以的。” “呃你怎么会懂这些?” “讨厌!人家在凤麟洲也看书的。” “凤麟洲还有这种书?” “你好啰嗦呀!来不来?” “来来来了……” 第813章 养怪 一年之后。 仍是东海。 沐浴在曦光之下的蓬莱丘看起来格外的安宁祥和,悦耳的涛声中,薄薄的白雾中,悠闲的飞来了一只羽翼雪白的仙鹤。 那笔直且修长的双腿划过醇厚的灵气,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落往密密麻麻的仙草丛中,寻觅起食物来。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只仙鹤也不例外。 它有个小目标,比同类更早一点喝到初晨的仙露,也更早一点吃到初绽的仙草嫩芽。 这样长年累月袭来,它一定是修为最高的那只鹤,也一定是最早能脱化成人形的那只鸟。 海风拂来,草木披靡,仙鹤的羽毛也如波浪翻滚着,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仙鹤也觉得很惬意。 可是它大意了,好吃的好喝的降低了它的警惕性! 它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双肉呼呼的罪恶小手,就隐藏在离它不远的,仙草茂盛的昏暗处。 无声无息中,那小手伸出来了。 摒着两根指头,如一杆戟,闪电般的戳进了鹤菊深处! “嘎噢!!” 那仙鹤先是浑身一僵,迅疾打了个激灵,继而羽毛直竖,脖颈撕挺,扯着喉咙发出了一声难以名状的嗥叫,声震九霄! 小胖手已经缩了回去,在仙草的遮掩下,有张肉嘟嘟的小脸若隐若现,凝起了一丝邪魅的坏笑。 凄厉的鹤鸣惊起了一大片飞鸟,它们“簌簌”的从岛上腾空,争先恐后的往远处逃遁。 鸟们还在匆忙中偷闲议论: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鸟友又遭了毒手啊!” “是啊,听这声音,只怕是粪门不保,可怜,可怜呐!” “多半是新来的雏儿,不似咱们这些老鸟,都警惕得很。” “唉老鸟也不行,那小胖子太贼了!这座仙岛,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 鸟都飞走了,一个小小的,矮矮的,胖胖的幼儿从仙草丛中钻了出来,仰望高空,粉雕玉琢的脸上充满了遗憾。 他自言自语道:“都走了,没意思,看来,只能是去找那些虫和兽了。要不,就去下海。娘说海里有龙,捅龙的多半更好玩。” 打定主意之后,这幼儿便蹒跚着要离去,空中忽然飞来了一个高大的白衣男子,纵声叫道:“陈香!在哪里作祟呢?快给老子滚出来!” 那幼儿听见这声喝骂,连忙把脖子一缩,又钻进了草丛里。 白衣男子骂道:“孽障!天还不亮就又跑出来当祸害了是吧?!别以为老子找不到你!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主动出来认错,老子对你的惩罚或许还可以轻点;若是偷奸耍滑,跟老子玩藏猫猫,抓住了以后就把屁股打烂!” “呸!” 那个名曰陈香的幼儿不屑的在草丛里啐了一口,不动也不吭。 却说这陈香是谁? 他正是陈义山和白芷的儿子! 只因为他在刚刚降生的时候,带着一股异香,溢满了整个仙洞,因此得名一个“香”字,恰好也对应了白芷曾经的化名——林香,可谓是得其父姓,又得其母名。 至于空中的白衣男子,自然是陈义山了。 可因何会出现这一幕? 原来,这陈香生来天赋异禀,既承继了他父亲的先天元炁,又沿袭了他母亲的一些魔性,一个月便会直立走动,两个月之后上山下水,如履平地,三个月开口说话,四个月学会了飞腾……而今虽然只有七个月大,却已经成了蓬莱丘的第一大祸害! 他仗着有先天元炁护持,根本不惧这蓬莱丘的飞禽走兽,逐日只是顽劣捣蛋,四处为恶,折腾的整个仙岛都不安宁! 陈义山想要对儿子严加管教,可是每每都被白芷劝阻,自是头疼不已。 几个月下来,这位原本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对待门人弟子从来和风细雨的掌教仙师,竟然也变成了个暴躁男。 …… 言归正传,此时此刻的陈义山还在空中盘旋飞行,俯瞰寻觅着自己的儿子,嘴里责骂威胁不停。 陈香的脸上却充满了冷笑,心里暗暗想道:“有这样浓密的仙草给我打掩护,谅你这个大笨蛋也找不到我!骂吧,骂破你的喉咙也没有用!” 正自得意之际,地下突然伸出了一双手,一把攥住了他的双脚。 “哎哟!” 陈香吃了一惊,慌忙低头去看,但见是自己的亲爹从土里钻了出来,脸上满是冷笑,道:“孽畜,老子给你机会了,但是你不知道把握啊!” “怎么会?!” 陈香又慌忙往空中看,还飞着一个亲爹呢。 他傻眼了:“我怎么有两个爹?!” 陈义山骂道:“那是你老子的分身!” “你怎么瞧见我的?!” “老子有慧眼!” “你耍赖!” “耍赖?我能有你赖?!小混蛋,老子刚才看见了一只夹腿飞的仙鹤,用慧眼一瞧,菊花残,满地伤,是你干的吧?呵你的屁股也别想好了!” 骂完,陈义山伸手揪住儿子的脑瓜皮,拎着就走。 陈香叫道:“陈义山,你休要猖狂,我会告诉我娘的!” “我休要猖狂?猖狂的是你!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这一次,告诉你姥姥也没用!” “我姥姥是谁?” “你没姥姥!” “……” “孽畜,我问你,是谁教你用这么损的招啊?” “我自悟的!” “下作!无耻!龌龊!卑鄙!老子小的时候多乖啊,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孽障!” “谁让你馋我娘!” “好小子,顶撞的好!今天不打烂你,都对不起老陈家的列祖列宗!” 那陈香挣扎了几下,哪里能从他老子的手里脱身? 懊恼之余,他忽的计上心来,晃了一晃胖墩墩的身子,刹那间就变了样。 “爹爹,你看。” 陈义山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但见儿子不见了,自己手里抓着的居然是一条带翅的人面蛇身小怪物,蛇尾正往自己腕子上缠绕呢。 “哎呀我天!” 陈义山吓得一哆嗦,松了手。 那小怪物登时振翅飞起,在半空中回转身,冲陈义山“嘿嘿”发笑:“爹,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厉害么?” 陈义山脸色煞白,喃喃说道:“冤孽啊!这孽畜居然也有化蛇的血脉,我这是养了个怪物啊……” 第814章 他还是个孩子 陈义山正自哀叹,深感对不起列祖列宗,突然间耳朵一紧,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幽幽问道:“你骂谁是孽畜呢?” 陈义山听见这个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扭头便看见是白芷,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啊?哈哪有?爱妻你听错了。”陈义山赔笑道:“我哪里骂了呀?你忘了,为夫根本就不会说脏话啊。” 白芷冷笑道:“还说冤孽?怎么个意思?” 陈义山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一定是你最近带孩子太累了,以至于都出现幻听了。” 白芷又逼问道:“化蛇血脉难道不好么?” “好好好!” “凡夫俗子的血脉就很高贵么?” “哪里会?凡夫俗子最孱弱了!” “人面蛇身就是怪物吗?” “谁说人面蛇身是怪物了?!” 陈义山义正言辞,侃侃而谈道:“女娲娘娘也是人面蛇身,羲皇大神也是人面蛇身,烛九阴也是人面蛇身!可见这人面蛇身的血脉是天地间最高贵的血脉啊!怎么能说是怪物呢?谁敢如此诽谤我的爱妻和爱子,我决不饶他!” “哼” 白芷横了陈义山一眼,又冲陈香招了招手,道:“香儿,咱们回洞。” “嗯呐!” 陈香得意洋洋的冲陈义山吐了吐舌头,然后跟着他娘飞走了。 “呼” 陈义山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嗟叹一声,萎靡的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回洞……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我们人类都说‘回家’,大长虫才回洞呢!” 刚嘀咕完这句话,陈义山便又听见身后有破空之音响起,显然是有人飞了过来,他惊得浑身汗毛直竖,连忙大声说道:“哎呀,我的宝贝儿子为什么能那么可爱?我的爱妻——” “义山仙友,你干什么呢?” 却是希夷老祖来了,转到陈义山跟前,狐疑的盯着他,道:“自夸妻和子么?” “哈哈哈” 陈义山惊魂甫定,如释负重的笑了两声,道:“原来是希夷先生啊,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个悍妇去而复返了呢!” “噗” 希夷老祖忍俊不禁,道:“这话是怎么说的?爱妻怎么变悍妇了?” 陈义山苦笑道:“说起来,都是泪啊。先生,你得听我一句劝,能不娶妻就不要娶妻,纵然是万不得已娶了妻,也千万不要生子!” 希夷老祖摇头道:“义山仙友,你此言甚是不厚道啊。” “嗯?” “你自己是有妻有子了,反倒劝贫道打光棍?” “先生,你不听我言,吃亏就在眼前!算了,不说了,心累。先生是什么时候回岛的?” “也就刚回来。” “见到文命大神了?” 希夷老祖“嗯”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到人间一看,刀兵四起,凡夫俗子部族之间的争斗还是很厉害啊!他们相互杀伐,大小吞并,烽烟此起彼伏!在人王背后,又有先天大神跟着裹乱,可以说是没完没了!那鲧的部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偏偏据有的地利很关键,是四战之地,谁都觊觎,打他的,攀附他的,结交他的,不一而足啊。所以,文命大神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原来,文命大神迟迟不来履约,陈义山便请希夷老祖到人间走一遭,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希夷老祖这是去罢回来了。 “文命大神虽然过不来,但是他把祭鼎的咒语告诉了贫道,又特意叮嘱,让贫道代为转告给你,说是先让咱们两个自行试验试验,能否真的祭起鼎来,全凭咱们的运气和悟性,如若成功,那是最好,若是不成,他晚些时候过来指点咱们。” 陈义山一摊手,道:“九鼎神器并不在你我手上,纵然知道了咒语也是无用,如何去试验?” 希夷老祖道:“文命大神说九鼎神器有四尊已经祭了出去,正压伏着四海的恶龙,不可轻动;另外还有五尊,被他放在了壶山之下的谷中,咱们俩尽可以去发掘出来,进行试验。” “原来如此!”陈义山喜道:“总算是有正经事可以做了,强于去管教那个孽畜!” 希夷老祖笑道:“义山仙友,不要总是骂自己儿子是孽畜嘛,毕竟香儿是你亲生的。” 陈义山郁闷道:“先生有所不知啊,直到今天,他才原形毕露,竟然也是个拥有化蛇血脉的怪物!” 希夷老祖道:“化蛇怎么了?” “人面蛇身啊!” “女娲娘娘,羲皇大神,烛九阴不都是人面蛇身吗?这种血脉才贵重嘛!” “方才我也是这么对拙荆说的,可是人家女娲娘娘、羲皇大神还有烛九阴的背后不长翅膀啊。本来就蛇身人面了,非虫也非人,又长了翅膀,非禽也非兽,真是没法论。” “此乃异种,不可以常理论之。” “唉……连先生都说是异种了。” “贫道可是夸赞,非是贬损。” “明白,先生是安慰我嘛。” “呵呵不用贫道安慰,其实你自己对香儿也宝贝的很,不然,他那样顽劣不堪,也没见你对他下过什么死手进行管束。” “哪里是我不肯下死手进行管束啊,是他娘从中阻拦,娇惯的很!” “相处这么久了,你和尊夫人的关系,贫道岂能不知?她喜爱你至极,你若真发大脾气,她也怕得很,你真要严加管教儿子,她也阻拦不住,只是你不舍得罢了。” 陈义山讪讪的一笑,道:“说不尽这家长里短的烦恼事,倒让先生见笑了。也不必说了。走,咱们去壶山谷底找鼎去。” 两人飞落谷底,但见文命大神坠落时砸出来的巨坑仍在,四周草木丛生,又有溪水潺潺,却不知道九鼎神器隐在何处。 希夷老祖道:“文命大神也没有说藏鼎的具体位置,大约是想让咱们两个展展手段,看能否找得见。若是连找都找不到,也别想着祭它了。” 陈义山道:“那便找吧。” “义山仙友啊,其实家长里短的,也没什么可烦恼的。”希夷老祖一边悠闲的扒草寻觅,一边絮絮说道:“以贫道看啊,香儿可爱的很嘛。所谓顽劣不堪,就是淘气嘛。别说他了,凡夫俗子所生的孩童,不也是四处的拔鸡逗狗,骑猪跨羊吗?” 陈义山一边用慧眼逡巡环顾,一边说道:“先生有所不知,他不单单是顽劣,还下作。” 希夷老祖道:“怎么就叫下作了?不是贫道批评你啊,他还是个孩子啊!这小孩子做的事情,怎么能用‘下作’来形容呢?亏你还是个当爹的呢。” 陈义山有口难辩,一时无言以对,草丛中忽有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摒着两根指头,其形如戟尖,对准了正弯腰撅腚拨弄草木的希夷老祖。 “咻” 稳准狠! “噗” 如击败革。 “嗷!!” 希夷老祖瞬间挺拔了身躯,引颈惨叫,响彻全岛…… 第815章 金神蓐收 第815章 金神蓐收 陈义山听见希夷老祖的惨叫声,惊得慌忙去看,但见自家那宝贝儿子像野兔一样从草窝里蹿了出来,迈着一双小短腿,似脱缰的野马,如飞般往远处狂奔而去。 “孽畜,又来!” 陈义山又是吃惊,又是生气,这逆子是什么时候又偷跑出仙洞,猫在这里了? “给老子站住!” 他大骂着追了上去。 希夷老祖夹着腿在那里乱蹦,嘴里呲呲哈哈,刺激的满头大汗,叫道:“义山,不可轻饶了那孽畜啊!” “我还是个孩子!” 陈香一边蜿蜒着乱窜,一边喊叫,渐渐转到了崖后去。 “老子看你是好不了啦!” 陈义山也跟着跑到了崖后。 但父子两个都没有料到,那崖后还猫着一个人! 陈香刚跑过去,便被一只爪子攥住了后脖颈,高高擎了起来。 “谁呀,想死么? !” 陈香骂骂咧咧的,又扭又踢又捶,却够不着那怪人的头脑,也挣不脱他的手爪。 “爹!” 无奈之下,只得求助老子。 陈香尖叫道:“儿被坏蛋逮住了,快来救我呀!” “谁? !” 陈义山迎面看见这情形,惊得顿时收住脚步,厉声喝问。 这蓬莱丘上,除了一些飞禽走兽之外,便只有陈家三口和希夷老祖了,从不曾见过旁谁! 这不速之客是什么时候来的,竟不知道! 但见他身躯瘦削,生的怪模怪样——额头尖锐,下巴倒是宽大的很,满头白发长垂拖地,眉毛和胡须也都是白的,可脸上却没有一根皱纹;一双手,不,那不是手,脚也不是脚,而是四个爪子,又厚又大,形如虎爪;更奇怪的是,他的左耳朵上还盘着一条浑身放光的蛇,诡异极了! 那怪人阴测测的打量陈义山,幽幽说道:“你问我是谁? 嘿只怕不够格。” 陈义山用慧眼凝视,却窥见对方浑身上下被一团白花花的光晕笼罩着,竟是极其浓郁且厚重的先天元炁!至于对方是什么底细,却看不穿。 “先天大神? !” 陈义山有些惊骇。 这是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除了鲧和文命父子之外,所见到的第三个先天大神了。 “嘿嘿” 那神明冲着陈义山狞笑了一声,摇了摇爪子里的陈香,道:“这小东西是你的儿子么? 他可坏了我的大事!” 陈香骂道:“你放屁!” “孽畜住口!” 陈义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心里想着他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暗暗忖道:“保不定是小混蛋也捅了这位先天大神的后庭,如此行径,对人家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只怕打杀了都不解恨……” 思之深处,不寒而栗,陈义山连忙躬身作揖,冲那神明赔礼道:“是在下管教不严,以至于犬子惹是生非,殊为抱歉!但不知这逆子坏了神尊什么大事? 小可愿意代子弥补。” 陈香挣扎着叫道:“爹啊,儿子可没有坏他的大事!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呀!爹,你快些让他放我下来吧!他的爪子扎的我颈皮疼!” 陈义山虽然恼恨陈香胡作非为,可到底是亲生的,见他可怜巴巴,如何能不心疼? 于是便讪笑着求情道:“神尊,可否先放了在下的犬子? 请神尊放心,他造下的孽,由在下来弥补!” 那神明摇了摇头,笑道:“不忙,不忙。” 陈香骂道:“你不忙,我可疼!” 陈义山喝道:“你好好说话!” “不要你这爹了,你是个没用的爹!” 陈香冲他老子啐了一口,仰面叫了起来:“娘!娘啊!儿被坏蛋欺负了,爹不管我啦!” 刹那间,崖上一道白影如电般掠来,瞬息间就到了那神明的跟前,“呼”的一声,裹走了陈香! 那神明出其不意,直到爪子里落空时才反应了过来,定睛一看,但见是个绝色女子站在了陈义山的身旁,怀中抱着陈香,脸上怒气正盛。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欺负我的儿子? !” 来者自是白芷。 她冲那神明骂了一声,不等神明回话,便又嗔怪儿子道:“刚带你回洞里,一扭头,你就又不见了。 恁的淘气,吃亏了吧?” 陈香愤愤不平道:“这个白毛怪是偷袭!他就藏在暗处,趁着儿子不防备,才得手了。 我求陈义山搭救,陈义山反而责骂我,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不认他这个爹了。” 陈义山大怒道:“小混蛋,你——” 白芷道:“童言无忌,你生什么气? 说起来也怨你,你为什么不管儿子?” 陈义山气道:“休要着急维护你那宝贝儿子,先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吧!” 陈香叫道:“我没有!” 白芷便冲陈义山说道:“你看,他说没有。” “他——你——好,好得很!” 陈义山无语凝噎,都气笑了。 这个时候,希夷老祖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抬眼望见那神明,脸色顿时变了,失声说道:“蓐收? !” 陈义山一愣,回头低声询问道:“谁?” 希夷老祖脸色阴沉道:“就是金神。” 陈义山顿时想了起来,西金蓐收,东木句芒,北水共工,南火祝融,中央垕土,这五位存在被称作是“五行大神”!眼前的这位蓐收,便是其中之一啊。 白芷也惊愕的看着蓐收,道:“你就是金神?” 蓐收嘿然道:“都知道我的名头,倒也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 蓐收,你身为先天大神,行事却如此鬼鬼祟祟,令人不齿!” 希夷老祖啐了一口,道:“你是尾随着贫道,偷偷跑来蓬莱丘的吧?” 蓐收冷笑道:“本来是蝼蚁一样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学了点腾云驾雾的本事,就敢对天生神明不敬了?” 希夷老祖道:“神明虽是天生,可有善有恶,贫道敬善,不敬恶!还有,道法自然,仙道也是天理!天理之下,你也是个蝼蚁!哪里就高我们一等了?” 陈义山听他们对骂,不由得一头雾水,道:“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夷老祖道:“这厮不是好东西!他唆使一个部落跟鲧的有崇一族争斗,两下里死伤无数!文命大神跟他打了一架,把他赶走了,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偷偷跟着贫道来了蓬莱丘!这厮定然包藏祸心,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 蓐收“哼”了一声,道:“少废话了吧,快些把文命铸造的九鼎神器交出来给我,我便饶你们不死!” 第816章 火克金 陈义山这才明白,蓐收所谓的陈香坏了他的大事,原来是无意中撞破了他觊觎九鼎神器的阴谋! 蓐收尾随希夷老祖潜入蓬莱丘,偷听希夷老祖和陈义山说话,并藏身在了崖后,正是打算在希夷老祖和陈义山找出九鼎神器之后,出手抢夺。 而陈香在谷底乱蹿,无意中逼得蓐收败露了行迹。 也亏得希夷老祖还没有说出祭鼎的咒语,不然,一定会被蓐收偷听到。 可见陈香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确实不认识这大神,也没有祸害过他。 …… 陈义山愧疚的看了儿子一眼,又冷笑着把目光扫向了蓐收,道:“没想到,先天大神也可以如此龌龊!凭本事打不过文命大神,便想偷人家的宝贝么?下三滥的东西,也配自称神明!” 蓐收被陈义山这几句“恶毒”话给彻底激怒了! “你找死!” 骂声中,蓐收的眸子里金芒爆射,浑身上下的白色神光更盛!但见他把爪子凌空一挥,霎时间峰峦颤动,那山石簌簌的飞落,在空中都化作了碎屑,碎屑里又有金属光泽闪烁,竟在眨眼间的工夫里凝聚出了一柄巨大的长钺,呼啸一声掠来,冲着陈义山当头劈落! 陈义山仰面观瞧,见那长钺通体黑亮,且有大片锋芒熠熠闪烁,辐射范围径达方圆十丈之阔,把自己笼罩的严严实实,也压迫的结结实实! 陈义山吃惊不小,慌忙把体内的先天元炁绽放出来,直冲那长钺上的锋芒,只听“嘭”的一声爆响,神光四散开来,锋芒横溢绵延,草木为之披靡,山石应声崩摧! 小陈香自来顽劣,天不怕地不怕,但此时此刻也被如此可怖的动静吓着了!小胖脸煞白的缩在亲娘的怀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爹与那恶神相抗。 如此直撄其锋,长钺上的压迫顿时一扫而空,陈义山急纵身腾挪,避过了雷霆一击! 长钺击了个空,直接劈落在地上,又发出一声巨响,弄出几十丈长几十丈深一口大坑,触目惊心! 白芷惊魂甫定,骂道:“好你个恶神,敢伤我夫君!?”细眉一竖,大眼一瞪,把陈香往背后一丢,头也不回的说道:“乖儿子,你自己藏起来,娘要帮你爹打架了!” “嗯呐!” 陈香麻溜的钻进了草丛里,躲的老远。 希夷老祖取了腰间拂尘,捋袖上前,与陈义山、白芷三足鼎立,将蓐收围在了当中,说道:“义山仙友,这恶神猖獗歹毒,不可纵放了他!” 陈义山无声的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蓐收,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金神,举手之间碎石取金,弹指间又炼金为器!金遁神通之运用,居然到了这样可怖的程度!” 蓐收也在死死盯着陈义山看,幽幽问道:“你这蝼蚁居然身怀先天元炁?你莫不是哪个先天大神的孽种?” 陈义山还没吭声,白芷便骂了回去:“你才是孽种呢!”心念动处,流洲仙剑“嗖”的飞出,化作一道光芒,直袭蓐收的眉心! 蓐收连动也不动,任凭那流洲仙剑迫近! 但见锋芒没入神光之中,瞬间便消散的干干净净,那流洲仙剑也一点点碎成了齑粉,簌簌飘落! 陈义山惊呼一声,白芷也瞠目结舌。 希夷老祖叫道:“贤伉俪要小心了,他是天生金神,这世上的一切金质之物都会认他为主,供他驱策,用金属兵器或金属法宝是伤不了他的!须得以火克金!” 陈义山和白芷都瞬间醒悟。 白芷看了陈义山一眼,低声说道:“夫君,琴在洞里,我去取来。” 陈义山知道她说的是四大魔琴,那琴有一根弦能发魔火,便点了点头,道:“带香儿回去。” 白芷“嗯”了一声,腾空而起,在草窝里拎起陈香,迅速的往壶山顶上飞去。 蓐收喝道:“想跑么?!” 隔空一指,山石中的紫铜凝聚,化出一柄数丈长的巨矛,“嗖”的一声,朝白芷的背影逐去! 白芷也没回望,后背忽然闪出一对巨翅,只一扑扇,便把那巨矛打落了,又一扑扇,已不见了踪影。 蓐收有些愕然,失声说道:“是化蛇一族?” 再回望陈义山,蓐收已经捉摸不透了。 明明是个凡夫俗子的模样,却有大法术,还能放出先天元炁,妻子又是化蛇一族……哪里来的如此诡异的一家三口? 陈义山见妻儿都安然离去,便全然放松了下来,心里暗暗盘算着:“对付这个恶神倒是颇为棘手,乾坤袋里的四极仙鼎、如意柱还有流影、绝辉以及乌月钵都不能用了……” “嗖” “哎呀!” 忽听一声响,蓐收捂脸惨叫。 却是希夷老祖趁着蓐收发呆的时候,突然挥舞拂尘偷袭,扫中了他的大脸! 那拂尘是用三千凶兽之毛做出来的,以仙法祭炼之后,便是一件杀伤力极为厉害的神兵利器,兽毛根根如针,别说是扫脸了,便是扫铁,也能生生刮起来一层! 蓐收被弄出了一脸伤痕,活脱脱像是揭了一层皮! 也亏得他是金神,面皮坚硬,否则,整张脸是别想要了。 饶是如此,他也疼痛难忍,恼怒异常之下,他冲希夷老祖骂道:“非杀了你这蝼蚁不可!” “呼” 希夷老祖根本不搭话,挥舞着拂尘上前又扫。 那蓐收闪身躲过,把爪子伸出来一指,长钺飞来,瞬间幻化成了巨剪,“嚓”的一声,竟把拂尘上的兽毛给剪了个干净,手里握着的,只剩下一根光杆了! 希夷老祖大惊失色,又痛惜不已,眼见那巨剪又朝着自己拦腰绞来,不敢怠慢,忙把身子一纵,早化作了一道长虹,从剪刀口下逃了出去。 陈义山见希夷老祖失利,喝一声:“恶神休要猖獗!”捏动火诀,念动咒语,挥手间,但听“轰”的一声,蓐收的脚下已腾起大团蓝色幽焰! “地煞火?你怎么会祝融的绝技?!” 蓐收脸色顿变,忙把身子一纵,飞往高空,果然是分外忌惮火攻。 陈义山心中一喜,叫道:“蓐收,今番你别想走了!”他抚掌又挥,直弄得满空起火,四面八方都是蓝色幽焰,逼得蓐收上下腾挪,各处乱蹿。 恼羞成怒之下,蓐收叫道:“你欺我太甚!” 第817章 头发成精 陈义山用地煞火逼得蓐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声中,这恶神摇身一变,竟将自己幻化成了一柄金光灿灿的三叉戟! 陈义山和希夷老祖见状,尽皆愕然,面面相觑之下,陈义山狐疑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希夷老祖摇头道:“贫道也看不明白,他是要把自己当兵器吗?” 陈义山冷笑道:“变成兵器就不怕地煞火了吗?” 话音方落,那“三叉戟”呼啸一声,已如流星般从空中飞落下来,直挺挺的戳向了陈义山! “好家伙!” 陈义山吃了一惊,急忙闪身避开,那“三叉戟”也倏的折向,闪电般横刺过来,陈义山只好再次躲避。 “三叉戟”的速度极快,而且折向掉头也迅速,倒逼的陈义山无暇发动地煞火,又不敢用仙剑格挡,只能是挥舞麻衣袍袖,用袖里乾坤去迎击锋芒。 两下里一个追,一个闪,都快的惊人,希夷老祖眼睁睁瞧着,却全然插不上手去! “日” “呼” “嗖!” “咻!” 陈义山施展开奔雷身法,在空中地下弄出一通极为伶俐的闪转腾挪,宛若一团白光在耀动,看的希夷老祖都眼花缭乱起来! 可即便如此,那“三叉戟”也没有被陈义山给甩掉,始终都是紧追不舍,如附骨之疽,死死的锁定住了他! 正纠缠的难分难解之际,白芷已经将陈香送回了仙洞之内,又取了四大魔琴,从崖顶上飞落下来助阵。 眼见自己的夫君被一把兵器缠住,苦苦不能脱身,白芷也不免愕然起来,问道:“希夷先生,那杆戟是怎么回事?恶神蓐收哪里去了?” 希夷老祖啐了一口,嫌恶道:“那杆三叉戟就是蓐收变的!这恶神被义山仙友用地煞火逼得无计可施,便耍起无赖来了!他化身成兵器,死缠烂打,义山仙友一时也脱不开身,发不了地火。”说完,老祖又叹息道:“他们两个的速度忒快,腾挪角度也刁钻,贫道看了半天,竟是帮不上忙,惭愧,惭愧……” 白芷冷笑道:“无妨,我最不怕的就是无赖!” 言未毕,她已拔地而起,好个白芷,摇身一变,于半空中现出化蛇之形来! 俏脸仍然是她那张俏脸,玉臂也依旧是她那双玉臂,只是其他的部位已经全然不同—— 腰腹以下化作数十丈长,白花花一条蛇身,后背又生出一对巨翅,“呼”的一扇,飞沙走石,早奔那杆“三叉戟”去了! “夫君,你来我背后躲着!” “好!夫人小心!” 陈义山其实也累得够呛,眼见爱妻前来助阵,心下甚喜,交待了一声之后,便迅速的掠向爱妻那巨大化身的背后,止住身法,歇息起来。 “三叉戟”也飞快的尾随而来。 但听白芷厉声喝道:“滚!” 巨翅扇动—— “砰” 一声响,那“三叉戟”被打的掉头坠落! 陈义山看的心旷神怡,赞道:“夫人打得好!” 白芷笑道:“谢夫君夸奖。” 话音未落,那“三叉戟”居然重新飞起,又扑了上来,显得极为顽强! “看你能来几次!” 白芷全然不把它放在眼里,冷笑着,挥翅连扇,但听得“砰砰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那“三叉戟”接连陨落,又再三飞起,可数十次之后,它到底还是顶不住了。 等到第四十次坠落于地上的时候,那“三叉戟”径直没入了土中,寂寂无声,没有再飞出来。 “呵” 白芷不屑的笑了一声,恢复成人形,说道:“便如此逃走了吗?我这琴可算是白拿来了。” “夫人辛苦啦。” 陈义山笑着伸手去捏娇妻的香肩,白芷也正要享受温存,却忽听希夷老祖叫道:“小心下头!” 陈、白二人急往下看,但见那杆三叉戟破土而出,闪电般袭了上来! 陈义山大约是惊呆了,愣愣的不动,竟没能躲得过去! 但听“噗”的一声响,一抹流光从陈义山的天灵盖上飞了出去,竟然是生生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蓐收现出本相来,落在地上,“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陈义山轻飘飘的落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显见是死了。 白芷惊得面无人色,跌跌撞撞的狂奔过去,扶尸恸哭:“夫君?!” 希夷老祖在骇然之下也急奔了过去,但是到了近处时,却忽然一怔,随后面现笑意,心里说道:“好你个陈义山,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夫君!!!” 白芷死命的摇晃那具尸身,喊得惊天动地,却冷不防“啪”一声闷响,被刺了个通透的陈义山突然化作了一根头发。 “啊!” 白芷惊呼一声,往后跌倒。 蓐收也愣在当场,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一根头发?难道那厮是头发成精了么?” 他和白芷都不知道,陈义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了小分身术,用一根头发分出身来,而他的本体则以土遁神通没入了地下! 此时此刻,就在蓐收的身后,陈义山的本体已悄无声息的从土下钻了出来,双手发火,拼尽了全力,打算朝蓐收来一招双峰贯耳! 眼见蓐收全然没有防备,陈义山就要得手,盘踞在蓐收左耳上那条小小怪虫突然蹿动,如离弦之箭一样,朝陈义山的咽喉射去!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把双手合十去夹那怪虫,在“轰”然作响声中,一道地煞火冲天蹿起,那怪虫畏惧火焰,“日”的一声,又折身逃回了蓐收的耳朵上。 但蓐收也已彻底警觉,迅速转过来了身子,骂一声:“好个贼小子,没死么?!”双爪疾探,恶狠狠朝着陈义山的咽喉攫去! 他那爪子本来就又大又厚,攻击的时候还挟着利器破空之音,显然不是血肉之躯! 陈义山料想那爪子也已经金属化了,自忖虽是仙体,却也怕被他抓挠住,连忙把身子一缩,又遁入了土下。 蓐收“嘿嘿”狞笑着,颔首说道:“倒是小看你这蝼蚁了,不但会祝融的神通,居然连垕土的绝技也会!可是你不该招惹我的!” 第818章 金钢棺材 陈义山用头发分身诈死,本体则施展土遁神通潜行到地下,又从蓐收的背后现身,出其不意的发火突袭!他本来是要得手的,却没想到蓐收左耳上盘着的白色怪虫居然也是个战力…… 突袭失败,蓐收警觉转身,以金爪挠击陈义山,陈义山不想跟他硬碰硬,又缩身遁入了地下。 那蓐收骂了一句,忽然挥爪连弹,隔空指地,先后六下,嘴里啐道:“小贼子,既然喜欢钻入土里去,那就别出来了!” 陈义山在地下潜身,仰面观望蓐收的举动,但见他伸着爪子点来点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 狐疑着,陈义山展开地行术,打算再寻个好角度现身突袭,却不料刚往前疾行了一丈远,便“砰”的一声,迎头撞在了一面坚硬无比的土层上! 陈义山疼的龇牙咧嘴,捂着脑袋感觉额角都似乎撞变形了,惊怒之下,他仔细揉了揉,觉着圆润了,也不疼了,便用手去戳那“土层”,一使劲儿,方知哪里是土层啊,分明是金钢层! “坏了!” 陈义山骤然醒悟过来,一下子猜出了蓐收隔空挥爪,指地六下的缘由! “那恶神是用神通把土里的微小金属给凝聚了起来,炼制成金钢层,以此来封禁我的土遁神通啊……” 想到这些,陈义山心下极为不安,他慌忙展开地行术,折身往回走,也是一丈左右,又撞到了一面金钢层! 旋身往左,而后往右,继而向上,又向下,果不其然,出路全被封死了! “这是给我弄了一口金钢棺材么?” 陈义山愣愣的,是又惊又怒又怕! 他自学成土遁神通以来,屡屡凭借地行术在对敌中占得便宜,哪能想到,有朝一日会作茧自缚,要困死在土下? 这地行术有利也有弊,利在于地行之速无比,而且逃遁起来十分方便,更兼出入土层往往能出人意料,收获奇效……可弊在于不可久持! 纵有先天元炁护持,陈义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决不可能无限期的藏身在土下! 一时半会儿还无所谓,但一个昼夜就能要了命! 他沉住气,思量了一会儿,心道:“此时用剑大约不会被那恶神毁坏吧?”他把流影拿在手中,等了片刻,不见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便稍稍放心。 念动咒语,连番加持,直到加持不下去的时候,陈义山才持剑去刺那金钢层! “嗤” 轻微的摩擦音响了起来,在陈义山的奋力之下,流影的剑刃渐渐插入了金钢层里,一点点深入,直至没柄! 可惜,仍然没有戳透。 陈义山的脸色惨白了起来,暗忖道:“这金钢层怕不是有丈余来厚?那如何毁坏得了?我若是会金遁之术就好了,难道今天真的会被困死在这里吗?” …… 白芷和希夷老祖还不知情呢。 蓐收倒是十分得意,毕竟他不怕白芷和希夷老祖,只怕陈义山那地煞火,而今用神通封住了心腹大患,蓐收自认接下来便是自己稳操胜券了。 他见白芷和希夷老祖还在观望,便笑道:“别看了,那个会发地煞火的小贼出不来啦!要不了多久,他就得死在我为他亲手定制的金钢棺材里。嘿嘿嘿至于你们两个,可不是我的对手!扎髻的,快把祭九鼎神器的咒语口诀告诉我,我或可饶你一命!” 希夷老祖啐了一口,道:“痴心妄想!”可是左右不见陈义山现身,心里不免也有些惊悚了起来,思量道:“义山仙友怎么回事?这恶神说的‘金钢棺材’又是什么意思?” 白芷也觉眼皮子乱跳,分外不安,道:“恶神,你用什么把戏困住我夫君了?” 蓐收“嘿嘿”笑道:“口口声声喊他‘夫君’,简直是不知羞耻!身为化蛇一族,却胡乱与异类通婚,并生下了孽种,堪称是一族的奇耻大辱!你那本族应该是在四处追杀你,你才躲在这个岛上的吧?” 白芷道:“白毛爪子精,我问你把我夫君怎么样了,你是聋了么?!絮絮叨叨扯什么化蛇一族,化蛇一族跟你有关系吗?!” “不许你这么对我说话!” 蓐收听见白芷说出“白毛爪子精”五个字,登时勃然大怒,眼睛里闪烁着凶光,伸爪朝白芷脚下一指,瞬息间便有两根黑黝黝的锁链从土下钻了出来,但听“哗啦啦”乱响,那锁链恍若活蛇,绕着白芷的脚踝裹缠上腿! 白芷没有防备脚下,骤然间中招,吃惊不小,娇叱声中,她飞身腾空,去扯那两条锁链。 但是那锁链甚是结实坚韧,不但没断,还变得越来越粗! 白芷的道行本来就极高,在吃了龙肝丹,融合了化蛇血脉之后,更是如虎添翼,这向上一挣,巨力足可拔山!可饶是如此,她也没能挣脱那两条渐渐粗达数尺的锁链! “嘿嘿嘿哈” 蓐收狞笑道:“此岛乃是我的福地,山石中蕴含紫铜赤铁,土下也有金钢可用!小雌蛇,别挣扎了,你纵有翻江倒海之力,也扯不断我这金钢锁链!” 希夷老祖见白芷势危,呼喝一声,欲上前相救,但蓐收早有防备,屈爪连弹之下,但听得“嗖嗖嗖嗖嗖”之声如疾风骤雨般群集响动,无数紫色的、赤色的箭簇凭空显现,暴雨一样劈头盖脸的冲希夷老祖乱射了过去! 老祖骇然之下,连忙挥舞袍袖,鼓荡仙风,去扫落那些箭簇。 可箭簇被他扫落之后,迅疾又飞了起来,继续爆射! 希夷老祖暗暗焦躁,心道:“这些金属为蓐收所用,循环往复,层出不穷,不打倒这恶神,便永远到不了头!可是怎么打倒他呢?义山仙友精通火法,我却不会,怎生是好?!” 老祖正觉无计可施,忽听“铮”的一声响,音调甚是诡奇!他循声望去,但见一道黑色的怪异火焰正从白芷手里的琴上绵绵喷出,朝着金刚锁链烧去。 “铮” 又是一声响,风灾降临,裹着那黑炎,烘的火势愈发旺盛起来! “咦?!” 蓐收吃了一惊,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嘀咕道:“那琴,是怎么回事……” 风灾混合魔火,威力极大! 金钢锁链虽然已经有了数尺粗壮,又坚韧无比,却仍然被风灾魔火给烧的滴滴熔落! “砰” 白芷奋力一挣,已烧熔了大半的锁链立时崩断! 蓐收皱起了眉头,心道:“不妙了……” 第819章 破天金头 希夷老祖是纯仙之体,在蓐收看来,完全不值一提,不管他的法术如何厉害,终究是凡夫俗子的底子,蓐收不信他能对自己这个先天大神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就譬如蚍蜉锻炼的再怎么强壮,也撼动不了大树的根基! 可是陈义山和白芷就不一样了。 陈义山拥有极其醇厚的先天元炁,足以结成球状神光加持本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防御能力和伤害能力几乎已经跟先天大神没有多少的差别了! 正因如此,蓐收才怀疑陈义山是某个先天大神的私生子。 再加上陈义山能施展火法,释放地煞火,恰好克金,是以蓐收从内心深处是极为畏惧陈义山的。 如果不是陈义山“作茧自缚”,连番施展地行术,被蓐收抓住机会,用了“点土成金”的神通将其禁锢,只怕蓐收在火攻之下已经败了…… 至于白芷,魔仙两道兼修,而且坐拥化蛇“皮囊”,又服用龙肝丹融合了化蛇一族的血脉之力,那也是非同小可的! 且不说她魔仙两道的修为都到了顶尖的境界,单论化蛇的血脉之力,就足以跟先天大神过过招了。 毕竟都是天生异种,不可以等闲视之! 所以,蓐收对白芷的忌惮,要远甚于对希夷老祖。 眼下,蓐收看见白芷居然能用那把怪琴发动风火攻势,心中更是惊悚,暗暗忖道:“化蛇一族也是畏惧火攻的,怎么这条雌虫敢用发火的宝贝?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事后,非要找化蛇一族问个明白不可……” 正自惊疑,白芷已冲他冷笑看来,摇身一变,又现出了化蛇之形! 她振动双翅,手抱魔琴,“呼”的一声,便飞到了蓐收的上方。 蓐收刚抬头观瞧,便觉眼前一黑! 白芷“哗啦”一翅扑击下来,正中蓐收,“砰”的一声,立时就打了个跟头! 蓐收惊怒交加,满面通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有站稳,白芷那条巨大的蛇尾便又甩了过来! “砰” 拦腰只一击,蓐收惊呼叫骂着,又摔了一个跟头! “混账!” 蓐收接连出了这两次丑,都是以头抢地,恍若狗吃屎一般狼狈不堪,自觉是奇耻大辱,哪能忍受得了?! 他怒不可遏的从草窝里跳起来,伸爪指着白芷,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我必杀了你这条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雌——” 一句狠话还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了。 因为白芷拨动琴弦,“铮铮”两声,风火齐发,烈焰滚滚,如一条黑龙扑向了蓐收! 蓐收心下惊惧,急纵身闪避,却被希夷老祖窥见了破绽,斜刺里掠上去,一个“袖里乾坤”,打得这恶神第三次跌了出去,直摔了个四仰八叉! 原来,白芷接连两次打倒蓐收,弄得他无暇施展神通,空中的箭雨便停住了,希夷老祖也腾出了手,觑着便宜偷袭,一击便中! 被“化蛇”打翻也倒罢了,连那个扎髻髻的蝼蚁也撂翻了自己,蓐收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恶神,你到底把我夫君怎么着了?识时务的,快些收了你的把戏!” 白芷居高临下,俯瞰着蓐收,森然说道:“我夫君但凡少一根头发,我便烧化了你!” 蓐收仰面躺在那里,用爪捂着脸,只不吭声。 希夷老祖道:“这厮怕是被打懵了吧?” 白芷喝道:“恶神,说话呀!用爪子捂着面皮干什么,是没脸了吗?!” “啊啊啊啊!气煞我也!” 蓐收恼的咆哮一声,把爪子撒开,双目暴突充血,忽翻身伏趴,头上白毛根根贴倒,四爪按地,放开先天元炁,将周身的神光一圈一圈如涟漪荡漾了出来,越来越凝实! 希夷老祖见状,叫了声:“白氏夫人小心!这恶神恼羞成怒了!” 老祖见过蓐收跟文命大战的情形,认得此状是蓐收的搏命招数——破天金头! 这恶神的心态被打崩了,要狗急跳墙了! “先解决了烦人的蝼蚁,再来收拾你这条雌虫……” 蓐收狰狞着面孔,冲白芷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突然移目看向希夷老祖。 希夷老祖心下一凛,暗叫道:“不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 但听“咻”的一声响,那蓐收猛然纵起,身子缩成一团,只把脑袋露在外头,于空中如光一闪,瞬间便撞在了希夷老祖的身上! 那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希夷老祖根本就无暇反应! “嘭!!” 空中传出一声爆音,光影闪烁处,希夷老祖瞬间就没了踪影! “嘿” 蓐收恢复原状,狞笑着掉转头颅,瞪着一双凶眸,又恶狠狠的看向了白芷! 白芷见希夷老祖被蓐收一击打爆,也不免骇然! 到底是天生金神,岂可小觑?! 他能碎石取金,点土成金,让天下间的一切金属之物都认他为主,那他本体该是何等坚韧结实,又该是何等沉重?! 以此身为器,辅以雷霆之速,一撞之下,威力当如何论说?! 所谓“破天金头”,顾名思义,那是连苍穹都能撞破的! 即便是夸张之语,可撞山山崩,撞地地穿是不在话下的。 希夷老祖受此神通一击,即便不死,也得身负重伤了! 眼见那恶神再度把四个爪子抠进土里,满头白毛根根倒伏,周身神光层层荡漾……俨然是蓄势待发,准备再来一次那神通,白芷心里惶遽,纵有化蛇之躯,也不敢硬抗。 她慌忙拨动琴弦,发风起火,可终究是手速略逊一筹。 “咻” 蓐收合身袭来,又是如光一闪,瞬息间便撞到了白芷身上! “嘭!!!” 白芷那巨大的化蛇身躯应声飞出,倒撞上了壶山侧峰,直接洞穿山体,前后通透,也弄了个无影无踪。 “呸!” 蓐收敛起神光,恢复原状,不屑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打不过文命那厮,还打不过你们么?!” 话虽如此,他其实也累得不轻。 缓缓的坐了下来,这恶神喘息了好一阵,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打的兴起,倒是忘了来的目的了。不该打死那个扎髻髻的人,他知道祭鼎的咒语啊,这些可糟了,白来一趟……” “地下还禁锢着一个活的呢!” 蓐收正懊悔不已,那条白色的小怪虫忽然从他左耳朵孔里爬了出来,口吐人言道:“拿他去要挟文命吧!” “嘿”蓐收笑了起来,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地下还有一个呢。文命那厮心肠软,讲义气,对朋友好过对自己,可以要挟!” 说完这话,他抬臂一挥,喝声:“出来!” 但听“轰隆隆”一阵响动,谷底的土层如波浪般翻滚了开来,一尊丈余见方的巨大金钢“棺材”缓缓升空,漂浮在蓐收的面前。 陈义山,就禁锢在其中。 “这厮,会不会是文命的私生子呢?”蓐收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不然,文命为什么要派遣那个扎髻髻的来传他祭鼎咒语呢?” 第820章 天克之宝 蓐收原本居住在西方的泑山,跟文命大神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只是泑山之下有个人类部族,名曰“泑泽氏族”,崇拜金神,而且以冶炼之业为生,蓐收便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民。 泑泽氏族人丁兴旺,部落规模越来越大,便渐渐向中原开拓疆域,结果,与鲧的有崇氏族发生了冲突。 这两个部族在大河北岸展开拉锯战,前后打了半年,最终,泑泽氏族被打爆了,死伤惨重的退回泑山脚下。 蓐收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神明,他自认是泑泽氏族的保护神,眼见子民大败而归,折损巨大,哪里还能忍得了? 他为此不忿,索性亲自出动,去找鲧算账。 鲧早就失去了神力,已成凡人,所以蓐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至于鲧的儿子文命,在蓐收看来不过是个小辈,何足为虑? 哪成想,小辈是小辈,打起长辈来那是毫不含糊的。 蓐收收拾鲧没成功,反而被文命毒打了一顿,负伤而逃! 至此,这天生金神和文命大神之间,可算是新仇加旧恨,不共戴天了…… 这便是蓐收暗中跟踪希夷老祖的前因。 凭真本事,他打不过文命,便打算窃听到祭鼎的咒语,再盗抢走九鼎神器,反过来去对付文命。 只是没想到行踪被陈香撞破,随后闹出了一场大乱斗,打着打着又打恼了,起了性,一个破天金头把希夷老祖给撞的无影无踪,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咒语自然是盘问不出来了。 好在,还有个陈义山被封在“金钢棺材”里面。 蓐收吃准了文命的性情,笃定可以用陈义山的生死去要挟文命。 他把“金钢棺材”从土层里起出来,拿爪子凌空一戳,丈余厚的金钢上立刻便出现了一个拇指肚粗细的孔洞。 盘踞在他左耳朵上的,如白色小蛇一样的金虫问道:“这是干什么?” 蓐收笑道:“给那厮透点气,若是憋死了,如何要挟文命?” 说罢,他伸爪猛捶了一下“金钢棺材”,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死了没有?”他大声问道。 “棺材”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死了?”蓐收啐了一口,道:“那厮也有先天元炁护持,不至于这么不禁闷吧?” “我去看看!” 金虫顺着那拇指肚大小的孔洞往“棺材”里面钻去,片刻间便又蹿了出来,惊呼道:“糟糕!那厮逃走了!” “什么?!” 蓐收吃了一惊,道:“不可能!” 金虫昂首叫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蓐收脸色大变,忙把身子一纵,化作一道金光隐入了那“棺材”里面,现身一看,四下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陈义山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 蓐收傻眼了半天,又气又怒又惊,道:“普天之下,只有我会‘穿金’的本事,那厮如何能无声无息的逃出去?!” 金虫道:“反正是不见了,这下可算是白来一趟了。” 蓐收挥挥手,那“金钢棺材”簌簌而碎,化作了粉屑,重新渗入了地下。 “不白来!”蓐收恨恨说道:“跑了大的,跑不了小的!还有个小杂种在岛上呢,去抓住他,也能要挟文命!” 他话音刚落,忽听“轰”的一声响,脚下骤然腾起一大团的地煞火来,火势极为猛烈凶狠,烧的他一蹦老高,蹿在半空中,“哇哇”大叫。 狼狈之余,蓐收知道这必定又是陈义山所谓,可是四下里一张望,却不见有一人。 “混账东西,给我出来!” 蓐收以为陈义山又用地行术藏在了土下,便呼喝着准备再施神通,冷不防一道微芒毫无征兆的劈面打来,正中他的眉心! “嗤” 一声轻响,蓐收的额头上直接腾起了一股青烟! “嘶噢!!!” 那几乎能撞破天的脑袋,居然在这一刻疼的像是要裂开了似的! 蓐收也顾不得要什么脸面了,他引颈惨叫,声震九霄! “咻” 在蓐收的惨叫声中,微芒再次闪来,袭向蓐收的胸口! 金虫叫道:“又来了,快躲开!” “我偏不躲!” 蓐收恶吼一声,伸爪去抓,一把便攥住了那微芒! 他刚松了口气,便骤觉一股撕心裂肺的灼烧感从爪心爪背上传来! 他低头一看,自家那只比金钢还要坚韧结实的爪子居然被烧穿了! 那“微芒”也不知去处。 “啊啊啊痛煞我也!” 金虫叫道:“是祝融的落魂珠啊,快跑吧!” “此仇不报,誓不为神!” 蓐收撂下一句狠话,把身子晃动,化作金光,消散的无影无踪。 四周,静谧了下来。 蓬莱丘,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谷底上空,一张人脸缓缓的显现了出来。 正是陈义山。 他逡巡四顾,先是观望了一阵,等确定蓐收真是逃走了以后,才彻底露出了身体。 他手里拿着落魂珠,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宝贝才是他的克星啊,早拿出来用的话,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原来,陈义山根本就没有从“金钢棺材”里逃走,他也不具备那个本事。 只是在“金钢棺材”出土之后,蓐收怕他闷死,打了个眼,并敲打询问,这才给了陈义山可乘之机。 陈义山料定自己若不吭声,蓐收会忍不住探看的,便把隐身衣先给披上了。 果不其然,金虫钻了进去探看他的死活,没能瞧见他,蓐收吃惊之余,又亲自进去去看,也没有瞧见他,于是都以为他逃走了,便把“棺材”给消解了。 “棺材”一旦消解,陈义山自然重获自由! 他听着蓐收说要去抓陈香,便先发了一团地煞火,直烧的蓐收蹿天! 只是,地煞火虽然能克制蓐收,却不能一击致命,陈义山怕时间久了,被蓐收看出隐身衣来,便想着用落魂珠试试。 他也不知道先天大神有没有魂魄,用落魂珠能不能凑效,但落魂珠毕竟不是金属材质的宝贝,用了总归是没有什么风险的。 倒没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珠子一祭出来,蓐收的魂魄虽然没有被打出来,神躯却生生被打穿了! 落魂珠上的祝融火气,乃是火精,可谓是天克蓐收! 只两下,那恶神便落荒而逃了。 …… “好宝贝啊!”陈义山赞叹了一声,珍重再三的把落魂珠给收进了乾坤袋。 “小白?” “希夷先生?” 他环顾四周,不见爱妻和希夷老祖的身影,便诧异着喊了起来。 方才被困在“金钢棺材”里,对于白芷和希夷老祖的遭遇,他是一概不知。 第821章 消失的老祖 蓐收的破天金头是何等厉害,陈义山也没有机会得以领教,他望着半山腰上偌大一个洞,心里还犯嘀咕:“他们打斗的好生激烈啊!这洞是谁炸出来的?” 忽听见空中有动静,抬望时,但见是白芷摇摇晃晃的驾云而来。 “小白!” 陈义山看见爱妻,欢喜的喊了一声。 白芷望见他,愣了愣,也喊了声:“夫君?”忽然一头栽了下来。 陈义山吓了一跳,慌忙飞起,接住爱妻,惊问道:“你怎么了?” 白芷孱弱的说道:“天旋地转,晕得不行,手软脚麻,筋疲力尽,连云都驾不了啦……那恶神呢?” 陈义山道:“真是辛苦你了,放心,那恶神已经被我给打跑了。” 白芷“哦”了一声,长吁口气,惨笑道:“到底是我夫君厉害啊!那恶神的头可真硬,把我撞在山上,砸出了一个洞,还又飞出去了几十里远,摔在了岛上,我歇了好久,才勉强能飞起来……” 陈义山听见这话,不由得骇然变色,指着半山腰上的那个大洞,惊悚道:“那是你撞出来的?!” 白芷苦笑着“嗯”了一声,道:“好丢脸呀。” 陈义山惶遽的看了看她的脑袋,倒是没见有什么伤口,再看俏脸也没有破相,捏捏她的胳膊和腿,似乎也还好,便问道:“他撞在你哪里了?” 白芷道:“肚子上。” 陈义山慌忙又去揉捏她的小腹,她勉力笑道:“夫君莫慌,你妻子可不娇气,那化蛇之身也结实的很呢!只是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难受的厉害。” 陈义山恼怒道:“下次再遇上他,定要叫他好看!” 白芷咧嘴一笑,道:“夫君,妾身的娇躯已不堪蹂躏,今晚你可要忍着,不能再折腾我了。” “……” 陈义山甚是无语,给她揉捏了几下之后,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种话。哪一晚不是你折腾我?” 白芷吃吃发笑:“谁让你长的这么俊俏,看着就让人家眼馋。” 陈义山摇头道:“你可真是——疼不疼?” “不疼,你别揉了,就放在那里便好。” “我给你匀一点灵气吧。” “好。”白芷乖巧的点了点头。 陈义山把她缓缓放在草地上,让她坐好,引一股灵气,从她的小腹灌入体内,须臾之后,但听白芷说道:“好了夫君,我已无碍了。”他才停住。 白芷站起了身子,伸手帮他擦了擦额角上溢出来的汗水,又贴脸亲了他一口,这才环顾四周,问道:“希夷先生呢?他回来了没有?” 陈义山不禁愣住,道:“我一直没有瞧见他啊,他去了哪里?” 白芷道:“不是去了哪里,是也被那恶神给撞飞了。只是他的运气不如我好,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他挡一下,怕是要飞好远。” 陈义山听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道:“撞在山上弄出那么一个大洞是运气好吗?论结实,他那仙体可远远不及你的化蛇之身。” 白芷道:“所以才糟糕呢,怕不得飞出个几百里远?他是将来的你的师父,可千万别死了啊!” 陈义山道:“不会死的,他且能活呢!河图不出,洛书不现,他怎么会死?他还得去云梦山,给我留下衣钵呢。” 白芷道:“那是咱们那个时代的事情,这个时代可说不准啊。” 陈义山闻言愣住,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半晌方问道:“小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白芷摇了摇头,道:“好多啦,不难受。” 陈义山道:“那我先送你回仙洞里去,你且看着陈香,我出去找找希夷先生。” 白芷伸手往空中一指,道:“先生是朝着这个方向飞走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搂着白芷腾空而起。 进了崖顶仙洞之后,陈义山张望了一眼,但见陈香正在闷头酣睡,不禁笑骂道:“外面打的天昏地暗,爹娘都险些死了,这小东西居然还能睡得着?可真是没心没肺!” 白芷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这种心性,才像是你我的儿子嘛。” 陈义山叹息道:“俗话怎么说的?狗不嫌家贫,娘不嫌儿丑。他怎么着,你瞧着都是好的。” 白芷笑道:“你瞧着难道不好么?” 陈义山道:“不说了,我去找希夷先生。” 白芷嘱咐道:“夫君小心些,若是找不到,也不必急于一时,我和香儿等着你回来。” 陈义山“嗯”了一声,折身出洞,朝着白芷指点的方向去了。 飞了几十里之后,陈义山暗自思量:“我一个人要找到何年何月?”便止住身形,揪下一缕头发,捏诀念咒,喝声:“疾!” 十多个分身瞬间涌现! 陈义山又把流影和绝辉都放出来,也施了身外身之法,凑齐了二十个自己,吩咐道:“大家伙分开来,一人负责十里范围,仔细搜索,务必要找到希夷先生!” “好!” 二十个“陈义山”一哄而散。 如此这般,从中午一直寻觅到深夜,把二百里搜检完,又往前推进了二百里,走走停停,仔细观望,却始终不见希夷老祖的踪影! 等找完八百里范围之后,天都又亮了,仍然是没找到。 陈义山心急如焚,暗自思量道:“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撞出八百里开外啊!若真能撞出去那么远,必定是粉身碎骨,早死了!” 忽然转念一想,找不到反而是好事,说明希夷先生没死! 若是死了,寻觅了这么远,肯定是能找到他的尸身啊。 想到这里,陈义山稍稍宽慰了些,喃喃嘀咕道:“说不定,先生已经回去蓬莱丘了,只是跟我没碰上吧……”他又怕白芷担忧,便留下分身们仍在外头搜寻,他自己先蓬莱丘去了。 白芷果然很是担心他,见他回来便埋怨道:“是坏蛋不是?我还特意叮嘱你,让你早些回来呢,你怎么彻夜不归?我只怕你再遇上那恶神呢。” 陈义山道:“让夫人担惊受怕了,只是没有找到希夷先生的踪迹,我心里很是不安。他回来了吗?” 白芷道:“不曾见他回来啊。你找了一昼夜都没有找到他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可如何是好?” 白芷沉吟了片刻,安慰他道:“夫君,你自己不也说了么,先生还且能活呢!你大可不必担心,先生或许是受了伤,藏在哪里歇息呢。” 陈义山默默无语,心道:“如果真是如此便好了……”忽然意识到洞里有些安静,便举目张望了一圈,果然不见陈香,便问道:“小东西呢?” 白芷道:“清晨起来便出去作耍了,还没回来。” “准定是去为祸为害了!”陈义山心里烦闷,正要寻旁人的晦气,这下可逮住由头了,道:“我去看看!” 第822章 离岛 白芷看出来陈义山心绪不宁,唯恐他迁怒于儿子,连忙跟着出去,嘴里说道:“夫君,香儿还小,顽劣一些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不过是捉弄那些飞禽走兽和爬虫蝼蚁,你何必非要拘着他的天性呢?” 陈义山默然了片刻,忽然问道:“四海恶龙现如今在哪里?” 白芷愣了一下,狐疑道:“他们不是被文命大神的鼎压着呢么?夫君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而且还是明知故问?” “呵” 陈义山冷笑道:“你知道便好。但凡是祖龙管得好,把子孙们都调教的不那么顽劣,这四条老龙也落不到这样的下场!祖龙不拘着子孙,自然有文命大神帮他拘着,我们的孩子也不例外!你说陈香只是捉弄飞禽走兽和爬虫蝼蚁?他对希夷先生也敢下手呢!他的年岁确实还小,可心智不小了。你这样娇惯着他,纵容着他,长大了更不得了。等到以后,他真做出来穷凶极恶的事情,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你打算让谁替咱们管教他呢?” 白芷闻言,脸色稍变,默然不再吭声了。 夫妻两个飞下壶山,正不知道往哪里去寻儿子,忽听见远处林中隐约传出孩童的喧闹,正自尖叫道:“放开我!我可不是好惹的!敢迟个一时半刻,便让你后悔莫及!” 正是陈香的声音。 陈义山瞥了白芷一眼,道:“听听,又不知道在威胁谁呢。” 白芷却惊道:“不会是那个恶神蓐收去而复返了吧?” 陈义山被她说的脸色一变,也唯恐是蓐收回来报复,赶紧加快了飞速,往那林子里奔去。 半道里,夫妻俩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小崽子,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后悔莫及?” 陈义山一听这个声音,不但放了心,还大喜过望,道:“是文命大神啊!” 白芷也松了口气,道:“他可算来了。” 夫妻两个便不着急过去了,都缓了缓,想听听陈香如何应对。 但听那小东西说道:“怎么后悔?哼哼瞧见那边的山了没有?最高的那一座!我娘就住在上头!只要我高声喊一嗓子,她就能听见了,过来准定打死你!” 文命大神道:“你娘是谁?” “傻大个子,还敢打听我娘的底细?说出来准能吓短了你!” “你这些招打的话都是白芷教的么?” “咦?你怎么知道我娘的姓名?” “呵我还知道你爹是陈义山!这岛上只有他们一对夫妻,不是他们生的你,又能是谁?”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放了我?!” “我怕什么?壶山离这林子那么远,你就算是扯着嗓子叫,你爹娘也未必听得见。” “母子连心,你懂不懂?你怕是没有娘生养吧?” 白芷和陈义山已经飞入林中里,都看见了文命大神那高大的身影,可听见陈香说出如此阴损的话,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陈义山恨恨说道:“听听这混账话!” 连白芷也忍不住骂道:“这小东西,可真是该打!” 文命已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转过身来,但见他那蒲扇似的大手倒提着陈香两条小腿,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陈香大约是没力气了,提溜在那里,倒也不怎么动。 “哟还真是母子连心啊,这就来了?”文命大神脸上带笑,语含讥讽。 白芷又羞又怕,闹了个满面通红,饶是她平素里伶牙俐齿、机智百变,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伸手扯了扯陈义山。 陈义山连忙上前拜见,嘴里说道:“犬子无礼,总是做父母的教养有失,羞煞人也!乞请大神恕罪,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文命大神揶揄道:“真是你的儿子?你如此温文尔雅,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陈义山装作没有听见后半句话,苦笑道:“真是我的儿子。久候大神不至,如今连儿子都这般大了。” 陈香叫道:“爹,你还不打他?!” 陈义山叱道:“小混蛋,你给我住口!等会儿再收拾你!” 陈香嚷嚷道:“那我就不是你的儿子了!我没有你这么窝囊的爹!儿子被人欺负了,当爹的还低三下四的跟人赔礼道歉,呸呸呸羞不羞啊!娘,你快打他!” 白芷也硬起心肠喝道:“闭嘴!” 陈香见亲娘也骂他,这才愣住了。 文命大神摇头叹息道:“你们俩啊,养的这个儿子可真是够损的!我那坐骑跟了我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吃过什么大亏,如今被他两指头捅的背过了气,怕是要折几年寿啦。” 陈义山这才看见,林间地上还躺着一只大鸟,正是去年来报过信的长生鸟。 这神鸟在那时候是何等神气!如今却爪子蜷缩,羽毛倒伏,长喙半张,鸟眼迷离,看上去好似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了一样。 陈义山便知道是自己那宝贝儿子又使了那一招,也不知道这长生鸟伤成什么样子了,赶紧上前问道:“鸟兄,怎么样啊?” 长生鸟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你试试就知道了……” 陈香却叫道:“这次可不赖我!我在这林子里玩,那只大鸟却从我头顶上飞过去!我怕他会在我身上拉屎,便先下手为强,封住了他的粪门,叫他使不了坏。” 陈义山:“……” 白芷:“……” 文命:“……” 长生鸟努力梗了梗脖子,提气骂道:“你,你大爷的,本神鸟根本就不会拉屎!” 陈香一愣,道:“你是貔貅鸟?” 长生鸟:“……” 文命大神把陈香丢给了陈义山,说道:“自己的儿子,好生管教管教吧。” 陈义山满面羞愧,道:“是。” 白芷说道:“不怪我家夫君,全是我的错。” 文命大神意味深沉的笑了一声,道:“好护短的妻子。算了,不说别的了,我今日过来,是要请你们速速离开这蓬莱丘的。” 陈义山诧异道:“离开蓬莱丘?” 白芷也惊愕道:“怎么了?” 文命大神道:“你们那个朋友呢?同姓陈的,叫什么‘希夷’的?叫他一并过来,也离开此岛。” 陈义山道:“我正要对大神说呢,昨日清晨,金神蓐收偷偷来岛上了,他觊觎九鼎神器,逼迫我们说出祭鼎的咒语,威逼我们帮他找鼎,我们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便打了一架……希夷先生被他撞飞了,不知下落。” 文命大神吃惊道:“撞飞了?蓐收那厮是用了破天金头的神通吗?” 陈义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昼夜搜寻了八百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叫人惶遽无地。” 文命大神沉吟道:“找不到便以后再找吧,但你们一家三口还是要速速离开此岛,万万不可多行逗留!我已经得了消息,蓐收请水神共工、雨神赤松以及雷神出面,打算联袂来岛杀你!” 第823章 两大神盟 陈义山听文命大神说蓐收纠集了共工、赤松以及雷神,要联袂来蓬莱丘除掉自己,不禁愕然。 他跟白芷面面相觑,呆了半天,方才说道:“蓐收前来夺宝不成,被我们给打了一顿,负伤逃走,怎么还有脸纠集帮手前来替他出头呢?那些个大神就那么听他的话吗?” 文命大神道:“党同伐异而已,五行大神之间水火不容,共工和祝融各自拉拢了一个派系,其中,共工和蓐收交好,彼此结为攻守同盟,号曰‘金水之盟’,随后又拉拢了雨神赤松、雷神宇清入局,而且与战神刑天、兵神蚩尤、射神后羿、力神夸父等交往过密,还笼络了一些先天神兽、神禽,势力甚是庞大,你打伤了蓐收,他的盟友岂能不管?更何况,你的身份也触及了‘金水之盟’的大忌,他们势必要除你而后快!” 陈义山听的悚然动容,半天说不出来话。 白芷忍不住问道:“我夫君的身份怎么了?如何就触及了‘金水之盟’的大忌?” 文命大神瞥了白芷一眼,道:“先不说你夫君,我问你,你跟化蛇一族是什么关系?” 白芷道:“说有关系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文命大神冷笑道:“化蛇一族因为你已经被连根拔起了,你还在这里说模棱两可的含混语呢?” 白芷吃了一惊,道:“什么意思?!” 文命大神道:“昨天深夜,‘金水之盟’袭击了化蛇一族,尽灭其种,无一幸免!亏得他们那边有我安插的细作,给我传回来消息,说下一个要灭的就是蓬莱丘,连人带岛,瓦玉齐碎!我也是为此才来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白芷有些瞠目,喃喃说道:“原来,化蛇一族是为此才灭绝的?” 文命大神道:“你若是化蛇血脉,便是硕果仅存的独苗了。” 陈香憋了半天,此时忍不住说道:“还有我呢!” 白芷摇了摇头,叹息道:“虽然不是此种,可听到这个消息,居然还有些伤感……” 文命大神转瞬看了一眼陈义山,见他兀自在呆默,便喊了一声:“义山?” 陈义山缓过神来,“嗯”了一声,愤然作色道:“这帮大神,也太残忍了!他们怎么能如此跋扈?!” 文命大神道:“‘金水之盟’横行跋扈,‘火土之盟’也不遑多让。义山,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出身?” 陈义山怔怔道:“我能有什么出身?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修了仙道啊,之前对大神你说过的。” “是么?那你怎么会身怀先天元炁?” “这……是机缘巧合,幸运之下偶得而已。怎么,连文命大神你也开始猜疑我了吗?” “不是猜疑你,只是那蓐收声称你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究竟是真是假?” 陈义山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哈哈我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白芷也跟着发笑,道:“夫君,你这出身可了不起啦。” 文命大神皱眉道:“莫要发笑,此说到底是真是假?” 陈义山叹息道:“蓐收那恶神说的话可信么?他还说我是你文命大神的私生子呢!” 文命大神闻言不禁莞尔,随后又肃容说道:“你不知道,祝融和垕土相好,也结了一个同盟,唤作‘火土之盟’,专一对付‘金水之盟’,又吸纳了木神句芒、风神飞廉、旱神女魃入局,而且与神农、轩辕、金乌等诸神过往甚密,还笼络了凤凰、朱雀等族群,势力之大,犹在‘金水之盟’之上!两边是死敌啊,蓐收说你精通火法,能发地煞火,而且精通土遁神通,能地行,定然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是也不是?” 陈义山道:“会火法和土遁倒是真的,若是没有火法,我如何克制他?但我这火法是我自悟的仙术,借符化灵援引地气而成,跟火神祝融毫无关系!凭这一点就说我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未免可笑。” 文命大神“哦”了一声,道:“火法尚可以如此解释,那土遁神通呢?总不至于也是你自悟出来的吧?” 陈义山苦笑道:“巧了,这土遁神通也真是我自悟出来的,与垕土大神并无关系。” 文命大神叹息了一声,道:“好吧,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便相信。可是落魂珠又该如何解释?蓐收说你身怀此宝,并借此宝之力打伤了他,你可承认?” 陈义山并不否认:“是,我有落魂珠,不然还真伤不了他。” 文命大神幽幽说道:“落魂珠可是祝融的至宝!之前有飞僵混世,争夺‘旱神’之位,将女魃打成重伤,是祝融费大力气杀灭了他,得其骨殖,苦心孤诣的祭炼了出来一颗珠子,名曰‘落魂’,此宝被祝融视为心头肉,贴身珍藏,绝不肯送与旁谁的。如果不是跟他至亲至近的关系,你怎么能得到此珠?” 陈义山思量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文命大神,此宝的来历很难对你解释得清楚,我之前便对你说过,我和小白本不该是这个时代的存在——” 文命大神不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打断陈义山的话头,道:“好了,你又要说三千六百年之后对吧?” 陈义山道:“不错,我这落魂珠就是在那个时代得来的,彼时,祝融已被封禁,此宝遗落荒原,为一魔王所得,我杀了那魔王,猜缴获了这个宝贝。” 白芷也附和道:“我夫君从来不说谎话,信不信由你。” 陈香嘀咕道:“三千六百年之后,怎么了?” 白芷摸了摸他的脑瓜皮,道:“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陈香“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看长生鸟。 长生鸟下意识的缩了缩腿,转头假装望向别处,只留余光防备。 文命大神沉默了片刻,道:“算了,多说无益。你这些话我可以相信,蓐收他们绝不肯信的,他们已认定你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更糟糕的是,这里面又牵涉到了我,蓐收知道我要把九鼎神器交给你来掌管,便怀疑我被‘火土之盟’给拉拢了,事情,已经闹到了无法解释也无可挽回的地步!你之前说诸神会连番大战,致使天翻地覆,我原本将信将疑,可如今看来,马上要应验了啊……” 第824章 明正典刑 陈义山知道,自己和白芷是必须得离开蓬莱丘了。 在这岛上耗费了如此长久的光阴,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却始终没有再见时空裂缝重新出现,倒是等来了一群仇人! “金水之盟”那帮大神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昨天清晨,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用隐身衣骗过了蓐收,又有落魂珠在手,只怕自己一家三口连同希夷老祖都会被那恶神给一网打尽! 一个金神蓐收就这样厉害,更何况还有水神共工、雨神赤松、雷神宇清等? 连带着还有扯不清楚关系的战神刑天、兵神蚩尤、箭神后羿、力神夸父等,听听这些名头,哪一个是好招惹的! 这些家伙原本可都是活在传说中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怪物啊! 不说别的,单说一个水神共工,他可是能把不周山给生生撞断,引发天塌地陷的存在! 怎么跟他们打? 省省吧,还是跑路吧,保全小命是最要紧的! …… 陈义山看了白芷一眼,夫妻俩心意相通,打定了同一个主意,自然也不必多说。 他把陈香放在地上,而后冲文命大神深深一揖,拜道:“多谢大神来此通风报信,我们一家三口这就离岛。” 文命大神点了点头,道:“蓐收他们在跟化蛇一族厮杀的时候也受了伤,耗损不小,最快也要明早才能赶来,这时间差足够你们远离此地了。只是,你们打算去哪里躲避?有没有好的去处?” 陈义山想了想,说道:“若说什么好的去处,一时间倒也想不出来……嵩岳如何?” 文命大神温言一愣,随后抚掌赞道:“嵩岳?果是好去处!嵩岳之中有个‘三皇寨’,燧人、伏羲、神农三位前辈的洞府就在那里!我父亲的有崇氏部族也在附近,你们一家三口如果去了,可以住在山里,也可以隐入有崇氏部族当中。进山,则与三皇为邻;入部族,则假装是我父亲的子民,妙极!” 陈义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讪笑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三皇在彼处,那‘金水之盟’势力再大,也未必敢去祸祸。” 文命大神笑道:“这么说,你是打算住进嵩岳山中,跟三皇做邻居了?” 陈义山道:“住在山里好些吧,也免得添麻烦给你们父子。” 文命大神摇了摇头,道:“并无什么麻烦。不过,住在山中也确实更好些,有三皇在,安全定然是无忧的。而且,三皇的脾气很好,只要不是刻意去触怒他们,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一家三口。你这宝贝儿子,可得管好手指头!” 陈义山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去了嵩岳,我一定对这小东西严加管教!” 陈香背对着他爹,做了个鬼脸,又比划着指头,盯着他爹的腚。 白芷已然看见了,冷笑道:“陈香,若再胡闹,我可不护着你了!你爹打死你,我都不管!” 陈香悻悻的“哼”了一声,噘着嘴,把手插裤兜里,扭头望向别处。 “这小东西,可是难学好啊,呵呵……”文命大神说着笑着点着头,忽然抻开手掌,抓向了陈义山的天灵盖! 他们两个近在咫尺,文命大神出手又快,陈义山对他也没有任何提防之心,自然躲不过去! “噗” 一声轻响,那蒲扇大的手掌抓了个结结实实,陈义山半个头颅都落入了文命大神的掌心中!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吭声发问,整个身子已被凌空提起! 文命大神单臂擎举,隔空相望,道:“放松,放松些。” 白芷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变色,厉声喝道:“你干什么抓我夫君的头?!” 文命大神没有理会她。 白芷怒道:“放手!” 说时迟,那时快,呼喝声中,白芷已现出化蛇之相,振动巨翅,裹挟风雷,冲着文命大神恶狠狠扑击了过去! “真是化蛇之身啊。” 文命大神嘀咕了一声,轻轻一晃,瞬息间便横移出了百丈远! 他手里仍然抓着陈义山的脑袋没有松开,目光莹莹直视白芷,道:“你莫急,也莫怕,义山救过我的父亲,也帮过我恢复体力,我岂能害他?” 白芷已取出了四大魔琴,道:“你先松开手放了他!” 文命大神笑道:“休要不知好歹,我这是传他驾驭九鼎神器的力量呢。” 白芷一愣,犹疑着看向陈义山,问道:“夫君,你觉得怎样?” 陈义山半个脑袋都在文命大神的掌心里,又被凌空擎举着,浑身上下是半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可很快,他便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温热从百会穴里倾泻而下,醍醐灌顶一般渗入了自己的血脉之中! 那股温热,似乎是先天元炁! 一进入体内,便与自己原本拥有的那部分相互融合了! 奇异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陈义山渐渐觉得脑海中忽然多出了许多原本不属于自己记忆里的东西。 有诀法,有咒语,甚至有祭炼九鼎神器的情形! …… 白芷见陈义山神情呆滞,目光发直,问他话也不回应,心中不免惶遽更甚,喝道:“文命!你快放了我夫君,不然我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陈香也恼恨文命,此时趁机煽风点火,叫道:“娘,打死他吧!他不是个好东西!” 文命大神瞥了陈香一眼,道:“小东西,哪里都有你,我看你迟早要吃大亏!” 陈香倒是害怕文命,见他扫向自己的目光森然可怖,心里登时发怵,一缩脖子,藏在了白芷的身后。 白芷心里焦躁,正待冲上去,文命大神忽然松了手。 但见陈义山缓缓飘落,双足立地,目光恢复了灵动,神情也不再呆滞! 白芷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夫君,你没事吧?” “没事……”陈义山摇了摇头,又难以置信的仰面看向文命大神,喃喃说道:“先天元炁可以灌注体内,我是能接受的,可是连记忆都能移入脑海中,真是匪夷所思!” 文命大神微微一笑,道:“那也没什么难的。走吧,你们一家三口快些去嵩岳吧。” 陈义山道:“既然有崇氏部族跟嵩岳离得很近,大神你不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文命大神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在这座岛上处理。耽搁很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这岛上处理?”陈义山心中一动,道:“是跟四海恶龙相关么?” 文命大神颔首道:“聪明!你先前对我说过,龙族不能全部杀绝,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我也不放心他们,为避免他们以后再次作恶,我打算将四海的龙子龙孙们全都召集到这座岛上,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四条恶龙明正典刑!所谓杀一儆百,诛四首恶而震四海!” 第825章 又见鹤岚 陈义山听明白了文命大神的意图,也不再耽搁,当即带着白芷、陈香回壶山仙洞收拾家当。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不过是几条用仙草编制的席、褥和被子,另有在岛上采摘囤积的仙药、紫芝、灵果,以及炼制的仙丹等,还有用仙花酿出来的酒,杂七杂八的,一并塞进乾坤袋里,迅速撤离。 沿途,陈义山又收拢了分身,一问之下,仍是没有找到希夷老祖。 他的下落,倒是成了一个天大的谜团。 …… 此去嵩岳,陈义山原以为是熟门熟路,可谁成想,三千六百年前的世界,与三千六百年后格外不同! 一家三口飞到天昏地暗,竟然迷了路。 俯瞰神州大地,城郭稀少,河湖遍地,人烟寥寥,倒是禽兽横行,处处是沼泽蛮荒! 陈义山有些傻眼,对白芷说道:“小白,我不认得路了,你能分辨得出来吗?” 白芷张望四周,摇了摇头,道:“我就更不熟悉了。” 陈香伏在陈义山的背上,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去哪里不是去啊,非要到什么三皇寨么?我可不喜欢那三个家伙!” 陈义山道:“小白你听听,这小东西又不认得人家,便说不喜欢了。” 白芷笑道:“他是把文命大神的警告放在心里了,畏惧三皇呢。” 陈香“哼”了一声,显得很是不屑,狡辩道:“谁怕了?只是你们飞来飞去的,飞得人都困了也不说睡觉!大人能熬夜,小孩子也能么?耽误了我长身体可怎么办?” “小东西,偏你讲究多,平时也不见你早睡。” 陈义山笑骂了一声,睁慧眼俯瞰云下,但见一脉山川甚是秀丽,那轮廓依稀还有些熟悉,隐约像是去过一样,便对白芷说道:“既然已经夜深,小东西也熬不住了,莫如今晚就在此处山中歇息,你觉得如何?” 白芷道:“全凭夫君安排。” “好!” 一家三口便往那山上飞落。 “果然是来过的。” 甫一到那崖上,陈义山便自笑了,说道:“我方才在空中瞧着就像是来过一样,原来是鹤岚山啊。” 白芷道:“鹤岚山是什么所在?” 陈义山道:“若干年后,此处便是红尘中的修仙地,如云梦一样,是海内为数不多的小仙派道场之一。” 白芷道:“那这里距离嵩岳远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已经是南辕北辙了,相隔可不近。” 白芷道:“既来之则安之,权当是故地重游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环顾四野,微微有些诧异,嘀咕道:“依我看来,这山中并无灵气,也不知道以后是怎么变成仙山的。” 虽说没有什么灵气,但也有不少天然洞府,陈义山择了一处,便和妻儿歇息去了。 是夜,东海蓬莱丘上,文命诛龙,四海立誓,永不为恶! …… 陈义山原本想在鹤岚山稍作休整,歇息好了之后还是要去嵩岳的,不料儿子却十分喜欢这里,死活都不想走了。 白芷也劝陈义山道:“夫君,此地甚好,草木秀丽,野兽蠢萌,而且只有咱们一家三口,与世无争,不强似去嵩岳寄人篱下的好么?咱们是为了避祸,就该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夫君以为呢?” 陈义山道:“你们娘儿俩既然都喜欢这里,那就暂且不走了,住上一段时日再说。我派遣一个分身去有崇氏部落告知文命大神,免得他担心。” 至此,他们一家三口便在鹤岚山住了下来。 山中岁月静好,不觉时光飞快,一晃便是两载过去了。 陈香每日啃掉一颗仙果,吞服一株紫芝,吐的果核漫山遍野,洒落的芝肉碎屑到处都是,这山里竟然也渐渐长出了果树和芝草,虽然是蓬莱丘的种,可是因为水土不同,竟又生出了另外一番光景! 仙果树和芝草繁衍的茂盛,鹤岚山里的灵气也随之滋生,一座原本普通的俗世之山,竟因此蜕变成了一处仙山! 忽有一天,数只白鹤飞临,就此不走了。 继而,来栖息的白鹤越来越多,静谧的谷中开始响起鹤唳声声。 又过了不久,天空中竟时常凝聚出七彩的霞岚,煞是好看! 渐渐的,开始有凡夫俗子攀援造访此山,更口口相传,为此山起名为“鹤岚”。 …… “小白,这里已经不安生了,咱们该走了。” 陈义山见原本的清净之地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便觉不好。 白芷也早有忧虑,说道:“夫君与我心意相通,我也正想说呢。终日有白鹤来去,又有凡人登山,我们的行踪难免为会外人所知,有朝一日传扬出去,被那帮恶神知道,便是祸事,不如离去。” 此时的陈香已经快三岁了,也住腻了,于是一家三口再次搬迁别处。 辗转遇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峻峰,极为雄壮,陈香看了甚是喜欢,便说道:“爹,娘,别再走了吧,就留在这里住吧。” 陈义山瞧着那山下并无人烟,俯瞰山中也不见什么险恶去处,便问白芷道:“你觉得怎样?” 白芷笑道:“我也觉得甚好。”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那就留下下来吧。” 陈香很是高兴,说道:“这座山那么高,快顶着天了,我给它起个名字,就叫‘顶天’吧!” 陈义山一愣,心道:“顶天?后世中有个跟鹤岚相提并论的仙派就叫‘顶天’,难道便是以此山为道场的?” 跟鹤岚山一样,顶天山里本来也没有什么灵气,但他们一家三口住的久了,仙果生而芝草出,便也有了灵气。 时光如梭,闲言少叙,却说在陈香四岁生辰那天,一家三口去崖上庆祝,饮些仙酿,看看云海,聊些有的没的闲话,正自其乐融融之际,忽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峰摇,整座山居然开始东倒西歪,摇摇欲坠了起来! 一家三口都悚然变色,慌忙飞离崖顶,立在了空中。 陈义山喃喃说道:“哪里传来的动静,如此骇人……” “爹,娘,你们快看天上!”陈香惊呼道:“什么东西要落下来,好多啊!” 陈义山连忙仰面观瞧,但见那高天之上,一团团黑乎乎的块状物正呼啸飞驰,撕裂着空气,裹着火光,下饺子似的,密密麻麻的坠落而来! “是塌天了啊!” 陈义山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一把抱起陈香,又伸手扯住白芷,急往崖下飞去,嘴里说道:“水火之争终于见了分晓,肯定是共工撞不周山了!大灾来了!快躲起来……” 第826章 新的危险 陈义山猜测的没有错。 是日,金水之盟和火土之盟的两大首领终于迎来了决战! 搏命之下,本来稳操胜券的共工居然落败了,他恼羞成怒,竟不惜以头恶撞不周山! 霎时间,天柱折,地维绝! 哗喇喇似大厦倾,地陷东南,天倾西北! 人世由此而大难遽临,山川更易,日月隐迹,沧海横流,汪洋泛滥,黎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禽兽疲于往来奔命之途! 新任的四海龙王倒是大发善心,拼命的稳固波涛,想阻止洪水泛滥,只可惜在如此的大灾面前,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文命大神眼见水患蔓延,猖獗难控,不得已再赴东海,取出压箱底的至宝——定海神针,奋起神力插入海底,以平涝灾。 天空破碎,域外陨星飞落无数,曾参与创世的先天大神女娲娘娘也不再隐世了,采石补天,以重整苍穹。 大灾之后便是大疫,三皇寨里,农皇神农氏挺身而出,一手医,一手药,开始布施人间。 与此同时,燧皇燧人氏也出了始祖洞,亲身奔赴西海与北海之间的昆仑虚,将火精赋予烛九阴。 随之,一条万丈长的先天神兽顶天立地般蜿蜒而起,飞向高空,口衔火精以照天门,使得光明重现大地,终至耗尽了神力! 而沉寂许多年的创世第一大神盘古,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浩劫中苏醒了过来! “是谁,在搅闹天地,咹?!” …… 陈义山一家三口躲在顶天山中,藏身洞府之内,寸步也不敢外出。 纵使是胆大妄为的陈香,也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乖巧老实了许多。 陈义山忧心忡忡,对白芷说道:“简直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传说中的事情会让你我亲身经历一番!” 白芷虽然惊惧,却又觉得好笑,道:“你还抱怨呢,说起来还不是都怨你。” 陈义山一愣:“怨我?” 白芷笑道:“这可是一场因为私生子引发的人祸天灾呀。” 陈义山怔了片刻,才明白白芷那话是什么意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少胡说了!” 白芷越发笑的厉害,道:“难道不是么?蓐收死活都认定你是祝融大神和垕土娘娘的私生子,撺掇金水之盟与火土之盟大战,才有了这个结果。你也是好样的,在来之前的那个时空里有爹有娘,来了这个时空之后,又多了一对儿爹娘!真是到哪里都有人疼,有人爱,不像我,来之前,没有,来之后,仍然没有。” “你——” 陈义山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闷闷不乐中,心里暗暗忖道:“难道真是因为我,才闹成了这样的局面?” 听了半天的陈香,似懂非懂,忍不住问道:“爹,你真的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么?” “闭嘴!” “娘说的。” “那问你娘去。” “娘,爹真是私生子?那我是不是私生孙?” “儿啊,你太聪明了,都会举一反三啦,哈哈哈” 白芷笑的前仰后合,陈义山第一次觉得这倾国倾城的娇妻其实也很嘴脸可恶。 陈义山忽然起身往洞外走去。 白芷赶紧收敛了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紧张道:“你干什么?这就生气了?我和儿子觉得无聊,开个玩笑而已呀。对不起夫君,你别生气嘛。”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生什么气啊,我是想出去看看。” 白芷道:“外面天塌地陷,到处是灾难,有什么好看的?” 陈义山道:“天裂开了,说不定会出现送咱们来的时空缝隙。” 白芷道:“那也不能出去,天上接连不断的有东西往下落呢。” 陈义山道:“没事的,都是些陨石而已,下落的时候已经被空气擦出火来了,真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磨的差不多成琉璃蛋了,对凡夫俗子来说是致命危险,却还伤不到我。不然,咱们就是藏在洞里也无济于事。” 白芷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说道:“你不是有口锅么,顶着出去。” “呵呵,好” 陈义山莞尔着,把四极仙鼎拿了出来,扣到头上,又放出先天元炁,护住周身,这才出了洞府。 耳听着陈香在洞里问白芷:“娘,你们老说来之前,来之后,那个时空,这个时空,什么意思啊?咱们是从哪里来的呀?” 也不知道白芷是怎么解释的,陈义山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 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其实天上已经不在坠落陨石了。 而且有一轮古怪的太阳在西北天际上泛光。 不,那不是太阳。 陈义山猛地醒悟,那是烛九阴在口衔火精啊。 他暗暗感叹道:“老哥哥接下来便要神力尽失了,倒也因此躲过了盘古大劫,还能在后时代做一个神界的领袖,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慨然了一番,他仰望苍穹,凝神观望,哪里还有什么缝隙! 连陨石也不再坠落了。 陈义山把四极仙鼎摘了下来,也收了先天元炁,喃喃自语道:“这破老天已经被女娲娘娘补好了吗?” 俯瞰大地,满目疮痍,跟之前的情形已经迥然不同。 陈义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暗思量着,自己能不能也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事情。 正自愁闷,忽觉一股炙热无比的气息扑面而来,继而便听见一阵“咚咚”的巨大响声,震得整座顶天山都上下乱颤! 白芷在洞里叫道:“夫君,又有大地动了,快回来吧!” 陈义山则喊道:“你们两个快些出来!天上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可是这山似乎是要塌了!” 白芷慌忙抱着陈香飞了出来,扑面感受到一股烧灼的气息,继而也听见了那巨响,不由得惊问道:“好热!好响!怎么回事?!” 陈义山感觉着那股灼烈的气息越来越近,热的近乎窒息! 巨响之声也飞速的逼迫了过来,山峦晃动的愈发激烈,倾倒只是时间问题了! “爹,我热死了!快喘不过来气了!”陈香挣扎着嚷嚷了起来,又拿双手去堵自己的耳朵,嚷嚷道:“娘,我快要震聋了!” 陈义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逼近此处,可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小白,你带着香儿快走,往东北方向去。” 白芷“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却不见陈义山动弹,便道:“走啊,你怎么不走?” 陈义山犹疑了一下,道:“你和香儿先走,我随后跟上。” 白芷狐疑道:“你还要磨蹭什么?要走一起走!” 陈义山摇头道:“听话,你们先走,我再看看。” 白芷道:“那怎么行?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陈义山怒喝道:“我说话你不听么?!赶紧走!没看陈香已经晕厥过去了么!” 白芷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有被他如此声色俱厉的吼过,惊得娇躯一颤,差点落泪。 愣了片刻,她咬咬牙,腾空而起,往东北方向去了。 在转过身的那一刹,她伸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心里恨恨说道:“好你个陈义山,敢对我发火,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827章 夸父逐日 却说陈义山为什么不跟白芷和陈香一起离去? 只因他害怕那极度的危险是冲着他来的! 能发出如此灼烈的气息,除了火神祝融之外,陈义山不做第二人考虑。 至于那能将大地颤动的巨响,陈义山尚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动静,但是凭着那声音由远及近的态势,陈义山已判断出其速度快极!最起码,自己和白芷是远远做不到如此之快的! 陈义山很清楚,这样可怖的存在如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一家三口怎么都逃不掉。 不如自己留下断后,也能为妻儿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是以陈义山不走。 他飞上高空,把先天元炁完全释放了出来,结结实实的凝在身体内外,如此才觉得好了许多。 睁开慧眼,远远眺望,渐渐的,陈义山看见了一团球状红光正朝自己这边极速飞来。 越来越热了! 纵然是有先天元炁护持,陈义山仍然觉得窒息! 他飞快的从空中落下来,远远躲开,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千万不要看见我……” 但见那团红光所到之处,一切草木簌簌成灰烬,大地瞬间变焦土,金石熔裂,河湖蒸干,连空气都被烧的扭曲变形! 陈义山浑身上下大汗涔涔,也不全是热出来的,还有吓出来的。 他暗自思忖道:“那一定是祝融了!没想到他的火竟然如此厉害!就凭我那点地煞火的法术,怎么配称得上是他的私生子?” 又近了一些,陈义山才看清楚,那团球状红光裹着一只硕大无朋的金黄色三足乌鸦! 陈义山不由得呆住,心道:“这是祝融的本相吗?他居然是一只怪模样的乌鸦?” 三足金鸦从他头顶上飞了过去,并没有向他看一眼,也没有作丝毫的停留。 陈义山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人家只是路过,根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 “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响声打断了陈义山的思绪,他循声望去,猛地看见一座大山正在飞速的逼近! “咻” 陈义山哪敢迟疑,一纵身,抟扶摇直攀云端! 就这眨眼间的工夫里,那座“大山”已经从他方才藏身的地方碾压过去了。 瞬息间,崎路变坦途,丘陵化平原! 陈义山擦了一把汗,心惊胆战的转瞬望去,但见那座“大山”紧紧的跟在三足金鸦的后头! 它是在追逐那三足金鸦啊。 陈义山有些懵,一座会跑的山,在追一只三条腿的鸦,这俩都是什么东西? 鸦能成精,山也能成精么? 这个时空太可怕了,还是回到将来好啊。 三千六百年后,自己才是六道之中最靓的那个仔啊…… 哎,不对! 陈义山忽然看清楚了,那根本就不是一座山! 那是个人啊! 天啊! 一个身高近千丈的巨人! 长发如瀑,块垒如峦! 巨人的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也有千丈高! 那“咚咚”的巨响,正是巨人双足踏地,拐杖用力时发出来的动静! 陈义山揉了揉眼睛,用慧眼再看,发现对方并没有用什么法天象地之类的法术,而就是活生生的巨人! 天生就如此顶天立地! “乖乖文命大神也是个巨人,可是跟这家伙一比,就是个娃娃了。” 陈义山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瞠目结舌的看着,脸上已惊得没有了表情。 “呼呼” 那巨人忽然停了下来,手拄拐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气为风,他身上的汗如同溪流一样从峰峦似的躯干上流淌下来,甫一触地,就被炙热的高温蒸腾没了。 “嘿”三足金鸦也停了下来,扭头看那巨人,冷笑道:“累了?怎么不追了呢?” “我是天生力神,从来都不会累的!” 那巨人梗着脖子嘶吼了一声,如风雷交加。 三足金鸦“啧啧”叹道:“哦那便是渴了啊。只可惜,你的速度太慢,总是跟在我后头,纵然有水,也被我给晒干了,你喝不到嘴里嘛。” “不用喝水,我也能抓住你!” “哈哈哈哈你已经追了我九天九夜,可曾挨着我半点星火?不自量力,说的便是你啊!夸父夸父,你不如改名叫‘夸口’吧!” 那巨人啐了一口,如吐了一汪黑泉,但听他恶狠狠说道:“金乌,你便得意吧,你便吹嘘吧,你便炫耀吧,我一定会追上你,一定要你死在我手里!” 三足金鸦晃了晃脑袋,幽幽说道:“共工打不过祝融,一头撞在了不周山上,妄想天翻地覆,跟大家伙同归于尽,可惜啊,天只塌了一角,地也只陷了一隅,女娲娘娘、文命还有烛九阴都出面料理残局去了。共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惊醒了盘古祖神,一巴掌压了下去,只怕不死也得重伤!赤松被垕土娘娘打爆,宇清被句芒制服,蓐收也被女魃弄的奄奄一息,蚩尤和刑天死在了轩辕氏和神农氏手里,都已经被砍了脑袋!你们的‘金水之盟’一败涂地,满盘皆输了!我敬你是个不坏的对手,莫如归降我们,弃暗投明如何?” 陈义山听着他们如此对话,才如梦方醒,暗自惊呼道:“原来不是祝融!是日神金乌和力神夸父啊!” 自己竟又遇上了古史中大大有名的传说——夸父逐日! 只听那夸父骂道:“放屁!只有耗尽神力而死的夸父,没有投降而生的力神!” 骂声中,夸父陡然甩动手中拐杖,“呼”的一声,险些砸中金乌,金乌哂笑着,调头就走,如一道光,一闪而逝。 夸父也如风一般呼啸了上去。 “咚咚咚咚” 巨响之声渐行渐远,大地也慢慢恢复了平静,顶天山不再剧烈摇动,四周也变得沁凉起来,陈义山还在愣愣的出神。 金乌和夸父之战的结局,他是知道的,金乌固然取胜,可是夸父不死不休,也足够令人敬佩。 哪怕是金乌方才所说的,已经被砍了脑袋的刑天,在传说中也是以乳为目,继续与轩辕氏死战的! 可见“金水之盟”里,也不全是蓐收那样手段卑劣的神明。 思量着,陈义山追了上去,他想亲眼目睹这场神与神战的结局。 第828章 射日 金乌和夸父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陈义山已尽最大的努力,跟在他们后头紧赶慢赶,仍然难以望其项背! 如此这般,一连追了六天,陈义山已经是晕头转向,不辨东南西北了。 后来,他自己也不飞了,把流影放了出来,自己坐在剑上,继续追踪。 以他目下的修为,本来已经很难再产生饥渴的感觉,可是如今,他居然会时不时的会觉得口渴难耐。 金乌过处,别说赤地千里了,便是空气中,也一丝水分都没有了。 好在他的乾坤袋里放着许多仙酿,渴的时候就拿出来当水喝了。 这样维持着,倒也忍了下来。 隐约是第八天,陈义山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也犯了迷糊,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图什么,就为了看个稀奇么? 还不如回头去和娇妻幼子团聚呢。 真是没事找事,成心寻罪受啊。 就在他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忽见远方天际红轮升空,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而下,料想是金乌在彼处,他便咬咬牙,又跟了上去。 果然,在路过了一片极大的,干涸的,原本应该是一片湖泽的地方之后,陈义山望见了夸父那壮阔巍峨的背影! 空中,那红轮,果然就是金乌! “他们也累了吧……” 陈义山松了口气,不再往前跟进。 他是既怕被金乌和夸父发现,也畏惧那炙热。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慧眼已经足够看得清楚,也听得到他们说话。 “夸父,还打算追我吗?” 金乌在空中缓缓盘旋游荡,似乎还有很多余力,说起话来,十分的悠闲自得。 夸父的喘息声深重,“呼呼”如雷,巨大的背已经佝偻了下去,像是一座山的缓坡,他双手按在那根不知道是什么神木做成的杖上,努力撑着身躯,屹立不倒。 他的话还很强硬:“追,当然要追,直到追死你为之!” “死到临头,兀自大言不惭!”金乌冷笑了一声,道:“你且看看,要追哪一个?” 刹那间,一团红光裂变成了十团,整整五对金乌一起出现在空中,环绕在了夸父的四周,烈焰灼灼,曝晒而下! 陈义山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被晃得眼睛刺痛! 他赶紧低下了脑袋,使劲挤了挤眼睛,而后眯缝起来再看,真的是十个金乌! 他呆了一呆,暗忖道:“金乌也会分身术吗?” 夸父艰难的扬起头颅,缓缓的转动着脖颈,旋望了一周,喃喃说道:“你,你,怎么会有十个——”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中,夸父重重的倒了下去。 努力挣扎了一下,起不来了。 夸父不甘的呢喃道:“水,若是有水,我一定能追死你……” “蠢货,愚不可及!我本来就有十重神命,只用一个便足够对付你!可笑以你这种程度,也配称得上是力神么?!” 十个金乌在空中滴溜溜的转动,红光中,三足金鸦骄傲的抖了抖翅膀,渐渐收拢光芒。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结局果然还是那个结局。 历史并没有变改。 …… “夸父!” 眼看大局已定,忽有一声爆喝传来,陈义山循声望去,但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如流星般从天际飞落! 夸父勉强翻动了一下眼皮,昏沉着望去,呓语似的说了声:“是羿来了么?” “是我!来迟一步,你且挺住!” 那人落在了夸父的脸前,后背上挂着一张模样古怪的弓,腰间悬着箭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放光的箭。 陈义山看的悚然动容,几乎喊出声来:“羿?是那个射神啊!金乌要倒霉了!” 传说中,猰貐、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等先天凶兽在世间为恶,暴虐成性,残忍好杀,害民无数,连麒麟、凤凰都不能约束,但是最终,这些凶兽全被族灭,无一例外,尽是羿的功劳! 就凭着一张弓,一囊箭,羿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断修蛇于重湖之畔,擒封豨于桑林之内! 也正是这样一个强神,在传说中射掉了九个太阳! 陈义山暗自激动,心道:“我又要见证历史了啊!” “羿啊,呵呵” 金乌们却全然不把羿放在眼中,为首的那个冷笑着说道:“你既然没有死,怎么不知道躲起来呢?你同他们可不一样,你家里还有娇妻,何苦来掺和这一场必败之局呢?” 羿连看也不看金乌,只是呼喊:“夸父!夸父!睁开眼睛,不能闭上!”喊声中,他把手按在了夸父的面颊上,掌中一团神光莹然,似乎是要给夸父灌注先天元炁。 夸父却无动于衷。 为首的金乌说道:“别费力气了,他已经不行了,被我熬干了!” 羿抬起头,环望十日,森然说道:“那你的死期也到了!” 十个金乌一起放声大笑:“哈哈哈夸父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没有真正发力,他便彻底倒下了!” 羿不再言语,因为他也清楚的感知到,夸父已经没了声息。 连先天元炁都灌注不进去了。 夸父那山一样的躯干,隐隐幻化,居然真的变成了一座山! 那根巨大的木杖,在地上竟缓缓化成了一片树林! 虽然有十个金乌烤炙,可是那片树林却依旧挺拔茂盛,丝毫不见萎靡枯干。 “夸父啊夸父……”羿叹息了一声,不再悲伤,他缓缓腾空,伸手把背上的弓取了下来,又从囊中摘了一根箭,搭在了弦上。 “怎么,你要射我啊?” 为首的金乌吃吃笑道:“我知道你是射神,灭过许多先天凶兽的族,可我跟那些家伙不一样啊。连蓐收都不敢接近我,你那箭又能济什么事?” 羿并不言语,弯弓向天,“咻”的一声,那箭破空而去,瞬中一只金乌! 红光被箭一荡,立时崩散,内中的三足金鸦也“嘭”的一声,化作了飞灰! 为首的金乌大吃一惊,正自愕然之际,又听“咻”的一声响,第二个金乌也没了。 “快散开!往高空去!” 为首的金乌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叫大喊。 可惜晚了。 “咻” 第三只落了。 余者纷纷逃散,只是仍然躲不过这既定的宿命! 真个是弓如霹雳弦惊,但听响处,箭不虚发! “咻咻咻咻咻咻” 陈义山眼睁睁看着一个金乌变成了十个,而十个,又重新变成了一个。 “嘿” 羿冷笑着,箭指最后一团红光,嘶声说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还没有发力?我也是呢。你就给夸父陪葬吧!” “不!你不能再射了!”那金乌叫道:“十命已损其九,你若是再射我,这天地间,再无红轮!金乌若灭,万古如长夜!” 第829章 西王母 陈义山知道,传说中的羿用神箭只射杀了九只金乌。 可是眼下,他自己亲临其境,眼瞧着金乌并无外援,而羿秉持杀心不改,陈义山实在是猜不出金乌如何能躲过这一劫。 “休要拔高自己了!没有你这东西,大地不是依旧明耀如昼么,哪有什么万古如长夜!纳命来吧!” 羿把手指一松,但听“咻”的一声响,第十支神箭终究还是射出去了! 金乌怪叫着,如光一闪,疯狂的往更高更远处飞去! 那神箭却紧追不放,速度比金乌更快! 陈义山瞪大了眼睛,一下也不敢眨,眼睁睁瞧着那箭头就要穿破红轮,击杀神光包裹中的三足金鸦,可空中忽然一阵扭曲,有只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无声无息的伸了出来,只轻轻一摘,便把那神箭给捏走了! 金乌趁机脱身,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远遁而去。 羿惊怒交加,喝道:“是谁拿了我的箭!?” 陈义山也自愕然,同有此问。 但见那空气如波浪般翻滚,渐渐荡了开来,一个蓬发女人现出了身,把神箭丢给了羿。 羿伸手抄住,再看那女人,愣道:“西王母?” “羿,很久不见了。” “呵我曾经去昆仑虚找你求药,可你却躲着我,如今反倒说好久不见?我以为你是个至独的神,跟谁也不搭界,却没想到,你居然也是‘火土之盟’的同伙!” 西王母冷冷说道:“什么‘金水之盟’,什么‘火土之盟’,很有趣么?我本来就是个个至独的神,你说的没错。” “那你挡下我的神箭,救走金乌是什么意思?!” “为了止息纷争。” “嗯?” “盘古祖神开天辟地,方有先天诸神,继而又有各种神兽异禽,但是天下冷清,处处蛮荒,是以女娲娘娘造人,燧人传火,伏羲文教,神农施药……变沧海为桑田,习耕种播生机,世间的一切生灵都是我们的子民,你们却打来打去,致使黎民死伤无数,是何道理?!还打算让这世界死气沉沉,重回混沌之状么?!” 羿“哼”了一声,道:“你要帮他们就帮他们,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如此大的罪名,只怕我也担不起!” 西王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和了些:“金水之盟和火土之盟向来不合,我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共工和祝融已经分出了胜负,你们就不用再掀起第二场波澜了吧?” 羿道:“金乌杀了夸父,我必报仇!” 西王母道:“你已经毁了他九条神命了,收手吧,尽杀之则万民俱灭。” 羿讥笑道:“他方才也这么说,可是我看这天地间少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西北方不是有火精照天门么。” 西王母道:“那是燧人氏送去了火精,由烛九阴用口衔着,但是他已支撑不了多久了。他给你们收拾残局,你们还不肯罢手?” 羿固执道:“那我不管,我只知道——” 西王母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休要不识好歹了!我来止息纷争是为了你好!盘古祖神已经被惊醒了,他很生气,再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羿倒是不惧怕西王母发脾气,也亢声说道:“盘古祖神醒了更好,便让他来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本来就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打伤了蓐收,才引起的这场纷争,我们又死伤了那么多朋友,难道也要忍着不成?!” 陈义山远远听着,吓得一缩脖子,心里暗忖道:“白芷那乌鸦嘴,还真让她给说中了,居然真是因为我引起的……”又忍不住骂道:“可恶的蓐收,真是罪该万死!” 却听西王母叹了口气,道:“羿,我听说你喜欢一个女子,叫嫦娥是吧?” 羿冷笑道:“是,但她跟咱们不一样,不是先天神,无法与我相配,也不能长生。我听说你有一种神药,可以让凡夫俗子变神明,所以我才去昆仑虚求见你的。你那时候既然不肯见我,现在又何必提起?” 西王母道:“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瓶不死药,你带回去给嫦娥。她吃了之后便能与你一样,是神明了,她可以嫁给你,可以与你厮守万年。如何?” 羿惊喜交加:“你这话当真?!” 西王母把手一挥,早有一道流光落入了羿的手中。 “这就是不死药。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莫要再大动干戈了。” “好!看你的面上,就放过金乌那厮!” 羿得了不死药,欢喜非常,当即应承,也不再提什么报不报仇的话了,兴冲冲的转身就飞走了。 西王母默然呆立了片刻,忽然扭头朝着陈义山所在的方向望去。 陈义山慌忙把身子一缩,遁入了土下,连大气也不敢出。 “什么也没有吗?” 西王母喃喃自语道:“怎么觉得有谁在暗中窥伺我呢?” 说完这话,她伸手轻轻一拨,竟生生把虚空撕出了一道黢黑的缝隙! “呼” 一声轻响,西王母闪身钻了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陈义山在地下看的目瞪口呆,心里惊呼道:“那是,时空裂缝?!” 他连忙从土下掠出,纵声喊道:“西王母!西王母娘娘!不要走啊!等一等!” 却哪里还来得及? 那黢黑的缝隙已经完全合上了。 虚空仍是虚空,恍若不曾有半点变化。 陈义山颓然的坐倒在了地上,抬起手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干什么害怕呀。 西王母又不是恶神。 被她看见了又如何? 攀谈几句不好么? 她分明是会时空转换的神通啊! 求求她帮帮自己多好啊! 难道她还能杀了自己么? 就这么,平白错过了一次回到将来的机会! 蠢货…… “你是谁?” 陈义山正在自怨自艾的懊恼,猛然间听见脑后有人幽幽问了一句。 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激灵从地上蹦了起来,恍如被滚水烫到的老鼠! 转身一看,但见西王母跟他贴面而立,一双近乎透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 她不是走了么? 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陈义山惶遽着往后退却,西王母却飘忽上前,再次逼近他,语气森寒道:“你身怀先天元炁,却没有先天神躯,你到底是谁?” 第830章 神的礼物 “我叫陈义山,不是先天神,娘娘你不必再靠近了,我给你磕头了!” 陈义山也是机灵,眼见西王母脸色不对,神情不善,赶紧交待了几句自己的底细,而后麻溜的伏拜在地,磕了几个头。 这也不算什么,西王母是上古先天神,而且是大神中的大神,受得起自己这样的大礼。 害怕,那肯定是不存在的,只是自己比较懂礼数。 “陈义山?” 西王母见他磕头,脸色果然好转了些,倏的止住身形,皱眉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道:“我从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陈义山定了定神,仰着脸子说道:“娘娘,有言在先,接下来,我要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千万别以为我是在骗你。” 西王母道:“你说。” 陈义山道:“我是从三千六百年后来的,并不是你们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 西王母“哦”了一声,颔首说道:“怪不得我从你身上嗅到的是一股虚无缥缈的气息,看到的是镜花水月般的影子,听不到你的过去,也听不到你的将来……三千六百年后,原来如此。” 陈义山一愣,狐疑道:“娘娘,你信了?” 西王母“嗯”了一声,语气也变得越发温和,道:“你且起来吧。” 陈义山惊喜交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原本还准备好了一大堆的说辞,准备展开压箱底的本事,凭借嘴遁说服西王母相信自己的说法,却没想到,一句话说出口,人家就轻而易举的信了! 也是,她能轻易的打开时空缝隙,自然比旁谁更容易接受这种事情。 只听西王母问道:“你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来?” 陈义山答道:“在我那个时代,东海龙王发动了幻海神通,用海息炸出了一道时空裂缝,我闪转腾挪躲他,却一个不慎,跳了进去。好巧不巧,这个时代里正值文命大神在治水,四海龙王也发动了海息,也炸出了时空裂缝,我便从里面出来了……我来这个时代不是为了干什么,我本也不想来的,我只想回去啊!” 西王母默然了片刻,又问道:“是海息?我还以为是盘古祖神派你来的。” “盘古祖神?”陈义山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他,他在那时候已经寂灭了啊,怎么可能会派我回到过去。” “寂灭了?”西王母大吃一惊,脸色骤变,骇然问道:“你是说,在你那个时代,盘古祖神寂灭了?!” “嗯” “那怎么可能!” 西王母失声说道:“纵然是天地毁灭,盘古祖神也不会消亡的!又有谁,能杀得了他?!” 陈义山讪笑了一声,道:“娘娘,盘古祖神不是被旁谁杀的,而是他自愿死的。” 西王母愣住了:“自愿死的?”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道:“娘娘,别看你劝服了羿,止息了他和金乌的纷争,可诸神之战不会就此打住的。‘金水之盟’的那些大神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厮杀连绵不休,最终会彻底激怒盘古祖神的,他将不惜一死,也要把所有神明都灭掉!甚至包括凤凰、麒麟等,以此来彻底终结先天神的时代!” 西王母闻言,呆呆的半天无言,许久之后,她才如梦方醒似的喃喃说道:“伏羲之前推演过一场大劫,说是有朝一日会诸神尽灭,我还不信……居然是真的?” 陈义山没有吭声。 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好,让西王母好好缓缓。 西王母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陈义山一眼,道:“你能从将来回到此时,大约不是海息的缘故,而是宿命。宿命如此,必有深意。你不会无缘无故来的,我也不会无缘无故遇见你的。你以为呢?” 陈义山听见这话,立时便又行了一个大礼,道:“能遇见娘娘,自然是上天安排,我可以回去了。” 西王母一愣,道:“什么意思?” 陈义山道:“娘娘能撕裂虚空,必定也能送我回到我该去的时空。恳请娘娘帮我!” 西王母“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此事迟些再议吧。嗯你是叫陈义山是?” “是的。” “在你那个时代,我是不是也不在了?” “呃是的。” “这样啊……” 西王母的神色变得相当黯然,又沉默了些许时候,她问道:“义山,在你那个时代,先天大神之中,还有谁是存活着的?” 陈义山稍稍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没有谁了。” 西王母冷笑了起来:“你对我说谎?你迟疑了!” 陈义山连忙解释道:“娘娘不要误会。是有存活下来的,可是神力尽失,已经不再是先天大神了。” 西王母眼睛一亮,道:“果然有活下来的!你说的是谁?” 陈义山道:“有烛九阴,他在口衔火精之后耗尽先天元炁,仅剩下血脉之力,又因为与西北二海龙王不合,便移居去了嵩岳,倒也成了后天神祇中的领袖。” 西王母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哦他只凭血脉之力就已经足够强横了。除了他之外,还有旁谁吗?” 陈义山沉吟道:“若说旁谁,那便是文命大神了,他自愿去人间做个凡夫俗子,享受人伦之乐和一世荣华富贵,便散尽了先天元炁,接替他父亲统领了有崇氏部族,随后统一九州,开创了第一个世袭制王朝,也由此躲过了盘古大劫,是寿终正寝,自然死亡的。” 西王母笑道:“他们父子倒还都是这样的心性,也不意外。还有旁谁么?” 陈义山思量了片刻,摇头说道:“别的,应该是没有了。” 其实是有的。 但是他见西王母对此事过于关注,盘问的又如此详细,便心生警惕,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是以并不想说出伏羲和神农在后世会苏醒的事情。 “多谢你了,义山。”西王母倒也没有再怀疑他有所隐瞒,而是柔和的一笑,道:“你告诉我了这么多将来的事情,可比伏羲推演出来的要详细的多。作为报答,我送你一些礼物吧。” 第831章 逆时与逆空 西王母要送陈义山礼物,慷慨而言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吧,昆仑虚之富有,四海无匹。不管你是要宝贝,还是要灵丹妙药,我都可以给你。” 陈义山懵了,心想着自己不过是说了一些未来的事情,便值得西王母这么厚爱吗? 他哪里知道,西王母是在刻意笼络他。 见他呆呆的不说话,西王母便自作主张的说道:“方才我见你能遁入土下,这种本事是垕土的绝技,十分厉害,只是容易被木遁神通克制,我可以送你一个宝贝,反制木遁神通,如何?” 陈义山心里暗想:“我什么也不要,只想回去。”嘴里便说道:“娘娘,晚辈不要你的宝贝。” “不要宝贝,那就是要灵丹妙药了?好,给你。” 西王母轻轻一挥神袖,早有个晶莹剔透的小小玉瓶朝着陈义山飞了过去。 陈义山却没有伸手接。 但见那玉瓶凝立在陈义山的身前,凭虚滞空,只等着他拿。 陈义山拜道:“谢娘娘贵赐!只是,这礼物晚辈也不能收。” “你不收?”西王母微微蹙起了眉头,冷笑道:“你可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陈义山道:“晚辈斗胆一猜,大约是不死药?” 西王母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不错,到底是将来的人,有些见地。此药只有我能配制的出来,是昆仑虚最诡奇的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凡夫俗子吃了可以立地成神!连羿都要去昆仑虚找我赐给他,我如今送你,你居然不愿意收下?” 陈义山赔笑道:“晚辈深知娘娘所赐的神药极其珍贵,岂能不愿意收下?只是晚辈还有别的事情求告于娘娘,不敢再贪图礼物。” 西王母何等聪明,当即说道:“你是要我把你送回到你那个时代?” 陈义山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西王母沉吟了片刻,道:“这个时代哪里不好吗?你既然来了,又何必非要回去呢。我看你大非寻常之人,聪慧有异禀,不如跟我回昆仑虚,做我的弟子,如何?” 陈义山登时愕然,心里想道:“我都已经跟你说了,盘古大劫马上要来了,到时候连你也要被永远锁镇,如死一样,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收弟子?” 只听西王母笑道:“义山,我原有个弟子,叫做玄女,你听说过没有?” 陈义山稍稍晃了晃神,道:“玄女娘娘的大名远播千秋,晚辈岂能没有听说过?” 西王母道:“你如果跟我回昆仑虚,便是她的嫡亲师弟,我让她亲自教你,怎么样?” 陈义山连忙伏拜在地,说道:“多谢娘娘的厚爱!昆仑虚虽好,可究竟不是故园。晚辈的家人弟子亲朋都在将来,恳求娘娘把我一家三口都送回去。” 西王母惊愕道:“一家三口?你的父母也来了?” 陈义山道:“不是家父家父,是晚辈的妻儿也在这里。” 西王母闻言,眉头瞬间紧锁,幽幽问道:“你已经娶过妻子,还生了儿子?” 陈义山道:“是的。”他瞧着西王母脸色有些不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忖道:“我娶妻生子怎么了?她为什么是这么一副表情?” 他哪里知道西王母在打什么主意。 原来,西王母听陈义山说“盘古大劫”即将来临,届时,诸神会无一幸免,心里便暗暗思索自保之法了。 她看中了陈义山,一个来自将来的不凡之人,虽非先天大神,却拥有先天元炁,还精通法术,若是把他变成自己人,留些后手,未必不能在大劫中死里逃生。 西王母甚至还抛出了“玄女”这个诱饵! 玄女便是被后世尊称为“九天玄女娘娘”的绝顶大神,她是玄鸟所化,血统高贵,本事通天彻地,又脱变出一副绝色姿容,男人见之则失魂落魄,忘怀所以……西王母对陈义山声称,到了昆仑虚之后,让玄女亲自调教他,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可是陈义山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而且还已经娶妻生子了,更要命的是是,他妻儿也在这个时代,这就不好笼络了啊。 …… 默默思量了许久之后,西王母说道:“义山,你那妻儿在哪里?叫他们出来,我也瞧瞧。” 陈义山道:“夸父逐日的时候,途径我们隐居的大山,我怕大神厮杀殃及他们,便叫他们避难去了。” 西王母“哦”了一声,道:“你那妻子是什么出身?” 陈义山心想:“肯定不能说是魔类吧。”便道:“我妻是化蛇一族。” “化蛇?”西王母又有些失落了。 她也知道,论血统,化蛇不输于玄鸟,论容貌,化蛇一族天生人面蛇身,男的个个俊俏,女子更是娇艳,这陈义山的妻子,大约也不会比玄女难看。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义山,你那妻子对你如何?” 陈义山道:“她待我爱逾自己的性命,我待她也一样。” 只这一句话,西王母便知道自己的算计是全然落空了。 她不甘的叹息道:“义山,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回去将来啊。” 陈义山道:“娘娘,晚辈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啊。” 西王母点了点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帮你。” 陈义山讪笑道:“娘娘,你能帮晚辈的。只要娘娘能把虚空打开黑暗缝隙,晚辈便有机会回去。” 西王母道:“你回去之后,咱们便再也无相见之日了,你以何来报答我?” 陈义山愣住了,心道:“不是你说的要送我礼物么?帮我回去便算是送我的一件大礼了,怎么现在又问我要报答了?这可坏了,我,我能拿什么报答她?” “好了,不逗你了。”西王母见他瞠目结舌,不禁一笑,道:“非是我不愿意帮你,实是我不能逆转时空。” 陈义山呐呐道:“可是晚辈刚才分明看见娘娘随手一划,虚空中便有黑暗缝隙出现……而且娘娘能凭空显现,出手阻止羿神射日,又能凭空出现在晚辈的身后,可见是拥有这‘逆转时空’的神通啊……晚辈也知道,不能白让娘娘帮忙,可是晚辈也确实不知道能拿什么报答娘娘的。娘娘,你说,想要晚辈做什么,晚辈去做便是。” 西王母道:“说了你也做不到,不如不提为好。实话对你说,我确然不会逆转时空的神通,否则,盘古大劫来临的时候,我直接逃到将来岂不是能躲过去了?” 陈义山听的心里一凉,暗道:“是啊!她若是能逆转时空,何至于死在盘古大劫中?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听西王母说道:“我那神通只能‘逆空’,不能‘逆时’,‘逆时神通’是有违天道的禁制神通,只有掌控天道的盘古祖神才能施展。所以,你若是想回到将来的话,只能是去求盘古祖神了。” 第832章 神杖 听完西王母的话,陈义山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找盘古祖神帮忙?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那种存在,只怕是一眼就能看穿白芷和陈香的魔类气息,说不定顺手就给杀了。 还有,西王母既然说“逆时神通”是有违天道的禁制神通,那对于自己这个逆时而来的人,盘古祖神会如何处置? 自己只是想回去,可不想弄个家破人亡啊。 …… “帮不了你的忙了,把不死药拿着吧。”西王母挥了挥手,那玉瓶径直钻进了陈义山的衣内。 陈义山心情沮丧至极,勉强一笑,拜道:“多谢娘娘。” 西王母道:“那逆空神通,你想学吗?虽然不能逆时,却能任意纵横四维四隅,不受天地拘束。你若是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多谢娘娘的好意,但是这种神通,只怕段时间内学不会,晚辈还要去找妻儿——” 西王母不等他把话说完,忽的飘然上前,与他贴面而立,笑道:“学个神通而已,并不会耽误你找他们的。”说完这话,西王母蓦地伸手,环抱住了陈义山的脑袋。 陈义山惊道:“娘娘,你干什么?” “呵怕什么?我若杀你,不须如此麻烦。放松些吧。” 在陈义山恐慌的目光注视下,西王母微微一笑,把自己的额面贴到了陈义山的额头上。 好凉! 陈义山瞬间被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火石电光之一闪,有几丝念想以极快的速度钻入了陈义山的脑海中! 西王母松开了手,往后稍退,说道:“逆空神通的修炼法门已经传给你了,能不能悟透,能不能学会,以后可要靠你自己了。当然,你若是遇到想不明白的地方,自行参悟不透,也可以去昆仑虚找我,我那神宫的门,始终对你敞开。” 陈义山怔了片刻,感动莫名,当即伏拜在地,叩头说道:“晚辈何德何能,竟叫娘娘如此厚爱?” 西王母叹息道:“过去之神,将来之人,能如此萍水相逢,也是天意。‘逆空神通’只有我会施展,‘盘古大劫’之后,我就不能存活在这天地间了,若不传法给你,此神通便要绝矣!留一个传人,也不那么可惜了。” 陈义山闻言,也颇觉伤感,忍不住劝道:“娘娘为何不学文命大神?” 西王母道:“你是叫我也自行散尽神力,去做个凡夫俗子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做凡夫俗子也很快乐,总是强过死于盘古大劫啊。” 西王母摇头道:“我是定然不会去做凡夫俗子的,情愿死,也不那样活着。” 陈义山茫然不解道:“那是为什么?” 西王母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道:“等你见到你妻子的时候,可以问问她,若是在衰老和死亡之间做一抉择的话,她会选哪个?” 陈义山道:“衰老?死亡?那当然是选择衰老啊。” “呵呵” 西王母轻声笑了起来,颇见嫣然,她道:“男人总归是不明白,对女子来说,年老色衰可是比死亡要可怕得多。” 陈义山闻言愕然,他确实是很不明白。 他说:“娘娘,你有不死药啊,现在去做个凡夫俗子,等盘古大劫过后,你再吃药不就又成神了吗?” 西王母道:“在你那个时代,昆仑虚还有不死药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 西王母笑道:“所以,莫把盘古祖神当傻子,他要锁镇所有先天大神,必定不会让不死药这种东西留存下来的。” 陈义山心中一动,伸手摸了摸自己怀中那玉瓶,道:“可我这里有,到时候——” “那是你的了。你父母是凡夫俗子吗?” “是的。” “若是有朝一日回去,可以把不死药给他们吃。” 陈义山苦笑道:“娘娘真是好心。只是晚辈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那就祝你好运了。”西王母伸手指了指陈义山的顶上虚空,说道:“那盏灯不错。我走了。” 说完,西王母伸手凌空一划,黑暗缝隙打开,她闪身入内,那缝隙迅疾合上,就此消失不见了。 陈义山得了不死药,又得了“逆空神通”的法门,心中极为感念西王母,朝着那虚空又拜了几拜,然后才感叹着起身。 他也要去找白芷和陈香了。 白芷那里有陈义山一根头发,是他的分身,分身与本体心意相通,是以陈义山知道妻儿身处何方。 追赶夸父和金乌的时候,他前后飞了有十多天,而今去找妻儿,要飞得更久。 他腾空之后,越过夸父所化的那片山林,忽有青芒一闪,直冲云端,阻住了他的去路! 陈义山大吃一惊,心道:“什么东西在放光?!” 他睁开慧眼,往下方望去—— 青芒是从桃林里闪出来的。 那桃林,是夸父的那根手杖所化。 “有什么古怪?” 陈义山喃喃自语,犹豫了片刻,决定去看看。 他飞落桃林之中,到了青芒绽放处一看,那光的源头却在土下。 他把身子一缩,遁入土下,赫然发现这底下密密麻麻的全是树根,不管地上有多少棵树,这底下的根系全都汇聚在了一处! 而这一处,正是光的源头所在。 那发光的是个桃核模样的木芯,陈义山迟疑了片刻,伸手抓起,绿芒登时散了,那木芯化作了一柄手杖。 自然不如夸父原来的那样大,在陈义山手中,正好合用。 “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总归是个神物。”陈义山决定带走。 说也奇怪,他把神杖拿走之后,地下那些汇聚在一起的桃根,竟如活了一样,纷纷散开了。 陈义山暗暗称奇,心道:“这些先天大神,果然个个不凡,连一把手杖,都有许多秘密。” 出了土,再次腾空。 忽忽飞了七天七夜,路过一处洪水肆虐的泽国,俯瞰之际,陈义山猛地看见一个高大汉子头戴斗笠,手持凿具,泛舟于水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船队,每个船上都站满了人,都手持各式各样的器具,往来呼喝有声,沸反盈天。 那高大汉子的面目有些陌生,可是陈义山一眼便看见他那双奇特的耳朵了——每一只耳朵,都有两个耳孔! 陈义山不禁笑了。 那是文命大神啊。 不,此刻他是大禹。 他终于变成凡夫俗子了。 这是率领有崇氏部落的子民,在疏通河道呢。 第833章 吃人的鸟 陈义山见大禹已经彻底安顿了下来,也不想再打搅他,便在空中默默的与他遥相拜别,而后悄然离去了。 又一口气飞了半夜,陈义山觉得有些疲乏,思量着找个落脚处歇息片刻,便往下方俯瞰。 但见云下耸立着一座高山,他便按落风头,打算去那崖上歇息。 到了崖上之后,四下里一环顾,但见这座山连绵广阔,千峰如插戟,万仞似开屏,坡上坡下花草浓密,又有修竹乔松,谷壑深深……那摩崖之上刻着两个字——九怀。 陈义山看的暗自点头,自言自语道:“这里大约就是后世九怀仙派的开宗立业之处了。” 石刻下头有一方八九尺长的大青石,石面光滑平整如镜,颜色青葱似玉,看起来煞是可爱,陈义山伸手摸了摸,触感沁凉温润,便觉得好。 他一屁股坐了上去,侧身躺下,假寐了起来。 石面还没有焐热,那山谷中的竹林里忽然有大片的怪云扶摇而起,呼呼生着风,直往崖上卷来! 陈义山听见动静,吃了一惊,连忙从青石上跃了起来,睁开慧眼去看是什么来了,但见大片红云赤烈如火,怪风响处,现出一只鸟来,体型硕大无朋,模样也十分诡奇! 但见它头似雉,颔如燕,蛇颈龟背,鱼尾彩羽,全身上下都绽放着五色神光,眼睛里杀气腾腾,隔着老远滞空不动,死死的盯着陈义山看! 陈义山见它神色凶恶,慧眼又被它身上的五色神光所迷,看不清楚它的底细,却也知道它肯定不是凡鸟,便拱手说道:“小仙有礼了,不知鸟兄怎么称呼?有何见教?” 那鸟果然能口吐人言,叫道:“我要吃你!” 陈义山吓了一跳,随即大怒,骂道:“好个孽畜!我跟你可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你凭什么要吃我!?” 那鸟道:“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也确实是无冤无仇,但怪就怪你不该落在这座山上,又恰逢我饿了,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你赶得巧,就当是我的夜宵吧。” 陈义山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我瞧着你也身负神光,应当是先天神禽,非是穷凶极恶之类,居然会随便吃人?!” 那鸟叫道:“诸神厮杀,祸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我便吃一个,又能怎么着?!废话少说吧,越说越饿!” 说话之间,那鸟挥翅逼近,张着嘴便去叼陈义山。 陈义山冷笑着仰面看它,也没有躲闪。 但听“啪”的一声轻响,鸟喙闭合,已经把陈义山给整个吞了进去。 可是很快,那鸟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呸!” 它啐了一口,吐出来了一根头发。 “晦气!”它嘟囔了起来:“好不容易逮着个吃的,居然是个头发成精?” “咻” 忽听一声破空之音掠至,那鸟慌忙扭头去看,但见一道毫芒劈面而至,正打在鸟脸上! 正是陈义山的落魂珠! 他用分身术迷惑住那鸟,而后祭宝,打了它一个措手不及。 那鸟吃痛,叫唤了一声,身子已经是僵住了,不能动弹。 “孽畜,还想吃我?先吃我一剑吧!” 陈义山嘿然上前,手里挥舞着流影,奋起全力,朝着它的脖颈斩下! 在他看来,这鸟因为肚子饿了就敢随便吃人,那肯定不是个好鸟,杀了也好为民除害。 但听“铿”的一声怪音响起,流影反弹了回来,险些削中陈义山自己! 那鸟的脖子却是丝毫未损! 陈义山心里暗暗讶异,收了流影,手起一道天罡雷,“轰”的一声劈在那鸟的脑袋上,霹雳过处,那鸟还在眨巴眼睛。 仍然是毫羽未伤! 陈义山愈发惊愕,又用地煞火去烧,可一挨着那鸟的羽毛,地煞火便“噗”的灭了,连个火星子都没烧起来。 “咦?!” 陈义山翻找着乾坤袋里的宝贝,心里也气急:“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这孽畜了!” 翻来翻去,似乎只有那根桃林神杖可以用来击打,如意柱不是杀戮工具,四极仙鼎则是仙道宝贝,大约会跟流影一样,对那神鸟无用。 “孽畜,再吃我一杖!” 陈义山举起神杖,恶狠狠的朝着那鸟的脑袋砸落! “呼” 那鸟忽然把双翅一振,起飞了! 但仍然是迟了一些,神杖没有砸中它的脑袋,却击在了它的背上! “嘭!!!” 巨响声中,神光四散! 余波如浪,击在崖上,“轰”的一声响,整座山竟裂成了两半! 一根彩色的羽毛飘落了下来,那鸟厉声惨叫着飞走了。 陈义山只觉双手发麻,继而又觉隐隐发痛,他抻开手掌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虎口居然被震裂开了!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惊得是目瞪口呆! 他没有想到神杖一击之下会有这样大的威力,神光波及之处,如此巍峨大山都裂成了两半! 他也没有想到那鸟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且鸟背是如此的结实! 山崩虎口裂,而那鸟,却居然只是掉了一根羽毛! 正自骇然,那鸟负着痛,怪叫着,又从空中折身飞了回来。 陈义山连忙把神杖又举了起来,同时还捏好了落魂珠。 那鸟吃过一次大亏了,自然也长了记性,不敢再往前过分靠近,只死死的盯着陈义山,问道:“打我那珠子是谁给你的?砸我那木杖又是从哪里来的?” 陈义山道:“关你鸟事!” 那鸟点了点头,道:“好小子,看来你也不是个凡品,我今夜非吃你不可了!” 话音落时,那鸟把身子一晃,偌大的躯干立时缩小,瞬息间便只如蝉一般大小了。 陈义山见状,心道:“不好!” 他没想到那鸟还能如此变幻身体,原本大如山峦,现如今却成了个“蝉”,落魂珠和神杖都很难在击中它了。 “啾” 陈义山正自思量应对之策,那鸟怪叫了一声,便闪电般朝他扑来! 陈义山料想打不中它,也不想被它挨着,忙把身子一晃,化作长虹散了开来。 那鸟扑了个空,旋身回来,见长虹落处,仍是陈义山,便又扑来,陈义山再次化虹逃开,那鸟一连扑了三次,次次不中。 陈义山打不着它,它也打不着陈义山,可陈义山还想杀了它,它也仍想吃了陈义山,谁也不走,两下里就此成了僵局。 “好小子!” 那鸟也泄气了,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义山啐了一口,道:“孽畜,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你骂我孽畜,便是好好说话了?” “吃人的坏鸟,不是孽畜是什么?” “少废话!你那珠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那木杖,我也觉得似曾相识。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先告诉我,你是个什么鸟。” “亏你还是个有手段的不凡之人,居然连我也不认得?我不是鸟,可天地间所有的鸟都要认我为祖宗!” 陈义山听得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失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凤凰!” 第834章 求药 那鸟确实是凤凰,耳听着陈义山说出了自己的底细,便微微得意了起来,冷笑道:“算你小子还有些见识。” 陈义山却嘀咕了一句:“原来凤凰这么弱?连我都打不过。” 凤凰大怒,骂道:“混账东西!难道你很弱么?!”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与先天大神们比起来,我确实是弱的很啊。” 凤凰:“……” 忽然间,那凤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陡变,尖声叫道:“我记起来了!你那珠子是祝融的落魂珠!你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 陈义山急道:“那是讹传!是污蔑!” 凤凰道:“你瞒不住我啦。” 陈义山喝道:“你也信蓐收那恶神胡说八道的话么?我不是祝融大神和垕土娘娘的私生子!” “那你怎么会有落魂珠?”凤凰反问了一句,又说道:“还有,你那木杖是什么东西,我也想起来了,那是夸父的力杖!哦我明白了,你已经杀了夸父,夺了他的宝贝!” 陈义山道:“这手杖原来叫做‘力杖’么?它确实是夸父大神留下来的宝贝,可夸父大神并非是被我杀的,他是被金乌给害死的。” 凤凰啐了一口:“呸!休要狡辩了!连夸父都不是你的对手,居然还敢说自己跟先天大神相比很弱?就凭着力杖和落魂珠这两样至宝,放眼天地间,能胜过你的大神便寥寥无几!更何况,我还受了伤,神元有损,要不然怎么会躲在这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又怎么会觉得饥饿?纵然如此,你也没能奈何得了我,可见我强得很!”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是是是,你强得很。但是夸父真的是被金乌给晒死的,他死之后,化为山川桃林,我这力杖便是在桃林之下捡来的。” “呵!”凤凰冷笑道:“不必再扯谎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金水之盟’的大神们可是一直在找你,祝融和垕土也在找你。呵呵你杀了夸父,这仇,便又深了一分。” 陈义山甚是无语,半天才说道:“你莫要出去乱说!夸父逐日,奔跑不停,口渴却无水可饮,又被金乌十命群曝而亡……此事,羿神和西王母娘娘都可以作证,你去问金乌,金乌应该也不至于抵赖,你安不到我的头上!” “羿和西王母?”凤凰稍稍讶异,它狐疑着,又深深的看了陈义山几眼,道:“说起来,你身上还确实有点西王母的气息。” 陈义山闻言一愣,仔细内视了一番,倒也察觉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异样的气息,心里暗暗想道:“莫非是因为不死药在我身上的缘故吗?” 凤凰忽而说道:“神兄,敢问如何称呼?” 陈义山见这鸟突然变得如此温和,不由得一呆,随后摇了摇头,说道:“神兄?我可不是神明,我自姓陈。” “哦陈兄,敢问西王母跟你是什么关系?” 陈义山见这凤凰变得愈发客气起来,不免心里犯起嘀咕,也愈发的警惕起来,反问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凤凰眨巴了眨巴眼睛,讪笑道:“陈兄啊,西王母那里有种诡奇至极的神药,唤作‘不死药’,你知道吗?” 陈义山道:“关你什么事?” 凤凰道:“看来你是知道的,她送你了没有?” 陈义山道:“关你什么事?” 凤凰恼怒了起来,叫道:“我好好跟你聊天,你却只会翻来覆去的说这一句话么?!” 陈义山道:“关你什么事?” 凤凰:“……” 它也是恼极了,可仍然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气,说道:“陈兄,咱们两个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以后处个朋友如何?” 陈义山冷笑道:“做朋友?想得倒好!你虽然是只凤凰,却想着吃人,那便不是什么好鸟,我不跟你这样的孽畜做朋友!若不是你弄把戏,变得这么小,落魂珠和力杖打不着你,我定要弄死你为民除害的!” 凤凰听得大怒,心里暗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教训我?!”但是它还有求于陈义山,不得不忍气吞声。 它深呼吸了几口气,没有发作,反而赔笑道:“陈兄,我方才说了嘛,若不是因为受伤,损了神元,我也不会觉得饥饿,更不可能说去吃人啊。我可是被东夷部落万千子民视为部族图腾的神鸟啊。”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纵然受伤,纵然觉得饥饿,也成不了你吃人的借口!如果我没点本事防身,已经被你吃了!” 凤凰道:“那不是未遂嘛!不过,我以后可能真的要不停的吃人了,这饥饿感,实在是太难以忍受。” 陈义山怒道:“你敢!” 凤凰道:“敢是肯定敢的,你也阻止不了我。除非你帮我,让我恢复如前,那便不用吃人了。” 陈义山想了想,虽然觉得万分生气,可也确实是拿它没办法,它如果真的一走了之,去到处吃人了,岂不是大祸害?于是便问道:“我能怎么帮你?” 凤凰道:“其实简单,只要你能送我一粒西王母的不死药,便足以治好我受损的神元了,到那时候,我便不会觉得饥饿,性情也会更温顺,仍然去做一个好好的守护神,庇护部落的子民。” 陈义山心道:“怪不得你如此低声下气的跟我攀谈了起来,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 “嘿嘿”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想要不死药,完全可以自己去昆仑虚,礼数周全的拜谒西王母娘娘,求她给你便是。何必问我要?” 凤凰叹息了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么?我跟西王母有仇,她是不会给我不死药的。” 陈义山诧异道:“你们之间能有什么仇?” 凤凰道:“说来也话长。东夷部落的子民信奉兵神蚩尤,将我当做部族图腾;中原部落的子民信奉轩辕,将祖龙当做部族图腾,信仰不同,地方却渐渐接壤,于是,这两个部落就不可避免的打了起来,再加上金水之盟和火土之盟的拉拢对抗,蚩尤和轩辕就成了死敌!后来,你大概也知道吧,轩辕在玄女的帮助下杀死了蚩尤!玄女是谁?她是西王母的弟子!所以,可以说是西王母间接帮助轩辕杀死了蚩尤!也间接帮助中原部落吞并了东夷部落!为此,我们是有仇的,她绝不会给我药,我也不可能去求她。” 第835章 昆仑神玉瓶 陈义山听明白了凤凰的话,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你的伤是谁弄出来的?” 凤凰“哼”了一声,道:“说起来甚是气恼!那轩辕氏在杀了蚩尤之后,便派遣长子少昊去掌控东夷部落。这个少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来,便要改东夷部落的图腾,打算和中原部落一致,我自然不服他,于是就打了起来……” 陈义山恍然道:“所以你是被少昊大神打伤的?” 凤凰道:“就凭他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他帮手多,我呢,寡不敌众,又大意轻敌了,一不小心,就受了那么一点点的小伤。” 陈义山心道:“传说中,少昊的本领可是不在乃父轩辕氏之下的,可谓父子俱英雄,祖孙三代神,打你只怕用不着帮手。” 但他也知道凤凰骄傲,如此言说也是自尊心作祟,便笑了笑,打趣道:“你跑到这里,是为了躲少昊大神的吧?结果,你躲的饥饿难忍也不敢出去觅食,恰好碰见我来,便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人,只管张着嘴来咬。” 凤凰羞恼道:“谁躲着他了?!我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而已!哎,陈兄,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到底给不给我不死药?” 陈义山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不死药?” 凤凰道:“你身上有西王母的气息,可见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西王母多半会送你不死药的,毕竟那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再者说,我刚才问你有没有不死药,你也不说有,也不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有了,因为你这人一看就实诚,不擅于说谎。” 陈义山哑然失笑,心道:“这鸟倒是不蠢,分析的头头是道,关键还都说对了。” “陈兄,求求你啦,送我一粒不死药吧。” 凤凰可怜巴巴道:“只要你肯赐不死药帮我治伤,我以后就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不管你是金水之盟的,还是火土之盟的,我都站在你这头!还有啊,等我的伤好了以后,肯定就不会有那种世俗的饥饿感了,自然也就不会去吃人了。你仔细想想,只要舍一粒不死药,便能多出一个极其厉害的朋友,又能少掉一个吃人的对头,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啊!任谁都会觉得很划算吧?” 陈义山听得乐不可支,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的嘴遁可比我厉害得多。” 凤凰闻言一愣,茫然道:“什么嘴遁?我这嘴没什么遁术。” 陈义山摆了摆手,笑吟吟道:“罢了罢了,你已经说服我了。我本来就喜欢结交善缘,也不会对弃恶从善的人赶尽杀绝。确实如你所言,舍一粒药,我便能多个凤凰朋友,世上也能少一个吃人的祸害,我何乐而不为呢?不死药,就送给你了!” 凤凰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的结巴着叫道:“你,你说话算,算数!你可不能反,反悔啊!” 陈义山收了落魂珠和力杖,又摸出西王母送他的那个小小玉瓶,道:“放心吧,我从来都说话算数,不至于反悔的。这便是西王母娘娘所赐的不死药,给你了,接好!” 说话间,陈义山便把玉瓶朝着凤凰抛了过去,那凤凰本来已经变得如蝉般大小,此时一晃身,便立地八九尺高,伸爪子攥住了那玉瓶。 它深深的看了陈义山一眼,动容说道:“陈兄,你叫什么名字?” “草名义山。” “义山,你真是好朋友!既不逼我立誓,又不取我信物,便把不死药送给了我,我太感动了!” “呵呵” 陈义山笑道:“凤凰为禽祖,是天地间的至灵神物,颜面何等尊贵?我相信你不会做食言的事情。” 凤凰大喜,连连点头道:“生我者羽嘉也,知我者义山也!好朋友,我们真是不打不相识,一聊更加投缘,不如就地拜个把子吧?” 陈义山道:“不急不急,你先吃药。” “对对对,吃了药好办事!”凤凰拿爪子用力一捏那玉瓶,想着在陈义山跟前稍稍耍个帅,一举抓碎了取药,却没想到奋力之下,那玉瓶竟然纹丝不动。 “咦?!” 凤凰很是尴尬,抬眼看了看陈义山,讪笑道:“惭愧惭愧,呃身上带伤,这力气就小了许多,居然连个小小的玉瓶都捏不碎了。” 陈义山可是知道这凤凰有多大神力的,拿力杖击背也只能打落它一根羽毛而已,可见厉害!抓不破玉瓶只能说明那玉瓶不是凡品。 他道:“毕竟是西王母娘娘所赐之物,大约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吧。” 凤凰“嗯”了一声,道:“多半是昆仑虚的神玉所制,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说完,它便用嘴去叼玉瓶的木塞子。 但听“啵”的一声响,塞子拔了出来,被凤凰随口吐在了地上。 往里面瞧瞧,凤凰喜形于色,因为瓶中确实有药,可见陈义山没有骗它。 它喜滋滋的颠倒起玉瓶往自己嘴里倒,吞了里面的不死药。 “呃” 不死药滚入脏腑,凤凰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把玉瓶仍在了地上。 陈义山问道:“凤兄,你觉得怎样?” 凤凰还没来得及说话,骤听“呼”的一声响,落在地上的玉瓶忽然爆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神光来! 只一闪,便完全将凤凰给笼罩在了其中,而且迅速的往瓶中收敛! 凤凰的脑袋瞬间在神光中缩小,被吸进了瓶口去! 极度的惶遽之下,它只挣着两个爪子狠力抠山抓石,拼命的抵抗那股吸扯力,想要把脑袋拔出来! 瓶中依稀能听见它恼怒至极且悲怆无比的叫骂声:“陈义山,你骗我!我把你当朋友,你却用这东西害我!你不得好死!” 陈义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听见凤凰叫骂,他连忙飞身上前,一边喊道:“凤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莫急,我来救你!”他攥住了凤凰的两只爪子,奋起浑身之力,往外拉扯,想要帮忙把它给拽出来。 可是,他的手甫一接触到那白花花的神光,便也觉有股巨大的吸引力骤然扯住了他,不由分说的把他往瓶中收去! 第836章 两界颠倒 眼瞧着陈义山和凤凰都要被吸入玉瓶之中,高空云层中忽有一道白芒闪现,眨眼间便落在山巅! 云散烟消之处,现出一个人来,劈手斩破神光,一举砍碎了那玉瓶! 陈义山和凤凰这才逃出生天,各自歪倒一处,气喘吁吁。 还是陈义山被吸的晚,先缓过劲儿来,惊魂甫定的看向来人,却是个生面孔,并不认得。 凤凰也回眸去望那人,一看之下,神情大变,惊叫道:“少昊?是你!” 陈义山听见“少昊”两个字,不免悚然动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整衣撩发,伏拜道:“晚辈参见少昊大神!” 少昊伸手虚扶了他一把,说道:“不必多礼。” 陈义山却又拜了一拜,说道:“多谢少昊大神的救命之恩!” 少昊道:“举手之劳,无须客气。请起来吧!” 陈义山这才起身。 凤凰已经开始左顾右盼起来,那模样,分明是在做逃跑的准备。 少昊觑看着它,轻笑一声,悠悠说道:“小凤,你方才吹嘘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打你何须用得着帮手?你又何曾以寡击众了?你受的伤,真是一点点的小伤么?” 凤凰恼羞成怒,道:“好哇,原来你早就来了!窃听偷窥,贼子行径,不是神君作为!潜伏跟踪,更似奸细,甚是无耻!” 少昊笑道:“窃听偷窥,勉强算是有的,不过那也是因为我不认识这位陈兄,所以要听其言观其行,看看是善是恶,是敌是友。至于潜伏跟踪之事,我可是做不出来的。” 陈义山心里嘀咕道:“原来,他早就在附近了,一直暗中观察我哩。” 却听凤凰“哼”了一声,道:“你没有潜伏跟踪,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养伤?” 少昊道:“我一掌震坏你的神元,神力浸透你的脏腑,自然是留下了我的气息,想要找到你可不算难。” 凤凰这才无话可说,扭头又冲陈义山发脾气道:“我当你是个好心人,没想到,也来害我!” 陈义山苦笑道:“凤兄,连我也被西王母蒙在鼓里了!我实在是不知道那玉瓶会对你发难。” 凤凰忿忿说道:“都是陷阱!我还是实诚,没有仔细想想,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碰巧又有克制我的宝贝,碰巧又有西王母的不死药,碰巧还跟我聊得投机,碰巧又舍得赠药……呸!” 陈义山一时语塞,也无法解释。 连他也不知道西王母所送的这个玉瓶到底是什么东西,又包藏了什么祸心。 但那样子吸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叹息了一声,道:“说到实诚,还是我实诚,西王母与我第一次见面,我便把她当成了好人,什么话都告诉她了,她和颜悦色说要收我为弟子,邀我去昆仑虚,还赐我不死药,传我神通,我对她感恩戴德,依依不舍作别……哪成想,都是虚情假意!” 凤凰冷笑道:“休要再惺惺作态了,我可不信你了!之前说的拜把子做兄弟,也不作数了!” 少昊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小凤,你的伤好了没有?” 凤凰应声答道:“好了。”忽然回过神来,又勃然作色道:“关你鸟事!本来就是你打伤的,还假模假样的关心我么?啊呸!” 少昊笑道:“你这鸟东西,不识好歹!既然伤势好了,那便说明这位陈兄给你的药是真的。” 凤凰一愣,不免又看了陈义山一眼,讥讽道:“那也是骗我入彀的药,还挺舍得下本钱啊!” 少昊道:“你可真是长了个鸟嘴,烧熟了你也嘴硬!我在空中闻听观看你们多时了,你信口开河,多有哄骗这位陈兄,倒是这位陈兄慷慨大度,大仁大义,一片至诚,毫无私心!你要吃人家,人家不但不介怀,还以德报怨,把不死药送给了你。那玉瓶突然发难,放光吸你,显然是出乎人家的意料,但人家不顾安危,马上就去救你,也险些被吸进瓶子里去……如此这般,你非但不感念人家的恩情,还这么冤枉诋毁,是一点都不知羞了么?” 凤凰被训斥的满心羞愧,怒道:“他是西王母的人,你爹跟西王母也有勾结,你们都是一伙的,自然相互帮衬着说话!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个!但是要我感恩戴德,却也休想!”说完,便歪了脑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听听,这鸟东西从来不论理。”少昊指着凤凰,冲陈义山微笑道:“但是非曲直,其实它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好面子罢了,陈兄不必与它计较。”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少昊道:“恕我好奇多问——西王母倒也不是恶神,一向少见她害人,她怎么会送你这样一个玉瓶呢?” 陈义山道:“我也纳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我。敢问少昊大神,这玉瓶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放光吸人?吸进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他觉得少昊能一掌劈开神光,斩碎玉瓶,多半是知道它的底细,不然也不至于做到一招克制吧。 但听少昊说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玉瓶应该是‘两界颠倒瓶’。所谓两界,西王母指定一界,被吸者所在又是一界;至于颠倒,则是说,无论是谁被吸进去之后,都会困于西王母指定之界,而西王母则会出现于被困者原本所在之界。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是西王母要跟你互换位置。” 陈义山听到这里,已经是恍然大悟了! 他明白西王母的目的是什么了! 这两界颠倒瓶,就是一个逆空的法宝啊。 而且还是那种能用空间换命的法宝! 启动的法门就是打开塞子,取出不死药。 西王母在得知“盘古大劫”必然发生,而她自己不能幸免于难之后,已经动了歪心思,或者说,是押了一个宝在陈义山身上。 她赌陈义山会回到将来,哪怕是用不了“逆时神通”回去,苦熬三千六百年也能熬到他原本所在的时代! 她也赌自己在被盘古锁镇之后,不至于过了三千六百年就被困死,或者说,她有某种在锁镇中一直存活下去的本事。 所以她劝说陈义山把不死药留给自己的父母吃,她则预先指定了一个隐秘之界,藏身其中,等着“盘古大劫”的发生。 待到陈义山打开瓶子,取出不死药,两界便会颠倒,陈义山被吸进去,变成了被锁镇的“西王母”,而西王母则成了自由的“陈义山”。 真是好毒的一条计谋啊! 第837章 凤兮凤兮归故乡 亏得是无巧不成书,也或许是天道酬善。 陈义山夤夜在九怀山歇息,遇到了受伤肚子饿,不开眼非要吃人的凤凰,两下里又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打打闹闹之后又攀谈的投机,再加上陈义山喜结善缘为人大方,这才阴差阳错提前撞破了西王母的阴谋。 若是没有这一场机缘巧合,若是一直把不死药带在身上,苦熬到将来,见到父母的时候才拿出来,那后果…… 陈义山思到深处,不免脊背出汗,只觉得阵阵寒凉袭遍全身,悚惧异常! 再一想临别之时,西王母还指着他的头顶,说什么那盏灯不错,又祝他好运,想来,都是为她自己祈求的! 陈义山怒不可遏,忍不住骂道:“真是个阴险至极的恶神!我跟她无冤无仇的,何必要如此费尽心机的害我!亏我还好心提醒她,为她出谋划策,却没想到她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脱身用的可弃棋子!” 少昊狐疑道:“陈兄息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已经全然明白了,绝无误会!” “是么?那你提醒西王母什么了?又是为了什么事情给她出谋划策?还有所谓的‘脱身’,是指什么?西王母是陷入某种危险境界了吗?” 陈义山被少昊这么一连串的发问给惊醒了。 他连忙平抑怒气,静下心来,暗自思量道:“神性也是自私自利的,为了活着,西王母可以这样骗我,少昊大神未必不会,我可千万不能再说什么将来的事情了。” 念及此,陈义山勉强堆下笑来,干巴巴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是西王母她自己要逆势而行,要做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过些时候,少昊大神也会知道的。” 少昊“哦”了一声,显然是听出来陈义山在敷衍自己,便也不再多问,扭头看向凤凰,说道:“小凤,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不杀你,以后仍然由你做东夷部落的图腾。” 凤凰立刻往后退缩,叫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少昊道:“我若真想杀你,就不会等到现在了。回去吧。” 凤凰大声喊道:“我料你也不敢杀我!杀了我,天下的所有禽类都会与你为难,看你怎么善了!还有东夷部落也不会服你!” 少昊沉下了脸色,幽幽说道:“小凤,我父派遣我去整顿东夷部落,促使它与中原部落相互融合,这是大势所趋,我非要做成不可,你不帮我也得帮!想要逃走,你可以试试看嘛!杀了你,确实会有不少的后患,可是也不必杀你嘛,伤你抓你囚你,对我来说,还是不难做到的!你,听明白了吗?” 凤凰吃了一惊,心里确然害怕,便求救似的望向陈义山。 陈义山道:“是少昊大神在跟你说话呢,你看我做甚?” 凤凰腆着脸说道:“好朋友,好兄弟,这个少昊是个天大的恶神!比西王母还坏!咱们俩都要拜把子了,你可得帮我打他!” 陈义山摇了摇头,好笑道:“你刚才还骂我,说再也不信我了。” 凤凰讪笑道:“那都是气话,你怎么还能放在心上呢?兄弟俩闹闹别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外敌了,就要一起打他!” 陈义山道:“还是不成,少昊大神刚刚救过咱们俩,咱们都得知恩图报。忘恩负义可是禽兽行径!” 凤凰道:“巧了,我就是个禽,你不妨做个小兽——” 陈义山骂道:“滚!” 少昊“哈哈”大笑,道:“别胡扯了小凤,这位陈兄是个厚道人,并不会听你的蛊惑。” 凤凰便忿忿的瞪视陈义山。 陈义山道:“你若是再被少昊大神打伤,可没有不死药喂给你了。” 凤凰想了想,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再被伤着,果然是没不死药吃,便叹息了一声,说道:“少昊,叫我回去助你整顿东夷部落也不是不可以,他们毕竟将我当做图腾,我也记挂着他们的安危,得监视着你!可你仍然得答应我几个条件,不然,我誓死不助你!” 少昊心里嘀咕了一句:“死要面子!”嘴上却问道:“什么条件,你且说来听听。” 凤凰道:“第一,我不是你的部下,只听调,不听宣。” 少昊“嗯”了一声:“没问题。” 凤凰又道:“第二,你不能把我当坐骑!” 少昊笑了起来:“呵也没问题。” 凤凰喝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中原部落把祖龙当做图腾,可你爹轩辕仍然用龙当坐骑,我誓死不要你骑!” 少昊大笑道:“好说,好说,这本来就是自愿的,你让我骑,我还不想骑呢,骑个鸟,有什么好威风的?” 凤凰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哪里不如龙了?!” “好好好,你比龙厉害,你最厉害啦。呃这条件都说完了吧?” “还有第三!中原部落和东夷部落融合之后,不可废了我的图腾!龙凤可并存,你答应不答应?” “也答应你!” 凤凰有些不信,道:“这最后一条,你说了算么?你爹轩辕会同意吗?” 少昊道:“会的,你放心吧。” 凤凰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条件可提了,自己说这三点,少昊都答应了,也算是保全了面子,便道:“那便没什么问题了,我可以屈尊去帮你。” 陈义山在一旁听的是忍俊不禁,说道:“小凤有少昊大神约束着便好,切莫把它再放出去吃人了。救命之恩不敢忘怀,少昊大神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晚辈定然不会推辞!” 说话间,陈义山揪下了一根头发,送给了少昊,说道:“用得着晚辈的时候,只管对着这根头发说,晚辈便能知道。” 少昊诧异的接过了那根头发,好奇的打量着,说道:“我是看你宅心仁厚才出手救你的,并不图你报什么恩。但是我喜你的为人,也想与你交朋友,小凤也是你的朋友嘛。这头发也很有趣,我便留下了。待东夷部落稳定之后,我和小凤请你来做客,如何?” 陈义山道:“谨遵神谕!” 少昊道:“又客气了。” 陈义山拱了拱手,拜道:“晚辈还有些事情亟待处理,便先行一步了。” “陈兄,多嘴说一句,如无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去昆仑虚寻仇啊。”少昊也冲他拜别,且不忘提醒了这么一句话。 陈义山心中一动,暗忖道:“他认为我不是西王母的对手,是以提醒;也或许是因为他父子跟西王母有交情,是以劝阻我。”便笑道:“少昊大神放心吧,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去报什么仇,毕竟,她没有害我成功。告辞了!” 说罢,陈义山腾空而起,喊了声:“小凤,要听少昊大神的话啊!” 凤凰骂道:“快滚吧,一点都不讲义气!” 陈义山笑着飞走了。 少昊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真是个古怪的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凤凰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少昊没好气的瞥了它一眼,道:“知道什么是自言自语么?知道什么是自作多情么?就你话多!” 凤凰:“……” 少昊忽又问道:“你说他会不会去昆仑虚报复西王母?” 凤凰紧绷着嘴不吭声。 少昊道:“我问你话呢,怎么这会儿又变哑巴了?” 凤凰怒道:“你不是讥讽我自作多情,嫌我话多么!?” 少昊道:“这次让你说话了!看来,你还真是分不清什么是自言自语,什么是有问有答,到底是个禽,缺乏基本的交流技能。” 凤凰气的浑身羽毛乱抖,心道:“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早啄死你了!” …… 陈义山确实没打算去昆仑虚找西王母算账。 在这个时空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还有妻儿需要顾念呢。 但这次能够遇到凤凰,在他看来,是个好兆头。 毕竟,古调有词曰,凤兮凤兮归故乡啊…… 第838章 不传六耳 却说那昆仑虚之西,有一座青黢黢的柱形大山,高耸入天,是为铜柱山。 铜柱山周围如刀削斧凿,几乎笔直向上,山顶摩崖却形如大鸟,唤作“希有崖”,左右两侧的山峦往外绵延伸张,又大又阔,如同大鹏展翅,名曰“左翅峰”和“右翅峰”。 左翅峰上矗立着一座神宫,住着一位先天大神,乃是赫赫有名的“东王公”;右翅峰上也有一座神宫,也住着一位先天大神,那便是西王母了。 铜柱山下还有一处玉宫,方圆千丈,住的则是西王母的弟子九天玄女。 自与陈义山分别之后,西王母回到右翅峰神宫,招来玄女,去请东王公相聚。 两下里分宾主坐定之后,玄女为东王公敬茶,而后退到一旁,西王母忽用手虚空一划,隔出偌大的一片空间来,将她与东王公和玄女都罩在了其中。 东王公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西王母向上指了指,神神秘秘的说道:“天外有耳目,咱们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情,不可传于六耳之外。” 东王公不禁笑道:“你这是要跟我密谋什么大事?” 西王母道:“且说盘古祖神在开天辟地之后,便让天做了众神之君,号称是‘昊天大帝’!凡夫俗子都叫他‘老天爷’,由他来统摄诸神,又命我为西王母,你为东王公,分派我去管教女神,你去管教男神,是也不是?” 东王公道:“西王母,这是怎么了?我当你要说什么大事呢,这些旧账也怕传于六耳之外么?” 西王母道:“不是翻旧账,是论心论迹,让你来评评理,我做的事情是错是对。” 东王公道:“你做什么事情了?” 西王母道:“你先说,这些年来的神界如何?” 东王公沉吟着说道:“这些年来,诸神自恃神通广大,尽皆不服你我管教,甚至也不服昊天大帝的统摄。连凤凰、大鹏都试试呼呼的想要遮天,麒麟据陆,龙族霸海,金乌掌昼,太阴掌夜,气的昊天大帝是心灰意冷,躲在天宫里头,索性撒手不管了!咱们两个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两大摆设,除了那些想求得不死药的,谁会来昆仑虚啊?哦对了,我是纯粹的悠闲自居,你倒是还真做了别的事情,你收了玄女做弟子嘛。” 玄女在旁边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插话。 东王公道:“可收徒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又有什么对的错的好评论呢?” 西王母道:“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止如此呢。东王公,我今日邀你过来,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跟你说,所以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为众生考虑,为昊天大帝考虑,也为你我考虑,便悄悄的思谋划策,设下了许多妙计,去分化诸神——我撺掇起了水火之争,又暗中派遣玄女四处活动,挑起轩辕、神农与蚩尤、刑天之斗,又引发了鲧和文命两父子与四海龙族的大战……” 东王公闻言,大吃一惊,他不等西王母说完,便骇然起身,指着她,勃然变色道:“好哇!你我同住昆仑虚,都在铜柱山上,虽然是各处一峰一宫,可也相距不远,你做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原以为诸神乱战是自发的内讧,竟没想到你才是幕后元凶!你,你意欲何为?!” 西王母温声笑道:“东王公不要气急嘛,我的本意并无坏心,我只是想让那些桀骜不驯的大神们相互厮杀,斗个两败俱伤!待他们神力大损之后,不就可以老老实实的听咱们的话,服从昊天大帝的管教了么?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事情闹到最后,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他们打的失了心,发了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四海龙族发动幻海神通,妄图把大陆变成泽国,那共工更是把不周山都给撞塌了!不周山的山顶之上可是昊天大帝住的天宫,天宫损毁,域外陨石飞落,弄得女娲又去修补——” “够了!” 东王公厉声喝道:“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居心不良,从中作梗,哪里会发生这些祸事?!你知不知道,女娲为了补天,已经累死了!烛九阴为了照天门,也耗尽了神力!共工废了,祝融重伤,飞廉和句芒不知所踪,蚩尤和刑天丢了脑袋,夸父被活活晒死,金乌去了九条神命,四海老龙尽被屠戮……” 说到半道里,东王公忽然顿住,幽幽的看了西王母一眼,道:“太阴掳走嫦娥,和羿闹翻,这不会也是你捣的鬼吧?” 西王母笑道:“我阻止了羿射杀金乌,作为回报,赐给了他不死药,让他给嫦娥吃,嫦娥吃了之后,自行飞去了太阴所在的广寒宫里,与我何干?” 东王公怒道:“你早就知道嫦娥想要去太阴那里,是也不是?!这一切,你都是罪魁祸首!” “不,罪魁祸首不是我。”西王母听着东王公厉声指责,却浑不在意,仍然是笑吟吟的,道:“你且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嘛。” 东王公气冲冲道:“我看你用不着对我说了!怪不得你要用逆空神通,单独割出一片空间来,说什么不传于六耳之外,原来你是怕被昊天大帝听见!你且起来,解了神通,跟我去见昊天大帝,把你做的好事对他好好讲讲吧!看他听不听你慢慢说!” 西王母“呵呵”笑道:“东王公,神界乱成这个样子,昊天大帝已不能自保了,你真当他有闲情逸致管我么?” 东王公一愣,随即高声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昊天大帝也施了什么阴谋诡计?!” 西王母霍然起身,瞪着东王公道:“我们相处这么久,你竟不了解我,真把我当成是穷凶极恶的阴险之神了么?!我告诉你,伏羲的预言即将成真,盘古大劫不日便要来临,我等均不能幸免!连昊天大帝,也会被盘古祖神封镇,直至寂灭消亡!” 东王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伏羲的预言?你以前不是说不足信吗?” “那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另外一个人。” “谁?” “陈义山。” “他又是什么人?” “一个从三千六百年后来的人!一个出身于凡夫俗子,却拥有极其浓厚先天元炁的人!一个精通土遁、火遁、雷法、腾挪术等诸般神通,甚至会分身、隐身等不可思议之术,且拥有诸多先天宝贝的人!他把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方才说过,我不是诸神之战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他才是!是他,加剧了诸神之战,最终闹的脱离了我的掌控!在我的预计中,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逆时而来的人出现呢?他完全搅乱了我的计划!” 东王公呆了半天,完全陷入了震惊和恐惧之中。 “好了,坐下来吧。”西王母扯着东王公落座,而后啜了口茶,道:“东王公,你想不想死?” “啊?”东王公如同做噩梦似的一惊,又骤然清醒过来,摇摇头道:“我是不死之身,我不会死的。” “你这样的,盘古祖神能杀一百个,一千个!”西王母冷笑着,幽幽说道:“想活下来,就得听我的。” 东王公犹疑的看着西王母,道:“你,你还有什么计谋,能躲过这场大劫?” 西王母道:“成也陈义山,败也陈义山。一切生机,都要着落在他的头上!” 第839章 界瓶之毁 东王公既没有见过陈义山,也不敢全然相信西王母自说的话。 此时此刻,东王公只觉得与自己同住在一崖之上的这位大神陌生的可怕,心机更是深不可测! 他犹疑着问道:“陈义山能救我们逃出生天?” 西王母微微笑道:“有来则有回,有头亦有尾,逆时而行,必存归程!陈义山本来就不是咱们这一世代的人,他是将来之人,终究还是会回去的。我等想要逃过盘古大劫,只须想个法子,跟他易地而处不就成了?” 东王公茫然了片刻,忽的醒悟,道:“你是说,两界颠倒?” 西王母抚掌赞道:“东王公聪明啊!不用我说出来,你就想到了,可见你我的心思是相同的,换做是你遇见他,所作所为定然会跟我如出一辙的。” 东王公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西王母道:“我给了他一个两界颠倒瓶,他自己不知道罢了。瓶子里面装的是不死药,服药之时,便是宝贝显灵之日!” “他若是还没有回到将来,便把不死药送人了呢?” “呵呵不死药何等珍贵,谁会舍得送人?他还有父母在彼世,我劝他回去之后把不死药分给父母吃,他深以为然,所以我笃定他肯定会把瓶子贴身珍藏的!” “可是,如果我们等不到他回去,就在封镇中死了呢?” “东王公,我等既有准备,岂能殒命?在盘古祖神动手的时候,我等只要保全神力,不予反抗,全须全尾的藏身在我用神通隔出来的逆空之界中,区区三千六百余年,还是能熬得过去的。” “哦” 东王公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西王母得意的问道:“我这计谋如何?” 东王公叹息了一声,道:“妙固然是妙,只不过,有些阴毒,对那陈义山来说,可不算公平。他是无辜的,而且,还对你坦诚相待。” “呵呵” 西王母冷笑道:“东王公居然还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抱不平吗?神道无情,不为私心所左右,当无悲悯,才能对万物一视同仁!牺牲了陈义山自己,换得我们这么多先天大神的重生,对天地而言是好事,对芸芸众生来说也是好事!东王公不妨试想一下,在没有神明的世界里,黎民百姓该找谁来庇护他们?在没有神明的天地间,万物又该以谁为它们的仰仗?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啊。若是为了我自己逃生,我就不会把这计谋对你和盘托出了。” 东王公闻言,不禁沉默了下来。 西王母说的话确实很有几分道理,她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私心,不然,为什么会透漏给自己知道呢? 半天无语,东王公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西王母,除了你我和玄女之外,你还打算救哪些神明?” 西王母道:“自然是那些良神,与咱们相与好的大神,譬如垕土、句芒、伏羲、神农、轩辕、金乌、太阴等,你有瞬移神通,等到盘古大劫将近的时候,你便把他们都给弄来,一起躲入我的逆空之界中。” 东王公一听她要救这么多的大神,便又信了她几分,觉得她就是大公无私,在为众神的生存而殚精竭虑! 其实,西王母并非全然是为此着想的,她见过陈义山,也大概知道陈义山的本事,窥一斑而知全豹,陈义山从三千六百余年之后的世界而来,竟怀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法术,那就说明陈义山所在的世界里虽然没有先天大神,却一定有别的大能存在! 而且陈义山也说了,有龙王发动幻海神通,可见龙族仍存。 若是自己孤身一个逆空过去,被将来世界里的大能们所不容,该怎么办? 总得找些帮手一起去,才稳妥啊。 而且,自己的神格不能掉,地位也不能落! 到了将来,自己仍然要高高在上! 这些心思,当然是不用对东王公明说出来的。 东王公还在心里头暗暗钦佩西王母的大义呢,嘴上问道:“那昊天大帝呢?也要救吧?” 西王母连连摇头,道:“最是不能让他知道咱们的计谋,也不可以带他走!” 东王公愕然道:“为什么?他可是众神之君,是天帝啊!” 西王母道:“他迂腐顽固,仗着昊天大帝的身份,便事事都拿天道、天意来说事论理!咱们如果告诉他,说盘古大劫将至,众神必死,他一定会说那就是天意,应当顺其自然为好,至于颠倒两界,逆世而生了,那都是有违天道的行径,可不许做,甚至还可能亲自出手破坏咱们的谋划……然后,大家伙便都坐着等死算了!” 东王公暗忖道:“她说的有道理,以昊天大帝的性子,大概还真的会这么做!他可是把规矩看的最重了,虽然众神都不服他那些规矩。由是也说不定,众神覆灭还是他乐意看到的事情呢……” 西王母见东王公差不多已经被自己给说服了,便又循循善诱道:“东王公,到时候,昊天大帝不在了,众神必然会选出来一个新的帝君,那就是你了啊。” 东王公一愣,继而心脏狂跳! 一则大惊,一则也是狂喜。 是啊,盘古祖神寂灭,昊天大帝寂灭,那可不就轮到自己掌舵了么?! 毕竟,自己是名义上要统摄诸男神的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东王公却努力收敛神色,按捺窃喜,连连摆手道:“岂有此理?如果众神真能逃过一劫,你的功劳便是最大了,也自然由你来做新的众神之君。” 西王母笑道:“我毕竟是一介女流,你可是男神班主,当然还是由你来统领众神才好。” “哪里,哪里,娘娘你神通广大不说,又精明强干,虽是女流,也不负众望……” 两个大神正在相互客套,彼此恭维,忽听“啪”的一声脆响,神宫殿中央,好端端摆在案上的一尊玉瓶爆裂了开来! 碎片洒落一地,星星点点,在琉璃砖上大放异彩! 始终守在旁边,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九天玄女飞身上前,看了一眼,骇然说道:“娘娘,界瓶毁了。” “我看见了!”西王母的脸色阴沉无比。 东王公觉得不妙,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西王母沉默有时,才幽幽说道:“咱们谋划的热热闹闹,没成想,最要紧的东西却没了!我用逆空神通祭炼出来的两界颠倒瓶都是成对的,此界和彼界,彼界之瓶在陈义山那里,此界之瓶在我这里,届时,咱们都要躲进此界之瓶中,彼此两界是一存俱存,一损俱损!如今,此界之凭裂开了,那便说明彼界之瓶也给毁了!陈义山可以啊,他没有被逆空颠倒过来,可见他是既吃了不死药,又毁了瓶子!” 东王公惊道:“他,他是怎么发现瓶子秘密的?” “是啊,他是怎么发现的呢?”西王母喃喃说道:“是我太小觑他了么?” 猛抬起头来,西王母阴测测说道:“玄女,你去把陈义山给我抓来!” 第840章 天赋技能 玄女目光一闪,随即点了点头,道:“请问娘娘,陈义山身在何处?” 西王母道:“我预先做了两手防备,除了放两界颠倒瓶在他身上之外,还传了逆空神通的法门给他,其中暗含着我一缕神念,随时可以捕捉到他的位置。我直接用神通把你送到他身边便是了。” 玄女道:“好!” “且慢!” 东王公急道:“娘娘,玄女能否打得过陈义山?” 西王母道:“我赐药传法的时候,已算是试探过陈义山的本事了,大约知道他有几斤几两重。玄女尽得我的真传,谅来足以擒住他。不过,玄女,你也得小心谨慎些,陈义山的妻儿是随同他在一起的,他那妻子是化蛇一族的,对付起来可能会有些棘手。” 玄女笑道:“娘娘放心,我专克龙蛇之种。” 西王母又吩咐道:“记住,你是去抓他的,不是去杀他的,你有的是抓人的法子,尤其是对付男子。我曾经对他说过,想要收他为弟子,而且是由你这个‘师姐’代为传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玄女的脸色微微一红,说道:“弟子明白。” “那就去吧。” 西王母微微颔首,把双手一拘,对准了玄女,默念有词,又轻轻一划,虚空中登时便现出了黢黑的缝隙来,迅疾把玄女给吞没了。 …… 待玄女走后,东王公狐疑着问她道:“你还动过要收陈义山为徒的念头?” 西王母解释道:“我原本是请陈义山来昆仑虚的,还说要收他为弟子,并以玄女为诱饵去拉拢他,他却不肯答应,非说去寻找陪伴妻儿。我想着出手掳走他吧,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会节外生枝,一旦他强硬反抗,不肯配合,甚至不愿意回到将来,那咱们的计谋可就无法实现了。由是,我才想到用赐药传法做局骗他,只是没料到,临了还是失算!骗不来,只能是让玄女去把他掳来了。” 东王公蹙着眉头,嘀咕道:“掳来之后,他仍是不愿意配合,或者有机会回去却不肯回去,拼死耗到盘古祖神把咱们都封镇了,又该怎么办?” 西王母道:“所以我才叫玄女去抓他。” 东王公茫然道:“玄女抓他又怎么了?” 西王母诡谲的一笑,道:“东王公难道不知,玄女与众不同么?” 东王公摇了摇头,道:“除了是玄鸟出身,她还有什么东西是与众不同的?” “呵呵你是先天大神,无有情欲,是以不懂她的好处。” 西王母骄傲的说道:“我这弟子出自幽都之山,天生便精通男女俯仰升降盈虚之术!这一点,是她的天赋异禀,非我所能传授。男子见了她,便会失魂落魄,情不自禁之下甘愿追随甚至效死命!陈义山是凡夫俗子出身,又娶妻生子,可见是有情欲之念的,必然也不能幸免!即便是他顾念原配妻子,待抓来昆仑虚之后,我让跟玄女单独相处上一段时间,他也会渐渐忘了原有的夫妻情深,转而对玄女的话言听计从了。而玄女又听我的话,到时候,他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布么?” 东王公闻听此言,恍然大悟,他依稀记得西王母曾派玄女传授阴阳房中术给世间,以鼓励生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此时此刻,东王公心里却有股说不出来的腻歪滋味。 这计谋,阴损啊。 不但对陈义山阴损,对玄女来说,也不善良啊。 沉默了半晌,东王公说道:“既然娘娘都算计好了,暂时又用不上我帮忙,那我便先回左翅峰等着消息了。” 西王母却起身留客道:“莫急着走啊,怎么不要你帮忙?” 东王公诧异道:“我能帮你什么?” 西王母道:“诸神还在相互厮杀,譬如那刑天,脑袋都掉了,还以乳为目,舞着干戚去找轩辕氏拼斗呢,蚩尤虽死,还有兄弟,羿跟太阴只怕也有一战!蓐收、赤松、宇清、飞廉、女魃他们不知道猫在了哪里,都是不安稳的家伙。此外,穷奇、饕餮、梼杌、混沌群起造了麒麟的反,腾蛇一族跟大鹏也都跟着裹乱,我们得去分头阻止劝和啊。唯有如此,才能拖延盘古大劫降临的时间,好为咱们自己争取到更妥善的准备!” 东王公听了这话,心里不佩服她都不行,暗暗忖道:“说起来,连昊天大帝都不如你热心天下事,你可真是想的面面俱到啊!” 他点点头,说道:“知道了,那就分头行动,我负责东面,你负责西面。” 西王母嘱托道:“切记保密啊!我特意用神通隔绝出这一片空间来,才敢跟你议论这项谋划,就是怕被他听见!毕竟,咱们这神宫也算是在天上了。” 说话间,西王母伸手指了指上面。 东王公会意,“嗯”了一声,意兴阑珊的笑了笑,说道:“这世上的秘密最难躲过两大神明。昊天大帝有‘天闻天视神通’,他若有心,天上之事便躲不过他的耳目;垕土娘娘有‘地听地观神通’,她若有意,地上事便躲不过她的探知。不过,请放心吧,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只是为了我们大家伙好,我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嗯!” 西王母也觉得事关生死,东王公是不会随便泄密给昊天大帝的,今日之所以找他商议,就是为了拉拢他,而且方便用他。 这不就劝说他去止战息争了么? 西王母解除了神通,消了隔绝空间,亲自将东王公送走。 东王公飞走了,西王母倒是不急着离开。 她在殿内站着,心里仍在盘算,她想不明白,那个陈义山到底是怎么发现两界颠倒瓶秘密的。 难道,他在婉拒昆仑虚之行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 所以,他后面的感激、叩拜都是装出来的? 嘶 西王母想到深处,竟也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若真如自己所虑,那陈义山也可怕的很啊! 玄女,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要不,自己亲自走一趟? 不,不能去。 自己天生带着一股绝情无欲气息,少女见了不敢怀春,少男见了不敢多情,去了,只怕会影响玄女的发挥。 玄女一定没问题的。 第841章 天地良心 陈义山仍然飞在与妻儿汇合的路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这感觉在遇到西王母之后便有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并不怎么强烈,若有若无的,可是当他与少昊大神、凤凰分别之后,这感觉竟猛然变得强烈且真实了许多倍! 他一边飞行,一边谨慎的四处环顾,倒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存在。 “难道是最近遇到的怪力乱神太多了,以至于疑心生暗鬼么?”他喃喃自语道。 又飞了一阵,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与白芷玉成好事之后,陈义山已经能够分辨出什么是自然之香,什么是体香,而今飘来的这股若隐若现的幽香,分明是来自女子的体香。 绝非是错觉了。 他立刻止住身形,睁开慧眼,上下打量,逡巡环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晚辈稽首了,敢问是何方大神在尾随晚辈,能否现身一见?” 陈义山知道,能够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还能隐藏行迹不被慧眼所察觉的,必定是神通极为广大的存在,因此他也不敢怠慢。 毕竟这个时代的先天大神太多了,哪个也不是好惹的。 他毕恭毕敬的对着虚空行了一礼,又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话,只等着对方能够现身。 可惜,人家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除了苍茫的夜色之外,便只剩下死一样的静谧了。 但是那股幽香隐隐约约的,还是能被陈义山捕捉到一丝一缕,这让他笃定,对方确然就在近处,而且还在默默的盯着自己看呢! 她一定也会隐身,或者,和自己一样,拥有隐身衣之类的宝贝。 但她鬼鬼祟祟跟着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陈义山心里有忖度,距离白芷和陈香其实已经不远了,可是他不能带着一条莫名的“尾巴”回去。 焉知对方是善是恶? “晚辈知道,你是一位女神明,而且一定生的极为好看,所以,何必要躲躲闪闪,不敢以真身示人呢?” 他一边说,一边密切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仍然没有回应。 “求教前辈大神,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前辈大神,你如果始终不肯现身的话,那我也就不走了。” “我真的不走了,着实也困了。呵” 陈义山连说了几句话,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陈义山便索性扯了一片云彩过来,坐在了上头。 “恕晚辈无礼,晚辈要睡觉了。” 他打了个呵欠,然后捏诀端坐,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冥想。 耗,耗到她愿意现身为之! 半个时辰漫长的过去了。 陈义山忍着没动,也没有睁开眼睛。 看谁忍得过谁。 比耐心,自己可是不会输的。 那股幽香忽然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浓,越来越近了! 陈义山立时睁开眼睛,赫然看见一张绝美无伦的脸就贴在自己的眼前! “啊!” 他惊呼一声,往后仰翻,差点从云头上跌落下去。 那女子直起了纤细腰身,指着他,“咯咯”娇笑了起来。 陈义山惊魂甫定,但见那女子披着玄裳,瞳仁乌漆漆发亮,五官端丽,精巧如琢,雪肤长身,环绕着一团淡淡的潋滟神光,令人一见便神清气爽,失魂而忘俗,几乎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当然,陈义山还是有些定力的。 他见这女子美的这样勾魂夺魄,也不敢直勾勾看,强行移开了目光。 那女子的娇笑声也立时止住,她问陈义山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跟着你的?又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神明?还说什么我一定生的极为好看?” 陈义山心里忖道:“我又不傻,夸你生的好看才能哄骗你现身,若是骂你生的丑,岂不是要挨你的打?”嘴里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晚辈嗅到了大神身上的香气。” 她立时恍然,“哦”了一声,轻点螓首道:“我说呢,看你浑浑噩噩的到处张望,明明是看不见我的,又怎么会道破我的行踪呢?原来你用的是鼻子啊。” 陈义山目光低垂,乖巧的说道:“恕晚辈失礼了。敢问大神名号?” 她稍稍迟疑了片刻,而后说道:“既然被你发觉行踪,也被你逼的现了身,就不瞒着你了。我乃西王母御下弟子,玄女是也。”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原来是玄女娘娘!怪不得——” 他话说到半截,已戛然而止。 玄女自是追根问底:“怪不得什么?” “呃怪不得如此神通广大!”陈义山原本想说的是“怪不得你要跟着我”,他撞破了西王母的阴谋,弄碎了两界颠倒瓶,自知西王母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西王母便派了玄女找上门来! 他尚不知玄女的修为几何,但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自己并完全隐藏行迹的尾随自己,本事也绝不会小! 没有彻底翻脸之前,还是说话客气些为好。 所以,他巧妙的转换了话尾。 玄女却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怎么知道我神通广大?” 陈义山道:“娘娘何时开始跟踪晚辈的,晚辈一无所知,娘娘又能完全隐匿行踪,晚辈几乎毫无察觉,足见娘娘神通广大了。” 玄女笑道:“那也没什么,我出自幽都之山,饮黑水长大,天生便能与黑夜混为一体,只要黑夜来临,我愿意藏着,谁也发现不了我。” 陈义山连连赞叹道:“委实厉害!” 玄女道:“你可知我跟着你是为了什么?” 陈义山装傻充愣的摇了摇头,道:“几日之前,晚辈才见过西王母娘娘呢。今夜又跟玄女娘娘邂逅,真算是有缘。” 玄女冷笑道:“你不是个老实人。” 陈义山讪笑道:“娘娘何出此言?” 玄女道:“以你的聪明,定然能猜出我来的目的,何以装傻?我问你,娘娘赐给你的不死药呢?”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晚辈送人了。” 玄女娇叱一声:“胡说!又不老实!” 陈义山苦笑道:“真送人了,若是胡说,天诛地灭!” 玄女见他发誓,便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不免大为惊愕,道:“你居然连不死药也舍得送人?!” 陈义山道:“人家急需,我慷西王母娘娘之慨,就送了。” “他是谁?” “路上偶然邂逅的一个陌生朋友,也不知道叫什么,夜里还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是个粗鲁汉子,受了重伤,我看他快死了,就把药给他了,谁成想,他一听说是不死药,万分激动,一下就把瓶子给弄碎了!可惜可惜,挺漂亮的一个瓶子呢。” 陈义山真假掺半的胡诌,把玄女听得莫辩真伪,直愣了半天,才狐疑问道:“瓶子不是你弄碎的?” 陈义山叫道:“天地良心啊!那可是西王母娘娘送我的礼物,我怎么舍得弄碎?你不信,我还可以发誓!如果那药瓶子是我弄碎了,天诛地灭!” 第842章 玄女失策 两界颠倒瓶确实不是陈义山弄碎的,他说的正气凛然,兼具毒誓,不由得玄女不信。 玄女愣了半天,想要再追问是谁干的,可想起来陈义山先前已经说过——路上邂逅的一个陌生者,不知道其名号,加之天黑眼神不好使,也没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模样。 简直了。 无从问起。 陈义山瞧着玄女有口难言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忖道:“西王母骗我不成,又派你来,且看你有何作为!” 他道:“玄女娘娘,你到底为什么暗中跟踪我呢?不会是因为西王母娘娘心疼她的不死药,或者心疼她的药瓶子,想让我赔的吧?” 玄女闻言不免失笑,道:“你胡说什么,我师父何至于这么小气?” 陈义山道:“我也觉得不至于如此。那你究竟为何而来?” “呃” 玄女失措了半天,才稳住了神,她眨巴着眼睛,打量陈义山,心中暗道:“师父说他是凡夫俗子出身,怎么与我面对面相谈许久也不曾丢魂落魄?”便又贴近了一些。 陈义山下意识的就往后退。 玄女嗔怪道:“你躲着我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陈义山讪笑道:“哪有?只是在娘娘面前,自惭形秽,唯恐有无礼举动,是以站得远些。” 玄女嫣然一笑,道:“我师父之前跟你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吗?” 陈义山道:“敢问是哪一句?” 玄女道:“叫你来昆仑虚,收你为弟子的话,你总没有忘却吧?” 陈义山道:“西王母娘娘如此抬爱陈某,陈某怎能忘了?” 玄女目色流转,如水绵绵,语调轻柔,腐心蚀骨:“师父还说待你来了之后,便由我调教你,是也不是?” 陈义山虽然没有正眼看她,也觉呼吸急促起来,连忙摄定心神,答了声:“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答应?”玄女把眉头一皱,埋怨道:“想必你是嫌弃我,不肯做我师弟,也不愿意被我调教,是以拒绝我师父的好意。你说,我是哪里不好,怎么招惹你了?” 陈义山被这几句撒娇卖痴的话弄得心神一荡,几乎招架不住! 骇然之下,他连忙咬了一下舌尖,才觉稍缓,又沉默了片刻,这才算是清明了神智! 他暗暗悚惧,心道:“也不见她施展什么手段,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说几句话,连看也不曾正眼看她,居然也差点着了道?”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强笑道:“玄女娘娘误会我了,你的大名流传后世,虽历经数千载而不绝!我敬重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玄女见两番用功都不能拿下他,也是吃惊,随口反问了一句:“是么?” 陈义山道:“实在是有私事相缠,无暇分身。” “什么私事比上昆仑虚学艺还要紧?” “我总要照顾妻儿的吧?” “哦你妻儿在哪里呀?带上他们一起去昆仑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昆仑虚地大物博,不怕多出你们三口人来。” 玄女来的时候,西王母特意交待,要她防备陈义山的妻子,说他妻子是化蛇一族,不可小觑! 由是,玄女在被西王母传送到陈义山身旁的时候,才没有立刻现身,她为的就是先暗中观察一番陈义山和他的妻子,看看他们夫妻俩究竟都有什么能耐手段。 结果,她却只见到了陈义山一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妻儿。 她隐没在夜色里,尾随了陈义山许久,仍然不见他的妻子。 至此,方有一问。 陈义山心里忖道:“这是想要把我一家三口一网打尽么?那自然是不能对你实话实说的。”便苦笑道:“我妻儿为了躲避天灾和神祸,早就与我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往了何处,这不,正没日没夜的在到处寻他们呢。” 玄女点了点头,暗自放心,道:“原来你跟他们失散了啊。” 陈义山怅然道:“是啊。” 到这时候,玄女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不打算再用声色惑人了,她“呵”的一声冷笑,道:“那也不必找了,你先跟我回昆仑虚吧。”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娘娘莫要开玩笑了,怎么能不找?” 玄女道:“那我便陪你一起找,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陪你找到了他们,全部跟我上昆仑虚!” 陈义山见她陡然强硬起来,而且说出这种话,不禁又惊又怒,心道:“这是不讲理,明火执仗的硬掳啊!” 于是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语气也难听了:“娘娘,不必这样吧?我不愿意去昆仑虚学艺,还是莫要强求了。” 玄女“哼”道:“果然,仍是嫌弃我嘛!可眼下,去或者不去,已经由不得你了。” 陈义山冷笑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强逼着做徒弟的道理!我就是不愿意去,随你怎么说好了。” 玄女吃吃笑道道:“生气了?我就是非要强求你做我的师弟!从现在开始,我就调教你!” 说时迟,那时快,玄女把玉臂一探,“唰”的暴长,隔着丈余远的距离,一下子便抓住了陈义山的胳膊! “过来吧!” 她往回一扯,便要把陈义山往怀里带。 只要入了怀,就由不得他了。 陈义山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快,一挣之下,又觉得她力大无穷,根本难以抗衡! 眼瞧着要扑入她的怀中,陈义山慌忙把身子一晃,化作一道长虹,准备散了,可没成想,玄女抓的太紧,他连仙术都施展不出来! 但觉幽香扑鼻,温软挨身,心猿意马刹都刹不住,大脑渐渐空白,快要彻底迷糊了! 情急之下,也不挑了,他抓起力杖,朝着玄女的脑门子就劈面打了过去。 “嘭!” 一声巨响,打了个正着! 刹那间,火星迸射,耀亮了大片夜空,玄女都懵了。 陈义山也恢复了清醒,趁机从她的手里挣脱,把身子一纵,往远处逃去,心里也是骇然:“她那脑袋是什么做的?被力杖打了一下,居然连皮都不曾破!” 虽然不曾打破脑袋,可玄女也晕了半天。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陈义山跑的便只剩下个残影了。 玄女恼羞成怒,心道:“要是不抓住你,如何回去交差?!”当下现出形来,却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剪刀尾大鸟,展开翅膀,“呼”的一声,便追到了陈义山的身后,再一振翅,就越过了陈义山,半空中折身回来,伸着爪子,只能陈义山撞进来。 陈义山吓得脸色煞白,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追上自己! 第843章 先跑为敬 力杖已经用了一次,虽然有效,却对玄女没有构成致命伤害,反倒是让她有了防备,陈义山深知,若是再被她抓住,想要脱身,必定万难! 因此,不等着撞进玄女的爪子里,陈义山便先晃了晃身子,在间不容发之际,化作了一道长虹,迅速的消散了开来! 玄女哪里见过这样的法术,当即大吃了一惊,又暗暗赞叹道:“怪不得师父说此子精通诸多奇异的法术,果然不是在虚言夸大!” 对于长虹,自然是无处落爪的,玄女眼睁睁瞧着陈义山散而又聚敛成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纵身往地上逃去! “哪里走?!” 玄女蓦地想起来西王母提及陈义山精通土遁神通……如今见他往没头没脑的往地上奔逃,便知道他是作何打算,连忙娇叱一声,振翅去追,不打算让他挨着一分土壤! 她的速度确实是快的匪夷所思,翅膀一张一合之间,竟又赶到了陈义山的前头去! 陈义山见状,被唬的头皮发麻,心道:“简直要命了!这闪转腾挪的速度,比百花仙子还要快啊!” 他不敢有任何的迟疑,直接祭起了如意柱,心道:“蓐收是金神,世间所有金属质地的法宝对他无用,难道你也不怕么?!” 但听“呼”的一声,旋风兜头冲着玄女裹去! 玄女听出风声有异,已然警觉,她先前挨了陈义山一杖,至今仍觉头脑有些微微的昏沉,哪里还敢再小觑他别的法宝? 这放风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先反击为妙! 把翅膀一振,掀起一道狂风,身子迅疾往后隐去,与此同时,她暗捏诀法,念了个咒,喝声:“疾!” 奇门遁甲神通立时施展了出来,死门开,把那旋风迎进来,死门闭,一声响,风消云散,如意柱缚了个寂寞。 原来,这玄女拥有玄鸟血脉,天生的筋骨坚韧至极,羽翅耐打抗揍,速度无比,而且能与暗夜混同,偏她自己是一副先天夜眼,视黑暗如同白昼,明察秋毫之末,且风沙不能遮,烟雾不能迷,水下也可开目! 除此之外,她又修炼有两大神通,第一是西王母所传授的“逆空神通”,第二便是“奇门遁甲”了! 之前,轩辕氏与蚩尤兄弟对抗,不但自己落败,他所庇护的中原部落也被东夷部落打的落花流水、狼狈不堪,盖因蚩尤是天生兵神,不但自己善战,而且精通阵法,传之于部族子民,临兵布阵,以一当十,以十抵百,端的是精妙绝伦!眼看着轩辕氏一败涂地,中原部落行将覆没的时候,玄女出现了。 她受西王母的差遣,来协助轩辕氏,最终就是靠着奇门遁甲神通才破了兵神的阵仗,进而大获全胜的! 由此可见那奇门遁甲神通实有非凡之妙,莫测之机! 而今,她再度施展,如牛刀小试,又轻而易举破了如意柱的“旋风”! 陈义山什么也没看清楚,只觉得空中奇怪的光芒迸射,依着方位显现出八色之多,内里两道光芒一明一灭,“旋风”就消失了,如意柱也无用了。 骇然之下,他也顾不得去研究玄女施展的是什么神通了,连忙收回如意柱,顿首间,喝道:“看打!” 他袖手一弹,但听“咻”的一声,却是落魂珠祭了出来,朝着玄女劈面打去! 玄女刚破了如意柱的“旋风”,正自得意,蓦地听见陈义山呼喝,又觑见毫芒迸射,裹着一团如火如荼的神光,直冲自己的脑袋打来,心中已经着慌! 怎么这陈义山的宝贝层出不穷,而且个个都是先天至宝?! 再想施展奇门遁甲神通已经是来不及捏诀念咒了,惶遽之中,她振动双翅,闪电般一旋身,以极快的速度避了过去! 那毫芒一闪而逝。 落魂珠没有打中。 玄女吁了一口气,暗骂道:“贼小子,怪不得师父夸你,我确实不该小看你!” 就交手了这一会儿工夫,她就发现了,陈义山其实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 他谨遵“先下手为强”的对战理念,而且祭宝的意识超强,一个不行就再来一个,关键是人家的宝贝也确实多! 还有就是他的战术多变,法术使用娴熟,几乎没有任何捏诀念咒的迹象,直接就无缝衔接了! 要万分小心啊。 别一个不慎,反着了他的道! 先前不就挨了一闷棍么? 吃亏丢脸不说,关键是回去无法跟西王母交待—— “咦?!” 就在玄女打算认认真真,全力以赴的跟陈义山争个高下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陈义山已经缩身入了土下,消失不见了…… 玄女并不知道,陈义山最擅长的还不是先下手为强、战术多变、法术娴熟以及超强的祭宝意识,而是跑路! 早在如意柱被玄女破掉的时候,陈义山便明白,对方又是一个不怕先天至宝的厉害角色,便也没有指望落魂珠能打着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争取机会,施展土遁神通溜号罢了。 玄女又气又恼又是无奈,滞在半空中,瞪着眼睛发呆。 她虽然血脉之力强横,神通又广大,却无法克制土遁神通! 她那一双天生夜眼,虽然能窥破一切黑暗中的存在,能不避风沙烟雾和水,却透不过金木火土四行之物! 陈义山既然展开了地行术,那便只能任由他逃跑了…… 陈义山在土下瞧着玄女无计可施的模样,也是暗自窃喜,心道:“管你是九天还是八天玄女,都叫你空欢喜!”当即掠动身形,往妻儿所在处遁去。 到手的“猎物”又飞走了,玄女也不敢回转昆仑虚去见西王母。 她在空中唉声叹气了半天,着实是无可奈何,看也看不见,闻也闻不着,能怎么办? 咬牙切齿发狠了许久,这玄女忽的心中一动,暗自思量道:“我可真是傻啊!我跟踪他了许久,他始终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料想是去会他的妻儿,如今从我手中逃脱,也不至于转向!我不妨仍然朝那个方向继续追下去,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抓住他!不然,如何回去跟师父复命?”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玄女便安了神,也恢复了人形,重新把自己完全隐没在了夜色之中,变得如同不存在一样,又虚空划出一道黑黢黢的缝隙,钻入其中,循着陈义山先前飞行的方向追了上去。 如此,既完全隐藏了行迹,也隔绝了气味…… 第844章 祸及妻儿 陈义山在地下一边疾行,一边往上观瞧,始终不见玄女的踪迹,便自然而言的觉得是对方没有追上来,渐渐的,就把心完全放了下去。 人总是这样,常常怀有类似的心理——越是怕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就越是对此报以侥幸态度! 陈义山唯恐玄女追上自己,却又觉得她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了,竟有意或无意的忽略了她能在黑夜中隐身,而且能施展逆空神通! 眼看着黎明将至,陈义山地行了数百里远,料想无虞,便披上了隐身衣,缓缓的从土下钻了出来,仰望高空,不见有任何异动,就大着胆子徐徐腾空,仔细的环望了一遭,仍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而且也没有嗅到玄女的气味。 安全了。 他彻底放了心。 继续走吧。 自己披着隐身衣呢,谁能看得见? 又往前头飞不多时,但见一片大泽蒸腾起雾,阻住了去路! 他睁开慧眼细细观望,但见下方烟波浩渺之中隐隐伏一处洲渚,上头水草茂盛,山丘起伏,乃是个绝妙的避祸之处! 他清晰的感知到,分身就在此处! 那妻儿应该也在这里了。 陈义山不再迟疑,旋身飞落。 片刻间,在他身后不远的半空中,一道黑黢黢的裂缝悄然开启,玄女冷笑着从中闪出身来。 陈义山并不知道,在黑夜之中,一切事物对玄女那双先天夜眼来说都是无所遁形的。 哪怕是披上了隐身衣。 …… “爹回来了!” 白芷和陈香确实就在这座洲渚之上。 她娘儿俩收拾出了一处洞府,在里面安身。 那陈香正在洞中酣睡,忽觉脑瓜皮被人摸了一把,登时惊醒,迷迷糊糊的正要发飙,抬头一看,是他老子笑嘻嘻的站在那里。 陈香便喊叫了起来。 迅疾,一道倩影如风般迫近,扑入了陈义山的怀里。 “是夫君么?!” “是我啊。” 陈义山时隔多日不见爱妻,又生抗了玄女的一番天诱,早憋得难受,如今搂着温香软玉在怀中,压抑许久的情绪登时送散开了,手便不老实了,一边胡天胡地的游走,一边冲她耳朵呵气,道:“你没看清楚是谁,就敢喊夫君,就敢往怀里扑么?便不怕是个坏人来了,趁机占了你大便宜,嗯?” 也亏得是还有陈香在旁,陈义山还知道克制收敛,不至于太过露骨。 白芷感受到他的热烈,身子也已经软了,麻了,眼神也迷离了,陶醉了,可眨眼间,她又似清醒过来了一样,用力在陈义山大腿根处拧了一把! 陈义山疼的龇牙咧嘴,几乎喊出声来,手瞬间就老实安分了,表情也正经了许多:“小白,真是我啊!” “我知道是你!” “你,你拧我干什么?” “拧你亏得慌么?你是这世上最没良心的坏蛋!” 白芷提起一双小粉拳,恶狠狠的捶打陈义山那结实的胸膛,“咚咚”有声。 陈义山也不敢反抗,只陪着笑,讪讪问道:“到底怎么了呀?” 白芷又是欢喜又是恼的嗔怪道:“你说怎么了?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忘了么?你居然敢朝我发脾气!你居然敢那样子吼我!你还不讲情面的赶我走!我真是恨死你了!” 陈义山闻听此言,方知端的,当初是惧怕天灾神祸殃及他们母子,才说狠话赶他们走的。 而今重逢,一家三口尽皆平安,陈义山心中自然是只剩下了满腔温存,他站着不动让白芷打他,眉眼还含笑,深情款款的说道:“是,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也让你担惊受怕了。我该打,可你还是骂我吧,别动拳头了,我皮糙肉厚,本不怕疼,切莫再伤着你的手。” 白芷本来就只是担心他,哪里会怨恨他?更不舍得打他!听他这么一说,还不慌忙收回了拳头,又帮他揉捏,心疼的说道:“你是个笨蛋么!这么打你都不躲开,痛不痛?” 陈义山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在掌中轻轻揉捏着,笑道:“小白,能再见到你,我实在是有说不出的喜欢。便是死在你这双手下,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如何会觉得疼痛?” 白芷“嗤”的一笑,心里已经溢满了甜蜜,嘴上却道:“你呀,原本老实诚挚,到了这个世代,却不知道跟谁学的油腔滑调,越来越会骗人了!嘴里并无一句真言。” “我说的是都真的,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呵都快一个月不见你踪影了,可见你无情无义!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妻,忘了你还有个聪慧可爱的宝贝儿子?!” 陈义山听得一乐,道:“如花似玉是真,聪慧也是真,可爱就算了吧,可恨还差不多。” 陈香在旁边早就被爹娘那过分的亲昵给腻歪的不行,此时逮住机会,忍不住瞪眼问道:“谁可恨?你是不是说我?!” 陈义山伸手摩挲着他的头皮,道:“不是说你还能有谁?这些天我不在,你又干什么坏事,闯什么祸了没有?” 陈香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摇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娘,你天天望眼欲穿的等他干什么?还是别要他了吧,这个爹准定不是我亲生的。” 陈义山愣了一下,随后笑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白芷乐的打跌,掩嘴笑道:“儿子肖父,必定是你种里带的。” “……” 正所谓乐极生悲,一家三口正自嬉闹开怀,享受失而复得的天伦之乐,冷不防一阵怪风骤然掠进洞中,紧接着,有道黑影如电般从风中闪出来,裹着陈香,飞出洞去,立时就没了踪影! 陈义山大惊失色,白芷也吓得目瞪口呆! “香儿!” “娘啊!我被一只大鸟叼走了!快救我呀!” 空中遥遥的传来陈香的喊叫声。 夫妻两个飞身追了出去,却见那黎明之前的至暗时刻里,除了茫茫夜色,什么都没有。 唯有一缕淡淡的幽香飘然入了陈义山的鼻息。 他立时知道是谁了,仙躯一颤,腾空掠起,叫道:“玄女!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祸不及妻儿,你如此下作,怎当得起后世芳名?!” “咯咯咯” 黑暗中,一阵笑声远远传来,但听玄女说道:“想要儿子,就来昆仑虚吧!” 第845章 为人父的觉悟 陈义山和白芷追出洞去不久,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了。 玄女不能再与黑夜混同,身影清晰可辨,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她的速度是何等之快!陈义山和白芷纵然是拼尽了全力在后面追赶,也是徒劳无功,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拉近,反而相差得越来越远! 白芷已经现出了化蛇之形,却仍旧难以逐玄女之项背! 陈义山飞行的速度与白芷不相上下,夫妻两个堪堪并肩而行,均是焦急万分! 白芷一脑子疑问,觉得儿子被劫完全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可陈义山却是知道缘由的,他更清楚,一旦到了昆仑虚,万事休矣! 哪里还轮得到他做决定? 儿子落在了人家的手上,一切还不是西王母说了算么? 陈义山清楚西王母的心思,她是打算以一命换一命,用空间换取时间,让陈义山死而她生,这“买卖”,陈义山如何能够答应?! 白芷追了半天,苦无希望,已然是气急败坏了,忍不住质问陈义山道:“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陈义山懊恼的说道:“知道。我回来寻你和香儿的时候,她便暗中跟踪我了。我渐渐觉察出她的存在,逼迫她出来,又看出她用意不善,便拼尽了手段甩掉了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又跟来了。” 白芷怒道:“都是你惹的风流债!” 陈义山道:“小白,我跟她并无什么关系啊!她叫玄女,是西王母的弟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她们师徒俩为了躲过盘古大劫,不择手段,两次三番阴谋害我,都被我给识破了,这才出此下流手段,想要以儿子为人质,胁迫我听他们的安排。” 白芷道:“我不管!反正是你带她来的!儿子如果有个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且看你到时候怎么弥补!” 陈义山无话可说,心中也只剩下了悔恨,怎么自己就没有多个心眼儿,防范着玄女呢?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思量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确实是我带她来的。儿子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必定是百死莫赎了!等到了昆仑虚,西王母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了。只要儿子的性命能够保全,哪怕舍着一身剐,我也情愿!” 白芷见他默然无语,又叱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越追越远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陈义山安慰她道:“你放心吧,他们是有求于我的,不会把香儿怎么样的,我尽力护他周全便是了。” 白芷道:“你如果护不住香儿的周全呢?”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能护得住儿子的周全,除非是我死了!真到那个时候,你也莫怪我吧,只怨你的夫君是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白芷听见他这么说,方才无话,但是心中的焦虑却更胜之前! 因为陈义山还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毫无自信的颓唐过。 他明明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死气沉沉,让人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眼瞧着玄女的背影越来越小,渐渐成了一个拳头大的残像,白芷的心也一点点沉沦了下去。 她凄苦的望着陈义山,说道:“夫君,我方才讲的都是口不择言的气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嗯我明白,我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呢?都是我自己的错,你怪我也是理所应当。” “夫君,你要知道,我不希望香儿有事,更不想你死啊!我们两个都有这么大的本事,总会想出应对的办法的,是不是?” “呵” 陈义山勉强笑了一声,道:“你说的对。” 他回答的时候,虽不是敷衍,却毫无底气,不但白芷听得出来,连他自己都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真上了昆仑虚,除了舍命,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小白,你回去吧。” 陈义山忽然想到白芷跟自己一样,也不属于这个世代,是走逆时缝隙而误闯来的,那西王母会不会也将她当做是躲避盘古大劫的棋子? 一定会的! 可是,牺牲自己一个就足够了,不必要把爱妻也葬送进去啊。 但是白芷却道:“儿子是咱们两个人生出来的,你休想一个人做决定,逞英雄!” 陈义山劝道:“你误会我了,我比你更了解她们,也见识过她们的手段,所以也更有把握对付她们。你放心,我是有应对之策的。你如果跟着我,反倒可能拖累我,明白吗?” 白芷冷笑道:“又想让我避祸?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么?呸!陈义山,你让我回哪里去?” 陈义山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真的是为了香儿着想啊。你也不必拘束是去哪里,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好,这些先天大神,没有多少日子可以逍遥了。” “呵呵” 白芷惨笑了一声,道:“丈夫和儿子都不在了,天地虽大,我又能去什么地方?夫君啊,别把我当成是傻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需要!” “……” 陈义山一时也无言以对。 白芷说的是啊,在这个世代,她没有任何亲人朋友了,如果丈夫和儿子全都舍她而去,她还活个什么劲儿? 寂寞凄凉的独自苦熬岁月吗? 那不是活着,那是自我折磨! 陈义山叹息道:“罢了罢了,小白,大约咱们一家三口的绝命之日真是到了,我们本来就不该来的,也确然回不去了。” 白芷道:“死倒不怕,怕的是死之前心怀遗憾,真有你和香儿在身边,便是绝命我也不怕!” 夫妻俩正自凄凄惶惶的时候,忽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远远传来,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直冲天际,甚至还闪了陈义山一下! 玄女与他们相距甚远,以白芷的目力已经无法企及! 即便是在陈义山的慧眼之中,她也不过是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点了。 可就是这颗黑点,在那声破空之音响起的同一时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挺挺的坠落了下去! 陈义山又惊又喜,叫道:“小白,快追!玄女被人阻击了!” 白芷还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什么人?怎么了?!” 陈义山道:“不知道!快点过去瞧瞧!” 夫妻俩拼了命的往前赶去,距离虽然远,可是玄女已经止步不前,以他们夫妻的飞速,也用不了多久就追上了…… 第846章 例无虚发 陈义山和白芷追到近处的时候,那玄女已经恢复了人形,但见她左臂鲜血淋漓的垂在身侧,怀里空空如也,陈香已经不知去向。 玄女正脸色煞白的在空中浮动,目光死死的盯着在不远处滞空的一个男子。 那男子目色坚毅,炯炯如同火蹿!他双手持弓,腰间系着一个箭囊,囊中神光潋滟,正涌动着极其浓郁醇厚的先天元炁! 陈义山只望了一眼,便认出了他是何方神圣,正是不久前邂逅过的箭神——羿! “怎么是他?!” 陈义山惊疑不定的喃喃自语。 白芷却不认得羿神是谁,只顾着莽上前去找玄女要儿子,却被陈义山一把扯住了胳膊,摇头说道:“先不要着急。” “怎么不急?!儿子呢?!” “玄女会逆空神通,定然是把儿子封禁在某个逆空缝隙中了,我料他的安全是无虞的,稍后只管问玄女要人便是。可是有他在,且稍待片刻,看看情况再说。” “看什么?怎么了?” 白芷心里焦躁,却见丈夫虚空立定,表情古怪,目光只盯着一个模样不俗、打扮古怪的男子,便急问道:“你看他干什么,他是谁呀?” 陈义山尚未回答,玄女已然厉声喝道:“羿,你干什么射我翅膀!?” 羿神冷笑道:“射你怎么了?昆仑虚上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是好东西!把你们射一个遍,也只有漏杀的,绝没有错杀的!” 玄女骂道:“简直是莫名其妙!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呸!” 羿神啐了一口,道:“玄女,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是来杀你的!把你师父叫过来吧,我要回报她的大恩大德。” 玄女冷笑道:“只怕我师父没空见你!” 羿神漠然的又抽出一根箭,搭在了弦上,嘴里缓缓说道:“若是如此,那我这第二支箭就要射你别处了。你是知道的,我的箭从来都例无虚发,而且中者非死即伤!何苦来哉?” “哈” 玄女哂笑了一声,道:“好一个例无虚发!你趁我不备,偷袭得中而已,真当自己很了不起么?!” 羿神叹息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总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莫名的自以为是。对付你,我何必用得着偷袭?这第二箭,我要射你的右脚脚踝,听清楚了么?” 说时迟,那时快! 羿神话音方落,弓弦上的箭便“嗖”的化作流星而去! 玄女急要躲避,却已来不及! “噗” 那箭直接洞穿了她的右脚脚踝,留下一口可怖的汩汩冒血的洞! 豆大的汗珠从玄女的额头上渗了出来,她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却强忍着痛楚,一声不吭。 陈义山悚然动容! 倒不是因为玄女的坚毅,而是因为羿神的可怕! 陈义山想不明白,也看不出来,羿神那弓和那些箭到底是什么材质做出来的?! 玄女的身体是何等坚韧,陈义山再清楚不过了! 拼尽全力的兜头一杖,连她的头皮都不曾磕破分毫,哪怕是凤凰,还要掉根羽毛呢! 而今,她居然被羿神的箭轻而易举的射穿了脚踝? 更何况,在此之前,她的左臂也已被洞穿! 还有,玄女的速度是何等迅疾?! 陈义山自忖远远不及,就连祭出如意柱和落魂珠都没能伤得了她,羿神却先后两发两中,射的玄女毫无躲避的机会! 最最可怕的是,羿神还提前告诉了玄女,要射她什么地方! 赤裸裸的羞辱啊! 怪不得能射下九个太阳的男人啊。 …… 羿神也早已注意到了陈义山和白芷的到来,却完全不把他们夫妻俩放在心上。 他只盯着玄女,幽幽说道:“像你这样敬重师父的,已经不多见了,我也收了一个徒弟,却阴谋要害死我。呵玄女,冲着你这一点,我便不想杀你。可我若是能上昆仑虚,又何必非要来为难你呢?还是呼唤你师父来吧。” 玄女摇了摇头,轻轻吐了一个字:“不。” 羿神把眼睛一眯,反手又抽出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嘶声说道:“玄女,你是个聪明的女子,难道真要我把你的双手双脚全都射穿,而后再钉你的胸、腰、腹,封你的喉,最终彻底杀了你么?” 玄女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师父!” “哦?你知道?” “嫦娥吃了不死药,却舍弃了你,投奔太阴神去了,是以你迁怒于我师父,要报复我师父!对不对?” 羿神默然有时,惨笑一声,竟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说得对。我自命不凡,射杀凶兽、异禽无数,在神界和人间都被称为英雄,几乎赢得了所有人和神的敬重,却唯独赢不了自己妻子的心。这,很可悲吧?” 玄女道:“是可悲,但是你怪不到我师父的头上去!吃不吃不死药,嫦娥都不在意你!反而是不死药让你认清了你所谓的夫妻关系!” 羿神眼中的光彩陡然变得暗淡了许多,他点点头,呐呐道:“是啊,我早该明白的,她最喜欢望月了,她还问我是否能带她飞去月亮上,修一处宫室,让她住在那里,我跟她说,月亮上住的是太阴神,自有一处广寒宫,轮不到我去修建别院,她便怅然不乐……” 玄女道:“你听,她说的是让她自己住在月亮上,而不是说和你一起!” 羿神又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一些,你一听便懂了,可我竟不明白她的心思。” 玄女道:“既然你都明白了,也想清楚了,那为什么还要迁怒于我的师父?” 羿神道:“西王母她也该死啊!我三番五次的去昆仑虚求药,却始终被弱水挡在外围,上不得岛,见不得她,她早不给,晚不给,偏偏在我为朋友报仇的时候赐我以不死药!这是好心吗?不,这是要我欠她一个天大的情面,便不能不顾她的请求!于是,我舍了朋友的义,不再为夸父报仇;我也舍了同盟的誓,不再为金水之盟出力;却最终又丢了妻子,连情也荡然无存了……西王母用一粒不死药夺走我的情、义、信,我不杀她,何以自安?又有什么面目立在天地之间?又有什么脸面妄称箭神呢?杀她,是给我自己一点活路啊。你,到底叫不叫她来?” 第847章 偏执狂 陈义山听着那羿神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才渐渐弄明白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对玄女下手的。 这是老婆跑了,心情郁闷,无处发泄啊。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射神的脑子是出了大问题! 大约是射多了箭,连带脑子也射出去了吧。 嫦娥都跑到月亮上去了,都跟太阴神作伴了,身为丈夫,你该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去月亮上劝她回心转意么?或者去打太阴神啊! 莫名其妙的来找玄女的晦气,逼着送不死药的西王母现身,是什么道理? 偏执狂? 不过陈义山也知道,正是这种神智不清不楚且本事高强的存在,才最危险! 玄女自然也深明其理,不敢再激怒那射神,她忍着痛,忍着气,和颜悦色的柔声说道:“羿神,我已经知道你的心结了。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师父的错,是嫦娥的错啊!我师父赐你不死药,绝不可能是为了鼓动嫦娥奔月的,我师父是把你当成了可结交的朋友,这才送你最珍贵的东西!你岂能为了旁人的错,去惩罚自己,让自己痛苦难受,而且还要迁怒于自己的朋友?” 以玄女的姿容,再加上这蚀骨腐心的声音,任谁都会听进去她的话,也会情不自禁的被她给说服,可惜羿是个例外。 他勃然大怒,气的脸上粗筋根根绽起,叫道:“你居然说着一切都是我妻子的错?!你说我妻子是外人?!混账话!我要杀了你!这次射你心口!” 玄女都吓懵了,眼见那羿已经把神箭搭在了弓弦上,她是面如死灰,情知必死无疑,索性也豁出去了,大骂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怪不得嫦娥要离开你!” 羿暴跳如雷,咆哮道:“混账!混账!我一定射死你!” “不可啊!” 陈义山急叫了一声,飞身上前,挡在了玄女的前头,张臂呼喊道:“羿神,不可杀她!” 玄女不禁呆住,这家伙,为什么救我? 可羿哪里会把陈义山放在眼里?瞧着是生面孔,料想也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当即厉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滚!” 白芷飞快的掠到了陈义山的身旁,扯着他的胳膊往一旁拉扯道:“夫君,你又犯什么糊涂?快走!不是什么东西都值得救的,让射神杀了这拐孩子的贱人不好么!” 陈义山却死活不挪开身子,还冲白芷使了个眼色,又微微摇了摇头,白芷呆了一呆,随即会意,明白了丈夫的意思——玄女不能死,事关儿子。 玄女当然不能死。 陈义山更不是为了救她性命才挺身而出的,只是因为玄女一旦死了,她所划出的异空便再也无人能打开,那陈香便会永远消失了。 羿听见白芷喊陈义山为“夫君”,登时大为艳羡,呐呐道:“你,你们是夫妻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正是。” 羿的眼圈立刻便湿润了,他喃喃说道:“嫦娥,你看啊,像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也有一个这样贤惠的好妻子,纵然暴露在我的箭下,她也仍要站在她丈夫的身旁,早知如此,我宁肯不当什么大神,也不做什么英雄了。” 陈义山:“……” 白芷:“……” “让开吧。”羿揉了揉眼睛,又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道:“你们如此恩爱,让我想到了自己,我不舍得杀你们。” 陈义山好一阵无语,但还是强忍着心中腹诽,谆谆劝道:“羿神,你们夫妻分开,自然不是嫦娥的错,而是太阴神的错!谁让他建造广寒宫诱引嫦娥奔月呢?” 羿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见识的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继续!” 陈义山暗忖道:“在陈某的嘴遁之下,无有胜者!”便继续侃侃而谈道:“多情自古空余恨!晚辈在见到羿神的第一眼时,就看出来了,羿神跟晚辈一样,是个多情的人啊!咱们这种多情的人为什么要空余恨呢?不要空余!谁让我们无情,我们就找谁去报仇!” 羿惊喜极了:“对对对,你简直说到我的心坎里了,说下去,不要停!” 陈义山道:“愚以为,羿神你非要杀戮的话,就该去杀了太阴神!正所谓朋友妻不客气,他不讲究!或者是去杀西王母!谁让她胡乱赐药呢?该给的时候不给,不该给的时候偏偏给了,焉知她不死包藏祸心?羿神啊,我若是你,就杀上昆仑虚,诛了西王母!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拿玄女开刀,如此有失大神的水准,也枉费了你的英雄之名,更无法真正消解心头之恨啊。” 羿神听见这话,深深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冷静了许多。 他把弓箭稍稍往下放了放,动情的说道:“兄弟,你字字珠玑,说的妙不可言啊。你叫什么名字?” 陈义山暗自松了口气,他也是后怕,万一自己的嘴遁不灵,这位偏执的射神压根不理睬自己,不顾一切的放箭,那自己也将会白搭上一条性命,跟玄女弄个对穿,死的才惨! 好在,嘴遁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陈义山“呵呵”笑道:“晚辈是个无名之人,无有资格在羿神面前提及身份名号,没来由污了羿神的耳朵。” 羿道:“你虽然是个无名之辈,可说的话却大大有理,比这个赫赫有名的所谓九天玄女强多了!只是,我还要指出你一些问题。” 陈义山肃容说道:“晚辈洗耳恭听羿神前辈的教诲!” 羿幽幽说道:“我那爱妻喜欢去月亮上,喜欢住在广寒宫里,这一切都是拜太阴神所赐啊。换言之,没有太阴神,我那爱妻如何能够愉悦?我若杀了太阴神,便是恩将仇报啊。因为我杀了一个能让我爱妻快乐的人!我会成为一个坏丈夫啊!” 陈义山:“……” 玄女:“……” 神经病! 偏执狂神经病! 白芷却隐隐有些被感动到了,心里赞叹道:“真是个好男人啊,没想到他如此一往情深!不愧是名传千秋的射神!” 第848章 新的靠山 且不说陈义山和玄女各自腹诽羿是个偏执狂,唯有白芷暗暗感动,只听那羿继续说道:“好兄弟,你叫我杀上昆仑虚,去取西王母的性命,又说我不该拿玄女开刀……你这些话原本也没什么错的,只可惜我渡不过弱水啊。渡不过弱水,如何能上得了昆仑虚?我在昆仑虚外徘徊了几日,始终找不到登岛的途径,好不容易听朋友说发现玄女的行踪在岛外,我才追来了。不拿她开刀,如何能逼迫她师父出来?” 陈义山与白芷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夫妻两个都有吉光羽衣,都能渡过弱水,这是天大的好机会来了啊。 玄女却忽然问了一句:“羿神,是你哪个朋友将我的行踪告诉你的?” 羿神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真当我还会出卖朋友,不讲义气么?快叫西王母出来!” 玄女哂笑道:“你的朋友不过是金水之盟里的大神,据我所知,他们之中,没有谁能窥破我师父的虚空传送之术,所以,我不信你的话,你大约是误打误撞,碰上我了吧。” 羿大怒,争辩道:“难道我就不能有新认识的朋友么?!” 玄女兀自摇头,道:“神界之势已经划分的泾渭分明,谁帮谁,谁恨谁,谁喜欢谁,谁要杀谁……几乎都被圈定死了。是朋友,原本就该是朋友,是对头,从前也就是对头。所以你怎么可能交到新认识的朋友?” 羿伸手一指上空,叫道:“金乌便是我新结交的朋友!他便能窥破你师父那狗屁虚空传送之术!” 玄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那怪不得。可你杀了他九条命,他还肯与你做朋友?” “好了羿神,不要再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了。”陈义山知道玄女是在套羿的话,眼见他如此不禁套,被激将几句就出卖了朋友,再说下去,不定被玄女带到什么沟里呢,所以他连忙打断了他们的话,抛出了自己的底牌:“羿神,晚辈有办法帮你渡过弱水,上昆仑虚!” 玄女愕然的看着陈义山,心道:“要是吹嘘的话,你也得找个好对象啊!羿这种家伙,脑子是迥异于常人的,你也敢戏弄?!” 却见羿愕然道:“你,你说什么?” 陈义山便又说了一遍:“羿神,晚辈可以带你上昆仑虚,帮你去找西王母!” 那羿大喜,正待说话,却忽然又起了满脸狐疑之色,嘀咕道:“你是个无名之辈啊,连我都渡不过弱水,你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弱水是什么东西吗?” “这,呃怎么说呢?” 陈义山为之语塞,心道:“看来有时候谦虚还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幸好有白芷从容替他答道:“那是我夫君的自谦之词,他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救过鲧,跟文命大神称兄论弟,有过命的交情!他还打过恶神,连金神蓐收也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 “救过鲧?跟文命称兄道弟?还打败过蓐收?嘶果然如此厉害的话,我怎么会不认识你?”羿死死盯着陈义山,眉头紧锁,用力的思忖着,忽的目光一亮,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叫陈义山!对不对?你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 陈义山:“……” 本来以为这谣言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传着呢! 羿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很了不起啊,你可是凭着一己之力,惹得两大神盟生死相拼啊!” 陈义山苦笑道:“羿神明鉴,那都是蓐收胡说八道的!我根本就不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 羿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没有彻底把金乌除掉,没有帮夸父报仇,还接受了西王母的不死药,已然是得罪了从前的所有朋友,被金水之盟给除名了,所以我管不着你的身世究竟如何。你是谁,都不会是我的敌人。我也明白了,你确实不是无名之辈。我信你有办法渡过弱水了。走吧,带我去昆仑虚!咱们去找西王母!” “且稍待片刻。”陈义山冲着他深深一揖,道:“请羿神先不要着急,好事多磨,也不急于一时。晚辈其实有一事相求,还望羿神答应!” 羿只迟疑了片刻,便把大手一挥,道:“杀父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说吧!只要你能帮我报得了夺妻之恨,别说是一件事情了,便是十件,我也依你!也帮你!” 陈义山大喜道:“如此的话,晚辈便斗胆直陈,不客气了。”他往旁边一闪身子,让出玄女的身影,道:“羿神容禀,这九天玄女抓了我们夫妻的独生儿子,用‘逆空神通’给藏了起来。还请羿神帮忙救出啊!” 羿惊愕道:“你们两个,居然都有了儿子?!” 陈义山颔首道:“是啊。” 羿惊叹道:“简直是羡慕煞我了!” 陈义山道:“羿神,只要晚辈的儿子安然无恙,晚辈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到那时,晚辈竭尽所力,帮助你杀上昆仑虚,与你一起对付西王母!” 白芷也跟着央求,道:“我们夫妻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玄女原先以为陈义山是要救自己,可后来听了一阵,觉得完全不是,可她又弄不明白陈义山为什么要刻意说一番不着调的话攀援结交羿神,直听到如今这几句,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陈义山的最终意图竟是为了儿子,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好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玄女料想羿神必定会帮助陈义山对付自己,那如何得了? 而且陈义山言之凿凿的说他具备渡过弱水的本事,能帮羿神上昆仑虚,这更不得了! 真叫他俩联袂上了昆仑虚,西王母未必能讨得了好! 玄女思量了片刻,便暗暗施展起了神通,想要立时逃窜,回昆仑虚给西王母报信,让她早做准备。 却不料她一捏诀,身上便有神光异动,那羿的神箭例无虚发,眼神自然是锐利至极的,当即发觉了玄女的小动作,便冷笑着说道:“玄女,你动一下试试!看你是划开虚空的速度快,还是我的箭快?” 玄女登时又不敢动了。 捏好的诀法又放下了,提起的神力也散了。 她还真不如羿的神箭快。 “我义山兄弟说话你没听明白吗?”羿“哼哼”发笑,道:“把他们夫妻俩的独生爱子交出来!” 第849章 挑拨 玄女听着羿说的话,不禁又是恼怒又是好笑,才多大一点功夫啊,他就从不认识且看不起陈义山,到亲热的称之为“义山兄弟”了? 最气人的还是陈义山,目视玄女,扬了扬下巴,道:“你听见我羿神大哥说的话了么?快把我儿子交出来吧!怎么,还要我羿神大哥说第三遍?” 羿神冷笑道:“凡事,我只说一遍,从来不说第二遍,更不用提第三遍!玄女,我囊中的神箭已经饥渴难耐了!” 玄女自是万分不甘,道:“羿,你千万别被这个陈义山给哄骗了!他看起来实诚厚道,其实机变无比,是个奸猾之人!他是要假你之手,去救他儿子啊!你帮了他,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陈义山“呵呵”一笑,道:“玄女,你这么说,便是觉得我羿神大哥不聪明了?”说完,扭头便看羿,忿然作色道:“岂有此理!羿神大哥,她居然讽刺你不聪明!” 那羿立时大怒道:“玄女,如果不是义山兄弟出面阻拦,我早已经取了你的性命!你不知道好歹,反而说他的坏话!” 玄女:“……” 她无奈至极,也无话可说。 默然了许久,她才苦笑道:“好好好,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愚蠢了。” 羿冷哼了一声:“明白就好!” 玄女道:“虽然明白,我也不能交出他的儿子。” 陈义山和白芷齐声怒喝道:“你敢!” 玄女并不理会他们夫妻两个,只看着羿,幽幽说道:“羿神,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也不能不说了。你真的不了解陈义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付他。一切都缘起于他的出身,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代的人啊!他是从三千六百余年之后的世界逆时而来的!他知晓我们所有神明的底细,也知道我们所有神明的结局!他就像是一个全知的存在,超脱了我们所有神明!你,能容得下这样的一个存在吗?” 羿诧异的看向了陈义山:“兄弟,她说的是真的么?” 陈义山自知无法隐瞒下去,又思量道:“便是真的又能如何?羿现在已经站在了我这头,我何妨对他说明?”于是便点了点头,道:“羿神大哥,我是逆时来的人,本该活在三千六百余年之后的世界。但我并不知道你们所有神明的底细,也并不全然清楚你们的结局,更算不得是什么全知,你不要听她危言耸听。” 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没有回话,眼神阴郁的可怕。 白芷觑看着他面色不善,又见玄女无声冷笑,料想羿是心生芥蒂了,不信陈义山的话了,顿时便在心中暗骂了起来:“好你个玄女啊!欺我夫君不用下作手段么?我可是会用的!你这是跟我们夫妻图穷匕见了啊!你把我夫君的底细全都抖落出来,以此发散恐慌情绪,挑拨羿的猜忌,意图对我夫妻不利!既然如此,那也休怪我不客气!为了夫君和儿子,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念及此,她深吸了一口气,波澜不惊的说道:“羿神大哥,我夫君还是一贯的谦虚啊,他没有对你说实话。” 陈义山愕然的看向白芷,惊问道:“小白,你——” “好了,夫君,咱们对羿神大哥不能过分谦虚的,不然,就成了刻意欺瞒啊。” 白芷不等陈义山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转而对羿说道:“羿神大哥,玄女说的不错,我夫君确实是来自三千六百余年之后的世界,不是你们这个世代的人;他也确实知道你们所有神明的底细和结局!对于过去来说,我夫君自然算是全知的存在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要信任我夫君啊!” 陈义山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白芷是在用谎言来消弭羿的猜忌。 于是,他配合的讪讪一笑,并不搭茬。 羿指了指白芷,道:“陈义山是三千六百余年之后来的,你呢?” 白芷笑道:“羿神大哥,实不相瞒,我跟我夫君一样,也是来自三千六百余年之后的存在。” “哦”羿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道:“你们夫妻,厉害啊。你们知道历史,又回到了历史中,那还不是如鱼得水?” 白芷道:“我们确实熟知这一段的历史!据传,羿神大哥你除掉了西王母,除掉了玄女,在踏平了昆仑虚之后,嫦娥便回心转意,从月亮上下来,重回你的怀抱了!你们夫妻两个快快乐乐的生活了下去,再也没有神明敢去打搅你们!哦对了,你们还生下来一对天赋异禀的儿女!” 羿原本已经存了对陈白夫妻的忌惮之心,甚至动了“奇货可居”的异样念头,但是一听白芷给他描绘出的这幅美妙的未来蓝图,他登时心花怒放,大喜过望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白芷笑道:“我从来不会说谎的,不信,你问我夫君。” 羿便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陈义山。 陈义山还能有什么话说? 他只能重重的颔首,附和自己妻子的话,道:“羿神大哥,是真的。” 白芷继续添油加醋道:“而且据载,羿神大哥是在一个神秘存在的帮助下,才铲平了昆仑虚,这个神秘存在不为人知,历史对他的记载少之又少,只说是一个白衣胜雪的绝世美男子,如今看来,正是我夫君啊!” 羿细细打量陈义山,便忍不住连连点头,嘀咕道:“果然是白衣胜雪,果然长得俊俏无双,是个美男子,堪称绝世了……” 玄女都听懵了! 怎么回事?! 说出陈义山的底细,是为了让羿对他产生惧怕和猜忌心理,进而不信任,甚至会大打出手……怎么说着说着,反而像是更信任了? 她急道:“羿,你相信他们夫妻俩说的鬼话,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白芷冷笑道:“我们说的是鬼话?可笑,方才是谁夸赞我夫君是当世全知的?” 玄女愕然不能辩解,憋了半天,索性豁出去道:“羿,在未来,我们都是要经历大劫,而后寂灭不存的!” 白芷道:“羿神大哥,听见了么?她这是在咒你死啊。” 羿便朝玄女怒目而视。 玄女哭笑不得,道:“羿,你当我为什么来抓陈义山的儿子?就因为他对我师父说出来我们所有先天大神的结局,我师父才想方设法谋求脱难之策的。可想要脱难,便须着落在陈义山的身上,但他不肯帮忙,所以我师父才派遣我来抓他去昆仑虚!” 白芷道:“你和西王母自然是死定了,与我羿神大哥何干?我夫君不肯帮忙,那是应该的,因为他生下来就嫉恶如仇,不会帮助坏东西!” 玄女道:“羿,陈义山真的极难对付!我来抓他,他先是装糊涂,后来巧言令色骗我,又先下手为强,险些害了我性命!我们动手之后,他又纵弄法术逃之夭夭,我实属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去捉了他的儿子,为的不过是胁迫他去昆仑虚而已。羿,我师父可是打算救下大多数先天大神的,你若是坏了她的好事,便是毁了你自己!我言尽于此,听不听,信不信,在你了!” 第850章 舍子为夫 玄女是极尽挑拨之能事,意图激起羿对陈义山的反目! 白芷不等羿细细品味玄女的那番话,便抢着说道:“羿神大哥,你听见了么?她们师徒简直是这天底下最蛮横无理的人!我夫君好端端的,从来都没有招惹她们,她们却要抓我夫君去昆仑虚!我夫君不肯去,这玄女就暗自跟来,出手偷袭,掳在了我的儿子!呵!天幸羿神大哥及时出现,阻住了她的去路,这才使得她们师徒俩的奸计没有得逞啊!” 陈义山决定再添一把火,当即幽幽说道:“羿神大哥,你仔细想想,是谁阻止你帮夸父报仇,毁了你朋友之义的?又是谁送了你不死药,引得嫦娥奔月的?” 羿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阴测测的瞥了玄女一眼,道:“我不信你。” 只这四个字,便让玄女心如死灰。 怎么办? 她还没有想好,白芷就又开口了:“羿神大哥,不要杀了这贱子,只把她的四肢全都射废,再射她的躯干,弄得她不死不活,一点点受尽折磨,她才能真正明白你的厉害!” 羿道:“此言深得我心!玄女,听见了么?” 玄女颓然的点了点头,道:“我都听见了。” 羿道:“那你决定了没有?到底放人不放?” “唉我放!” 玄女也是无计可施,别看她之前态度强硬,似乎是不怕被羿的神箭射死……其实那是因为玄女没有受到致命伤,不知死,焉能畏死?! 后来,在陈义山挺身而出,阻止了羿神射向她心口那支箭的时候,她就已经深深的懊悔了。 蝼蚁尚且偷生,凡夫俗子尚且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是她? 完不成西王母分派的任务,回去之后至多不过是挨一顿责骂而已,犯得着受尽折磨而死吗?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冷笑道:“陈义山,你现在算是赢了,凭着一张嘴,策反了羿,我服!你既然说了要带羿去昆仑虚,那我就在昆仑虚上等着你!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你若是大言欺人,哄骗羿神,呵呵我相信羿神也不会饶了你!” 陈义山知道她这是功败垂成之后,恼羞成怒,再次出言挑拨,却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没有说大话,他确实能渡过弱水,并非是在大言欺人哄骗羿神。 白芷却偏要在玄女的伤口上撒盐,冷笑道:“彼此彼此,我们也不怕你在昆仑虚,就怕你逃了!我也不想跟你啰嗦许多,快快放了我儿子!” 玄女道:“如今这情形,放也是死,不放也是死,就让你儿子给我做陪葬吧!” 陈义山道:“你只要肯放了我儿,我饶你不死,放你回转!” 玄女讥笑道:“你做得了羿的主么?” 羿道:“他做得了!” 玄女眼见如此局面,情知多说无益,言多还可能有失,便不再吭声了。 抬手间,她虚空一划,早弄出一个黑黢黢的空间缝隙来! 玄女厉声喝道:“小小人儿,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一道小小的身影便从其中飞奔而出了,迅速的扑入了白芷的怀中,委屈巴巴道:“娘!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不怕,不怕,这不就见到了吗?” 白芷连连拍打陈香的后背,柔声细语的安慰他了起来、 “呼” 陈义山见儿子安然无恙,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冲羿深深一揖,拜道:“多谢羿神大哥!” 羿道:“客气了!” 玄女道:“你们两个就惺惺相惜吧,且看你们什么时候来昆仑虚!后会有期!” 说完这话,她纵身便往西而去,陈义山和羿连看都不看她一下,都是无动于衷。 白芷急道:“夫君,羿神大哥,你们是打算让她逃回去给西王母报信么?快快杀了她!永绝后患!也为咱们去一大敌啊!”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放她走,便要放她走,岂能食言?” 羿赞赏道:“不愧是我认准的兄弟,果然讲究!我也是答应了你,也不会反悔的。” 白芷跺脚叹道:“迂腐!迂腐到一起去了!” 羿不理会她,只是问陈义山道:“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昆仑虚?” 陈义山笑道:“羿神大哥可别折煞晚辈了!你想要什么时候去,咱们就什么时候去,全凭大哥安排,一切任凭差遣!” 羿神思量了片刻,道:“晚去不如早去,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咱们这就去吧!” 陈义山不假思索的应承道:“好!” 白芷连忙冲他使眼色,嘴里说道:“夫君,你就不打算歇息几天吗?” 陈义山道:“你不用担心,我也用不着歇息,对付恶神,确实宜早不宜迟。玄女回去报信了,她走得快,西王母必有准备,我和羿神若是去的晚了,反而会更麻烦。” 白芷道:“那我与你同去!” 陈义山愕然道:“那怎么能行?香儿还需要你呢。” 白芷道:“不成!我不放心你去!” “呵呵你这婆娘啊。”陈义山笑道:“有羿神大哥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芷道:“玄女狡猾,西王母多智,师徒两个手眼通天,神通极大,我怎么可能放心?!不管你怎么说,我再也不会让你单独行动了。” 羿在旁边听着,又忍不住眼圈一红,鼻子一酸,艳羡道:“多么重情重义的妻子啊!” 陈义山已经无暇客气了,道:“那香儿怎么办?” 白芷也明白,带着香儿一起去昆仑虚是傻子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前途渺茫,对头厉害,路途多凶险,岂能带着儿子共赴敌人的巢穴?于是她说道:“寻个隐秘的所在,把儿子放在那里,待我们回来再找他就是。” 陈香大叫道:“我不!” 陈义山也喝道:“小白,你这是胡闹!” 白芷道:“夫君,你知道我是个固执的性子!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意已决,是必然要去的!”她转瞬又对陈香说道:“香儿,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自主了,不必要永远都跟爹娘在一起,爹娘迟早是会离开你的,明白吗?” “不明白!”陈香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叫道:“我才四岁!我还是个孩子!我就要跟爹娘在一起!” 白芷道:“你已经快五岁了。” 陈香道:‘那我也是个孩子!’ 白芷道:“你的聪明才智,你的手段本事,哪里像是个孩子?别闹了,闹也无用!” 第851章 分身有术 白芷岂能真的舍了宝贝儿子不管不顾,随同陈义山和羿去昆仑虚? 她不过是以退为进,逼迫陈义山做个选择罢了。 白芷压根就不认为,去找西王母火拼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们夫妻俩是能渡过弱水,也能帮羿渡过弱水,可是对付西王母那种神通广大的存在,仅仅是渡过弱水就足够了么? 若是先杀了玄女,还能少一个大敌,而且还能搞搞偷袭,打西王母一个措手不及,可他们两个又不听! 如今倒好,玄女跑回去报信了,偷袭是别想了,西王母不定会布下什么厉害的陷阱等着他们打上门去呢。 昆仑虚之行,注定了是凶多吉少! 所以白芷万般不情愿让陈义山成行,可是她又无法劝阻,只能是拿儿子来做筹码,来逼迫陈义山让步了。 从这一点来看,她跟玄女的目的虽然不同,可行径倒是一致的。 白芷也清楚,虽然陈义山在平素里看不上陈香的种种顽劣行径,可事实上却对这个儿子爱逾性命!他是宁肯自己舍了身,也要护住儿子的周全! 毕竟是亲苦肉啊。 一旦白芷声称要扔下年不满五岁的儿子不管,让陈香去自生自灭,那就不必等陈香哭哀求了,陈义山自己也会进退两难的。 进,是随同羿去昆仑虚,那便要丢下儿子。 退,是留下来照料儿子,那便要失信于羿。 所以,就在父子情深和信义之间做个选择吧! 白芷觉得这选择其实也不难,任谁都会选择儿子吧。 …… 陈义山果然是进退两难,他看了看羿,又看了看白芷,再看看扯着白芷的胳膊扭圈打转的陈香,着实是于心不忍! 这可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道:“小白啊小白,你可真是小事认真,大事糊涂!” 白芷冷笑道:“这话该对你自己说吧。” 陈义山道:“你当西王母会饶了我们吗?不除掉她,还等着她回头报复咱们么?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谁也保不全了!”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也是无法当着羿的面说出来,那便是“趁着有羿在,咱们有个强大的助力帮忙,去除掉西王母还有些胜算,若是舍了这次机会,悔之晚矣”! 白芷也知道此时不除掉西王母,后患无穷,可大不了以后躲着她嘛,天下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她就是不愿意让陈义山去冒险做九死一生的事情。 更何况,盘古大劫不久就要到来,西王母还能有多长的时间蹦跶?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熬过去不好吗? 可惜啊,此时想要忍让,想要躲避,只怕是连羿这一关都过不了的。 羿见他们夫妻争执,便劝说道:“没事,你们两个莫要伤了夫妻和气嘛。都去,不但你们两个去,连孩子也带上一起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都是知道历史的人,既然清楚西王母是死在我手上的,那咱们此去昆仑虚,必定是平平安安嘛,那还怕什么?!” 白芷和陈义山面面相觑,一时都苦涩难言。 撒了一个谎,便要用无数谎言去圆。 先前为了哄骗羿,白芷编造出西王母死在他手上引得嫦娥回归的假历史,让羿信以为真,且迫不及待要去付诸实践,而今,又要怎么说才能置身事外呢? 这弥天大谎,段时间内只怕是圆不上了。 陈义山心里急的抓耳挠腮,忽的灵机一动,倒是真憋出来了一个办法! 他暗捏诀法,默念咒语,喝一声:“疾!” 一个陈义山登时变成了两个,并肩而立。 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仍是两个陈义山站在眼前! 饶是射日大神,此时也难免惊疑不定,道:“义山贤弟,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陈义山道:“在羿神大哥跟前卖弄了,这是晚辈的一项分身法术,小小伎俩,不值一提。” “这还算是小伎俩么?!”羿惊叹不已道:“历来都说什么分身乏术,你却分身有术,还说什么不值一提?真该大书特书!贤弟,你深藏不露到此地步,怪不得能逆时而行啊!我到底还是小觑你了。” 陈义山道:“哪里哪里,羿神大哥抬爱了,晚辈愧不敢当。” 白芷何其了解陈义山,见他如此,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目的,脸色早就变了,道:“夫君,你要干什么?!” 陈义山道:“香儿还小,我们做父母的,决不能抛下他不管不顾;带他去昆仑虚,也不是什么好主意,纵然此战必胜,我也不可能让儿子身陷险境的。可你又执意要跟我们同行,那我没办法了,只能是分出一个自己来,陪在香儿的身边,照顾着他。” 白芷气的七窍生烟,心里暗骂:“陈义山你就是个猪!” 羿却抚掌赞道:“妙哉!妙哉!原来分身是做此用的,哈如此一来,贤伉俪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他扭头又对陈香说道:“贤侄,你看,现如今你有两个爹了,一个爹去打恶神,一个爹留下来照料你,你便别再闹腾了吧?” 陈香叫道:“我不要这个分出来的爹!我只要我娘!” 羿伸手去抚摸陈香的脑瓜皮,想要再宽慰他几句,却忽见陈香面现异色,且摒起了双指,绕着他滴溜溜一转,以极快的速度奔到了他的身后去。 “这孩子,还挺调皮啊。” 羿正不知道陈香要干什么,还嬉笑着打趣,猛听见陈义山厉声喝道:“休要胡闹!” 羿骤觉后庭一凉,忙扭头一看,但见陈义山那分身死死抓着陈香的两根指头,正声色俱厉的教训叱责呢。 而那两根如戟尖一样的指头,距离自己后庭已不足寸许! 羿惊得脊背发寒,连忙闪出去一丈多远,心有余悸道:“这孩子不得了啊!” 陈香骂道:“呸!你这个大坏蛋!你要我爹娘离开我,我迟早弄死你!” 羿摇摇头,道:“这孩子好凶,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陈义山那分身蹲了下来,把陈香搂在怀中,说道:“香儿别闹,爹和娘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只要等几天就行了。” 陈香挣扎着尖叫:“我不!” 分身劝道:“乖,只要你不闹,爹爹就传你几样厉害的法术,好不好?” 陈香听见这话,倒是眼前一亮,果然不叫唤了。 说起来,陈香都快五岁了,陈义山却从来没有传授给他任何本事呢,反而处处约束着他。 陈香由此觉得爹不如娘好,其实是陈义山怕他心术不正,本事越大闯的祸就会越大,到头来害人害己,所以想要先雕琢雕琢他的性子,然后才循序渐进的传他法术,而今实属无奈,只能是用这话来填堵他了。 陈香最喜欢他爹那些稀奇古怪又好玩的法术,只恨自己不会,又怨亲娘也不会,而今得了学习的机会,登时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急问道:“你打算传我哪些法术?” 分身笑道:“你想学什么,爹爹就传你什么!无论是凭空发火,还是平地起雷,或是御剑,或是摄空,或是钻入地下,或是钻进石头里,爹爹都可以教你的。” 陈香大喜道:“真的?!我可以随便挑么?” “可以啊。” “我可以挑好几样么?” “可以的。” “那我要先学地行术!我,我还要学分身术!还要化虹!发雷发火我也要!” “成!那你可要听话,也要努力了,就这几天功夫,爹会尽心尽力的教你的,就看你自己能学会多少样。然后等你娘回来了,让她瞧瞧咱们陈香是何等的聪明厉害,好不好?” “好!那你得先跟我击掌,我怕你反悔!” 父子两个击掌为誓,如此便算是哄住了陈香。 陈香反倒是劝说白芷:“娘,你走吧,我要跟这个分出来的爹学本事了。” 羿“呵呵”笑道:“贤弟,贤妹,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白芷作茧自缚,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想阻止陈义山西行,结果把自己也饶进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纵然是万般不舍得离开儿子,也只能是强忍下泪水和心酸! 她怨恨的瞪着陈义山那本尊,讥讽道:“就你本事大!就你法术多!会个分身术,好了不起啊!走啊!我且看你到昆仑虚上之后,如何卖弄!” 本尊讪讪的一笑,不与争辩,而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儿子一眼,又丢给分身了一个乾坤袋,嘱托道:“你带着儿子好好藏起来,等着我们回来。” 那分身颔首说道:“我晓得。你们走吧,速去速回,万事小心啊!” 第852章 弱水 西行途中,白芷悄悄扯了一下陈义山的衣角,冲他使了个眼色。 陈义山会意,便慢慢落后,让羿先行了片刻,隔了老远的距离之后,方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白芷问道:“夫君,你丢给分身的乾坤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有几样法宝留给他了,万一遇到危险,他也足够应付。” 白芷点点头,道:“我料想也是这样。那分身得了你几成修为?” 陈义山说:“我把神道的大部分修为都留给他了,另外,我还匀过去了一些灵气,以便让他施展仙术。” 白芷吃了一惊,道:“这么说,如今的你只拥有一小部分先天元炁,而且仙道的修为也不如之前了?!” 陈义山颔首道:“大分身术就是如此,实打实的,几乎等同于本尊,不似小分身术,几无一战之力,只能用来打杂,或者当替身。” 白芷忧心忡忡道:“对付西王母,正该是你发挥神道修为,大量调用先天元炁的时候,你却只留了一小部分,还怎么打?怕是连自保都不够吧!” 陈义山道:“对付西王母那种存在,一开始就要上法宝,我留的先天元炁足够我祭宝贝用了,所以,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白芷冷哼了一声,道:“是,你自有分寸,你最有分寸了!” 陈义山听得出她在揶揄自己,便赔笑道:“小白,还和我闹别扭呢?若不是你非要跟我来,我也不必分身啊。” 白芷气道:“是我下贱,是我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你!而且我坏!我不配做个良母,因为我不愿意带孩子!我也不配做个贤妻,因为我不听你的话,小事认真,大事糊涂!” 陈义山连连告罪道:“不不不,是我下贱,我非要来昆仑虚去招惹西王母,也是我坏,我既不配做爹,也不配做丈夫,因为我要舍了妻儿去跟一个刚结交下来的朋友以身犯险。” 白芷“噗嗤”一声,笑了,伸拳头去捶打陈义山,嗔怪道:“干什么学我说话?” “哪有?真情流露,真心认罪。” “哼自然是你下贱,是你坏了!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坏的人了!” “对对对。” “偏偏我又喜欢坏的,可怎么得了?” “那你惨了……” 羿在前头飞了半天,还以为陈义山始终紧紧的跟在自己身旁,正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韬略,筹谋着该如何对付西王母呢,结果嘀咕了半天,却没有听见陈义山有任何的回应,羿不免诧异,扭头一看—— 好家伙! 人家夫妻俩正并肩而飞,离着自己八百丈远,勾肩搭背,打情骂俏,说说笑笑,亲昵的不行! 更可恶的是,他们俩居然还上演了小锤锤敲打胸口的戏码! 羿又心酸了。 他又禁不住想起了那个夜晚。 老婆跑了的那个夜晚。 她居然还不是趁着月黑风高夜跑的,而是挑了个月亮又圆又大又明的日子! 啊心好痛! 羿伸手轻抚自己的胸口,眼圈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他喃喃自语道:“我真傻,真的,我只知道做丈夫的若是不疼爱妻子,妻子便会离家出走的,可是我不知道丈夫太疼爱妻子,妻子也会离家出走的……那天,我一清早就出了门,临走的时候,我叫嫦娥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嫦娥很听话的,真的,她就坐在屋里,平素里哪儿也不会去,只等着我回来。那天,我射杀了一只人妖,又打死了一头叫兽,忙到天黑,看见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的时候,我还说今晚的月亮不好,有个黑点,然后我就回去了。一进屋,我就觉得不对,嫦娥不见了,哪个屋子里都没有她,可她平时是哪儿也不去的。结果我便看见不死药没了,药瓶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就写了四个字——我奔月了。我这才知道,先前看见的那个黑点是嫦娥的身影,我好傻……” 陈义山和白芷追上来的时候,正听见羿在念咒似的叙说。 夫妻俩默然听了半天,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又刻意落后,隔出一大段距离,好听不见羿的声音。 白芷摇头叹息,道:“夫君,就这么一个神经兮兮的家伙,你也敢跟他一起去打西王母?” 陈义山伸手指了指羿后背上的神弓,又指了指他囊中的神箭,说道:“就凭这两样东西,天下间谁都不敢小看他!他一口气能射杀金乌的九条命,是真的例无虚发!而且,我始终看不出来,他那把弓还有那些箭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怎么就那么厉害呢?金乌可是连夸父都能烤死的,居然化不掉羿的箭!” 白芷道:“准定是先天至宝了,谁晓得是什么做的。但愿上了昆仑虚之后,他也能一箭射死西王母,那咱们就不用再去打了。” 陈义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我亲眼瞧见了,西王母用手接了他的箭,轻而易举!可见西王母是不怕他神射之能的。” 白芷恼怒道:“你既然见识过西王母的厉害,还敢跟羿来招惹晦气!?” 陈义山道:“多了我们两个,或许有机会呢?” 白芷默然半天,忽幽幽问道:“夫君,你说咱们两个会不会出事?” 陈义山笑道:“我运气好,你的运气也不错,我还有吉星高照呢,也照着你,咱们都不会出事的。” 白芷幽幽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心里一直堵得慌?你说,万一咱们两个都死在昆仑虚了,那可怎么办?” 陈义山转瞬见爱妻那张俏脸之上满是惨白之色,便忍不住去扯她的手,一触之下,但觉小手冰凉! 他连忙搂她入怀,安慰道:“别怕,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死的。” 白芷紧紧的把脸贴了贴陈义山的胸膛,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有他在,自己怎么会死呢? 舍不得的。 …… 羿自怨自艾结束,扭头回顾,见陈义山和白芷居然抱在了一起飞行,那模样,别提多腻歪了! 羿打了个寒噤,默默转过头来,喃喃说道:“我真傻,真的,如果我不去求不死药,西王母也不会惦记着我,如果她不惦记我,也不会送我不死药,如果她不送我不死药,我也不会带回去给嫦娥,那嫦娥也就不会吞药奔月,离我而去了……我为什么就非要让她变成神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去做凡人,陪她一起生老病死呢?我——算了,都是西王母的错!” 恨了半天,羿猛一低头,但见大片灰水就在下方,死气沉沉,上有怪雾氤氲笼罩,漫无边际,正是昆仑虚外围的弱水! 羿精神一震,扭头喊道:“贤弟,贤妹,快点,咱们到了!” 第853章 釜底抽薪 陈义山虽然多次听说过弱水的厉害,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弱水是什么样子,更没有真正的去试着渡过弱水。 白芷曾经对他说过,那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之四面有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昆仑虚的四周也是这样。 但是陈义山一直心存狐疑——既然都说弱水浮力极小,入水就沉底,那不下水不就行了么? 凌空飞跃过去难道还不可以? 这疑问终于到了可以得到答案的时候。 如今,他就站在弱水外围的空中,睁着一双慧眼尽力去看,但见浓雾沉沉,犹如黑霾,又像是乌云遮天连地,无穷无尽,即便用慧眼也看不穿! 更兼那“黑雾”之中死气沉沉,毫无半分生机可以感受,看得时间稍微长些,他便觉得心情极度压抑,仿佛连神魂都要被吞噬进去了一样! 陈义山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惊叹道:“如此恶水,真是见所未见啊!” 羿慌的瞥了他一眼,愕然道:“义山贤弟,你难道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弱水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羿瞠目结舌半天,而后怒斥道:“那你口口声声说能帮渡过弱水,岂不是戏耍于我!?” 陈义山连忙赔笑道:“羿神大哥暂且息怒,小弟虽然没有见过弱水,却能渡过去。” 羿半信半疑道:“那你且先渡过去给我瞧瞧,免得咱们两个一起下去,一起沉了底。” 陈义山道:“渡是自然要渡的,可是羿神大哥,小弟很是好奇啊,既然这弱水没有丝毫浮力,那咱们为什么不从空中飞过去呢?” 羿听了这话,表情再变,又是生气,又是好笑,道:“你说这话可见你是对弱水是真的一无所知!我怎敢相信你真能渡过去!?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能不能行?!” 白芷在旁边解释道:“夫君,这弱水难渡,可不单单是说水里没有任何的浮力,而是说水上水下水中都是不可逾越的禁地!飞鸟腾空,依靠的是翅膀,借助的是虚空大气的浮力;我等腾空,究其根本也是如此,腾云借助云气,驾雾借助雾气,凭虚借助大气……一言以蔽之,想飞不难,只要有力可借就行了!但是这弱水之上并无一丝一毫的虚空大气,可称作是真正极空之境!飞的时候,我们无以借力,仍然是要掉下去的,掉下去之后,还要落个沉底的结局。” 羿听见她如此诠释,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心道:“陈义山没有见过弱水,不知道弱水的厉害,他妻子倒是知道,想来他妻子是真能渡过去的。” 陈义山却指着那浓郁的“黑雾”,说道:“这些难道不是雾气吗?” 白芷笑道:“那当然不是寻常的雾气了,而是弱水的水气。既然是弱水的水气,那便毫无借力之处。” 陈义山这才恍然,他一边颔首,一边嘀咕道:“原来如此。想那西王母是住在昆仑虚的,她来来往往的,都是怎么过去的呢?” 羿冷笑道:“你连这个都忘了么?她会逆空神通!”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那想来玄女也是如此。” 羿不耐烦道:“废话!这昆仑虚上还住着东王公呢,他会瞬移神通,也不惧弱水!另有一个烛九阴,也住在上头,他现出本相,身子长大,能直接横亘过弱水,当然也不怕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陈义山道:“没有了。” 羿道:“那就快去啊!” 陈义山也不再迟疑了,说了声:“好。”就准备往那“黑雾”之中飞去。 白芷却扯了他一把,说道:“夫君,让我先来!” 话音未落,白芷已经抢先飞出陈义山一个身位,伶俐至极的钻入了那“黑雾”之中,眨眼间,便瞧不见了。 陈义山有些担心,纵声喊道:“小白!” 没有任何回应。 陈义山一惊,慌张的看向了羿,道:“不好了羿神大哥!我妻子掉下去了!” 羿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强压怒火说道:“你妻子刚才白跟你说了吗!弱水之上是真正极空之境,声音怎么可能传的进去?她根本就听不见你说话!” “哦”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掉下去了。” 陈义山闻言,哪里还有心情在外面等候,道一声:“我也去了!”便心急火燎的也奔那“黑雾”中飞去了。 羿并不跟进,只是守在外围冷眼等候。 陈义山穿进了“黑雾”之中以后,立时便感觉到身子变得极为沉重! 几乎是一瞬间,就生出了要往下坠落的感觉! 陈义山全力施展御空之术,却控制不住下坠的势头! 他正自惶遽,麻衣之内套着的吉光羽衣陡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光彩来,陈义山马上就觉得身子又变轻了。 御空之术可以施展了。 很稳。 陈义山松了口气,拼尽全力往前赶去,飞了没有多久,便看见了白芷的身影。 白芷是凝滞不动的,似乎正是在等着他来。 陈义山赶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喊了一声:“小白!” 喊是喊了,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别说白芷听不见了,就连陈义山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白芷笑着指了指他的嘴,然后伸手在他胸口开始描画写字:“夫君,这里说话是没有用的,但我们可以用唇语交流,你只管说,我看得懂。” 他们夫妻两个情深意笃,相处日久,自然是无比熟悉彼此的,往往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图,用唇语交流,自当更是不在话下。 陈义山点了点头,无声的说道:“我刚才很担心你。” 白芷嫣然一笑,说道:“我知道的。其实渡过弱水对你我来说并不难办,可是渡过去之后,上了昆仑虚,真正的危险才会来到!我方才灵机一动,突然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好主意,能帮助咱们两个躲过一劫!夫君啊,你这次可一定要听我的!” 陈义山还以为白芷是有了对付西王母的法子,便点了点头,示意她说。 第854章 临阵学艺 当下,虽是无声,只动嘴唇,白芷也侃侃而谈了起来:“那个羿神的脑子实在是不大正常!我们跟他联手去对付西王母,凶多吉少。而且,这昆仑虚上不止有西王母一个先天大神啊,方才羿自己说了,除了她和她的徒弟玄女之外,还有东王公,东王公会瞬移神通,可见也不是个好惹的家伙,而且听名字,就能猜得出来,他跟西王母是对等的厉害存在,关系还一定不会不好,临敌之际,他总是要帮着西王母的。所以,咱们还是不要上昆仑虚去打了吧?” 陈义山稍稍皱起了眉头,回道:“事到如今,怎么能打退堂鼓?更何况,羿也不会让咱们撤走的啊。” 白芷眨巴了眨巴眼睛,坏笑了起来,说道:“釜底抽薪嘛,待会儿你出去,背着他再飞进来,走到半道里,把他往下面一扔,便一了百了啦!”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连摇头,道:“岂能如此?太下作了!” 白芷撅起了嘴,道:“那你宁愿把咱们两个的命都送在昆仑虚上么?!” 陈义山道:“先帮着羿渡过弱水,上去昆仑虚。到时候如果真的与西王母交战不利,咱们便劝羿跟咱们一起逃走!” “他如果不逃走呢?” “那咱们两个就不管他,先行逃遁,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白芷仍是忧心忡忡,道:“如果交战不利,被西王母等缠上,咱们怎么可能想走就走,说逃就逃得掉?”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而后说道:“其实西王母还传了我逆空神通的法门,咱们完全可以凭借此神通逃遁的。” 白芷道:“你会吗?” 陈义山摇头道:“我暂时还不会,但是现在就可以练练啊。西王母对我讲,这神通说难也极难,说容易也相当容易,全凭悟性!我如果足够有天赋,要不了多久,便能练会了。” 白芷听得哑然失笑,暗暗忖道:“我夫君明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可如今跟羿接触了不久,竟也变得傻里傻气了!哪有临阵学艺的?” 她说:“那你如果悟不出来,就听我的话,按我的计策走!” 陈义山道:“悟不出来了再思谋别法,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听你的计谋,把羿丢下弱水去。” 白芷生气道:“刚认识才多久的一个癫狂家伙啊,你便把他看的比我还重!” “怎么可能?我自是更看重你啊!” “我不信,你明明是不顾我的安危!” 陈义山抚慰她道:“你放心吧,即便是学不会逆空神通,我总是还会地行术呀,足够保你我逃命用了。好啦,别生气了,我现在就开始悟法,要快些练出来才好啊。你出去跟羿神说一声,免得他焦急。” 白芷也是无语,心里想道:“我夫君怕是比那个羿还要不正常!”嘴里嗔怪道:“我才不去呢!我要帮你护法!” 陈义山道:“这里头安全的很,不必你护法。” 白芷道:“万一玄女来了呢?万一西王母来了呢?万一我出去说话不当,激怒了羿,他要杀我呢?我就不出去,我就要守着你!” 陈义山倒是还真怕白芷自己出去之后跟羿产生冲突,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出去悟法吧,又怕被羿不理解而打搅。 算了,就让他等着吧。 陈义山很相信自己,觉得那逆空神通一定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练会的,当下便心无旁骛的开始调动法门,推演诀窍,冥想了起来。 白芷对他埋怨归埋怨,可仍然不舍得打搅陈义山悟法,便立在了一旁,不再拉扯言语了。 她暗忖道:“悟吧悟吧,但愿夫君能悟的长久一点,让那个羿在弱水外围苦等傻等!等不到我们出去,他难道还自己走?他一走,夫君无论如何都不会上昆仑虚了。” …… 羿傻傻的守在外头等着陈义山和白芷出来,可是直等到天色昏暗,也不见那俩小夫妻露头。 “难道他们俩其实都不能渡过弱水,都掉下去死了?” 他自言自语,胡乱猜想。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足够他俩来回好几趟了!” “嗯肯定是夸夸其谈的吹嘘,骗我!其实并没什么大本事,一进去,便掉下去了!” “哼哼真是不知死活的两个家伙啊,说出来的大话,连自己都骗了!” “罢了罢了,也是两个可怜的家伙,我还是走吧。” 羿实在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打算一走了之。 可是在转身的瞬间,他忽然看见了天上的月亮,免不了又想起嫦娥,心道:“他们夫妻俩是知道历史的,说我打败了西王母,赢回了嫦娥的芳心,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我再等等!他们两个应该不会有事的,我就守着这里!不信他们两个不出来!” 于是,羿就自己弄来了一片云彩,躺了上去,一边望月,一边忧愁心事,一边等候陈义山和白芷。 如此这般,夜去昼来,昼去夜又来,很快便过去了三天三夜! 羿也真能守得住,始终没有离开! “黑雾”之中,白芷倒是快要丧失耐心了。 她倒不是忍不了陈义山修炼,而是忍不了陈义山就在身边,却不跟自己说话! 悟法悟法,悟不出来就算了嘛! 就在她准备唤醒陈义山,打断他的冥想时,陈义山忽然动了。 他眼睛仍然是闭着的,可手却缓缓的伸了出去,在虚空之中轻轻一划,一道比“黑雾”还要黑的空间裂缝出现了! 陈义山猛然睁开眼睛,喊道:“成了!” 虽然这声喊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白芷也惊喜交加,她伸手帮陈义山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汗水,道:“傻夫君,还真是让你给悟到了!” 陈义山嘿然一笑,道:“我就说了,很快就能修炼出来的嘛。” 白芷乐道:“很快?都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 陈义山吃了一惊:“三天?坏了!羿神肯定等不上,走了!” 白芷巴不得羿能走呢,道:“走就走了嘛。” 陈义山匆匆起身,拉着白芷的手道:“快出去看看!” 夫妻俩飞出重重“黑雾”,来到了弱水外围,四下里一张望,果然不见了羿的身影。 陈义山便叹息道:“真的走了。” 白芷抚掌说道:“走得好!” “好?你们两个坏东西,叫我等的好苦!嘿可说到底,还是让我给等到了!” 一片云彩碎了,羿从中跳了出来,满面怒容的瞪着陈义山,嘶声说道:“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不然,我射死你们两个!” 第855章金手指 羿确实是气坏了。 他在决定死守弱水外围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直勾勾的等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三夜里,羿连一刻都不敢合上眼睛,他唯恐陈义山和白芷偷偷摸摸的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虽然说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对于先天大神来讲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熬是肯定能熬住的,十天十夜也能熬得下去,但是从希望到失望,从担忧到猜疑再到愤怒,高度紧张的精神,配以越来越煎熬的心理,让羿觉得自己受尽了戏弄和侮辱! 这种委屈感,在陈义山和白芷面带微笑,扯着手联袂从弱水上空的“黑雾”中飞出来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羡慕嫉妒外加恼恨,使得羿立刻拿出了神弓,抽出了两支神箭,目眦尽裂的瞪向陈白夫妇。 他就等着陈白夫妇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解释不能让他满意,他立刻就要下毒手! …… 陈义山自然能觉察出羿那浓重且真实凌厉的杀意,他也知道,以自己目下的修为,这神箭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所以坚决不能让羿动手! “羿神大哥,暂且息了你的雷霆之怒,听小弟解释清楚。” 陈义山一边说,一边把白芷扯向自己的身后。 “呸!” 羿啐了一口,冷笑道:“你把她藏到你的身后就以为我的箭够不着她了么?我但凡一松手,你们两个就是个对穿!” “羿神大哥,咱们是兄弟相称的朋友啊,为了帮你,我们夫妇俩连四岁的儿子都不管了,你岂能如此相待?” 羿听陈义山这么一说,倒也稍稍觉得有些内疚,便喝道:“你不是要解释么?你说啊!为什么在弱水里面待了三天三夜才出来?!你们俩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帮我,打量着把我熬走,你们再开溜?” 白芷喝道:“羿,你休要欺人太甚!我们夫妻两个替你探路,三天三夜才出来,你一见面就拿神箭招待,就不问问我们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么?!” 羿闻言一愣,道:“你们能遭遇什么意外?碰着西王母了,还是遇到九天玄女了?呵休想骗我!她们师徒俩也只能施展逆空神通绕过弱水出入昆仑虚,是不可能出现在弱水之中的!” 陈义山道:“小白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羿神大哥着实是误会我们了。我们夫妻两个身入弱水上空探路,倒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那怎的不出来?!” “小弟原本想着立刻走回头,来接羿神大哥前往昆仑虚,可忽然之间便心血来潮了。” “来潮的是什么?!” “是修行上的一个功法,小弟须得体悟,不然不敢上昆仑虚。小弟原以为这功法很快就能悟个通透,却没有想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天三夜。” 羿狐疑的看着陈义山:“真的?” 陈义山道:“在羿神大哥面前,小弟不敢说谎。小弟知道三天三夜过去之后也是大吃一惊,还以为羿神大哥多半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肯定已经是离开了,因此匆匆和小白出来……却没有想到,羿神大哥还在!大哥真不愧是先天箭神啊,单单是这份毅力,岂能是他神可以相提并论的?小弟害羿神大哥久等了,殊为抱歉,还望羿神大哥能以如天之胸怀,包容小弟一二。” 陈义山确实没有说什么谎话,因此眼睛连眨也不用眨,始终与羿四目相对,脸不红气不喘,说的义正言辞,全无虚伪狡诈之色,更兼赔礼道歉相当诚挚,说到最后,又给羿戴上了一顶高帽,那羿的怒气也渐渐被消磨掉了大半。 说到底,羿还要靠着陈白夫妇两个渡过弱水,杀了他们俩,往哪里去上昆仑虚? 如今既得了个台阶,不如就此下去吧。 羿“哼哼”两声冷笑,道:“你心血来潮,要修炼神通,却把我像傻子一样丢在弱水外头,这算是什么兄弟?!” 陈义山赔笑道:“是是是,小弟罪该万死。” 羿把神弓给收了,道:“你若是骗我,戏弄我,我自然一箭射杀了你!不过,看你模样,也不似是在说谎,我也料你不敢骗我!” 陈义山道:“岂敢?” 羿道:“那我也不至于因为等了你们几天就杀了你们嘛。走吧!” 陈义山这才松了口气,连声说道:“好好好,那就由小弟来负着羿神大哥前行如何?” 羿“嗯”了一声,淡淡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陈义山便把身子微微一躬,让羿趴了上去。 白芷说道:“夫君,你带着羿神大哥在前头行进,我来断后。” 羿皱眉问道:“你在前头开路还差不多!后面又没有咱们的仇雠追逐,你去断什么后?” 白芷强忍怒气,笑着解释道:“西王母多智,九天玄女狡诈,她们师徒俩都会逆空神通,只怕她们会暗中绕到我们的背后,伺机对我们下手。如果没有个断后的人,一旦被她们偷袭,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羿听她这么说,方才无话。 当下,便由陈义山背着羿,抢先一步往那弱水上空的“黑雾”中飞去,白芷缓了片刻,也飞身跟上。 陈义山这是第二次进入“黑雾”了,比之初次涉渡的时候,已是少了许多恐慌不安,变得很心平气和了,飞的也相当平稳。 那羿却暗自心惊肉跳,时不时的逡巡四顾,查察着四周。 他是天生的射神,号称是“金背金臂金腕金手指”,拥有力大无穷的背力、膂力、腕力和指力,不然也驾驭不了神弓。 除此之外,羿的目力也是惊世骇俗的! 他天生具备“复眼”神通,远在天上的东西,可以看得像是近在眼前;细小如牛毛的东西,他可以看得如同磨盘之阔大! 这双眼睛也不惧风沙,不怕水火,不畏烟雾,效力与夜眼有所重合,却又高明出许多! 因此,弱水的“黑雾”虽然遮天蔽日,让陈义山的慧眼几乎无用武之地,可是对羿的复眼来说,倒也没有那么可怕。 远的看不清楚,方圆几十丈之内的还是能看得明明白白的。 羿一番回顾,早把跟在后头的白芷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见白芷紧紧跟在后面,说是要断后,可是目光却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脸上的神情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这让羿陡然又起了疑心! “陈义山像是个实诚之人,可是这陈家的婆娘却不是。” 羿在心里泛着嘀咕,暗暗思忖道:“我们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弱水之上的极空之境,如果陈家小两口突然对我反目,出手袭击,我可是要倒大霉的啊!” 想到这里,他便把右手食指一伸,便点在了陈义山的心口处。 第856章 背盟者 陈义山骤然察觉出羿的异常,连忙低头看了一眼,但见羿那指尖一点神光森森,金芒灿灿,带着凌厉的杀气,直透肌肤,不觉大惊失色,骇然问道:“羿神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在弱水上的极空之境中说话,只能见嘴动,却不能闻其声。 羿听不见陈义山对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却能猜得出他的意思,只是冷笑,也不回答。 片刻之后,羿觉察出白芷已经越来越近了,便扭过脑袋,挥了挥左手,示意白芷看他。 白芷狐疑着又迫近了些,顺着羿的指示方向看去,这才隐约看见羿屈着一根金手指,正按在自己夫君的心口处! “嘶” 白芷倒抽一口冷气,又见羿冲自己幽幽狞笑,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自己夫妻俩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这羿就会立刻用金手指破胸而入,抠了陈义山的心脏! 白芷又惊又怒,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异动了。 她故意说要断后,其实打的就是要对羿下手的主意,也不知道如何被羿给识破了。 她心里暗暗咒骂:“本以为这个癫狂的疯神愚蠢,没想到他如此精明,我是哪里露出马脚了?” 他们各怀鬼胎,谁也没有想到危险就近在咫尺! 无声无息中,有个怪物忽然从下方的弱水中闪电般冲了出来,扶摇而上! “黑雾”浓郁,白芷没有看见,陈义山没有看清,连那羿,也因为一心提防着白芷和陈义山,也是毫无察觉! 直到那“怪物”扑到眼前,他们三个才一起惊骇了起来。 刹那间,陈义山往左,白芷往右,都是以极快的身法腾挪闪转! 那怪物扑了个空,随之便凝滞了身形。 陈义山惊魂甫定,仔细看去,但见那是个人面蛇身,鳞甲如波,长发如瀑的东西,脸是男子之脸,蛇身连绵,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丈长! “莫不是烛九阴大哥?”陈义山暗自惊疑不定。 白芷则以为对方是化蛇一族。 唯有羿张着嘴,对那怪物大喊大叫,却也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 那怪物团团看了一圈,忽的把脑袋一拧,长发一甩,好似浪滚潮涌一样,径奔陈义山和羿缠了上去! 陈义山背着羿,心口又被金手指点着,只能闪避,无他法可施! 腾挪中,那怪物追赶上来,羿忽然反手一抓,居然攥住了那怪物的长发,奋力一扯,早拉到了近前,顺手便捏住了他的脖颈,甩动了起来。 那怪物扛不住羿的金背金臂金腕金手指,怎么挣扎都甩不掉束缚,神情变得也越来越痛苦,渐渐把蛇身给一段段缩小了,很快,便只剩下丈余长大了。 陈义山眼见这怪物可怜巴巴的看着羿,张着嘴,快速的动着唇齿,像是在哀求些什么话语,只可惜听不见。 羿却很不以为然的冷笑着,又伸手拍了拍陈义山的肩头,往前一指,示意陈义山继续前行。 陈义山眼见那怪物被羿给拿捏的死死的,心里虽狐疑着他到底是不是烛九阴,可也不敢造次,还是遵从了羿的指示,继续往前方赶去了。 白芷在后怕之余,见羿对自己的夫君如此颐指气使,不免心中大怒,暗骂道:“好你个疯疯癫癫的混账东西,把我夫君当成是你的坐骑了么?!如果得着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恼怒归恼怒,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跟着前行。 那人面蛇身的怪物被羿提溜着,垂头丧气,很是颓唐,而且满面晦容,神情黯淡,看了倒是让人觉得分外可怜。 白芷暗自思量道:“化蛇一族都是人面蛇身,却又都生有双翼,这家伙没有双翼,大约不是化蛇一族的。那他是什么东西?能藏在弱水中,上下飞腾,莫非是烛九阴?可烛九阴不至于如此低能吧?偷袭不成也就算了,反被羿那厮顺手抓了个正着,还毫无反抗之力?” 陈义山跟她一样在胡思乱想。 直到出了弱水包围圈,夫妻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 一行人飞落昆仑虚上,陈义山紧张的四处观望,但见遥远之处有一座铜柱似的绝顶高山耸立入云,料想那便是西王母的住处了。 羿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道:“总算是上来了!总算是能说话了!可憋死我了!” 他手里还攥着那“怪物”的脖颈,一刻都没有松开。 那怪物扭着脑袋,斜斜的看着他,道:“羿神老弟,才多久不见,怎么如此待我?!” 羿反问道:“我还要问你呢!你干什么从弱水之中冲出来杀我?!” 那怪物“嘿嘿”笑道:“误会,误会,我不知道是老弟你啊,如果知道是你,怎能动手?” “当真?” “哎呀,咱们是兄弟啊!我杀你干什么?当然是误会了!你快放了我吧,老弟你的膂力太大,指力也太强,我顶不住啦。” 羿这才把手给松开了。 陈义山和白芷听得面面相觑,怎么后羿跟这怪物还认识?难怪在极空之境中,他们两个相互大喊大叫呢。 却听羿说道:“共工兄,我可听说你死了啊,怎么会在昆仑虚外围的弱水中藏着?” 陈义山和白芷都吃了一惊,不免细细打量那怪物,原来他就是水神共工?! 金水之盟的领袖之一,撞断不周山的罪魁祸首! 只听共工冷哼了一声,揉着脖子,不满的说道:“连你也巴望着我死吗?祝融还没有死,我如果不在了,他岂不是会永远寂寞?” 羿道:“可你现在好弱啊,怕是永远都打不过祝融了。” 共工大怒,道:“我是身负重伤才变成这样的,不然,就凭你也抓得住我!?” “呸!” 羿啐了一口,冷笑道:“你都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还放不下那副臭架子?!” 共工幽怨的瞪着后羿,道:“羿,原先他们告诉我,说你对夸父见死不救,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确实已经叛变金水之盟了!叛盟者,该杀啊!” 羿勃然作色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对夸父见死不救了?是谁告你的?!” “是我啊,呵” 一声冷笑突兀的传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羿的背后,虚空裂开了一条缝隙! 有只白皙细嫩的手闪电般伸了出来,捏着一根簪子似的东西,“噗”的一声,直挺挺戳进了羿的后背! 而羿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转过身子。 他歪着脑袋,喃喃说道:“西王母,你好阴险啊……” 第857章 鸿蒙神簪 “是你自己太愚蠢了!” 西王母整个身子已经从异空间中闪了出来。 陈义山大惊失色,他原定的计划是一见到西王母就祭出法宝,先下手为强,给羿争取机会,让他神射的,哪曾想到,西王母的下手意识比自己还强! 他急忙喊了一声:“小白,动手!”捏着落魂珠,“咻”的一声响,朝着西王母的脑门子劈面打去! 白芷也拿出了四大魔琴,连拨水火二弦! 她怕玄鸟藏在暗处等待偷袭,因此不敢现出化蛇之身,毕竟,玄鸟能克化蛇,不能以己之短击敌之长,自讨苦吃。 西王母见他们夫妇联袂来袭,也不怎么慌张,反手将那把“发簪”从羿的后背上拔了出来,迎着落魂珠的毫芒一刺,那珠子立时便被弹了回来。 共工则冲着白芷纵身扑去,嘴巴一张,“呲溜”一声,先吸了水灾,迅疾又“噗”的喷出,灭了火灾! 白芷急忙弹动地、风二弦,却被空中一道黑影掠来,扑击了个正着! 巨大的爪子将她一把攥住,挣扎不动,变化不得! 正是九天玄女以玄鸟之身来战了! 陈义山喝道:“孽畜,快快放了我妻!” 喝声中,他又祭起落魂珠,去打那玄鸟。 玄鸟似乎是有些惧怕陈义山,竟然顺从的松开了利爪,放了白芷,振翅腾空而去。 陈义山稍稍一怔,不知道玄鸟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敢恋战,他接住白芷,往羿的身旁靠拢。 “羿神大哥,你怎样?” 羿闷哼一声,咬着牙,涨红了脸,似乎是拼尽了全力,颤抖着手,去抓自己的神弓,只可惜,稍稍碰了一下,便弹开了。 西王母冷笑道:“被我的‘鸿蒙神簪’刺中,先天元炁尽散,你还想提调神力么?从今往后,你是开不得神弓,也射不出神箭了,天地间,再也没有你这个英雄之神了!还是乖乖躺下吧。” “混,混账,在历史上,我是要杀了你的……” 羿不甘心的嘟囔着,身子晃晃悠悠的,如同大醉之人,只趔趄了几步,便“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陈义山惊悚道:“羿神大哥,你怎样?!” 羿尚未吭声,西王母凌空一簪划来,陈义山不敢直撄其锋,慌忙扯着白芷飞身而退,但听“轰”的一声响,他原先所处的位置上,已经凭空现出了一道近百丈长的天堑鸿沟! 要知道,这可是在昆仑虚啊! 昆仑虚的地质何其坚硬结实?刀砍斧凿都不能伤其分毫的,雷击雨打风吹日晒也不能蚀其一星半点,如今却被那鸿蒙神簪轻轻一划,就多了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说它是一条干涸的河床也有人相信! 鸿蒙神簪,真正是厉害啊! 陈义山并不知道这先天至宝的底细,它可是鸿蒙初辟时候出现在昆仑虚上的宝贝,被西王母所得,论起它的厉害,那是连天河都能开的! “哈哈哈” 大笑声中,共工飞到了羿的跟前,俯身啐了一口,骂道:“真是活该啊!背盟者,就该是这个下场!” 羿仰面瞪着他,嘶声说道:“共工,你这个败类啊,你居然会跟西王母联手害自己的兄弟!” “我呸!” 共工又冲他啐了一口,道:“你算是什么兄弟?我跟祝融大战,身负重伤,在濒死之际,怎的不见你这个兄弟来帮忙,来救我?是娘娘救了我啊!” 西王母“嘿”的笑了起来,道:“可是共工,我救了一个无用的废物啊。” 共工脸色一变,道:“娘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王母道:“我让你预先在弱水之中埋伏,是指望你能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可你倒好,不但没伤着一个,反而被他们给生擒活捉了。你算是什么五行大神?丢人现眼的东西而已。” 共工心中怒极,却不敢反驳,只讪笑道:“娘娘,小神是负伤之躯,神力难以调动,神通更是无从施展啊,只能是拼着血脉之力,去勉强一搏了,你也知道,羿这个家伙厉害得很。” 西王母道:“既然如此,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处?” 共工大惊,争辩道:“娘娘何出此言!?方才若不是小神吸引着羿的复眼,不让他观望别处,你焉能偷袭得手?!还有那个女子,她那琴弦一拨,就有水火发出来,小神也是挡住了啊。” 西王母冷笑道:“出卖兄弟,更是可耻,我厌恶你这种家伙,还是躺下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西王母捏着那把“鸿蒙神簪”又是闪电般的凌空一戳,但见有道璀璨至极的毫芒迸射出来,瞬间便穿透了共工的蛇身,直接把他给钉在了地上! “呃啊啊啊” 共工嘶声惨叫,叫骂道:“西王母,你卸磨杀驴,不得好死啊!东王公,你出来!你不管我们了么?!” 西王母道:“现在想起来东王公是主管你们的上神了?晚了!” 陈义山见此情形,连忙拉着白芷再次往后退却。 这场神战,已经是没有办法打了。 本来以为凭着先手优势,能帮羿跟西王母斗个难分难解,谁能想到,一个照面,羿就废了! 连帮着西王母的水神共工也是一刺之下便躺倒! 自己和白芷又打不过西王母和玄女,更兼这昆仑虚上还有个东王公……胜算,已经完全没有了。 西王母转过脸来,瞥了陈义山一眼,道:“陈义山啊陈义山,我原以为你老实,可没想到你也是个奸猾的东西。你怎么忍心去骗羿呢?你明明知道他又傻又固执,又偏激又冲动。你说在历史上,他杀了我,而且凭此赢回了嫦娥的芳心,他便傻傻的完全当真了,还巴巴的赶来送死。” 陈义山一愣,尚不及搭话,白芷已经叫道:“我夫君没有骗他,都是我说的!” 西王母便目视白芷,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好一个绝色的女子啊,好一个护夫的娇妻啊。怪不得陈义山不肯随同我来昆仑虚呢,为了你也着实不亏。玄女啊,你勾搭不到陈义山,也不算是你的过错。” 玄鸟恢复了人形,从空中飞落,立在了西王母的身旁,深深的看了陈义山一眼。 白芷愕然的望向陈义山,她先前只是怀疑玄女跟陈义山不清不楚,但都是直觉,没什么证据。 直到此时,她才算真正知道,玄女确实勾搭过自己的丈夫! 陈义山见白芷看向自己的眼神古怪,慌忙摇头,辩解道:“小白,我跟她之间可是没什么的。” 玄女道:“确实,陈义山是个好丈夫。” 白芷厉声斥道:“我用得着你来说么?!” 第858章 脱身之计 西王母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她派弟子勾搭自己丈夫的事情,如此大言不惭,白芷已经是出离愤怒了! 而今又见玄女还出言附和陈义山,点评陈义山,夸赞陈义山,那眼神中的炙热、关切以及欣赏、赞许等情愫,都压抑不住要变成水流出来了! 白芷禁不住惊怒交加,扭头便冲玄女破口大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是自己没地方找男人么,要勾搭别人的夫君?!下贱!”又指着西王母骂道:“你也配当师父?!师父就是这么不爱惜女弟子的羽毛,叫女弟子去做勾搭有妇之夫的无耻之事么?!” “好一张利嘴!”西王母冷笑着,根本不以为然。 那玄女倒是被白芷骂的俏脸通红,颇见羞惭,她本来就不是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只是师命难违,不得不听从罢了。 可实际上,在跟踪了陈义山一段时间之后,两下里又动了手,最终被羿所制,还险些被神智错乱的羿给杀死,多亏了是陈义山从中劝阻,羿才放了她一条生路,她对陈义山的感情便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而今,面对白芷的叱责,玄女竟自觉理亏。 玄女觉得,就好像自己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是动了情的去勾搭陈义山似的! 这种微妙的变化,她并没有告诉西王母。 西王母也不会想到,自己派去勾搭臭男人的女弟子,反而被臭男人给勾走了。 正如此时此刻,玄女压根就不想与陈义山、白芷夫妇为敌。 对陈义山,她已经很难再下去毒手了,对于白芷,她自觉理亏,羞于面对。 也正因为如此,在方才动手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抓住了白芷,却在陈义山的一声喝下,又放走了白芷。 …… 白芷还在对玄女怒目而视,玄女移开了如水星眸,目色复杂的看着陈义山,道:“你让羿放了我一条生路,我和我师父都很记你的情。今日,局面明朗,咱们就不用再打下去了吧?羿已经身负重伤,不堪再战了。你们夫妻并无克制我们师徒的法术和法宝,自然也不会是我们师徒的对手,再打下去,你们只会是自取其辱。” 陈义山知道玄女说的是实情,心里暗自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自然是不能打了,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不必再打了。两位娘娘在上,饶了我们如何?” “好哇,陈义山,你跟她——” 白芷见他对玄女如此言听计从,正要发飙,却被陈义山拿眼狠狠一瞪,猛地便醒悟了过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眼下可不是打翻醋坛子的时候啊。 …… 西王母见陈义山求饶,不禁微微颔首,笑吟吟道:“如此态度才算是识时务的嘛。陈义山,你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杀你。” 陈义山道:“那娘娘便算是答应了,要饶恕我们?” “嗯” “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陈义山冲着西王母拜了一拜,带着白芷飞身落在羿的身旁,伸手将羿给拉了起来,搀扶着说道:“对不住了,羿神大哥,我和小白虚造了历史,让你信以为真,这才落得这般田地,是我们的错。眼下,还是别打了吧?” 羿愕然的看着他,呐呐道:“你,你啊,唉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也是我逼迫你们太甚,怨不得谁。” 陈义山道:“羿神大哥,有什么话,等咱们回去再说,先离开昆仑虚如何?” 羿叹息了一声,道:“好。” 陈义山便对白芷说道:“小白,咱们走吧。” 西王母愣了半天,看到此时,不禁脸色一变,喝道:“陈义山,你在干什么?!” “嘿” 陈义山赔笑道:“娘娘不是答应要饶恕了我们么?我们夫妻俩,还有羿神大哥,不知天高地厚,实在可恶!我们这就离开昆仑虚,再也不敢再来冒犯娘娘的神威了。” 西王母气急反笑,骂道:“好个陈义山,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吗!?谁允许让你们离开昆仑虚了!” 玄女也觉好笑,可暗暗的又冲陈义山使了个眼色,假意讥讽道:“我师父只是说不杀你们,可没有说叫你们走!陈义山,你自顾尚且不暇,还有空去管羿?当真是可笑!” 陈义山见玄女态度暧昧,便有心想要再努力一把,于是说道:“两位娘娘,羿神大哥是我带上昆仑虚的,当然要一起离开。娘娘既然说了饶过我们,那就该说话算话,先天大神岂能出尔反尔?不让我们离开昆仑虚,算是哪门子的饶恕?” 西王母喝道:“陈义山,你休要再胡搅蛮缠了!” 陈义山纵声喊道:“玄女娘娘,我曾经放过你一次,你打算拿什么报答?!” 玄女俏脸苍白,道:“你想我如何报答?” 陈义山道:“劝说你师父,放我们离开昆仑虚。” 玄女摇头道:“这不可能。一个,换不了三个。” 陈义山道:“那两个呢?放了我妻子和我羿神大哥如何?” 羿“咳咳”了两声,心里头突然感动至极,直到此时,他才觉得陈义山确实是个好人。 “义山兄弟……”他孱弱的说道:“你们夫妻俩先走吧,莫要管我了。” “不,羿神大哥,你得听我的安排。” “岂有此理?!真当昆仑虚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在我跟前,还互相谦让了起来,是视我如若无物么?!”西王母拂袖一挥,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谁也走不掉!” 陈义山嬉皮笑脸道:“娘娘,你前后要抓的人,不过是我一个而已,留下我妻子和羿神大哥对你也是无用啊。放他们走吧,我来当你徒弟。” 西王母大笑道:“羿啊羿,你听听这个陈义山说的话,真是越来越让我喜欢,他可不像你,傻得可恨,他是傻的可爱啊,像哄儿子一样哄我呢!” 羿“哼哼”说道:“我确实傻得可恨,但那也没什么可笑的!西王母,是我逼着陈义山来昆仑虚找你麻烦的,他们夫妻确实不想与你为敌,只有我是想杀了你的,你放他们走吧。” 西王母道:“我请他来还请不到呢,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我难道还要让他走?羿啊,你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你走不走,我也不在乎。但是陈义山和他的妻子,谁也不许走!就留在昆仑虚,照样做夫妻嘛。” 陈义山听见这话,立时说道:“羿神大哥,请听我言,速速离开昆仑虚!”言罢,又用仙法传音入密道:“你放心,我和小白自有脱身之计!” 第859章 自取其辱 羿听了陈义山的话,便不再做他想——既然陈义山和白芷已经有了脱身之计,那自己何苦要留在昆仑虚上,做一个祸及他们的累赘呢? 走! 只可惜,羿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转念间又一想,暗忖道:“以我自己的本事,既离不开昆仑虚,也渡不过弱水啊。我怎么走?!” 他难为情的看向了陈义山:“兄弟,我——” “羿神大哥无须多言。” 陈义山明显比羿想的更远,安慰了一句话,然后扭头看向玄女,款款说道:“娘娘,羿神大哥此行,还须有你的帮助。没有你,他是难以出去弱水的。” 玄女对陈义山心有所属,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陈义山的想法,耳听着他央求自己,心中竟涌出了一股说不清的莫名欢喜,当即应允道:“好说,你放心吧,我送他离开昆仑虚便是。” 说完之后,玄女才意识到不该是自己做主的,于是她又去看西王母,道:“师父,弟子此举如何?” 西王母本来就只是打算留下陈义山而已,如今又多了个白芷,那是高兴还来不及的,至于羿,确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乐得卖个人情给自己弟子,当即说道:“你送他走便是,我说过,不在乎他的死生。” 玄女颔首道:“弟子明白!”话音刚落,玄女便隔空摄起了羿,又冲陈义山使了个眼色,道:“弟子去也!” 西王母微微颔首。 陈义山也会意,自然不会有任何阻拦。 但见玄女在虚空之中划下一道黑黢黢的裂缝,扯着羿往其中隐去,倏忽间,便已经没有了踪迹。 陈义山正觉心安理得,忽然看见异空裂缝中神光一闪,一把神弓和一囊神箭都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嘶” 陈义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猝不及防,难辨真章,眼见弓箭到来,当即拿住,但觉一道咒法传入心间,他立时明白,羿是把神射之术传给了自己! 不但如此,羿还把神弓、神箭也都留给了自己啊! 说到底,羿终究是把自己当成了兄弟! 陈义山悄然的收下了神弓和神箭,底气大增,他目视西王母,幽幽问道:“娘娘,你非要留下我们夫妇两个,究竟所为何事啊?” 西王母笑吟吟道:“我只是喜欢你的聪明伶俐,想要收你做我的弟子,别无他意。至于你的妻子,当然是要陪着你的。便是一起上昆仑虚又如何?” 陈义山“呵呵”笑道:“娘娘想要留下我们夫妇,我们夫妇便会留下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娘娘可曾问过我们的意思?” 西王母一愣,随即喝道:“陈义山,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就不必再装腔作势了吧?!”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陈某从来都不喜欢装腔作势!娘娘,后会有期了!” 说时迟,那时快,西王母刚刚一怔,陈义山便已经屈指作法,凌空划下了一道黢黑的缝隙,扯着白芷闪了进去! 西王母又惊又怒,喝道:“你休想逃掉!” 她拿着鸿蒙神簪凌空一划,空中又是一道黑黢黢的异空裂缝出现! 往那缝隙中一张望,西王母早看见陈义山和白芷的去向,当即大叫一声:“都给我回来!”言未毕,西王母拂袖挥舞,陈义山和白芷都骤然觉出有一股巨大的吸扯力拉着自己往后退却! 西王母已经咬牙切齿! 陈义山也是挣扎的面红耳赤,心中忖道:“我明明已经悟通了这逆空神通,怎么还是被她所制?!” 他不知道,西王母也在私下里惊悚:“他竟然真的能够学会逆空神通?!” 过不多时,陈白夫妇两个到底是抵不住西王母的神力,又已经出现在了昆仑虚,而且就在西王母的跟前! “呵呵呵!” 西王母冷冷笑道:“陈义山,可真有你的啊,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么快,你就学会了逆空神通?” 陈义山惊魂甫定,看看四周,见自己和白芷又回到了西王母的身旁,不免哀叹了一声,叹息道:“虽然如此,我们也没有逃过你的手掌心啊。” 西王母阴测测的笑道:“你说虽然如此,其实已经大是不易了!呵呵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夫君,打她!” 白芷厉喝一声,陈义山也不再迟疑,“咻”的祭起落魂珠来,朝着西王母的面门劈面而去! 与此同时,陈义山手提力杖,恶狠狠的朝着西王母的脑门子敲下! 白芷也不含糊,一晃身,早已经幻化出了化蛇之躯! 玄女不在,她便无所顾忌了! 合身扑去不提,双手还抱着四大魔琴,而且,她手指连弹,已经在须臾间接连拨动地、风、水、火四根琴弦! “铮铮铮铮!” “轰” “呼” “哗” “嘭” 霎时间,四灾齐至! …… 但西王母是何等厉害的存在? 她眼见落魂珠朝着自己袭来,并不慌张,只是冷笑,把鸿蒙神簪隔空一刺,便再度挡住了那宝贝的袭击! 至于陈义山的力杖,西王母更是不放在心上,云袖一挥,早已经挡住。 化蛇居高临下冲西王母扑击,西王母也不屑一顾!她眼睁睁看着化蛇临近,才慢吞吞的把手一张,喝道:“下来吧!” 煞是可怪,随着西王母这一声喊,白芷幻化出的那条化蛇竟然凌空坠落! 也不知道西王母用的是什么神通法术! ……: 此时,玄女已经送走了羿,去而复归,看见了场中情形,忍不住纵声喊道:“陈义山,你这是何苦来哉?!我方才已经跟你明白说了,你不是我们师徒的对手,万万不可自取其辱,你怎么非是不听呢?!” 陈义山苦笑不止,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施展逆空神通居然会被西王母给生生打断! 神通啊,法术啊,怎么可能会被强行中断呢?! 这是陈义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局面。 但是转念间,他便释然了—— 也是,毕竟是先天大神嘛! 毕竟这法术是人家传给自己的嘛! 此等神通有什么长处,又有什么漏洞,西王母肯定比自己清楚的多! 实在是不该于她面前施展出来啊! 第860章 聚神令旗 西王母的神通实在是太过广大,陈白夫妇虽然各有法术手段,宝贝也厉害,但是联手之下,仍然四拳不敌双手,落了个大败的局面! 而且在这个时候,玄女已经送走了羿,去而复返,陈义山料想自己夫妻毫无胜算,心中既是懊悔又是惶遽,眼瞧着白芷跌落尘埃,也无暇多想,连忙飞身去救。 触地之时,他忽然有了打算,当即扯住白芷的手腕,低声说道:“快快恢复原形!” 白芷也不假思索,对丈夫的话是言听计从,迅疾就收了化身之相! 陈义山抱着她往后一遮,麻利的扯出隐身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义山又施展起地遁神通,缩身往土下隐去! 刹那间,他们夫妻两个,就在西王母和玄女的眼皮子底下,一起消失不见了! 西王母和玄女都吃了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 “哈哈哈” 躺在地上的共工幸灾乐祸的大笑了起来:“西王母,蓐收说过,陈义山那厮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他身兼火遁、土遁两行神通,你还不信!如今怎么样啊?你这积年打鹰的恶妇,到底还是被小雀儿啄瞎了眼!” 西王母也懊恼不已,叹息道:“我怎么忘了这一节?!” 玄女说道:“师父,他们如果以地行术走出昆仑虚,潜入弱水,便能逃出去了。咱们怎么办?” 西王母笑道:“这倒是不必担心,我已经把昆仑虚的周遭全部封禁了,没有我的神旗,进得来,出不去!” 她们师徒俩并不知道,事实上只有陈义山会土遁神通,白芷是不会的,但陈义山在给白芷披上隐身衣的同时,施展土遁,隐去自己,就好似他们夫妻两个一起钻入了地下一样。 这也是个障眼法。 此时此刻,陈义山既暗自庆幸,又十分焦急,心里盘算道:“暂时是安全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小白毕竟还在外头,虽然有隐身衣,但时间久了,多半还是会露出马脚的。该怎么逃出昆仑虚呢?” 他已经不敢再施展逆空神通了。 西王母传授功法,未必存有什么好意,说不定这神通中就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陷阱!不然,他们夫妻两个方才也不会被西王母从异空间里生生的揪出来! 白芷藏在隐身衣里也是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只屏气凝神,如假死一样,免得被西王母发觉。 她把一切脱身的希望都寄托在陈义山身上了,她相信自己的夫君会有办法的。 就在陈义山筹谋脱身之策的时候,那西王母忽然开口喊道:“陈义山,出来吧,我不会杀你们夫妇俩的。但是你们两个也不能离开昆仑虚,我们别打了吧。” 陈义山暗自冷笑,心道:“又开始哄骗了吗?信你便是傻子!” 西王母又说道:“你以为你们躲在地下就安全了吗?我就奈何不了你们夫妇了么?笑话!我让你们自己出来,是顾全你们的颜面!” 陈义山对这种话自然是不予理会的,暗自讥讽道:“都已经撕破脸了,还顾个狗屁颜面。我且看你怎么奈何我!” 他思量着逃不出去,躲在地下也有时间限制,莫如趁此机会体悟体悟羿神传授的法门,修炼修炼神射的本事。 若是能很快掌握,那便是一大杀器! 冲出去,还有的一搏! 念及此,陈义山便暗暗以仙音传密:“小白,咱们俩都稍安勿躁,暂且忍耐。只要心不动,身不动,我们就还是安全的。我在想办法。” 白芷回道:“放心吧,我不急,我等着你想出办法。” 陈义山便不再言语,心无旁骛的开始体悟那神射之术。 …… 西王母威逼利诱了好一会儿功夫,始终不听陈义山回话,也不见陈义山露头,登时也气了。 玄女道:“师父,他们是不是已经逃掉了?” 西王母怫然道:“你是信不过为师的手段么?” “弟子岂敢?” “我说他们逃不掉就是逃不掉!” “是!” 玄女惶恐,西王母愈发愤怒,喝骂道:“陈义山,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我请你出来你却不肯出来,那我就把你揪出来!” 陈义山不信她有此手段,置若罔闻。 共工又冷笑了起来:“西王母,你有什么手段能解这土遁神通?难不成,你要徒手掘地三千尺么?嘿玄女变成鸟身,那爪子倒是掘地的小能手。” 玄女斥道:“共工,身负重伤,躺着不能动弹,也堵不住你的嘴吗?!不用徒手掘地,我师父只须动动那鸿蒙神簪,也能把整个昆仑虚给划个稀巴烂!” 这话,既是恭维西王母的,也是暗中叫陈义山听的。 她要提醒陈义山,防备着西王母下死手。 如果西王母真的不顾一切的动用鸿蒙神簪划地,昆仑虚怕是要土崩瓦解,陈义山自然也讨不了好去。 共工却啐了一口,道:“得了吧!你师父敢这么做,东王公就不会饶了她的!真把这昆仑虚当成是你们俩的了?连昊天大帝也不会装聋作哑!” 西王母“呵呵”笑道:“我本来也不必如此,杀鸡还用不着宰牛刀呢。”说话间,她伸手撩开裙摆,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红彤彤的小葫芦来,拧开盖子,倒出一面精致的玲珑小旗,捏在手中,默默念了个咒,随即凌空抛去,嘴里喝声:“疾!” 撒手间,那小旗已倏的不见。 共工怔了一怔,狐疑道:“聚神令旗么?你要召唤谁来?” 西王母冷笑道:“你是伤到脑子了吗?我自然是要召唤垕土过来!” 共工恍然大悟,随即“哼哼”发笑,道:“你和东王公各有一面聚神令旗,一则召唤女神,一则召唤男神,原本也算好用,毕竟大家伙还卖给你们面子。可是如今,垕土还会听你的话吗?” 西王母嘿然道:“我在旗上附了神音,说是已经抓住了水神共工,而且还抓住了水火之争的罪魁祸首——冒充她私生子的陈义山!你觉得她会不会来呢?” 共工闻言,惊怒交加,破口大骂道:“你这个阴险的恶婆娘!你要把我交给垕土么?!” 西王母吃吃笑道:“金水与火土是死对头,把你交给垕土处置,那自然是托付对了,我想,你一定会有好下场的。” 共工咒骂不已,叫道:“有种便杀了我!杀了我!恶婆娘!恶婆娘!活该做望门寡,守着东王公也一世无夫!” 玄女实在是听不下去,道:“师父,杀了他吧?” 西王母冷冷说道:“杀什么杀?垕土等会儿来了,见是个死的,还有什么乐子?给她一个活的,她才好帮我的忙。” 玄女便不再言语。 其实白芷也险些忍不住要骂了。 但是陈义山毫无动静,白芷便强捺怒气,暗忖道:“暂且忍耐,暂且忍耐,夫君必有安排,不能搅乱了他……” 第861章 诸神再会 等待对谁来说,都是漫长的。 白芷藏在隐身衣下,心中全是煎熬,共工已经骂得声嘶力竭,却仍旧不肯绝口,西王母其实也拿不准垕土娘娘到底会不会来,玄女只是担心陈义山的结局…… 谁也没有心思去管到底过去了多久时间。 总之,像是很久很久。 昆仑虚的上空忽然出现了那面聚神令旗,紧接着,异空间的缝隙被打开,一道窈窕的女子身影飘然出来。 西王母精神一震,笑道:“垕土妹子来了!” 共工哀叹了一声,终于闭嘴,也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他可不想看见仇雠,更不想让仇雠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白芷则在隐身衣下瞪大了眼睛,不安的看着这位初次谋面的大神。 西王母正要热情相迎,却忽然一愣,惊讶道:“还有谁也来了么?” 原来,垕土娘娘的手并非是空着的,她还拉扯着一个火红的人影,紧随她后,从异空间中钻了出来! 玄女愕然道:“是祝融大神?” 更奇的是,祝融的手还扯着另外一只手,那是个鸟面人身的大神,西王母和玄女都认得是木神句芒。 句芒之后,还有一个,身形缥缈,长发根根竖起,虚空飘荡,也是西王母和玄女的老相识——风神飞廉。 飞廉则牵着一个面颊焦烈、目闪凶光、头上光秃无发、皮肤寸寸龟裂、其丑无比的可怖女子——旱神女魃! 待女魃出来之后,异空间的缝隙才渐渐合拢。 西王母已经是看得惊呆了,她本来只想召唤垕土过来,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来了一串! 火土之盟中的顶尖战力,坚定分子,几乎全都借着她的聚神令旗来到了昆仑虚! 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想干什么?! 西王母心中大感不妙,警惕的问道:“你,你们这是何意?” 垕土娘娘笑吟吟道:“小神是奉姐姐的召唤而至,他们是不请自来,事先并未通禀,惊吓到西王母娘娘了吧?” “呵呵”西王母强笑道:“吓,倒是不至于的。只是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来只召唤了你来。祝融,你不是受伤了吗?” 共工听见这些对话,连忙睁开眼睛去看,但见自己的对头们几乎全员驾到,尤其是那个最最可恶的死对头祝融,也来了! “呃啊啊啊” 共工咬牙切齿,目眦尽裂,叫道:“祝融,你害的我好苦!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呸!” 祝融啐了一口,讥讽道:“你叫唤什么叫唤?败阵之将,连累全盟,还敢在得胜之师面前猖獗?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苟活着。啧啧看样子,你这是连爬都爬不起来了啊。” 共工叫道:“我是被你们算计了!西王母这个恶婆娘也算计我!我不服!” 祝融不再理会他,转而对西王母说道:“娘娘,小神是负伤了,但是也不至于身负重伤,更不至于像共工这厮一样,伤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小神等不请自来,确实有些无礼,但是娘娘在召唤垕土的时候,小神等恰巧就在她的身旁,于是便一起来了。” 旱神女魃阴测测的笑道:“小神也是许久都不曾拜会西王母娘娘了,是以借着聚神令旗,来昆仑虚一游,谅来娘娘也不会怪罪的吧?” 句芒神情木然的笑着,说道:“小神则是想来拜会东王公的,他还在昆仑虚吧?” 西王母极不自然的摇了摇头,道:“他不在昆仑虚。只因你们神战剧烈,惊天动地,他出去劝和止战了。” “哟东王公如此仁善么?可敬,可敬呀。西王母,不请自来,唐突,唐突啦。”风神飞廉飘飘摇摇,说起话来,也实实虚虚,恍若呓语。 西王母皱了皱眉头,心中极为不快,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听那祝融说道:“闲言暂且都少叙一些吧,西王母娘娘,你说的事情关乎小神,不得不来!娘娘声称已经抓住了那个假冒我儿的陈义山,他人在何处啊?小神倒是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飞廉贱兮兮的笑道:“瞧啊,祝融大哥自己生的儿子,居然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祝融骂道:“你闭嘴吧!” 飞廉摇摇摆摆,吐着舌头如弹簧似的乱蹦,道:“我就不闭嘴,你打我呀,打我呀。垕土大姐,你生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是跟祝融大哥生的么?” 垕土娘娘脸色通红,蓦地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飞廉的脖子,疯狂甩了两下,又猛然掼在地上,踹了两脚,飞廉这才垂头丧气的安分老实了下来。 西王母暗自摇头,心里骂道:“一群疯子!”嘴里说道:“陈义山就在地下,他会土遁神通,我也拿他没有办法。垕土妹子,你既然来了,就把他揪出来吧。” 垕土娘娘笑道:“他真的会土遁神通啊,有趣,有趣。” 西王母道:“他还有妻子,跟他一道,妹子可千万别给漏掉了。” 垕土娘娘点点头,道:“多谢姐姐提醒,小神也迫不及待要看看这位疯传许久的我的私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说完这话,垕土娘娘便以手指地,正待念动咒语,施展神通,忽有一道耀眼至极的银芒悄无声息的从空中迸落,直接冲着她的天灵盖袭去! 木神句芒立刻叫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飞廉张嘴一吹,“呼”的一声,把垕土娘娘给吹出去了几十丈远,那木神句芒则闪身一扑,张臂遮挡,空中那道银芒全然落在了他的身上,却一触即逝! “轰” 直到此时,空中才又落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祝融仰面骂道:“宇清,你也变得如此下作了么?!” 共工却是大喜过望,叫道:“雷神老弟,愚兄就在此处!快快下来相会啊!” 一道银芒过处,共工身旁已经多出了一道人影,生的头角峥嵘,尖嘴猴腮,浑身上下长满了如银针一样的细小体毛,根根都耀动着电光,串联闪烁,“滋滋”作响! 他左手里提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锥子,右手里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大锤,神色极为嚣张倨傲! 西王母和玄女自然认得他是谁,正是开天辟地之初,万千雷灵的化身——雷神宇清! 第863章 生克之战 宇清本身就是雷电,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越极空之境,也不惧弱水。 但问题是,他怎么也来昆仑虚了? 他又是为什么而来的? 西王母瞥了玄女一眼,玄女也看了她一眼,师徒两个尽皆茫然,但是心中那不安的感觉却愈发浓烈了。 垕土、祝融、句芒等大神的心中则有另外一层狐疑,各自暗忖道:“这厮来的古怪,是西王母请他来的么?西王母要干什么?” 藏在隐身衣的白芷则有些兴奋,心道:“突然间来了这么多大神,各自为战,各怀鬼胎,接下来便热闹了。我和夫君机灵一些,应该能乱中取事,逃出西王母的毒手!” 共工最是高兴,他终于等来了自己人,看到了生的希望,激动的眼睛里早已溢出了水,颤巍巍说道:“宇清老弟啊,愚兄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好兄弟,哥哥现如今好惨……” 宇清安慰他道:“大哥,不必如此沮丧!小弟既然来了,便保你无虞!” 共工“嗯嗯”了几声,很是满足。 西王母冷冰冰问道:“宇清,谁让你来的?” 宇清“哼”了一声,道:“东王公出走昆仑虚,到处止战止杀,我们几个兄弟本来已经听从他的话了,可是不久前忽然遇见了负伤的射神羿弟,他说他的伤是被你西王母打的,又说你抓了共工大哥,囚禁在昆仑虚上!还说夸父老弟死于金乌毒手,也是你阻止羿弟报仇的!此外,蚩尤、刑天老弟的惨败,与你和玄女暗中相助轩辕氏脱不了干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让我们几兄弟很是不忿啊!怎么,你堂堂女神之首,对我们男神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又或是,你是对我们金水之盟不共戴天么?!我等特来找你讨问个公道!” 西王母默然不语,心道:“就不该放走羿那厮!” 共工叫道:“宇清老弟,西王母恶毒至极,她挑拨愚兄和羿弟的关系,还偷袭重伤了羿弟,你可千万要仔细提防她!” 宇清冷笑道:“放心吧大哥,小弟既然来了,就不怕她!” 木神句芒骂道:“混账东西,我看你来就是送死的!你不怕西王母娘娘,怕不怕老子?!” 宇清看了句芒一样,倒是真有些忌惮,嘴硬道:“烂木头,我知道你不怕雷电,可你也不要猖獗,等着蓐收大哥来收拾你吧!” 句芒一听“蓐收”的名字,便有些畏惧。 旁边,祝融忽的冷笑一声,讥讽道:“蓐收也来了?他胆子变大了嘛。在哪里呢?我上次打的不过瘾,正想再好好调教调教他呢!” 宇清道:“你急什么?蓐收大哥懒得理你,自有收拾你的!” 祝融啐了一口,伸手指指共工,道:“他倒是能稍稍的克制我,只可惜现如今已经半死不过啦。你们金水之盟,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真是个猖狂的家伙啊,你莫非忘了还有我么,呵呵” 一道神音天落,祝融已经变了脸色。 诸神仰面观瞧,但见一片巨大的乌云倏忽飘至,霎时间化作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到了地上的时候,就又幻化成了一道人影。 正是雨神赤松到了。 他是天水之灵所化,共工是地水之灵所化,天水、地水、弱水本就同源,因此对赤松来说,上昆仑虚也不是什么难事。 “嘿嘿嘿” 旱神女魃可怖的笑了起来,她直勾勾的盯着赤松,用满是沟壑的舌头舔了舔龟裂的嘴唇,像是馋到了极点一样,干巴巴的说道:“赤松,好久不见啦,我很想念你。” 赤松嫌弃的往后退却,嘴里骂道:“滚!谁要你想?!丑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颗粒无收!” 女魃大怒,飞扑上去,就要强抱赤松,赤松吓得龇牙咧嘴,袖手乱挥,霎时间,雨点密集如飞蝗,“嗖嗖嗖嗖”爆射女魃! 女魃咒骂着继续挺行,但见雾气蒸腾,大团大团的雨水发出“嗡”、“嗡”的可怖声暴,恶狠狠的砸在她身上,压在她身上,但又迅疾的在她身上隐没! 女魃浑身上下那些原本龟裂的可怕的肌肤,也渐渐的弥合了起来。 片刻之后,女魃的容貌居然变得好看了许多,可她的气息却似乎孱弱了,而且神情狼狈,显见是遮掩不住,一步步的开始往后退却。 这正是甘霖克久旱,女魃不是赤松的敌手! 祝融见状,自思重伤稍愈,尚不能大战,便朝风神飞廉使了个眼色,飞廉大喜,立时冲了出去,叫道:“赤松,我来也!” “呼” 一口气吹出去,暴雨立时转向,倒卷着反扑向了赤松自己。 此乃风吹雨散,无可奈何乱落去。 宇清见状大怒,叫道:“两个打一个,想要以多胜少么?!” 锤击之处,电芒横扫,裹着飞廉滋滋闪耀,那飞廉却浑然不惧,在电网之中反倒贱笑有声:“来呀来呀,电不着我,哎你就是电不着我!” 雷电虽厉,却对风流无计! 赤松阴沉着脸,双手连拘,弄的那大雨倾盆如幕,泼洒如瀑,分作上下左右前后六方,朝着飞廉裹去! 飞廉见状,情知不妙,若是让赤松用雨水隔绝了空气,裹住了自己,那便彻底歇菜了,没有气流,纵然是风神也得困死其中! 他喊了声:“赤松,我又去也!”立时逃窜。 垕土娘娘娇叱一声:“好个雨神,且看水来土掩!” 拂袖之下,昆仑虚上的神土登时如无边之席一样,倒卷而起,扬着尘土如雪飞,碾着赤松覆盖! 雨神赤松见势不妙,立时化云逃窜,但是垕土神通无限,催动着地上的土层翻卷不息,直追入空中碾压追逐他! 雷神宇清见自己兄弟势危,连连击锤,大起神通,但见霹雳过处,地为焦土,块块崩坍,簌簌而落! 冷不防木神句芒悄然闪到宇清的身后,双臂抻开,袖中立时有两条藤木疯长出来,如狂蟒电行,去缠宇清的腰腹! “小心身后啊!” 共工不能动弹,身处局外倒是看得清楚,瞧见句芒偷袭,便立刻出声喊叫,提醒宇清。 可惜迟了些,宇清不知道共工在提醒谁,等他觉察出不妙的时候,句芒的神木已经上身了! 要知道,那雷电最怕木缠,一旦触及,便彻底绝缘,想走都走不脱了。 句芒缠着了宇清,一边拉扯,一边“哈哈”大笑:“这次说什么都不放过你!” 第863章 公母反目 句芒正自得意,冷不防那高空之中一辆八景神车骤然现出,架上立着东王公,凌空呵斥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诸神皆惊,但是却没有一个神明肯听他的,立时罢手不斗。 包括西王母和九天玄女在内。 祝融幽幽说道:“东王公,你要谁住手呢?” 东王公怒斥道:“我要你们都住手!不是,你们为了什么都来到昆仑虚了?” “呵呵” 祝融冷笑道:“东王公,你枉为众神领袖啊。岂不是,既来之则安之!我等来了,那便是有的放矢,有事可做!东王公如今再纠结这些问题,怕是不妥。” 东王公便目视西王母,道:“西王母,是你邀请他们来的么?” 西王母苦笑道:“我原本只召唤了一个,只是没有想到,突然间就来了一群!到如今,这种地步,我也是无计可施啊。” 西王母确实是无计可施。 她原本想着叫垕土娘娘来了就罢了,怎么可能想到,祝融、飞廉、句芒、旱魃等都借着聚神令旗而来! 更兼宇清、赤松听到了羿的说法,为报仇而前来! 如何善出?! 无以善处啊! 为今之计,西王母是巴不得金水之盟和火土之盟能打个两败俱伤才好呢! 东王公却不愿意了,怒道:“西王母,你之前跟我说过,要止战止杀才能暂缓盘古大劫,所以我才听从了你的计谋,也听从了你的安排,可是你就是如此止战止杀的么?!把所有战火引到昆仑虚,算什么止战止杀!?” 西王母本来就羞愧,也无计可施,听见东王公指责自己,不免也是大怒,叫道:“世道浇漓,神心日下!你我的号令归于无用,你当我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或打或杀,悉听尊便,反正我是管不了了!” 东王公闻言一怔,未及搭话,他乘坐那辆八景神车的轮毂忽然如涟漪一样荡漾了开来,霎时间,便另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显现出来! 倏忽间,一道金光切落,神木寸寸而断! 句芒脸色大变! 宇清却万分欢喜,道:“金神哥哥哎!” 一道神音幽幽说道:“句芒,许久不见,你变得很是嚣张啊。” 句芒脸色阴沉道:“是蓐收么?!” “不是我,还能是谁?” 半空中,蓐收的身影显现出来,居高临下,环顾诸神,冷笑道:“我若是不来,此间之事,岂不是要变得一塌糊涂么?” 西王母叫道:“东王公,你怎么把蓐收也带来昆仑虚了!?” 东王公愕然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蓐收,你好大胆啊!我并没有叫你来昆仑虚!你怎敢幻化成我的轮毂,乘隙而来?!” 蓐收“哼哼”冷笑,道:“对不住了东王公,我化作你的轮毂,借你的瞬移神通,所为不过是庇护我自己的兄弟而已。句芒,速速撒手吧,不然,我就要对你不客气啦!” 句芒闻言,毫不迟疑,瞬间便收了木藤,放了雷神宇清。 自古以来,金克木,句芒逢蓐收,自是然狼狈逃窜。 祝融却怒道:“蓐收,你猖獗什么,敢与我叫个高低么!?” 蓐收嘿然笑道:“你的伤好了么?” “何须大哥出手,我也一样!”女魃大踏步上前,道:“蓐收,我很是喜欢你啊。” 蓐收见火土之盟的神明众多,而自己方这边的厉害角色既少,且多有身负重伤的! 尤其是共工,出气多,进气少,看模样都是奄奄一息了。 蓐收料想自己这边难以匹敌火土之盟,便说道:“祝融,你我都是神明,何必要逞匹夫之勇呢?东王公叫我们止战止杀,我们已经听从,难道你火土之盟不愿意遵从昆仑虚的命令么?” “笑话!” 垕土娘娘道:“我等来此,也不是为了跟你们打架,而是为了破除你的谣言!” 蓐收道:“我有什么谣言?” 垕土娘娘道:“你说我跟祝融有个私生子,叫陈义山!” 蓐收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从不说谎,你们确实有个私生子!陈义山就是!” 垕土娘娘嘿然笑道:“你既然承认说过这话,那一切就都好说了。现如今,西王母娘娘已经把陈义山给禁锢到了地下,且看他出来如何说法!他如果不是我和祝融的私生子,尔等当如何?!” 蓐收一惊,道:“陈义山也在看昆仑虚么?!” “在的。” 西王母沉寂许久,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当即振奋精神,说道:“他夫妇两个,就在昆仑虚的神土之下!被我困住,不能脱身!” 白芷听见这话,已经是大惊失色了,心道:“夫君啊夫君,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想出一个脱身之计么?” 玄女也是大为焦虑,心道:“怎么会突然间来了这么多的神明?陈义山要怎么样才能安然无恙呢?” …… 那曾料想,东王公忽然不乐意了,质问道:“西王母,陈义山果在此处?!” 西王母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他确在此处啊!” 东王公目色深沉,缓缓说道:“西王母,你跟我说的事情可跟如今的情形不大一样!你到底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总不至于,我也是你为了活命而布下的一颗棋子吧?!” 西王母哑然失笑,道:“王兄,你想哪里去了?陈义山是陈义山,你东王公是东王公啊,我纵然能算计得了他,又岂能算计得了你?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考虑,万勿怀疑!为今之计,我是逼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也没有想到,金水之盟和火土之盟的中坚力量会全部赶来啊。” 祝融幽幽说道:“西王母,小神不管你想到没有想到,陈义山不能死!小神还有许多话要问他!” 垕土娘娘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不能死!” 蓐收却大声喊道:“笑话!陈义山他必须得死!不杀了他,后患必定无穷!他就是祝融和垕土的私生子!抵赖是抵不过去的,毕竟他兼具土遁、火遁两大神通!西王母,你当祝融和垕土为什么巴巴的赶来呢?就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儿子啊!对于这种存在,必须除恶务尽!一旦放出来,又有谁能治得了他!” 第864章 大地听令 蓐收眼见祝融和垕土咬着“私生子”一事不放,非要陈义山出面解释清楚,心中哪里还可能不明白,陈义山根本就不是人家俩的私生子。 不然,祝融和垕土怎么可能前来昆仑虚,当着众神的面来求对质? 蓐收心中暗暗思量着:“我自己造谣且传谣,进而引发了两大神盟的弥天之战,若是真叫陈义山出来,解释清楚,那我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引战的罪魁祸首啊!漫说是火土之盟了,就是金水之盟的兄弟们也不会轻饶了我!” 想到这里,蓐收便打定了主意,定然不能让陈义山活着! 趁着西王母、东王公都在,蓐收已决意把此间的水给彻底搅浑! 既然造谣了,就造到底,把谣言给坐实,抵死不改口,叫谁都不好过! 不等陈义山露面,就杀了他! 好个蓐收,一边叫嚣,一边暗施神通,召唤昆仑虚地下隐藏的金行元素,搜寻陈义山的下落,打算再次来一个“金钢棺材”,困死陈义山! 他分心二用,倒是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脚下有些异动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倒是共工躺在地上,视野偏低,还侥幸发现了,当即叫道:“火!火火火火火啊!” 蓐收一愣,心道:“火什么火?共工怎么还结巴了?” 雷神宇清的眼神好使,也看见了,指着蓐收的身下叫了起来:“哥哥脚下起火了!” “嘶哎哟!” 蓐收这才觉察出脚底板疼痛刺骨,不禁惨呼一声,蹿的极高! 地面上,一大团幽蓝色的火焰“腾”的蹿起,熊熊直上,紧追蓐收而去! 东王公见状,便喊道:“祝融,不可动手!快快熄了你的地火!” 蓐收也叫骂道:“好你个祝融!说好了止战止杀,居然暗中偷袭我?!” 风神飞廉道:“祝融大哥你不地道啊,不是说负伤在身,难以施展神通了么?怎么又能放火了?” 祝融愕然的看向己方众神,又看看东王公,道:“我没有发这地火啊。” 众神便又看向女魃,女魃摇头道:“看我做什么?也不是我发的!你们都是傻的么?我是旱神,只会发燥,不会发火!” 共工冷笑道:“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西王母心中一动,叫道:“是陈义山!” 蓐收跟着叫道:“对,就是陈义山!祝融,看见了没有,这火就是实证!不是你儿子,怎么可能发动地火神通?!” 祝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蓐收又喊道:“祝融,快灭了这火啊!管好你的私生子!” 祝融啐了一口,冷笑道:“怕什么?这火的神力不够,烧不死你!” 风神飞廉移嘴就耳,趴在祝融脸颊上低声问道:“祝融大哥,真是你儿子吧?” 祝融骂道:“滚!” 飞廉嘟囔道:“到现在了还嘴硬……” 雨神赤松见蓐收狼狈,喊一声:“哥哥勿慌,小弟来也!”便飞身上前,遮掩住了他,张开大嘴喷射天水,去灭那地火,一点点,倒是都给浇灭了。 蓐收气喘吁吁道:“祝融!你还有何话说?!” 祝融阴沉着脸,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说不是就不是!但那厮如何会火遁神通,我定然要查个清楚!垕土,现在就把他起出来!” “嗯” 垕土娘娘点了点头,念动咒语,施展神通,双手虚空一抓,又往上一抬,喝声:“大地听令,死者伏,生者出!” 霎时间,昆仑虚上的大地倒卷如浪,神土翻滚如潮! 那些隐藏在土下的生灵们惊慌失措的见了天日! 当着众神的面,它们纷纷溃逃,四下里蚁行鼠蹿,沸反盈天,掀动着烟尘滚滚,声势极为骇人! 蓐收见状,便悄然拉拢宇清、赤松在近处,守在共工的身旁,低声商议道:“一看见陈义山出来,就立刻动手杀了他!那厮厉害至极,千万不能让祝融和垕土再庇护一个强敌,成为我们的大患!” “是!呵呵”宇清冷笑道:“祝融和垕土都说陈义山不是他们的私生子,那杀了也就杀了,叫他们吃个哑巴亏!” 赤松阴测测道:“哥哥们高明!” 共工嘀咕道:“我可是动弹不了啦,勉强做做你们的耳目吧。” 蓐收道:“兄弟歇好了,看我们来做就是。” …… 火土之盟那边,一干神明也都眼巴巴的看着,想要瞧瞧传闻已久的陈义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西王母环顾诸神,觉得情形不对,便悄悄对东王公和玄女商量道:“王公,徒儿,我看蓐收他们嘀嘀咕咕,怕是要对陈义山下毒手了。祝融和垕土也来者不善,大约会除掉陈义山以维护他们的名声。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啊!稍后,若是陈义山夫妇现出身来,咱们可要千万保住他们俩的周全!不然,咱们避劫无望!” 东王公“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心里暗暗不屑道:“两面三刀,就你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玄女则连连点头,说道:“师父放心,我拼死也会护住陈义山周全的。” 西王母古怪的看了玄女一眼,心想:“陈义山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勾引谁呢?怎么觉得你像是沦陷了呢?那个陈义山,难道很有男色么?” 诸神各怀鬼胎,直勾勾看了半天,眼见地下的生灵四处都逃完了,尘归尘,土归土,昆仑虚上的大地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却从头到尾都不见有人出来。 诸神均是一怔。 没有? 倒是蓐收反应最快,伸手戟指,大叫道:“垕土,你捣鬼!你庇护你儿子!” 祝融骂道:“你少在那里放屁!” 垕土娘娘的脸色也是一变,却没有理会蓐收,而是转眸朝西王母看去,幽幽笑道:“姐姐,你对小神说了谎吧?陈义山根本就不在地下!” 西王母满面愕然,喃喃嘀咕道:“不可能啊!他突然间消失不见,只能是施展了土遁神通,藏入了地下,不然,他还能去哪里?他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垕土娘娘冷笑道:“若是会你的逆空神通,便能凭空消失,若是会东王公的瞬移神通,也能凭空消失!难道他就非得会我土遁神通么?方才我的手段你们也都看见了,这大地之下但有生灵,尽被起出,除非陈义山是个死物,不被大地所感知!” 祝融附和道:“不错!西王母,给个说法吧?” 第865章 新仇旧恨 西王母尚未回垕土和祝融的话,忽听“咔嚓”一声爆响,空中一道天雷直挺挺的就落在了祝融的脑门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天雷,吓了众神一大跳! 连白芷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她就听到了丈夫的入密仙音:“小白,我有一计,或可脱身,须得如此如此……” 再看祝融,好家伙! 他本就天生了一头赤红的长发,随风一摆就好似着了火一样,而今被天雷劈中,便真的起了火! 更兼他那整张脸都被天雷劈的黢黑,都有焦糊的味道传出去了。 风神飞廉仔细嗅了两口,皱起了眉头,在旁边提醒道:“大哥,你被雷劈焦了。” 祝融怒道:“我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飞廉便连忙帮他吹,没想到,一吹之下,火烧的更旺了些,满头赤发几乎要烧断根,气的祝融一巴掌抽歪了飞廉的嘴,又赶紧灭了自己头上的火。 飞廉委屈道:“干什么打我?是你说的不让我愣着的。” 祝融伸手一指宇清,气急败坏道:“我是叫你打他啊!你瞎了么?他发雷劈我,你看不见么?!” 飞廉这才精神一震,道:“明白了!” 祝融又招呼女魃、句芒等,愤然说道:“金水之盟居心不良,贼心不死!明明说好了止战止杀,却又出手偷袭我!今日绝不能跟他们善罢甘休!大家伙,一起上吧!” 东王公慌忙驱车上前,拦阻道:“别打!不要打啊!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起开吧!没看见我大哥都糊了么?!”飞廉骂骂咧咧的,“呼”一口飓风吹得东王公差点从八景神车上掉下来。 东王公忙稳了稳身子,伸手一指飞廉,叱道:“我是男神之主,再敢对我无礼,我便不客气了!” 句芒一闷棍抽了上去,打的东王公眼前一黑,正要发飙,句芒叫道:“宇清先动手,你凭什么斥责我们?!如此不公,还叫东王公?你叫东王母算了!” 西王母:“……” 祝融也怒道:“东王公,你向着他们说话,要拉偏架么?!” 东王公心道:“也怪我劝阻的孟浪了,本是好心,反倒引起了他们的误会。”便强忍怒气,说道:“我在这里,定然公平处事!我绝不偏袒你们任何一方!祝融,你和你的兄弟们暂且忍耐一二,待我问个清楚再说!西王母,你也说句话啊!” 西王母便说道:“诸位都请稍安勿躁,万万不要乱来!这昆仑虚的上头可是有天宫的,住着昊天大帝啊,他纵弄天闻天视神通,始终都盯着我们呢!离得这么近,你们若是闹得太不像话,该如何收场?!” 祝融等眼见东王公誓要阻拦,西王母也跟着劝阻,而且还抬出了昊天大帝,便只好忍气吞声道:“叫宇清出来!让他解释清楚!” 另一厢,蓐收也在埋怨宇清道:“兄弟啊,你孟浪什么呢?他们势众,咱们力寡,你怎么还先出尖?劈他一下可美么?” 宇清满脸呆滞,喃喃说道:“我劈了么?我不记得我动过手啊。” 赤松道:“人家都糊了,你还说没动手?” 宇清急道:“我真没有动手!” 东王公纵声喝道:“宇清,你出来解释!” 宇清身影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迫近,倒是吓了东王公一跳,连连摆手道:“好好站着吧!且说说看,为什么要雷劈祝融?” “小神我——” 宇清不及解释清楚,忽有大风平地卷起,瞬间便飞沙走石,卷地扬尘,更兼声如兽吼禽鸣,响彻九天,直是风灾来了! 众神都慌忙遮住眼睛。 东王公大怒,回头叫道:“飞廉,我正在问宇清的话,你干什么?!快快收了神通!” 飞廉叫道:“不是我!” 那风灾愈发厉害,呼呼如刀,都往金水之盟一干神明的脸上招呼! 蓐收和宇清、赤松还好,仗着神通遮掩过去了,可怜水神共工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也无神力可以调度仰仗,只能活活生受! “兄弟们,救我啊!” 共工叫唤了一声,赤松便飞奔下来去救他,忽然后脑上挨了一闷棍,几乎晕厥过去,心里不禁暗暗咒骂:“好你个句芒!你等着!老子这个暗亏不会白吃的!” 那风灾来得快,去得也快,倏忽消失不见了。 蓐收转眸去看共工,见自家兄弟竟被吹了个满脸血痕,好似挠花了一样! “可恶!” 蓐收大怒,叫道:“飞廉,你欺我等太甚!共工兄弟不能动弹,你对着他下手,实在无耻!有种来对付我啊!” 飞廉正要解释,句芒就已经抢先回敬了:“笑话!只许你们落雷,不许我们呼风么?!活该!” 众神都当是飞廉使得手段,飞廉自己却一脸冤枉,叫道:“真不是我干的!” 句芒冲他眨了眨眼,“嘿嘿”一笑,眼中神情分明是:“行了,兄弟都知道是你干的,这么明显,还抵赖得了么?” 连祝融、女魃、垕土也都是如此神情。 飞廉也是无语,心中狐疑至极:“刚才那风灾到底是谁弄出来的?这天地间,除了我,还有谁会施展风灾神通?难道我也有个私生子,自己却不知道?真是出了天大的邪了!” 东王公还狠狠的瞪了飞廉一眼,道:“如今就算是扯平了吧?你们两下里,谁也不许再动手了啊!” 他话音刚落,空中“咔嚓”又是一道雷劈了下来,还是照着祝融去的。 那叫一个措手不及啊! 只因祝融身上带伤,行动不便,也难施神通,而雷速又快,因此,再度被劈了个正着! 垕土娘娘、飞廉、女魃、句芒全都惊怒交加,齐齐把怨毒无比的目光扫向了宇清。 宇清张惶着连连摆手,道:“不是我,我没有!” “除了你,还有谁会雷法?!” 祝融嘴里吐出一口黑烟来,怒不可遏的叫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杀了他们!” 东王公着急忙慌的还要再行劝阻,西王母也张嘴鼓舌,想要说什么话,那昆仑虚的大地忽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金水之盟那一干神明的立足之处霎时间便坍塌陷落! 几个神明仓皇飞起,可怜共工无人照管,又不能动弹,惨叫着,生生被埋了进去! 蓐收俯瞰了一眼,不见共工的踪迹,顿时惊怒交加,骂道:“垕土活埋了共工兄弟!咱们跟他们拼了吧!” 两帮神明都红了眼,任谁也不管东王公和西王母的劝阻了。 飞的飞,跳的跳,喊的喊,骂的骂,穿插而过,撕斗在了一起! 东王公瞠目结舌了片刻,回望西王母道:“怎么办?” 西王母也愣了一会儿,随后冷笑道:“打吧,让他们打吧,全都打死了才干净呢!” 第866章 神射之术 两大神盟间的一切怒火自然都是陈义山和白芷拱起来的。 早在蓐收出现的时候,陈义山便已经有了主意。 他耳听着众神议论声声,早已明白,两大神盟都想要他的命啊! 既然如此,还不如挑拨他们自行厮杀! 一旦昆仑虚大乱,自己和白芷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因此,陈义山以地行术,隐身到一块大石之下,又借石遁仙术穿行于砂岩之中,悄无声息的在蓐收脚下发动地火,又借着火光遁走。 在垕土娘娘对大地发号施令的时候,陈义山已经不在地下,而是藏身在柱山之中了。 众神吵闹之际,他悄然发下天罡雷,击中了神力有亏的祝融,以此嫁祸宇清,挑起了两盟的新仇,也点燃了他们的旧恨! 当东王公出面劝阻火土之盟众神的时候,陈义山又以仙音入密知会白芷,叫白芷用四大魔琴发动风灾,袭击孱弱的共工,一招得手,嫁祸给了风神飞廉! 慌乱中,陈义山还用力杖打了雨神赤松一闷棍,嫁祸给木神句芒。 东王公继续劝阻,陈义山便继续发雷,第二次劈中祝融! 白芷也不甘示弱,弹动地弦,掩埋了共工,嫁祸给垕土娘娘。 他们夫妻俩这么三番五次的煽风点火,两大神盟哪里还能清醒得了?哪里还能保持克制? 不死不休好差不多! 东王公再苦口婆心,威逼利诱,也劝阻不住了。 昆仑虚上眨眼间便是一片昏天暗地,愁云惨淡。 东王公对西王母说道:“虽然劝阻他们不住,但是你我也要尽快施展神通,好护住昆仑虚啊!他们可是连天宫都能捅破的!小小的昆仑虚,顶不住他们折腾!” 西王母道:“王公此言,与我不谋而合!我那聚神令旗属坤,可以遮掩护住西侧,你那聚神令旗属乾,可以遮掩护住东侧!” 东王公点了点头,当即拿出葫芦,放出聚神令旗,念动神咒,迎风幻化,如摩天之大,展开来,往昆仑虚以东遮掩而去。 西王母也祭起了她的聚神令旗,如东王公一般幻化招展,遮掩住昆仑虚以西,进行护持。 乾坤两面神旗,都是先天至宝,隔绝了金水、火土两大神盟的神通法术,免得对昆仑虚毁坏太剧! 话虽如此,西王母其实并没有用全力祭宝。 原来,她心中早就猜疑,刚才那些地火啊、天雷啊、风灾啊、地动啊,怕都是陈义山和白芷暗中捣的鬼。 这对夫妇一直都没有离开昆仑虚。 他们如此行径,不过是要挑起大乱,而后趁乱逃走罢了! 是以,西王母只用了部分神力祭宝展旗,护持昆仑虚以西,又刻意分神一大半,密切关注着天上地下以及四面八方,留意着陈义山和白芷的行踪。 至于玄女,根本不用西王母的吩咐,也早已经主动的在寻觅陈义山的下落了。 …… 此时的陈义山早就重新隐入了地下。 垕土娘娘在激战之中,并无暇顾及他,地下当然是安全的。 陈义山暗中观察,眼见众神互殴,场面惨烈,简直是不忍卒视! 而西王母和东王公都在施展神通,祭旗护持昆仑虚,玄女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飞乱探,并不足为虑。 是时候逃走了。 陈义山下了决心,便以仙音入密,知会爱妻道:“小白,你在何处?” 他也看不见隐身衣遮掩下的白芷。 白芷回道:“我在铜柱山脚下正南方位十五里处,一棵丈余高的瑶草之下呢。怎么了夫君?” 陈义山道:“好,我这就往你那边赶去。等到了之后,我会现身出来,立刻施展逆空神通,带着你一起逃走!西王母正在祭宝,玩弄她那旗帜,无暇分神对付你我。所以这一次,咱们夫妻大概是不会有事的。” 白芷回道:“好!” 陈义山便施展地行术,往那株丈余高的瑶草之下奔去,须臾便至。 白芷凝神听着动静,忽闻“扑”的一声轻响,自己的夫君已经破土而出,而且背上挂着神弓,腰间悬着箭囊! 她连忙扯掉隐身衣,扑入了陈义山怀中。 陈义山看见爱妻安然无恙,心中大定,也已施展起逆空神通,凌空撕开一道缝隙,搂着白芷便往其中闪去! “哈” 西王母留意了多时,如今骤然看见他们夫妻,登时喜形于色,纵弄起神通,大叫一声:“终于让我给看见啦!你们跑不了啦!” 陈义山跟白芷已经双双踏入异空间,眼瞧着缝隙将要闭合,猛地有一双手现出来,左右一分,又把那缝隙给撕大了! 白芷惊呼道:“不好!” 夫妻两个,身不由己的都出了异空间。 陈义山脸色也是大变,更兼恼怒异常,骂道:“好个恶神!如此强逼我们夫妻么!?” 他右手反转,从背上摘了神弓,左手往囊中取箭,迅疾搭上了弓弦,对准了西王母,“嗖”的一声,化作流光而去! 原来,陈义山先前藏身地下,已经大致领悟了羿神传授的法门,基本掌握了神射之术! 此术并不难为,只需要先领悟金背金臂金腕金手指开启之法,便能开弓射神箭!最难领悟的其实是复眼神通,陈义山自忖以自己的悟性,也得花费数月之功才可以掌控,在昆仑虚是来不及了,但也不必急于在今时今日此情此境之下掌控复眼。 毕竟,他不用远射细如牛毛的东西,也不用射到九天之上,以他此时的目力,想要看清楚西王母的所在,且瞄准西王母,都不算难! 那西王母之前见到羿把神弓神箭给了陈义山,却没有想到,陈义山会领悟神射之术! 而今,她骤然看见神箭劈面射来,难免大吃一惊! 此时此刻,西王母用了一半神力护持着坤属聚神令旗,另有一半神力则用在了强留陈义山和白芷,已经无暇也无余力去摘箭了! “我命休矣!” 西王母心中惨呼一声,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机关算尽,最终居然会落个事败身死的结局! 第867章 死门 西王母自忖必死无疑,那神箭也确实射进她周身环绕着的神光之中了,直奔前胸而入! 在陈义山期盼的目光中,西王母的神衣已破,眼看就要透入她的神躯,那支箭,却突然凝滞不前了! 紧接着,神箭急转而下,竟坠落入尘埃中去! “哈哈哈虚惊一场?” 西王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义山也瞠目结舌! 这是怎么回事?! 他却不知道,自己虽然悟透了羿神所传授的秘诀,掌控了金背金臂金腕金手指的开启之法和神射之术,可是他所能调用的先天元炁却还远远不够杀敌! 如果陈义山没有把自己体内的大部分先天元炁都托付给分身,那么这一箭,便足以射穿西王母的前胸后背! 只可惜,现如今的陈义山,并非完整的陈义山,他这本尊体内所残存的先天元炁,已经不足他巅峰全盛时候的十分之一了! 借着神箭之威,能穿透西王母的护体神光便已属大大不易了,想要穿胸透背破神躯而过,却是万难实现! “玄女,拿下他们两个!” 西王母惊魂甫定,立时便尖叫着吩咐玄女。 她自己则赶紧收拢先天元炁,以备再有不测。 方才那一箭,确实是把她给吓坏了。 玄女听见了西王母的命令,却迟疑着看向了陈义山,心道:“还要跟他打么?” 陈义山也恰在此时朝玄女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又各自避开。 白芷立刻摆开了阵势,咬牙切齿道:“夫君,跟她们拼了!” 陈义山抬起神弓,又把神箭对准了玄女,可是片刻之后,他忽然把神弓放了下来,摇头说道:“她跟她师父不一样,她并不恶毒。” 玄女见陈义山放下神弓神箭,又说出这句话来,不免也是心中一动,暗自思量道:“原来,他是对我另眼相看的。” 西王母喝道:“玄女,你在干什么?!听不见为师的命令么?!速速拿下他们夫妻!” “玄女娘娘!” 陈义山朗声说道:“盘古大劫迟早都是要来的,先天大神们一个也不能幸免,包括你在内!如果你能够网开一面,放过我们夫妻,我们有朝一日回到将来,定然会想方设法救你复生!如果你还是听从西王母的差遣,不分善恶的为虎作伥,那也不过是与她一起陪葬在大劫之中而已!将来,你断无复生之望!” 玄女愣住了。 西王母怒道:“你休要听他胡说八道!只要拿下他们夫妻,为师就有办法在大劫之后复生!” 陈义山冷笑道:“玄女娘娘,你师父老奸巨猾,精于算计,而且自私自利,只有神性,毫无人性!这些,不必我说,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她只会为了自己谋出路,绝不会对旁谁真心实意。你虽然是她的弟子,她也未必会真正帮你!试想一下,她让你出卖色相勾引陈某,是何等下作手段?又将你视为何等样人?说到底,你不过是她的一个棋子罢了!用时拿起,无用时弃之不顾!她怎么可能会耗费自己的神力去帮你复生呢?而且,陈某可以明白告诉你,你如果恃强凌弱,纵然侥幸抓住了我们夫妇,我们夫妇也一定会誓死不从,绝不肯依从西王母的安排,更不会配合你们,帮你们在大劫之后复生的!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谁也别想活了!” 玄女的心顿时乱成了一团糟。 西王母急叫道:“好徒儿,那陈义山巧舌如簧,善于蛊惑,你千万不要听他言语!直接动手,拿下他们,为师自有安排!快!快动手啊!” “好了师父,你别说了。” 玄女转瞬惨笑一声,冲西王母说道:“你是众神领袖,是女神之首啊,本不该这样做的。” 陈义山心中顿时大定。 嘴遁再展威力! 不愧是压箱底的本事啊。 白芷则狠狠的在他腰窝里掐了一把,低声说道:“陈义山,你又祸害了一个!” 陈义山忍痛不语。 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有度量,不该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西王母的脸色已然是铁青了起来,一张原本还算美丽的面庞渐渐变得极为扭曲难看,她死死盯着玄女,嘶声说道:“逆徒!你敢反叛我?!” 玄女摇头道:“师父,我只是不想让你失了风范和神格!” “住口!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来!” 在西王母那尖锐的吼叫声中,陈义山和白芷的身侧,立时便各自现出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内中同时伸出一条白生生的细嫩小手,闪电般抓挠而去! 西王母这是在极端愤怒之下,用了几乎可以调动到的全部先天元炁,施展出逆空攫手! 陈义山和白芷自是躲避不及,均被攥住了手腕! 夫妻两个奋力挣扎,却抵不过西王母的神力,被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手一点点往异空间里扯去! “西王母,住手吧!” 东王公忽然大叫了起来:“你的旗要倒了!” 西王母分出大部分先天元炁去抓陈义山和白芷,留给坤属聚神令旗的力量自然就少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正值金水、火土两大神盟火拼到最剧烈的时候! 单靠东王公一神之力,怎么可能庇护得了昆仑虚的周全?! 西王母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昆仑虚毁了就毁了,陈义山和白芷却是她劫后余生的唯一指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俩给跑了! 逆空攫手厉害非常,西王母深信,只要被自己抓住,再无脱身之理! 玄女见陈义山和白芷都快要被扯入异空间了,却仍然彼此相望着竭力反抗,夫妻俩的目光中,除了坚毅不屈便是情深意笃,玄女既艳羡又怜悯,再也忍不住了,说一声:“罢了!” 她双手一拘,默念神咒,暗捏神诀,喝一声:“死门,开!” 那奇门遁甲的神通立时便施展了开来,虚空之中,一扇飘渺之门倏的显现,左右分开,一股沉沉死气如烟般滚了出来,登时便裹住了西王母那两条细嫩小手。 玄女又厉喝一声:“死门,闭!” “该死的逆徒啊!” 在西王母的怒骂声中,她的逆空攫手神通登时被破,两只小手随同死门一起消失不见了。 异空间也没有了。 陈义山和白芷双双脱困,大呼侥幸。 “多谢娘娘搭救!” 陈义山冲着玄女深深一揖,拜道:“千年别后,自当再见,义山绝不食言!” 第868章 天步艰难 玄女对陈义山说的话一笑了之。 不但没有听从西王母的命令,还对西王母出了手,玄女实已心灰意冷,也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重生不重生的事情了。 本来,盘古大劫到来之后,她也是要被彻底锁镇的。 死固当然! 而今,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最起码,在寂灭之前,她听凭了自己的内心,做了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 可是西王母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的“逆空攫手神通”眼看就要奏效了,却被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爱徒给亲手破解掉,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直接收了聚神令旗,彻底不管不顾昆仑虚了,拈着鸿蒙神簪,飞身直扑九天玄女,嘴里叫道:“逆徒,我先杀了你!” 但西王母如此一来,也算是彻底失智之举! 她既撒手不顾坤属,东王公那乾属便独木难支,在五行大神以及风雷雨旱的疯狂摧残之下,昆仑虚哪里还能稳固得住?! “不好了!” 随着东王公一声悲鸣惊呼,昆仑虚开始缓缓翻转倾斜! “轰” 惊天动地的崩塌之音遽然而起! 铜柱山开始摇晃,左翅峰、右翅峰几乎同时碎裂,大团大团的块垒从那极高之处穿云破空往下坠落! “砰砰砰”的爆响不绝于耳! 天地间的空气也开始极度扭曲起来,一层层的气浪上下涌动,如同海啸般横冲直撞,环环漫溢! 陈义山正在施展逆空神通,要携白芷逃命,忽被那气浪扫中,登时跌落尘埃,再难调动先天元炁! “夫君!” 白芷呼喊着飞身去救他,却也被气浪扫中,一个不稳,便如风中枯叶似的摇曳起来! 玄女见状,“哗”的现出玄鸟之身来,撇开一爪,先攥住了陈义山,略一振翅,另一爪又攥住了白芷,都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加以庇护。 金水、火土两大神盟的神明们也都惊慌失措,纷纷停住了手! 他们这时候都冷静了许多,也看得出来,这一次的危机,可是比之前共工怒触不周山时还要严重得多! 毕竟,不周山只是支撑天宫的一根维柱,被撞倒了,不过是连累天宫崩坏一角,女娲娘娘自己出手修修补补也就好了,可是昆仑虚的铜柱山不但是支撑天宫的主要维柱,下头还连着地脉,一旦彻底坍塌,那可就真的是天翻地覆,末世大难了! 西王母见昆仑虚如此情形,也知道大祸临头,哪里还顾得上收拾玄女,摒指一划,割开异空缝隙,就准备逃窜。 东王公却怒喝一声:“哪里走!?” 瞬移神通施展开来,那东王公倏的一下便出现在了西王母的身后,伸手揪住她那披肩长发,硬生生又把她从异空间里扯了出来,怒目骂道:“好好的昆仑虚被你弄成这样,还想一走了之么?!” 西王母尖叫道:“你是疯了么?!到了这个时候,你我之间难道还要内讧?!快逃命吧!” “呵!”东王公冷笑道:“昆仑虚要是毁了,天地都将不存!逃?你往哪里去逃!” 西王母喝道:“你先撒手!” 东王公叫道:“我看你不是逃,你是要往异空间里躲避,既如此,就都别活了吧!” 西王母骂道:“再不撒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她已手提鸿蒙神簪朝东王公的眼睛戳去。 东王公左手扯着西王母的头发不放,右手一翻,掌中现出一个明光璀璨的玉壶来,壶口中大放异彩,立时便挡住了鸿蒙神簪。 垕土娘娘在下头呼喊道:“两位别打了!昆仑虚要翻转了!快快想办法找条生路吧!” 东王公骂道:“到了此时还想找生路?晚了!” 陈义山和白芷各自抱着玄鸟的一根爪子,从她的羽翼之下探出头来观望,但见一片末世情形,也都惊呆了。 玄鸟在可怖的气浪中摇曳横摆,勉力支撑着不至坠落而已,她说道:“陈义山,我只能护住你们夫妇片刻功夫,再过个一时三刻,我也自身难保。你们夫妇若是无法在这须臾间回到将来,咱们大概会一起随着这昆仑虚陨落了。” 陈义山惊道:“娘娘,何不施展神通,与我们俩一起逃走?!” 玄鸟凄然说道:“已经逃不出去了。以我目前的神力,发动逆空神通也逃不出昆仑虚的崩塌圈层,你,便更难了。” 陈义山愕然道:“那咱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玄鸟不语,心中倒是泰然:“不必千载之后再见了。” 当此大难之际,忽然间“轰”的一声闷响传落,陈义山骤觉眼前一黑,头脑一空,竟险些被震的晕死过去! 定神再看的时候,陈义山“啊”的一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地之上,踩着一只巨大无朋的脚,正踏在铜柱山的一侧! 那腿,似乎比铜柱山还要长,望入云端,还不见膝盖! 奇怪的是,这一脚踏定,整个昆仑虚竟渐渐转圜,平稳了下来,不再继续坍塌了! 诸神一起仰望,东王公忽然撒开了扯头发的手,惊喜交加道:“是昊天大帝!” “哈” 西王母也笑了起来,道:“这是‘天步艰难无上神通’,一脚定乾坤啊!昊天大帝他终于肯露面了!” 陈义山恍然大悟,不免激动莫名的看向白芷,叫道:“小白!你看见了么?那是老天爷的脚!” 白芷呆呆的,目光从那巨大的脚面上缓缓上移,直至仰望入云,忽的惊呼一声:“夫君,天上,天上那是什么?!” 陈义山睁慧眼极目而望,但见云层深处,闪烁着两团巨大的血色芒动,只望见这一眼,就有无限的神威逼将下来,直接压迫的陈义山低下了脑袋! “那是昊天大帝的眼睛。”玄鸟喃喃说道:“陈义山,莫再抬头了,大帝已经关注到你了,天目不可直视。” 陈义山仙躯一颤,自是不敢再抬头仰看。 “你们作的一手好孽啊。” 一道摄人心魄的神音穿透碧空,达于九幽,直击众神神心! 天口难开,一开便是天威不测! 陈义山直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颤动了起来!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虽然修为高深,法力不俗,却也不过是个蝼蚁一般的存在! 东王公道:“请大帝饶恕……” 西王母却辩道:“大帝,诸神不听调度,胡作非为,我和东王公也无可奈何啊。” “哼巧言令色骗我么?!我虽不出天宫,可天闻天视神通仍在!你当我不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吗?不周山倒,我已睁只眼闭只眼,饶恕过你们一次了!可你们不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竟然打算把昆仑虚给毁了!东王公,西王母,你们愧为神界领袖!金木水火土并风雷雨旱,你们枉为鸿蒙初辟之灵!我要把你们永镇在昆仑虚之下!” 第869章 昊天大帝 昊天大帝一席话说的众神尽皆变色! 金木水火土并风雷雨旱,连同西王母和东王公,都被扫进去了! 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诸神面面相觑,任谁也不想被彻底永镇在昆仑虚之下! 尤其是西王母,她纵声叫道:“大帝,小神无罪!” 东王公见状,立时跟着喊道:“大帝,请明察秋毫!小神也无过失!” “什么意思?!”火神祝融喝道:“你们身为男女主神,都撇得一干二净,那罪过便是我等了?笑话!我等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来昆仑虚?!” “不错!”蓐收跟着叫道:“西王母和东王公若是无罪,我等也无罪!” “无一可恕!” 昊天大帝哪里理会他们的巧辩,只冷笑一声,便把神通降下,所谓“天罗”是也,去伏压众神。 西王母叫道:“诸位,我等都是先天大神,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得其灵!能锁镇我们的只有盘古祖神,昊天大帝无力也无理锁镇我等!” “不错!” 火神祝融立刻附和道:“他昊天大帝凭什么锁镇我等?!” 木神句芒受其启发,顿时叫道:“反了他吧!” “对,反了他!” 众神一起呼唤。 此时此刻,昆仑虚已经趋于平静,再无末世来临那种情境,众神自然是谁都不想一死了之。 就连东王公也叫道:“大帝,若要处置我等,请公允为先!” 大片神光暴涨,潋滟冲天而起,昊天大帝那“天罗”神通顿时消散。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们,居然谁都不服?” 西王母并不理会他,只是冲着东王公冷笑道:“东王公,到了这种地步,你还看不清楚么?昊天大帝是想彻底洗涮了我等,然后重新任命神职,好为他所用啊!为今之计,只有咱们大家伙勠力同心,都反了他,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啊!” 东王公不语,心中却暗暗赞同。 是啊,昆仑虚已经保全了,天翻地覆的危机也消失了,你昊天大帝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呢?! 我东王公没有做过任何违背神界的事情啊! 我如此忠心耿耿,也要被扫进去么!? 不行! 我东王公不服! …… 昊天大帝的神音幽幽传下:“好哇,好得很啊!我且看看,尔等究竟如何作乱,又怎样造反!?” “大家伙,一起上啊!” 西王母纵声呼喊了起来,叫嚣道:“我们自相残杀,不干他事!昊天大帝凭什么管制我等?!他如果要管,早在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的时候就该出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众神齐声叫道:“不错!” 西王母又道:“换言之,他是看我等不顺眼啊!所以才找个借口,把我们给一网打尽!你们谁想束手待毙就束手待毙吧,我西王母是反了!” “反了!” 雷神宇清和雨神赤松一起呼喊。 “打他!” 旱神女魃、风神飞廉以及木神句芒也齐声呼喝。 唯有垕土娘娘沉吟不已。 祝融忍不住问道:“小土,你怎么了?” 后屯垕土娘娘道:“翻地不翻天!我这一摊子就不消说了,可是到头来连昊天大帝都不尊不敬,那宇宙洪荒何有秩序可存?何有尊卑可言?何有上下可分?我以为,过了。” 祝融略一沉吟,便说道:“小土,生死攸关之际,咱们哪里有闲情逸致顾得了那么许多!昊天大帝这是要我等都死啊,岂能甘心!总不至于你也听从吧?上吧!” 垕土娘娘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祝融大喜道:“这就对了!一起反了天!” “好哇,鼠辈敢尔!?” 昊天大帝一声怒斥,吓得众神凄凄惶惶。 本该各自施展的神通,遽然打断! 谁都巴望着旁谁先动手,至于自己,那一定是先观望观望再说了。 …… 唯有西王母奋起神力,展开坤属聚神令旗,对东王公说道:“如此情势,已经允不得你我再起内讧了!我们乾坤并出,神力足以遮天!东王公啊,你切切不可再迟疑了!” 东王公颓然的叹了口气,咬咬牙,又幽幽说道:“好笑!荒谬!我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罢了,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东王公还是把他的乾属聚神令旗给展了开来。 西王母大喜过望,也立时把坤属聚神令旗祭起,仰面叫道:“昊天大帝,乾坤神旗俱在我等手中!你纵然坐享天宫之福,坐拥无上天威,又能何为!?杀光了我们,你不过是独子一枚罢了!” “呵呵” 昊天大帝一声冷笑,继而说道:“西王母啊西王母,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我本来只是想把你们尽数封镇在昆仑虚之下,可是如今看来,尔等尽皆不服啊!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计可施,只能是把尔等尽皆屠戮了!屠戮了你们,这世上的神明尚有众多!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金乌、太阴、少昊、文命、大羿、高阳、颛顼、烛九阴等等,以及凤凰、麒麟、玄武、朱雀、重明、精卫、腾蛇、玄武、白虎、勾陈、白泽等等,众多先天神兽异禽的种族也都存在,我何惜尔等!” “听明白了么?他是非要我们死啊!那咱们还怕什么?一起上吧!” 随着昊天大帝一锤定音,祝融也彻底绝了念想,当即大喝一声,叫道:“若不奋力,俱死无望!” 众神都不傻,全都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昊天大帝说到做到!既然如此,还不如齐心协力反了他! “上!” 刹那间,众神各自奋起,各施神通,齐齐朝着昊天大帝打去! 就连西王母和东王公也都拼出了大半神力,把乾、坤两属聚神令旗给展了开来! 一时间,遮天蔽日,乾坤变色,天地易容! 风雨雷电水火金土木齐出,鸿蒙神簪和迷津神壶也各显神威! 西王母叫道:“大帝,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昊天大帝只是冷笑:“好好好,尔等宵小,来得好啊!” 独独剩下玄鸟和陈义山、白芷夫妇手足无措。 “他们,真的能敌过老天爷么?”陈义山呐呐问道。 玄鸟叹道:“敌不过也要敌,任谁都会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啊。” 第870章 祖神 昆仑虚上,众神奋力争先,把狂风暴雷齐往穹顶打去,更兼天水肆虐,燥浪纵横,艳艳金光,腾腾地气,神木倒穿,四方锁镇,令旗招展,乾坤摩弄,鸿蒙簪刺吞神骨,日月壶开吐黑霾……那昊天大帝是有无上大法,奈何诸神也都不弱,尽是混沌初开时便得其灵的通天彻地大神,又是搏命态势,勠力群殴之下,纵然是昊天大帝,一时间也忙于遮掩。 他们正自打的难解难分,忽听一声叹息:“唉……” 也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飘飘渺渺,幽幽隐隐。 那昊天大帝一闻此声,悚然大惊,马上就停了手,开天口,吐天音,不安的问道:“是盘古祖神么?” 西王母也是脸色大变,冲东王公使了个眼色,道:“不好了,祖神已经被惊动了!” 诸神尚茫然不知所措,虚空之中,忽有一团星火似的微芒显现出来,如鸡蛋模样,迅疾膨胀开来,混混沌沌,涨涨缩缩,刹那间,四散迸射,化作了近百道神光,一大部分往别处飞去,另有十多道却直接落往昆仑虚,往众神的所在之处袭去。 西王母登时尖叫道:“祖神要锁镇我等了!” 话音刚落,一道神光便裹住了她,直接隐没在了昆仑虚之下,消失不见。 竟是毫无反抗之力! 东王公大惊,急急施展瞬移神通,却已不灵了! “小神无罪啊!” 悲鸣声中,一道神光掩住了他,也消逝不见。 垕土娘娘连忙往地下缩身,却哪里来得及?早被神光拿住,按下不表。 雷神宇清急急把神躯一纵,化作一道电芒,正待逃走,却也只是一闪,便被神光裹了。 以雷之迅,电之疾,尚且逃不出去,以西王母、东王公之神通,也毫无还手之力,其余的神明如祝融、飞廉、句芒、蓐收、女魃、赤松等,又怎么可能躲得盘古祖神亲降的这一劫? 陈义山和白芷痴痴呆呆的看着众神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一个个先后落难! 何等厉害的神明啊,而今都只如蝼蚁一般! 只剩下了昊天大帝。 不,还有玄鸟。 玄鸟收了翅膀,又化作玄女模样,不逃也不走,不避也不让,不言也不语,径直等着一道神光飞来裹她。 只是在被锁镇前的瞬间,玄女回眸望了陈义山一眼,目中光彩稍显黯然,嘴角却带着一丝莫可名状的微微笑意。 …… 陈义山眼睁睁看着玄女消失不见,却无能为力。 白芷大约也是想起了玄女的恩情,心下难免悲伤,眼圈稍稍一红,紧紧的握住了陈义山的手。 …… “昊天无能,愧对祖神,自请锁镇。”老天爷哀叹了一声,收了法相,现出一道人形模样,匍匐在了半空中。 “昊天,你是众神帝君,却心慈手软,过度放纵,致使他等无法也无天,我锁镇了你也不冤吧。” “祖神说的是,不冤。” “我原以为神明的存在能使宇内澄清,众生安稳,万物欣欣,却没有想到,你们作恶竟比为善多,那要你们又有何用?自今日起,一切先天神都不复存在了,连我,也不例外。” “祖神!” “我累了……” 一团极大的神光围住了昊天大帝,如火光猛蹿,又“呼”的寂灭无声。 紧接着,另有一团神光冲陈义山飞了过来! 陈义山惊得魂不附体,颤声叫道:“祖神!我不是先天神啊!” 白芷也叫道:“祖神你弄错了!” 那团神光在距离陈义山的脑袋只有尺寸之距的高度时倏的止住了,如一片云悬浮在了陈义山的头上。 陈义山吓得脸色煞白,腿都软了,勉力支撑着才没有瘫倒。 “唔你确然不是先天神,但是竟拥有先天元炁,虽然不多,却如许精纯,可怪,可怪。咦?!” 盘古祖神蓦地一声讶然,惊叹道:“你们两个居然不是当世之人?你们是自三千六百余年之后逆时而来的啊!” 陈义山立刻拉着白芷伏拜在地,朝着虚空叩头说道:“不愧是祖神,一眼便能看穿我们夫妻的底细!以祖神的神通,应当知道我们夫妻俩还有个儿子,名唤陈香。我们一家三口确实不是这个世代的存在,还望祖神能帮我们一家三口回到该回的世代啊。” 盘古祖神一声冷笑:“呵乱自尔起,还想我帮你们?你俩是搅世之人,祸端尽自尔起,实是不该存在的!” 陈义山闻言大惊,急要辩解,他头顶上悬着的那一团神光已经落了下来,不由分说,立时便裹住了他和白芷,一闪而没! …… 昆仑虚上安静了。 但别处却并不平静。 中原大地上,轩辕氏正乘龙巡视部族,忽被一团天降神光裹住,就此不见。 东夷部落中,少昊和凤凰正在闲聊,冷不防两团神光当头落下,登时归于无声。 三皇寨里,烛九阴正殷切的拜谢燧人氏、伏羲氏和神农氏的救命之恩,猛一抬头,三皇竟都不见了踪影! 古商地,羿坐在神居之内借酒浇愁,思量着陈义山的死活安危,忽见窗外明光闪耀,他顿时大喜,叫道:“嫦娥,是你回来了么?!”拔足飞奔出去,光影横斜中,早已是隐没不见…… 北海,一只摩天巨鸟盘旋在汹涌波涛之上,俯瞰着汪洋中一条黑龙,冷笑道:“小东西,你父叔伯都活着的时候,我还忌惮你们龙族三分,如今,四条老龙尽被文命屠戮,我还会怕尔等小泥鳅么?!速速把北海让于我,我便饶却你一家大小的性命!” 那黑龙叫道:“大鹏,你自与禽祖争天去,何苦要夺我的海域!” 大鹏尚未搭话,忽觉哪里不妙,仰望之间,一道神光扑落,早裹住它寂灭无踪了…… 中央戊地,一头巨兽足踏祥云,神目睥睨,冷笑着扫量正围在它周遭的先天四凶,嘴里幽幽说道:“饕餮、混沌、梼杌、穷奇,我本来是要分头找你们算账的,但你们倒好,聚齐了,亲自送上门来求死!呵倒是省得我多走三遭冤枉路了!” “麒麟,你猖獗什么?!真当我等怕——” 四凶的叫嚣之语还没有说尽,便有五团神光按落下来。 …… 相似的一幕,几乎同时发生在宇内各地。 但凡是坐拥先天元炁的,不管是神明还是神兽还是神禽,在此劫中,并无幸免。 第871章 涛声依旧 第871章 涛声依旧 世间事,往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先天神尽灭,元炁隐没,天地之间的灵气反倒是越发浓郁了起来。 那些因为受到神战波及,饱受水深火热折磨的万物生灵们,又因为部落征战而相互杀伐,死伤惨重,也慢慢积累起一股厚重的怨戾之气。 金乌和太阴也被盘古祖神锁镇,空余一日一月虚壳,内中的菁华再无神明收敛,一丝一缕都洒落世间,开始滋润那些普普通通的飞禽走兽以及花草树木。 有人感叹苍天不仁,诸神不仁,渐渐生出“圣人治世”的观念来,开始养炼浩然正气。 至于那些没有先天元炁,只凭血脉之力而亚强于世的奇兽异禽们,如龙族、朱雀、玄武、白虎、腾蛇、重明、白泽等等,他们恍然发觉,属于自己的时代来临了! 应当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新的大战,已在来的路上。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却说那东海蓬莱丘往南千余里,有个无名小岛,岛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蓬头垢面,呼呼酣睡,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时日不曾醒来了。 这一天,他忽然惊厥坐起,略略一呆,环望周遭,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好睡啊!也做了一场大梦啊!只是这梦中的人和事怎么都淡去了? 依稀记得有大仙指点了我一些法术秘诀,还说什么衣钵之类的法宝……对了!还梦到了一个恶徒,五行大神中的金神蓐收,他一头把我撞飞了出去!嘶此情境倒是清晰无比啊,恍若是真的发生过一样,就连肚子,都隐约觉得有点疼呢……” 呆呆的回味了许久,这年轻男子又重新躺倒了下去,喃喃说道:“看来梦中也有大道,处处都是修行地,那我何妨做个睡仙,先沉沦他五百年岁月再说吧!” …… 东海依旧是东海。 但是在三千六百余年之后,那座无名小岛却早已不见了。 本该是它存在的地方,现如今盘桓着一条见首不见尾绵延如山川的无朋巨龙! “嗷” 那巨龙怒目张口,冲天咆哮,眼中血芒闪烁,似是在寻觅着什么。 怒涛汹涌中,东海殿下阿虬狼狈不堪的钻出了水面,左顾右盼,显然也是在寻觅着什么。 忽见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紫府真人、九源仙人等飞奔而来,喊道:“阿虬殿下,你怎么样?” 阿虬苦笑了一声,道:“多谢诸位大仙关心,小龙无事。” 心月天尊仰面观瞧那巨龙,喃喃说道:“令尊突然平静了下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阿虬道:“大约是在找那个白衣女贼。” 鸣沙大仙道:“方才弄出的那个神通真是好吓人!阿虬殿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令尊收了法相?” 阿虬道叹息道:“我父王已经已经彻底失了心,丧了智,认不出我了,我也没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神智,或许,陈仙长有办法吧……哎,对了,陈仙长呢? 你们瞧见他了么?” 众仙纷纷摇头。 心月天尊道:“方才令尊施展出了一招灭世神通,老夫只听见陈仙长提醒了一句‘快走!’还说什么‘海息将至,中者立毙’!老夫便赶紧逃窜了。” 鸣沙大仙皱眉说道:“老夫倒是隐约窥见陈仙长和那个白衣女子瞬间消失不见了。” 九源仙人茫然的环顾着四周,呐呐说道:“以陈仙长的修为,应该是能躲过所谓海息神通的吧,只是,怎么迟迟不见他现身出来呢?” 紫府真人嘿然说道:“只怕是带着那个绝色美人逃走了,不肯再回来了吧?” “休要胡说!” 心月天尊瞪了他一眼,道:“小心被陈仙长听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紫府真人“哼哼”冷笑,不再言语。 “他不会再出现了,他压根就没有躲过去!” 一道恨恨的声音突然传来,阿虬和众仙慌忙看去,但见是吕方疲惫不堪的飞落下来,一张老脸上悲愤交加,骂道:“陈义山这蠢货好色无厌!为了搭救一个该死的魔女,他居然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不顾了!老夫方才站在龙头之上,眼睁睁看见高空中一记爆闪,刹那间,便有大片天空急剧扭曲!紧接着,就出现了一条黢黑的缝隙!随后,一道遁光被吸入了其中!那遁光,就是陈义山施展出来的!他简直是天下第一大的蠢货啊!” “啊? !” 众仙都悚然动容。 阿虬也惊得浑身一颤:“当真? !吕仙当真看见陈仙长的遁光被那黢黑缝隙吸进去了?” 吕方啐了一口,道:“老夫又不是瞎子,当然是看的真真切切!” 九源仙人惶遽的问道:“阿虬殿下,那,那黢黑的缝隙是什么东西? 被吸进去了之后会怎么样?” 阿虬面如死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呓语似的说道:“海息威力所致,会出现异时间或异空间,一旦被吸进去,便会去往另一个时空,再也回不来了……” 众仙闻言,尽皆默然。 面面相觑之际,有人倒抽冷气,有人垂首不语。 吕方是骂骂咧咧,恨铁不成钢,唯独那紫府真人看起来略带些幸灾乐祸的神情,嘀咕道:“陈义山回不来也是好事,为咱们东海仙界去除了一个大对头!” 吕方大怒,骂道:“混账王八蛋,你再说一个试试? !” 紫府真人可不怕吕方,狞笑道:“吕方,你这个叛徒!没了陈义山做你的靠山,你还敢张狂? !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找他!” “紫府!” 心月天尊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我们东海仙界目前面临覆灭危机,对头不是陈仙长,而是这条失了心的巨龙!你再胡说八道,我们谁也不饶你!” 鸣沙大仙附和道:“不错!陈仙长是帮咱们的,不是敌对势力!” 九源仙人也道:“紫府前辈,莫要那么尖酸刻薄嘛。” 紫府真人愣了片刻,见众怒难犯,便“嘿”的一笑,团团作揖道:“好了,好了,诸位不要生气嘛,小弟方才言语有失,也是无心之过,还望见谅。” 吕方骂道:“不是大敌当前,老夫把脑袋给你打爆!” 紫府真人强忍怒气,兀自满面堆欢,道:“是是是,小弟已经知道错啦。 不过诸位,你们瞧瞧,这巨龙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啊,仿佛在杀了陈义山和那绝色美女之后,它就心满意足了,咱们要不要——” “嗷” 紫府真人话音未落,那巨龙突然垂首俯瞰,目中芒动横扫,直逼众仙而来! 龙口也缓缓张开,喉中忽明忽灭,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隐隐弥漫而下。 “不好!” 心月天尊惊慌失措的叫道:“它这是准备再给我们来一次海息了!” (御风楼主人: 码完这一章时,刚好过去零点,小风的生日到了,又老了一岁啊。 ) 第872章 束手待毙 第872章 束手待毙 原来,巨龙在方才突然变得沉默和安静,并非是因为重拾了神智,收敛了杀戮之心,而是因为它在喷吐出第一次海息之后,耗损极大,处于疲弱的状态,须得恢复将养,再积蓄力量,才可以发动第二次海息! 巨龙的首要杀戮目标固然是白芷,哪怕是失了心丧了智也始终牢记那个身影没有忘怀! 只不过,白芷现如今不见踪影,巨龙观望了半天,寻觅不到她,便将杀心转移到了絮絮叨叨议论不止的众仙和阿虬身上。 杀红了眼的巨龙,视一切为蝼蚁,它已经容不下任何活物了。 …… 心月天尊见势不妙,呼喊了一声,便仓促捏诀,径将元神逃出了躯壳,闪躲在了汹涌波涛中。 鸣沙大仙见状,也立刻化作飞沙,漫空散去。 剑骨,则往海下沉去! 九源仙人的修为差了许多,没有他们这等法术,一下子变得惶恐无比,慌里慌张的看着紫府真人和吕方,颤声问道:“两位前辈,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躲起来啊!” 紫府真人心里也是没底,只将白毛仙冠祭了出来,遮头掩身,打算以此保命。 吕方见他祭出白毛仙冠,不由得一愣,道:“紫府,这不是长生子的宝贝么? 怎么在你手上? !” 紫府真人道:“他送给我的,关你什么事? !” 九源仙人急道:“吕仙啊,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快出个主意,教教晚辈如何保命吧!” 吕方“哼”了一声,道:“保命? 怎么保? 老夫没有保命的法宝,也没有保命的法术,出个狗屁的主意!阿虬,你说怎么弄?” 一问之下,阿虬却不吭声。 吕方诧异的看去,但见阿虬身悬半空中,仰面盯着巨龙,痴痴呆呆的一动不动,像是傻了一样。 吕方便喊了一声:“阿虬!你也失心丧智了么? !快想办法!” 阿虬苦笑了一声,说道:“吕仙,没救了,没办法了。 它这次对准的是东海,不是高空,一次喷吐,只怕半海的生灵都会化为乌有,咱们谁都逃不掉的……” 吕方大吃一惊:“当真? !” “嗯”阿虬道:“什么法宝都没用,什么法术也护不住。” 紫府真人慌了:“殿下,我这白毛仙冠也不管用? !” 阿虬摇头说道:“若是先天法宝,或许还有用处,仙家宝贝,怎么都遮拦不住的。” 紫府真人瞬间石化。 “殿下,那我这元神出窍呢!?” “连时空裂缝都能被打开,区区元神,自是一扫而空。 鸣沙大仙,你也不成,灵沙化身虽然粉碎之后也能重塑,可在海息之下,灵沙也将被毁成虚无!”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也都懵了。 九源仙人扼腕叫道:“殿下,就别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到底有什么法子,是能应付海息的? !” 阿虬喃喃说道:“唯有束手。” 九源仙人已经完全吓得跑神了,嘀咕道:“束手? 那是什么法术?” 吕方喝道:“笨蛋!束手就是无策!就是等死啊!” 九源仙人眼前一黑:“啊? !我才当上岛主啊!” 吕方不屑的啐了一口,忽仰面骂了起来:“老泥鳅,你作的好孽啊!万没想到,我吕方会死在你的手上!” 眼见巨龙喉中的光芒越来越璀璨,那股摄人心魄的威压也越来越暴虐,显见这第二次的海息神通,要不了多久,便能凝聚而成了。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倩影破空掠来,倏的止步,仰望着那巨龙,惊呼一声:“天啊!竟然是条龙? !” 吕方一愣,心道:“又多了个谁来寻死?” 但见是个面上覆纱的仙娥,吕方也不认得她是谁。 倒是紫府真人嘿然说道:“哟木情川啊,你也来凑热闹了?” 来人正是托名“木情川”的叶南星! 她带着弟子们刚搬去生洲不久,便受到了幻海神通的波及!在先前那一次大的动荡之中,整座洲渚几乎崩坍! 叶南星还以为是海底大地动,牵连了生洲,却被阿茹告知不是。 阿茹声称,自己在东海活了几百年了,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可怕的动荡! 叶南星心中不安,便叫弟子们留在了生洲,她自己则飞身出来探看究竟。 一出生洲,她便远远望见一条顶云入海、硕大无朋的“水柱”屹立在天与水之间,场面极为震撼! 惶恐着,她还是赶了过来,就近时才望见那云中若隐若现着一颗山峦似的巨大龙头,分辨出原来这庞然大物不是什么“水柱”,而是一条龙! 她心里头的震惊,无以复加! “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龙? !” 吕方一听“木情川”三个字,连忙凝神望她:“你就是灵牙洞的新洞主? 老夫和陈义山曾联袂去拜望贵仙府,结果却见灵牙洞空空如也!敢问洞主,移驾何处去了啊?” 叶南星听说陈义山还去灵牙洞找过自己,不免心里一动,百感交集,她不想吕方认出自己,也不搭话。 吕方冷笑道:“你虽然不言不语,老夫也知道,你是叶南星假扮的!” 叶南星吃了一惊,心道:“他怎么认出来的?” 紫府真人在旁边插了一嘴:“吕方,莫要跟木洞主胡搅蛮缠嘛。 木洞主,你修为高深,仙法广大,可有什么办法,躲过这一劫?” 吕方“哼”道:“紫府,别痴心妄想了!她这一来,也是个送死的下场!” 叶南星终于忍不住了,愕然道:“送死?” 紫府真人道:“木洞主,这条巨龙马上要发动第二次海息神通了!一喷一吐之际,只怕半个东海都会被他给移平!我们是都跑不掉了,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你却不该来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有法子没有?” 叶南星难以置信道:“什么海息神通? 竟如此厉害吗?” 吕方“哼哼”发笑,道:“陈义山够厉害了吧,却已经死于海息神通之下了!” 叶南星闻听此言,娇躯剧颤,头皮都炸了! “你说什么? 陈义山他,他死了? !” “哈” 吕方见她如此模样,顿时大笑道:“藏不住了吧!看来义山猜测的不错,你果然就是叶南星啊!” 叶南星把身子一晃,迅疾无比的掠到了吕方的面前,纤手只一探,便闪电般攥住了吕方的衣领子,厉声喝道:“你说啊!陈义山是真死了吗!?” 第873章 鼎来 第873章 鼎来 吕方被叶南星一把擒住,虽然是吃了出其不意的亏,可也不免惊怒交加,心道:“她到底怎么修炼的? 怎么修为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 !” 嘴里喝道:“放手!” 叶南星瞪着一双眼睛,目光几乎可以用来杀人,语气更是冷的刺骨:“我问你,陈义山呢!?” 心月天尊喝道:“你们两个干什么? !大敌当前,死到临头了,还要内讧? !” 鸣沙大仙也说道:“木洞主是吧? 老夫不知道你跟陈仙长是什么关系,但他确实是死了,就死在这巨龙的第一次海息神通之下!” 叶南星“噗”的一声,狂喷出一口血来,赤染面纱!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攥捏吕方的衣领子了,手松开了,娇躯也无声无息的往海水中跌落。 吕方已经笃定她是叶南星,眼见她对陈义山还是一片痴心,便也不计较她方才的无礼,拂袖一挥,仙风鼓荡,又托起了她。 “唉……义山不听老夫的话,为了一个魔女丢了自己的性命,不值啊。” 吕方幽幽叹息。 “魔女? 什么魔女?” 叶南星强打精神,孱弱的问了一句。 “海息来了!” 吕方还没有回答叶南星的话,便听见九源仙人歇斯底里的狂叫了一声! 阿虬和众仙尽皆抬头仰望,但见那巨龙的嘴巴上下咧开,将喉中一团庞大的、刺眼的,犹如太阳般的光晕缓缓往外喷吐! 在这璀璨至极的光晕照耀下,叶南星骤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难抗衡的暴虐气息和无上杀气! 她的仙躯,已经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 连呼吸都窒住了! “原来,这就是海息神通?” 叶南星心如死灰。 她不必再询问了。 陈义山的死活很清楚了。 她是明白的,即便是陈义山,在这样可怖的神通之下,也是绝不可能活命的! 好在,自己也即将死在这海息之下。 生不能在一起,却殊途同归了…… 那“海息”从巨龙喉中喷吐出来的时候,速度并不很快,可是一旦离开了龙口,那便会逝若流星,迅疾如雷! 眼瞧着“海息”将要离开龙口,阿虬和众仙彻底绝望! 有闭上眼睛的,有狂叫狂骂的,有垂首不语的,有哀叹连连的,也有微微发笑的……大家伙无一例外,全都明白,自己的性命,当终结在这一刻! “老龙,收手吧!” 眼看东海就要被毁坏大半,众仙生死悬于一线,忽有一道白影倏的从云中掠出,纵声叫喊:“你且看这里!” 仙音如惊雷,震动海天! 那巨龙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侧目而望,阿虬、吕方、叶南星、心月天尊、紫府真人等也都听见了这声音。 错愕之下,叶南星瞬间转惊为喜,叫道:“他还活着!” 吕方难以置信的极目瞭望,喃喃说道:“这蠢货还活着吗?” “是陈仙长!真的是他!哈哈哈”阿虬指着龙头附近的云下白影,兴奋的大笑。 紫府真人擦了一把冷汗,嘀咕道:“有救了么?” 九源仙人则手舞足蹈道:“陈仙长果然不负众望!他没死!” 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也都喜不自胜,暗暗忖道:“此仙来了,我等的性命大概能保住了……” 来人确实是陈义山! 但见他挥手间抛出一根木杖,“唰”的一声,迎风暴长,只一瞬,便幻化如参天巨木!朝着那恶龙的下颌恶狠狠击了上去! “嘭”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恶龙闷哼着,缓缓抬头,巨大的身子开始往后稍仰,龙口,也离开了海面,转而朝向了高天! 那“海息”就在此时此刻喷发了出去! “轰” 虚空再度扭曲! 穹顶,又被击穿! 一道黑黢黢的逆时裂缝倏的出现,又倏的闭合。 这一次的海息力量,显然比上一次弱了一些。 逆时空维系的时间极短。 但即便如此,声势之浩大,威力之可怖,已使得众仙惶遽无地,手软脚麻,尽皆痴痴呆呆,瑟瑟发抖! 好在陈义山那一下打的及时,使得东海无虞,也让阿虬和众仙都保住了性命。 “咱们去帮他啊!” 叶南星强行按捺住内心对巨龙的恐惧,招呼众仙了一声,便当先往高空中飞去,要助陈义山一臂之力。 吕方也回过神来,说道:“不错!我兄弟一个人只怕不是老龙的对手,咱们得一拥而上,赶在第三次海息爆发之前,把老龙降服!” 阿虬突然伸手指道:“快看!那个魔女也没死!” 吕方转瞬望去,果然瞧见白芷也从云中现身出来了。 她手里抱着四大魔琴,“铮铮”有声,发着魔火和风灾,正撩拨那巨龙。 叶南星见状,身子一滞,便不再朝陈义山身边靠拢,只死死的盯着白芷,心中忖道:“她就是所谓的魔女么? 陈义山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嗷” 巨龙看见白芷,立时发出了一声怒不可遏的咆哮,低下脑袋来,朝着白芷狂咬猛吞而去! 但见白芷晃动娇躯,“呼”的一声,现出化蛇之相,尾巴一甩,正击在巨龙的脸上,大力之下,竟也打的那巨龙稍稍一侧首! “什么东西? !” 吕方不认得化蛇,惊悚道:“那个魔女怎么还能变身? !” 化蛇一族覆灭了数千年,阿虬和众仙哪里会认得? 都觉得魔女厉害也就是了。 “呃嗷” 受化蛇一击,那巨龙愈发愤怒,咆哮的也愈发激昂! 陈义山喊道:“小白快撤!” 白芷便把双翅一振,摩云而去,眨眼间便飞的无影无踪! 巨龙寻觅不到她,怒火无处发泄,兜头一转,又朝陈义山扑了过去,陈义山早有防备,不慌不忙间,把身子一纵,早化作长虹逃开了。 众仙在下头看着陈义山如此手段,无不叹服。 尤其是吕方,更是错愕难当,呐呐说道:“义山还会化虹仙术? !从前竟然从来没有见他显摆过!” 心月天尊暗忖道:“之前我不知死活,还非要跟他拼个高低,如今看他法力,方知他确实是手下留情了啊。” 鸣沙大仙也思量道:“陈仙长祭出的那根巨木法宝,只一下就能把老龙打的海息转向,当初如果是对着我来一下,我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 且不说众仙如何感慨,但见长虹散落又重聚,依旧幻化成了陈义山的模样,叫道:“老龙王,你果真是不认得我了么?” 巨龙可不是不认得他了嘛,咆哮着又扑咬了过去。 陈义山叹息一声,把巨木化的力杖再度祭起,迎着龙嘴猛戳! 到底是先天法宝,巨龙又正值虚弱,竟扛不住那力杖的痛击,开始往后稍稍退避。 陈义山趁机在云层中立定身形,喝道:“鼎来!” “哗” 大海之中一阵剧烈水响,波分浪开,一尊黑漆漆的大鼎“呼”的飞出,扶摇而上,直趋九天! 众仙目瞪口呆的仰望着,只见那鼎越飞越高,越来越大,眨眼间,就掠过了巨龙的脑袋,且大可遮天蔽日! 心月天尊倒抽一口冷气:“嘶陈仙长这次祭起来的又是什么宝贝?” 鸣沙大仙喃喃道:“怎么是从海中出来的?” 阿虬瞠目结舌了片刻,忽然惊叫道:“那是九州神鼎啊!” 吕方也失声说道:“文命遗宝? !义山他,他怎么可能驾驭这种东西? !” 第874章 陈夫人 第874章 陈夫人 眼见九州神鼎压在龙头之上,一大片光晕绽放了开来,如火如荼,几乎遮掩了整个天际! “呃” 巨龙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嘶吼,片刻间,龙躯便萎缩了起来! 那九州神鼎也跟着缩小。 巨龙从万丈变千丈,从千丈变百丈,又从百丈缩到了二十余丈长短,化回了东海老龙王原本的法相! 九州神鼎也变得如小丘般大小,压着老龙王入海沉底。 幻海就此终结! 一切复归平静。 …… 众仙呆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阵欢呼! “得救啦!” “陈掌教威武!” “赢了!” “……” 高空中,陈义山也松了口气,默念神咒,将九州神鼎隐去。 沉入海底的老龙王已经筋疲力尽,瘫倒着没有醒来 众仙纷纷腾空,朝陈义山拥了过去。 “夫君,海难平息,大事已了,咱们也该去找儿子了,别跟他们再叙谈了。” 白芷飞到陈义山的身边,对热情奔来的众仙不屑一顾。 她也是理亏,不愿意跟众仙照面。 陈义山知道她的心思,点了点头,说道:“稍安勿躁,我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走。” 白芷嘟囔道:“不!现在就走嘛!莫要寒暄啦,你们一说起来,肯定就没完没了!” 陈义山肃容说道:“小白,你得清楚,这一次毕竟是你惹出来的大祸!咱们不能不对人家有所交待。” 白芷撅起了嘴,撒娇道:“夫君,我现在可是你们陈家的人了,你得护着我!他们待会儿要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就帮我打他们!”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帮你打他们? 你还好意思说? 天幸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局面!你以后收敛一些吧,未必次次我都能护住你。” 白芷娇嗔道:“知道啦,你就会欺负我,数落我!” 陈义山也是无语。 …… “陈掌教!多亏了你出手及时啊!要不然,小仙等俱已死矣!” 心月天尊第一个赶至,抢先向陈义山拜谢。 陈义山连忙扶起了他,道:“天尊言重了,惭愧,惭愧。” 紧接着鸣沙大仙和紫府真人也围了上来,拜道:“陈掌教法力无边!小仙等无不感念你老人家的救命之恩!请受小仙一拜!” 紫府真人如今是对陈义山彻底敬服了。 眼睁睁看着陈义山三下五除二便收拾了毁天灭地的巨龙,他哪里还敢再起与陈义山为敌的念头? 陈义山扶起他们两个,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后头,吕方和阿虬也来了。 那吕方“呵呵”笑道:“兄弟啊,愚兄方才还以为你被海息打死了,可真是吓得不轻!谁能想到你手段通天彻地,居然连文命遗宝都能驾驭!你这小子,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不早点对愚兄说,也好叫我放心不是?” 陈义山道:“侥幸,实属侥幸……” 阿虬道:“仙长,你是怎么从异时间的缝隙里逃出来的? 真是匪夷所思!” 陈义山道:“小小伎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九源仙人最后过来,冲着陈义山谄笑,也说了许多好话。 唯独叶南星还留在下头,形单影只的,并不来见陈义山。 陈义山冲着阿虬和众仙团团作揖,说道:“造此大难,让诸位受惊,多是内人的过错。 对不住诸位了!” 回头冲白芷使了个眼色,道:“小白,你给诸位大能赔个不是吧。” 白芷心不甘情不愿,但是碍着陈义山的面子,又不得不赔罪,便堆着一脸假笑,冲众仙盈盈一拜,说道:“是小女子冒失了,在此跟诸位说声抱歉了。” 吕方脸色一变,把手一摆,喝道:“且慢!老夫不受你这魔女虚情假意的赔礼道歉!义山,你为什么称她为‘内人’? 她一介魔类,也配为人? !你身边佳丽如云,要什么女子要不来? !愚兄劝你,休要自甘堕落,跟一个魔女厮混!” 白芷大怒,喝道:“吕方,你休要自找不痛快!” 阿虬也深恨白芷,说道:“陈仙长,这泼魔害我东海不浅,你可不要维护她!” 吕方附和道:“就是!” 其余仙家如心月天尊等还不知道白芷的底细,更兼对陈义山敬重且畏惧,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陈义山握了握白芷的小手,示意她暂且忍耐,自己赔笑道:“吕大哥,阿虬殿下,小白虽然出身魔类,可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了。 她得了化蛇血脉,心也不坏,还请吕大哥和阿虬殿下看在我的薄面上,宽恕她则个。” “化蛇血脉? !” 吕方吃了一惊,道:“她方才现出的人面蛇身背翼法相,便是传说中已经灭族绝种的上古神兽化蛇?” 陈义山点了点头。 白芷道:“所以呢,以后还请你吕大仙莫要再一口一个‘魔女’、“泼魔”的称呼我了,我是义山的妻子,你可以称呼我为‘陈夫人’嘛。” 阿虬忽然作色喝道:“你是不是已经吞服了我家的龙肝丹? !” 白芷“嘻”的一笑,道:“正要感谢东海赐丹呢。” 阿虬怒道:“不是我们东海赐丹,是你偷丹抢丹!你还回来!” 白芷冷笑道:“你这不是难为我么? 我已经把丹给吃了,化了,用了,怎么还你? 吐也吐不出来嘛。” 陈义山喝道:“小白,怎么说话呢? 本来就是你不对,好好给殿下赔礼道歉!” 白芷瞪了陈义山一眼,但还是冲阿虬拜道:“对不住小殿下啦,都是我的错,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啦。 请殿下大人大量,宽恕小女子一二。” 阿虬气道:“还第二次? !我东海龙宫仅存的龙肝丹都被你抢走了,你就是想再抢一次,也没有了!” 陈义山连连拱手道:“实在是对不住殿下,也对不住令尊大人啊。 龙肝丹的损失,由我来弥补,我代小白再次向东海致歉!” 说完,陈义山又对阿虬深深一揖,行了个大礼。 阿虬慌忙扶住他,叹息道:“陈仙长,你知道小龙不是冲着你的。” 陈义山颔首道:“我自然知道。 殿下请放心,过些时日,我会再来东海一趟的,届时,我必定奉上一些先天法宝,供殿下和老龙王择选。 现下,还请殿下快些入海,去看看令尊大人的安危,毕竟,他被九州神鼎所伏,承受可不轻啊。” “哎呀!瞧瞧我,竟把此事给忘了!” 阿虬闻言,着急忙慌了起来,也没有办法再揪着白芷不放了,毕竟亲爹更要紧。 他匆匆跟陈义山作别,下海而去。 陈义山松了口气。 龙肝丹的事情,算是暂且压下了。 回头,再来弥补人家东海的损失吧。 第875章 云中有耳 第875章 云中有耳 阿虬走后,陈义山稍觉轻松了些,毕竟是自己妻子作恶,惹出来的这一场大祸,亏得在紧要关头收拾住了残局,不然,如何交待得过去? 扭头见吕方正冲白芷怒目而视,陈义山又感觉一阵无力,说道:“吕大哥,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咱们就暂且别过吧。” 吕方“哼”道:“你打算带她回颍川?” 陈义山道:“暂不回去,待手头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吕方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用得上愚兄帮忙吗?” 陈义山道:“是我和她的事情,不劳烦大哥了。” 吕方道:“既然与她有关,那我连问也不想多问了。 你急着走,那便走吧!” 陈义山想了想,说道:“蓬莱丘毁了,吕大哥可以暂去颍川安身,待小弟回去之后,咱们再好好叙谈,如何?” 吕方道:“去哪里倒是好说……下头有个人,贤弟是见,还是不见?” 陈义山道:“谁啊?” 吕方道:“你的好徒弟,叶南星。” 陈义山吃了一惊,继而喜道:“是她? !” 连忙往下方望去,但见一个躯体曼妙的女子冷清清的立在海面上,随着波涛起伏,只是面朝别方,那模样分明是既不肯来见他,也不愿意看他。 吕方说道:“贤弟先前猜得没错,所谓的木情川,就是叶南星。 愚兄也不知道你这宝贝弟子是得了什么机缘,又是怎么修炼的,法力大增,今非昔比,已在愚兄之上了!她方才以为你被海息神通所害,也极为伤心呢。” “夫君,回头再说吧。” 白芷早已经不耐烦了,催促陈义山道:“师徒相会,又不急于这一时。 咱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呢。” “好好。” 陈义山暗忖道:“既然知道了叶南星的下落,便可以放心了,待寻回儿子之后,再来劝她回颍川,也不算迟。” “吕大哥,诸位仙家,就此别过了!” “话说多了招人讨厌,总之,贤弟还是小心些吧!” “恭送陈掌教!” “陈掌教慢走!” “盼望陈掌教能早日再来东海!” “……” 陈义山与众仙再拜而别。 眼瞧着他夫妻俩携手而去,紫府真人突然伸手指了指兀自站在下方无动于衷的叶南星,问吕方道:“老吕,你说那木情川是陈掌教的弟子?” “当然!” 吕方“嘿”了一声,道:“算起来,她可是麻衣门下的大弟子,大姐头!” 紫府真人眼皮子一跳,嘀咕道:“怪不得如此凶残呢,原来是陈掌教调教出来的。” 吕方把眉头一皱:“几个意思?” 紫府真人“呵呵”一笑,道:“没什么意思。 不过,东海杀戮自这木情川而起,她先杀灵牙老仙,夺取灵牙洞;又杀黑云子,祸乱黑云洞;继而害了炎上真人,又伤了乌金仙人,这才搅闹的东海仙界人心惶惶,继而因此与麻衣的对垒……如此算起来,咱们对陈义山有怨言,联袂向麻衣仙派发难,倒也不能算是误会了吧? 天尊,鸣沙兄,九源贤侄,你们觉得呢?” 心月天尊沉吟不语。 鸣沙大仙则皮笑肉不笑道:“怎么说呢? 呵难说,难说。” 九源仙人嘿然道:“诸位前辈都在,这里哪有小侄说话的地方?” 紫府真人忍不住暗骂道:“一群滑头!” 吕方冷笑道:“紫冠,老夫知道你到现在为止仍然是不服我那兄弟,但这件事情,你休想赖到我兄弟头上去!叶南星是麻衣弃徒,早已经判出师门了,她的所作所为,可跟麻衣,跟我兄弟没什么关系!” 紫冠真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么不早说?” 心月天尊道:“老夫早就看出来了,陈掌教是不会纵容弟子为非作歹的。” 鸣沙大仙道:“不错,不错,陈掌教不是这样的人。” 九源仙人:“呵呵呵呵” 紫冠真人又暗骂了他们几句,心中到底不忿,继续挑刺,道:“老吕,陈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好像对人家很不友善啊。” 吕方闻言,垂首便“呸”的一声,啐了一大口,骂骂咧咧道:“休要提什么陈夫人!她也配? !老夫无论如何都看不上这个姓白的!甭管是什么化蛇血脉,说到底,还不是一颗魔心? 义山兄弟若真是娶她,那便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紫府真人听得目光大亮,道:“老吕,这位姓白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你口口声声喊她魔女,阿虬殿下叫她‘泼魔’,她原本是什么魔类大能么? 不至于吧? 离得这么近,我怎么感受不到一丝的魔类气息?”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九源仙人也都狐疑的看着吕方。 “岂止是大能啊,她可是和部魔众的魔君!呵呵” 吕方还没有吭声,一片白莲似的云层中却缓缓钻出了一个胖大仙人,冷笑着说道:“魔君白芷偌大的名声,东海的诸位同道竟然没有听说过么?” 众仙见云中突然出来一个生面孔,不免各自惊愕,吕方已厉声喝道:“你是谁? !干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 倒是心月天尊认出了此人,失声说道:“咦? !这不是西海珐莲洞的洞主么?” 那胖大仙人正是珐莲洞主。 他先前被白芷用四大魔琴所控制,裹挟着来到了东海,一路护卫白芷,在神智失常的情况下,充当了白芷的打手,直至老龙王发动幻海神通,将他击昏,跌进去了深海之中,这才悠悠醒转。 这珐莲洞主看似忠厚实诚,其实也相当狡猾,他眼见巨龙肆虐,东海诸能虽然厉害,却无力相抗,便隐藏在海中不出来。 随后,巨龙被伏,幻海解除,陈义山和白芷又都走了,珐莲洞主才觉得心安,悄悄凝了一朵白莲云层,藏匿其中,又慢慢飘到了众仙附近,偷听吕方等人闲聊了多时,确定无虞之后,才现身出来,以危言搅乱视听,吓了东海众仙一跳。 心月天尊曾经游历四海,与西海仙界颇有交往,因此是认得珐莲洞主的。 第876章 好客 第876章 好客 珐莲洞主现出身来,笑呵呵的冲着心月天尊施了一礼,说道:“天尊请了!你我自西海一别之后,已有三百年不见仙颜了!贫道对天尊甚是想念啊!” 心月天尊还礼道:“洞主客气啦!老朽也甚是想念洞主,不意今日如此突兀相见,实在是惊喜交加。 诸位,老朽为你们引荐——此乃西海仙界大能,上八洞洞主,仙号珐莲是也!修炼的‘步步莲生’之术,进可攻,退可守,不惧法宝,胜似法宝,可谓是仙道中的一大绝招,法术中的一大奇葩啊!” 珐莲洞主连忙俯下身子,对着吕方、鸣沙大仙、紫府真人等团团作揖,嘴里谦逊道:“岂敢? 岂敢? 天尊实在是太抬举贫道啦,什么大能,不过是一个蠢笨的修行者罢了,侥幸忝列上八洞之一,其实与同辈相差甚远。 呵呵呵呵诸位都是东海大仙,且受贫道一拜。” 众仙纷纷还礼,各自寒暄,也都报上了家门和仙号。 他们到底都是修仙的同道中人,虽然说在地域上分着东海和西海,可是相互之间一认识,亲切感马上就油然而生了。 尤其是紫府真人,他眼见吕方嫌憎自己,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等又彻底服了陈义山,便觉自己孤掌难鸣,再也融不进东海仙界了,因此有意多认识个别处的厉害朋友,便比旁人对珐莲洞主愈加亲热了几分! 甚至,他连谦称都改得如珐莲洞主一样了。 在吕方嫌弃的目光中,紫府真人扯住了珐莲洞主的大胖手,满面堆欢道:“哎呀呀,贫道早就听闻西海仙界之中人才济济,大能辈出,渴盼着有朝一日能高攀上几位呢!只可惜啊,这些年来,贫道苦修法术,没得机会出岛去浪荡,因此对西海的同道只能是神交,难得面见。 哪曾想,珐莲洞主居然亲身驾临我东海了,哈真可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好话谁不喜欢听? 高帽子谁不喜欢戴? 珐莲洞主听紫府真人如此抬举自己,心中乐的又开了一朵白莲,嘴上却谦逊道:“呃哪里哪里? 真人谬赞,贫道愧不敢当啊!” 紫府真人大手一挥,道:“洞主,你也太谦逊了!贫道与你一见如故,说什么你也得去贫道的洲渚上做做客,让贫道进一回地主之谊!” 珐莲洞主笑道:“岂敢叨扰?” 紫府真人假意把脸色一沉,怫然不悦道:“洞主若是不肯去,那便是看不起贫道了?” “岂敢,岂敢? !” 珐莲洞主连连摆手,赔笑道:“真人既然如此盛情邀约,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紫府真人闻言大喜,道:“贫道求之不得!” 吕方早就听的不耐烦了,“呵呵”冷笑两声,揶揄道:“紫府,你怎么跟个老鸨子似的,为了接个客,能笑出来一脸夹死苍蝇的褶子!人家洞主认识你么? 就不知羞耻的非往自己洲上拉扯?”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和九源仙人等也觉紫府真人热情的过分了,有些丢东海仙界的脸,听吕方如此讥讽他,无不笑出声来。 紫府真人大怒,喝道:“吕方,看在东海同道的面上,老夫才屡屡不与你计较,你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羞辱老夫!老夫实在是忍你多时了!” “怎么着,要打架么? 来啊!” 吕方如今有琉璃环在手,早就心痒难搔,想找个人打一架了,紫府真人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他才不怕激怒紫府真人呢,继续骂骂咧咧挑衅道:“我们正与珐莲洞主说话,你突然生拉硬扯要让人家上你洲上做客,你说你贱不贱啊!老夫不骂你骂谁? !合着东海只有你是地主? 只有你好客?” 紫府真人恨不得当场打爆吕方的脑袋,可眼见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等在场,料想他们都会冲陈义山的面子护着吕方,便只好忍气吞声,冷笑道:“吕方,原来你是嫉妒老夫啊。 呵呵你倒是想接客,只怕还没有地方接呢!你的岛被炸了嘛!嘿要不,也去老夫的洲上耍耍? 老夫不会亏待你的。” 吕方也觉蓬莱丘被炸是个丢人现眼的事情,闹得自己堂堂三岛大仙之一,居然成了无家可归的野仙! 这伤疤不能揭。 他恼羞成怒道:“紫府,你那祖洲也就方圆五百里而已,屁大一点地方,拿什么跟老子的蓬莱丘比!老子的蓬莱丘为什么会炸了,你不明白吗? 壶山崖谷之内藏着文命遗宝,藏着九州神鼎呢!不是九州神鼎,你这会已经被老龙给嚼碎当屁放了!不识好歹的东西,不感恩老子做出来的牺牲,反倒嘲笑老子!信不信老子夺了你的洲!?” “好了好了好了!” 珐莲洞主见他们两个是真上了性子,连忙从中劝解道:“两位仙友莫要如此,千万不可为贫道伤了和气啊。” 心月天尊也说道:“算了吧吕兄,少说几句,还有你,真人,何必说人短处呢? 平白让洞主看咱们东海的笑话嘛。” 紫府真人听心月天尊叫吕方为“吕兄”,称呼自己为“真人”,哪里还不明白人心的亲疏远近? 他心中暗自发怒,道:“你们就捧陈义山的臭脚吧!你们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吧!金光死了,易鼎死了,你们便不把老子当同道看了!哼哼你们给老子等着,要是搬不倒陈义山,我紫府真人自戕以谢天下!” 心里头暗暗发奋,嘴上却笑了一声,道:“行,听你们的。 老吕,当着客人的面,咱们不吵了,如何?” “不吵便不吵,怕你怎的?” 吕方还暗自懊恼,怎么没打起来? 这个紫府真人实在是没有骨气。 鸣沙大仙在旁冷眼看了半天,唯恐吕方和紫府真人再吵闹甚至打将起来,到时候不好收场,毕竟帮谁都不是,不帮也不行,他便趁机转过话头,问那珐莲洞主道:“请教洞主,何时来的东海? 有什么贵干? 是来云游的,还是来访友的,又或者是另有他事?” 第877章 五道之敌 第877章 五道之敌 珐莲洞主听见鸣沙大仙询问自己的经历,免不得老脸一红。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白芷给“绑架”来的,只讪笑道:“诸位仙友有所不知啊,前些日子魔道突生大乱,战部与和部火拼,激战多时!最终,和部以惨败收场,可以说是全军覆没!魔君白芷被无患打的几乎是仅以身免啊!随后,她偷渡弱水,夤夜东窜……我西海仙界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我们好几个同道相约对她围追堵截,本意是诛杀了她了事!却没有想到这泼魔奸猾无比!她不正面应敌,却连施诡计,居然从我们的包围圈里潜逃了出来。 其余仙友追她不上,唯独贫道一路不舍,尾随着她来到了东海。 呵呵见笑,让诸位见笑啦。” 众仙闻听此言,尽皆大惊失色! 吕方是兴奋的,因为他听见珐莲洞主说白芷的部下近乎全军覆没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等则是惊悚!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紫府真人喃喃说道:“那,那个陈夫人竟然是魔君白芷? !” 吕方“哼”道:“才知道么? 老夫方才叫她‘魔女’叫了几百声了,你也听不明白吗? 蠢货!” 紫府真人好不容易憋了半天,此时又忍不住了,喝道:“你还有脸说? 魔道的女子都是‘魔女’,但女魔君只有一个!你既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说出来? !” 吕方道:“老夫早说出来又如何?” 紫府真人道:“你要是早说出来她是魔君白芷,那我方才就不可能让她离开!” 吕方一愣,随即仰面向天,“哈哈”大笑了数声,讥讽道:“紫府啊紫府,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你不让她离开,她就不离开了么? 屎给你打出来!” 紫府真人:“你——” 珐莲洞主连忙说道:“真人,白芷此魔确实是厉害非常,道行决定,非一二人所能敌住啊!” 紫府真人沉心一想,方才阿虬说白芷抢走了他家的龙肝丹,也就是说那魔女凭借着一己之力,敢对抗整个龙宫势力,而且还成功了! 嘶 照此看来,自己要真跟她放对的话,确实是有可能被打出屎来的,吕方那话也不算是侮辱自己。 更何况,白芷身边还有个陈义山。 陈义山那家伙的本事—— 咦? 着啊! 那魔女身边有个陈义山啊! “好啊!” 紫府真人突然大喝一声,叫道:“吕方,陈义山是不是也知道那魔女的真实身份? !” 吕方“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涉及到陈义山的黑料和污点,吕方自然是不乐意说的,虽然他心中也分外不满意。 紫府真人却激动了起来:“如此说来,陈义山是刻意结交魔类的,甚至要娶魔君为妻!不,他已经认定那魔女是他妻子了!那魔女自称是什么‘陈夫人’,还一口一个‘夫君’的喊,陈义山丝毫不见抗拒,脸上反而全是情深意笃的神色!他这是干什么? 他这是要跟仙、神、圣、妖、人五道为敌啊!” “嗖” 紫府真人正慷慨激昂的吼叫着,冷不防一道紫色的耀眼光芒斜向下激射而来,直袭他的面门! 如此突兀的偷袭,众仙是谁也没有提防! 紫府真人自己更是毫无防备! 加之那道“紫芒”来的极快,临到面前,紫府真人才看见,想躲,是躲不过去了! “噗” 一声轻响,刹那间,一道烈烈火光冲天而起,轰然声中,大团大团的炙热之气开始四散弥漫! 众仙仓皇四散逃开,惊魂甫定之余,又骇然相望,只见紫府真人已经被笼罩在一大片浓烟烈火之中了。 “真,真人? !” 珐莲洞主惊愕呼喊,他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刚认识下来一个朋友,就在眼皮子底下死掉了? 可惜了,客还没请呢…… “咳咳” 忽闻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紫府真人居然从浓烟和火光中飞身逃了出来。 没死! 可他面门上却被烧的一片乌漆墨黑,尤其是眉心一点,几乎都焦了! 吕方幸灾乐祸,忍不住好笑:“亏得这厮头上戴着白毛仙冠,护住了要害,要不然,死定啦!” 紫府真人又咳嗽了好一阵,才算是缓了过来。 他感受着眉心处隐隐传来的剧痛,心有余悸,又恼怒至极,若非是之前防范海息神通,始终戴着白毛仙冠,没有取下来,就方才那一下突兀的偷袭,已经要了他的命了! “是你干的? !” 紫府真人恶狠狠的看向了吕方,骂道:“老匹夫,你欺我太甚!好端端说着话,聊着天,你就爆老子的头? !” 在紫府真人看来,在场的这些仙道大能,也只有吕方敢这么冒失,他既有那双贱手,也有动机。 而且,自己被伤的这么狼狈,就属他吕方笑的欢! 吕方正在乐呵,闻言猛地一愣,继而骂道:“你是眼瞎了,还是被烧坏了脑子? !老子就在你跟前站着,若是动手偷袭你,你会瞧不见么? !” 心月天尊在旁边说道:“紫府真人,莫要诬赖好人。 老夫已经看清,方才袭击你的是丈八紫焰枪,你该知道,那是炎上真人的镇洞法宝,吕兄是没有的。” “丈八紫焰枪? !” 紫府真人吃了一惊,猛地醒悟过来,他知道是谁干的了。 木情川! 也就是麻衣弃徒叶南星! 惊怒交加之下,紫府真人先往下方俯瞰瞭望,却不见了叶南星的身影。 他又连忙往高处环望,却只瞧见了满天云层,各色各样,还是没有叶南星。 珐莲洞主问道:“真人,你找什么?” “炎上真人已死,丈八紫焰枪在木情川的手里。” 紫府真人喃喃说道:“方才,定然是她偷袭了我!这个贱婢,好生歹毒啊!偷袭不成,就溜走了吗?” 此时,一片黑云悄然漂浮到了紫府真人的上空。 他还兀自不觉。 珐莲洞主本来就是弄云的好手,猛地瞧出那黑云有些不大对劲儿,连忙呼喝道:“真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云突然坠落,朝着紫府真人没头没脸的裹了上去! 第878章 必死名单 第878章 必死名单 紫府真人的反应也算是极快,一听见珐莲洞主的提醒,他便纵身逃窜! 那黑云坠落下来,扑了个空,转瞬消散,现出来了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正是叶南星。 她见紫府真人逃走,远远躲着自己,忽冷笑有声,拂袖一挥,手起一道紫芒,直逼珐莲洞主! 洞主吃了一惊,连忙把手一指,半空中七叶莲生,登时就挡住了丈八紫焰枪! 叶南星秀眉微蹙,挥手间连弹数十下,一时间灵牙迸射,漫空飞舞,疾风骤雨似的朝珐莲洞主打去,那洞主不慌不忙,又是把手一指,第二朵莲花生出,将几十颗灵牙尽皆裹住! 两个回合过去,叶南星便知道,这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胖大仙人是不好对付的了。 她瞪着一双妙目,幽幽的看向珐莲洞主,森然问道:“我要杀紫府真人,与你有什么相干? !你管我的闲事,难道是也想死么?” 珐莲洞主一愣,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莫名寒意,但是仔细审视了一番叶南星,窥探着她的修为,珐莲洞主又放了心,暗忖道:“若论她的真实修为,其实也不算太高,尚不及我,她的法宝也都被我给破了,怕她什么?” 嘴上便笑道:“仙娥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都是同道中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叶南星喝道:“干你何事!?” 珐莲洞主道:“贫道是不平则鸣而已,呵呵” 叶南星道:“你以为的不平,未必是真不平!我誓要杀了紫府,任谁也救不了他!你若是再敢插手,我便连你也一起杀了!” “哈哈哈” 珐莲洞主大笑道:“你这位仙娥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以你的修为,凭你的法宝,想要杀了贫道,只怕是不大容易!这不平,贫道认定了!这手,贫道也插定了!” 吕方阴阳怪气道:“洞主,人家里有些私仇要处理,你一个西海新来的客人,管地主之间的闲事,只怕是不妥吧?” 珐莲洞主“呃”了一声,愣愣道:“他们之间是有私仇么?” 紫府真人方才逃过一劫,至此才惊魂甫定,他已经听见了叶南星和珐莲洞主的争辩,也听到了吕方的话,显见珐莲洞主要帮自己对付叶南星,而吕方则是要从中阻挠,心中不禁是又喜又怒。 他先前被叶南星打过一顿,对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仙娥实在是畏惧甚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大能要帮自己,岂能叫吕方给破坏了? 他纵声叫道:“木情川,老夫什么时候跟你有私仇了!? 老夫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以至于你非要跟老夫过不去!” 叶南星回望紫府真人,“哼”了一声,道:“你杀长生子,欺辱人妻,夺其法宝,难道不该死么?” 吕方叫道:“着实该死!” 紫府真人仰面打了个“哈哈”,道:“简直是笑话!老夫凭本事杀的长生子,凭修为夺的宝贝,怎么就该死了? !” 叶南星冷笑道:“说得好,那我也凭本事杀你,如何?” 紫府真人一愣,连忙说道:“论的是私仇,你休要胡搅蛮缠!你跟长生子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他出头? !这又算哪门子私仇? !” 叶南星道:“问得好!长生子的女儿已经拜我为师,她与你有杀父杀母之血海深仇!我这个做师父的,为弟子报仇,也是应当应分的吧。 你杀我弟子的父母,与我也算是有私仇吧?”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夫不服!” 紫府真人叫道:“老夫杀长生子夫妇的时候,你还不是他们女儿的师父!后认的关系,凭什么去报前仇?” 叶南星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紫府真人如此能言善辩,而且还句句说的在理,反驳起来,很是不易。 可惜了,当初追随陈义山的时候,没有能学到他的嘴遁精髓啊…… 紫府真人得理不饶人,继续叫嚣:“木情川,说来说去,你都是觉得老夫杀人夺宝不对,第一次对老夫出手,便是这个缘由!可如果说杀人夺宝就该死,那你的丈八紫焰枪和黑云是怎么来的? !炎上真人和黑云子又是怎么死的? !灵牙洞是如何被你夺去的? 灵牙老仙又是怎么没的? !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叶南星有些不耐烦了,喝道:“炎上真人纵容弟子屠戮凡夫俗子,黑云子好色无厌,弑师夺母霸占同门,灵牙洞掳掠凡女为侍妾,掳掠凡童为奴仆……俱是恶仙行径,他们都该死!” 紫府真人道:“那老夫又做什么恶仙行径了?” 叶南星道:“残杀道友,凌辱人妻,难道不算恶仙行径?” 紫府真人道:“弱肉强食,岂算作恶? !你打听打听,在场的众仙,有谁没有干过杀戮的勾当,没有干过夺宝的行径? !若是老夫算恶仙,他们呢? !你难道打算把我们大家伙全部杀光杀净么? !诸位,你们不要觉得事不关己,就可以袖手旁观了!莫要忘了,这个木情川可是搅乱咱们东海仙界的罪魁祸首!她杀灵牙老仙的时候,没人管她,她杀黑云子的时候,没人理会,她杀炎上真人的时候,我们依旧是置之不理……现如今,她的屠刀便举到了老夫的头上!呵呵等老夫死后,就会轮到你们的!灵牙洞归她了,丈八紫焰枪归她了,黑云归她了,难道你们的洞府,你们的宝贝,她就不觊觎么? !别忘了,灵牙洞、黑云洞、炎上洞可只是下八洞,宝贝远不如你们呢!” 此言一出,众仙尽皆仙躯一震,心头一凛! 是啊,若是杀人夺宝就算恶仙,那大家伙岂不都算是恶仙了? 岂不都应该被你叶南星给杀掉了? 紫府真人最后这番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也戳到了众仙的心结! 毕竟,死在叶南星手上的东海仙家太多了。 谁能保证她下一个要害的不是自己呢? 谁能保证她不是在找借口而滥杀呢? 忌惮之心一起,心月天尊便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他幽幽说道:“叶南星,事情莫要做得太绝了。 东海仙界原本平静祥和,是你,搅闹的风起云涌,致使我们众仙家元气大伤!如今,好不容易又风平浪静了,那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老夫劝你还是收手吧!” 鸣沙大仙立刻附和道:“不错,不管你是叶南星还是木情川,还请收手吧!” 九源仙人跟着说道:“东海的仙家大能所剩无几,已经不能再陨落了!” 甚至连吕方都有了兔死狐悲之心。 叶南星见众仙如此,心头大震,暗忖道:“我可真是愚蠢啊,岂能在他们面前说这些话? 说到底,对于整个东海仙界来说,我始终是个入侵者,他们对我的忌惮,远甚于对东海同道!没来由倒是激起了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若是再坚持下去,非要被他们围攻不可!” 她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就此别过!” 言罢,她也不再逗留,闪身便往远处飞去,转瞬间已不见踪影。 眼前亏是不能吃的,可紫府真人仍是非杀不可的。 毕竟,她答应了阿茹,要帮她报仇的,不然有何脸面留在生洲?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紫府真人居然敢在背后说陈义山的坏话? 说什么陈义山与魔类勾结,与五道为敌……作死么! 这对叶南星来说,更是不能容忍! 而最最让叶南星怒不可遏的是,从他们的口中,她听到了,陈义山居然认了魔君白芷为妻? ! 陈义山啊陈义山! 不守男德的家伙! 原以为你不近女色的,没想到,你不近的是正常的女色,近的是举世至恶的女色! 叶南星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只能是迁怒给紫府真人! 呵 那魔女也必死无疑! 找个机会吧,趁紫府真人落单的时候,先除掉他,若是可能,就连珐莲洞主也一并屠戮! 同化了他们的修为,夺走他们的法宝,然后再去找那个魔女算账! 竟敢勾引我师,败坏我师的名声? 哼哼 第879章 掳心之术 第879章 掳心之术 叶南星含恨回到生洲的时候,看见阿芙和阿茹都在长生崖的妙一仙府外守着,不免心中稍稍愧疚。 两个女徒儿望见师父归来,各自欢喜,慌忙迎了上去问候: “师父,此行无事吧?” “师父一去多时,徒儿们甚觉不安,好在生洲已经平稳,海波也止住了,倒是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叶南星一手扯住一个,道:“此去有惊无险。 原来是东海老龙王失心丧智的发狂,已经被制伏了,生洲也不会有事了。 阿茹,为师对不住你啊。” 阿茹吃了一惊,茫然道:“师父何出此言?” 叶南星叹息道:“此行遇上了紫府真人,为师本来是要取他项上人头,为你父母报仇的,结果动手的时候,被珐莲洞主、心月天尊等几个大仙所阻,功败垂成,铩羽而归啊。 是以师父一回来,一看到长生崖,临近妙一仙府,瞧见你,就觉得羞愧难当啊。” 阿茹愣了片刻,惨笑一声,道:“师父何至于如此? 那些所谓的大仙其实并没有一个是好人,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天底下,只有师父你是好心肠,你没有什么地方是对不住阿茹的。 这次杀不了紫府,算他走运罢了。 以后,总有机会!” 叶南星“嗯”了一声,道:“你放心吧,为师已经立誓必杀此僚!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找个机会,为师潜入祖洲去杀他,看到时候还有谁能救他!” 阿茹垂泪道:“多谢师父,弟子感激不尽!” 叶南星摩挲着她的秀发,温言说道:“莫要哭了,你先回去吧,要把仇恨化为勉励,勤加修炼。 届时,为师有可能带着你一起去手刃仇人呢。” “是!弟子这就去修炼!” 阿茹擦了擦眼泪,立时便向叶南星和阿芙告辞,自回仙府修行不提。 阿芙何等聪明伶俐? 她眼见叶南星让阿茹先走,却留下了自己,料想是有什么贴己的话要跟自己讲,那多半就是与陈义山相关了。 而阿茹走后,叶南星又愁眉苦脸的,只不开口,阿芙也明白,自己这位师父好矜持,死要面子,是要她先问呢。 于是阿芙眨巴了眨巴眼睛,问道:“师父怎么心事沉沉的样子,莫非是又遇见那个人了吗?” “唉” 叶南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聪明如你啊。 是遇到了,他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 阿芙兴奋道:“那,那你们相认了么? 他怎么说? 要你回到他身边吗?” 叶南星摇了摇头,苦笑道:“还没有相认,他便匆匆而去了。 当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魔女,声称是他的妻子,说什么有要事处理。” 阿芙愕然道:“魔女? 他居然娶了一个魔类女子为妻?” 叶南星“嘿”的一声冷笑,道:“吃惊吧? 那魔女还不是普通的魔类,而是魔君白芷!连我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失心疯了么? !西海仙界和白芷有仇,东海龙宫也和白芷有仇,甚至连他最好的朋友吕方也对他的行径甚为不满,心月天尊、鸣沙大仙等也是各有怨言!我看,他这次只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阿芙默然了片刻,忽嘀咕道:“他明明已经识破出了师父你的身份,可是为了一个魔类的私事,居然不与师父相认。 要知道,之前他对师父是何等重视啊,仅仅是瞥见了师父的背影,便立即追逐,唯恐错过……这男人变了心,就这么绝情吗?” 叶南星一愣,脸色迅疾大变! 她先前还没有想到这一节,只是觉得陈义山“好色”好的不同寻常,不爱良家,偏爱魔类,那也没什么,自己以正义之名除掉白芷,照样能把他抢回来。 可如今听阿芙这么一说,叶南星才恍然意识到,在陈义山的心里,只怕那个白芷要比自己重要的多! 先前他苦苦寻找自己,而今自己就在他的眼前,他居然扯着白芷的手头也不回的便走了,果然是变了心,果然是绝了情啊! 可恶! 照此情形,杀了那个白芷也未必能把他抢回来,说不定,还和他彻底成了仇人,如之奈何…… “师父,师父?” 叶南星正烦躁的胡思乱想着,忽听阿芙关切的呼唤她:“师父,你,你没事吧?” “啊?” 叶南星怔了怔,强笑道:“为师没事。” 阿芙道:“师父的脸色很不好看啊。” “没什么。” 叶南星扯谎道:“大约是累了。” 阿芙早已经猜到了叶南星在想什么,眼珠子一转,低声说道:“师父,你想不想让他回心转意,以后只疼爱你一个人?” 叶南星俏脸微红,道:“什么疼爱不疼爱的,你懂什么? 休要胡说!” 阿芙吓得一吐舌头:“是……” 叶南星撩了撩头发,把目光移向别处,呐呐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阿芙“嘻”的一笑,道:“师父,依着弟子的意思,倒也简单。 你要修炼的比他厉害,然后打压他,打击他,打败他!你不能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要贬损他,说他是世界上最差的人!你甚至可以联合很多厉害的势力,彻底击垮他,羞辱他,然后再救他,让他明白,只有你是对他好的,只有你才能救他,没有你,他将什么都不是!周而复始的,打压他,再哄他,哄好了,再打压……如此一来,他就会永远都离不开你了。” 叶南星听得瞠目结舌:“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混账做法? 这是要他回心转意么? 这是要跟他不死不休吧!” 阿芙诡谲的笑道:“师父,你有所不知,这种方法听起来是有些匪夷所思,可实际上却好用的很呢!金牙仙人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掳掠来的女子的,凡是受这种手段摧残过的女子,几乎都会对他们死心塌地,不离不弃!师父,你再想想,黑云子是怎么对付他的师娘和他那些师姐、师妹的? 为什么你杀黑云子,解救她们的时候,她们非但还不领你的情,反而还把你视为仇人呢? 彻底摧毁他的情根,泯灭他的傲气,这是最管用的掳心之术啊!” 叶南星呆了半天,才如梦方醒,喃喃说道:“原来,这才是掳心之术吗?” 阿芙道:“是啊!师父,你方才不是说了么,西海仙界跟白芷有仇,东海龙宫也跟白芷有仇,连吕方都对白芷深深不满,心月天尊等也有怨言……那师父你何不借此机会,笼络这些势力,去对付他呢? 一来,可以顺手除掉那个魔君白芷;二来,可以彻底将他俘获;三来,师父也能成就无上的个人威望啊。” 叶南星“呵”的一笑,掐了掐阿芙的脸蛋,道:“小妮子,你可真是我的狗头军师!” 第880章 寻子 第0章 寻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暂且不提叶南星的心思和打算,回看陈义山和白芷,且说他们夫妇二人是如何从上古时代回归当世的呢? 那自然是盘古祖神略施小术的结果。 彼时,盘古大发雷霆,锁镇诸神,但凡是拥有先天元炁的,都是他下手的对象,并无一个漏网之鱼! 甚至,陈义山也因此受到了波及,险些陷入大劫之中!亏得他和白芷呼唤求告及时,倒是引起了盘古祖神的注意。 盘古祖神那是何等了得的存在? 一窥之下,祖神便看穿了陈义山和白芷的底细,知道他们两个是从三千六百多年以后的世界逆时回去的来世之人,不属于上古,于是收回了锁镇神光。 陈义山趁机拜求盘古祖神,祈请盘古施展大神通送他们一家三口回归将来。 谁料盘古祖神没有答应,反而冷笑指责他们夫妻是搅世之人,本不该存在的!而后骤降神光,裹住了他们夫妻二人,一闪而没! 陈义山和白芷初时大惊,还以为盘古祖神要灭了他们! 在神光包裹之下,他夫妇两个都觉神智昏昏沉沉,三魂痴痴迷迷,七魄浑浑噩噩,似乎是坠入了无边的梦境之中,又似乎是濒死回光……但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须臾之后,他二人便即清醒了过来! 抬眼一望,竟看到了东海,看到了老龙王幻化的巨龙,也看到了吕方、阿虬等诸能! 陈、白夫妻两个这才大喜过望! 盘古祖神是刀子嘴豆腐心啊,对众神下手不留情面,却给了他们夫妇活路,不但把他们两个送回来了,且送的时间点是如此巧妙! 他们在上古时期过了那么多年,而回归之后,巨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动第二次海息! 以吕方、阿虬等人的视角来看,陈义山和白芷不过是躲避了第一次海息之后,略做调整,便又重新出来伏龙了。 而后,陈义山大显神威,先用力杖重击龙颌,使得第二次海息转向,免除了一场大祸!白芷则以化蛇之身配合四大魔琴攻击巨龙,引开巨龙的注意力,好让陈义山有机会祭出九州神鼎,一举成功! …… 过去之事也不必赘述,且说他们夫妻辞别众仙,离开了东海,一路往西南飞行。 眼见过去了多时,陈义山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白芷便忍不住了,问道:“夫君,香儿到底在哪里?” 陈义山道:“就在西南方位,我约摸着还有数千里之地。” 白芷嘀咕道:“夫君,你确定盘古祖神也把香儿给送回来了吗?” 陈义山“呵呵”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当时可是请求祖神送我们一家三口回来的。” “祖神若是不知道我们的儿子是谁呢?” “怎么可能? 祖神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底细,一道神光就送我们回来了,岂能不知道香儿是我们的儿子? 哦是,虽然咱们谁都没有亲眼看见祖神送归香儿,但是咱们两个终归都是祖神送回来的吧? 祖神连你我都送了回来,留下我们的儿子干什么? 祖神自己都说了,我们不该是那个世界的存在嘛!所以,放心吧,我肯定儿子是回来了。 更何况,我也感知到了分身的气息。 分身既在,儿子又岂能不在?” 白芷愁容满面道:“可是夫君,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始终都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觉,就好像,好像我们的儿子没了一样,我们永远失去了儿子一样!都说母子连心,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陈义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宽慰道:“小白,休要胡思乱想!母子连心,父子也连心,香儿若是不在人世了,我岂能无所感受? 我笃定香儿是安全的!你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关心则乱吧。” 白芷默然了片刻,呐呐说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吧……可是夫君,你的分身为什么不主动带着儿子来找咱们汇合呢?” 陈义山稍稍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我唯一觉得奇怪的事情。 按照道理,我与分身心意相通,即便是远隔千里万里之遥,也能彼此以心声言语交流,更能彼此感知方位和气息。 但是我前后数十次用心声与他传音,他都没有回应。 古怪,古怪,不知道他在捣什么鬼……” 白芷脸色一变,道:“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被,被打死了?” 陈义山“哈”的一笑,道:“小白,你怎么一直都把事情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呢? 放心吧,我自己的分身,是死是活我能不知道吗? 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方位,足以证明他还存在,绝不可能死的!再者说,他坐拥我近乎九成的先天元炁,又有许多法宝护身,谁能够打死他? 这可不是上古时期了,没有横行无忌的先天大神。” 白芷道:“夫君,你都把什么法宝留给他了?” 陈义山道:“先天宝贝我原本有四个,乌月钵和如意柱留给了他,我自己分了落魂珠和力杖,倒是后来又从羿神大哥那里得到了神弓和神箭,早知道多留一个给他了;仙家法宝我原本有三个,四极仙鼎和绝辉仙剑都给了他,我自己留下了流影;其余的,如百衲麻衣、吉光羽衣、隐身衣这三样,都不是杀器,贴身穿的,渡弱水的,都还有用,所以也没有给他分;乾坤袋给了他两个,此外,仙丹、灵药几乎全留给他了。” 白芷点了点头,略觉安心,道:“那,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陈义山道:“放心吧,肯定不会出事的。” 白芷“嗯”了一声,道:“那我们再飞的快一些。” “走!” 一夜奔波,夫妇两个也不觉得累,都盼望着能快些与儿子相聚。 那陈香虽然顽劣不堪,可到底还是亲生骨肉,如何割舍? 陈义山已经做好了打算,等找到了陈香之后,就马上带他回颍川,去见他的祖父和祖母,想来,陈泰清夫妇都会异常高兴的! 只是,对于陈泰清夫妇来说,怎么突然弄出来了一个这么大的孙子,可不大好解释,说什么“逆时”之类的话,只怕也没人会相信。 但那些倒都是无关紧要的了旁枝末节了,陈义山觉得自己是能敷衍过去的。 第881章 消失的气息 第1章 消失的气息 眼看着从黑夜飞到了天明,陈义山清楚的感受到分身的气息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强烈了。 他笑道:“小白,就快了,大约还有百里左右。” 白芷也笑了:“嗯!” 陈义山又试着传了一次心声,就在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他猛地眼前一黑,心头剧震,继而笑容消失,身形也陡然凝滞在空中了! 白芷见状,登时涌起了一股极为不安的念头:“夫君,你怎,怎么了?” 陈义山的脸色变得煞白,失声喊道:“我分身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啊? !” 白芷惊慌失措道:“为,为什么? !” “不知道。” 陈义山喃喃说道:“先别急,都别急,我再试试,我再试试……” 话音未落,陈义山便隔空摄来一片厚重的云层,捏诀坐了上去,默念仙咒,试着将分身收归本尊,但是连番催促,喝了好几个“疾”,却毫无响应! 分身居然一下子变得杳无音信了! 痕迹了无,气息全消,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这个世上一样! 陈义山惶遽极了! 嘴里劝着白芷不要着急,他自己却早已经急的眼中冒火,嘴里冒烟了。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溢了出来,他渐渐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和害怕! 这种恐怖和害怕,是他从前面临死亡危机时都不会出现的。 他自然不是在担心分身的存无,而是在担心陈香啊。 分身若是找不到,又往哪里去找儿子呢? ! 天啊! 可千万不要开如此之大的玩笑! “感知到分身了吗?” 白芷看着陈义山满头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如纸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呓语似的问了陈义山一句。 她的声音颤抖的好似在啜泣,完全不像是能从她口中发出来。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先前明明感受到他的气息了,那么清楚,怎么就突然没有了呢?” 陈义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也没有如此狼狈过,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白芷,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下可怎么办? !夫君,我们该怎么办呀!香儿他,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你,你快想想办法啊!我早就觉得不安了,你偏偏不信!我就知道,一定没什么好事的!” 白芷抓着陈义山的胳膊,急的六神无主,说起话来,比陈义山还语无伦次。 她哪里还像是个魔君? 陈义山被她晃得几乎零散,嘴里说道:“分身,分身,对了!分身是知道我所有事情的啊,他会不会已经带着香儿回了颍川,回了家,见我父母去了?” 白芷一愣:“回了颍川?” “是啊!” “可是你之前一直说,分身的气息是在这里出现的,近在百里左右,他又怎么会在颍川呢?” “呃或许是他之前在这周围停留过一段时间,留存的有些气息,随后,他又走了,所以那些气息难以长时间维持,散着散着就彻底消失了。” “那你能感受到他在颍川的气息吗?” “没,没有,暂时还没有……” “那如果咱们回去颍川,他和香儿仍然不在呢?” 陈义山无言以对。 他其实已经紧张慌乱的双手乱抖,腿脚发软,甚至耳鸣目眩,胸闷气短了! 如此状态之下,他说出来的话,简直滑稽可笑,毫无逻辑可言! 当然,白芷的模样比他更吓人,状态比他更差。 这位本该是风采无双的绝色佳丽,此时此刻竟完全失去了她从前的风姿和韵味! 她如今的神态,并不比一个丢失了孩子的普通女人强多少。 看到妻子如此模样,陈义山倒是猛地惊觉,自己不该这样的。 “呼”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镇定! 只有稳下来,才能把事情想清楚! 慌张恐惧焦躁之下,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决策,都将会是愚蠢的! 嗯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已经感知不到分身的气息了,用心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那便有两种可能: 其一,分身确然是不存在了,被消灭掉了! 虽然他坐拥那么多的先天元炁,也拥有好几个不俗的法宝,却仍然未必能够无敌于当世! 其二,分身还存在,但是被某种厉害的禁锢手段给控制了,给锁镇了,给封禁了,以至于气息隔绝,心声难达…… 陈义山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第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毕竟,他之前一直都能感知到分身的气息,临近了,只有百余里之遥了,那气息才突然消失的,若是被杀,那这方圆百里之间的地域内,不可能毫无动静啊! 以分身的实力,真发生了生死之战,那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啊! 当然,并不排除分身是被一个修为远远超过他的绝顶大能突然偷袭,以至于毫无反应的机会,便身死道消了…… 只是这种可能性更小! 陈义山不相信,当世还有这样厉害的存在! 那么,便极有可能第二种情况了。 分身被某种厉害的禁锢手段给控制了,彻底隔绝了气息和心声,以至于生死难判。 毕竟,禁锢类的法术是可以做到悄无声息便能让人中招的。 甚至,压根就不用施展到人身上,只须做个结界就足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念及此,陈义山抖擞了抖擞精神,伸手抚住白芷的脸,道:“小白,镇定!” 白芷惶遽道:“啊?” 陈义山轻轻在她的脸上拍了一下,道:“我之前感受到的分身气息就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临近了,他突然消失,必有缘故!我不信他会突然被杀掉,多半是着了某种厉害的禁锢类法术!你我不妨把这方圆百里范围内的山川土地都搜罗一遍,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的痕迹!” 白芷听陈义山这么一说,总算是有了主心骨,也稍稍缓过来了劲儿,道:“那咱们两个分头去找!” “不行,咱们两个要在一起。” 陈义山彻底恢复了理智,思虑也正常了起来,他幽幽说道:“若是分身真的被某种法术禁锢,那说明他遇到了相当厉害的对手!对方能束缚他,便也能束缚我,能束缚你,我们两个不能分开,要在一起才稳妥!另外,我可以用身外身之术,幻化出几百个小分身,帮助我们搜寻,未必会很慢,但是要有耐心。” 白芷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第882章 掘地三尺 第2章 掘地三尺 那地方是一片极为广袤的高原,形势很是复杂,其间有山有水有草有木,有飞鸟有虫鱼也有野兽出没,只是看不见人烟。 山势连绵起伏,极为险恶;往来的水也是恶水,走势百折千回,流速湍急迅猛,桥难搭,船难渡;至于地方上生长的草木,尽皆做低矮蛰伏状,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沙;风又大又急,日夜呼啸不止…… 可以说,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域完全不适合凡夫俗子居住。 没有凡夫俗子在此生活,那便没有了香火供奉,没有了香火供奉,那自然也不会有神祇在此处存在。 所以,陈义山一开始想的还指望域内的土地神、山神、水神之类的帮忙,结果是不可能了。 倒是有几个隐匿在这穷山恶水间修行的小妖精和小野怪,被陈义山和白芷揪了出来,一顿威逼利诱,就都成了帮手。 再加上陈义山用头发、仙剑幻化出来了几百个小分身,也漫山遍野撒开来去寻找,这片穷山恶水寂寥之地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 搜寻的过程是极其漫长的,但时间总是过去的飞快。 陈、白夫妻两个没有合眼,带着妖精野怪和分身们,不眠不休、无论昼夜的在这片地域里寻觅了半个月之久! 就好似农夫犁地一样,没有放过一尺一寸,也没有饶过一草一木。 可惜的是,他们夫妻俩的运气连普通的农夫都不如,纵然是如此用心和辛苦的“劳作”,却也没有换来丝毫的收获。 既没有再感知出大分身的气息,也没有寻觅到陈香的踪迹,而且,他们没有发觉任何的禁锢类法术! 虽然一无所获,可陈义山和白芷也不肯就此放弃,他们决心再找一遍! 但是被他们俩裹挟的妖精和野怪们都忍受不了了,纷纷撂挑子不干了,或哀求,或抱怨,或骂骂咧咧的叫嚷起来: “两位大仙,你们就饶了小妖吧!为了帮你们掘地,小妖的爪子都断了三根啦!实在是疼得受不了啊!” “唉小怪的眼睛都快要累瞎了!” “大仙,你们好歹让我等睡一觉啊!这没日没夜的找,谁也顶不住啊!你俩的眼睛就不干么? 不涩么?” “就是!我们的道行还浅,睡眠不足,会严重影响我们的二次发育!耽误了以后的修行,怎么办? !” “两位,要不你杀了我得了!我们虽然是小妖怪,可也都是有尊严的,可杀而不可辱!” “……” 如此苦寻也没有结果,白芷的精神一直绷得很紧,本来就烦躁至极,一看他们这样,立时勃然大怒,叫道:“我杀光了你们!” 吼声中,她“唰”的便拿出了四大魔琴,往怀里一架,屈指便去拨弦! “且慢!” 冷不防陈义山突然出手,一把夺走了魔琴,又冲目瞪口呆的精怪们喝道:“还看什么看? 赶紧都散了吧!” 精怪们已经被白芷的举动给吓呆了!一个个痴痴的不敢动弹,杵在那里等死。 而今被陈义山一声断喝又吓得还了魂,登时如蒙大赦,作鸟兽散去。 白芷便冲陈义山大发脾气:“你干什么帮它们!?” 陈义山好言相劝道:“小白,它们毕竟帮咱们寻了多半个月,你不可如此相待。 它们也不是为非作歹、危害世间的恶妖,岂可滥杀? 咱们总要积些善缘的,便是为了儿子,也当如此啊。” 白芷哪里肯听? 暴跳如雷,叫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要听你跟我讲这些大道理!讲道理听道理就能找到儿子么? !你做了那么多好事,积了那么多善缘,到底有什么好报? 儿子不是照样找不到么? !这些妖怪们如果帮我找到了儿子,我让它们杀了我都成!” “好了好了,咱们不要说气话嘛。” 陈义山知道自己妻子憋屈,对她这些不讲理的话也并不在意,一边温声宽慰着,一边把她往自己怀里搂。 “干什么? 别碰我!” 白芷奋力挣扎,却还是被陈义山强行给抱紧了。 白芷猛地就咬住了陈义山的胳膊。 是真下嘴啊! 陈义山感觉疼痛,却一声没吭,连动也不动,任凭她咬。 似乎是因为发泄了一通,白芷觉得累了,心情也稍稍好转了一些,便把嘴巴松开了,脑袋一歪,倒在了陈义山的肩头上,开始啜泣。 她的泪水很快就浸透了陈义山的麻衣。 陈义山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胀,其实他也想哭,但是他不敢。 他认为自己是没有资格哭的。 如果连自己也哭的话,那白芷便更会觉得毫无指望了。 是完全没有了指望吗? 也不尽然。 陈义山已经想到了个方法。 “好了小白……” 陈义山安慰道:“这里怕是找不到了,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白芷呜咽不清的问道:“回哪里啊? 你这混蛋,不要儿子了么?” “当然要儿子。” 陈义山道:“但是咱们要先回颍川老家啊,说不定能问出儿子的下落呢。” 白芷正哭的天昏地暗,闻听此言,娇躯猛然一颤,连忙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真的? 问谁呀?” 陈义山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说道:“问非正,他是我的门人,你知道的吧?” 白芷眼睛一亮,道:“就是那个算出来你会跟我结为夫妻的门人?”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是的,别看他是凡夫俗子出身,入门也晚,但他天赋异禀,着实资质超凡!以血肉之躯,竟开了灵眼,修得卜术天下无双,历来算无遗策!咱们想要找出儿子的下落,弄清楚分身的情况,只怕是唯有他才能帮到我们了。” 白芷连连颔首,也不哭了,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快走!现在就回颍川去,叫他算出来儿子的下落!” 陈义山道:“小白,我方才说了,只是有可能。 因为非正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算的,但只要算了,结果便都是精准无误的。 怕只怕,咱们儿子的身份特殊,非正难以卜算。 所以,若是回去颍川之后,连非正也帮不到咱们,你也不能气急败坏。 咱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满天下寻找就是了,宇内虽大,但总有一个地方是我儿的容身之地吧,我便不信,找不到他!” 白芷紧紧的攥住陈义山的手,道:“夫君,辛苦你了。 我都明白,也都知道,你比我更难受,也比我更累,却还要强忍着不能发泄,还要装作浑然无事一样的照顾我……我以后不会再闹了。” 陈义山连忙转过了头,喃喃说道:“这穷山恶水的地方,风沙可真是大啊……” 第883章 掌教夫人 第3章 掌教夫人 颍川郡风物依旧,人也依旧,只是陈义山的心,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每每归来时总会充满喜悦和轻松了。 应该回来的是三人啊,如今却少了一个,喜悦和轻松的情绪自然是不会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乡情更怯! 白芷倒是说到做到,她声称自己以后不再胡闹,便真的没有胡闹了。 在回去的一路上,白芷仿佛又变成了从前的自己,俏皮可爱,略有些顽劣,甚至还能对陈义山开点玩笑。 陈义山自然知道妻子是为了宽慰自己,不免更觉心酸…… 近了,茫茫颍川的水雾和烟云都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了。 自家老宅里的氤氲仙气也可以望见了。 虽不纯粹,却很浓厚。 陈义山略感欣慰:看来,在自己离家的这一个多月里,弟子们的修行进步可不小啊。 是的,在这个世界里,距陈义山上次离家东去,对抗幻海神通,逆时来去,又降服老龙,继而西南寻子,复又归来……虽然跋山涉水、历尽风波,也只不过是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已。 尽管他的心态已经老了数年。 …… “哈是公子!” 苍雪和林美云在屋顶上晒药,最先看见陈义山踏风而落,登时便惊呼了起来! “是小师祖回来了么? !哪里,哪里? !” 雨晴听见外面的动静,便如脱兔般从修室之内冲出,大呼小叫了起来。 在她后头,跟着就冲出了怀阳公主,也欢呼雀跃的不行:“哪儿啊? !” “主人哇!” 树荫下打盹犯迷糊的竹熊精也瞬间精神了。 “是师父。” 阿螭虽然激动欢喜,却很能克制,她那俏脸之上添了一抹绯红,与同样刻意矜持的百花仙子相视一笑,携起手来,不疾不徐的走向前庭。 料理完天宝别院杂务的无垢道长,早已经从京师打道回府,眼下正在和非正道人畅谈玄机,骤闻陈义山归来,俩道人无不喜出望外! 兰生正坐在后院捧着一坛子酒砸吧滋味,眉头皱的如同铁疙瘩,闻声一怔,随即便把坛子给摔了,起身时,他已经是满脸笑容了,嘴里喃喃自语道:“掌教仙师回来了,一定会给我带好酒的,嘿嘿”说话间,哈喇子落了一地。 …… 麻衣门人对陈义山的敬爱之情确实是深之又深,而且是完全发自肺腑的! 别说是一个月不见他了,就是一天不见,他们也会觉得失了主心骨,不大安稳。 如今,陈义山骤然回到颍川,众门人实是不知有多高兴! 阿彩等一帮健妇以及老门子和管事的听见少主人回来,自然也高兴,不用吩咐,便自发的张罗了起来。 有火速下厨房的,有飞奔颍川伯府报消息的,亦是忙成一团。 这个充满仙气的老宅院里,很快便又多出了一重气息——人间烟火气。 …… 前庭中,一干弟子蜂拥而至,围住刚刚落地的陈义山,叫什么的都有,行什么参拜礼的也都有,沸反盈天! 陈义山的心情本来是颓然的,很是沮丧的,可如今被弟子们一“折腾”,反倒是有些开怀了,脸上也隐隐起了笑意。 对弟子们而言,只是一个月不见掌教,可对于陈义山来说,他已好多年不见弟子了! 他的想念更多些啊。 “好好好”他颔首应答,脸色也因为激动而微微红润了些。 “小师祖,你这次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啊? !” 不出意外,雨晴又第一个抱住了陈义山的胳膊,埋怨了起来,她压根就没有留意到陈义山身后还有一个女人! 苍雪却已经看见了,她扯了扯雨晴,待这个憨憨子回头,便冲陈义山身后努了努嘴,嘀咕道:“又来了一个女的。” 雨晴这才瞧见,她小师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明艳无俦的年轻女子呢! “啧啧”雨晴的眼睛登时发直了:“她也太好看了吧? 哪儿来的呀!要把蓝羽、阿螭和仙子宗主都比下去了!” 那女子当然是白芷了。 蓝羽、怀阳、兰生等都不认得白芷是谁,还当是陈义山新收回来的门人,毕竟,陈义山就这德行,哪次出去,不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妹子? 但是阿螭、百花仙子和非正道人都是认得白芷的。 无垢道长其实也认识,但是他脸盲,压根就没想起来眼前这个绝美女子是曾经在京师参与诛魔救他的林香! 对于阿螭和百花仙子来说,白芷给她俩的印象可谓是深刻至极! 毕竟,这女人美则美矣,却来者不善!她上次出现在颍川,居然直接表明自己是陈义山的妻子,还叫她们参拜师母! 哼哼大白天做梦,想什么呢? 她可是魔女! 是魔君! 如今,她跟陈义山一起回来,阿螭和百花仙子心里都在暗暗思忖:“师父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当众警告她,还是羞辱她? 或是抓回来了圈禁住?” …… 陈义山用慧眼一一扫量过众弟子,先查验了一番他们各自的修为,而后便微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等到大家伙全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已握住了白芷的小手,轻轻拉到自己的身侧,目视众门人,缓缓说道:“我已很久都没有见过你们了,甚是想念。 如今回来,看到你们一切安好,而且风采更胜从前,道行亦各有进益,我心中实在是有说不出的高兴!”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呢,也有一桩大事跟你们说——我娶了妻,姓白名芷,麻衣之白,香兰之芷。 从今而后,她便是我麻衣仙派的掌教夫人!小白,跟弟子们认识一下吧。” 白芷笑吟吟的说道:“我就是白芷,你们中应该有不少人是认得我的。 你们叫我掌教夫人也好,叫我师母也好,叫我师祖也成,各依辈分,总之,我们以后便是一家啦。” “啊? !” 众门人瞬间就炸了窝! 阿螭煞白了小脸,百花仙子红了眼睛,她俩都没想到白芷那些“戏言”居然能够成真! 苍雪咬住了嘴唇,蓝羽瞪大了重瞳,林美云无所适从之下竟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怀阳公主张了张嘴,颇有些欲哭无泪的委屈。 怎么弄的啊! 他,他怎么娶了妻,都不带商量的!? 竹熊精摸了摸脑袋,喃喃说道:“俺的那个老天啊,一个月不见,这就多了个主娘?” 无垢道长是脸盲,认了半天,此时终于醒悟,叫道:“哎,你,你不是林香么? !” 非正道人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反倒小声的嘀咕了起来:“大劫啊,真是大劫难逃啊,贫道算的可真准!” 陈义山瞧着众弟子的怪模样,不禁笑道:“怎么了? 你们都不拜见掌教夫人的么?” 第884章 母子连心 第4章 母子连心 “咱叫老莫,是主人的弟子兼领坐骑,叫主娘不大好听,便叫你老人家掌教夫人了!” 到底还是竹熊精最老实最听话,他第一个朝白芷纳头便拜。 白芷嫣然一笑,道:“乖,起来吧。” 竹熊精洋洋自得的站起身来,环顾旁人,心里想道:“总有咱占领先机的时候!瞧你们一个个的,没眼力劲儿的样子,还总说咱老莫憨货呢,哼!掌教夫人以后定然看重咱老莫!” 无垢道长不知道白芷的魔君身份,心中却一直感念她曾参与诛魔,在京师也算间接救过自己,对她做掌教夫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反感的。 更何况,陈义山娶谁为妻是掌教自己的事情,还用得着旁谁来质疑么? 只要还待在麻衣的门下,那这掌教夫人纵然是不想认也得认啊。 于是,无垢道长跟着参拜:“弟子无垢,玄门宗宗主,参见掌教夫人!” “嗯” 识时务的非正道人,几乎是跟无垢同时冲白芷行礼的:“贫道非正,玄门宗下弟子,参见掌教夫人!” 白芷立时对他另眼相看,虚扶了一把,笑道:“好好好,原来你就是非正呀,在回来的途中,我听夫君提及过你好多次了,夫君夸你灵眼天授,卜术天下无双,今日便算是认识了。” “多谢掌教夸奖,多谢掌教夫人抬爱,弟子愧不敢当!” 非正道人擦了一把汗,心中忖道:“这位掌教夫人言谈举止好生亲切,叫我如沐春风,看起来很好的嘛。 阿螭和百花仙子两位宗主之前在背后议论人家的是非,诋毁人家,可真是不应该呀。 这女人啊,嫉妒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兰生自然也不会嫉妒白芷,紧跟着参拜…… 只剩下一干女弟子无动于衷,她们个个脸色难看,心里别扭,居然谁也不肯上前。 陈义山瞧着她们的模样,登时不喜,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们几个是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还要我一个个帮你们引荐吗?” “小师祖,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雨晴见装聋作哑是不成了,便怨愤着嘟囔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嘛,你怎么就娶了回来呀?” 陈义山道:“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么? 我娶谁,还要跟你禀告么? 小妮子无礼!” 雨晴便胡搅蛮缠起来了:“你不是去找师父了么? 师父呢?” 陈义山道:“你师父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不是你饶舌的时候,快点过来参拜!” 雨晴一仰脸子:“哼!她们拜,我就拜!按辈分,我不是宗主;按年纪,我既不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大的;按修行,我既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低的,轮不到我先来!” 陈义山气的七窍生烟:“你——” 雨晴也是惯出来的,有恃无恐,丝毫不给陈义山面子。 苍雪在旁边幽幽说道:“呵呵我们连她是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不明不白的,以后便要管着我们吗?” “她的底细我和阿螭倒是清楚,只是不大好说出来!” 百花仙子哂笑了一声,道:“为尊者讳嘛。” 怀阳公主年纪小,又是宠出来的,最不会看人脸色,当即问道:“什么底细啊,为什么不大好说出来?” 不待百花仙子说话,白芷便“嗤”的一笑,扭头看向陈义山道:“夫君,你调教出来的门人可真有意思,尤其是这些女弟子,一个个都与众不同,心里长着刺,肉里带着钉,嘴里含着沙,你平时不好管她们吧?” 陈义山也是头疼,他自然知道这些个女弟子在想什么,也明白她们别扭在哪里。 但是此次,他既然带着白芷回来了,那自然要绝了她们的“非分之想”! 于是他阴下了脸,沉声说道:“无须多言!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麻衣仙派的掌教师尊,就该认她的掌教夫人名分!谁要是不想再做我门下弟子了,现在就可以分道扬镳!我管不了你们,便不管了!” “师父莫要生气嘛,弟子等不是不服管教,只是有些事情弄不明白。” 阿螭见陈义山生气,立刻站了出来,细声细语的说道:“弟子们就怕糊里糊涂的认错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陈义山素知阿螭这个龙女表面上最是温柔可人意,而且看起来也是最听话的,其实绵里藏针,聪明至极,心眼儿极多,比百花仙子还要玲玲剔透! 耳听得她把话说的奇怪,陈义山不免狐疑,反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弄不明白的? 怎么会糊里糊涂认错了? 又怎么不好收场了?” 阿螭微微一笑,道:“师父,这位白姑娘曾经在京师王府诛魔,算是间接的救过弟子和无垢道长,因此弟子对她是极为敬重的,她若是能做咱们麻衣仙派的掌教夫人,弟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师父,你之前从来没有说过娶妻的事情,此次外出,一个多月不曾归来,且杳无音信,如今刚露面,便说已经娶了个妻子,还叫弟子们参拜……弟子们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心里一时转不过弯,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敢问师父,你这门亲事,陈太守和太守夫人可曾知道? 两位老人家认同了没有?” 阿螭这几句话登时把陈义山给说的无言以对。 虽然他已经修仙了,不再是红尘俗世中人,但是他自己却又为人至孝,仍然居住在颍川,守在老宅里,和父母近在咫尺,婚姻大事,理应是先报于父母知道的,若无父母之命,谈什么孝顺? 又谈什么名分? 苍雪立时便说道:“叔父和婶娘肯定不知道!公子,你不孝顺了!” 白芷深深的看了阿螭一眼,心道:“这小妮子,厉害呀!早知道,当初就让她死在昆吾手上算了!” 陈义山则呐呐说道:“我,我不是不孝顺,而是没机会禀告父母大人,但是料想父母大人定然会——” 话音未落,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老宅大门外响起,陈义山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父母来了。 果然,大门一开,陈泰清便“哈哈”大笑着嚷嚷道:“听说是义山回来了? 在哪儿——哎呀!” 话说到半截,忽然惨呼一声。 原来,在陈泰清后头,太守夫人抢了上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扯到一旁,嫌弃道:“起开!挡着我的路了!” 也不顾贵妇人该有的体面和矜持了,也没有了从前的温婉贤淑,陈义山愕然的看着自己亲娘撩着裙袍,大踏步迈进院子里,嘴里叫道:“我的儿呀!想死你娘啦!” 一边喊,一边飞奔。 众门人见是她来,立刻如波浪般散成两排,做夹道欢迎状。 太守夫人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扑到了自家儿子跟前,一把搂在怀中,“乖乖”、“心头肉”的喊了起来,又揉头,又捏脸,垂泪道:“儿啊,你憔悴了!儿呀,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呢? 儿呀……” 白芷见她如此疼爱陈义山,不免也觉温馨,脸上也起了微笑,但是迅疾,她脸色便黯淡了下来。 触景生情,她多想也这样搂着香儿叫声“乖”啊…… 第885章 我是你叔 第5章 我是你叔 陈泰清揉了揉耳朵,整了整衣冠,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冲着陈义山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也很想上手撸撸儿子的脑袋,只可惜,那不是严父该有的样子。 忍了半天,他“咳咳”两声,以示威严,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义山啊,方才阿彩去府里说你回来了,你娘便着急忙慌的要跑来见你,连一刻都等不了!轿子都没来得及坐!这可是你的不对啊,回来了,怎么不先去颍川伯府拜见高堂呢? 不把父母放在眼里了?” “岂敢? 都是儿子的错,父亲饶恕……” 陈义山快要被亲娘抱的透不过气了,挣扎着应付他爹的话。 陈泰清见状,便冲自己妻子喝道:“行了!松手吧!慈母多败儿!瞧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老东西你说什么?” 平素里温柔贤淑的太守夫人忽然间阴沉了脸,扭头恶狠狠的瞥了陈泰清一眼,目中凶光毕露,惊得陈泰清老脸一颤,连忙赔笑道:“夫人你看,义山的门人弟子都在呢。” 太守夫人这才作罢。 她也是太想儿子了。 尤其是在这一个多月里,她总是莫名的做噩梦,梦到儿子被打被害甚至莫名消失,弄得是夜夜不安!待到白日里起来,又觉心惊肉跳,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母子连着心呢,她总怕陈义山会遇到什么危险,想见见不着,想问问不到,偷着哭了好几次,可谓是心力交瘁。 这好不容易听说儿子回来了,她岂能不忘怀所以? 不过,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失态之后,瞧着儿子平安无事,她也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知道要给陈泰清面子,于是便乖巧的站到了自己丈夫的身后,带着一脸慈母笑,仪态端庄的看向了麻衣仙派的一干弟子们。 咦? 又多了个生面孔! 太守夫人注意到了白芷,开始仔细打量了起来: 哟这小姑娘长得,又白又细又嫩,眉眼那个好看呀,要俏杀人了!腿长长的,腰纤纤的,胸挺挺的,屁股大大的,一看就是能生养的宜男之相啊,啧啧 眼馋了半天,太守夫人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儿子这混蛋,把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都弄成弟子门人,真是造孽!禽兽不如!” 阿螭见母子相会已结束,便趁此机会立刻上前,笑问道:“太守大人,老夫人,你二位知不知道我师父已经娶妻了?” “啊? !” “什么? !” 陈泰清夫妇俩同时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雨晴立刻指着白芷说道:“小师祖已经娶妻了!就是她!叫什么白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我们都不认识,不知根不知底!老夫人,你说过,娶妻一定要娶知根知底的,可小师祖他不听你的话!他刚才还逼着我们叫这个陌生女子为掌教夫人呢!” “她?” 太守夫人惊愕的看着白芷,难以置信道:“你,你和义山成亲了?” 白芷连忙俯身说道:“是,小女子白芷,已是义山的人了。” 太守夫人兀自瞠目:“你们俩,真的成亲了?” “不许成亲!” 陈泰清夫妇俩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陈义山也没有来得及解释,白芷也正要自我引荐拜见公婆,忽闻空中一声厉喝,引得众人纷纷仰望。 但见天边有祥云掠来,仙风鼓荡,神光飞敛中,飘然落下两个人影来,竟是吕方和洛神娘娘! 看见吕方还没什么,但一看见洛神,尤其是看见了洛神娘娘那满脸怨怒的表情之后,陈义山登时心头大震,脑瓜子里“嗡”的一声就炸了! 坏了! 自己曾经也跟她许下诺言的! 还有过肌肤之亲的! 陈义山满面羞愧,又满腔自责,哪里还敢直视洛神娘娘? 当即低下了脑袋。 “陈义山,你要成亲了?” 洛神娘娘冷笑着,幽幽问道:“跟谁啊? 什么时候啊?” “我——”陈义山牙关一咬,就准备说:“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可惜又被吕方给打断了: “义山贤弟,你可真行啊,居然还把她带回颍川来了!好,当着你这些门人弟子的面,愚兄就明白告诉你,我坚决不同意你们的亲事!洛神娘娘是老夫找来的,她也不会同意的!” “你不同意,你算什么东西? !” 陈泰清突然暴怒上前,指着吕方骂道:“老子同意就行了!” 太守夫人也跟着在后面冲吕方瞪眼:“这白胡子老头,真讨厌!” 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 呃 什么情况? 原来,方才阿螭和雨晴“告刁状”,陈泰清夫妻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等他们看见了白芷的容貌之后,登时是喜出望外! 尤其是陈义山他亲娘,那可是仔细打量过白芷了,年轻,绝色,纤腰翘臀,挺胸长腿,以她看来,标标准准的宜男之相啊! 跟陈义山站在一起看,简直是天作之合,绝配! 这样的儿媳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太守夫人心里美的不敢相信,是以才连着问了白芷两遍,成亲是不是真的! 陈泰清自然跟自己妻子是一样的心意。 以前,他们俩觉得陈义山身边的莺莺燕燕实在是太多了,屡次劝他早点选一个娶妻生子,他要么是坚决反对,要么是敷衍过去,简直是要了他们二老的亲命了! 他们夫妇俩就怕儿子看花了眼,弄花了心,守着一帮女弟子,却立志当光棍,从今往后不想娶妻生子的事情……如今倒好,他成亲了!娶媳妇儿了!媳妇儿还这么出众! 哈 还有比这更让他们二老高兴的事情么? ! 没有了! 当此之时,一个独臂的白胡子老头突然从天而降,指着鼻子骂了陈义山一通,还表示他不认,他反对,那可不就便激怒了陈泰清夫妇俩么。 陈泰清当即跳出来回骂。 他才不怕什么从天而降的家伙呢,自己儿子专打这号人物! 吕方被骂了个措手不及。 看看陈泰清,吕方一时间弄不清楚状况。 这货谁呀? ! 吕方虽然知道陈义山的父母健在,却从来没有正式拜见过,毕竟岁数尴尬,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骂自己的浓眉大眼老壮汉是谁。 作为一个暴脾气、急性子,吕方在懵了片刻之后立时就予以了还击:“老东西,你是何方神圣? 报上名来!” 陈泰清叫道:“我是你叔!” 吕方大怒:“好哇!敢占我便宜,你找死!” 言罢,吕方便欺身上前,独臂探出,准备袭击陈泰清。 不料他这一动,陈义山和白芷立时挺身阻拦,麻衣门下的所有弟子们也“哗”的一声,倾巢而出,纷纷围了上来,呼喝道:“快快住手!” 就连洛神娘娘也喝道:“吕方,你放肆!” 吕方惊呆了,也吓惨了。 他又是愕然,又是委屈,又是恼怒:“你,你们这是要群殴老夫? 为,为什么啊? !” 陈义山哭笑不得,指着陈泰清说道:“吕大哥,此乃家父,想必你不认识吧?” 陈泰清“哼”了一声,挺胸凸肚,道:“你称呼我儿子为‘贤弟’,叫我一声‘叔父’不算辱没了你吧? 我占你哪门子便宜了?” 吕方这才恍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连连拍打自己的脑袋,懊恼道:“误会,误会了!不是,叔,你刚才为什么突然跳出来骂侄儿? 侄儿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第886章 不干净了 第6章 不干净了 陈义山听着吕方喊自己父亲“叔父”,自言“侄儿”,心中觉得十分不妥,当即对父亲附耳说道:“父亲大人,我吕大哥已经上千岁了,你称呼他为‘吕仙’似乎更妥当些。” 陈泰清顿时对吕方刮目相看,也肃然起敬,他本不是个托大的人,当即正容回道:“吕仙,恕本府方才无礼了,其实我别无他意,只是你不该反对我儿的亲事。 婚姻么,只要是父母认了,那便谁也反对不了!常言说得好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吕仙你既然已经年过千岁了,定然也是个晓大事明大理的大仙,怎么能坏自己兄弟的好事呢?” 太守夫人立刻配合似的握住了白芷的手,说道:“我可是认下这个儿媳妇了,谁也不许反对!” 吕方顿时急了眼,拍大腿嚷嚷了起来:“两位糊涂啊!你们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啊,就敢认了她做儿媳? !” 陈泰清傲然说道:“她是我儿的妻子,是我陈家的儿媳妇!就这个身份,怎么不敢认?” 太守夫人附和道:“不错!” 吕方叫道:“她是魔类!而且是魔君!你们也敢认? !你们知不知道魔类是什么存在? !” “啊? !” 吕方此言一出,顿时惊煞众人! 原本不知道白芷底细的雨晴、蓝羽、苍雪、林美云等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就连竹熊精、兰生、无垢道长这些已经认了白芷掌教夫人身份的,也全都变了脸色,目光开始异样了起来! “魔,她是魔类? !” 陈泰清傻眼了。 他看看白芷,又看看陈义山,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可能!” 太守夫人也吓得立刻松开了白芷的手,往后退却。 他们夫妻两个虽然都是凡夫俗子,可是自小都从长辈那里听来过魔类的可怕,什么六亲不认,什么嗜血残忍,什么毫无人性,什么毁天灭地……总之,把这世上一切的恶名都加诸于魔类头上,也不算为过! 魔类这种存在,比歹徒,比凶兽,比恶妖,甚至比瘟疫都更为可怕! 而且这种可怕的感情,是祖祖辈辈历代累积,镶嵌到人类血脉中的! 谈虎色变,谈魔骨酥! 吕方见陈泰清夫妻俩如此恐惧,便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还有可为,他指着陈义山道:“不信的话,两位可以问问自己的儿子!义山贤弟,也休怪愚兄多嘴了,愚兄都是为了你好。 白芷是魔君的身份,你敢否认么? !” 陈义山轻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好否认的!她原本就是魔君,可也是我的妻子!父亲、母亲,还有阿螭、仙子、雨晴你们等等,谁都不必惊慌。 魔类并不全是世人传言的十恶不赦之徒,便如仙道、妖道、神道、人道一样,都是有好有坏的。 白芷她是和部魔众的首领,早就已经跟战部魔众决裂了,她率领部众改头换面,隐居在西海三洲,不嗜血,不好杀,也没有做过什么恶,而且还修了仙道。 她救过儿子,也救过阿螭和无垢道长,甚至在京师除过魔,不信,你们可以问问阿螭和无垢道长。 吕大哥,你也不会否认吧?” 阿螭和无垢道长没有吭声。 吕方也并不搭话。 白芷仍然面带微笑,冲陈泰清夫妇俩说道:“爹,娘,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义山的眼光吧。 坏的是战部魔众,不是我和部魔众啊。 我若真是坏透了,恶毒极了,义山怎么可能娶我? 又怎么可能这样维护我? 他又不笨,而且,身边多得是好女子啊。” 陈泰清夫妇俩面面相觑,一时间也动容了。 是啊,总该相信儿子的吧。 这白芷,瞧着,也确实不像是传说中的魔类那样子凶残歹毒啊。 她比仙女还好看呢。 她也很和善可亲呢。 “哼” 吕方不屑的瞥了白芷一眼,而后说道:“魔就是魔!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伪装!她接近你,必有所图!昆吾当初为什么去东海盗取龙肝丹? 忘了么? !幻海神通又是因为什么发动的? 也忘了么? !” “什么? 幻海神通? !” 阿螭大吃一惊,道:“是在东海,还是别处? 是我父王,还是我的叔叔们发动的? 不可能啊!那种神通,一旦发动,无人能阻止,会闹的神州陆沉,水灾乱世啊!” 吕方嘿然说道:“阿螭公主还不知道啊,老夫告诉你吧,这白芷去东海抢走了龙肝丹,激怒了你的父亲,使得你父亲丧失理智,发起了幻海神通!那是真的厉害啊,实有毁天灭地之效力!连老夫的蓬莱丘都因此坍塌崩碎,东海仙界差点被一网打尽!不过,后来义山来了,他力挽狂澜,破了幻海神通,你父亲也没什么事。” 阿螭闻言,略略松了口气,她有些错愕的看向陈义山,道:“师父,你居然能破幻海神通?” 陈义山羞愧道:“对不住阿螭,这是小白的错,天幸没有酿成大祸。” 白芷道:“阿螭,我已经向你弟弟赔罪了,确实是我的不对。” 陈义山道:“阿螭,我答应了阿虬,送先天宝贝给东海,权当是赔罪。” 阿螭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师父,你破解幻海神通,那是在救我父王,在救东海,也在救世人,还赔什么罪呢?” 陈义山闻言,愈发觉得惭愧。 阿螭觑看向白芷,冷笑道:“姓白的,你也不用赔罪,毕竟你算是救过我的。 这一次,你抢我家至宝,逼迫我父王,也算是扯平了。 从今而后,我可不欠你的情了!” 白芷笑道:“好,如此算账,甚合我意。” 吕方恨声说道:“贤弟啊,你听听!她还不如阿螭呢!你可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乱了心神啊!你自己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吧,你身边的绝色女子还少吗? 你选谁做妻子不可以啊,洛神,洛神娘娘难道不好吗? 阿螭,阿螭公主难道不好吗? 还有仙子,她哪点不如这个魔君了? 蓝羽,蓝羽不美么? 就连叶南星,都比她强!” “好了吕大哥!” 陈义山打断了吕方的话,肃容说道:“我和白芷已经成亲过了,虽未事先禀告父母,也未曾有大礼示以众人,但我们两个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静默。 死寂一样的静默。 一干女弟子都是眼前一黑,如见鬼魅,以各色眼光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 都有了夫妻之实了? 掌教仙师,不干净了? ! 天啊! 第887章 骗子 第7章 骗子 陈泰清也神色复杂的望向了自己的妻子,嘀咕道:“这,这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啊,怎么办?” “唔” 洛神娘娘突然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的捂住了心口,娇躯颤动,几乎要瘫倒在地! 阿螭离她近,想要搀扶她,但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就像是,被突然抽干了一样! 这个打击太大了! 堪称残忍! 百花仙子更是古怪的一笑,说道:“不愧是魔类啊,果然有非凡的手段,老师,她到底是怎么勾引到你的? 你到底看中她什么了? 弟子想不明白!” 非正道人叹息道:“劫,是劫啊,无可避趋。” 陈义山见洛神娘娘痛苦难当,哪里还会去想自己该不该顾忌些什么,立时便飞身过去扶她,嘴里喊道:“姐姐,你——” “滚开!不要碰我!” 洛神娘娘厉喝一声,神光暴涨,立时便震开了陈义山的手! 她恶狠狠的盯着陈义山,嘶声说道:“你这个骗子!你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你忘了你对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了吧? 你还叫我姐? 谁是你姐? !洛洛又是谁? !” 陈义山如遭重击,面如死灰。 他内心愧疚至极,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自己明明认识洛神更早,跟洛神的感情更深,为什么到头来会跟白芷在一起了呢? 他后悔吗? 不。 陈义山当然不会觉得后悔。 白芷身上有许多问题,可是却值得他爱。 但他又怎么忍心如此残酷的对待洛神? 其实,陈义山忘了,虽然他跟洛神娘娘相识的更早些,可相处起来的地位从未真正对等过。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最开始的“姊弟”相称,几乎已经注定了这种结局。 而且,在事实上,陈义山跟洛神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又远远比不上白芷! 满打满算,陈义山与洛神从相识到如今,尚不足一年时光。 可是陈义山与白芷之间,已共同度过了六年左右的时光了! 在这六年里,陈义山与白芷不但朝夕同处,相濡以沫,生死与共,历经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还一起生养了个小麟儿,如此经历之下所培养出来的感情,其亲密程度,又岂能是他人可以比拟的? 众人都以为陈义山是为美色所迷,失了身,生米煮成了熟饭,又怎知他实际上经历了什么? 面对着悲怒交加的洛神,陈义山的嘴遁毫无用武之地,也说不出什么慰藉的话来,他只能道歉:“姐姐,我,我确然是个骗子,我大错特错,我——” “夫君!” 白芷一把扯住了陈义山的胳膊,大声说道:“你没有错,也不必自责!” 陈义山愕然的看向她。 白芷却把目光扫向了洛神,哂笑道:“洛神,我知道你和我夫君的过往,也知道你对我夫君的情意,可是那又如何? 呵!错在你,不在我夫君!谁让你明明对他有意,却还非要自认是他的姐姐呢? 我夫君于美色上向来看得很淡,在男女之事上更是心思单纯,你对他好一分,他便对你好十分,仅此而已!你非要让‘姊弟’变‘夫妇’,在我夫君看来,可是不伦,他如何接受得了? !你是看到我对他倾诉衷肠了,便心生嫉妒,便心生愤恨,便要学我的手段,苦心孤诣的从中作梗,臆想着半道里抢走他,只可惜晚了!洛神,说到坏,你才坏呢!说到骗,你才是骗子呢!你骗得我夫君好苦啊,明明说好了要当他的姐姐,为什么又非要逼着他去做你的丈夫? 你欺辱他少不更事,欺辱他单纯善良么? !” “你,你这个魔女!” 洛神娘娘被白芷一通指责说的是急怒攻心! 她抬起手来,就准备去打白芷,可是在心神交瘁,悲伤至极的情绪摧残之下,她已提不起力气了。 白芷冷笑了一声,道:“看在我夫君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也就罢了。 骂我可以,但是再骂我夫君,我便加倍的还回去!就是打,你也打不过我,何必自讨苦吃,自取其辱呢?” 吕方跳脚叫道:“好你个猖狂的——” 话音未落,白芷已经厉声喝道:“你住口!” 吕方吓得老脸一颤,惊道:“你,你要怎的?” 白芷盯着他,幽幽说道:“吕方,我夫君敬老,所以处处对你容忍,可是论起年岁来,你也未必比我大,所以我是不会敬你的!我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你如果再敢说一句不三不四的话,我便大耳瓜子抽你!不信,你试试看!” 吕方果然不敢再吭声了。 他对白芷是真恨,也是真怕! 上一次,他和洛神联手,反被白芷毒打了一顿,还被毁了仙藤,被夺了仙剑,至今都没有走出阴影呢,如今,虽然说是得了琉璃环,可他仍旧没有丝毫把握能打过白芷,尤其是在东海见识到了白芷幻为化蛇之相时的厉害,他怎敢造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耳刮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于是一时间,大家伙又都安静了。 陈泰清一看白芷如此行径,倒是心中一喜,扭头朝自己妻子使了个眼色。 太守夫人也点了点头。 他们老夫老妻心意相通,所想不谋而合:“这个白芷,够泼辣,儿子就该娶这样的妻子!” 陈义山平时是怎么对女弟子的,陈泰清夫妻俩看的是一清二楚,压根就没办法嘛! 那些个女弟子,都蹬鼻子上脸,个个都被陈义山给惯坏了,反倒是能处处拿捏陈义山了,什么狗屁掌教仙师,根本名不副实嘛。 要不然,娶个妻会能遭到这么大的反对? 这个白芷能压伏住她们,不错,很不错! 想到这里,陈泰清“呵”的一笑,道:“这个正邪嘛,存乎一心,若是心中向善,虽是魔类也能成就正道;若是心中向恶,纵然修圣也会走上邪路。 白芷这丫头既然是好的,义山又跟她有了夫妻之实,那自然该做我们陈家的儿媳妇。 我们陈家可不干缺德事,不能毁了人家的清白之后,又置之不理,不管不顾了。 对吧,夫人?” 太守夫人崇拜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心想:“他说话好有道理啊!” 当即铿锵有力的附和道:“不错!” 白芷笑着冲他俩盈盈一拜,道:“儿媳白芷,拜见两位高堂!” 第888章 发绿的脑袋 第8章 发绿的脑袋 白芷正式参拜高堂,陈泰清夫妇俩也准备接纳这个儿媳妇,忽听阿螭喊了一声:“两位老人家慎重!她不能生养啊!” 本来,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无论旁人再说什么,都丝毫动摇不了陈泰清夫妇的心思了,可是阿螭这句话,再次喊到了点子上! 陈泰清夫妇俩就好像是被蛇咬了手一样,立时便缩了回去,竟没有把白芷给搀扶起来! 太守夫人更是望向了阿螭,惊问道:“你,你说她不能生养?” “不错!” 阿螭也算是豁出去了,本来,她就是冲着爱慕陈义山,才摒弃了龙公主之尊,舍了未来的王位,离开了东海龙宫,把父亲和兄弟都抛诸脑后,追随者自己的意中人,来到凡尘俗世之中的。 如今,这个让她仰慕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居然要跟另外一个女子双宿双飞了,她如何忍受得了? 她也不怕说出来的话会惹陈义山不快了,更不怕得罪白芷! 阿螭冷笑道:“魔类,并无躯壳皮囊,只不过是一团魔气裹着魔心的存在罢了,岂能生儿育女? !太守大人,太守夫人,你们不要看这个白芷貌美无双,生的好一副绝色皮囊!其实都是假的!这皮囊,定然是她害死了一个美艳无比的女子,然后附着在人家身上幻化出来的!换言之,她的心是活的,躯壳却是死的!” “阿螭说的半点也没有错,魔类就是这种存在!” 百花仙子立时予以附和,她心中佩服极了阿螭的伶俐聪慧,暗忖道:“她在如此慌乱的心境之下,居然还能想到这一节,我自愧不如!” 苍雪也受到了启发,跟着说道:“叔父,婶娘,你们陈家数代单传,眼下只有公子这一脉香火了,若是再娶一个不能生养的魔女,那,那陈家岂不是绝后了?” 陈泰清夫妇俩一听这话,哪里还受得了? “作孽啊!” 陈泰清伸手一指陈义山,喝道:“你敢让我陈家断了香火? !” 太守夫人也连连摇头。 陈义山把愠怒的目光从阿螭、百花仙子和苍雪脸上一一扫过,只看得三个弟子都垂下了脑袋。 陈泰清骂道:“你瞪她们干什么!? 若不是她们说,我和你娘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太守夫人叹息一声,温言说道:“儿啊,我们陈家向来不做缺德事,天不让我们绝后,反叫你高祖做了神祇,让你爹成了大官,也让你修了仙,可你怎么能自绝于后呢?” 陈义山先是把白芷给搀扶了起来,然后携着她的手走到了自己爹娘跟前,赔着笑脸说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你们休听那三个妮子胡说八道,小白是能生儿育女的。” 白芷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 阿螭叫道:“师父,你说谎!” 百花仙子也道:“老师,你变了,你为了一个魔女,居然连父母都哄骗了起来。” “好了!” 陈义山道:“你们两个呀,我真是太惯着了!眼下就别在这里一唱一和的煽风点火了吧? 小白她确实是魔类出身,但是她已经同化了上古神种血脉,有了属于自己的皮囊躯壳,不然,她怎么能兼修仙道?” 白芷也笑着说道:“阿螭,你当我非要你家的龙肝丹不可,是为了什么呢?” 阿螭的脸色登时一变,不再言语了。 可是陈泰清夫妇俩却听不懂这些,只是犹疑道:“什么是神种血脉? 能娶吗?” 陈义山回道:“就是血统很高贵的物种,不亚于龙族、朱雀、玄武、白泽的一种存在,譬如说蓝羽,她就是个鸟,重明真身,但血脉可厉害的很。” 蓝羽本来气陈义山要娶白芷,闻听此言,不免更加生气,忿忿说道:“我厉害,你怎么不娶我? 不娶我,你提我干什么? !” 陈义山闹了个老大的没趣,讪讪的笑道:“就是打个比方。” 陈泰清兀自狐疑,盯着白芷道:“那她也是个鸟?” “呃” 陈义山挠了挠头,冲自己亲爹附耳说道:“父亲大人,如此当众打探儿媳妇的底细,有些失礼了吧?” “这叫什么话? !” 陈泰清怒叱道:“平头百姓婚配,还得讲究个门当户对!我儿子是大仙,我好歹也是个方面大员,受封伯爵,问问自己的准儿媳是个什么品种都不成么? !” “好好好,父亲大人息怒,你老人家别喊了,儿子这就告诉你。” 陈义山也甚是无奈,只得低声说道:“小白是化蛇血脉。” “什么? 蛇? !” 陈泰清吓得一蹿老高,登时大骂道:“兔崽子,放着好端端的人你不要,龙也不要,修神的不要,修妖的也不要,偏偏要找条修魔的蛇!你你你,你哪怕是找个鸟也行啊!小时候让你读书你不肯认真,你知不知道,蛇是生蛋的!” 白芷:“……” 陈义山:“……” 竹熊精忍不住对兰生低声嘀咕道:“主人他爹才没文化呢,他不知道,鸟其实也是生蛋的。” 蓝羽阴测测的说道:“憨货,我可是听见了啊!想死么? !” “错了错了!” 竹熊精吓得赶紧赔罪。 陈义山是尴尬至极,眼见自己亲娘也朝自己投来了杀人的目光,他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细细解释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化蛇不是蛇啊!她,她是人面蛇身的一种神异存在!血统高贵的很啊!女娲娘娘知道吗? 伏羲皇爷知道吗? 都是人面蛇身啊!” “哦” 陈泰清擦了擦脸上吓出来的汗,呐呐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化蛇跟传说中的女娲娘娘、伏羲皇爷是一类存在?” 陈义山点点头:“是啊。” 陈泰清“嘿”了一声,转怒为喜道:“这么高贵?” 陈义山又点了点头:“嗯呐!” “呵呵” 百花仙子却忽然冷笑了两声,道:“老师,你可真会给她贴金呀。 弟子虽然愚钝,可也熟读典籍,颇知道些往事。 敢问老师,女娲娘娘和羲皇的背后长翅膀了么? 这化蛇虽然神异,可说它是兽种也非,说它是禽类也非,说是虫属也非,可谓是无类可归!如此血脉,虽然高贵,但是与人相配,还真未必能生儿育女呢,即便是能生,谁敢保证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呢?” “你好恶毒!” 白芷大怒,她再怎么忍让,也忍不了谁说她的儿子不好,当即喝道:“我不但能生儿育女,而且已经生过了!他好得很,力大无穷,聪明至极,眉目如画,俊美无匹!” 此言一出,刹那间又是满场失惊! 啥? 连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 ! 陈泰清更是惊得下巴掉下来:“我,我已经有孙子了?” 陈义山本来是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的,尤其是不想告诉自己父母的,毕竟,香儿找不到了。 这不是一件喜事,而是一桩伤心事。 可是白芷已经被逼的说了出来,他也无法再掩饰了,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我儿陈香,聪慧过人,天生神力,姿容之秀美,得自我妻,只是,很顽皮罢了。” “不对啊。” 大惊之中,还是阿螭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师父,你才认识她多久呀? 怎么可能已经跟她生了个儿子? !” 苍雪也忍不住说道:“公子,我知道你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你压根就不知道女子是怎么怀有身孕的吧? 你也不知道女子怀孕多久才会生产的吧? 是不是这个姓白的先勾引了你,然后没几天便抱了一个孩子回来,声称是你的,你便信以为真了?” 陈义山:“……” 白芷:“……” 夫妻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难道要把逆时穿越回上古的事情说出来吗? “哇!” 眼瞧着陈义山和白芷尽皆沉默,众人全都哗然了起来! 所有人都同情至极的看向了陈义山。 掌教仙师的头发,莫名的有些发绿啊…… 第889章 异时空间 第9章 异时空间 陈泰清的脸也绿了。 虽然儿子在某方面上很蠢,但是也不能吃这个暗亏啊! 太守夫人更是抱住了陈义山,心疼到不能呼吸:“儿啊,都怪娘没有好好教过你,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啊!可怜的孩子,你上当了,可恶的女人,也太狠毒了!” 洛神娘娘此刻也稍稍缓过来劲儿了,心里叹息道:“原来,他也是被骗的啊。” 吕方心中则是一阵狂喜,暗忖道:“老夫要是现在开口去骂白芷,白芷打我耳刮子,贤弟应该是会帮我打回去的吧?” 阿螭、百花仙子、苍雪等相视不语,心中既恨白芷无耻,又怒陈义山不争气,但同时还都有些窃喜,她们都开始为自己暗暗打气了:“原来我还有机会!” …… “好了!” 陈义山简直要发狂,他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叫道:“是不是我自己的儿子,我难道还不清楚么? !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 “儿啊,你还真的未必清楚。 这生孩子的事情,还是我们女——哎?” 太守夫人又准备把陈义山给扯回怀里,却被陈义山给躲开了。 “打住!” 陈义山强捺住即将崩溃的情绪,正色说道:“我和小白同居在一处,谨遵夫妻人伦之道,该做的都做了,期间并无外人打搅!小白怀胎十月,艰难产下一个儿子,乳名为香儿,由我们夫妻俩共同养育到将近五岁!这一切,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所以,香儿不是我们的孩子,又能是谁的? !” “十月怀胎? 养育到将近五岁? 疯了,疯了,师父你,你的神智有些不清楚了,你已经被她给气糊涂了啊。” 阿螭摇了摇头,哀怜的看着陈义山,很想要上前抚摸一下他那略显沧桑的帅脸,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幽幽说道:“师父,你先不要生气,也别焦躁,你仔细想想,无论什么时候,你也没有离开我们超过一个半月之久啊,谈何十月怀胎,更谈何五年养育?” 百花仙子恶狠狠的瞪着白芷,道:“都将近五岁的孩子了,你还敢拿来骗老师,其心可诛!我们麻衣弟子都不会饶了你的!” 洛神娘娘也柔声细语的安慰道:“义山,你,你镇定一点,坚强一点,我不会再怪你了。 这个魔女狡诈之极,你上了她的当啊!那个孩子,不会是你的,就算你被她,被她给骗了身子,也决计不会生出那么大的孩子,因为你没有时间的。” “是啊,公子,你快清醒吧!” 苍雪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太守夫人,急得跺脚:“你看看,婶娘都快要因为你的事情而气昏厥了!” “唉……” 陈义山狂躁的挠了挠头,最终叹息了一声,苦笑道:“罢了,罢了,本来有些事情我是不想说出来的,可事到如今,我如果再不说出来,你们肯定会更加胡思乱想个没完,也会愈发的冤枉小白。 既然如此,那我便全都说出来吧。” 白芷吃了一惊,顿时紧张道:“夫君,你真要说?” 回到过去这件事情本来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怕就怕说出来根本无人肯信! 白芷担忧的是,陈义山若说他俩是逆时到了上古时期,然后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了六年时间,最终又在盘古祖神的神通下回归到现在,只怕所有人都会把陈义山当成傻子,疯子!会以为他果然是被魔女给迷惑的失了心,丧了智!而一旦众人如此作想,难保不会合力而上,杀了自己,抓住陈义山,强逼着他去恢复所谓的正常心智。 真要是到了那种地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可都是陈义山最最看重的人啊。 打斗中如果出现了意外,无论是谁死谁伤,那结果都必定是难以承受的…… 但是陈义山却冲白芷微微点了点头,浑若无事道:“你放心吧,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言罢,陈义山暗暗捏动诀法,默念神咒,忽的摒指凌空一划,但听“嗤”的一声轻响,那空中立刻出现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 陈义山伸手一扒拉,登时就把那缝隙给扯的大开,犹如一扇骤然显现的无底暗门,通向了无尽深渊! 众人见状,尽皆骇然! “什么东西?” 他们呆呆的看着那黢黑之处,心中几乎都起了这样一个念头:“好古怪,好瘆人!竟像是要被吞噬进去了一样!” 陈义山扭头看向阿螭,问道:“阿螭,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阿螭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道。” 陈义山“呵”的一笑,道:“不至于啊。 你既然听说过幻海神通,也听说过海息的厉害,那就应该知道海息之威是何等的可怖吧? !” 阿螭道:“弟子知道幻海神通,知道海息的可怕,但是这,这黑门——” 吕方却猛地醒悟了过来,失声叫道:“这是异时空间啊!? 老夫在东海亲历了幻海神通,也见识了海息的厉害!那时候就听阿虬提及,说是海息能够打开异时空间,无论是谁,有多大的本事,一旦被吸扯进去,必将彻底消失,再也回不来了!” 陈义山颔首说道:“吕大哥,这确实是异时空间,但阿虬说的也不全然都对。” 阿螭喃喃说道:“弟子只是,只是听父王说起过以前有关幻海神通的传闻,也记得父王提及过异时空间,但是弟子却从来没有见过……” 吕方砸吧着嘴,仔细打量那“黑门”,惊叹的连连倒抽冷气,艳羡道:“贤弟,你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弄出这种东西来? !” 陈义山没有回答,而是闪身飘入了那黑黢黢的空间里。 “师父不要啊!” “贤弟快回来!” “义山你干什么? !” 阿螭、吕方和洛神娘娘几乎是同时呼喊。 但是陈义山却只是淡淡的一笑,转身便往更黑处走去,刹那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那“黑门”也立刻闭合。 虚空仍如从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义山这是在干什么?” 陈泰清愕然环顾众人,呐呐说道:“什么异时空间? 他,他变出了一扇黑门,又飞了进去,然后不见了,他,他会怎么样?” 太守夫人也忙问道:“刚才你们说进去就出不来了,是什么意思? !” 无人回答。 第890章 天伦之憾 第890章 天伦之憾 陈义山的行为太过于荒诞,而且突兀了。 知道“异时空间”厉害的,惊悚莫名,不知道的,茫然无措。 阿螭因为惊慌,一张俏脸已经变得不成人样了。 洛神娘娘的脸也煞白可怖! 其余一干弟子还不晓得那“黑门”的厉害,正浑浑噩噩的相互询问“异时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方忽然大吼了一声:“白芷!都是你逼得!要不然,我贤弟也不会想出这样一个躲避的法子来!你,你去给他偿命!” 白芷冷笑道:“好好看着吧,别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 “你还猖狂!” 吕方暴跳如雷,冲麻衣门下众弟子吼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 杀了魔女,给你们的掌教仙师报仇啊!” 竹熊精皱眉问道:“报仇? 报什么仇? 掌教仙师怎么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他死了!他没了!” 吕方正叫唤的厉害,冷不防有只手悄无声息的从他脑后虚空中突兀的伸了出来,轻轻的摸了他一下脖子。 吕方吓得一跳老高,骂道:“谁在调戏老夫? !” “开了开了!” “又开了个黒缝!” “手,那是公子的手!” “是小师祖!” “出来了,出来了!” “主人没死嘛!” “……” 一阵惊呼声中,虚空里又被撕开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由两只手撕扯的大开,紧接着,陈义山便从中钻了出来,飘然落地。 阿螭喜极而泣,嗔怪的叫道:“师父,你吓死弟子了!” 洛神娘娘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头难免暗骂:“这臭小子,总是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平白害我为他担心!” 蓝羽眼馋道:“这是什么法术呀,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吕方更是看的眼睛都发直了,语无伦次的说道:“贤,贤弟,你,你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是我们不知道的? 怎么就出来了呢?” 陈义山道:“献丑了。 我方才此举,并不是为了卖弄法术,或者显露手段,而是想告诉你们,为什么我离开你们并没有多长时间,却生了儿子,而且还养育了他将近五年之久,只是因为我精通一门大法,能轻而易举的打开‘异时空间’,并且来去自如!所谓的‘异时空间’,自然与我们现下所处的时空不同。 正所谓‘域中方一日,世上已百年’,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我和白芷在异时空间里相处了六年之久,可是在现下的时空中,也不过是度过了个把时辰而已。 如此说,你们听明白了吗? 香儿确然是我的孩子!” 众人听的痴痴呆呆,一片静默。 白芷却暗自点头,心里赞道:“不愧是我的夫君,原来还可以这样掩饰!也亏得他能想出来‘异时空间’这样的鬼话!” 异时间是异时间,异空间是异空间,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被陈义山给混为一谈了。 他只会逆空神通,能创造异空间,哪里能造的出异时间呢? 但众人不明其理,自然是谁也不会怀疑。 陈义山见众人混沌,便笑了笑,又说道:“中岳神君那里有个神域,也属异时空间,只不过他那里恰恰与我的异时空间相反,外面过去多年,他那里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诸位要是感兴趣,不妨去身临其境,体验一番,由此便可以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洛神娘娘忽然“哼”了一声,飞身腾空,纵起一道神光,倏的去了。 陈义山方自一愣,白芷已经笑了起来:“夫君,看来你这位干姐姐已经听明白了你的话,也彻底对你死了心。” 白芷说的不错,洛神娘娘确实相信了陈义山说的话,也相信了陈义山不但和白芷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了儿子! 娶妻生子这种事情,居然会躲在异时空间里,鬼鬼祟祟的去做,原因是什么? 定然是防着自己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洛神娘娘万念俱灰,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走吧! 至于陈义山,呵没有冤枉他,他就是个大骗子! 陈义山望着高空,叹息了一声,心里叹息道:“从今往后,大约是再也见不着她了吧。 当初,要是坚持一下,忍耐一下,仍旧和她做姊弟,不迈出那一步,会好很多吧?” 不知道为什么,陈义山心中竟隐隐生出了一股绞痛! 就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块肉一样! “不可如此,不可如此……”他强忍着痛楚,暗暗的警告自己:“你是有妻子的人了,千万不要再生他念!” …… 洛神娘娘是吕方特意叫来的帮手,用意无非是阻止陈义山和白芷在一起,如今洛神娘娘愤然离开,吕方孤掌难鸣,知道再待下去也是徒增烦恼。 他恼恨的摇了摇头,又跺了跺脚,说道:“贤弟,一步错,步步错!东海仙界好不容易服了你,如今却因为她,又对你心生不满了。 愚兄原以为请动洛神娘娘便能让你迷途知返,可是没想到,你已经走了那么远,唉……你好自为之吧,愚兄告辞!” 言罢,吕方也飞身腾空,纵起一片祥云,迅疾离去。 …… 世上事一旦发生,便会有人不高兴,但也会有人高兴。 洛神和吕方心中不满,可陈泰清夫妇俩却满意极了! 他们原本担心儿子迟迟不肯娶妻生子,只怕在自己老两口的有生之年是抱不上孙子了,可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居然天翻地覆了! 儿子不但娶了妻了,甚至连孩子都已经生了出来,而且都快五岁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哪管他是在什么狗屁“异时空间”里生的,只要是老陈家的血脉就成! 陈泰清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问陈义山道:“儿啊,你,你说那个孩子叫香儿?”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是的,父亲,香儿的大名还没有取,留给你老人家来定。” “好好好!” 陈泰清搓着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的,讪讪的问道:“那个,那个香儿是像你还是像,像芷儿啊?” 陈义山道:“回父亲的话,香儿的眉眼像小白,鼻子嘴巴耳朵倒是像我。” “哦”陈泰清砸吧了砸吧嘴,道:“有点可惜呀,咱们老陈家的眉眼是何等英气勃勃!你看你,眉眼长得就像老子,老子的眉眼像你祖父!到了香儿这代,没能传承下来,真是一大憾事!像芷儿的话,长大了只怕太秀气啊。” “闭嘴吧老东西!说什么混账话呢? 像你有什么好? 像芷儿才好呢!” 太守夫人大步过来,恶狠狠的扒拉开了陈泰清,转脸就冲白芷眉开眼笑道:“芷儿啊,别听那老东西胡扯八道!儿子就是像自己的亲娘!你瞧瞧义山,那嘴巴,那鼻子,那耳朵不像我像谁呀? 香儿能有这样好看的嘴巴、鼻子和耳朵,那才叫好看呢!” 白芷笑道:“是,娘说的是。” “对了,有酒窝没有? 义山可是有的,这一点也随我。” “有的,有的。” “那准定好看极了!我告诉你,这男孩子啊,只要是有酒窝,那喝起酒来,准定是海量!不信你问,义山就比他老子强得多!” “是是是……” (兰生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扭头又问竹熊精道:“哎,老莫,你看我有酒窝吗?” 竹熊精瞥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主人的儿子,怎么可能有呢?” 兰生:“我……”好想打你哦,憨货) 陈泰清又挤了过来,叫道:“芷儿,香儿头上有几个漩啊?” 白芷回道:“三个!” 陈泰清大喜道:“好好好!太好了!跟我一样!有种!有本事!有能耐!” “关你什么事!” 太守夫人一把将陈泰清按了回去,转脸又笑问白芷道:“芷儿,说了这么大半天,还不知道孩子在哪儿呢? 是留在外祖父母家里了吗? 也是应该的,毕竟你是第一次来陈家,还不知道公婆是什么样的人呢。 呃你看,现在咱们也成一家人了,能不能把香儿抱回来,让娘也瞧瞧?” 白芷闻言,脸色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陈义山鼻子一酸,也别过了头去。 太守夫人登时觉得不大对劲儿,愕然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你们是有什么难为情的事么?” 陈泰清道:“我去接!我去接!” 白芷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把头埋在了婆婆的肩头上,泣不成声道:“香儿,香儿他不见了……” 第891章 寿终 第891章 寿终 “不见了,是,是什么意思?” 陈泰清夫妇俩正沉浸在喜悦之中,骤然听白芷说“香儿不见了”,犹如遭了当头一棒,瞬间错愕,颤声询问了起来。 白芷抽抽搭搭的回道:“我和义山从异时空间里出来之后,就不见了香儿。 本来,他也该出来的,可是没有。 我和义山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仔细搜寻了一个多月,始终不见他的踪迹……” “那就是,丢了?” 太守夫人呆如木鸡,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受至极! 陈泰清也好似凝固了一样,佝偻起了身子,颤巍巍的杵在那里半天无声无息。 陈义山只怕父母忽然大喜又忽然大悲会被刺激出什么问题来,连忙劝慰道:“父亲、母亲暂且放心,儿子一定会找回陈香的!两位老人家切勿忧虑过甚,保重身子要紧啊!” 陈泰清猛地扭过头来,直勾勾盯着陈义山看了半天,直看的陈义山浑身发毛。 “父亲大人,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你说老子怎么了? !还保重身体? 老子保重身体是要你气死我么? !” 陈泰清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肝肠,忽然对陈义山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要娶妻就娶妻,要生孩子就生孩子,老子和你娘碍着你什么了? !陈家这么大,天地这么广阔,哪里不够你折腾的? !贱兮兮的弄个什么异时空间,非要在那里面鼓捣,是显你能耐大么? !现在倒好,两个大的出来了,小的没了!” 自己撒的谎,怎么着也得认了,陈义山无可辩驳,只能是叩头请罪:“是是是,父亲责骂的是,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卖弄本事。” 陈泰清叫道:“你磕头有什么用? 我要你赔我孙子!” 陈义山再拜道:“父亲大人放心,儿子立誓寻回陈香!” 麻衣门下的一干弟子都还在庭中呢,他们中的大多数原本都对陈义山娶白芷而感觉不满,可眼下忽然听闻掌教仙师的儿子不见了,一时也都摒弃成见,紧张关切了起来。 那百花仙子问道:“老师,香儿是在异时空间里走失的,还能找得回来吗?”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道:“香儿应该是出来了,只是去向不明。” 阿螭道:“若是如此,那应该会找得到!只是师父,香儿还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孩子,独自失踪,会不会——” 陈义山道:“他聪明的很,也有些本事,虽然年龄还不到五岁,但是修为已经不低,更兼天赋惊人,拥有一部分的化蛇血脉之力,寻常的仙人、妖怪也难打得过他,猛兽凶禽也伤不了他。” 阿螭“哦”了一声,道:“如此还好些,如此还好些……” 竹熊精嚷嚷道:“主人,小主人既然失踪了,咱还有什么说的? 帮你找回来就是!” 雨晴也跟着说道:“是啊,小师祖,我们大家伙都帮着去找!” 无垢道长说:“以后什么也不干,只管去找香儿!贫仙把天宝观以及各地别院的徒众们全部发动起来,遍天下去找!” 苍雪道:“公子,你能绘出香儿的样子么? 若是能绘出来,我们依图搜寻去。” “……” 陈义山甚是感动,眼圈稍稍红润着,挥了挥手,道:“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其实不必如此。 非正,此事还须得你来帮忙。” 非正道人的脸色登时涨红,俯首说道:“弟子正要自告奋勇,愿为掌教仙师排忧解难!” 阿螭抚掌说道:“对啊!我们大家伙都昏了头了,居然忘了家里还有个天下无双的神算!只要让非正卜上一卦,掐指一算,香儿在哪里不就清楚了吗?” 陈泰清喜出望外道:“真的?” 阿螭道:“是真的,他当初可是连大太岁神在哪里都寻得到!” 陈泰清着急忙慌的冲非正拜了两拜,殷切说道:“那,那就劳烦非正道长帮忙了。” 非正连忙还礼,道:“太守大人如此,贫道何以敢当!? 贫道尽力而为!” 转身对陈义山说道:“掌教仙师,弟子须得知道香儿的生辰八字和形容。” “好!” 陈义山当即把陈香的生辰八字写了出来,又绘制了陈香的模样,交给非正。 非正道人拿来一看,登时惊住,讶然道:“掌教仙师,这,这生辰八字不对啊,你头前标注着‘上古,先天神时代’,这是什么意思? 那时节可是距今三千六百多年啊。” 陈义山道:“这是依照我那异时空间里的时间维度写的,你只管依照这个来卜算。” 非正道人挠了挠头,又点了点头,道:“好吧,弟子明白了,就依这个。 掌教仙师,有无香儿的头发或者指甲或者贴身衣物什么的?” 白芷连忙说道:“我有!” 陈香的胎发以及修剪下来的指甲,还有几件穿不上小衣,都被白芷放进乾坤袋里了,她也舍不得扔,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好好好。” 非正道人接过所用之物,自己又去取了一些篾条、藤条和稻草来,扎成小儿模样,贴了陈香的画像,写上姓名、生辰、籍贯和父母名姓,又穿了小衣,粘了胎发……而后说道:“掌教仙师,弟子还须取用你和掌教夫人的魂血,各一滴便足矣。” 陈义山和白芷自然是毫无迟疑,各自从眉心间凝聚出来一滴魂血,飞入非正道人的掌中,又被非正涂抹在了稻草人上。 “请两位老人家并掌教仙师、掌教夫人以及各位同门都退开一些,贫道要施术了。” 众人慌忙避让,在庭中腾出了一大片空地给非正。 非正点了点头,取来道具,捏诀按印,脚踏天罡,洒落蓍草、甲骨和通灵宝钱,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卜算。 但见他眼皮上下跳动,转目如电,手指掐弄如飞,额上渐渐汗出如浆,头发上也有白气森森飘出,很快便氤氲如同蒸笼! 陈义山、白芷以及陈泰清夫妇俩都各自吊着一颗心,连大气也不敢出。 麻衣门下的一干弟子们也都呆呆的看。 煎熬的等待中,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非正道人忽然圆睁双目,停下了飞动的手指,喉中“嗬嗬”怪响了几声,继而“哇”的一声,竟喷出大团血来,往前扑身便倒! 陈义山吓得惊呼一声,慌忙飞身上前把非正给扶了起来,一摸他的鼻息,好在还活着,便连连给他灌注灵气。 苍雪也早拿出了仙丹来往非正的嘴里塞。 陈泰清惊道:“这,这是怎么了? 他为什么吐血了? !” 白芷也是心惊肉跳的,不敢言语。 竹熊精也跟兰生嘀咕道:“主人是不是克非正? 怎么只要主人一让他卜算,他就吐血?” 兰生道:“嘘” 陈义山等忙活了半天,非正道人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之后,他冲着陈义山惨然一笑,艰难说道:“掌教仙师,弟子无能,要让你失望了……” 陈义山心头一沉,道:“是算不出来吗? 没事,你已经尽力l了,走,我扶你回屋里休息。” “弟子已经无碍了。” 非正道人挣扎着起身,道:“不是算不出来,而是算出来的结果,结果古怪至极啊!” 白芷急问道:“是什么结果?” 非正道人迟疑着,瞥了白芷一眼,又看了看满怀期待的陈泰清夫妇俩,最终把嘴凑到了陈义山的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掌教仙师,弟子只跟你一人说吧——算出来的结果是,陈香活至一百零八岁,寿终。” “什么? !” 陈义山顿时僵住。 第892章 疑虑难消 第892章 疑虑难消 陈义山有过预想,或许非正道人算不出陈香到底身在何方……却没有想到,非正居然算出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陈香活到了一百零八岁,然后寿终而逝? 这个结果让陈义山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白芷,又如何对自己的父母解释。 陈泰清却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连声催问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算出来香儿在哪里了吗? 义山,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们面说的? 嘀咕什么呢?” “夫君,告诉两位老人家吧,没事的,我已经听见了。” 白芷泫然欲泣,却兀自冲陈义山强笑。 陈义山凝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好。 其实,也算是个不坏的结果。 父亲,母亲,香儿在那个世界已经过完了一生,他活到一百零八岁,然后去世了。” “啊? !这,这——” 陈泰清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不敢看他父亲,低着头说道:“就是这样了,毕竟是在异时空间里,孩儿方才说了,有可能是我们这里才过去一天,他那边就过去了好多年。” 陈泰清的嘴唇古怪的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或者是想再追问些什么事情,但是到最后,也不过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可问的了。 “怎么就活到一百零八岁了?” 太守夫人完全不能理解陈义山的话,她颤声问道:“不是说我那孙儿还不到五岁吗?” “算了,咱们回去吧。” 陈泰清扯住妻子的手,幽幽说道:“义山自己做的孽,你我管不了。 他是大仙了,能左右时间了,要谁怎么活,谁就怎么活,要谁什么时候死,谁就什么时候死。 你我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想明白? 听个结果也就是了,知道我们曾有个孙子也就罢了,走吧……” “可是我——” “走!” 随着陈泰清一声呵斥,太守夫人不再吭声。 “父亲!孩儿——” 陈义山听出陈泰清话语里深深的怨念,慌忙跪在地上,想要再多解释几句话,却也无从说起。 眼瞧着两位老人家迈着艰难的步子蹒跚离去,陈义山真的感觉自己是罪孽深重!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位老人家就真的成老人家了,他们来的时候是那样的步履矫健,如今,竟连背影都微微佝偻了起来。 …… “非正,多谢你了,你们大家都回去吧,该修炼的仍旧修炼,一切如故。” 白芷扫量着麻衣门下的一干弟子,说道:“此间没事了,我陪着你们掌教仙师。” 女弟子们虽然不服白芷,但是在此时此刻,将心比心,也都体谅她的心情,不愿意再跟她起什么冲突,更不愿意再给陈义山添麻烦,于是都依言离去了。 毕竟,留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义山。 徒增尴尬罢了。 白芷搀扶着陈义山起身,夫妻俩依偎着坐到了庭前阶上,白芷低声说道:“夫君,如果非正卜算出来的结果是精准无误的,那就说明香儿根本就没有回来啊,他被留在那个世界了,盘古祖神没有送他。” 陈义山沮丧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能是这样解释了,可怜的孩子啊……都怪我不好,我先是不该留下香儿,执意去昆仑虚;我后是不该请求盘古祖神送我们回来啊。” 白芷道:“万事难料,如今这样的结果又岂能怪你? 那时候若是不去昆仑虚,只怕我们一家三口都会死在羿的箭下了。 纵然是羿不对我们下死手,等玄女回到昆仑虚之后,便是西王母亲自来寻我们的麻烦了,届时,我们仍然是在劫难逃啊。 至于说请求盘古祖神送我们回来,那更怪不得你了,毕竟,只有那一个机会了呀!而且,你若是不回来,盘古祖神多半会把你给封镇的。 再者说,你不回来,便是选择舍弃了你的生身父母,哪怕我们在那边过得很好,又岂能安心? 老年丧却独子的滋味何其痛苦!” “唉” 陈义山知道白芷是在安慰他,但说的也都是实情,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好了。 “呵呵” 白芷忽而一笑,说道:“夫君啊,如果真要怪罪的话,那只能是怪我呀,如果我没有激怒东海老龙,哪里会有幻海神通? 又哪里会有海息? 咱们又怎么可能去到那个世界? 夫君,你是被我给拖累了啊。” 陈义山默然片刻,道:“你以后莫要再惹这样的麻烦了。” “嗯” 白芷斜斜靠在了陈义山的身上,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你仔细想想,香儿也还好啦,毕竟你的大分身会陪着他成长,他还是有父亲的。 而且,他活了一百多年啊,不算少啦。” 说到大分身,陈义山猛地一个激灵,挺直了背,道:“不对啊!咱们回来的时候,我明明感受到了分身的气息!这说明,分身是回来了呀!你再想想,当初盘古祖神送我们回来之前说的那些话,他认为我们两个不该存在于那个世界,然后便动了手!所以,你我既然不该存在,那我的分身又岂能存在彼世?” 白芷闻言一怔,道:“夫君的意思是,只有香儿留在了那个世界?” 陈义山喃喃说道:“就怕是这个样子啊,毕竟,香儿是出生于那个时代的,多半会被盘古祖神视为那个时代的人吧。 但是,事情仍然有许多可疑的地方,我弄不明白——我的大分身若是回来了,为什么他的气息会突然消失不见? 我们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到底是为什么? 那地方,可是连半点痕迹都没有啊。” 白芷道:“不如,你去让非正再来卜算一次,算你的大分身在哪里,是生是死,是存是亡。”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不妥,你不知道,非正是不能深入卜算我的,再算我,只怕会丢了自己的命。 方才你也看见了,他算个香儿都差点死掉!” 白芷呆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再多想了。” 陈义山执着的说道:“不,怎么可能不多想? 我的心根本就安定不下来的,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弄清楚!譬如说香儿,他生下来就具备你我的血脉,又那样聪明,本事也不小,若一切正常的话,他怎么可能只活到一百零八岁就寿终了呢?” 白芷悚然一惊,道:“你是说,香儿不是寿终正寝的,而是被,被害死了?” 第893章 梅花化身 第893章 梅花化身 陈义山思量着,幽幽说道:“在香儿那个时代,过去一百多年后,正是仙道崛起,后天神道初创,圣道发蒙,妖道觉醒的时候啊,甚至连你们魔道都开始兴起了。 以香儿的性格,哪怕旁谁不招惹他,他都会去主动惹事的,更何况,没有了你我的耳提面命和严加管教,只怕他做事会更出格!万一他遇到了什么厉害的大能,容不得他为非作歹,或者遇到了更凶残的存在,就是要杀他,那——我不敢想了。” 白芷咬着嘴唇,也陷入了沉思,过了半天才说道:“他要是自作孽,去惹事,被厉害的对头杀了,那也怨不得谁。” 陈义山揉了揉胀痛的眼睛,说道:“不,他怨得我啊!子不教父之过,我生了他,却没有好好教养他,他若犯错,那就是我的错。” 白芷沉默了片刻时候,劝他道:“夫君,结局已然定了,不管香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他都是活到了一百零百岁,你再多想,也是无益。 就当,就当他是寿终正寝的吧。”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不弄明白,我寝食难安。” 白芷道:“那你打算怎么弄明白? 逆时回去吗? 去哪里学这样的神通?” 陈义山瞥了她一眼,道:“其实,还有一个大神能帮我。” 白芷奇道:“谁?” 陈义山犹疑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道:“是羲皇。 你也知道的,羲皇独创八卦神通,可知过去,也可测未来,单论卜术,可算是非正的祖宗!我去拜见他,求他帮忙。” 白芷惊道:“羲皇不是先天大神吗? 他,他定然也被盘古祖神封镇了啊,怎么可能还活着?” 陈义山道:“是,他是被封镇了,可是中岳神君老大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早就把他给救醒了,怪我之前没有跟你提及过。” 白芷愕然了半天,然后问道:“那他,他会帮你吗?” 陈义山道:“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他对我还是挺照顾的。” 白芷精神一震,道:“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 陈义山踌躇道:“我看父母的心绪不宁,只怕还要怄上几天气,我想先在家里待上一段时日,多去开解开解他们,待他们的心绪彻底平稳之后,再去拜见羲皇。” 白芷道:“正该如此,不过爹娘如今都还很怨恨你,大概是不想见你的,他们那里,还是我去哄吧。 你知道,我最会哄人开心了。” 陈义山苦笑了一声,道:“说的也是,那便劳你费心了。” “这叫什么话? 你跟我客气得着么? 我不是你的妻子,不是你家的儿媳么?” 白芷笑着起身,道:“走吧,先回屋里好好歇歇,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认真休息了。” …… 白芷确实很能哄人,只不过去了伯爵府几次,也不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老娘竟然有笑脸了,而且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媳。 不过烦恼随之而至——陈泰清夫妇俩不甘心孙子就这么“没了”,开始游说白芷和陈义山再生一个。 陈义山闻言甚是无语。 白芷倒是还有所意动了,去劝陈义山道:“夫君,咱们两个不妨再生一个孩子吧,就算是,算是填补心里的空缺和遗憾? 不然,你总是挂念着香儿。” 陈义山怫然说道:“我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照看好,哪里还有资格生第二个? 此事不必再提,待我查清楚了香儿的真正去向之后再说吧。” 白芷见陈义山的态度甚是坚决,便也不再勉强,两下里来回哄着就是了。 …… 陈义山在家中歇息了一二日之后,就感觉自己的精力已经是全然恢复了。 之前在上古时期,他和希夷老祖于蓬莱丘上相互探讨,彼此学习,钻研仙道,前后绵延有数年的时间,可谓是收获颇丰!陈义山在仙道修为上着实是精进了不少,单单就境界而言,他其实早就跨过了成丹的阴虚和阳实两重天,达到了混元! 遗憾的是,因为失去了大分身,陈义山苦苦收敛来的先天元炁丧失了九成之多! 此消彼长,算下来,也难说他的修为在整体上实际进益了多少。 身负的技艺倒是确然增加了。 而且,由于仙道的大幅提升,陈义山深觉自己已经可以帮助孙伯行实现他的重生了。 他叫来阿螭和百花仙子护法,又让兰生采摘了花圃中的素心腊梅花瓣,满满一大堆,用来做孙伯行的“肉身”。 这素心腊梅是陈义山亲自栽种培植的,又受到他修炼时灵气的滋养,早就已经和果圃中的桃树一样,得了仙根,可谓是“素心仙梅”了。 再加上兰生夜夜睡在花圃中,更是为这仙梅平添了许多灵气,用来做“肉身”足矣。 要知道,千余年前,鸣沙大仙的“肉身”可是用灵沙做的,得了灵气的沙粒既然可以,花瓣当然也无不妥。 至于“骨架”,当年的鸣沙大仙是用仙剑做的,陈义山却有更好的选择,那便是“神箭”。 羿赐给他了一把神弓,外加一囊神箭,取出来几支,为孙伯行搭建骨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相较于仙剑来说,以先天至宝神箭所铸的骨架自然会更加结实,更神异,更加妙用无穷! 金丹,也早就备好了。 是金光大仙的。 当初,老龙王杀了金光大仙和易鼎大仙,把两颗金丹送给陈义山,陈义山赌气不要,老龙王便声称是给阿螭的,让陈义山捎带回去……陈义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回来颍川之后也给了阿螭,阿螭却觉得恶心,嫌弃不用。 其余弟子也是谁都憎恶,于是两枚金丹便一直空放至今。 但是金丹脱离了仙躯,长久空置是会变宝为废物的。 易鼎大仙的修为不如金光大仙,他的金丹已经废掉了,只剩下金光大仙的,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陈义山思量着不可如此浪费,倒不如让孙伯行用了。 阿螭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原打算扔了的。 于是,万事俱备,也不欠东风。 非正道人的手巧,善于捏造躯壳,便由他来扎了个躯壳架子,然后把神箭架设其中,做成了“骨架”,又用素心仙梅的花瓣填充其内,成就了“肉身”。 两下一结合,便是一具完整的“皮囊”! 陈义山隔空托着金丹,唤出孙伯行的魂魄,朝金丹靠近,那金丹立时便颤动了起来,内中灵性激发,四处寻觅寄宿之处,一见魂魄,马上就吸扯住了! 陈义山趁机“推波助澜”,把金丹连同孙伯行的魂魄都推入了“皮囊”之中! 刹那间,一片异彩闪现,金丹化为了勃勃生气,开始在皮囊里流转! 众目睽睽之下,梅花一片片都变成了寸寸肌肤! 几个女弟子看的正呆,忽见孙伯行肉身已现,而且上下赤诚,顿时羞红了脸,连忙都转过了身去,不敢再看。 陈义山取出一件准备好的袍服给孙伯行披上,笑吟吟说道:“伯行,恭贺重生!” 孙伯行穿好衣衫,冲着陈义山纳首便拜,喜不自胜道:“伯行等着一天实在是久了,掌教仙师终未负我!伯行万谢!掌教仙师的再生之德,伯行无以为报,自今而后,麻衣仙派便是我家,伯行唯掌教仙师马首是瞻!” 第894章 又生黯淡 第894章 又生黯淡 “好好好,快起来吧!” 陈义山了却了一桩心愿,也很是欢喜,当即搀扶着孙伯行起来,说道:“东海有一位灵沙化身的大仙,如今,你是梅花化身,而且有上古神箭为骨,将来的成就,定然不会在他之下的。” 孙伯行喜滋滋道:“弟子也不会让掌教仙师失望的!” 百花仙子忍不住问道:“老师,你那神箭是哪里来的?” 陈义山“呃”了一声,道:“小事一桩,不足道也。” 百花仙子道:“弟子方才瞧见,上头可是有铭文的,仿佛是‘羿’的字样,弟子据此猜测,这宝贝,大约就是上古大神羿射日所用的神弓神箭!” 陈义山挠了挠头,道:“是么? 哈如此说来,伯行是赚大了啊。” 阿螭冷眼旁观,看着陈义山那欲盖弥彰的样子,便知道他其实早就清楚神弓神箭的来历,只是有意隐瞒着不说出来,心里难免暗暗思量:“师父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啊,莫名其妙就能驾驭文命遗宝了,这又多了羿的至宝,他是盗了上古先天大神们的墓了吗?” 陈义山见阿螭和百花仙子都在用古怪的目光审视自己,知道她俩心眼太多,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都别站着了,去召集一下大家伙,恭贺咱们麻衣仙派又多了一位新同门,彼此之间也都认识认识嘛。” 阿螭问道:“师父,伯行以后归哪个宗门? 他这梅花化身,算是跟兰生一样的花妖吗?” 陈义山道:“自然不算的,他到底还是人类的魂魄,仙家的生气,虽是花身箭骨,却无血脉异化,哪里能算得上是妖呢? 当然也算不得是神。 他原本是医道高手,善于用毒,精于用针,而且深谙咒禁术的各种妙用,居然能以凡夫俗子之力,抗拒瘟毒,算得上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了。 伯行,你以后就归入玄门宗吧。” 孙伯行俯首应道:“是。” 自此以后,孙伯行便也在麻衣门下修行,由无垢道长代为传授入门之法。 陈义山又将自己从希夷老祖那里学来的一些仙道要义写了下来,辅以自己的见解和补充,分作四份,交给了阿螭、百花仙子、雨晴和无垢,叫他们参阅研习。 白芷精通流洲、凤麟洲、聚窟洲三大仙派的剑术,也择其精要,写了下来,先让陈义山参阅,而后由陈义山修缮,都传给了弟子们,叫他们自去修炼。 至于大小分身术、元神出窍、化虹仙术这等法门,以麻衣弟子的境界,暂且还无法修炼,至于逆空神通和神射之术,更是无法传授,只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忙活完了这些事情之后,陈义山便决定一二日内便动身去嵩岳,求见羲皇。 结果在他动身前一天,白芷忽然问他道:“夫君,你明日打算如何安排啊?” 陈义山茫然道:“明日,明日安排什么?” 白芷笑道:“你过糊涂了吗? 明日是八月十五啊,你没看见一大早的时候,蓝羽、苍雪、雨晴还有怀阳他们就不修炼了么? 她们跑出了府去,到街上四处购置零碎,准备着过节呢。” 陈义山恍然大悟,惊声说道:“这可真是时光匆匆啊,我感觉才过了端午没有多久呢,这便到中秋了。” 白芷道:“中秋讲究团圆,我问你怎么安排,是问你何时跟弟子们团圆,又何时跟爹娘团圆,又或是所有人聚在一起过节?” 陈义山思量了片刻,说道:“似乎所有人聚在一起过节更热闹些吧?” 白芷笑道:“料你也拿不住主意,我还是去问问爹娘再说吧。 若是他们二老不想太热闹,那就分开来,中午过一次,晚上再过一次。” 陈义山颔首说道:“好。 劳烦夫人去问吧。” 白芷又道:“你的门人中,阿螭是有父亲有兄弟的;无垢道长是有从小养到大的徒儿的;美云是有四个结义兄长,而且有其他家人的;怀阳是皇家公主,父母尚在,姐妹兄弟也许多。 你不打算放他们的假,让他们回去跟亲人团聚一场吗? 他们如今都能飞升,来回很快的。” 陈义山愣了片刻,随即动容说道:“小白,还是你考虑周到,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也没有想到,你已经对他们如此了若指掌啊。” 白芷笑道:“既然做了掌教夫人,那就要济点事。 对了,你还有弟子在外头呢,别忘了叫人家回来过节。” 陈义山拍了拍脑门,道:“瞧我这糊涂的,还有冰娥在云梦山呢,是好久没见她了,得请她回来团聚。 还有叶——” 刚说了个“叶”字,陈义山便自顾自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上次在东海相逢,也没有来得及跟她说话,只怕她又会怨恨我多一点了。 听说她在那边也又重新开宗立派了,中秋过节,便不叫她了吧。” 白芷道:“你想叫便去叫,我只怕你讨不自在。” 陈义山苦笑了一声,道:“还是算了吧,等等再说。 倒是另外有几个人,似乎也得请来相聚,譬如说我的结义兄弟花离骠,还有苍雪的爷爷药神,还有算我半个门人的老鳖以及天鹤,还有洛——” 又是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白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又一个请不来的,要我去吗?” 陈义山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她,她有金童玉女,大概是要在洛神府过节的。 我,我派蓝羽去请冰娥,让竹熊精去请老鳖,叫兰生去请花兄弟,让百花仙子去请天鹤。 药神离得近,让苍雪走一趟便是了。 别的,都不必打扰了……你还是快去父母那里吧。” “好。” 白芷也不多说,转身便去了。 陈义山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麻衣,算上近来帮孙伯行重生而结的衲,已整整有五十六枚补丁了,满满当当,几乎覆盖了整个前胸和两臂! 可是其中叶南星和洛神的,都已黯淡无光。 伤感了片刻,陈义山忽又觉得好笑,因为他看见了属于东海仙派的那几枚补丁——九源仙人是在当了方丈岛的新岛主之后,便有补丁生出,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的补丁则是在自己降服巨龙之后才生出的,但紫冠真人至今也没有补丁,可见,此仙的善缘不好结。 倒是在东海之滨,因为阻止幻海神通,救了十几船人的性命,反倒是生出了一枚;与沿岸百神勠力同心抵御洪峰,也结了一枚,可见,越是弱小者,感恩之心倒是越强。 而上古时期虽然结交了希夷老祖以及文命大神、凤凰、少昊、羿和玄女,但是却一枚补丁都没有生出。 希夷老祖炼制出来了麻衣,自然是不会有他的补丁生出来的。 至于那些先天大神们,大约因为本来就不在这个世界,或者说都被封禁,已不存在了,所以才没有结衲的吧…… 第895章 大江秘闻 第895章 大江秘闻 陈义山看着那些补丁,正自胡思乱想,忽然间感知到一阵异动,惊愕之下,他仔细一看,竟然又有两枚补丁黯淡了下来! 是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的! “嘶” 陈义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直犯嘀咕:“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东海仙界又不太平了么? 可九源仙人的补丁,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啊。” 皱眉沉吟了片刻,陈义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暗暗忖道:“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老奸巨猾,从来指望不住的,他们的可靠程度还不如道行稍逊他们一筹的九源,反正阿螭也要回东海,到时候让她看看,东海到底又起什么风波了……” 由东海转念间思及吕方,陈义山的心里顿时又添了一愁。 蓬莱丘已经彻底被毁,三岛大仙成了无家可归的野仙,请他来过节吧,他基于厌恶白芷的缘故,定然不肯前来。 想到这里,陈义山手捻一缕香词,发给了吕方。 半晌没有回音,也不知道是吕方无暇收讯,还是收到了不想理会自己。 “唉……” 摇头叹息了一番,陈义山起身出了修室。 把弟子们召集来一问,阿螭、怀阳、林美云居然不愿意回家,只有无垢道长是情愿出去浪的。 于是,陈义山收拾心情,义正言辞的给弟子们展开了一场“常回家看看”的主题讲座,阿螭、怀阳、林美云终于因为无法忍受他的絮叨而答应回家。 陈义山又给蓝羽、百花仙子、兰生、竹熊精、苍雪他们分派了“请客”的任务,声称虽然用神谕术请他们来也无不可,只是显得有些无礼,派心腹门人亲自前往,才算隆重,弟子们自然答应,陈义山又叮嘱他们路上小心,事事留意,不可节外生枝,不要冒险……随后便心满意足的回屋去了。 白芷也很快就回来了,她告诉陈义山,说陈泰清夫妇俩想清静一点过节,不愿意跟大家伙一起闹腾。 不过,陈泰清夫妇俩很照顾儿子,让陈义山和白芷在明日中午去伯爵府里吃一顿团圆饭,至于中秋夜的美好时光,就留给他和弟子们过了。 陈义山自然无话。 …… 只可惜,团圆是不可能好好团圆的。 中秋节当天中午,陈义山和白芷正陪着爹娘享用家庭小聚的欢乐时光时,太守夫人突然泪洒当场: “义山啊,芷儿啊,每逢佳节倍思亲,遍吃月饼少一人啊。” 陈义山不用问,也知道自己亲娘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我那可怜的孙子,怎么就一百零八岁了呢? 比他祖父老的都快啊。 义山啊,芷儿啊,你们趁年轻再生一个吧,不然,只怕下个中秋节,娘就不在了。” 陈义山听得头疼欲裂,又不敢说什么。 亏得兰生来得及时,禀告陈义山说花离骠已经到陈家老宅了,急着要见他的义兄。 陈义山由此得了个冠冕堂皇的逃席理由,几乎喜极而泣。 正所谓“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时候,陈义山也顾不得和白芷夫妻情深了,直接把白芷留在了父母那里,罔顾她哀怨的眼神,自己带着兰生落荒而逃。 …… “大哥!” 花离骠一见陈义山,便掩饰不住心里头的喜悦,上来便是一个熊抱。 陈义山也很兴奋:“好兄弟,好多年不见,愚兄实是是想你啊!” 花离骠一愣:“哎? 好多年?” 陈义山连忙掩饰:“呃愚兄的意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哦哦好大哥!” 花离骠感动的再次熊抱陈义山。 兄弟俩到前厅去坐,边喝茶边闲聊,陈义山向他问起江神府近来的状况,花离骠满是从容,说道:“冲着大哥的威望,南岳神君以及五湖大神都没有为难小弟,小弟很快就在江神府稳住了阵脚。 上位期间,小弟也不恤手段,杀了几个暗中作乱的小毛神,培养了几个心腹,还搞了几次肃清,猪婆龙一族近乎销声匿迹,老江神父子的残党余孽可谓是荡然无存!” 陈义山料想如此,道:“那在贤弟的流域之内,可否风平浪静? 百姓对你的风评如何?” 花离骠笑道:“大哥请放心,小弟为神,首要考虑的便是沿岸百姓的死活,毕竟,他们的香火才是小弟提升修为的力源啊!小弟上任之后,颇做了几件好事,老百姓也很是感恩念情,才几个月的功夫啊,就给小弟起了几十处庙宇!小弟现如今也是‘日进斗金’的阔神啊,那香火,旺盛得很,两岸不绝!” 陈义山听得连连点头,道:“这便好,愚兄很为你感到高兴。 但是贤弟你也莫要骄傲,千万要记得为神的初衷,老江神父子的前车之鉴犹在啊。” “大哥不必担忧,小弟心中自有分寸。” 花离骠呷了一口茶,忽而肃容说道:“大哥,其实这次你不请我来府上做客,我也是要来找你的。” 陈义山一愣:“怎么? 贤弟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花离骠摇了摇头,道:“还不确定是不是麻烦事,或许是天大的好事。 大哥知道先天神吗?” 陈义山稍稍动容,道:“怎么不知道?” 花离骠道:“大哥相信这世上还有先天神吗?” 陈义山又是一怔,心道:“莫非我这兄弟也知道羲皇和农皇的事情?” 嘴上却说道:“自盘古大劫之后,先天神集体陨落,至今销声匿迹,贤弟怎么会突发奇想,有此一问?” 花离骠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弟从简叙谈吧。 接收江神府之后,小弟很是留心府库中的典藏,前几日,小弟在胡乱翻腾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册尘封已久的神笺,破解了之后竟发现上面记载着一桩秘闻!大哥可知道,在上古时期,盘踞大江的并非是猪婆龙一族,而是飞鼋一族!” 陈义山皱眉道:“飞鼋? 那似乎是上古异兽的一种,虽然不属于先天神类,但是血脉之力甚是强横,至少,比猪婆龙一族要厉害的多啊。” “半点也不错!大哥真是见多识广!” 花离骠赞叹了一声,道:“所以,问题就来了,飞鼋一族如此强大,为什么后来会被鸠占鹊巢,让猪婆龙一族夺了大江流域呢?” 陈义山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花离骠道:“这便牵涉到一个小弟最初提及的事情了。 原来,在大江中段一处险要至极的峡谷之下,封镇着一个先天大神!大哥也知道盘古大劫,那必定还知道,所有的先天大神都是被盘古祖神封镇的,而且祖神的手段极为厉害,一旦被他封住,几乎等同于寂灭!可是,在峡谷之下封镇的那位先天大神居然还能说话!” 第896章 江中禁地 第896章 江中禁地 陈义山听了花离骠一番话,也觉讶异非常。 在盘古祖神的封镇之下,居然还有先天大神能够开口说话?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要知道,先天元炁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它起源于鸿蒙初辟之时,脱于混沌之气,是无法被彻底泯除的。 哪怕是先天神类死亡,也只是躯壳和灵识毁灭,其体内的元炁是不会消失的,一小部分会残存于骨殖之上,其余部分则会散溢出来,附着于他物,即所谓“移存”。 所以盘古祖神也是迫不得已,才散尽了自己的先天元炁,用于完全压制诸神。 若将先天元炁以“斛”为计量单位进行换算的话,假设蓐收体内的元炁存量接近于一斛,那么盘古祖神至少也得分出一斛的元炁才能将其封镇! 在这样的压制之下,被封镇者是不可能有反抗之力的! 羲皇和农皇被唤醒,完全是因为中岳神君寻觅到了别的先天元炁,供羲皇和农皇吸收,使得他们的元炁存量超过了盘古祖神的压制,这才冲破了封镇,得以苏醒,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相当虚弱,并没有完全挣脱束缚。 所以,大江中段险峡谷底的那个先天大神,是如何在封镇的状态下开口说话的? 难道也是因为有别的大能给他输送了先天元炁? 谁会这么干么? 那个先天大神又是谁呢? …… 只听花离骠继续说道:“据神笺记载,那位先天大神用言语哄骗了飞鼋一族的首领,也不知道许诺了那首领什么话,引得他下了谷底深处,可结果竟再也没有回来!飞鼋一族在惊怒之下,先后出动了数位大能,前去谷底探看究竟,结果全部失踪,音讯皆无!飞鼋一族再也不敢去了,也由此元气大伤,被觊觎大江已久的猪婆龙一族趁虚而入,两下里大肆火并了一番,多年之后,飞鼋以全族覆灭的代价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里,成为了一个传说中的种族。 而猪婆龙一族则趁势崛起,渐渐掌控了大江流域。” 陈义山听的正入神,忽见花离骠不吭声了,便诧异道:“没了?” 花离骠“嘿”的一笑,道:“大致如此,其余的记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譬如猪婆龙一族把大江中段险峡谷底列为禁地,设下结界,不断加持,严禁任何人靠近一步!而事实上,自从飞鼋一族覆灭之后,那谷底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发生了,那位先天大神也没有再开过口,说过话。” 陈义山沉吟道:“如你所说,倒是有点像蓬莱丘壶山谷底中的情形了,那里原本埋藏着文命大神的九州神鼎,蓬莱丘的前几代大仙因为好奇,误闯其中,结果全都被神鼎所吞噬……你那江中险峡谷底是否也是藏有一个先天宝贝呢?” 花离骠笑道:“大哥糊涂了,宝贝岂能开口说话?” 陈义山道:“贤弟有所不知啊,宝贝也是能开口说话的。 先天大神中有个叫蓐收的,他有个宝贝,形如长虫,便能口吐人言。” “哦哦”花离骠脸色一红,道:“那是小弟孤陋寡闻了。 如此说来,险峡谷底藏的是一个先天至宝?”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愚兄也只是猜测,哪里就敢断言? 只是,在盘古祖神的封镇之下,先天神类还能开口说话,而且还能施展神通,甚至杀戮飞鼋一族,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花离骠道:“大哥言之有理!其实小弟也觉得奇怪。 原本,在看到那个神笺之后,小弟是极为动心的,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打破结界,去那禁地瞧瞧,但总算小弟还有些自知之明,便强忍着没去。” 陈义山听他这么说,便肃容道:“贤弟万万不可造次!飞鼋可是能与白泽、玄武、腾蛇、白虎相提并论的上古异兽!连他们都落了个身死族灭的惨烈结果,贤弟岂能报以侥幸之心? 大河神便是玄武血脉,东岳神君是白泽血脉,西岳神君是白虎血脉,贤弟自认为比他们还厉害吗?” 花离骠讪笑道:“小弟自然是还不如他们。 大哥请放心吧,小弟方才说了,亏得有些自知之明嘛。 想那猪婆龙一族,大约也是怕后世子孙忍不了好奇之心,会去探看,所以才将那里列为禁地,并反复加持结界的。 小弟要是不稳重的话,也不必来告诉大哥,跟大哥一起参详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多谢贤弟相告,得了空时,愚兄亲自去那禁地看看。” 花离骠一怔,随后连连摆手道:“大哥,小弟告诉你这件事情,可不是要你去以身犯险的,只是想听听大哥的见解罢了。” 陈义山笑道:“贤弟不必惊慌。 实不相瞒,愚兄手上还有几件先天宝贝,也能掌控先天元炁,与一般的修仙者并不相同。 那江中禁地一直留存着,也是个极大的隐患,万一爆发出什么凶险来,你在江神府可是要首当其冲的!愚兄哪怕是为了你,也得把这个不测之祸患给消弭了啊!” 花离骠心中一阵感动,起身说道:“大哥待我如此,我拿什么来报答呢?”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贤弟太客气了,快坐下吧。 其实,愚兄也不全然是为了你,说点自私自利的——愚兄现如今对一切与先天神类有关的事情都格外关注,论起心痒来,愚兄比你要难耐的多。 呵呵” 花离骠稍稍一怔,道:“那是为什么?” 陈义山收敛了笑容,默然了片刻,叹息一声,道:“贤弟且见谅,愚兄有些事情难以言说,等过些时日吧。” 花离骠点了点头,道:“小弟明白了。 到时候,大哥需要小弟帮忙的话,尽管吩咐就是。” “嗯嗯” “师父!” 陈义山正跟花离骠聊得认真,忽听一声清脆的呼喊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便瞥见了一道倩影冲进了厅中。 是个身着淡蓝色长衣的年轻女子。 此时正值中秋,天气还有些炎热,那女子一进到屋里,整个厅堂便瞬间凉快了起来。 “师父!可算是见到你了!” 花离骠忍不住侧目去看,但见是个皮肤白的耀眼的年轻女子,身段曼妙至极! 刚进得厅中,便朝陈义山叩拜。 俯仰之间,满头黑发垂落如瀑,抬眼之际,两汪水眸清莹透彻,言语之时,一张樱桃小嘴红润如梅。 风骨清冷,姿容绰约,纵以花离骠这样的“正人君子”,也不禁看的出神。 “快快起来吧。” 陈义山笑吟吟的扶起了她,说道:“好久不见你了,看起来,修为又增添了不少啊。” “谢谢师父夸奖,嘻师父不在身边,弟子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那女子直勾勾盯着陈义山看,仿佛舍不得移开目光似的,语气略微含有一丝丝抱怨:“师父,你怎么老是不来看望弟子呢? 弟子想念你的很!蓝羽上云梦山邀弟子来颍川的时候,弟子真是喜出望外呢!” “琐事太多了,委屈你了。” 陈义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安抚她兴奋难耐且委屈抱怨的情绪,转身又冲花离骠说道:“贤弟,你也认识一下,她是我的门人,神仙宗的弟子,云梦山的山神,冰娥。” 第897章 六道齐聚 第897章 六道齐聚 花离骠冲冰娥拱了拱手,微笑道:“幸会!本府忝列江神一职,姓花名离骠。” 陈义山补充道:“是我的结义兄弟。” 冰娥“哦”了一声,目光几乎没有在花离骠身上怎么停留,又去缠磨陈义山,道:“师父,你快看看弟子有什么修为上的漏洞没有? 蓝羽她们都说,若是修行上出了差错,师父一看便知。” 花离骠略觉没趣,便坐下来喝茶,又觉得那茶水淡了,没什么滋味。 陈义山在旁边说道:“没什么差错,你修炼的很好。 哎,对了,你煮茶可是一绝,来来来,劳烦你施展绝技,让我和花贤弟饱一饱口福。” 冰娥喜滋滋的说道:“师父还记得呢。” 刚说了这一句话,大门口处便喧闹了起来,老门子高声发喊:“公子!朝廷里来人啦!” 陈义山愣了一下,拿眼往外一瞥,便瞧见是袁贞袁端方迈着四方步进到了宅子里。 “山公,在下可是不要你出门相迎,自己进来了啊!” 他一边喊,一边伸手招呼后头,有十多个差役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涌进了院里来。 陈义山不禁笑道:“没想到他也来了。 呵今天可算是热闹了!冰娥,你去找蓝羽她们吧,看这样子,茶是喝不成了。” 冰娥嘴巴微微撅起,说了声:“是。” 远远的瞪了袁贞一眼,然后便委屈巴巴的飘然去了。 陈义山又招呼管事的进来,说道:“你带着我花贤弟去备好的厢房。” “是,公子!” “花贤弟,愚兄先接待一下那位圣道中人,委屈你先去歇着。” “大哥先忙,不必顾念小弟。” “嗯嗯” 花离骠跟着管事的走了,陈义山整了整衣冠,走到厅外,笑呵呵的看着袁贞忙活,嘴里说道:“端方兄,又给陈某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袁贞“哈”的一笑,趋步上前,拜了一拜,而后说道:“山公,在下是什么底细,你清楚得很,我就是把家搬来送给你,你也看不上眼啊。 这些礼物都是当今陛下所赐,恭贺仙长中秋!袁某不过是个跑腿的。”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多谢皇帝了。” 袁贞又说道:“令尊大人那里也有一份厚礼,在下已经送过去了。” 陈义山道:“让皇帝破费了。” 袁贞眨了眨眼睛,道:“陛下倒是想多破费一点,只是没有机会嘛。” 陈义山闻言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贞“啧啧”了两声,道:“怀阳公主若是出嫁,那嫁妆还能少得了吗? 只是可惜啊,嫁都嫁不出去!陛下就是想大举破费,都没有个由头啊。” 陈义山笑骂道:“到现在了,你居然还敢提这档子事情!亏得美云没在家里,要是在,只怕要提剑砍你了!我可告诉你,现如今我已娶了妻,而且内政苛刻,管教严格,你小心说错话,被她拔了舌头,我可救不了你!” 袁贞一怔,惊愕道:“山公竟然嫁出去——呃不是,山公竟然成家了? !” 陈义山道:“此时她还在伯爵府,等回来了,让你认认。” 袁贞摇头叹息道:“唉……可怜可怜,可怜我家公主得多伤心啊!” 陈义山道:“就此打住啊!怀阳已经回京去了,你见到没有?” 袁贞道:“公主什么时候回去的?” 陈义山道:“昨日。” 袁贞道:“那在下如何能够见到? 京师此来,路途遥远,在下又带着许多礼物和随从,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动身出发了。” 陈义山恍然道:“哦哦我忘了你不会飞。” 袁贞甚是无语,道:“山公,你若是想讥讽在下的圣道修为低微,可以明说嘛,不必如此揶揄。” 陈义山笑道:“你们圣道所推崇的原不在此。 就算是修炼到了圣人境界,能御气而行,也没见得有多快。 我们叫腾云驾雾,你们撑死了算是爬云?” 袁贞摆了摆手,道:“没法跟你再叙谈了,御赐之礼已经送到,告辞了!” 言罢,他转身作势要走。 陈义山也没有搭理他。 袁贞走了两步,又止住了,扭头看看陈义山,不满的说道:“好你个山公,竟然也不挽留我?” 陈义山笑道:“今天来的人多,我只怕招呼不过来呢,你想走就走吧。” “你要是这么说,我还就不走了,中秋月圆夜,你们家里修仙的多,吃的东西肯定不一般,我如果不沾点好处,有违圣道教诲。” 袁贞圣道修为提升的不快,脸皮增厚的倒是迅速。 “你们圣道还教这个?” “至圣先师有言曰:食,色性也!袁某今夜要大口朵颐,还要大饱眼福!” “去去去。” 两人正在打嘴仗,忽有一声破空之音响起,陈义山抬眼望去,但见是竹熊精带着老鳖来了。 正要寒暄,大门外又进来了苍雪和药神。 还没有来得及见礼,百花仙子与天鹤也到了。 他们离得有远有近,麻衣门人出发的也有早有迟,倒是没想到,进宅的时候倒是凑一起了。 “弟子拜见老师!” 天鹤从云头飘落下来,冲着陈义山纳首便拜。 “小神参见仙长!” 老鳖也是深深一揖。 “义山,本座来你家叨扰了。” 药神还拿着长辈的架势。 陈义山赶紧一一回礼,可给忙坏了。 不过至此,该来的人,也基本全都到齐了。 眼看天色也渐渐昏沉了下来,门口处倩影闪动,是白芷回来了。 …… 中秋赏月,宴席自然不能摆在室内,而是设在了庭院之中。 凉亭里,透着风,洒着月华,迎着梅兰,氤氲着各种祥和之气,堪称绝妙。 席开三桌,老宅的丫鬟杂役们一桌,门人弟子一桌,陈义山带着白芷与客人们陪坐一桌。 桌子上都摆满了月饼——是苍雪带着雨晴、蓝羽她们做出来的,以灵芝肉为皮,以瑶草、仙花为馅,吃了不说会长生不老吧,消病祛灾、延年益寿的效力还是有的。 常备果品仙桃自然也不可少。 仙酿更不能缺,除了自制的梅花酿之外,天鹤还带来了几十坛子鹤岚山的特产,孙伯行又“贡献”出来了一些药酒,说是让大家伙尝尝鲜,可把兰生给高兴坏了。 冰娥特意制了一些冰块,说是放在酒里头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只有这些的话,当然还是不够的。 既在红尘俗世中,也得有些烟火气。 花离骠带的有江三鲜,老鳖带的有河蟹河虾,打开袁贞带来的御赐之物,山珍海味更是琳琅满目! 乌泱泱一众高朋佳友连带门人弟子、丫鬟杂役都落座之后,陈义山环顾了一圈,笑呵呵道:“齐了,大家伙各自动手,不必客套拘谨。” 竹熊精起哄道:“主人,跟咱们开个由头吧,不然不好喝酒!” 一干女弟子随即尖叫了起来: “师父快说祝酒词!” “公子要站起来说呀!” “小师祖,你快点!我等不及要吃月饼啦!” “快看快看,掌教仙师的脸都红了!” “呵老师居然也会羞赧么?” “……” 陈义山推脱不过,只好讪讪的起身,眼见众目睽睽,都望着自己,他突然心生大感慨,不禁朗声说道:“自开天辟地以来,神、仙、妖、魔、圣、人六道齐聚的盛会,只怕还没有过吧? 当此月圆之夜,义山感恩诸位,多谢诸位了!来,为此共浮一大白!” 第898章 酒疯 第898章 酒疯 只用了不到半个下午的时间,白芷是魔君的身份,来客便已经全都知悉了。 花离骠、天鹤、老鳖,这三位全都是陈义山的死忠心腹,别说陈义山是娶了个魔君为妻,就算是陈义山自己去做魔君,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仍旧会对陈义山死心塌地! 药神苍琅是看着陈义山长大的,知道陈义山的根子绝不会坏,而且来的路上他也听苍雪说了一些有关白芷的事情,大抵知道白芷的一些作为,确实与魔类大不相同……所以,药神虽然对陈义山娶白芷为妻很有些不满不忿,但也不过是基于“孙女吃亏了”而产生的心理。 毕竟,陈义山这混蛋小子可是在他生前,当着他的面,对雪儿进行“非礼”的,才过去多久啊,这就算了? 还另娶她人了? 但,碍着面上的事情,又因为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欢乐场,药神不至于让陈义山下不来台,于是隐忍不发。 袁贞就更好说了,他是圣道中人,朝廷命官,本身是十分忌惮魔类的,可陈义山在京师对付魔类的情形于他来说还历历在目,他是绝对不相信陈义山会干出勾结魔道的事情来。 白芷虽然曾经是魔君,但陈义山既然敢娶她,就说明她早已改邪归正了!京师除魔,扫除叛乱,人家白芷也是立了功的。 更何况,他袁端方死里逃生,升官发财靠的就是陈义山!对于恩公还能有什么不相信的? 可以说,半个袁贞是陈义山的死忠心腹,另外半个袁贞,是永平皇帝的死忠心腹。 算起来,唯独属冰娥最不高兴了。 最最敬仰的师父娶了别的女子,她如何高兴的起来? 但是她和麻衣门下别的女弟子一样,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只能忍耐。 因此,陈义山在祝酒词里声称这是一场六道聚首的盛会,古今未有,让大家共襄,众人也都嘻嘻哈哈的举起了杯子。 白芷很有些感动的看了一眼陈义山。 …… 头杯酒浮一大白,接下来就是自我发挥了。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聊的聊,赏月观星,品风嗅香,无不热闹。 这种宴席,自然是少不了挨桌挨个劝酒的。 竹熊精当仁不让,第一个站起来,嚷嚷道:“诸位,咱老莫身为主人唯一的坐骑,当为大家一一把盏!看在咱家主人的面子上,你们须得吃了咱敬下的酒!待会儿啊,谁要是杯中不见底,那就是看不起咱老莫,更是看不起咱家人!” 陈义山立时喝道:“憨货,你把盏便是,大家伙随意就行,不许强行劝进!有不喜欢饮酒的,怎能勉强? 喝多了,你伺候不了!喝坏了,你也赔不起!还有一些要腾云驾雾回去的,譬如药老和颍神,喝醉了,如何安全御空? 正所谓喝酒不飞升,飞升不喝酒,这一点要谨记于心!” 白芷笑道:“还有,更不许强迫姑娘们喝酒,喝多了,有些不敢做的事情只怕便做出来了,醒了之后,还说不清楚。” 竹熊精便讪笑了起来:“嘿嘿嘿要不说还是主人厉害呢,想的可真是细啊!掌教夫人说的也对,咱懂得,懂得!罢罢罢,诸位,主人交待了啊,能喝的喝,不能喝的,就以茶代酒啊!咱老莫不强迫!掌教夫人也说了啊,姑娘们可以不喝!” 兰生笑道:“莫兄,待会儿你我碰杯的时候,我一定给够你面子!” 竹熊精摆了摆手,道:“你少来!跟你就一杯!” “哈哈哈”众人皆笑了起来。 于是竹熊精从陈义山开始,围着三桌把盏了一圈。 但是他也就能进行这一圈了。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竹熊精已经懵了。 本来就是俩熊猫眼,此时变得愈发滑稽了,他摇摇脑袋,冲冰娥说道:“冰,冰冰——” 众人皆惊:“冰冰? !” “不是,蛾子——” “……” 众人尽皆无语。 冰娥愠道:“师父给我起的如此好听的名字,被你叫成什么了? !说句狂妄的话,在座的,除了雨晴之外,谁也没有我跟师父结识的早!憨货,你该叫我师姐!” “好好好,师姐。” 竹熊精大着舌头说道:“咱,咱是想问问你,你在酒里加什么东西了?” 冰娥道:“没什么啊,就是冰块,雪盖。” 竹熊精捶了捶自己那大脑袋,迷迷瞪瞪道:“是么? 那怎么酒变得好喝了许多? 甜丝丝,滑腻腻的,还凉凉的……” 冰娥笑道:“我的冰雪干净啊,我连泡茶都是用冰雪化水呢。” 原本,冰娥在酒里制冰加雪,许多人还觉得古怪,不愿意品尝,如今一听竹熊精这么说,登时都忍不住去拿被冰娥动过手脚的酒。 一尝之下,竟是纷纷叫起好来。 尤其是兰生和天鹤,这俩酒鬼赞不绝口! 似苍雪、蓝羽、百花仙子、非正道人、花离骠等,原本不怎么喜欢喝酒的,如今也都捧着杯子畅饮了起来。 孙伯行砸吧了砸吧嘴,忽而笑道:“冰师姐,你加的可不单纯是冰块和雪盖吧? 内中似乎还有凝结如冰的糖,莹润如雪的奶。” 冰娥“嘻嘻”笑道:“亏你眼尖,竟被你发现了。” 孙伯行道:“不是眼尖,是舌头和鼻子尖啊。” 苍雪连忙问道:“伯行,你没有放什么东西在酒里面吧?” 孙伯行摇了摇头,道:“我能放什么? 醒酒药倒是有,你们谁用?” 苍雪连连摆手,道:“别,你可是毒尊,连瘟毒都不如你毒,我们就怕吃你的东西。” “哈哈哈” 席间又是一阵欢笑。 …… 很快,酒过三巡,丫鬟杂役们都已经退了,袁贞也喝多了,昏昏沉沉中,被仆从扶起,送去了客房安睡。 剩余的,虽然没有离席,但尽皆醉意熏熏——除了兰生和白芷之外。 白芷是压根没有喝酒。 兰生是,这点才哪儿到哪儿啊! 雨晴喝的脸颊通红,忽然拍案而起,隔着桌子去指老鳖,叫道:“兀那颍神,我最讨厌你了!” 老鳖一愣,放下了杯子,道:“雨晴,此言何意? 若论熟稔程度,你我认识可还在陈仙长之前啊。” 雨晴叫道:“认识早有什么用? 我原本的师弟水月跟你认识难道不早么? 你还吃了他呢!似你这样狠毒的坏东西,凭什么能来府上与会,而我师父就不能来? !” “雨晴,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 老鳖也已经喝的半醉,听雨晴这么揭他的老底,登时大怒,冷笑道:“你现在是要替水月鸣不平么? 嘿那你怎么不说,本府为什么会害了他? 是因为他想要吃了本府呢!说本府坏? 本府可比不过他坏啊!至于说到狠毒,呵呵比起你们云梦派,本府算哪门子的狠毒啊? 你们每一代都自相残杀,只能留一个弟子继承上代的衣钵,这才叫狠毒吧? 哦,对了,水月遇害那一夜,原本是你这个当师姐的要杀他吧?” 雨晴是酒后乱了性子,想念叶南星了,看见老鳖又涌起往事,便借醉发挥,本意是埋怨陈义山叫了老鳖却没有叫叶南星来,不料大醉之下颠三倒四说错了话,触怒了老鳖,反倒是被老鳖把她的黑料都抖落了个干净。 一时间,众目睽睽,都诧异的看向了雨晴,她哪里能忍? 恼羞成怒之下,雨晴又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老鳖,你起来,我们用剑说话!” “剑? 呵你那把剑还是本府从云梦泽里给你带出来的呢!” 老鳖不甘示弱的站起了身子,不屑的说道:“想打架么? 是论输赢还是讲生死? 本府完全可以奉陪!” 第899章 吃错药了 第899章 吃错药了 陈义山也有些酒意上头,原本瞧着雨晴和老鳖说话,还以为他们两人是在叙云梦山的旧,并不以为意,还笑着看他们呢,可须臾间竟听他们两个话赶话,居然闹到了要当庭火并的份儿上! 这还如何了得? ! 陈义山登时惊怒交加,拍案而起,呵斥道:“你们两个要干什么? !都给我坐下!” 老鳖立时泄了气,不言不语的坐了回去。 雨晴却大声嚷嚷道:“小师祖,他不过是一个外人,你都让他来了,凭什么不让师父回来!? 我明明听说,你在东海已经见到我师父了,为什么不带她回来? !” “……” 陈义山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略略默然了片刻。 白芷见状,便起身笑着说道:“雨晴,你先坐下来吧。 之前在东海,我和你小师祖确实听吕方提及南星就在海上。 吕方还说南星她已经开宗立派了,自成一脉。 当时呢,我和你小师祖着急去寻香儿,觉得短时间内未必能劝和南星,而且她瞧见了你小师祖,却也没来拜见,于是我俩就走了,你小师祖说忙过这一阵儿了之后,便去找南星,你放心吧。” 雨晴对白芷不满已久,此时听她劝解,倍觉刺耳,压抑了很长时间的忍耐性也熬到了尽头,竟冲着白芷怒目而视,道:“你装什么好人? !还不是都怪你? !肯定是因为小师祖娶了你,我师父才不肯回来的!你看看你,给我小师祖惹了多少麻烦!连洛神娘娘,以前对我小师祖那么好的女神,都被你给逼走了!你一来,大家伙谁都不开心!” 白芷闻言先是一怔,迅即又是心下一悲,继而大怒,险些冲雨晴发飙,但转瞬又想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喝多了酒,而且是为了自己师父说话,孝心可嘉,我便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当即笑了笑,不再言语,自己坐下了。 陈义山感觉头都要炸了,他自然是觉得雨晴的言语委实过分,想要指责她两句,但百花仙子已经开口,喝道:“雨晴,我看你真是喝多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掌教夫人不是为了你好吗? 快快赔礼道歉!” 这原本是给雨晴一个台阶下,免得陈义山和白芷喝骂,那便谁都不好看了。 没想到雨晴是个憨憨,根本就没有领会,小嘴一瘪,委屈道:“仙子,怎么连你也说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恨小师祖娶了她么!? 你明明也想嫁给小师祖的,说梦话都好几回了!你难道不想当掌教夫人了么? !” 百花仙子:“……” “住口!” 陈义山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铁青了脸,喝道:“兰生,你扶雨晴回去睡觉!她要是再胡搅蛮缠,你用酒气喷她!” “啊? 是!” 兰生吓得浑身一颤,赶紧去搀住了雨晴,低声劝慰道:“姑奶奶啊,你可别再说话了,真是有点气人了。” 雨晴还没有见过陈义山冲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酒都吓醒了一半,哪里还敢再胡言乱语? 可是被兰生搀着走,她又觉得万分委屈,“哇哇”嚎叫着泪如雨下。 百花仙子的脸也挂不住,闷声说道:“老师,弟子也醉了,乞请离席。”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好,你回去吧,早些休息。” 没想到百花仙子刚走,蓝羽便又发了飙,起身指责陈义山道:“掌教仙师,你赶走了雨晴,赶走了兰生,又要赶走仙子姐姐,是看我们都不顺眼,就那个魔君最好,是不是? !兰生他不是女人好不好,怎么也碍着你眼了? !成,不管怎样,你高兴就好!你就陪着你的魔君夫人好好待着吧,我也走!雪姐,你走不走? !冰姐,你还喝呢,自己的冰水喝不够么? !” 苍雪和冰娥也都喝大了,再加上各有心事,被蓝羽一撩拨,全都站了起来,冲陈义山说道:“弟子也告辞了!” 言罢,几个女弟子摇摇晃晃的联袂而去。 如此结果,谁也不可能料到。 白芷即便是再能忍耐,也被气的够呛,因为明摆着,她们都是冲自己来的嘛! 平时藏着掖着,如今当着外人,借着酒劲儿便吐真言了! 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她们是毫不藏私,把自己所掌握的剑术和仙法都倾囊相授,也从不会仗着所谓的掌教夫人身份压迫她们,更没有一句恶语相向,怎么就换不回来她们的一点点感恩之心呢? 就因为自己是魔道出身,便要被如此针对吗? 想当初,自己做魔君的时候,在凤麟洲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又是何等的尊贵? 不说恶语相向了,就问有谁敢拂逆自己半点? 刹那间,百感交集,白芷觉得自己万分委屈,但也不想再给陈义山添烦恼,便低下了脑袋,把脸隐藏在了黑暗的夜色里,谁也看不清楚她是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的。 陈义山还在发怔。 他已被蓝羽那莫名其妙的话怼的瞠目结舌:“我——” 作孽啊! 是,雨晴是我陈义山赶走的,谁让她撒酒疯啊? 兰生是送雨晴回去的啊,因为他没有醉,而且不用忌讳男女之防,神特娘的碍眼,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女人了! 还有,本人什么时候赶走百花仙子了? ! 是雨晴的话让她下不来台,她自己要走的好不好!? 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 是都吃错药了吗? ! 陈义山满脸怨气的扫量了一眼孙伯行。 孙伯行当即就被吓了一大跳,他似乎是看懂了陈义山的内心,连忙为自己辩护道:“掌教仙师,弟子可没有在酒里下药啊,弄雪制冰的是冰娥师姐,供应仙酒的是天鹤师兄。 这,这些吃的月饼点心什么的,也没有经弟子的手,多是苍雪师姐她们做的,还有江神和颍神送来的东西,那自然更没有经弟子的手了。” “哎不是,小孙,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伯行自顾自的一同辩解,倒是得罪了一桌子人。 天鹤道:“仙酿是我带来的不假,可是我也不敢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捣鬼啊。” 药神“哼哼”道:“我那孙女最单纯善良了,她也不会这么干的啊!” 花离骠道:“那江三鲜是连我也吃了的!” 老鳖道:“就是!河虾、河蟹第一个进我的嘴!小神怎么可能谋害陈仙长?” 孙伯行脸都黑了,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诸位误会了,误会了。” “咳咳” 一直闷头胡吃海塞的非正道人忽然干咳了一声,伸手扯了扯孙伯行,示意他闭嘴,而后起身,冲陈义山赔笑道:“掌教仙师,弟子瞧着老莫也醉了,就由弟子和孫师弟送他回屋歇着吧。” 陈义山也是心累,挥了挥手,道:“好,你们去吧。” 至此,一干弟子全都跑了。 三桌,只剩下一桌了…… 第900章 身世之谜 第900章 身世之谜 老鳖是这一场闹剧的当事人,自然把席间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麻衣门人纷纷退避离席,场面一时冷清,老鳖自觉有错,便忍不住对陈义山说道:“仙长,都怪小神,若是小神不跟雨晴吵架,谅来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摇头道:“莫要自责,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确然是雨晴喝多了嘛。” 老鳖松了口气,又说道:“恕小神多嘴,那个雨晴,也忒没有礼数了!她仗着仙长对她的溺爱,简直是无法无天!她对小神言语无状也倒罢了,她本来就看不起小神。 可仙长你听听,她对掌教夫人是怎么说话的? 还有大有小没有?” 花离骠也皱起了眉头,道:“是啊大哥,你不能太过于纵容这些女弟子,反倒叫嫂夫人受了偌大的委屈。” 天鹤叹息道:“掌教夫人雍容大度,令弟子佩服!依弟子看,男弟子都是好的,过分的是女弟子。” 药神打了个“哈哈”,道:“小姑娘家家的,又都喝了酒,说一些难听的话也无所谓嘛。 在座的,谁敢说自己就没有喝醉过? 谁又敢保证自己喝醉的时候没有口出狂言过? 身为长辈,何必与晚辈一般见识呢? 掌教夫人雍容大度,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不然,别人怎么就没有嫁给义山呢?” 药神这话,摆明了是偏袒,但白芷还是收敛了悲怒之态,换上笑脸,然后把头抬起,道:“药神说的是,这点度量,我还是有的。”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小白,实在是委屈你了。” 白芷笑道:“夫君,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种话吗?” 药神见状,又酸又妒又恨,颤了颤身子,道:“好了好了,小儿辈们都走了,就不提这些不痛快的事情啦,咱们说些别的吧。” “对对对,说些别的。” 花离骠看着老鳖,饶有兴致道:“颍神,咱们算是一家子了,毕竟河江八水同系为神嘛。 听大哥和大河神提及你多次,却未有深交。 今夜一见,咱们相谈甚欢啊。 冲兄弟在兴头上,有些私事想要求问于你,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呵呵~~”老鳖笑道:“江神兄只管开口垂问便是,你我既称兄道弟,哪里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花离骠便问道:“方才听雨晴跟你争执,你说跟她认识的时间比跟我大哥认识的时间还要早,还要长,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怎么她还说你吃了她的师弟? 颍神千万不要怪罪,兄弟真的只是好奇,别无他意。” 药神道:“老夫也甚是好奇。” 天鹤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老鳖。 白芷笑道:“连我也没有听义山说起过呢。” 老鳖看了看陈义山,意在询问往事该不该说,陈义山自然觉得对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必有什么隐瞒,便微微颔首,示意可说。 “唉~~嘿嘿~~” 老鳖便叹息着苦笑了一声,怅然说道:“那是小神以前做下的唯一一桩不光彩的事情啊,诸位既然想听,那小神便说出来吧。 小神也想以此证明,那错事,已被我全然放下了。” 于是,老鳖便把那晚血食修仙者的经过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当然,他还说了自己是如何被陈义山降服,又是如何被陈义山引荐给大河神,从而做上颍神的…… 陈义山在一旁听着,心里不免暗笑自己:当初也真是大胆,竟然凭着一张嘴,吓得老鳖自己跳下了云梦泽…… 白芷、花离骠、天鹤和药神都听的入了迷,良久,都还沉浸在故事里。 老鳖感慨的总结道:“每每回想起那一场经历,小神都万分感恩,感恩陈仙长如我的再生父母啊!他气度恢弘,赦免了我的死罪,他青眼有加,把我从暗无天日的云梦泽里解救了出来;他还扶我青云直上,让我做了一个大神祇!我便是死,也报答不了陈仙长的恩情啊!”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颍神言重了,当初你做错,算是事出有因,而且你后来也确实真心悔过了。 自你继任颍神以来,百姓们有目共睹,你做的很好嘛。” “惭愧,好在没有辜负了仙长的教诲。 仙长,小神敬你一杯酒吧,愿你万年春!” 老鳖毕恭毕敬的起身,依弟子礼捧起一杯酒来,俯身请陈义山喝了。 陈义山自然是连忙接住,一饮而尽,回敬道:“义山也愿颍神香火永盛!” “颍神颍神。” 花离骠看老鳖坐下,又连忙攀谈了起来:“你说那云梦泽进去就出不来?” 老鳖略略默然了片刻,然后言道:“凡事不可说绝对嘛,对于一般修为的存在来说,进去是准定出不来的!兄弟我第一次出来,是因为希夷老祖下泽沐浴,我口吐人言,哀求于他,他见我可怜,便把我带了出去,放在云梦山的金顶天池里养着;我第二次出来,是陈仙长和大河神合力救赎。” 天鹤悚然动容道:“那泽就如此厉害么? 老师是何等修为,居然也要跟大河神合力,才能搭救你出来?” 陈义山心道:“你老师那时候就没多大修为,要不是大河神,还真救不出来他。” 老鳖略有些得意,道:“不信你们问冰娥,她如今就在云梦山上!” 花离骠倒是越发兴致勃勃了,继续追问道:“颍神,既然那云梦泽进去了就出不来,你最初为什么要进去呢?” 老鳖叫屈道:“天可怜见!我自出生之后,就在那里面!除了我,再没有一个活物!” “嘻~~”花离骠哂笑道:“就胡扯吧你!谁在出生的时候会有记忆?” 老鳖道:“那便是打我记事的时候起,就在云梦泽里了!” 花离骠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那你爹娘呢?” 老鳖摇头道:“我自出生——呃,自打记事起,我就没见过爹娘。” 花离骠皱眉道:“所以说,你爹娘是在岸上产的卵,把你给产那泽里面了? 乖乖!这是想把你流产了啊!” 老鳖:“……” 陈义山见花离骠有些忘形,不然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便提醒他道:“花贤弟,你也醉了啊,莫要再喝了。” 花离骠怪笑道:“没事没事,大哥请放心,小弟忖着量呢。 哎,颍神兄弟,那你自小在那云梦泽里生活,又说里面除了你之外,再没什么活物,那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老鳖叹息道:“说起来,就是惨惨惨啊!老朽那时节是渴了喝泽水,饿了就吃淤泥,持续了好几百年啊!” 花离骠一挥手,道:“不可能!真这样的话,你早就死了!” 老鳖急了,赌咒发誓道:“谁骗你,谁是乌龟王八蛋!” 药神忍不住插嘴道:“你不就是王八吗?” 老鳖:“……” 天鹤道:“颍神的重点可能是在蛋上。” 老鳖:“……” 药神举一反三,立时恍然:“哦~~王八蛋不是王八。 不过,他的重点也有可能是在乌龟上!” 老鳖:“……” 花离骠嚷嚷道:“你们俩别打岔!说正事儿呢,听颍神说!” 老鳖道:“还说什么?” 花离骠一时也忘词了,道:“你的重点到底是乌龟还是蛋?” 老鳖:“……” 陈义山实在是受不了了,起身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喝醉了,回去洗洗睡吧。” “别别,大哥。” 花离骠看来是真兴奋了,扯着老鳖嚷嚷道:“你跟兄弟说实话,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老鳖道:“真是吃淤泥!” 花离骠揶揄道:“吹吧你!我就是鱼族出身,没成精的时候,也吃过淤泥,吃了就吐,还不消化,也拉不出来,差点没给憋死!你是鳖,对吧? 鳖跟鱼有什么区别? 有壳有脚而已,别的都一样!你们的绰号就是‘甲鱼’!” 老鳖嘟囔道:“我们鳖能上岸,你们不能。” 花离骠全然不信:“得了吧,蛤蟆也能上岸,也没见人家吃淤泥。 吃淤泥,你就不可能活着长大!能耐的你,还吃了几百年,还等来了希夷老祖,还口吐人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吃淤泥,不但让你活下来了,还让你口吐人言? 谁信啊!除非你不是鳖,你是——” 是什么,花离骠也说不上来,他就是一时顺嘴,扯到了而已。 但药神突然幽幽的来了一句:“除非他是飞鼋。” 第901章 深夜来客 第901章 深夜来客 药神只一句话,便惊醒了三个喝醉的人! 陈义山也不说走了,连声问道:“药老,你说什么?” 药神瞥了陈义山一眼,道:“老夫说,除非他是飞鼋!” 花离骠骇然的看向了老鳖:“你,你是飞鼋? !” 老鳖的酒虽然醒了,可仍旧是满头雾水,呐呐问道:“飞鼋? 什么飞鼋?” 药神嘿然一笑,道:“瞧你们一个个没有文化的样子,居然连飞鼋都不知道吗?” “知道啊!” 花离骠立时解释道:“传说中的上古异兽种族,血统高贵,不亚于玄武、朱雀、腾蛇、白虎!” 陈义山心道:“现学现卖么? 昨天我才跟你说的。” 药神点了点头,道:“江神说的不错,确然如此。 老夫昔年熟读《药典》,书中曾提及一味药材,名曰‘水龙神骨’,其实与龙族无关,而是特指飞鼋的骨殖!书中也详细阐明了何为飞鼋。 该族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吃泥也能汲取其力量,供养自身的血脉之力!当然,飞鼋一族本身并不以淤泥为食物,他们生来就喜欢血食,而且是血食有灵性的东西。 血食得灵越多,便成长越快!吃淤泥,成长的便慢了很多,依颍神说,他吃了几百年淤泥才能口吐人言,其实已经算是快的了。 若是他能早早血食,成就未必如此缓慢啊。” 老鳖惊喜交加,道:“原来,我的血统是如此高贵的吗? 比,比大河神也不差? !” 药神道:“那是自然。” 花离骠忙问道:“可是药老,飞鼋一族早就已经覆灭了啊!” “凡事都有例外嘛。” 药神盯着老鳖,问道:“飞鼋一族最大的特征不是长寿,也不是吃泥,更不是血食,而是水陆空三栖!水陆倒还罢了,一般的王八种就能做到,难的是御空。 颍神,敢问你天生就能飞吗?” 老鳖立时答道:“能!自出水之后,我便能飞!只是飞的不雅观,须得全身旋转,以极速盘空。” 药神“砰”的拍了一下桌子,道:“那就对了!你就是飞鼋!不会有错!” 陈义山愕然的看着老鳖,道:“颍神,我还以为你能旋飞是因为道行修炼到了一定程度才做到的。” 老鳖道:“其实在第一次被希夷老祖带出云梦泽的时候,小神就能那样飞了,只是希夷老祖郑重嘱托小神,说不可以如此,不然会招致杀身之祸的。 为此,小神才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了金顶天池里。” 花离骠难以置信的盯着老鳖,道:“难道,你真的是的飞鼋一族?” 药神道:“不信的话,颍神可以取一根骨头给老夫,老夫用它入药,试试效果便知端的。” 老鳖忙摇头道:“那倒不必了,不必了……” 药神笑道:“老夫开玩笑的,不用怀疑,你就是飞鼋。 毕竟,世上断无如此巧合之事,吃淤泥长大,出水能旋飞,未得什么修炼之法便能口吐人言,这岂能是凡种?” 陈义山“嘶”的一声,道:“真是惊着我了!竟是飞鼋!” 花离骠也喃喃说道:“看来,猪婆龙一族并没有把飞鼋一族赶尽杀绝啊。” 老鳖诧异道:“什么意思?” 花离骠道:“你不知道,原本,你们飞鼋一族是盘踞大江流域的霸主,后来因为误闯先天神禁地,折损了几个顶尖大能,这才被猪婆龙一族趁虚而入,而后覆灭……看来,你那时候应该是刚出生不多久,侥幸躲过了灭族的大劫,被你父母或者是哪个厉害的大能故意送到了云梦泽里去,以此来躲避仇家。” 老鳖拍案而起,怒声叫道:“原来是猪婆龙灭我全族? !此仇不报,本飞鼋誓不为——” “歇歇吧。” 花离骠挥手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道:“猪婆龙一族自老江神父子坏事之后就元气大伤了,残余势力也快被我给赶尽杀绝了。” “哦,这样啊~~”老鳖有些失落,恨恨说道:“真是便宜他们了!” 陈义山却跟花离骠所想不同,他暗暗忖道:“会不会是大江中段的险峡谷底跟云梦泽是通着的? 所谓的闯入禁地,就会一去不返,其实是被吸到了云梦泽里? 老鳖会不会是误入禁地或者是被刻意送到了禁地,结果被吸到了云梦泽呢? 呃~~这样想似乎也不大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云梦泽里就不该只有老鳖一个飞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须得我去那江中禁地一趟了。” 老鳖得知了自己的血统之后,持续处于兴奋状态,缠着药神问道:“药老,我们飞鼋一族还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你快说说!” 药神道:“总归是你小时候吃淤泥太多,沾了营养不良的亏,所以闹的发育迟缓。 如今你开始享用香火愿力了,那比血食灵者还要补呢!耐心等着吧,随着你的道行逐日增加,你本该有的血脉之力也会递次苏醒,到那时候,你自己便知道你们飞鼋一族厉害在什么地方了。” 老鳖激动的直搓手,嘀咕道:“如此说来,在小小的颍水里做神祇,岂不是亏待自己了?” 花离骠冷眼旁观,见老鳖得意忘形,便幽幽说道:“兄弟,要不你去大江,我把江神府让给你? 说什么小小颍水,我大哥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还有人家洛神,那是真龙血脉,不也只是管着小小的洛水吗?” “不不不,兄弟不是那个意思。” 老鳖突然意识到自己花生米吃多了,有点飘了,回头一看,见陈义山瞥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心头一震,连忙往回挽尊,讪笑道:“小神只是在鞭策自己,别无他意。 颍水不小了!再者说,小神岂敢与洛神娘娘相提并论? 嘿~嘿嘿~~” “嘻~~果然都在这里呀!” 老鳖正在解释,陈义山正在沉思,花离骠正在羡慕嫉妒,白芷正在惆怅别的心事,天鹤和药神修为不高,倒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夜空中悄然掠来了一大片云彩,已经遮住了满月。 直到云中传下来那声柔媚入骨的声音时,众人才惊愕抬首。 陈义山一眼便看见是玉女清络来了,心下一喜,招呼道:“清络,你怎么来了? 是洛神姐姐派你来的吗?” 第902章 传檄四海 第902章 传檄四海 清络飘落庭中,本来是要冲陈义山拜上一拜的,忽听陈义山问她是否是洛神娘娘派来的,登时怔住,又把目光朝花离骠、天鹤、药神等扫量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白芷的身上,很是惊愕,嘴里却说道:“仙长,婢子就是来找娘娘的呀,她不在你这里吗?” 陈义山道:“姐姐未曾来过啊。” 清络这才把目光从白芷身上移开,看向了陈义山,道:“可我方才听见有人在议论娘娘了,仙长,你莫要跟婢子开玩笑呀。” 花离骠忍不住插了一嘴:“我大哥没有跟你开玩笑,方才是闲聊之中,本府提及洛神娘娘的。” 清络蹙起了眉头:“你又是谁?” 花离骠道:“本府乃是在任江神。” 清络“哦”了一声,连忙说道:“婢子是洛神娘娘跟前的玉女清络,见过江神大人。” 花离骠笑道:“幸会幸会!看来大哥这宅子很灵性啊,本府刚刚提及洛神娘娘的名头,她的玉女便来了。 不过,你家娘娘她确实不在这里啊。” 清络脸色稍变,回顾陈义山道:“仙长,娘娘今早不辞而别,并没有告知婢子她去了哪里。 金童子在庙里当值,也不清楚娘娘的去向。 我们俩还以为娘娘是来你这里过中秋了。 婢子眼瞧着夜深,娘娘却还没有回去,只怕她喝醉,所以赶来瞧瞧……可是娘娘不在仙长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陈义山听的忧心忡忡,道:“姐姐会不会是去大河神那里了?” 清络摇头道:“不晓得,以娘娘的脾性,她是不喜欢去河神府的。 除非——仙长,婢子斗胆问一句,你是和娘娘吵架了吗? 前些日子,吕仙去了洛神府,他背着婢子,也不知道跟娘娘说了些什么,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等他们出来之后,婢子瞧见娘娘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们说要出去,婢子问娘娘去哪里,娘娘说是和吕仙一起来找你。 他们当天走,当天便又回去了,可是回去之后,娘娘的脸色更是难看,婢子上前询问了两句,她便大发雷霆,把婢子给赶了出去,而后她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寝殿,婢子隐隐还听见了她的哭声……仙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义山不及回答,白芷已上前说道:“你家娘娘恼恨的是我,不是义山。 只因为义山娶了我为妻,你家娘娘便伤了心。” 清络的脸色瞬间大变,她如临大敌似的看着白芷,揶揄道:“你又是哪个? 麻衣门下不曾见过你这一号人物!” 白芷道:“我本来也不是麻衣门下的弟子,我是麻衣仙派的掌教夫人,姓白名芷。” 清络一惊,道:“原来你就是白芷? !” 白芷笑道:“看来你听说过我的名头。” 清络道:“我隐约听见过吕仙骂你,说你是泼魔!” 白芷“哼”了一声,道:“我就是魔君!吕方那厮,也只敢在背后骂我。” 清络转脸瞪视陈义山,幽幽说道:“婢子真是没有想到,似陈仙长这样的大好人物,竟然会自甘堕落,娶一个魔类为妻!陈仙长,你是贪图她的美色吗? 不,婢子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陈义山道:“清络,还是找洛神姐姐要紧,我现在就发香词询问大河神。” “不必了!” 清络断然拒绝道:“婢子知道娘娘为什么伤心欲绝了。 陈仙长,你既然娶了魔君为妻,伤透了娘娘的心,那就不要再招惹娘娘了。 河神府那里,婢子自己会去的。 告辞了!” 言罢,清络腾空而起,连看也不再看陈义山一眼,便纵云去了。 陈义山仿佛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摇头苦笑不止。 花离骠连忙安慰他道:“大哥,不必介怀。 这个玉女大约也是着急找不到洛神,才有些口不择言的。”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贤弟多虑了,愚兄没什么介怀的。 对洛神姐姐,我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受几句难听的话,理所应当嘛。” “你还这么说?” 白芷怫然不悦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洛神!你怎么那么喜欢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陈义山道:“小白,你当然是向着我的,但,我也确实有错。” 白芷冷笑道:“你要是真的有错,那便是错在娶了我。 你现在可是后悔了?” 陈义山惊愕道:“此话从何说起?” 白芷方欲答话,忽听见一阵“扑簌簌”的振翅之声破空而来,转瞬便至!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只硕大的青鸟从月影之下划过,鸟背上跳下来一个独臂老者,冷冷说道:“好热闹啊!我的陈贤弟,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聚众赏月?” 自然是吕方到了。 陈义山起身见礼道:“吕大哥,中秋佳节,小弟原本是想请你来同谋一醉的,只是——” “只是你去请老夫,老夫也不会来。” 吕方嘿然笑了一声,道:“但是你不请,老夫偏偏来了。 你道是为什么?” 陈义山道:“还请吕大哥明示。” 吕方“哼哼”冷笑,道:“老夫此来,是给你递消息的!坏消息!西海那边,有个叫珐莲洞主的大仙,撺掇起了整个西海仙界,声称你陈义山勾结魔君,意图祸乱天下,颠覆五道!他们传檄四海,发讯给十洲三岛二十四洞,打算找你兴师问罪!东海这边,心月天尊、鸣沙大仙在紫府真人的游说下,已经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其余如金光洞、瀛洲等残存势力也受他们裹挟,就连你那个宝贝弟子——叶南星,也已放出了话来,说是跟你割袍断义!南海、北海也都各有回应,愿意勠力同心,诛除仙界败类……想不到啊想不到,四海仙界竟然会因为你,难得的团结了起来!嘿嘿兄弟,你捅了天啦!” 陈义山闻听此言,惊怒悲愤交加,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数声,而后愤然说道:“可笑啊可笑!大厦将倾、万民倒悬的时候,从不见哪个所谓的大仙抛头颅!凶煞当道、邪魔横行的时候,更不见他们洒热血!而我陈义山自小便跟着父亲平山贼,斩凶兽,修道以来,更是屡屡伸大义于天下,不曾做过半件恶事!斩邪神除泼魔,诛凶妖灭恶仙,杀匪类荡叛逆,扫瘟破岁,涤颍净江……哪次少了我? !那时节,怎么不见他们露脸? 如今,我娶妻白氏,不过是一家一姓之私,碍着他们什么了? 竟传檄文,同气连枝要讨伐我? !还说我是仙界败类? 到底谁是? !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叫他们来吧,我陈义山不怕!” 第903章 众叛亲离 第903章 众叛亲离 陈义山一番愤然之言,听的白芷是万分感动!她情不自禁的挽住了陈义山的臂弯,俏脸之上红潮起伏,爱慕之意溢于言表,心里头的欢喜自然是不必明说。 花离骠跟他结义大哥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当即亢声说道:“不错!叫他们来吧!谁与我大哥过不去,那便是与我过不去!且叫他们来尝尝我飞蜱虫的厉害,也试试花某的千鳞斩是否锋锐!” 老鳖自然是不甘落后,当即表态道:“对!本府的方天画戟和黄钺金钟也都已经祭炼好了,正愁没有人头来祭宝呢!” 天鹤也义愤填膺的说道:“老师放心,弟子的鹤岚仙派与麻衣共进退,同生死!” 只有药神沉吟不语。 “呵呵” 吕方冷笑了起来:“你们的胆略虽然可嘉,但无济于事,也左右不了大局。” 花离骠喝道:“你什么意思!?” 吕方道:“什么意思? 东西南北四海,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修为与老夫相当的,至少不下十数个!修为比老夫高的,也不下十数个!你们能凑齐多少大能? 待他们联袂而来的时候,你们抵挡得住么?” 老鳖“哼”了一声,道:“好厉害啊!仙界人多势众,难道神界便是好欺负的么? !吕仙,陈仙长在神界的威望有多大,交情有多深,便不必本府再细细说出来了吧? 四海仙界能传檄文,做勾连,陈仙长难道就不能了吗? 本府可以肯定,只要陈仙长他一声令下,定然是八方来援!拼人头,神界还是拼的起的!” 花离骠抚掌赞道:“颍神说的好!四海仙界有十洲,我们有河江八水,恰好十对十!仙界有三岛,我们有五岳,还多出两个来!仙界有二十四洞,我们有四海五湖,有太岁神部,有各方土地,有各处城隍,有无数的山神、水神、路神、门神!还有数以百计的宫神、殿神、阁神、苑神!吕仙方才问我们能凑齐多少大能? 嘿嘿本府倒是想问问吕仙,你们仙界那点子人,够我们打吗?” 吕方摇了摇头,道:“两位,账不是这么算的!” 花离骠眉头一皱,道:“那依着你,应该怎么算?” 吕方掐指说道:“仙界的十洲已经损了瀛洲、流洲、凤麟洲和聚窟洲;二十四洞,也已经残了黑云、炎上和金光洞,势力并非全盛之时——” 他话音未落,老鳖便忍不住讥笑了起来:“这么说的话,所谓四海仙界,愈发的不能打了。” 吕方愠道:“你让老夫把话说完啊!四海仙界虽非鼎盛之时,可你们神界也不是铁板一块!你们几个能和义山贤弟同生共死,老夫是相信的,但其他神祇呢?” 花离骠嘿然道:“其他神祇怎么了? 别处不知道,只说天南神界吧,只要本府一提大哥的名头,那是无往而不利!哪怕是南岳神君,五湖大神,都要卖我大哥七分情面!跟你们仙界打个架,邀集些帮手,谁会不来?” 吕方冷笑道:“只是打个架而已嘛? 义山刚才说,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说的对极了!可是你们仔细想想,这个‘理’字,是在义山的手里吗? 神、仙、圣、妖、人,对于这五道来说,‘除魔务尽’就是天大的理!‘沾魔必死’也是天大的理!谁跟魔类沾染在一起,那就是五道的公敌!如今,义山娶了一个魔君做夫人,河江八水、五湖四海、各方城隍土地山水门路宫殿阁苑,连同太岁煞星,还会站在他这头吗? 远的不说,就说洛神娘娘,她还会帮义山吗?” 此言一出,满场静默。 花离骠和老鳖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哑口无言。 是啊,陈义山沾了魔啊,虽正也邪,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白芷幽幽的看了吕方一眼,很想打烂他的嘴,但忍住了。 转瞬,她又偷偷的看了陈义山一眼,见陈义山眼神空洞,目色游离,显然是在思忖些什么事情,便又依偎他的更紧了一些。 只听那吕方继续说道:“不是老夫危言耸听,实不相瞒,珐莲洞主已经跟西海龙王通过气了!他们两个商量着共同对付魔君,一拍即合!随后,由那西海龙王领衔,传讯给四海,通报此事,南、北二王很快便相继表了态,说什么除魔卫道,义不容辞!就连东海老龙,与义山兄弟原本的交情是何等深厚啊!可也因为龙肝丹的事情,明确表示此次若有大战,东海将保持中立,两不相帮!义山,义山?” 陈义山“啊”的一声,回过神来,道:“怎么了大哥?” 吕方不悦道:“愚兄说了那么多话,合着你一直在走神? 压根就没有听吗? 这些可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报,愚兄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探听来的!” 陈义山赔笑道:“大哥莫要生气,小弟一直都在听呢,大哥说的话,小弟全都听见了,只不过分心二用,也在想应对的策略。” 吕方的脸色这才好转,问道:“阿螭是不是回东海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是,小弟让她回去与父亲、兄弟团聚,共度中秋。” 吕方道:“愚兄说东海老龙要保持中立,其余三海要与你为敌,只怕你还不大相信吧? 等阿螭归来颍川之后,你可以亲自问她详情。 届时,你便知道愚兄不至于骗你了。” 陈义山道:“吕大哥这是哪里话? 小弟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呢? 大哥纵然不说,小弟也是能想到的啊。” “义山啊,唉” 药神终于开口了,他先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而后言道:“吕仙说得对啊,这世上最大的‘理’,就是除魔务尽,沾魔必死啊!你,你目下的情形可是相当不妙啊。” 吕方摇头道:“何止是不妙? 义山这情势,可谓是众叛亲离!试想,四海尚且如此,那五岳呢? 五湖呢? 太岁煞星们呢? 各方城隍土地山水门路和宫殿阁苑诸神祇呢? 义山,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在京郊,一帮神祇和愚兄这个仙家曾联手降魔啊!若不是你挺身拦阻,嘿,嘿嘿” 第904章 风流云散 第904章 风流云散 白芷听了半天,一直有气,至此实在是忍不住了,跟着冷笑道:“吕方,你嘿嘿什么呢? 有话就明说嘛!” 吕方瞥了白芷一眼,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安,但迅疾又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姓白的,你也不必恐吓老夫!老夫不怕你!说便说,本来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当初若不是义山亲身救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 !” 白芷那俏脸之上登时现出了极为不屑的神色,小嘴一撇,哂笑道:“你恰恰说反了,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组成的乌合之众,也想杀了我? 嘻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你该明白的是,若没有我夫君在场,你们谁也活不到今天!” “你——” 吕方羞怒交加,愤然说道:“现如今可不是你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京郊围剿你的神仙不多,但这次大不相同!你以为你天下无敌吗? 珐莲洞主已经说了,你当初被西海龙王和西海仙界围追堵截,险些丧命,那可狼狈的很啊!眼下,要来兴师问罪的,已不单单是西海那点子神仙势力了!” “那又如何? 我也今非昔比了!蝼蚁还是蝼蚁,不值一哂!” “那又如何? 呵义山能有如今的成就是何等不易啊,他仗剑天下,为善去恶,苦苦接纳善缘,才挣得了这份偌大的基业和声望。 但你一来,就给他惹了无数麻烦,且势必会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依老夫看来,你不是他的妻子,你是他的克星!是他的冤家!” 陈义山道:“吕大哥,你言重了!” 白芷也是大怒,猛然抬起手来,骂道:“老匹夫,你敢挑拨我和夫君之间的关系!岂不是,疏不间亲么? !” 吕方浑然不惧,冷笑道:“想打老夫? 来来来,你打!你便是打死老夫,老夫也还是这些话!老夫但凡皱一下眉头,便不是蓬莱真仙!” 陈义山忙劝阻道:“小白,不可。” 白芷愣了片刻,手缓缓的放了下来,又默默的垂下了眼帘,竟没有再跟吕方争辩。 吕方“哼”了一声,道:“说什么疏不间亲,老夫难道跟义山不亲吗? 老夫比你认识他的更早!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药神忍不住斥责道:“吕仙,这话可就过了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吕方道:“说的就是个意思。” 花离骠焦躁了起来,喝道:“吕方,你到底是哪头的? !” 老鳖冷笑道:“他自然是站在仙界那头的,没听他刚才说,他是蓬莱真仙么,那可是三岛之一的大能呢!是四海仙界急先锋呢!” “你放屁!” 吕方冲着老鳖啐了一口,骂道:“老夫要是站在他们那头,今夜用得着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来给义山报信吗? !兄弟之间讲义气,这个‘义’是什么? 那是规劝之义!不是只讲好听的话便算是兄弟了!真要是打起来,老夫第一个为义山冲锋陷阵!本来,老夫就得了一个‘东海奸细’的恶名,不怕再大一点,做个‘仙界奸细’!” 花离骠“哈哈”大笑道:“痛快!吕仙,花某至此才算真正认识你!” 老鳖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道:“吕仙,方才小神言语无状,得罪了,还望见谅。” 吕方摆了摆手,道:“值当么? 也喷了你一脸。 大家都是为了义山好嘛。 反正,老夫是言尽于此了。 义山啊,不管你作何抉择,都要早做准备,愚兄帮不上你什么大忙,只能是四海流窜,再去探探消息了。 愚兄告辞!” 言罢,吕方便骑上了青鸟,说道:“走!” 陈义山连忙喊道:“吕大哥,别着急走啊,他们既然知道你我的关系亲密,那你此去必有危险,不可啊!” 青鸟已经振翅飞上了高空,天色刚刚破晓,在第一缕阳光的映照下,吕方显得浑身璀璨,朗声笑道:“哈哈哈贤弟放心吧,愚兄早让你那宝贝弟子算过命了,且活着呢!倒是你,他算不出来,也不敢算。 你好自为之吧!” 最后一个“吧”字刚说出口,吕方连人带坐骑均已不见。 花离骠感叹了一声,冲陈义山说道:“大哥,小弟也告辞了!早些回江神府,也能早做准备!真有大战,小弟全力以赴的挺你!” 老鳖跟着说道:“既如此,小神也回了。” 天鹤拜道:“老师,弟子这就回鹤岚山勤修苦练,能长多少道行便长多少道行,届时,也好帮忙,不拖老师的后腿!” 药神道:“都走吧,老朽也该走了。” “……” 陈义山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哪里还有心情挽留他们? 正所谓,一夜贪欢,乐极之处忽生悲,风流云散。 人去庭空,只剩下了夫妻俩。 陈义山回顾白芷道:“小白,闹腾了一日一夜了,应付了各色人等,必定是心神交瘁,你快去歇着吧。” 白芷道:“你呢?” 陈义山道:“我还想在凉亭里多待会儿,好好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应付。” 白芷深情的望着他,红唇动了又动,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却欲言又止。 她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陈义山的脸颊,忽的又踮起脚尖,亲了陈义山一口,甜甜的笑道:“夫君,小白好爱你。” 陈义山被触动衷肠,顺势搂住了自己妻子的纤细腰肢,俯瞰着她那一张精致无暇的脸,但见晨曦洒落,映肤如雪,照眸似水,长发如挽纱,娇躯似披霞,仿佛又回到了往昔他和她初见的时候。 好多年了啊,已是老夫老妻了,却仍然是看不够。 白芷又“啄”了他一口,嗔道:“呆呆的,看什么呢?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陈义山温柔的笑了:“听见了,我都知道,我们的心是一样的啊。” 白芷立时展颜如花,显得愈发明艳无俦,她娇声说道:“那小白去睡了啊,在床上等着你。” “嗯” 白芷转身离去,但只是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转身去凝望陈义山。 陈义山料她是心里不安,便说道:“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白芷笑着走了。 第905章 久违的血食 第905章 久违的血食 陈义山自己坐在凉亭中,也想不出个妥善的应对之策来。 其实吕方、花离骠、老鳖他们都多虑了,陈义山压根就没有想过去联络自己结交下来的那些朋友帮忙御敌。 四海仙界是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来对他发难的,归根到底,是冲着白芷来的。 白芷是谁? 是他陈义山的妻子啊。 换言之,这场大战其实就是他陈义山保护妻子的私事,与公理正义扯不上什么关系。 非要硬扯关系的话,反倒是不占理,也没了正义。 毕竟陈义山庇护的是一个“魔类”。 说一千道一万,无论陈义山怎么解释白芷改邪归正,那些人都不会听的,不会信的。 魔类怎么可能改邪归正? 魔类哪里分善魔与恶魔? 他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魔类”出身便是原罪,死也洗刷不了的原罪! 所以,陈义山是没有理由把朋友们都扯进这场庇护妻子的浩劫中的。 思量到最后,陈义山竟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剧念头:“大不了,我与小白同赴死难而已!总之,不能负她。” 正自愁肠百结,忽的麻衣一震,四方灵气如潮涌至,一枚崭新的补丁居然结了出来! “咦? !” 陈义山惊喜交加,连忙用慧眼仔细打量那补丁,想瞧瞧它是因何而生的。 一看之下,他才猛地想起来,是风疏影啊! 她的道,终于修成了!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居然真的有帝流浆帮她解脱了根的束缚! 一时间,陈义山心情大好,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当初自以为是编造的荒诞之言,竟然确有其事!” 他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那一片风疏影赠予的血玉似的叶菁,但见其上明明白白显现出了四个字——莫失莫忘! 陈义山思量了片刻,暗暗忖道:“如此善缘,不可弃之。 她大道初成,我当亲去恭贺,好彻底让她成就妖仙正道!” 念及此,陈义山决定去凤凰岭走一趟。 他本来是打算跟白芷说一声的,但转念又一想:“小白已经累了一天一夜,刚回屋歇息,我再去搅扰她,反而不美。 以我的速度,此去凤凰岭会很快,多半是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收了风疏影为徒,而后带她一起回来,前后不会用去多长时间的。” 于是,陈义山拔足腾空,恍若化成了一道白光,倏的去了。 …… 陈义山刚走不久,白芷便从屋里出来了。 她望着高空,喃喃说道:“夫君,你这是去哪里啊?” 忽顿足而且,她也如一道白光似的,扶摇直上,没入了云中。 …… 却说那无垢道长回天宝观“探亲”,跟明星、明镜、明台等徒弟们相聚宴饮,夜里也是好生热闹! 待到天明,他起来告别一众徒儿,便打算回转颍川府城了。 徒儿们依依惜别,无垢道长却有意显摆,施个御空仙术,“哗”的拔地腾空,在烈烈风中,飘摇浪荡,显得极为仙风鹤骨。 “哇!!” 明星、明镜、明台等小道齐声惊呼:“好仙采!师父也会腾云驾雾啦!” 无垢道长得意洋洋的拂袖而去。 直飞到凤凰岭红峡谷的上空,他还沉浸在徒弟的恭维声中呢。 “嘿” 回想着徒儿们一个个惊愕、艳羡且崇敬的眼神,无垢道长情不自禁乐出了声。 冷不防,一道红芒突然自下方冲天而起,“啪”的一声,精准无比的扫中了他的腰窝! “哎哟!” 无垢道长惊呼一声,瞬间便岔了气,一个倒栽葱,直挺挺的跌落了下去! “砰” 闷响声中,山谷里烟尘四起,群鸟惊飞。 过了好半天,无垢道长才狼狈的把脑袋从土里拔出来,“呸呸”连吐了好几口灰,然后骂骂咧咧道:“谁他娘的暗算贫仙!? 知不知道贫仙是谁? !” 跳起来,警惕的环顾四周,空无一物,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 咦? 无垢道长狐疑起来,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空中有只不长眼的飞鸟撞了贫仙的老腰? 不像啊,什么鸟能有那么大的力道? 除非是蓝羽!算了,不管了,流年不利,回去让非正算一卦……” 把身上的灰尘都荡干净之后,他刚准备再次腾空,可目光环顾之下,脑海中登时如石火电光之一闪,他陡然间想起来一件事,脸色立刻大变! “不对啊!这里原本还长着枫树精的本体呢!树呢? !不好!” “嗖” 无垢道长刚惊呼了一声,地下便有一条粗如成人臂膀的树根破土而出,闪电般冲他拦腰横去! “大胆!” 无垢道长怒斥一声,慌忙腾挪跃起,急急展开奔雷身法,四下里闪掠。 岂料土层扑簌簌的塌陷,他接连好几脚都踏了空,险些栽进坑里去! 心慌意乱之下,无垢道长再捏御空仙诀,打算往高处飞去。 但是他刚摆脱御器阶段不久,御空仙术施展的并不熟练,一腾空,便难以灵活闪转了。 仓皇之际,一根树枝如活蛇般袭来,立时便缠住了他的脚踝,生生往下扯落! “砰” 闷响声中,无垢道长第二次跌落谷中。 土里,不计其数的根须钻了出来,眨眼间的功夫便把无垢道长缚了个密密麻麻,成了粽子。 “好你个妖孽!简直是丧心病狂,狂妄至极!” 无垢道长破口大骂了起来,叫道:“当初,掌教仙师是念在你口口声声说要改邪归正的份上,才饶了你一命,你如今还敢作恶? !” “嘻嘻” 一阵笑声传来,无垢道长骤觉眼前一花,惊看时,风疏影已经亭亭玉立的站在他跟前了。 风吹裙摆,一身鲜艳,芬芳四散,好似朵盛开的红牡丹。 无垢道长惊怒交加,喝道:“风疏影,果然是你!你打算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贫仙现在是什么身份? !” “我管你是什么身份呢。” 风疏影吃吃笑道:“我好久都没有血食了,很想念那个味道。 你修仙了,血肉的味道肯定更好,吃了也必定大补!啧啧今天就算你倒霉吧,谁让你大摇大摆的从我头上飞过去呢? 我要,吃了你!” 说着,风疏影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无垢道长快要吓尿了,嚷嚷道:“我警告你啊,你千万别乱来!我现在可是麻衣仙派玄门宗的宗主!是掌教仙师的爱徒!你敢吃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风疏影撇了撇嘴,道:“那就兜着走呗。 反正,我现在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啦,嘻” 无垢道长尖声叫道:“掌教仙师,救命啊!你当初就不该放过这个妖孽的!” 风疏影道:“叫啊,能把他叫来才算你本事呢。 我数一二三,然后就穿了你的心!” 第906章 拜师归宗 第906章 拜师归宗 风疏影伸出一根指头来,化作木刺,缓缓变长,朝着无垢道长的心口扎去。 无垢道长吓得魂不附体,连叫都没力气叫了。 他眼睁睁瞧着那根木刺越来越近,终于触碰到了自己的衣袍,鸡皮疙瘩立时炸起,浑身发僵!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万万没有想到,回“老家”过个中秋团圆夜,能把命给丢了啊! “嘻” 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风疏影戏谑道:“无垢,你怎么如此胆小?” 无垢道长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但见风疏影已经收了手,正满脸讥笑的盯着自己。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无垢道长惊疑不定。 “她在戏弄你。” 空中一道白影掠过,落在谷中,陈义山甩开大步,转瞬即至。 “掌教仙师!” 无垢道长惊喜交加,如蒙大赦的喊了一声。 风疏影也喜出望外,欢呼道:“仙师,你,你真的来了!? 是找疏影的么?” 陈义山仔细的打量着她,但见她身体凝实,确实是脱化出来的人,而不是幻影。 她的模样如从前的幻影一样,姿容浓艳,身材极为高挑,披着一袭如霞的红衣,扑闪着一双含烟带雾的朦胧大眼睛,只脸上的冷意和杀气都消退了。 陈义山冷笑道:“我已来了多时,就想看看你打算怎么血食。” 风疏影吓得脖子一缩,陪了个坏笑,道:“仙师,我是跟道长开玩笑的嘛,怎么可能血食? 自从受你教导之后,疏影就再也没有做过害命之事了。”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还不快些给道长松绑? !” “嗯嗯!” 风疏影见陈义山的脸色不善,便知道自己的玩笑开过了,哪里还敢玩闹,连忙收了枝枝蔓蔓。 无垢道长从尘埃里爬起来,只觉一身疼痛,心里的愤恨着实难消,便对陈义山挑拨道:“掌教仙师,这妖孽的杀心未去,恶意多半也难消!她方才对弟子定然不是开玩笑的!她多半是看见了你来,才临时决定收手的。 如此残忍狡诈的大妖,不可不除啊!” 风疏影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要是想杀你,何必用枝枝蔓蔓束缚你? 直接飞起万千枫叶,早要了你的命!” “好了。” 陈义山劝解道:“风疏影,若不是我能看出来你对道长毫无杀意,就冲着你方才的举动,我早已出手射死你了!这种性命攸关的玩笑,岂能胡乱开?” 风疏影嘟囔道:“疏影知道错了……” 陈义山道:“那就向道长赔礼。” “哦” 风疏影虽然很不情愿,但又不敢违拗陈义山的话,便冲无垢拜道:“小女子有错,惊着了道长,伏请恕罪。” 无垢道长方才差点吓尿,对风疏影是恨得牙根痒痒,依着他的本心,哪里肯轻饶了她? 只是看陈义山的意思,显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于是无垢道长便忍了忍,说道:“看在掌教仙师的面儿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风疏影偷偷瞪了无垢一眼,言不由衷的说道:“多谢道长宽宏大量!” 陈义山旁观者清,瞧出来风疏影野性难驯,如果不导之以正道,以后难免会走上邪路,便问道:“你既喊我一声仙师,可愿意真正拜入我麻衣仙派的门下做我的弟子?” 风疏影嬉笑道:“疏影一万个愿意!” 言罢,她立时撩衣跪倒,叩拜道:“弟子参见老师!” “好,起来吧。” 陈义山使了个摄术,把风疏影扶了起来。 风疏影难掩心头窃喜,脸上笑意不止,道:“老师,你会亲自教我法术的吧?” 陈义山却说:“你本是千年大妖,如今入了我麻衣门下,那便归属妖仙一宗。 妖仙宗的弟子统统是由百花仙子代为传授法术的。” 风疏影嘀咕道:“百花仙子? 弟子见过她的,还打过架,她也不比弟子强多少嘛。 怎么,弟子以后都要听她的话吗?” 陈义山道:“你跟她打架的时候,她还不是麻衣仙派的弟子,不过现在,她入门已久,早就得了我的真传,今非昔比了。” 风疏影撇嘴道:“弟子也今非昔比了,便不信她有多厉害!弟子回去跟她打一架,谁赢了谁做大师姐!” 陈义山肃容说道:“要入我门,便不许胡闹!麻衣四宗,各有宗主,名分早定,无须再争!各宗之下也没有什么大师姐、大师兄。 门人之间,亲如一家,不许私相斗殴!” 无垢道长也冲风疏影冷笑道:“你还想跟仙子打架?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仙子能把你打的断根!” “是么? 呵好厉害啊!” 风疏影愤愤不平,当着陈义山的面,强忍着没有发作,只心里暗忖道:“你们都这么看轻我!等见到了那个百花仙子之后,我非要跟她见个高低不可!” 陈义山瞧出她不服气,料想她入门之后必然要生事端,回去须得跟百花仙子多叮嘱几句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现在就跟我回颍川吧。” “好啊!” 风疏影搓着手,兴奋道:“弟子活了千年,还没有离开过这片山谷呢。” 陈义山笑了笑,当先腾空飞起,风疏影和无垢道长立时跟上。 为了照顾无垢道长,陈义山刻意把飞速缓了许多。 一路上,风疏影左顾右盼,问东问西,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眼睛和嘴巴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 “老师,都说六合八荒,五岳四海,这天下是很大吗?” “嗯,很大。” “老师去的地方多吗?” “多。” “老师都去过哪些地方啊?” “东南西北都去过。” “那好玩吗?” “还行。” “老师,四海很大吗?” “大。” “有多大?” “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哇!老师,那天有多大?” “无边无垠,无穷无尽。” “老师,四海和天哪个更大? 地呢? 地大吗?” 陈义山被问的头疼,道:“我知道你没有走出过凤凰岭,对外界之事好奇的很,但也不必都急着在这一时半会儿就弄清楚。 百花仙子除了教你们法术之外,还管你们的文教。 等你到了颍川之后,就跟着仙子好好学便是了。” “哦” 风疏影很是妒忌了百花仙子片刻,忽又问道:“老师,兰生和竹熊精也在妖仙宗吗?” 陈义山颔首道:“对,他们都在,还有蓝羽。 当初救兰生的时候,多亏了你帮忙,兰生对你可是相当感激啊,看到你也入了门,他定然会高兴的很啊。” 风疏影笑道:“那妖仙宗还挺好的。” 说话间,她望见下方山川连绵,实在是壮观,便忍不住惊叹连连,问道:“老师,五岳有凤凰岭大么?” 陈义山:“……” 怎么又开始问了? 无垢道长笑了两声,道:“随便哪一岳单拎出来,都比凤凰岭大的多!你别缠磨掌教仙师了,回去跟百花仙子好好学吧。” 风疏影暗骂道:“就你这个臭牛鼻子话多!我问你了么? 我就想缠磨老师!” 她也看出来陈义山被问怕了,便转了个话头,道:“老师,弟子当初送你的东西,你还留着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从乾坤袋里摸出叶菁,道:“是这个吧?” 风疏影欢喜道:“原来老师一直都随身带着的啊。” 陈义山道:“我看这叶菁非比寻常,回去之后帮你好好琢磨琢磨,完全可以把它祭炼成一件法宝。” 风疏影感动无比,道:“老师,你对我可真好。” 无垢道长瞧着风疏影一脸花痴模样,便知道这又是一个飞蛾扑火的女子,于是冷冷说道:“掌教仙师对谁都很好,掌教夫人也一样,和气得很!” “掌教夫人?” 风疏影一怔,脸上的笑容立时便凝固了:“什么掌教夫人?” 无垢道长哂笑道:“连掌教夫人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吗? 就是掌教仙师的妻子啊!” “妻子?” 风疏影的心瞬间就凉透了,她呆呆的看着陈义山,怎么就娶妻了呢? 于是,后面的归途中,风疏影心事重重,再也没有说过话。 陈义山和无垢道长都如释重负。 总算是耳根清净了啊…… 第907章 私相殴斗 第907章 私相殴斗 陈义山回到陈家老宅之后,众门人都已经各自在后院修炼了多时,眼见掌教仙师和无垢道长与一个面生的女子联袂归来,不免是各自诧异。 雨晴冲苍雪小声嘀咕道:“瞧见了吗? 又领回来一个,他就是喜欢收漂亮的女孩子。 只怕这个也是弟子!” 苍雪咬唇不语。 竹熊精瞪着一双熊猫眼道:“这不是那个树妖吗? 她能挪根了? 那可不得了啊。” “咳咳” 陈义山咳嗽了两声,示意众人安静,而后指着风疏影说道:“这是你们的新同门,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拜了我为师,唤作风疏影,以后归于妖仙宗。 你们都认识认识吧。” “哦” 一众门人围了上来,少不了又是互相介绍,热闹了一番。 兰生是很开心的,他对风疏影说道:“之前濒死之际,多亏了疏影姐姐的帮助啊。 眼下姐姐也成了同门,可喜可贺,兰生真是高兴!” 风疏影笑道:“客气什么? 以后若遇到什么事,你站在姐姐这头就是了。” 兰生道:“那是肯定!” 风疏影便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兰生,我问你几句话,你得说实话。” “姐姐请问,兰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你服百花仙子做咱们的宗主吗?” 兰生一愣,狐疑道:“姐姐这是何意? 兰生自然是服气的,仙子宗主她法力广大,博闻强识,是很有本事的,连掌教仙师都对她敬重三分呢。” 风疏影冷笑道:“是么? 我瞧着她也平常,不觉得她有什么独到之处,就是不穿鞋,光着脚,跟咱们不一样罢了。” 兰生呐呐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另一边,无垢道长也偷偷跟百花仙子说道:“仙子宗主,这个新来的风疏影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贫仙在路上就听她说了,对你很不服气呢,你可要小心些!她是个得道千年的大妖,而且是树妖,如今挣脱牢笼,根系脱土,非同一般啊!” 陈义山早听见了:“道长,你跟仙子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无垢心虚,讪讪的一笑,转身就走,道:“弟子去修炼啦。” 陈义山摇了摇头,又叮嘱百花仙子道:“莫要听道长挑拨,疏影她刚刚成就妖中大道,还野性难驯,虽有傲意,却无歹心。 你既是宗主,以后便要多费些心思调教她了。” 百花仙子道:“弟子明白,老师只管放心就是。”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你先传授她一些咱们仙派入门之法,也可以讲一讲世上的奇闻异事,让她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她对外界一无所知。” “是。” “我回屋了,有事的话,再来找我。” “恭送老师!” …… 陈义山没有在院子里瞧见白芷,料想她还在歇息,便轻手轻脚的使了个土遁神通,悄然的从地下钻进了屋里。 现身之后,他定睛一看,床上并无人影,被褥也都叠得整整齐齐。 “哎?” 陈义山稍稍诧异,伸手摸了摸床,被褥是凉的,显见妻子早已经起来了。 于是他推门出去,在前后进各个院落里都踅摸了一圈,居然全都没有找见白芷! 问了阿彩等人,谁都说没有看见。 他又去后院询问百花仙子可曾见过白芷,百花仙子也摇头,道:“弟子自起来后,便没有见过掌教夫人。 莫不是去了伯府那边?”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多半如此。 我去那边瞧瞧。” 百花仙子暗觉不爽,心里泛酸道:“老师可真是个妻子迷!才多长时间没见着,就忍不住了?” 带着一股怨气,她招呼风疏影道:“疏影,你来,我先传你一些入门的东西。” 风疏影瞧见陈义山出门了,又见百花仙子弄宗主的派头,对自己“呼来喝去”,便心里腻歪,“哼”了一声,道:“百花仙子,咱们两个以前打过架,你还记得吗?” 百花仙子一怔,心里暗忖道:“好啊,这么快便来寻衅了!” 嘴上却笑道:“我自然记得,怎么了?” 风疏影似笑非笑道:“那你告诉大家伙,咱们两个谁赢了,谁输了啊?” 百花仙子皱眉道:“那时候动手,皆因误会,其实并无输赢。” 风疏影“嘻”了一声:“是么? 我怎么记得,要不是竹熊精帮忙,你已经输了?” 竹熊精、兰生、蓝羽、雨晴、苍雪、非正道人、孙伯行等都在后院,冰娥也还没有回云梦山,听着她们两个越说越不对劲儿,不免都讶然的看了过来。 无垢道长却大为兴奋,心里暗自幸灾乐祸:“打!最好是赶快打起来!让仙子打你个半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猖獗了!” 只听百花仙子淡漠的说道:“你若是觉得我输了,那便算是我输了。 这些过往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我觉得? 什么叫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最讨厌别人模棱两可!。” 风疏影见百花仙子退让,越发觉得她徒有虚名,道:“老师和无垢都夸你今非昔比,连兰生也说你本事极大,可我不信!若是论道行,我已越千年,你不见得比我高!论入门,我认识老师可远远在你之前!所以,你凭什么做宗主?” 百花仙子也愠怒了起来,冷笑道:“宗主之位是老师亲自定的,我就凭这个做的稳稳当当!怎么,你是不服吗?” 风疏影道:“你若真有能耐,我便服气,就怕你没有!当着这么多同门在,你敢不敢跟我见个高低? !输了,也不许找老师告状!” “好啊。” 百花仙子讥讽道:“我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嘴硬之徒,你想瞧瞧我的真本事,那我便如你的愿。” “不可以啊!” 兰生急忙劝阻道:“仙子宗主,疏影姐姐,咱们掌教仙师立的是有规矩的,同门之间,不能私相殴斗啊!” 风疏影道:“这可不是私相殴斗,而是同门切磋!” 百花仙子道:“不错。” 兰生急道:“那也不能动手啊!嘴上论论也就是了!” 风疏影道:“兰生,你方才可是答应过我的,无论什么事情都站在我这头!现在我不让你帮忙,但是你也别拦着我!” 兰生愕然无语,扭头环顾其余同门,指望他们也来劝阻。 但雨晴、苍雪、冰娥等跟风疏影不熟悉,瞧着她如此骄傲,也有心让百花仙子杀杀她的锐气,哪里肯管? 竹熊精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兴奋的搓手,大咧咧喊道:“你们要是真想切磋的话,那便快些切磋!别光说不练啊!免得等会儿主人回来,你们想动手也动不了,还得挨一顿臭骂!” 风疏影便指着百花仙子,道:“你来呀!” 百花仙子方欲上前,蓝羽却“腾”的起身,呵斥道:“风疏影,你狂妄什么呢? 身为妖仙宗的弟子,就该听仙子姐姐的话!你想跟仙子姐姐打架,先过我这关再说!” 风疏影讥笑道:“好哇,这就护上了? 你们两个不妨一起上,看我怕不怕!” 第908章 铁头套 第908章 铁头套 蓝羽从来都不是个怕事儿的,耳听得风疏影出言不逊,嘲弄自己,不免大怒,当即上前,冷声说道:“我先明白告诉你,我力气大,打疼你的话,你可不要哭!” 风疏影也是大怒,道:“你才哭呢!” “呵呵”蓝羽哂笑道:“看你是新入门的弟子,我让你先动手,来吧!” 百花仙子道:“蓝羽,她是冲着我来的,与你无关,你回去。” 蓝羽哪里肯听? 固执的说道:“仙子姐姐你别管我!我就要教训教训她!” 百花仙子知道蓝羽只要起了性子,那是谁也约束不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嘱托两句:“点到为止啊,千万别闹大了!如果收拾不住,老师回来了你我都没办法交待的。” 蓝羽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的,毕竟是新来的。” 风疏影眼见百花仙子和蓝羽都如此轻视自己,明明还没有动手呢,她们就觉得自己赢定了? 她气的是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就把蓝羽打倒在地,然后再去收拾百花仙子! 不过,风疏影也不是个莽撞的人,她瞧着蓝羽身披五彩羽衣,琥珀一样的眼睛里精芒璀璨,而且是重瞳四眸,容貌之美,在一干环肥燕瘦的女弟子中几乎可算是拔得头筹,心中不免也有思量:“这丫头片子也是妖仙宗的弟子,如此光彩照人,想必道行是很不低的!而且她目生重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东西出身,我须得一上来就放大招才稳妥!” 念及此,风疏影也不再吭声放狠话,暗暗把妖气鼓荡,弄得霞衣飘飘,但听“呼”的一声响,无数鲜艳的红叶从她身上飞起,铺天盖地朝着蓝羽覆去! 蓝羽吃了一惊,心道:“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眼见那些红叶不但数量极多,遮天蔽日,而且还都放着光,鲜红如血,又似明霞,相当的刺眼! 蓝羽可不敢让这些古怪的叶子裹住了自己,“哗”的一声,将双臂幻化成翅膀,凌空只一扇,巨力加持之下,那些红叶立时便如雪花进了大风一般,被卷的片片倒旋! 风疏影见状,暗自颔首:“原来她是个鸟啊!既如此,那便废了她的双翅!” 说时迟,那时快! 风疏影猛地把玉足一跺,但听地下怪响阵阵,刹那间,数十条枝枝蔓蔓破土而出,先缠住了蓝羽的双腿,又迅速的蔓延向上,裹住了蓝羽的上半身和双翅! “嘻” 风疏影见束缚住了蓝羽,不免得意,玉臂一探,纤指齐伸,五根木刺凌空疯长,直逼蓝羽的胸口! 不过风疏影也没有真的刺下去,跟戏弄无垢道长的时候一样,快挨着蓝羽的衣服了,风疏影便操纵木刺停了下来,问道:“你认输吗?” 蓝羽“嘿”的一声冷笑,道:“你怎么不刺下来呢? 我正想看看,这些脆弱的木头能不能刺穿我的身体呢。” 风疏影怒道:“到现在了你还敢嘴硬? !” 话音刚落,忽听“砰”的一声爆响,蓝羽身上缠着的密密麻麻的枝枝蔓蔓竟全部被崩断了! 天生神力,何惧枝蔓? 在风疏影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蓝羽将双翅收拢,重新幻化为臂膀,喝一声:“看我法宝!” 黑光闪现,一个明晃晃的铁环被蓝羽祭在了空中,朝着风疏影当头落下! 风疏影此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急要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法宝原本是金光大仙的五大仙环之一,唤作“玄铁环”,又叫“铁头套”,专一往人头上落,挨着就生根,生了根就拿不下来,只要祭宝者愿意,它能活活把套中的脑袋给勒爆浆! 当初,吕方就吃过这宝贝的大亏! 陈义山在击败金光大仙之后,得了这玄铁环,送给了蓝羽,蓝羽把它祭炼成自己的宝贝之后,还没有用过。 此次对付风疏影,算得上是蓝羽首次祭宝。 风疏影没有吃过这种仙家至宝的亏,毫无躲避抵抗的经验,一个照面就被套中了,紧接着就觉脑袋剧痛难当! “啊” 纵然是心高气傲,风疏影也忍不住呻吟出了声音。 她忙伸手去摘那玄铁环,却又如何能摘的下来? 蓝羽冷笑道:“套头便生根,你是摘不下来的。 认输,服软,我便帮你去掉。” 风疏影咬牙切齿道:“我就不认输!你有法宝,我却没有,大不公平,我一万个不服!” 蓝羽“哼哼”道:“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 老宅里,门人内讧,打的是热火朝天,陈义山却毫不知情。 此时此刻,他刚见着自己的母亲,一问才知道,白芷自昨天傍晚离开之后,压根就没有再来过。 陈义山愣住了。 猛然间,他回想起早上白芷的种种举动,拥抱、亲吻、依依惜别,那模样,分明是—— 一个冷颤打来,陈义山立时惊慌了起来,小白她,她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 太守夫人瞧着自己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觉得事情大不寻常,忙问道:“义山,你是跟芷儿吵架了么?” 陈义山浑浑噩噩的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芷儿不在老宅,也不在娘这里,她还能去哪儿? 是不是你那些女弟子昨夜里给她委屈受了,把她给气走了?” 陈义山想起来昨夜里发生的种种事情,雨晴、蓝羽等着实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再加上后来清络和吕方先后赶至,也说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白芷极有可能是真的被他们给气走了! “娘,你,你歇着吧,儿子先告退了。” “你站住!” 太守夫人脸色不善道:“香儿已经找不见了,如果你再把芷儿给我弄丢,那我和你父亲绝对饶不了你!芷儿是个多好的媳妇啊,天天来陪娘说话,又帮着你料理门人,传授他们本事,公私两头顾,娘可不许你做负心人!” “儿子岂敢? 娘放心吧,小白她,她跟儿子的感情甚笃,是决计不会舍弃儿子而去的。 儿子先回老宅看看,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 陈义山匆匆的跟母亲告别,着急忙慌的回到老宅,却发现老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第909章 其乐融融 第909章 其乐融融 风疏影被玄铁环箍住了脑袋,虽头痛欲裂也不肯服软,而蓝羽得大获全胜,自然也不会主动饶了她。 百花仙子有心杀一杀风疏影的锐气,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无垢道长幸灾乐祸,看着风疏影倒霉,几乎要乐出声来。 竹熊精平时被蓝羽欺负惯了,所以这次极力撺掇风疏影跟蓝羽打起来,他本来是指望风疏影替自己出口气呢,却没有想到风疏影也被“欺负”了,顿觉这场大战是索然无味。 孙伯行是新入门的,不敢管闲事,至于雨晴、苍雪和冰娥等,跟风疏影又不熟悉,自然是站在蓝羽这头。 唯独兰生跟风疏影亲切,苦苦相劝,央求蓝羽罢手,蓝羽不见风疏影认输,哪里肯善罢甘休? 非正道人仗着一双灵眼,目力非常,忽瞥见空中仙气纵横,料想是陈义山要回来了,赶紧咳嗽了两声,道:“天有异象啊。” 百花仙子立时会意,当即说道:“蓝羽,得饶人处且饶人!快快收手,不要欺负新同门!” 说这话的时候,她冲蓝羽使了使眼色,蓝羽机灵,早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这次就这么算了,再有下次,准定不再轻饶!” 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情,蓝羽把小手一招,赶紧收了玄铁环,藏进乾坤袋里。 风疏影则捂着脑袋靠在凉亭柱子上,歪歪斜斜的坐在了台阶上。 “咻” 一声轻响,风止人落。 果然,是陈义山回来了。 他抬眼便瞥见众门人围在一堆,个个都脸色古怪,装模作样的像是在捏诀念咒,却分明没有修炼的样子,便觉哪里不对劲儿。 尤其是风疏影,靠着柱子坐在那里,一张俏脸煞白,模样还带着痛苦不忍之色,竟像是受了伤一样! 再看百花仙子和蓝羽,两个都莫名有些心虚的样子。 陈义山大约便猜出是什么情况了。 “老师回来了?” 百花仙子迎上来,讪讪的一笑,道:“找到掌教夫人了吧?” 陈义山则“哼”了一声,道:“夫人的事情另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百花仙子道:“回老师的话,大家伙都在修炼啊。” 陈义山道:“是么? 疏影,你抱着脑袋坐在那里干什么呢? 头怎么了?” 百花仙子和蓝羽顿时都紧张的看向了风疏影。 其余门人也全都静默了下来。 但见风疏影放下双手,豁然起身,道:“谢老师关心!弟子没怎么,就是方才有点眩晕,歇息了一会儿,便觉好多了。” 众门人听她这么说,无不诧异。 百花仙子和蓝羽更是愕然,心里头隐隐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陈义山见风疏影如此,点了点头,道:“既然没事,那就好好修炼吧。” “是!” 众门人都应了一声。 陈义山着急白芷的事情,转身便又回自己屋里去了,张目一看,屋中依旧空空,哪里有爱妻的身影? 她仍旧是没有回来啊。 陈义山的心彻底凉了。 他颓然的坐在床头上,喃喃叹息道:“小白啊小白,你不是那样小性的人啊,怎么就听了几句不入耳的话,便一走了之了呢?” …… 后院凉亭里,蓝羽走到风疏影跟前,说道:“方才是我下手重了,现在跟你赔个不是。” 风疏影秀眉微蹙,狐疑的看着蓝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揶揄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蓝羽道:“你休要错想我!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雨晴也凑了过来,笑嘻嘻说道:“小蓝羽是觉得误会了你,原以为你不是个好人,仗着小师祖的宠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毕竟,你连仙子姐姐都想打啊,所以小蓝羽才对你不客气呢。 不过呀,方才小师祖回来,你居然没有向他告状,还替小蓝羽遮掩,小蓝羽便觉得,哦这风疏影也还不错嘛,是个好同门,所以才想跟你握手言和呢。” 蓝羽道:“虽然说得别扭,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风疏影冷笑道:“我还当是怎么了,原来如此。 打架是我挑起来的,打赢打输当然都得自己受着,总不能丢了场面又丢脸面吧。 难道你们都跟无垢一样,喜欢告黑状的么?” 众人纷纷摇头,道:“我们可跟无垢不一样。” 无垢道长顿觉祸从天降:“哎你们自己争辩,把贫仙扯进来干什么? 贫仙也不是喜欢告黑状的主!” “哈哈哈” 众人无不大笑。 倒是这一笑泯恩仇,至此,风疏影便算是融进来了。 雨晴扯着她的手说道:“你也是的,非要找仙子姐姐打架,打得过么? 她的法宝可多着呢!你瞧小蓝羽不过是一把流洲仙剑,一个玄铁环而已,仙子姐姐除了流洲仙剑之外,还有花锤,还有五虫坛,她那彩翼又能起飓风,又能撒银粉迷人眼睛和堵塞毛孔,近距离旋飞冲刺比小蓝羽还要快,你挑衅她,不是找打么?” 百花仙子笑道:“我可没有蓝羽的天生神力,若是像蓝羽方才那样,被疏影用枝枝蔓蔓捆住了,绝挣不开。” 风疏影道:“那宗主以后可小心了。” 百花仙子道:“小心什么?” 风疏影道:“你小心睡着的时候,床底下钻出来枝枝蔓蔓,连你带床全捆起来。” 雨晴道:“你把她捆起来干什么? 有本事把小师祖捆起来啊。” 风疏影诧异道:“那捆老师干什么?” 雨晴眨巴了眨巴眼睛,道:“把小师祖捆起来之后,仙子姐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必总是在梦里那个这个的。” 百花仙子顿时羞的满面通红,骂道:“雨晴!你个死妮子!昨天夜里就当着老师、掌教夫人和许多外人的面就那么说我,今天又在疏影跟前胡言乱语,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雨晴立时逃窜,嘴里叫道:“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找小师祖告状!把你说过的梦话全都告诉他!”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见陈义山出来,脸色难看道:“非正,你来一下。” 非正道人连忙收敛笑容,应道:“是!” 飞快的跑了过去。 其余门人面面相觑,尽皆狐疑。 掌教仙师这是怎么了? (御风楼主人:因为涝灾出来了,结果又因为疫情被困在了外面。 现如今,老家的疫情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了,我在外面也“流浪”了一个多月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昨天连坐船带开车,累得半死,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接下来还得走两天吧,更新会不稳定,抱歉) 第910章 一问三不知 第910章 一问三不知 陈义山把非正道人领到自己的修室之内后,淡淡的说了声:“坐吧。” 然后便呆呆的出神,不再言语。 非正道人原本还以为掌教仙师单独叫他,是打算给他开什么小灶呢,一进修室便颇为兴奋的坐在了椅子上,可是随后看陈义山半天默然无语,脸色又难看得很,他便渐渐觉得哪里不对,惶遽之下,他一点点挪着,从全然安坐,到半边屁股挨着椅子,最后更是“噗通”一声,彻底滑倒在了地上! 陈义山被那声响弄得仙躯一震,回过神来,古怪的瞥了非正一眼,道:“你也心神不宁么?” 非正道人被唬得不轻,狼狈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说道:“求掌教仙师恕罪!弟子再也不敢了!” 陈义山愣住了,狐疑道:“你有什么罪过?” 非正道人咽了口唾沫,道:“弟子,弟子曾经给阿螭宗主、仙子宗主、雪儿姑娘、雨晴姑娘、林女侠、小蓝羽她们算过姻缘……” 陈义山道:“那也没什么,女子大多都在意自己的姻缘,怎么可以算是罪过呢?” 非正道人结结巴巴的说道:“算的是她们和掌教仙师的姻缘……” 陈义山脸色顿变,叱道:“胡闹!” 非正道人吓得脖子几乎缩没了:“是是是,弟子有罪!可,可弟子也是被逼的啊,掌教仙师应该知道,咱们麻衣门下的男弟子们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陈义山喝道:“胡说!” 非正道人惊得身子又矮了半截:“是是是,弟子一派胡言,弟子这张嘴该打,弟子再也不敢了。” 陈义山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又觉好气,又觉无奈,叹息了一声,道:“罢了,你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罪过。” 非正道人愣了愣,偷眼打量着陈义山,心里暗忖道:“掌教仙师竟然不问问我,卜算的结果如何,看来他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嘶难道是追究我别的过错? 糟糕!掌教仙师果然法力无边,深不可测!虽然多日不在家里,却还是对我们的小动作了如指掌!” 陈义山确实不在意这种事情,因为他已经跟白芷成了夫妻,所以在他的心中,自然而然的摒弃了其他女子,哪里还可能成就什么姻缘? 算也是白算。 但他的不在意却架不住非正道人胡思乱想啊,这厮又嗫嚅道:“弟子,弟子也不该算计洛神娘娘……”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你算计洛神娘娘什么了?” 非正道人哭丧着脸,道:“掌教仙师,还是她们啊!她们非逼着弟子卜算,算洛神娘娘跟掌教仙师你,有没有夫妻之实,因为阿螭宗主说是,说是那天看见掌教仙师和洛神娘娘在云上卿卿我我——” 陈义山老脸通红:“住口!” “是是是,弟子有罪!弟子该把这张嘴给撕烂了。” 非正道人赶紧跪了下去,伸出手来,作势要打自己的嘴。 陈义山没好气道:“行了!我也没让你打!” 非正道人垂手垂脑:“哦多谢掌教仙师宽恕。” 陈义山摇头道:“非正,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堂堂七尺汉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卜术天下无双,且独具灵眼,怎么老盯着别人的隐私窥探呢? 猥琐不猥琐?” 非正道人举一反三道:“弟子猥琐,弟子下贱,弟子无耻不要脸。” 陈义山也是无语。 “算了,我知道是她们闹的,你总不至于自己好奇。” 非正道人有些感动的仰起了脸:“掌教仙师这话让弟子无地自容!多谢掌教仙师的错爱,但是弟子,弟子自己也确实好奇。” “……” 陈义山烦躁的挥了挥手,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恕你无罪,起来吧。” 非正道人一愣,心道:“这件事情也不算罪过? 那,那就是别的了?” 念及此,非正道人也不敢起来,继续说道:“弟子也不该仗着灵眼目法,窥探掌教仙师的行踪,给她们打小报告;弟子也不该——” “打住!” 陈义山听得头疼,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个劲儿的跟我认罪悔过? 还尽说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 非正道人“啊”了一声,抬头看看陈义山,道:“掌教仙师单独把弟子叫进修室里来,难道不是因为弟子做错了事情,要出手惩戒么? 弟子如今自己坦白,掌教仙师应该可以从宽处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义山喝道:“我找你有正经事!快起来!” 非正道人这才如释重负,揉了揉腿,站了起来,心道:“也不早说,害我自爆。” 随口问道:“掌教仙师能有什么正经事? 啊不是,掌教仙师有事尽管吩咐!” 陈义山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小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算一算她的下落。” “啊? !” 非正道人愕然道:“掌教夫人她,她离家出走了么?”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大约是吧。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么多人对她口诛笔伐,只怕她承受不了啊。 今天上午,她说要回屋歇息,我没有跟她一起。 随后,我去了一趟凤凰岭,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再也找不见她了。 老宅里没有,伯府里也没有,不辞而别,不知去向,不明所以啊。” 非正道人叹息道:“确实,昨天夜里,大家伙都喝醉了,说的许多话,着实是不中听!漫说是掌教夫人承受不了了,就连弟子都不敢听下去!” 陈义山道:“劳烦你了,算一算吧。” 非正道人拍了拍胸口,说道:“掌教仙师尽请放心,掌教夫人的行踪便包在弟子身上了!” 陈义山稍稍松了一口气。 “掌教仙师可有夫人的头发、指甲、血之类的东西?” “头发是有的。” “一样就够了。 接下来,烦请掌教仙师把夫人的籍贯出身、生辰八字和三代之内的血脉传承世系写下来。” 这一句话立时把陈义山给说懵了。 跟白芷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小两口也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可是却从来聊过白芷的籍贯和生辰八字! 至于三代之内的血脉传承世系,魔类有个屁的传承世系,他们压根就没有血脉! 陈义山思索了许久,他只知道白芷之前住在西海凤麟洲,但那凤麟洲是昆吾霸占的,送给了白芷而已,白芷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凤麟洲人士。 生辰八字就更不用提了,他甚至连白芷活了多少岁都不知道。 “不是,非正,小白她,她原本是魔类啊,这魔类是怨戾之气凝聚而成的,虽有心而无体,虽有命无魂。 这样的存在,也讲究籍贯出身和生辰八字?” “讲啊!夫人是在什么地方以及什么时间凝其魔心,生就性命的,这便是籍贯出身和生辰八字啊。” 陈义山呐呐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听她提及过,我也没有问过。 但是她,她后来又融合了化蛇一族的血脉,得了化蛇的皮囊,这,这又怎么算?” “连夫人所融合的化蛇,也得知道其籍贯出身、生辰八字和三代传承世系。” 陈义山闻言几乎要发狂了:“那化蛇都死了几千年了,谁能知道她的底细? !” “呃若是掌教仙师都不知道的话,可就难办了。” 非正道人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汗,暗忖道:“好家伙,掌教仙师这是一问三不知啊。” 陈义山兀自抱有一丝希望:“如何个难办法?” 非正道人嘟囔道:“就是,就是完全算不出来。” 陈义山:“……” 第911章 自杀风波 第911章 自杀风波 “掌教仙师,这出身籍贯和生辰八字以及世系传承,三缺其一,弟子努努力,勉强也能算出来;三缺其二,弟子心力交瘁,大约也能卜出个大概;可三缺其三,弟子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非正道人深深懊悔自己刚才不该拍着胸脯打包票的,眼下可好,出了大丑。 陈义山也是沮丧无比,喃喃说道:“儿子不见了,妻子也不见了,我真是个废物,我还活着干什么?” 他说这话,只是伤心悲痛到一定程度的自责之语,并非是真的不活了,可是话传到非正道人的耳朵里时,不啻于是一道惊雷! “掌教仙师,你,你可不能自暴自弃、自寻死路啊!” 非正道人慌得六神无主,急忙纵声叫道:“快来人啊!掌教仙师要自杀了!” 这一声喊,立时便惊动了满院大能! 正在凉亭里修炼的麻衣弟子们,先是一愣,继而一拥而上,全都奔陈义山的修室扑去! 陈义山也是愕然,盯着非正道人:“你胡扯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说要自杀——” “砰!!” 陈义山话音未落,屋门便被蓝羽大力撞开了! “不要自杀!” 雨晴冲的太急,一跤摔在地上,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顺势就抱住了陈义山的双腿,叫道:“小师祖,不要!不要啊!” 百花仙子跟着扑进来,一头撞进陈义山的怀里,也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嘴里喊道:“蓝羽,快!上啊!” 蓝羽定了定神,飞身上前使了一个剪刀脚,重重骑在了陈义山的脖子上,拼尽全力夹住了陈义山的脑袋,后仰身,还反手抓住了陈义山的双臂! 苍雪则叫道:“伯行,快用针!封他!用毒,麻他!” “我,我——”孙伯行煞白着脸,手足无措,他哪里敢对陈义山下此黑手? 他正迟疑着,后面风疏影赶上前来,一把将他扒拉开,喝道:“我来!” 心念起处,百十根枝枝蔓蔓破土而出,不但捆住了陈义山,连同雨晴、百花仙子和蓝羽也都裹在了一起! 冰娥也不甘示弱,念动咒语,施展法门,刹那间,冰冻三尺,又将陈义山连同三个女徒儿给冻成了冰雕! “呼” 直到这种地步,众弟子才都松了口气。 无垢道长慌忙问非正道人:“掌教仙师为什么要自杀啊?” 非正道人叹息道:“后人有诗赞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掌教夫人离家出走了,掌教仙师一时想不开,便打算自杀谢罪。” “啊? !” 苍雪、冰娥、风疏影等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纷纷问道:“掌教夫人真的离家出走了? !” 非正道人点了点头:“真的,掌教仙师叫我来,便是要我卜算夫人的下落,可惜啊,条件不够,连我也无能为力。” 苍雪忽的上前,凑近了非正大人,阴测测的问道:“你是真的算不出来?” “真的啊。” “以后也算不出来?” “啊? 以后,呃” 非正道人忽然明白苍雪是什么意思了,再一看,冰娥和风疏影也都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他直惊得浑身一颤,连忙说道:“当然是永远都不可能算出来!” “哦” 众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好伤心啊。” 苍雪咬着嘴唇,看向了冰娥。 冰娥“嗯”了一声,掐着自己的大腿,附和道:“谁不是呢?” 风疏影拧着自己的胳膊,狠狠的点了点头。 女弟子们正在全力忍笑,忽听一声爆响: “嘭” 寒冰粉碎,枝蔓寸断,陈义山浑身上下仙气鼓荡,先把雨晴给弹开了,接着又将百花仙子给震的连连倒退,继而把蓝羽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怒声呵道:“你们干什么? !听风就是雨,都翻了天么? !” “噗” 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站在角落里的兰生忽然上前,一口酒气喷了陈义山满脸。 “兰生,连,连你也——” 陈义山一句话没说完,便仰面晕倒了下去。 兰生摇了摇头,道:“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 受了情伤,不妨一醉,一醉解千愁啊。 让掌教仙师好好休息休息吧,这次没死成,等他醒来之后,就不会再想死了。” 众门人纷纷赞叹道:“还是兰生想得周到啊。” …… 白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长路漫漫,大道通天! 却说那吕方自离开了颍川之后,便骑着青鸟一路往北走。 东海、西海两处仙界的消息他差不多都知道,也落了实处,只是北海和南海的底细尚不明朗。 都有哪些大仙准备参与此次“除魔卫道”的行动,他们各自又打算出动多少人马,什么时候正式开拔……吕方都想弄清楚。 在路上,他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起了自己:“吕方啊吕方,可真是没有冤枉你,你就是仙界的奸细啊。” 青鸟安慰他道:“老师,陈仙长也属于仙界大能,你为了帮他而如此,怎么能算得上是仙界的奸细呢? 你这是情深义重啊!” 吕方道:“那就具体一点,我吕方是海外仙界的奸细!” 青鸟也是无语。 还有自己变着法子骂自己的? 你老人家非得自己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那谁也拉不下来你。 这一仙一鸟正自赶路,忽听见背后风声有异,破空之音迅疾如雷,由远而近,异常之快! 吕方吃了一惊,慌忙扭头观望,仙眼窥探之下,但见一只长大的怪物扑扇着一对翅膀,正风驰电掣般赶来! 青鸟看见,几乎吓尿了:“老,老师!一条大美女蛇!” “放屁!” 吕方阴沉着脸,也是极为惶遽,他嘶声说道:“是白芷那泼魔追来了!” 青鸟颤声问道:“她,她怎么这副模样? 美人脸,蛇身子,那不是美女蛇吗?” 白芷曾在东海现出本相,但那次青鸟不在场,并未看见,因此不认得。 吕方“哼”了一声,道:“美女蛇靠的是幻象,人家这是本相实身!再说了,你见过美女蛇长翅膀的吗? 人家这是化蛇啊!” “化蛇? !” 青鸟听见这话,便真的尿了。 “化蛇一族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吕方没有回答青鸟这个问题,因为白芷倏忽间而至,已经收了化蛇之相,人模人样的临近,在距离他不足两丈远的地方,虚空立足,面带冷笑:“吕方,你飞的可是够慢啊。” 第912章 不禁打 第912章 不禁打 吕方对白芷实是忌惮无比,他知道,自己远远不是白芷的对手,但她既然奋力追来,那便没安什么好心,此地,说不得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虽然如此,也不可束手待毙! 吕方悄悄从乾坤袋里摸出了琉璃环来,揶揄道:“魔女,你自从归化了化蛇血脉之后,还真是如虎添翼了啊!就连飞速,都远超从前,可见带翅膀的,到底是比不带翅膀的强些。” 白芷已经瞥见他手里有个五彩圆环大放异彩,料想是什么宝贝,便冷笑道:“怎么,刚说了一句话,你就打算动手? 冲着我夫君的面子,咱们也还算是朋友吧?” 吕方啐了一口:“呸!少给老夫来这一套!老夫可高攀不起魔道的朋友!你巴巴的追赶老夫,大约不是为了说话!老夫虽然打不过你,可是也不能任由你宰割!” 白芷点了点头,笑吟吟道:“吕方啊吕方,说实话,把你浑身上下的零碎加起来千挑万选,也挑不出多少好处来,满打满算就两样,其中之一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又屡战,但是从来不服输。 你不服,我真是服了。” 吕方老脸一红,反唇相讥道:“多谢魔君夸奖啦,居然还能从老夫的身上找出一两样好处来,连老夫自己都惊讶了,真是受宠若惊!可是仔细想想你呢,却是一样好处也挑不出来!可见魔类就是魔类,百无一利!” 白芷嬉笑道:“那是你眼瞎,至少貌美无双就是一样好处了。 呵” 吕方摇了摇头,道:“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自夸的女子!脸皮厚可算是你另外一样好处吧?” 白芷点了点头,道:“当然算。 不然,我如何俘获义山的心?” 吕方“哼哼”道:“真不要脸!” 白芷倒是不以为忤,她冲吕方手中的琉璃环努了努嘴,道:“你手里拿的那个环是什么宝贝? 瞧着很像样的,是谁给你的? 我家夫君吧?” 吕方握紧了琉璃环,道:“是又如何? 老夫问你,你来追我,我那义山贤弟知道么?” 白芷道:“他若是知道的话,我还能追你么?” 吕方很是欣慰,颔首说道:“果然,我兄弟从不负我!你这可恶的魔女,今日就决一死战吧!” 白芷森然问道:“这么着急打,难道你真就不怕死?” 吕方浑无惧意,道:“怕什么? !今日一战,你若是被老夫杀了,天下祛除一大祸害,我兄弟也消弭一大隐忧!老夫若是被你杀了,嘿嘿保证我那兄弟会与你反目成仇!所以这笔账无论是怎么算,老夫都稳赚不赔!” 白芷闻言,将脸上那不屑的笑意尽都隐去,幽幽问道:“吕方,你说这番话着实令我佩服。 不过,我真想知道,我到底是犯了哪条死罪,以至于让你,还有那些所谓的仙家如此苦苦相逼?” 吕方哂笑道:“你明知故问!就在昨天夜里,老夫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 是魔必死,概无例外!你错就错在是魔君!” 白芷道:“还是因为这个出身啊……哪怕我已经有了皮囊,已经得了化蛇血脉,仍然没有活下去的权利,是吗?” 吕方道:“不错!” 白芷黯然一笑:“好吧,那确实是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在决一死战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请教:洛神去哪儿了?” “嗯?” 吕方被她问的一愣,狐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神娘娘不见了吗?” 白芷道:“昨天夜里,就在你出现之前的不久,洛神府的玉女清络先去了老宅,声称洛神于昨日清早离开了洛水,行踪莫名,不知何往。” 吕方摇了摇头,道:“老夫也不知道。” 忽然间又神色一凛,喝道:“好你个泼魔!打探洛神娘娘的行踪干什么? 是不是想趁着她落单,打算把她一并除去? 你背着义山做这些事情,难道还以为会天衣无缝,永远隐瞒得下去么? !残忍歹毒且愚蠢!” 白芷便不再言语,拂袖一挥,寒光闪烁,早捏住了一把仙剑。 吕方登时浑身发紧! 但见白芷手腕轻抖,似乎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立时便有无数道剑影掠起,继而是满天星芒闪耀,纷纷如雪飘,迅疾如骤雨,密集的朝着吕方砸落! 吕方知道她身兼凤麟洲、流洲、聚窟洲三大仙派御剑法术之长,整合改进以后异常了得,自己根本就抵挡不住,忙把琉璃环给抛在空中,喝声:“收!” “唰” 一声响,无数剑影重新归一,满天锋芒也消失不见。 白芷吃了一惊,但觉手中空空,低头一看,仙剑早已不见了踪迹。 “哦明白了。” 她盯着吕方那琉璃环点了点头,笑道:“原来这宝贝的好处在此,妙极,妙极!” 吕方心中暗叫:“惭愧!” 嘴上却道:“魔女,你不要以为老夫还是孱弱可欺!我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你那彩环是仙家宝贝吧? 收得了仙剑,收得了魔器吗?” 白芷笑吟吟的,抱出了四大魔琴,捻起一根弦来,道:“再来试试?” 吕方大惊失色,他可见识过这把魔琴的厉害! 之前,白芷在东海,靠着这把魔琴跟巨龙周旋了许久,能降风灾,发魔火,引地洞,起洪水,端的是厉害无比! 他不敢等白芷拨动那琴弦,立时又把琉璃环给祭在了空中,喝声:“收!” 琉璃环却自己掉了下来。 无宝可收。 那把四大魔琴仍旧好端端的在白芷怀中抱着。 “哈哈”白芷大乐道:“果然如此,收得了仙器,收不了魔宝,威力也有限!” 吕方正自慌张,却见白芷将四大魔琴放回了乾坤袋里。 他不免一怔:“你——” “打你,用得着法宝吗?” 白芷冷笑了一声,蓦然间张开樱桃小嘴,“喝”的一声,早有魔光迸射出来,黑漆漆凝实如柱,径直朝着吕方的胸口洞穿而去! 吕方慌忙闪避,冷不防白芷已经欺身到了他的背后,说一声:“这里呢!” 吕方猛回头,但见白芷“咯咯”娇笑,玉臂轻舒,瞬间暴长,纤纤玉指也随之易变,一张白皙嫩手转瞬间就幻化的得如同蒲扇大小,只一把,便攥住了吕方的天灵盖,凌空提留了起来!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先用魔光佯攻,而后击其不备,攻其破绽,吕方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怎么还是这么不禁打?” 白芷皱着眉头觑看吕方,言语中竟带了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第912章 三只手 第912章 三只手 吕方羞愤交加,无地自容,他也没想到,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在白芷跟前仍旧是不堪一击! 他也不嘴炮了,闭目等死。 但青鸟见他被捉,岂肯干休? 这鸟虽然胆小如鼠,却也硬着头皮恶吼连连:“啊啊啊!泼魔休要猖獗!” 挥翅上前,伸着利爪,不知死活的去凿击白芷的后脑。 白芷连头都没有回,肩后“唰”的一声,现出一扇翅膀来,兜头扫中青鸟,直打的眼冒金星,半天摸不着东南西北! “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蠢的鸟!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 白芷讥讽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记住了,下次再搞偷袭的时候,不要喊!” (青鸟:“我在哪里? 我是谁?” ) 吕方睁开眼睛来,怒道:“魔女!你要杀便杀,何故频频折辱我们师徒? !难道,嘴上占些便宜就那么舒坦吗? !” “呵” 白芷冷笑道:“谁说我要杀你们了?” 吕方顿时呆住:“那,那你——” “我自始至终都没说要杀你们,是你口口声声要决一死战的嘛,还说什么我死了你也赚,你死了还赚,简直像是个无良奸商。” 白芷揶揄着吕方,左手抓着他的天灵盖不放,右手则伸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摸索片刻,拿出来了一条白森森的、长长的的东西,对着吕方断臂伤口处比划了起来。 吕方侧目一看,见那是一根白骨,不由得脸色大变,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噗” “嘶啊!!” 白芷狞笑着,竟把那白骨硬生生的扎进了吕方的断臂伤口处! 吕方那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了,如今被白芷奋力一扎,又汩汩的冒出鲜血来! 吕方痛彻心扉,难以克制的惨叫起来。 “泼魔!你不得好死!” 他以为白芷是在折磨他,索性破口大骂。 白芷也不回骂,扎好了一根骨头之后,继续伸手在乾坤袋里摸索,片刻间,居然又取出来了一根。 吕方惊得魂飞魄散,喊道:“泼魔!你,你不是人!你没有人性!你丧心病狂!” 白芷盯着吕方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嘴里笑道:“原来我之前在你眼里还是人啊? 还有过人性啊?” “你你你,你快杀了老夫吧!瞧着义山的面子上,给老夫个痛快!” “我偏不,我就是要折磨你,谁让你的嘴那么臭,那么贱呢?” “泼魔!老夫宁可咬舌自尽,也不受你折辱!” “我劝你还是算了,咬舌未必能自尽成功,万一真咬下去,没死了,反而成了个哑巴,岂不更可笑?” 白芷这么一说,吕方还真不敢咬舌头了。 但见白芷仍在仔细打量他,嘴里还嘟囔道:“两条胳膊算是齐全了,这多出来的一根,装在哪里都不大好看,要不,就装在后背吧……” 吕方急叫道:“不要啊!” 但听“噗”的一声响,如击败革,吕方的惊呼声戛然而止,白芷真的把第二根长骨扎进了他的后背! 还是正当中。 吕方直接疼的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死去! “你,你,老夫,老夫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唔!” 吕方弱声弱气的发狠,却忽然被白芷塞了一个东西进嘴里,堵住了他的骂声。 吕方更加的惶遽无地,他也不知道白芷喂自己吃的是什么,正想吐出来,那东西却已经融化了。 白芷扯来一片云彩,把吕方丢了上去,端详了片刻,点点头,赞叹道:“不错不错,这卖相还真是不错,到底是我有想法啊,什么三岛大仙,哪有三手大仙听着唬人?” 吕方本来痛不欲生,愤怒无比,但是嘴里的东西一化,顺着咽喉灌入肠胃,瞬间便升腾起一股暖流,迅速的蔓延进周身血脉中,他肩膀和后背上被生生安插进的两根长骨竟渐渐发生了异变! 不但生了根,完全化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甚至还生出了肉来! 眨眼间,那两根森森白骨就变成了两条臂膀。 只不过,“手”不大像是正常的人手,而像是神兽的爪子。 跟龙爪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指数不同。 疼痛也消失了,吕方从云彩上爬了起来,看了看自己新生出来的臂膀,又惊又喜又惧又怒。 “魔女,你到底在捣什么鬼? !” 白芷冷笑道:“天地之间,像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还真不多,你本来是个残废,我白白送了你两条胳膊,你非但不感激,竟然还口出怨言?” 吕方愣了半天:“你,你会有这么好心? !这,这是什么胳膊? !” “呵说出来,你可莫要太高兴了。 这两条臂膀是化蛇的。” “化蛇? !” 吕方悚然动容。 白芷自顾自的在云彩上坐了下来,悠悠说道:“不错,当初我为了皮囊安身立命,好不容易寻到了两具化蛇骨殖,却都是残缺不全。 我费尽心血,终于将其拼凑成了一具完整的,归我所用,还剩下一些零碎,其中便有这两条胳膊,如今,便宜你了。” 吕方盯着那古怪的手臂,默然了许久,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要在老夫的后背上也安一条? 如此,把老夫弄得如同怪模怪样的异类,又岂是好心? !” 白芷撇了撇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啊。 你的身法实在是太慢了,背后的破绽极大,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方才只两招,你便被我从背后抓住了天灵盖!似你这样的水平,怎么有脸去做海外仙奸? 没得本事,能玩转四海仙界吗? 我端详了半天,也仔细琢磨了半天,最终决定在你背后装上第三只手,如此便有利于帮你抵御来自后方的偷袭,弥补身法不伶俐的破绽。 你还说我不是好心? 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至于说怪模怪样的异类,呵瞧瞧你孤陋寡闻的样子,化蛇化蛇,其血脉之力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 是肢体收放自如,随意幻化啊,笨蛋!等你适应了这两条新生的手臂之后,身随意转,手臂便可以随隐随现!就像我一样——” 说话间,白芷把左臂一伸,“唰”的一声,凌空暴长数丈,“呼”的一声,又瞬间缩短至消失不见。 “瞧见了吗? 只要你勤加修炼,那爪子也能幻化成正常的人手。” 白芷抻开自己的双掌,笑嘻嘻道:“看我的,白皙不白皙? 细嫩不细嫩? 滑腻不滑腻? 义山可喜欢摸了,也可喜欢我摸他了。” 第914章 黑羽 第914章 黑羽 吕方就是不喜欢白芷这种外放的女子,觉得她如此放得开都是魔性使然。 他别过了头去,不看白芷的细嫩小手,自己呆呆的癔症了半天,盯着“爪子”出神,心道:“难道,我这手到时候跟她的一样,那岂不是女人手吗?” 于是他又忍不住扭过头来,问道:“我这手会跟你的一样吗?” 白芷“嘻嘻”笑道:“说的都是废话啊!这化蛇可是雌性哦,血脉之力强横无比,虽然只是两条臂膀,却也能潜移默化,渐渐的把你同化成为雌性。 到时候,你胡子也没了,喉结也没了,脸也变光滑了,咱们可以做姐妹哦。” 吕方浑身一颤,顿觉裆中凉飕飕的,他慌忙摸了摸下巴,还好,胡须尚在。 摸摸脖子,喉结也在。 再摸摸脸,并不那么光滑。 但还是很慌。 他叫道:“你,你快给老夫去了这两条手臂!老夫宁愿残废,也不跟你做姐妹!” 白芷大乐,笑的前仰后合。 吕方愈发焦躁起来,自己伸手去拽那手臂,却哪里能拽的掉? 他又拿出一把剑来,打算去砍,白芷这才说道:“好了好了!骗你的!化蛇虽然是雌性,但影响不到臂膀,你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听风就是雨?” 吕方半信半疑道:“真的? 你可不要欺骗老夫!到时候要是真变成女的,我就去勾引陈义山,让你悔不当初!” “亏你想得出来!” 白芷都笑出了泪花:“就你这模样,纵然变成女子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还勾引我夫君? 你当他不长眼的么?” “到底会不会变女的? !” “你蠢不蠢? 谁家的胳膊还分雌雄?” “哦” 吕方这才放下心来。 可片刻之后,他又起疑道:“那,那你刚才塞进老夫嘴里的是什么东西?” 白芷道:“龙肝丹啊。 这还有什么可问的? 除了龙肝丹,什么东西能帮你融合异族的血脉?” 吕方一惊:“啊? !龙肝丹不是被你吃了吗? 怎么还有? 你哪里又弄来的? !” 白芷得意的说道:“不知道了吧? 当初我从东海老龙那里抢走的可不是一枚,如今,便算是和你分了赃哦。 你再去东海说我坏话的时候,要当心把自己摘干净了啊。” “你——” “你什么你? 不吃龙肝丹,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微末的道行,能融合得了这化蛇的两条手臂么?” 白芷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佳作”,忽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两条化蛇手臂,融合起来难度不大,所以我只喂了你半枚龙肝丹,但效果看起来还是很好的嘛。” 吕方已经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喜欢这两条新生的手臂吧,那是假的,一条胳膊打架可太难了,本身的道行就不算绝顶,还弄个残废,等同于雪上加霜,现在可好,一手变三手,道行虽然没有增加,战斗力至少多了两倍吧? 但是要说感激白芷吧,吕方又极其的不情愿! 怎么能感激一个魔类呢? ! 说什么也不能和魔君同流合污啊! 这个时候,青鸟已经从晕头转向中缓过来劲儿了,知道自己是谁,也想起来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他飞过来,盯着吕方的怪模样,“啧啧”惊叹道:“老师,好华彩!三只手啊,前后都能耍剑,厉害啦!就是以后可能废点衣服,毕竟第三只手不好伸出来,一伸就得破衣。 要叫弟子说,老师不如预先在后背上掏个洞——” 吕方骂道:“闭上你那鸟嘴!” 青鸟:“……” “倒是忘了你这笨鸟。” 白芷盯着青鸟,若有所思,忽然间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好了,想到了,剩下的半枚龙肝丹,就归你了。” 青鸟一愣:“归我? 怎么个意思?” 白芷玉臂疾探,一把攥住了青鸟的脖子。 青鸟顿时翻起了白眼,喉中怪叫声声:“呃噢老厮,救,救鹅……” 吕方没有动弹。 一来是他还没完全适应新生的两条手臂,想动弹也不大灵便;二来是他知道白芷不会害了青鸟,毕竟,人家连自己都没有杀。 但见白芷伸手在乾坤袋里摸索,吕方心里“咯噔”一声,暗忖道:“又弄什么零碎呢? 青鸟可是全乎的,就是脑子不大好使,她打算再给青鸟装一个头么?” 白芷摸了半天,忽然抓出来一片芭蕉扇大小、漆黑如墨的羽毛,“噗嗤”一声,便插进了青鸟的左侧翅根里。 “啊啊啊!!!” 青鸟伸长了脖子叫唤。 吕方喝道:“闭嘴!一点疼都忍不了,还算是个雄鸟吗?” 白芷瞥了他一眼,道:“方才你叫唤的声音也不小,还算是个男人吗?” 吕方:“……” 老夫这是帮你说话呢! 魔女就是魔女,没得人性! 只见白芷又伸手在乾坤袋里摸索出第二片黑羽,毫不迟疑的插进了青鸟的右侧翅根里。 “哦嗷呜” 青鸟都发出野兽的惨叫声了。 白芷捏起剩下那半枚龙肝丹,塞进了青鸟的嘴里,然后放手。 青鸟跌在了云中,好似一滩烂泥。 随着丹药之力被吸收,青鸟也不叫唤了,那两片黑羽都生了根,成了青鸟自己的毛。 本来是一双天青色的翅膀,纯洁无暇,如今,却多了两片黑,看起来,虽然有些突兀,可也颇具异象,另有一番威武之状! 吕方禁不住问道:“那是什么羽毛? 不会也是化蛇的羽毛吧?” 白芷给了他一记白眼,道:“不识货的话,就少自作聪明,少说话。 这两片黑羽可比化蛇的羽毛珍贵的多!听说过玄鸟吗?” 吕方“哼”了一声,道:“玄鸟不就是九天玄女娘娘的真身吗? 那谁不认识,上古先天大神!” 白芷道:“还算你有点文化!不错,这两片黑羽就是玄鸟的。” “不可能!” 吕方惊讶的五官都变形了,哆嗦着一张老嘴,语无伦次道:“上古先天大神尽数陨落了,都被盘古祖神锁镇了,世人皆知!九天玄女娘娘也不例外,你,你从哪里弄来的玄鸟羽毛?” “随手捡来的啊。” “胡说八道!” “不信去问你兄弟嘛。 呵” 白芷哂笑了一声,拍拍手,弹弹长裙,又撩了撩头发,道:“好了,你们师徒俩实在是太弱了,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白芷没有说谎,那两片黑羽确实是九天玄女的羽毛。 昆仑虚神战的时候,玄女化身鸟相,受大战波及,曾掉落了几根羽毛,被白芷暗中捡了,只是她当初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到吕方的徒弟身上,当然,那化蛇的手臂,也没想过会送给吕方…… 造化弄人啊。 她心里幽幽叹息了一声:“夫君,帮他们就是帮你,小白拖累你的太多,能帮你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第915章 成全 第915章 成全 白芷转身要走,吕方突然喊了一声:“魔,你且慢!” 他习惯成自然,对白芷的称谓要么是“泼魔”,要么是“魔女”,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是这一次,刚喊了一个“魔”字,他便自行改口了。 白芷回首问道:“又怎么了? 你那两条新生的胳膊会适应的慢一些,但是你弟子新得的黑羽会很快契合,毕竟,同属禽类,而且,那黑羽中的残存神力已被义山汲取,魂念也已被我给抹去了,不会有任何风险的。 还有别的问题吗?” 吕方挠了挠鼻头,讪讪道:“老朽不是担忧这些。 老朽只是想请教一下,你,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我们师徒的? 老朽可没有什么东西能回报你。” “呵” 白芷冷笑道:“但凡你聪明一点,也不至于问出这样的话。 我是在帮你们吗? 如果你们跟我夫君没有半点关系,谁管你们是强是弱,是死是活? 还说什么回报,就你们那点斤两,我稀罕吗?” 吕方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们师徒本不该受你的恩惠。” 白芷“哼”了一声,不大耐烦道:“最烦你们这样口是心非的人!想要什么东西,却不好意思说,喜欢什么人,又难开尊口,明明心里爱的很,嘴上却偏偏顾左右而言他,可谓虚伪!” 吕方老脸一红,道:“罢了,你既然这样说,那就当是义山兄弟赐予我们师徒的恩惠,我们受之也无愧。 等你回去颍川之后,见到义山贤弟时,烦请代为致谢。” 白芷道:“要谢你自己谢去,我是不会再见陈义山了。” 吕方吃了一惊,道:“你什么意思?” 白芷冷冷说道:“我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这么做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么?” “不是,老夫——” “打住吧!昨夜你说的那番话,我言犹在耳!你总不至于自己已经忘了吧?” “呃” 吕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听白芷怅然说道:“我夫君仗剑天下,鸣不平,伸大义,好不容易赚取了偌大的名声,开创了麻衣仙派的基业,若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便被你们冠之以恶名,甚至招来杀身之祸,那我何必非要留在他身边呢? 你虽然嘴贱,但是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我想了又想,决心弃义山而去。 反正,我心里有他,他心中也有我,纵然天各一方,仍然恩爱。 没有什么长相厮守,却依旧心心相映。 这也够了……” 吕方都听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魔君会为陈义山着想的如此深刻! 难道,真的是自己对魔道的偏见太大,以至于误会了她? 如陈义山所说,她其实早已经改邪归正,不同于以往那些魔类了? 可她到底还是魔类啊。 吕方心里也烦躁了起来,他抓挠了几把胡须,又呐呐问道:“义山兄弟并不知道你要离他而去吧?” 白芷忽的嫣然而笑,道:“我夫君若是知道我要离他而去,我如何能走得掉? 但正因为如此,我须得主动成全他。 我消失了,他便安全了,四海仙界还能找出什么理由来讨伐他? 神界帮他的时候,也不会有道义上的负担了。” 吕方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回,道:“你,你若是离开义山兄弟,以后打算去哪里? 难道是还回去凤麟洲? 重整和部魔道,继续做魔君?” 白芷摇了摇头,道:“那多没有意思啊,和部魔众已经元气大伤,不可能再行重整了。 无患势大,以我的力量,也难以与之对抗。 所以,西海我是不打算回去了。 我要游历天下,去找我的儿子。 我不相信他只活到一百零八岁便死了,我总感觉他还在这世上,在等着他的爹娘去找他……” 说完这话,白芷冲吕方挥了挥手,腾空而去,婀娜的背影在璀璨的阳光照耀下,一闪而没。 吕方凝望了良久,摇了摇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真是,冤孽啊。 她如果不是个魔类,该多好啊,和义山兄弟完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哈哈哈” 吕方正在伤感,那青鸟陡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继而又怪叫了两声: “吼吼” 吕方吓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抬脚踹了上去,骂道:“失心疯了? 你发什么癫狂? !” 青鸟压制不住满脸的兴奋之色,激动的声音都打着颤:“老师,弟子我发达了!” “你发达什么了?” “弟子感觉,这整个身体,还有整个灵魂都已经升华了!” “我呸!” 吕方不屑的啐了一口,骂道:“没出息的样子,就因为多了两根毛,就升华了?” 青鸟大点其头:“真的!弟子感觉,现在就是对上老师,也有一战之力,完全不虚!” “作死呢? !得了两根毛就准备欺师灭祖了? !” 吕方骂骂咧咧的,连踹了青鸟好几脚,道:“虚不虚? 虚不虚? 就问你虚不虚!?” “虚虚虚,老师息怒啊,弟子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再拿老夫乱打比方,毛给你扒光!” “是是是都怪弟子现在太过于兴奋了,以至于有点管不住嘴。 老师你难道就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 “就是,有种神秘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生出来,涌遍全身!高潮迭起,一波接着一波,波波都在巅峰!啊要死了要死了……” 青鸟忍不住打了好几个激灵。 真的好似要过去了一样。 吕方鄙夷的看着这徒弟,既觉得丢人现眼,就觉得颇为艳羡,他暗忖道:“怎么老夫就没有那种感觉?” 青鸟见他沉默,连忙撺掇道:“老师,你快缩一个给弟子长长见识。” 吕方狐疑道:“缩什么?” 青鸟伸手指指点点:“新胳膊啊,不是说能伸能缩,身随意动吗?” “缩你娘的鸟头!” 吕方怒道:“老夫还没有完全适应呢!” “这样啊……”青鸟摇了摇头,替吕方惋惜了片刻,便不搭理他了,又自顾自的欣赏起那两片玄鸟黑羽了。 “完美,太完美了,不愧是玄鸟,这是神羽啊!我青鸟以后也算是半个先天神了吧?” 吕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呵斥道:“只不过是两片羽毛而已,算个狗屁先天大神!老夫还两条胳膊呢!别臭美了,快点过来!” “干什么?” “老夫要赶路了!要骑你!” “哦” 青鸟有些不大心甘情愿的凑上前去,收拢了双翅,把脑袋一垂,让吕方跨了上去。 “坐稳了吧老师?” 青鸟正准备挥翅起飞,吕方猛拍了他一下脑袋,喝道:“方向错了!调头啊,你个笨鸟!” 青鸟愕然道:“不是要去北海吗?” 吕方道:“去什么北海? 回颍川!” 青鸟愈发摸不着头脑:“回颍川干什么? 咱们不是才从颍川出来吗?” 吕方道:“你说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你义山叔!” 青鸟完全懵了:“又找陈仙长又干什么?” 吕方冷笑道:“要不说你是个笨鸟呢!我兄弟的爱妻都离家出走了,他却不知情,等发现妻子不见的时候,他还不得急死? 所以老夫得回去告诉他,弟妹去了何处,好让他安心啊。” 青鸟连忙赞颂道:“哦哦还是老师通人性呀!” 吕方大骂道:“放你的鸟屁!会说话不会? 老夫本来就是人!” 青鸟便不吭声了,扬起双翅,“唰”的一声,瞬间便狂飙了出去,只剩下一道残影在天际飘摇。 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比之从前,快出数倍有余! 青鸟方才虽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已然大增,道行也大幅高升,但仍然没有想到,真正起飞的时候,两片黑羽的效力竟然厉害至此地步! “哇呜嗷” 青鸟激动坏了,他挺直了脖子,昂首向天,狂叫了好几声。 “老师,感觉怎么样?” “老师,有没有被爽到?” “老师,弟子是不是比以前快多了?” “老师,听不到弟子说话吗?” “老师,你怎么不吭声?” “老师,你——” 青鸟絮絮叨叨了半天,指望吕方能夸他两句,没想到对方毫无回应,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扭着鸟脖子回头去看。 好家伙,自己背上空空如也! 吕方根本就没在上面骑着。 青鸟呆了半天,暗自犯嘀咕:“老师难道是学会了化蛇的本事,身随意动,伸伸缩缩,把自己给缩没了?” 念及此,他茫然四顾,喊道:“老师,别藏了,弟子知道你的厉害啦。” 这青鸟自言自语了许久,猛地看见吕方气喘吁吁的从后头大老远的地方吃力赶来,不禁愕然:“老师,你怎么不见了?” “我怎么不见了? 你说我怎么不见了!” 吕方揪着青鸟的翎毛好一顿毒打,边打边骂道:“你他娘的一下子顺溜出去那么远,有没有考虑过老子的感受? !你飙什么飙? 你他娘的不知道老子被你甩下来了吗? !” 青鸟叫屈道:“冤枉啊,老师!弟子实在是不知情!” 吕方啐了一他一脸唾沫星子:“放屁!被骑着,和没有被骑着,那感觉能一样么? !老子的裆都差点着火!” 青鸟:“……”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蓬莱师徒渐渐恢复了师父慈祥弟子孝顺的状态。 吕方骑的很稳,青鸟飞的也很稳。 “对,就这样,速度不要那么快嘛,等师父慢慢适应了,你再提升上去嘛。” “老师,咱们以后还跟那个魔女为敌吗?” “什么魔女? 不许乱叫!让人家听见了,还以为我们蓬莱丘的人不懂礼数呢!白芷是老夫的弟妹!按照辈分,你要叫她婶娘!明白吗? !” “哦弟子明白了。” 青鸟心中暗自腹诽道:“果然,谁都逃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宿命啊。” 第916章 洛水故人 第916章 洛水故人 西海、北海之间,有一片茫茫弱水,环绕着一座岛屿,方圆数千里,地大物博,灵气浓郁,名曰昆仑虚。 此岛原本是上古先天大神——西王母和东王公的修行之地,也住着九天玄女娘娘和烛九阴。 岛上有一座笔直擎天的山,名曰铜柱山,原是天宫最大的支柱! 后来,因为一场神界大战,铜柱山倒,天宫坍塌,昆仑虚几乎崩碎,连同昊天大帝在内的诸神全都寂灭无踪了! 那烛九阴虽躲过了盘古大劫,却也远赴中土,在嵩岳神域安了身立了命。 于是,这昆仑虚便成了一座无主之岛,也成了一片真正的废墟…… 不过,在若干年以后,忽有一位仙家大能修炼成了“蹬萍”之术,居然渡过了弱水,重新登上了昆仑虚! 这位大仙看中了昆仑虚上灵气浓郁的环境,便在岛上立了足,开创了仙派,收徒传道,渐渐的,使这一片无主之地又再度兴旺了起来。 时光飞逝,神域变仙境! 如今,这昆仑虚早已成了威震四海的一大仙派,更成了三岛之首的顶尖战力! 岛上不但修仙者众多,更长着无数的神异草木和生活着众多的异禽奇兽。 岛主几经更迭,现在坐镇其上的乃是一位据传已经到达大罗境界的得道仙人,号曰“无极天尊”。 无极天尊座下有六大二代弟子,分别名曰“知白”、“知荣”、“知足”、“守黑”、“守辱”、“守常”,修为尽皆高深! 至于第三代弟子,已不知凡几。 …… 这一日,忽有个绝色女子凭虚御空,来到了那昆仑虚的弱水外围,驻足不前。 默然了许久,她忽然捻起一道香词,屈指一弹,钻进了那弱水之中。 “洛水故人前来拜望天尊,乞请上岛一见。” …… 昆仑虚无极仙宫九重飞殿之内,无极天尊端坐须弥,下首六个蒲团,坐着六名二代弟子,正自商议“除魔卫道”一事。 那首徒知白仙人言道:“师尊,除魔卫道乃是正义之举,我昆仑虚并无缘由拒绝!不但不能拒绝,还要首倡大义!” 二弟子知荣仙人跟着说道:“师尊,西海仙界异口同声,全都推举你老人家为此次仙盟的盟主,料想其余三海也不至于反对,弟子们以为师尊应该当仁不让才是!” 三弟子知足仙人笑道:“师尊何须迟疑? 弟子谅那陈义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能有多大道行? !他敢娶妻魔君,可见是个毫无见识而且色胆包天的狂悖之徒!此次,四海仙界结盟,共同讨伐,只怕是吓也能吓死他!我昆仑虚若是不出手,反倒是叫其余仙家同道以为咱们胆小怕事了呢!” 四弟子守黑仙人说道:“师尊,和部魔众几乎全军覆没了,魔君白芷失去了羽翼,正是铲除她的大好时机啊!只要她一死,魔道势力便算是折损了大半,我们还可以接手凤麟洲、聚窟洲、流洲三大仙地,何乐而不为呢?” 五弟子守辱仙人连连点头道:“是啊师尊,这一次,咱们昆仑虚就参与了吧!” 幺徒守常仙人笑嘻嘻道:“师尊,弟子知道你老人家是懒散惯了,若是这一次你老人家仍不想出岛,弟子们代你走一遭也成啊。” “……” 原来,由珐莲洞主和紫冠真人倡议的四海仙界联盟除魔卫道一事,仙界几乎全然响应,唯独昆仑虚的态度还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 上一次,白芷外逃,珐莲洞主、桃源大仙、乾坤真人、丹阳真人、空空子五位大仙合力围剿追逐她之前,曾经邀请过无极天尊出手,但是无极天尊以自己尚在闭关之中为由,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这一次,西海仙界的几位大能再次相邀昆仑虚,无极天尊既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当时就反对,只是说自己要和弟子们商议之后才能做决定。 眼下,六大弟子全部赞同,无极天尊反而叹了口气,幽幽道:“所有人都说好的事情,未必是好的啊。 知白守黑,知荣守辱,知足守常,为师为你们取的仙号其实是为人处世的大道,但如今看来,你们全都没有完全领悟啊。” 六大弟子一起伏拜在地:“师尊请赐教!” 无极天尊摇了摇头,道:“为师并没有什么好赐教的,其实很多事情一想便明了。 试问尔等,陈义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他真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没有什么大的本事,那珐莲洞主和东海的紫冠真人怎么会邀集四海仙派结盟去联手对付他呢? 再想一想,那魔君白芷是何等骄傲自大啊,她身兼魔仙两道修为,手段又是何等厉害啊? 她怎么会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呢?” 众弟子闻言一怔,面面相觑了片刻,知荣等仙人都冲知白努了努嘴,知白仙人便说道:“回禀师尊,弟子听珐莲洞主说那个陈义山确无多大本事,只是相貌俊俏无比,是海内有名的小白脸,而魔君白芷又是个好男色的无耻贱女,因此与他勾搭在了一起。 之所以邀集四海仙家联盟,共同讨伐陈白夫妇,只是因为对魔君白芷极为重视。” 无极天尊冷笑道:“这话说的欺心,你们信么?” 知白仙人讪笑道:“师尊,即便那陈义山是个道行高深的大仙,又岂能是师尊的对手?” 无极天尊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嘛。 魔君白芷是必须要除掉的,有机会的话,连无患也要诛灭,可是眼下之事,万万不能着急,总要弄清楚那陈义山的底细,才好做打算嘛。 为师的意思是,我昆仑虚暂不参与四海仙盟,先叫他们去打,看看别的仙派与陈白夫妇拼斗的结果如何,咱们再决定出不出手嘛。” 众弟子面面相觑,正待再劝,忽有一缕香词飘进了殿里来。 无极天尊早瞥见了,一把攥住,撒开来,空中现出了几个大字—— “洛水故人前来拜望天尊,乞请上岛一见。” 无极天尊愣了片刻,随即面露喜色,对众弟子说道:“清早起来,为师便觉心血来潮,料想会有贵客上门,却没想到是她!呵呵徒儿们,这位贵客要上岛,但她渡不过弱水,你们谁去代为师迎接她?” 知白仙人便道:“敢问师尊,来的这位贵客是何方大能?” 无极天尊道:“乃是中土来的洛神娘娘。” 知白仙人愕然道:“洛神? 那是神界的大能啊,神仙殊途,她来咱们昆仑虚作甚?” 无极天尊笑道:“你等不知,她与一般的神祇不同!昔年五道联手诛魔的事情你们知道吧? 那时节,为师的道行还浅,也还没有做上昆仑虚的岛主,在一场大战中身负重伤,险些被一个魔道大能所噬!多亏了洛神娘娘及时出手,才救了为师性命啊。 可以说,没有洛神娘娘,便没有后来的无极天尊,也没有尔等。 因此,她算是有恩情于为师,也有恩情于尔等!她来求见,为师本该是亲自出迎的,奈何身为岛主,不可轻动,也无大仙亲自迎候神祇的先例,是以才叫你们去接!你们岂可怠慢?” 众弟子闻言,齐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是真正的贵客!弟子们全部出迎,将她请上岛来,与师尊会晤!” 无极天尊颔首道:“如此甚好!快去吧。” 等六大弟子鱼贯而出之后,无极天尊连忙从怀中摸出来一把镜子,照着整衣正冠,好一番摆弄之后,他收了镜子,喃喃自语道:“洛神啊洛神,自你上次来昆仑虚,一别又有千百年了吧? 你若是不遇到什么难事,是不会来见我的,那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啊……” 第917章 千年心迹 第917章 千年心迹 无极天尊虽然说没有亲自出岛去迎接洛神娘娘,但是当知白仙人等六大弟子将洛神娘娘送上昆仑虚的时候,无极天尊已经在仙宫九重飞殿之前,降阶守候了。 翘首以盼之中,他忽的望见空中祥云堆叠,仙风阵阵,众弟子已然归来。 知白仙人在前头引路,守常仙人在后头保驾,知荣、知足、守黑、守辱四大仙人则亲自抬着仙舆,徐徐飘落。 “娘娘,到了。” “哦辛苦诸位仙家了。” “娘娘客气,师尊交待下来的,不可怠慢贵客。” “多谢。” “……” 无极天尊的眼睛始终未曾眨动,直到看见一个身披青罗衣的女子袅袅婀娜的从那仙舆上下来,他的心才如尘埃落定,暗呼道:“果然是她!” 那女子香肩若削,纤腰如束,鬓发遮颜如轻云蔽月,瑰姿艳逸,柔情绰态,容貌之盛,无极天尊回念平生所见的众多女子,绝无一人能与之相匹! 如此绝色,不是洛神,又能是谁? 随着一双明眸善睐轻轻瞥动,无极天尊如梦方醒,连忙趋步赶去,到娘娘面前打了个稽首,道:“娘娘在上,贫道有礼了!娘娘远涉山水,驾临敝境,为昆仑虚增艳添香,真是叫贫道欢喜不尽啊!” “天尊实在是客气了,竟然让六大弟子去为我引路保驾抬舆,谅一水之小神,何以克当?” 洛神娘娘还了一礼,又说了些感谢的话,抬首打量无极天尊,但见他身披鹤衣,发束葛巾,脚踩木屐,腰间没有系拂尘,背后也没有负仙剑,打扮的甚是随意朴素,却又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再看他那张脸,眉秀目朗,面皮白净,上下并无一道皱纹,长须也是黑黢黢的,虽年逾千岁,却依旧青春永驻,恍若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样,甚是俊逸不俗。 无极天尊说道:“娘娘才是客气。 你能来,已是贫道天大的福分,叫几个自小养大的儿辈们出些苦力,又算得了什么?” 洛神娘娘微微笑道:“天尊,我已经记不清咱们到底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不过今日重逢,我发觉你还是跟从前一样,风采无双,居然连半点变化都没有。” “呵呵多谢娘娘夸奖。” 无极天尊笑道:“贫道清楚的记得,上次娘娘来昆仑虚,是讨要西王母琼浆玉液方子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了,贫道或许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娘娘已经变了。” 洛神娘娘一愣:“是么? 我哪里变了?” 无极天尊道:“娘娘变得更加光彩照人,也愈发令贫道自惭形秽了。” 洛神娘娘“呵”的一笑,道:“天尊,连你也学会说这种奉承话了? 你我老友之间,无须如此客套。” 无极天尊摇了摇头,道:“非是客套,确乎如此。” 洛神道:“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无极天尊似乎有些紧张,都不敢与洛神直视,这几句寒暄话说完,他一时没有新词,不免局蹙,忽的又想出了个话题,连忙问道:“娘娘,那琼浆玉液的方子还好用吗?”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好用的很,不愧是上古先天大神遗留下来的。 只可惜啊,我那神府中的玉不多了,酿出来的酒也喝尽了。” 无极天尊便打趣道:“所以娘娘这次来,是讨要玉的么?” 洛神娘娘笑道:“确实要跟天尊讨些东西回去,不过,可不唯独是玉啊。” 无极天尊潇洒的一挥手,环指昆仑虚四周,慨然说道:“量我昆仑虚之物力,结于娘娘欢心!只要是娘娘看得上的,尽管拿去便是。 只不过,这一次,还请娘娘在贫道这岛上多住几日,可好?” 洛神娘娘道:“怎么? 向你借点东西,你还要软禁我?” 无极天尊苦笑道:“贫道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做半点对娘娘不敬的事情啊。 再说了,娘娘那是借吗? 呵呵实不相瞒,中土大变在即,四海仙界纷乱不安,贫道有许多事情想要求询于娘娘,还望娘娘能不吝赐教。” 洛神娘娘“哦”了一声,道:“是这样啊。 其实,我原本就打算在你这昆仑虚上多住几日的。 你想问的,我若知道,便都告诉你。” 无极天尊闻言顿时一怔,他知道洛神身为中土神界大能,是不能离开自己神域太久的,自己邀请她在岛上多住几日,本来也没抱希望她能够答应,却没想到,她竟主动提出来要多待几日! 一时间,无极天尊既感欢喜,又觉诧异,他仰慕爱恋洛神已经逾越千年之久,但从来敬重有加,而且十分关切,他仔细一看眼前意中人的神态——眉眼虽然含笑,却依稀有点勉强,那双妙目深处,似乎藏着丝丝无奈和忧愁之色! 一股淡淡的哀伤好似虚无缥缈的薄雾,笼罩在她的眉宇之间。 无极天尊不禁问道:“娘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洛神娘娘道:“是有些麻烦,怎么? 你怕我在你这昆仑虚上住的久了,会给你惹祸上身?” 无极天尊正色说道:“娘娘这是哪里话? 贫道对娘娘的心迹,天日可鉴!娘娘自己也是知道的。 贫道巴不得娘娘能天天住在昆仑虚,若有什么麻烦、祸端,贫道也愿意代娘娘去担着!” 他这一番话几乎可以算作是当众表白了。 不但知白仙人、知荣仙人等一干弟子听的目瞪口呆,就连洛神娘娘的脸色都变得绯红,有些不大自然了起来。 她撩了撩鬓发,勉强一笑,道:“天尊,我不远千万里来到你这里,你却连一口茶水都不给我喝。 是打算把我一直堵在你的仙宫门口,干聊吗?” “哦哦贫道失礼了!” 无极天尊慌忙让开身子,伸臂指引道:“娘娘快里面请!” “天尊请!” 洛神娘娘微微颔首,拾阶而上。 无极天尊小心谨慎的跟随在她身旁,忽回头冲知白仙人等说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宴席,把我千年前酿制的琼浆玉液拿出来。” “是!” 望着无极天尊和洛神娘娘渐渐远去的背影,六大弟子面面相觑。 守黑仙人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小弟怎么觉得师尊他老人家看起来好像,好像甚是在意那个洛神?” “只是在意吗?” 知荣“嘿”的一笑,道:“师尊显然是动了凡心,情欲之念大起啊。 你们难道没有瞧见,方才师尊有好几次失态吗? 那洛神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师尊的心呢!” “嗯我也发现了。” 知足仙人一边点头,一边嘀咕道:“传闻洛神有颠倒众生之美色,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师尊平日里本不好女色,但是见了洛神这般风姿绰约,忍不住动情,倒也不怎么意外。” “是呀!” 守辱仙人“啧啧”叹息道:“师尊连千年琼浆玉液都舍得拿出来,去博美人欢心了。” 知白仙人叱道:“你们几个休要胡说八道了!没听师尊说么,他老人家和洛神娘娘早就认识了,娘娘是师尊的救命恩人,是以师尊十分看重,你们怎么就扯到情欲上去了? 快去准备宴席!” “好咧!” 众仙一边答应,一边私下里挤眉弄眼。 那守常仙人低声对几个师兄说道:“郎虽有情,妾却无意,小弟瞧着师尊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洛神压根就对师尊没什么意思。 几位哥哥,怎么着,今晚帮衬点师尊? 咱们师尊可是上千年没开过荤了,更没有开过神荤啊。” 第918章 幺徒 第918章 幺徒 守常仙人说出来那么一番话之后,他四个师兄都狐疑的看着他。 知荣仙人问道:“老幺,你有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打算怎么帮衬师尊呢?” 守常仙人眨巴了眨巴眼睛,道:“四位哥哥,你们说咱这昆仑虚最不缺的东西是什么?” 众仙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一起摇头。 守常仙人道:“各种灵丹妙药神异之材嘛!上古时期,西王母可是连不死药都做得出来啊。 小弟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知足仙人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说出来嘛!” 守黑仙人道:“我知道了!老幺的意思是炼制出来不死药,送给洛神娘娘,让她感激不尽,然后跟师尊好上!” 守辱仙人冷笑道:“想的倒是美,你们谁能做得出来? !当年,师尊亲自动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炼制出来!不死药是什么东西? 凡夫俗子吃了便可以直接飞升,脱胎换骨跃入成丹境界!我们昆仑虚若有这至宝,早一统仙界了,还用得着老幺在这里乱出主意?” 守常仙人苦笑道:“谁说小弟要炼制不死药了? 哎呀我的诸位哥哥啊,你们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不开窍了? !不死药做不出来,迷魂药、纵情丹难道也做不出来吗?” 众仙闻言,都吓了一跳。 知荣仙人喝道:“老幺,你想干什么? !” 守常仙人“嘻嘻”笑道:“炼制些迷魂药,放进洛神的酒里,不论她神通何其广大,保管她喝了之后人事不省,随便师尊为所欲为,当然,这样的话,便少了许多情趣,所以小弟还有第二手准备,那便是炼制纵情丹,让那洛神喝了之后欲火焚身,不做那媾和之事便比死还难受,如此,不必师尊讨好谄媚,她主动就献身了!哈哈哈哥哥们觉得小弟这主意如何?” “如何? 我看你是作死!” 知荣仙人冷笑道:“老幺,这种话说说不打紧,但愚兄劝你,可千万别真的乱来!” 知足仙人叹息道:“是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岂能出自我昆仑虚?” 守黑仙人也指责他道:“老幺,师尊的眼里不揉沙子!要真出了事,你须得连累我等!” 守辱仙人附和道:“就是!不可胡闹!” “嘿哥哥们何必如此紧张呢? 小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守常仙人见自己一番话不但没能引来满堂喝彩,反而还招了众怒,挨了一圈骂,不免又是沮丧又是窝火,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知荣仙人道:“都散了吧,各自去准备宴席!叫大师兄瞧见咱们在这里拖延,肯定还要挨骂。” “嗯嗯” 守常仙人拜道:“诸位哥哥去设席置办菜肴吧,小弟去取琼浆玉液。” “小心些别弄洒了,咱们兄弟今晚不够喝可拿你是问!” “放心吧我的好哥哥!” “走着,走着!” 师兄弟们一哄而散,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守常仙人盯着四位师兄远去的背影,忽的发出一声冷笑,自言自语道:“都几百岁的人了,又修得那么高的道行,却兀自胆小如鼠!我帮师尊成就美事,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岂能惩戒? 白白送你们一个功劳,你们偏偏不要!愚蠢至此,令人可怜可叹啊。 罢了,你们不领我的情,我还不带你们呢!以后也休怪师尊独宠我一人!” 原来,这守常仙人是无极天尊的关门弟子,因为聪明伶俐,天赋过人,所以极得天尊的喜欢。 但是无极天尊常年闭关修炼,守常仙人入门又晚,因此天尊在对这位老幺的管教上便比其他弟子少了许多。 天长地久,年头多了,守常仙人便渐渐被惯出来了一些刚愎自用的骄横毛病,颇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行事渐趋肆无忌惮! 他也着实是天赋过人,聪明异常,之前不过是在藏经阁里翻过一些典籍,便琢磨出来了许多丹药的炼制之法。 昆仑虚地大物博,各种奇花异草都有,可谓是材料齐全,什么都不缺,想要弄出来迷魂药和纵情丹,对于守常仙人来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他对四个师兄声称是去取琼浆玉液,其实是去采集材料了。 准备齐全之后,他便躲进了自己的修室之内,一面派遣了两名得力的亲传弟子去取琼浆玉液,一面又吩咐了两名最信得过的亲传弟子在修室外替他把守,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好让他在里头偷偷炼制丹药。 …… 却说无极天尊陪着洛神娘娘升殿入仙宫,简单的逛了一圈,便请娘娘登堂入室,上了主座,吩咐擅于煮茶的三代弟子来侍奉左右。 洛神娘娘便问道:“天尊,你方才说什么中土大变在即,四海仙家纷扰,是怎么回事? 我自中土而来,并没有见什么变故啊。” 无极天尊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 中土有个修仙的人士,也不知道娘娘认得不认得。” 洛神娘娘道:“中土修仙的人虽然不如你们这些海外的势大,但是门派也不少。 如顶天、九怀、鹤岚、方壶等,都颇为知名。 不知道天尊问的是哪一派?” 她没有提及“麻衣仙派”和“云梦”,因为这两个名头都与那个人有关。 现如今,她最最不想听到的字眼便是那个人的姓名。 可惜,无极天尊瞬间便让她不知所措了。 因为无极天尊紧接着便说道:“有个叫陈义山的仙家,娘娘听说过吗?” 洛神娘娘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一双秀眉紧紧相蹙,红唇动了又动,却良久无语。 无极天尊见她如此反应,大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问道:“娘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贫道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没有,我无碍的。” 洛神娘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恹恹的摆了摆手,说道:“你快坐下吧。 我只是,只是想到了些别的事情。” 无极天尊甚觉茫然,也暗暗有些狐疑,心里忖道:“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我刚提到‘陈义山’这三个字,她便如此难受? 好似畏惧,又好似憎恶……” 想着想着,无极天尊忽然醒悟,当即拍案而起,大声说道:“娘娘,你在外头的时候说惹了点麻烦,想要在昆仑虚住上一段时间,贫道还没有来得及细问你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你实话告诉我,莫非就是惹了陈义山那厮? !” 洛神娘娘呆呆的看着无极天尊,默然无应。 无极天尊急道:“娘娘,你怎么怕成了这个样子? 贫道清楚你的神通,这世间没有多少仙家是你的对手啊!哦,对了!陈义山那厮有个妻子极其厉害,是和部魔众的魔君,道行之高,手段之厉,连贫道也忌她三分!他们夫妇若是联手,娘娘定然会吃大亏的!不过娘娘你 到了昆仑虚便不用再担心了,更用不着害怕,贫道一定帮你出头!你快对我说,陈白夫妇怎么欺负你了!” 第919章 爱的暴击 第919章 爱的暴击 洛神娘娘来昆仑虚为的是一桩私事,这件私事涉及到陈义山,她原本并不打算告诉无极天尊,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提陈义山,无极天尊反而先行提到了! 真是跋山涉水,远赴千万里之外,想要避开那个人,都避不开啊。 如今被问的急了,娘娘也无法推诿,当下幽幽说道:“陈义山是我的弟弟。” “啊? !” 无极天尊气势汹汹,却被洛神娘娘一句话给说的偃旗息鼓了。 他懵了半天,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椅子,蔫头巴脑的缓缓坐下,嘀咕道:“你的弟弟? 他一个修仙的,跟神界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是你的弟弟呢?” 洛神娘娘道:“你也是修仙的,也跟神界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是我的朋友呢? 神仙殊途是后来弄出来的破规矩,希夷老祖在的时候可不这样。” 无极天尊便讪笑了起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原非他人可比。” 洛神娘娘道:“是啊,修仙之人都薄情寡义,一心只为证得大道,与天同寿。 放眼如今的仙界,似你这样念旧情的,寥寥无几。” 无极天尊难为情的抓了抓耳朵,又挠了挠腮帮子,道:“陈义山既是你的弟弟,那可就麻烦了。” 洛神娘娘愣道:“怎么麻烦了?” 无极天尊苦笑道:“方才娘娘问贫道,为什么会说中土大乱将至,四海仙界纷乱,这起因便在于陈义山。 他娶了魔君白芷为妻,引得天怒人怨,珐莲洞的主人与祖洲的紫府真人联袂邀集四海仙家,提出‘除魔卫道’的口号,打算共同讨伐陈白夫妇……实不相瞒,贫道也在他们的邀集之列。” “什么? !” 洛神娘娘猛然起身,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喝道:“鼠辈敢尔? !” 无极天尊连忙劝道:“娘娘息怒。 贫道还没有答应他们参与此事,之前也不知道那个陈义山竟然是娘娘的弟弟,如今知道了,贫道更不会参与其中了!非但如此,若是娘娘打算庇护陈义山,贫道自当鼎力相助!” 洛神一听说陈义山有危险,下意识的便起了关切之情,但是转瞬间一想,恩已断,义已绝,情已逝,他是死是活自有白芷关照,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 想到这里,洛神娘娘不免气馁,摇了摇头,淡漠的说道:“我也没有打算庇护他。 他是我的弟弟不假,可那是从前,后来就不是了。” 无极天尊听的一头雾水,道:“既是姐弟,便始终是姐弟,怎么从前是,后来又不是了?” 洛神娘娘道:“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无极天尊闻言顿时郁闷,发牢骚道:“原来贫道在娘娘的心中,竟是个外人!” 洛神娘娘瞥了他一眼,道:“那是我的丑事,尴尬事,龌龊事,你也非要知道吗?” 无极天尊正色说道:“娘娘的事在贫道心中,桩桩件件都是天大的事!没有什么尴尬和龌龊的,更谈不上一个‘丑’字!娘娘若是把贫道当成是朋友,便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娘娘若是信不过贫道,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洛神娘娘闻言,稍稍动容,叹息了一声,道:“我自然是把你当成朋友的,否则也不会来找你。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也不怕贻笑大方了——陈义山原本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只因洛水之上有登徒子孟浪人以污言秽语亵渎我,正巧又撞上了我心绪不宁,大动肝火的时候,于是我施展神通,打算颠覆渡船,杀掉满船的人!可那船上恰巧就坐着他,他临危出手,不避惊险,救了那一船的生灵,又不畏死的劝阻我行凶……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就喜欢上他了。” “啊? !” 无极天尊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就变了。 喜,喜欢? ! 洛神娘娘已经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无极天尊的错愕,她自顾自的说道:“我行云布雨,阻他归程,引他入我神庙,与他邂逅……我喜欢跟他说话,喜欢他身上的气味,喜欢他乖巧又倔强的样子,我瞧着他就高兴,我打心眼里想要一直护着他,想要一直宠着他,我当这种喜欢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于是便认了他做弟弟。” “哦原来如此啊。” 无极天尊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不,也不能说是‘喜欢’吧,只能说是‘疼爱’,贫道见到一些好苗子的时候,也是这种心境。” 洛神娘娘仍然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后来,他惹了麻烦,我为了救他而身负重伤,沉沦不醒。 他得知龙肝丹可以救我之后,便远赴东海龙宫,费尽了千辛万苦求得丹来喂我。 我无法下咽,是他帮我咽了下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洛神一下子便想起来当时的情形了。 彼时,她虽然没有醒,可是仍有浅薄的意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情形,至今思来也倍觉温馨幸福啊。 无极天尊看着她忽然俏面潮红,眉眼之间渐渐生出一副又羞又喜的神情来,真是好看到了极点,却又哀伤到了极点。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让无极天尊听呆了,也看呆了。 他心中暗忖道:“我与她认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她是为了那个陈义山而如此艳态横生,又是为了那个陈义山而悲伤吗?” 他忍不住问道:“娘娘,既然那个时候你没有办法下咽,陈义山又能用什么手段帮你咽下去?” 洛神娘娘似笑非笑着,呓语似的说道:“他吻着我,用仙气把那龙肝丹吹下了我的咽喉,龙肝丹融化在我的血脉中,我也融化在他的怀里了。” “啊? !” 无极天尊又是一声惊呼,浑身开始颤抖,呼吸开始急促,嘴里开始泛酸。 他深深懊悔,自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暴击啊! 心都碎了! 但听洛神娘娘说道:“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明白,原来我对他的喜欢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夫妻之间的喜欢。 我想做他的妻子,想让他做我的丈夫。” 无极天尊无力的瘫倒在了椅子里。 他很想告诉洛神:“娘娘,你这是乱伦啊!” 但是他不敢。 但见洛神脸上的旖旎之色转瞬间变成了愤恨,她道:“后来,魔君白芷出现了,她横刀夺爱,竟生生的把义山从我手中抢走了!我当时真是恨死她了!但她对我说的一些话却有用极了,我学她,用了些手段,终于也逼得义山不再拿我当姐姐看待了,甚至,我们之间有了彻彻底底的肌肤之亲……” “噗” 无极天尊一口鲜血喷射了出来,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洛神娘娘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他,他却伸手制止道:“不,不必,就让贫道坐在地上缓一会儿吧,咳咳” 洛神娘娘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为何突然吐血?” 无极天尊惨笑道:“不妨事的,这口淤血在贫道的肺腑之间憋屈了千余年之久,始终不能消解,而今总算是吐出来了,好事,好事啊……” 第920章 一劳永逸 第920章 一劳永逸 洛神娘娘如何不知道无极天尊对自己一片痴心、一往情深呢? 但是天下间,许多男女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相思者众,相悦者寡,洛神娘娘只是把无极天尊视为自己的好朋友,并无他意。 也正因为如此,洛神娘娘才在这千百年间不肯履足昆仑虚,也从来不请无极天尊去中土洛水做客,为的就是少接触,断他念想。 至于这一次,洛神娘娘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那个人,她不得不来昆仑虚,求见无极天尊。 和那个人过往的情事,她原本没打算说出来的,却被无极天尊逼的开了口。 这一开口,便再也止不住了。 正所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无极天尊算是自己的知音吧,将心事说给他听,权当是倾诉了。 悲伤郁积,何如倾吐干净? 不过,洛神娘娘自己倒是倾诉痛快了,无极天尊可就惨了。 他宁愿折寿,也不愿意受这些暴击啊! 自己仰慕了上千年的女神,半点也不敢亵渎的意中人,只见了那个陈义山一面,就喜欢上了人家,还喜欢的彻彻底底,喜欢的撕心裂肺! 甚至,为了让那个陈义山占有她的身子,她居然还用了手段! 天啊! 我无极天尊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受到这样的惩罚? ! 无极天尊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意气被彻底摧毁了,尊严,也荡然无存。 什么三岛大仙之首,什么西海仙界中流砥柱,什么法力无边道行通天……全都是屁!狗屁! 无极天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就好似是一口破了洞的风箱,在洛神娘娘听来,格外瘆人。 她问道:“你真的没事?” 无极天尊缓缓摇头:“贫道真的没事。 娘娘不必担心,你,你且说吧。” 洛神娘娘道:“我已经说完了啊。” 无极天尊呆了片刻,道:“不,不对,既然娘娘与那个陈义山都有了,有了切切实实的肌肤之亲了,他,他怎么又娶了魔君白芷?”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正是我恨他的原因!他明明已经开始叫我‘洛洛’了,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要跟我在一起啊!可是没过多久,他竟然娶了那个魔女,甚至,甚至还跟她生了孩子!我好恨啊!我真是恨死他了!” 洛神娘娘的情绪本来已经稳了,可说到这几句话的时候,她又再度崩溃,娇躯开始颤抖不止,声音也带了哭腔,妙目之中泪如雨下。 无极天尊闻言却猛地心头一喜:“如此说来,我还有机会? !” 在这刹那间,他忽然有了力气,于是奋然起身,拍案喝道:“岂有此理? !” 洛神娘娘吓了一跳,也不哭了,愕然的看向了他。 无极天尊破口大骂道:“那个陈义山欺人太甚!娘娘如此痴情,他居然还敢负心薄幸? !是可忍,孰不可忍!? 娘娘,贫道终于明白你来昆仑虚的目的了,你是要贫道去杀了那对狗男女,帮你出这口恶气,对不对? 娘娘且放心,贫道也不请外人帮忙,只点齐这昆仑虚的门人弟子,然后就杀奔中土,去找陈白夫妇算账!届时,贫道若是不灭了他们两个苟且之徒,便不回来!” 洛神娘娘惊怒交加,道:“谁让你去杀他了? !你凭什么杀他? !” 无极天尊不禁愕然,呐呐言道:“娘娘方才不是说,恨死他了吗?” 洛神娘娘道:“恨死他又不是要杀死他!” 无极天尊又是嫉妒又是艳羡又是懊恼,忍不住焦躁道:“那娘娘来找贫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神娘娘默然了片刻,又泫然欲泣。 道:“我不要再恨他了,我快被心中的怨恨折磨疯了。” 无极天尊急的抓耳挠腮,嘟囔道:“不要再恨他了,呃那贫道能帮娘娘什么忙呢?” 洛神娘娘幽幽说道:“你能帮我彻底忘掉他的,只要我不再记得他,便不会再喜欢他,若是没有喜欢,便也不会再有怨恨了。” 无极天尊愣了半天,猛地醒悟过来,失声惊呼道:“娘娘你,你,你要吃忘情丹? !”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我从前听你说过这种丹药,也知道它的效力。 普天之下,思海内外,只有你能炼制的出来。 这便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无极天尊的面颊抽搐了几下,喃喃说道:“若是吃了忘情丹,此生便不可能再有任何儿女情长的欲望,会变得谁也不喜欢,谁也不敬爱……” 洛神娘娘道:“不错,我就是要彻底断了自己的情欲!吃了忘情丹,便可以一劳永逸了,再也不会为他而患得患失,再也不会为他而悲悲切切了。” “不行!万万不行!” 无极天尊攥紧了拳头,道:“我不可能给娘娘那种东西的,也不会让娘娘吃的!” “天尊,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想,你都会帮我的。” “这件事情例外!” 洛神娘娘看着无极天尊斩钉截铁的模样,忽而冷笑了起来:“所以,连你也一直在骗我? 说过的话,其实不昨数的?” “娘娘!你是当真不知道我对你的心迹吗? !” 无极天尊被逼迫的快要发狂了:“那个陈义山既然负了你,你何必还要记挂他!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啊,这天地间不只是有一个陈义山值得你芳心永驻的!还有我,无极天尊啊!” 洛神娘娘立刻说道:“你跟他不一样,我绝不可能对你生出那样的感情。” 无极天尊满嘴满心都是酸涩和苦辣:“陈义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有什么地方不及他? !” “莫要再说了。” 洛神娘娘冷冰冰道:“你若是再说这些话,我们连朋友都不必再做了。” “唉……” 无极天尊痛苦的别过去了脑袋,有两滴清泪无声无息的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 他微微更咽着说道:“忘情丹是吧? 好,贫道给你!但是,我需要时间来炼制。” “我知道,所以我说会在昆仑虚上多住几日的。 谢谢你了,天尊。” 第921章 夜宴 第921章 夜宴 红轮入海,明月初升的时候,九重仙宫的宴席也开始了。 无极天尊的心情虽然相当不好,却仍旧强颜欢笑,将洛神娘娘请上了首席主位,他自己则带着六位二代弟子全都作陪。 昆仑虚地大物博,所产丰盛,宴席自然是不会寒酸的,更何况,这还是一场由二代弟子们精心准备的,用以招待最尊贵客人的席面。 只可惜,洛神娘娘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馔、奇花异果并没有什么胃口。 略坐了片刻,守常仙人便站起身来,笑嘻嘻的端着个玉杯,朝洛神娘娘走去。 那玉杯之中盛满了酒香四溢的琼浆玉液,但看颜色便令人垂涎欲滴! 他站到洛神娘娘跟前,俯下身子,殷勤相劝道:“娘娘神驾莅临昆仑虚,晚辈等不胜荣幸!娘娘远道而来也辛苦了,晚辈斗胆代师尊为娘娘把盏,还请娘娘能满饮此杯,也好解解行万里路的疲乏。” 洛神娘娘瞥了一眼那玉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反问道:“这是琼浆玉液吗?” 守常仙人笑道:“娘娘好眼力,呵呵~~正是琼浆玉液!好叫娘娘知道,这可是师尊亲手酿制的,而且已经窖藏了上千年之久啊!晚辈敢夸下海口——放眼四海内外,再没有比它更好的酒了!娘娘,请!” 洛神娘娘却摇了摇头,道:“别的酒都可以喝,唯独这杯酒我不想喝。” 守常仙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无极天尊也诧异的看了过来。 知白、知荣、知足、守黑、守辱五仙也都愣在当场。 大殿里一片死寂。 这尴尬的静默持续了片刻时间之后,守常仙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晚辈不大明白娘娘话中的意思,是晚辈不配为娘娘把盏,还是说这琼浆玉液入不得娘娘的法眼?” 洛神娘娘道:“你想多了,都不是。” 守常仙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道:“那是为什么?” 洛神娘娘道:“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是请仙家见谅吧。” 无极天尊听见这句话,心中一动,道:“又是这句话,看来是与那个人有关了。” 此时,守常仙人求助似的朝无极天尊看来,语带委屈的说道:“师尊,你看,弟子真是没有分量。 要不,就劳烦师尊你老人家亲自来给娘娘敬上这杯薄酒?” 洛神娘娘眉头紧蹙道:“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喝琼浆玉液,无论谁来为我把盏,我都是不喝。” 无极天尊便挥了挥手,道:“守常,娘娘既然不肯饮酒,你又何故强逼? 快退下去吧。” 守常仙人心中暗自恼怒,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悻悻应道:“是!” 他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里,把玉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坐在他旁边的知足仙人宽慰他道:“幺弟不必郁闷嘛,她不喝,愚兄来喝。” 言罢,知足仙人便伸手去端那救,不料守常仙人却迅速的抢走了玉杯,“唰”的一声,竟然将内中的琼浆玉液尽皆泼在了地上,又拂袖一挥,早已全然蒸干! 知足仙人惊怒交加,低声喝道:“老幺,你这是干什么? !” “嘿嘿~~”守常仙人赔笑道:“师哥不要着恼嘛,小弟可不是冲着你,只是生那位贵客的气。 人家嫌弃的东西,怎么能叫师哥去喝? 小弟再为师哥倒上一杯新的。” 知足仙人“哼哼”了两声,眼见守常仙人确实又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毕恭毕敬的端来相敬,他的气才算是消了,嘟囔道:“偏你有这许多讲究,白白浪费了一大杯仙酿,造孽呢不是?” 守常仙人只是“嘻嘻”的笑,也不辩解。 却道他为何把琼浆玉液给泼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为那杯酒里被他下了迷魂药! 其实连纵情丹他也已经炼制好了! 只是思量着在宴席之上不好用那东西,若是洛神娘娘喝了之后当众发情,未免太不好看,师尊也不见得会体面,所以这守常仙人便决定先下迷魂药。 他是打算将洛神迷昏放倒之后,交由无极天尊带走,关起门来去为所欲为,颠鸾倒凤……可惜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洛神娘娘居然不喝那酒。 守常仙人偷眼觑看着洛神娘娘,心里暗自狐疑:“难道,被她给看穿了? 不应该啊!这迷魂药一旦融入酒中,便无色无味无状,毫无异样,连师尊都看不出来,她岂能发现破绽?” 洛神娘娘自然是没有看出那琼浆玉液里有古怪,她也不可能想到初次认识的守常仙人会对自己下毒手,她更不相信无极天尊能害自己……她之所以不喝那酒,只是因为陈义山。 毕竟触景伤情,感物伤怀! 这琼浆玉液是陈义山最喜欢喝的酒,当初,陈义山赴京的时候,曾绕道洛神府,她便拿出了两坛琼浆玉液用来招待。 那一夜,他们两个对坐而酌,谈笑风生,亲密无间,直喝的酩酊大醉……思之,是何等令人怀念的情形啊! 如今,酒是人非,光是听到“琼浆玉液”这四个字,便足够悲伤了,她又如何能喝得下去? 所以洛神娘娘才拒绝了守常仙人的敬酒,又说“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无极天尊凭着这句话,隐约猜到了可能是与陈义山有关,登时嘴里泛酸,心头发苦,难以自抑的也憎恶起那琼浆玉液了,也不肯喝了。 知白仙人身为大弟子,当仁不让的负责主持这场夜宴,可眼瞧着席间的气氛始终不对,洛神娘娘怏怏不乐,无极天尊默默无言,谁也不肯喝酒,更没有谈笑,几个师弟也头不是头,脸不是脸,一派古怪! “怎么打开场面么?” 知白仙人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终于叫他想到了一个话头,连忙说道:“师尊,趁着洛神娘娘在咱们昆仑虚,何不向她讨教讨教中土之事?” 无极天尊还没吭声,洛神娘娘便自己先开口了:“你们是要问陈义山的事情吧?” “对对对!” 知白仙人“嘿嘿”笑道:“看来师尊已经跟娘娘提过了啊,娘娘认得此僚吗?” “此僚?” 洛神娘娘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面色不虞道:“他惩恶扬善,做尽好事,可当不起你这样的称呼!” 知白仙人一愣,心道:“她怎么好像是向着那厮的?” 守常仙人本就心怀怨愤,此时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惩恶扬善,做尽好事? 娘娘说的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个陈义山吗?” 洛神娘娘淡淡说道:“麻衣仙派的掌教师尊,海内红尘中的仙道大能,我说的就是他,你们问的也是他。” 第922章 大罗三清 第922章 大罗三清 守常仙人不知道陈义山跟洛神是什么关系,但也明显听得出来,洛神是在维护陈义山,心中不免错愕。 他看了一眼无极天尊,见师父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是喜是怒,反而有点傻。 “师尊不言语,或许是充耳未闻,或许是不置可否,也或许是抹不开面子,不想跟洛神争辩,那便由我来说。” 守常仙人自认为看透了无极天尊的心思,便朗声说道:“娘娘所说的人若真是那个陈义山,可太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 “据晚辈所知,陈义山那厮娶了魔君白芷为妻!他能做出这种勾结魔道、助纣为虐的行径,不知道能惩什么恶,又能扬什么善? !难不成,他霸占了那魔君的身子,便算是惩恶? 呵呵~~说句不中听的话,也不知道到底是魔君霸占他的身子,还是他霸占了魔君。 谁睡了谁,还真说不准!” “噗~~” “哈哈~~” “嘻~~” 守常仙人一番话说得几个师兄尽皆发笑。 洛神娘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更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无极天尊看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一直都有在听,也一直都在观瞧,眼见洛神脸色难看,便知道是守常的话触及了她的逆鳞,于是大声喝道:“守常,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在娘娘跟前,有你放肆的份儿么? !龌龌龊龊,粗鄙猥琐,像是个得道仙家吗? !” 守常仙人敢怒不敢言,心里暗骂,嘴上说道:“师尊且息怒,娘娘也请息怒,是晚辈失言了。” “呵~~~”洛神娘娘强捺怒气,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你们师尊也已经跟我说过了,四海仙界打算联手去对付陈义山嘛。” 知白仙人点头说道:“不错,除魔卫道,理所应当!白日里,我们还在和师尊商议此事,只因为娘娘突然驾到,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既然娘娘也知道那个陈义山,不妨帮我们昆仑虚出出主意。” 洛神娘娘道:“没什么主意好出。 但我劝你们还是听你们师尊的话,观望观望就行了,千万不要去趟这趟浑水!陈义山根本就不是你们所能对付得了的存在!那些仙家真要去寻衅了,下场一定会很惨。”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就引起了六大弟子的同仇敌忾之心! 昆仑虚在仙界的名头何等之大? ! 三岛第一、仙道领袖、中流砥柱等名头岂是白给的? 就不说无极天尊,只说他们这六个二代弟子,都已得了本派仙术的真传,是道行高深之辈,个个身负惊人技业!若是放到别处,都可以自立门户,称师为尊做主了!他们岂能服气被洛神拿陈义山如此打压? 知白仙人嘿然一笑,道:“看来洛神娘娘对那个陈义山是所知甚深啊!晚辈斗胆请教,那陈义山都有些什么本事? 仙道又是何等境界? 他精通多少法术,身怀多少法宝?” 洛神娘娘道:“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少,仙道是什么境界,法术精通多少,法宝拥有多少,说实话,我至今也不完全清楚。 我只知道,凡是不识相,非要跟他作对为敌的,都已经不存在了。” “哦? 是吗? 真是好厉害!好霸道啊!呵呵~~” 守黑仙人阴阳怪气的赞叹了数声,起身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晚辈守黑,请教娘娘,那些跟陈义山作对为敌的,都是些什么存在? 又有几个是闻名海内外的得道大能?” 洛神娘娘微微一哂,道:“死在陈义山手下的魔类、恶妖、恶神、恶仙、强盗、歹人、叛逆不计其数,也不必我一一细说。 或败或亡在他手下的大能也不少,单论我所知道的,就有我们神界的原颍神、原江神、南岳神君、五湖大神、太岁凶神、瘟部五正神、东海龙王等,也有你们仙界的金光大仙、易鼎大仙、紫府真人、三坛大仙、鸣沙大仙、心月天尊等,还有魔道的大魔尊厌逝、妙木、原沙、流火以及魔王昆吾、大野等等。 这些存在,在你们眼中,不知道够不够格称得上是得道大能?” 她这一番话说完,知白仙人等六师兄弟尽皆愕然! 就连无极天尊也瞠目结舌,有些难以置信! 守常仙人忍不住说道:“你,你胡说的吧?”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根本懒得辩驳。 无极天尊呐呐问道:“娘娘,你说连东海方丈岛的三坛大仙,还有不世出的瘟部正神也败在他的手中了?” 洛神娘娘道:“嗯~~之前东海仙界跟他之间闹了一场误会,两下火并,结果是东海仙界一败涂地,黑云洞、炎上洞几乎被除名,金光大仙、易鼎大仙当场被俘,紫府真人、长生子、妙一真人战败逃遁,鸣沙大仙、心月天尊对他俯首称臣,三坛大仙身负重伤,修为一落千丈,法宝全失,岛主之位被褫夺,其弟子九思重伤,九源臣服,连他们的坐骑银蛟都归附了我洛水。 至于瘟部正神,连同瘟主和四季行瘟使者在内,全部被陈义山打的寂灭!一千年内是不可能复苏了……你们要知道的是,彼时的陈义山还没有娶白芷为妻!” 无极天尊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洛神娘娘又补充道:“你们仙界三岛乃是蓬莱、方丈和昆仑,如今,方丈岛被麻衣仙派打的一蹶不振,新任岛主九源更成了陈义山的门下客;蓬莱丘的吕方在更早时候就已经是陈义山的手下败将了,他们不打不相识,反而成了结义兄弟,到后来,吕方已完全可以为陈义山出生入死了。 可以说,三岛有两岛都是陈义山的势力!天尊,我与你是多年至交好友,所以真心劝你,你昆仑虚若是想要安然无恙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无极天尊默然的点了点头。 守常仙人见状,突然叫道:“师尊,你老人家是怕了吗? !” 知白仙人连忙呵斥道:“老幺你住口!怎么跟师尊说话呢? !” 守常仙人嚷嚷道:“我有什么说什么,不像你们,都藏着掖着!洛神,你也不必危言耸听,吓唬我们师尊!你说的那些存在,算是得道的大能,可也没多厉害!如蓬莱丘,近乎绝户,早就是三岛之耻了,吕方的修为能不能及得上我大师兄,还难说呢!至于三坛大仙,不过是混元一气境界,与我师尊相较,还差得远!至于心月天尊、金光大仙、易鼎、鸣沙、紫府、长生、妙一之流,他们境界最高的是混元吧,连心气合一的境界都尚未达到,也谈不上有多厉害!陈义山能做到的事情,我师轻而易举也能做到,有什么好怕的? !” 无极天尊幽幽说道:“守常,你还是住口吧。 你也只知道这些仙家同道的底细了。 你对神道的力量一无所知吧? 击溃整个东海仙界或许还没那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竟然能覆灭瘟部五神!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那个陈义山的修为至少是在大罗境界,而且极有可能是大罗三清!” “啊? !” 六大弟子尽皆悚然! 第923章 夸大其词 第923章 夸大其词 仙道的境界,自“养元”开始,而后乃是“成丹”,成丹之后是“混元”,混元之后便是“大罗”了。 养元共分为九“重天”,成丹又分“阴虚”和“阳实”,混元则有“形质合一”与“心气合一”,大罗则分为“四梵”、“三清”。 在目下仙界的普遍共识之中,大罗三清可谓是修仙的最高境界! 所以,当无极天尊说出陈义山极有可能是大罗三清境界的时候,知白仙人等六大弟子尽皆惊悚! “师尊,怎么可能呢?” 守常仙人煞白着一张脸,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他道:“哪怕是仙界公认的第一大能——希夷老祖,也没有修炼到大罗三清的境界吧? 所谓的大罗三清,只不过是传说中仙道的终点,能不能炼到还属未知之数。 那个陈义山,名不见经传,是此前从未听说过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比希夷老祖还要厉害呢?” 洛神娘娘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陈义山是希夷老祖的衣钵传人吧?” “啊? !” 无极天尊又吃了一惊,忙问道:“娘娘说真的?” 洛神娘娘道:“我曾受过希夷老祖的点化,不会认错他的东西。 陈义山继承了老祖的白衣和黑钵,不是衣钵传人又能是什么?” 无极天尊恍然大悟道:“那就说得通了!陈义山此仙从前并不闻名于世,只是因为跟着希夷老祖避世修炼,一朝得道出世,便可仗剑天下,无敌于海内外了。” 至此,无极天尊才隐隐约约的想明白,为什么洛神娘娘会如此爱慕陈义山,毕竟人家实在是太优秀了啊。 至少大罗三清的境界,又是希夷老祖的衣钵传人,修为和出身都在自己之上了。 而且,那个陈义山能被珐莲洞主、紫府真人他们称为“小白脸”,连魔君都为他的男色所倾倒,可见相貌也肯定比自己俊俏!这样的一个大仙,洛神娘娘喜欢上他也属正常吧,自己确实比人家差。 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如此大好仙家,居然会娶魔君为妻,想想也是不可思议啊…… 无极天尊自惭形秽,守常仙人却不以为然,道:“师尊,希夷老祖都多少年不曾现世了,说不定早就已死了,突然冒出来一个衣钵传人,十分可疑。 所谓的白衣和黑钵,难说不是假冒的,洛神娘娘看走眼也是可能的。” 洛神娘娘听他不但怀疑自己,言语之间还对希夷老祖十分的不敬,心中很是着恼,便“哼”了一声,揶揄道:“你放心,即便是你死了,希夷老祖都不会死的。” 守常仙人怒道:“你——” “不可无礼!” 无极天尊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呵斥道:“希夷老祖自号‘睡仙’,常常一梦百年,甚至五百年,不露面现世再正常不过了,你怎敢咒他已死?” “是弟子孟浪,以后不敢再如此放肆了。” 守常仙人讪讪的告了个罪,但心中对洛神却恨意更增,对无极天尊也渐趋不满。 洛神娘娘也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想再继续逗留下去,便道:“天尊,我累了,且回去歇息。 你们师徒继续商议吧,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趟这浑水。” 言罢,洛神娘娘便起身离席告辞。 “贫道护送娘娘。” 无极天尊也慌忙跟上,将洛神送去寝宫之后,才又回转。 归来大殿的时候,知白仙人等六个弟子还在等着他,无极天尊便说道:“为师早就说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让你们去弄清楚陈义山的底细,你们偏偏觉得没有必要,如今怎么样? 要不是洛神娘娘来此譬讲,说不得咱们就要铸成大错,吃了大亏!你们还打算掺和珐莲洞主、紫府真人他们的事情吗?” 守常仙人兀自嘴硬,道:“师尊,弟子怀疑洛神是夸大其词了!依着洛神的说法,陈义山那厮是希夷老祖的衣钵传人,可是希夷老祖自己都未必是大罗三清仙,又怎么可能教出一个境界高过自己的弟子?”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也未必胜于弟子啊。 这些道理你们都忘了吗?” 无极天尊耐心的对众弟子说道:“事实上,确实连希夷老祖也未必能将瘟部正神打的全部寂灭啊。 你们对神道所知有限,可能也不了解瘟神,更不了解瘟毒这种东西,为师明白告诉你们,只要沾上了瘟毒,哪怕你是大罗四梵仙,也难逃一死!唯有大罗三清仙,炼出了传说中的混沌金刚之躯,成就了传闻中的不死之身,才可免疫!陈义山能将他们全部除灭,可想而知,他该是个何等厉害的存在了!” 其实,洛神娘娘确然在或有意或无意的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了。 陈义山能击败瘟部五神,靠的绝不单单是自己的仙道修为,也仰仗了先天元炁,更得了中岳神君和农皇的帮助,若非如此,颍川郡就是一座死城了! 当然,这些事情洛神娘娘是不会详细明白告诉无极天尊师徒的。 包括陈义山其他的一些战绩,也并非全都是由他自己独立完成的,但洛神也没细说。 她就是想让昆仑虚众仙觉得陈义山异常厉害,天下无敌!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敢再伙同旁谁,去找陈义山的麻烦了。 这种心思在洛神娘娘自己看来,是相当的“贱”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也控制不住自己要这样做,这样说啊。 …… 结果便是,无极天尊他真的信了。 六个弟子之中,有五个也都当真了。 只有守常仙人仍然固执己见,道:“师尊,陈义山击灭瘟部正神的事情可都是洛神自己说的,未必是真。” 无极天尊冷冷说道:“洛神娘娘不会骗我,她说的,就是真的,全然可信。 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提什么仙界联盟。 珐莲洞主他们若是再来撺掇,可明白回绝。 知道了吗?” 众弟子都有些失落,颓然应道:“弟子遵命……” 无极天尊摆了摆手,拂袖而去。 第924章 盗宝 第924章 盗宝 无极天尊走后,剩下六个弟子面面相觑,尽觉无趣,那知白仙人说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师弟也都散了吧,回去歇息。” “大师兄你急什么?” 守常仙人指着满桌子的佳肴美味和琼浆玉液,冷笑道:“那位贵客不肯赏脸喝这仙酿,咱们师尊也不动杯子,剩下这么多好东西来,难道还要放回去不成? 反正我是心里不爽,要借酒消愁。 你们要走,就都走吧。” 知足仙人说道:“难得能喝一回琼浆玉液,不如再聊一会儿吧。” 知荣、守黑、守辱三仙都点头赞同。 知白仙人便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兄弟们就都留下来,把琼浆玉液给喝完了吧。” 于是师兄弟六人团坐在一起,围着席面大快朵颐,开怀畅饮。 酒一上头,有些暗戳戳的心里话便藏不住了。 守常仙人借着酒劲儿说道:“五位师哥,师尊他已经太久没有出过手了,面虽然不老,心却老了,疲了!他被洛神美色所迷,堂堂大仙,居然对一个神祇的话言听计从!他畏惧了陈义山,打算不参与仙界联盟,也不除魔卫道了,呵呵~~可笑啊!诸位师哥,如果咱们昆仑虚能领袖仙界诛灭魔君,杀死陈义山,那会得来多少好处,你们应该明白吧? 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谁真正一统过仙界!若是借着此次仙盟的东风,顺势而为,在我们手里做到了,那便是开创之举、不世之功!进而吞并神界,整合五道,唯仙独尊,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样的万古大业,师尊居然轻易的就舍掉了,嘿~~诸位哥哥,你们呢? 你们舍得掉吗?” 知白仙人觑看着他,道:“倒是没有想到,老幺你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守常仙人冷笑道:“没有长生的野心,谁肯修道成仙? 没有为尊的野心,谁肯开宗立派? 大师兄,你以后是要继承昆仑虚岛主之位的啊,想一想,一统仙界,整合五道啊!” 知白仙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悠然神往了一下,渐渐的便有些动容,道:“话说如此,只可惜师尊说了不参与,还能怎么办?” 守常仙人道:“师哥们若是有胆,咱们自己参与!” 知白仙人摇头道:“没有师尊亲自领衔,我们未必是那陈义山的对手,更打不过魔君白芷啊。 而且,我们违背师命,私自参与仙盟,肯定会被师尊知道的,到时候非要受大惩戒不可。” 守常仙人嘿然笑道:“大师兄过于慎重了。 小弟有一计,不但能打赢陈义山,还不怕师尊惩戒。” 知白仙人道:“何计?” 守常仙人压低了声音,道:“只要咱们有日月剪和乾坤棋盘在手,便不惧陈义山,也不怕师尊惩戒了。” 守黑仙人听了半天,此时忍不住说道:“老幺你废什么话? !这两样东西都是师尊的宝贝,又不在咱们的手上。” “嘿嘿~~” 守常仙人阴测测的一笑,道:“哥哥迂腐了。 把那两样宝贝偷到咱们手里,不就什么都成了吗?” 众仙大吃一惊,酒都差点吓醒,纷纷冲着守常仙人叱责了起来: “你赶紧住口吧!” “休要胡说八道!” “老幺你作死呢? !” “敢偷师尊的宝贝,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 “老幺,就当你是酒后说醉话,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 守常仙人被骂的狗血淋头,酒也醒了大半,心中深深懊悔:“我怎么对他们说起这个来了? 一群胆小鬼,根本不值得共谋大事!” 他赔着笑,团团作揖,道:“诸位师哥别骂了,小弟不胜酒力,确实是在说醉话呢,岂能当真?” 知白仙人“哼”了一声,道:“老幺,你最近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嘴都管不住,如何能成大道? 不要觉得师尊喜欢你,就会一直纵容你!你千万记好,祸从口出!” 守常仙人连连点头:“是是是,大师兄说得是极了!小弟从今而后一定注意,一定改正!” 知白仙人道:“都散了吧!” 至此,谁也无心再喝下去了。 六师兄弟一哄而散,各回各屋。 守常仙人自然是不会老老实实歇息的,回到修室之后,他自己思量道:“日月剪威力巨大,摄定了人,一刀两断,再厉害不过!乾坤棋盘妙用无穷,飞白子可落宝,飞黑子可击人,棋局为阵,能进不能出,堪称绝品仙器!这两样宝贝的用法我还都知道,若是能偷来它们,何愁对付不了陈义山? 我便不信他真是大罗三清仙!而且盗走这两样宝贝之后,纵然以师尊那样的修为,也拿我无可奈何了!我自去参与仙盟,扬名四海,到时候看师尊和师兄们后不后悔!” 念及此,守常仙人的决心已定。 寻觅机会,盗宝! …… 这一夜,无极天尊也没有歇息,他在搜罗材料,已准备炼制忘情丹了。 虽然不情不愿,可也无可奈何。 洛神娘娘痴情太甚,与其放任她在情海之中沉沦不能自拔,在痛苦悲伤之中无法自我救赎,不然彻底帮她斩断情欲! 无极天尊也明白,等洛神吃了忘情丹之后,自己将再无机会跟她成就眷属,但至少还能做朋友啊。 …… 这一夜,洛神娘娘同样无法入眠。 昆仑虚是个陌生的地方,身在异乡反而会倍加惹起相思。 她睁大了眼睛,空洞的望着修室窗外的辽阔夜空,那些璀璨的星光和皎洁的月华都不在她眼中,脑海里不停闪现的,眼前频频浮现的,仍旧是陈义山的身影。 而陈义山又在做什么呢? 此时此刻的他,正昏睡如猪。 过于担忧他的麻衣众门人,唯恐他醒来之后仍旧寻短见,都不惜拿出了极端的手段。 继兰生的酒气之后,众门人又补了好几道“保险”。 就连孙伯行,也在百花仙子、蓝羽、苍雪、雨晴等人的“威逼利诱”之下,很快就上了“贼船”,对陈义山下了“毒手”。 给掌教仙师的脑袋上插针,口鼻之中塞药,外带咒禁加持。 苍雪问他道:“伯行,你这能让公子安睡多久?” 孙伯行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吧!没有个日,掌教仙师绝对醒不过来!” 第925章 再赴祖洲 第925章 再赴祖洲 虽然已经过了八月十五,但是夜里的月还是很圆很亮。 修室之内明耀的甚至不用掌灯。 百花仙子、苍雪、蓝羽等显然对孙伯行的手段很有信心,在他夸下海口之后,便开始商量起来由谁来照料陈义山。 雨晴、冰娥、风疏影等纷纷自告奋勇,争着要陪陈义山守夜,谁也不肯落后。 姑娘们正吵闹的厉害,忽听“嗡”的一声闷响,大片光芒陡然爆闪,惊得麻衣众门人骇然相顾,但见陈义山脑门子插着的医针全都飞了出去! “哎哟” “躲开!” 惊呼声中,麻衣众门人纷纷闪避,而陈义山则翻身坐起,暗影里,凝着一双眸子扫量四周,亮的吓人! 雨晴尖声叫道:“小师祖醒了!兰生快!” 兰生飞身上前,鼓着嘴对准了陈义山,已准备再喷酒气! 陈义山眼疾手快,“啪”的一巴掌,直抽的兰生原地打转,酒气也胡乱的喷了出去! 非正道人、无垢道长、竹熊精、雨晴等躲避不及,个个中招,但听“噗通”、“噗通”连声响,修室里瞬间倒了一地。 “闭上吧!” 陈义山指着兰生,喝道:“再敢开喷,把嘴给你撕了!” 兰生吓得赶紧捂住了嘴,不敢动弹。 蓝羽还跃跃欲试着上前,准备大力出奇迹,被陈义山拿眼睛一瞪,喝道:“造反么? !” 蓝羽嘟囔道:“你要是自杀,我们就造反!”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休听非正那厮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要自杀了? !” 众弟子兀自不肯信他,都狐疑道:“真的不寻死觅活了?” 陈义山没好气道:“啰嗦!” 众弟子面面相觑,最终都望着百花仙子,等她拿主意,仙子瞧着陈义山确无死志,便说道:“算了,大家就暂且相信他这一回吧。” 陈义山:“……” 这掌教仙师做的,可真是失败啊! “贤弟!贤弟!” 正自懊恼无语之际,陈义山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吕方的呼喊声,心中一动,暗忖道:“怎么吕大哥又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孙伯行和兰生,说道:“回头再收拾你们,先把非正、老莫他们都给我弄醒了。” 孙伯行赶紧答应:“是!” 兰生也连连点头。 陈义山便起身往外走去,百花仙子、蓝羽、风疏影、冰娥等都紧跟着他出了修室。 “吕大哥,哎? !” 陈义山刚到院子里,便瞧见吕方和青鸟童子一前一后的站在大梧桐树下,正待寒暄,忽然看见吕方的断臂已然复生! 定睛再一打量,陈义山早瞥见吕方的背后居然还枝杈着一条手臂,不,是爪臂! 陈义山不禁大为愕然,惊问道:“吕大哥,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这两只爪子是怎么回事?” 吕方道:“是弟妹帮愚兄新装的手臂。” 陈义山茫然道:“弟妹? 什么弟妹?” 吕方老脸微微涨红,“哼”了一声,道:“愚兄能有几个弟妹? 还不是你那宝贝媳妇儿小白么!” “啊? !” 陈义山顿时愣在当场,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 百花仙子、蓝羽等也全都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 吕方居然不称呼白芷为“魔女”了? 弟妹? 小白? 他,他是遭遇什么打击了? 但陈义山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喜道:“原来小白是去找吕大哥了啊!她,她人现在哪里呢?” 吕方叹了一口气,道:“弟妹离家,未曾对你留下什么讯息,愚兄猜你肯定会心急如焚的,是以匆匆回转颍川来给你报信——弟妹她已经远走高飞了,说是不会再见你了,她还说但要心心相映,也无须长相厮守,望你珍重啊。” 陈义山闻言,满脸的笑容顿时凝滞,刚刚欢喜的心也猛地一沉,他颤声问道:“小白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方道:“弟妹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她当然是为了你好啊!她毕竟曾是魔君,若一直守在你身边,便会惹无穷无尽的大麻烦寻上门来,你岂能应付得了? 弟妹心胸豁达,待你一片赤诚,为了保住你的名望和身家,她情愿舍你而去。 唉愚兄从前是看走眼了,惭愧,惭愧啊。” 陈义山呆了半天,苦笑道:“傻子!她,她何须如此? 吕大哥,小白到底去哪里了,你快告诉我!” 吕方摇了摇头,道:“弟妹未说行程,愚兄如何告知你? 愚兄只知道她不会再回西方而已。 贤弟啊,天大地大,弟妹若是存心躲着你,你是找不到她的。” 陈义山顿时默然。 “贤弟,想开些吧。” 吕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弟妹既然已经不在你身边了,那四海仙界联盟的事情,便无法理公义可依,所谓除魔卫道,也站不住脚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 愚兄这就去告诉紫府真人、珐莲洞主等始作俑者,叫他们收手!” 陈义山浑浑噩噩的,压根就没有听见吕方在说什么。 吕方也知道他此时情绪肯定十分低落,一时半会也绝难缓过劲儿来,便冲百花仙子等人使了个眼色,道:“好好照顾你们掌教仙师,老夫告辞了。” 百花仙子忙拜道:“吕仙辛苦,此去小心。” 青鸟童子有意炫耀,“唰”的现出本相来,晃一晃双翅,黑羽昱耀,甚是威风。 待吕方跨上背之后,青鸟便一飞冲天,绝尘而去! 蓝羽不免有些吃惊,道:“那只青鸟怎么长出黑羽了?” “呕” 夜空中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干呕。 …… 在吕方看来,白芷既然已经自行离去,众仙便没有什么借口来找陈义山发难了,那自己也不必再去做什么“仙奸”了,只须将这个消息传之天下,便可以瓦解掉还未成行的四海仙盟。 距离颍川最近的是东海,紫府仙人又是倡议除魔卫道的狂热分子,吕方便决定先去祖洲,泼一泼紫府的凉水。 这一番奔波颇费工夫,青鸟虽快,等到了东海祖洲外围时,天色也已大亮。 但一夜过去,吕方已经完全适应了新装的双臂,形随意动,变爪为手,缩臂入骨都不在话下了。 吕方心中暗暗思量:“我断臂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以后还是以断臂示人为好。 真到临敌打斗之际,弄出三臂来也好出其不意,收些奇效!” 第926章 第926章 “紫府真人,蓬莱吕方前来拜访,还请一见!” 吕方跟紫府真人的交情并不深,往常时节,他就没有来祖洲串过门,自然不知道该如何绕过祖洲的护法仙阵,是以也不敢贸然飞落到那洲上,只能在外头先行通报。 他发仙音,连着高呼了三声,结果既没有得到紫府真人的回应,也没有见任何祖洲弟子前来探看。 “这混账家伙!” 吕方是个急脾气,早已经恼怒了起来,骂道:“老夫前来拜访他,客客气气的通报,他倒是端起了架子不肯露面了,真当老夫是好欺负的啊!” 青鸟童子见老师守辱,便叉腰叫骂了起来: “紫府,我老师要见你,你出来不出来? !” “给脸不要脸是吧? !” “你们祖洲的弟子是都死绝了吗? !” “……” 叫骂了半天,祖洲还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吕方脸色铁青,简直快要气炸了。 青鸟童子道:“老师,要不咱们走吧,弟子觉得他们就是故意躲着不见咱们的。” 吕方哪里肯走? 他厉声叫道:“紫府老儿,吕某是有要事与你通气!你若是再不露面的话,老子就破你的仙阵,闯你的洲渚!到时候撕破脸皮,谁脸上也不好看!” 青鸟童子连忙劝道:“老师还请三思啊!你不是教导过弟子么,说这仙界各派的护法仙阵都是杀伐之局,厉害非常!若是不知其端的,贸然闯入,下场非死即伤!” 吕方呆了片刻,道:“可是狠话已经说出来了,若是不闯,我面子往哪里搁?” 青鸟童子:“……” 吕方又说道:“祖洲是个小地方,紫府又是个败家子,老夫料他家的仙阵不会很厉害!青鸟,你先下去,探探他们的底细。” 青鸟童子:“……” 不带这么坑弟子的吧? ! 吕方安慰他道:“别怕嘛!你已经得了玄鸟黑羽,旋转冲刺,腾挪闪转,伶俐迅捷程度远胜从前,还担心什么? 更何况还有老师帮你掠阵呢!真有什么危险的话,老师必定及时出手救你。” 青鸟童子幽怨的看了吕方一眼,可怜兮兮道:“老师,这世间最凄惨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弟子等会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可就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了啊。” “滚蛋去吧!” 骂声中,吕方一脚把青鸟童子踹向了祖洲仙境! 青鸟童子于半空中现出本相来,收拢双翅,紧张的俯瞰着洲渚之上的情形,预备着应付应激而生的护法仙阵。 吕方也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方。 但见青鸟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上洲,又迅疾的盘旋飞起,往来回环,好几圈过去,那洲上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咦? !” 吕方有些傻眼了。 怎么没有反应? 青鸟在洲上化作人形,兴奋的喊道:“老师,快下来吧!原来这祖洲没有什么护法仙阵!” 吕方飘然落下,觑看着四周,难以置信道:“真是邪门了,这祖洲虽然是个小地方,也不至于连个护法仙阵都布置不起吧? 难道说紫府真人连祖传仙阵都不会加持了吗? 真是仙界第一败家子!” 青鸟童子暗暗腹诽道:“你老人家连蓬莱丘都给弄没了,还有脸说人家是仙界第一败家子?” “紫府小儿!你老子我已经下来了!” 既然没有护法仙阵,出入祖洲便如入无人之境,吕方不免愈发轻蔑紫府真人,一边挺胸凸肚、气势汹汹的往那洲渚腹心地域走去,一边纵声呼喝叫嚣。 这祖洲上的仙居修室规模并不很大,却胜在雅致,而且通体为紫色,十分的好看,人称“紫府仙宫”。 也正因为如此,祖洲的历代洲主要么自号“紫府大仙”,要么自称“紫府真人”,或这会曰“紫府真君”等等。 吕方、青鸟师徒俩一直走到紫府仙宫的阙下,都不见有一个人露面。 吕方上下打量着紫府仙宫,冷笑道:“瞧瞧,这祖洲的人多骚气啊,把仙居修成紫色的,可见没水平!岂不闻恶紫非正色么?” 青鸟童子左顾右盼道:“老师,骚不骚气的另说,这地方很不对劲儿啊!咱们都到门口了,也没瞧见一个人。 大白天的,祖洲仙派总不至于所有人全都睡昏了头吧?” 吕方也觉得有些可疑古怪,当下纵声喊道:“里头有能喘气的没有? 出来一个见我!不出来的话,我们便自己进去了啊!” 半晌也无回应。 吕方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都出门了,没有人在家吗?” 迟疑着,他迈步入阙,往仙宫里头走去了。 青鸟童子连忙跟上。 师徒两个刚进去大殿,只望了一眼,便齐声惊呼:“呀!” 但见大殿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六具完全干瘪的修仙者尸身! 宽大的紫色仙袍显得格外空洞,也格外刺眼! 浓郁的死亡气息幽幽弥漫着,四下里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吕方的脸微微有些煞白,他喃喃说道:“这,这些人都是紫府的徒子徒孙啊,怎么全都死在这里了? 紫府真人呢?” “老,老师,咱们走吧。” 青鸟童子看着眼前的惨象,只觉毛骨悚然,浑身发软! “等等。” 吕方忽然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仔细的打量起那些尸体。 青鸟童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呐呐道:“老师,你看什么呢?” 吕方默然片刻,幽幽说道:“古怪,古怪!这些人的身上全然没有伤痕,脸上隐隐约约还都残留着靡靡笑意,这,这是什么死法?” “护法仙阵为什么解除了? 这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 吕方正自惊悚,忽然听见仙宫外面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怒斥之声,正是紫府真人的嗓音。 继而又有人说道:“师父息怒……” 吕方赶紧起身,与青鸟童子对视了一眼,师徒俩都觉得此情此境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正不知道该如何好的时候,紫府真人带着门下大弟子已经气冲冲的进来了。 “孽畜们,你,你——吕方? !” 紫府真人一脸愤怒化为惊愕,皱眉问道:“你们师徒怎么会在我这仙宫之中?” 言未毕,忽然瞥见地上整整齐齐摆置着的六具死尸,紫府真人犹如遭了当头一棒,眼前立时发黑,仙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你,你们——” 吕方苦笑道:“紫府,老朽若说你这些徒子徒孙不是吕某杀的,你会信吗?” 紫府真人恶吼一声:“吕方老匹夫,我日你十八代先人!老子跟你拼了!” 第927章 复仇的女人 第927章 复仇的女人 出了趟门,回来之后徒子徒孙居然死绝户了,还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是忍不住暴怒的! 当下,紫府真人目眦尽裂,须发皆张,抖手抽出了宝剑,飞身恶扑,没头没脑的朝吕方刺去! 盛怒之中,紫府真人也是失了理智,“刷刷”几剑,攻的虽然是凌厉无比,却又全无章法! 吕方单臂持剑去遮拦,反而把紫府真人给逼住了。 “紫府,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你娘的头!” “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难道是老子么? !” “……” 紫府真人根本不容吕方解释,拿出拼命的架势,又刺了几剑,却一一被吕方化解。 如此一来,紫府真人也稍稍冷静了些,暗自忖道:“如此下去,只怕要吃亏。” 于是他闪身往后退了几步,拿血红的眼睛的瞪着吕方,缓缓吐息,准备扎好架势,捏好诀法,再认真上前打过。 祖洲大弟子也骂骂咧咧的抽出了一口仙剑,准备上前帮紫府真人合击吕方。 青鸟童子自然不甘示弱,挺身拦住,道:“那厮慢来!” 吕方叫道:“紫府,你好好想想,咱们之间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光你的徒子徒孙!?” 紫府真人骂道:“无冤无仇? 我呸!你跟陈义山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你知道我和珐莲洞主联络四海,筹组仙盟,除魔卫道,要去收拾陈义山,你便嫉恨我!趁着我不在洲上,你就丧心病狂的潜入祖洲,下毒手屠戮我的门人!老匹夫,你身为长辈,却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如此不要脸面,真该千刀万剐!” 吕方强忍怒气,道:“好好好!那老夫问你,我怎么知道你今日会出门,会不在祖洲?” 紫府真人顿时愣住。 吕方见他终于是听了进去,便稍稍松了一口气,道:“紫府,你我虽然相交不深,但毕竟都是东海仙界的头面人物,你也该知道我吕方的人品和人性吧!老夫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如果你这些弟子真是老夫杀的,老夫凭什么不敢承认? !我难道怕你紫府么? !” 紫府真人便把宝剑垂了下去,重重的喘息了一声,喃喃说道:“确然,以你的修为,也破不了我祖洲的护法仙阵。” 吕方:“……” 青鸟童子说道:“你这洲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护法仙阵,我和老师直接就进来了。” 紫府真人没有搭理他,祖洲当然是有护法仙阵的,只是被破了而已。 他不相信吕方有能力破洲上的仙阵,便以此排除了吕方的嫌疑。 可是放眼东海,又有谁能破解得了这祖洲历代传承历代加持的仙阵呢? 他想不出来。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啊! 紫府真人沉默着,径直走到了自己徒子徒孙的尸身旁,仔细打量了片刻,只见六具尸首全然无伤,不免心中惊惧更甚! 好古怪的死状! 吕方道:“你也瞧出来了吧,你这些徒子徒孙死的样子都很奇怪,他们全身上下连一处致命伤都找不出来,竟像是被生生吸干了一样!还有,他们脸上依稀都带着点诡谲的笑意,很像是做那种事情到极乐状态下才会有的欢愉之色……老夫想遍东海,也想不出来哪一岛哪一洞哪一洲的同道能有这等手段!” “老夫不瞎,无须你来譬讲!” 紫府真人扭头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人可能不是你杀的,但你来我祖洲干什么? !” 吕方道:“老夫有要事跟你通气!” “什么?” “魔君白芷已经被陈义山逐走了,你和珐莲洞主也不必再去鼓捣什么仙界联盟,寻陈义山发难了。” 紫府真人愣了片刻,忽然讥讽道:“准是你这位东海大仙奸去颍川给陈义山通风报信了吧!呵他一听说四海仙界要结盟对付他,便怕了,便怂了,便虚了,便把妻子给赶走了!嘿老夫原以为他陈义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没想到,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而已!” 吕方冷冷说道:“你说话最好客气点!所谓除魔卫道,义山的身边已经无魔可除,你和珐莲洞主都消停消停吧!” “消停不了啦!” 紫府真人道:“我今日不在洲上,你知我是干什么去了吗? 我去见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了,他们已经被我说服!哈陈义山纵然是赶走了白芷,那也不是真心的!除非他能当着仙界同道的面,杀掉白芷,或可免却一死!” 吕方怒道:“紫府,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夫劝你休要自作孽,不可活!” 紫府真人厉声喝道:“滚!我祖洲不欢迎狗!” 吕方大怒道:“你说谁是狗? !” 紫府真人道:“我说你是狗!你吕方就是陈义山门下的一条走狗!” “我弄死你!” 吕方怒不可遏,举剑便要冲上前去跟紫府真人打个不死不休,但是转眼间,他瞥见那一地死尸,便又忍住了。 “老夫可怜你门人死绝,暂且饶你一回!可怜拜师不淑,投错了门派,以至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这位洲主还是好好给他们过个头七吧!青鸟,咱们走!” “是!” 吕方一来是觉得在祖洲遭逢重大变故的情况下跟紫府真人拼死拼活未免有点趁人之危,他不屑于为之;二来是觉得祖洲弟子死的实在是太过于蹊跷诡异,紫府仙宫中不定还藏着什么可怕的危机呢,实在是不宜逗留。 紫府真人焦躁不安,也没有心情跟吕方纠缠,见他和青鸟离去,也不阻拦。 回头又看那一地尸身,难免悲从中来,满腔愤懑,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振臂嘶吼道:“混账!老夫必定把你碎尸万段!” “嘻紫府,你真有那个本事吗?” 一声轻笑从仙宫深处传来,紧接着便有道倩影忽的从大殿的偏门处掠过,一闪而没。 紫府真人吃了一惊,继而叫道:“好哇!原来是你!” 他一眼便看清楚了,是木情川,也即麻衣弃徒叶南星! “早该想到是你!你好大的胆子,好歹毒的心肠啊!” 喝骂声中,紫府真人已提剑飞身去追。 他那大弟子也要紧跟着过去,但转瞬之间,眼前人影闪动,早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现身出来,仗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阿茹,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了,杀光了他们,为父母报仇吧。” “多谢阿芙师姐!” 第928章 七杀星 第928章 七杀星 其实紫府真人一开始就应该猜到,谁会对他这么残忍。 除了叶南星之外,又能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他? 毕竟已经有好几次,叶南星都差点杀了他。 但是紫府真人又确实难以想到,叶南星会猖狂到这种程度! 他只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见了见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说了个把时辰的话,叶南星就趁虚而入,在他后院放了一把滔天大火! 不但如此,在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徒子徒孙之后,叶南星还没有离开,居然就躲在紫府仙宫的深处,等着自己回来。 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和行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女人? ! 如果人生可以再次重来,紫府真人一定不会选择去与叶南星为敌的。 …… 叶南星把紫府真人引出了大殿,在紫府仙宫外的一片紫竹林里停了下来。 紫府真人提着那口宝剑,也钻入了紫竹林。 “贱婢!你不跑了吗? !” 叶南星缓缓转过身来,盯着满面狰狞、怒气冲天的紫府真人,幽幽言道:“跑什么跑? 我说过,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 今天,我就是来履行承诺的,怎么可能会跑?” 紫府真人心头一寒,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太冲动了,上了她的当了。 他握剑的手渐渐有些颤抖起来。 紫竹林的地上长满了仙草,更生满了仙花。 花瓣一朵朵盛放,绚烂的如同天上的云霞,软的好似锦缎,香的能够把人醉倒。 但是当叶南星站在这些仙花丛中时,它们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颜色,不再绚烂,也没有了香气。 因为叶南星比它们更美,比它们更柔软,也比它们更香。 面对如此一个女子,任何男人见了都该心动,都该倾倒,但是紫府真人不会。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美艳女人怀有天底下最残忍的心! “你走不掉了!” 紫府真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在外面猖獗倒也罢了,你竟敢来祖洲,进我的地盘杀人!你真觉得我欺负么? !” “呵呵” 叶南星冷冷一笑,说道:“你越是虚张声势,便说明你越是好欺负。 在外面的时候,总是有人保护你,不然你至少已经在我手中死了三次!祖洲虽然是你的地盘,可你反而成了孤家寡人。 方才,好不容易来了个吕方,我正愁不好当着他的面杀你,没想到你却主动赶走了他。 片刻之后,我杀的时候,还有谁可以给你撑腰呢?” 紫府真人瞧着叶南星有恃无恐的模样,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自己那六个门人弟子的诡异死状,心头顿时一寒,竟有些恐惧了。 但他仍有个极大的疑窦,忍不住问道:“祖洲的护法仙阵,你到底是怎么破解掉的?” 叶南星道:“根本就用不着我来破解,因为你的弟子会帮我解除。” “你胡说!” “为了杀你,我们师徒在祖洲外围守株待兔了三天三夜,终于等到你外出。 然后我便传仙音给你的门人,请求入洲。 你的徒子徒孙见了我们师徒,连问都不问我们是谁,是哪家仙派,便笑嘻嘻的自动解除了护法仙阵,殷勤的请我们进了紫府仙宫。” 紫府真人啐了一口,又羞又怒,原来,那些孽徒们是因为好色才“引狼入室”,以至于招来了杀身之祸! “你用什么手段杀了他们?” 紫府真人又问道:“为什么在他们的身上找不出任何的伤口,他们的仙躯又为什么干瘪的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叶南星道:“急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因为你的死法和死状会跟他们一模一样的。” 紫府真人眯起了眼睛,道:“叶南星,你莫要忘了,这里是祖洲,而我是洲主!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都熟悉!一草一木,都听我的命令!” 叶南星道:“所以,传闻中祖洲盛产不死仙草,是否真的能让人吃了之后不死呢? 你又吃过多少呢?” 紫府真人怒吼一声:“还是让我来瞧瞧看,除了抢来的法宝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仰仗的仙器!” 说时迟,那时快,紫府真人仗剑疾冲,身法快的恍如光影! 而且他也确实占据了地利! 因为他显然很熟悉这片紫竹林,他的仙躯在一根根挺拔的长竹后若隐若现,倏忽间,便穿插到了叶南星的身后! 剑尖一颤,七道星芒从剑刃上爆射出来,化作数丈长的紫色锋芒,裹住了凝如实质的杀气,似七条毒蛇,噬向了叶南星的后心! “好剑。” 叶南星赞叹了一声,突然不见了。 “嘭” 一声爆响,数百株紫竹被那宝剑的锋芒和杀气击成了齑粉! 地上也现出了七口巨大的深坑! 紫府真人慌乱的看向四周。 那个可恶的女人,身法竟然好像比之前更快了! 才过去多长时间啊,她怎么又提升了许多道行? ! “你这把剑很不一般,并非是寻常的仙剑。” 叶南星忽然出现在紫府真人左侧六尺远的地方,目光锁定了他手中的剑。 那把剑,长不过三尺七寸,剑刃前宽后窄,左右虽然对称,但却又有些不同——左侧刃上镶嵌着四颗恍如夜星一样的璀璨宝石,右侧则是三颗。 宝石是紫色的,晃动之际,有异光闪烁。 叶南星问道:“这剑是什么法宝吗?” “紫气冲天,一剑爆七星!” 紫府真人狞色说道:“算你识货!这剑是我祖洲开宗立派之仙师传下来的宝贝,名曰七杀星剑!嘿嘿你的真名叫做叶南星,这把宝剑正是克你的!” 叶南星点了点头,道:“七杀星,好名字。 不过不是克我的,而是应该归我所有的。” 紫府真人骂道:“贱婢做梦!” 叶南星道:“不但是这把七杀星剑,还有一顶白毛仙冠,是你从长生子那里抢来的,今日也得归我。” 紫府真人“哈哈”大笑道:“真是个疯女人!第一剑你躲过去了,这第二剑却更快!” 剑上的七星开始闪耀,紫色的杀气也渐渐缭绕。 叶南星不慌不忙,素手轻抛,丢出一幅图来,在半空中迅速展开。 一抹蚀骨香艳气息弥漫了出来,更有声声浪语轻吟,紫府真人一呆,情不自禁的抬眼朝那图望去。 只这一眼,他手中的七星杀剑便不再有杀气,星芒也不再闪耀了…… 第929章 无主有灵 第929章 无主有灵 如果说一个人迟早要被杀死,而且还有得选的话,他一定会选择被叶南星杀死。 因为他绝对找不到比死在活春图中更快乐的死法了。 如今,紫府真人跟他的徒子徒孙们一样,在极乐中变成死尸,干瘪瘪的从卷轴里飘落出来,毫无生气的脸上却还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 叶南星拂袖一挥,祖洲洲主的仙躯便如落叶一样飞起,在风中化为尘土,散落入紫竹林里,成了那些仙花、仙草和长竹的养分。 “看来修仙真是不难。” 叶南星收起活春图,感受着体内新增的道行,满足而惬意的叹息了一声,心道:“这么好的宝贝,为什么之前没有被人好好利用起来呢?” 她伸手招了招,施展着陈义山传给她的摄空仙术去抓白毛仙冠。 这宝贝一下子就到手了。 回去给阿茹还是自己用,叶南星并没有想好,先装进乾坤袋里再说吧。 紫府真人身上的乾坤袋也被她给收了。 里面都有些什么好东西也不急在此时去看。 毕竟,还有一把真正的好东西躺在地上呢。 七星杀剑! 叶南星是真喜欢这把剑的名字。 七星,应该是北斗七星吧,自己叫“南星”,剑为“北星”,岂不是相得益彰,预示着满天星斗全在掌控之中了? 素手轻招,七星杀剑已稳稳当当的飞起,老老实实的往她手里飘来。 眼瞧着就要剑柄在握,那剑却忽然发出“嗡”的一声铮鸣! 叶南星一怔,马上就看见剑刃上的七颗宝石在同时闪动! 紫色的杀气和耀眼的锋芒交织成一层璀璨且汹涌澎湃的浪潮,暴虐的朝着她席卷而来! 叶南星大吃一惊,她已经无暇多想,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完全难以匹敌的强大气息要将自己吞噬! “嗖” 她双脚蹬地,腾空闪掠,同时把手一按,将黑云压了下去。 “呜哇” 不过一瞬间,紫色的杀气和锋芒便穿透了黑云,裹挟着凄厉的尖叫,恍若是无数冤魂厉鬼在齐声嘶吼,直冲霄汉,袭向叶南星! 叶南星骇然变色,急忙又将丈八紫焰枪祭了出来! “轰” 枪的锋芒撞上了剑的锋芒,气浪翻滚,大片天云化为乌有! 同样是紫色的杀气,同样是凌厉的锋芒,枪却很快被剑压制住了! “当当” 两声脆响过后,丈八紫焰枪宛如受伤的宠物,可怜巴巴的逃了回来。 七星杀剑却乘胜直追! 叶南星见势不妙,毫不迟疑,立时展开身形,拼尽全力的往远处逃遁而去! 此时此刻,她还算镇定,没忘了仙音入密,吩咐两个弟子道:“阿芙、阿茹,解决了祖洲弟子之后,把紫府仙宫里所有的宝藏和秘籍全都带走,然后回生洲等我。” 这几句话说完的时候,叶南星已经逃出了祖洲。 在她身后,呼啸之声凌厉无比,那七星杀剑也紧紧的追了上来。 …… 这时候,阿茹已经亲手屠戮了祖洲仙派的大弟子,正在用他的仙袍擦拭自己仙剑上沾染的血。 “这帮禽兽的血居然也是红的,呸!” 阿茹啐了一口,还剑入鞘。 “看来师父也得手了。” 阿芙笑吟吟的说道:“恭喜你了阿茹,父母的大仇全然得报,以后睡觉再也不会做噩梦了吧?” 阿茹的神情已经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她笑道:“多亏了师父和师姐帮我,要不然,我就算再修炼一辈子,也报不了这深仇大恨。 噩梦是肯定不会再做了,要做,也一定是好梦,美梦!” 阿芙吃吃笑道:“我看你最想做春梦吧?” 阿茹俏脸一红,跺脚发嗔道:“师姐!你怎么这么坏?” 阿芙“嘻嘻”笑了两声,忽压低了嗓音,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你看看这些人的死状,像什么样子? 我猜他们临死前,一定是做了什么梦。 但这种手段,是师父的不传之秘。” 阿茹一愣,惊诧道:“你是说师父,师父她——” 阿芙以手遮唇:“嘘以后你便知道了。” 阿茹呆了半天,忽觉有些可怖,便缩了缩身子,道:“师父她怎么不跟咱们一道回去呢?” 阿芙道:“师父大概是有私事要办,用不着跟你我一起回去。” 阿茹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姐刚才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嗯?” “小妹方才隐约听见有一阵尖锐凄厉的叫声,像是,像是受伤的野兽,又像是孤魂野鬼在嚎。” 阿芙冷笑道:“或许是紫府真人临死前的挣扎吧。” 阿茹“哼”了一声,道:“他? 他死的可不冤,也不知道还要叫什么。” 阿芙道:“有些人无论做多少坏事,有多该死,在罪有应得前的一瞬,仍然不觉得自己该死。 走吧,咱们去料理一下祖洲仙派的后事,但愿紫府真人能给我们留下一笔丰厚的遗产。” 师姐妹两个说说笑笑的去了。 她们完全不知道,她们的师父此时此刻有多狼狈! 那七星杀剑的厉害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看样子,这宝贝的威力在紫府真人手中连一成都没有施展出来! 或者说,紫府真人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先入了她活春图的局。 毕竟紫府真人说过,能躲得了第一剑,一定躲不过第二剑,因为第二剑要比第一剑快得多! 这话不是骗人的。 现在的叶南星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那剑不但飞得快,还追得紧,杀得狠! 杀气和锋芒能连绵不断的迸射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叶南星无可阻拦,只能是凭着奔雷身法,在空中不断的闪转腾挪以躲避杀劫。 她又生气又害怕又诧异! 她生气的是自己居然会被一把死了主人的剑逼迫到这种地步!她害怕的是自己的法宝在这把仙器跟前完全是无用的!她诧异的是,为什么紫府真人明明已经死了,这把七星杀剑还能追杀自己? 一个完全没有人驾驭的宝贝,难道还具备自主的灵智吗? 叶南星也是个坚韧的人。 她决心逃下去,看看这把剑到底能追到什么时候! 而且,无论如何,她都打算一定要收伏这把剑! 毕竟如此厉害,如此凶悍,如此诡奇的宝贝,并不多。 就连陈义山那把流影,也无法与这把七星杀剑相匹敌! 第930章 非兵非器 第930章 非兵非器 夕阳已经有半边沉入了海际,天水相连,幽蓝深湛,分不清彼此,西南方晚霞如火,映衬出一片血色的凄美,数只雪白的鸥鸟懒洋洋的低空飞翔,四下里平静而祥和。 祖洲斜上空停摆着几团絮状白云,云下屹立着一老一少两道人影,正是吕方和青鸟童子。 他们两个已经在这里凭虚御空了多时。 青鸟童子着实是觉得无趣,他忍不住问道:“老师,咱们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等。” “等? 等什么?” 吕方幽幽说道:“为师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青鸟童子甚是无语,嘟囔道:“那咱们为什么还在等?” 吕方瞥了他一眼,道:“紫府真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祖洲的?” 青鸟童子道:“他自己说是早上出门,去见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的。” “他出门的时候,他的徒子徒孙死了没有?” “当然没有。 弟子猜测是有人趁着他离开,老巢空虚,才闯入紫府仙宫袭杀了他的徒子徒孙啊。” “那咱们是什么时候到达祖洲的?” “今早清晨啊。” “那个时候,是不是紫府真人刚刚离开祖洲没有多久?” “应该是吧。” “咱们叫阵了半天,始终都没有人回应,说明什么?” “说明祖洲的弟子在那个时候已经被杀了。” “然后呢?” “然后咱们便登陆洲渚,闯入了紫府仙宫。” “再然后呢?” “没过多久,紫府真人便回来了,把咱们堵在了仙宫里,还跟老师你打了一架。” “所以,你明白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了吧?” 青鸟童子恍然大悟,道:“老师的意思是,杀害祖洲弟子的凶手,还在紫府仙宫? !” 吕方冷笑道:“时间衔接的如此紧密,那凶手应该是来不及逃走的。” 青鸟童子脸色发白道:“所以老师要等那凶手出来?” 吕方沉声说道:“老夫倒要看看,下此毒手的人,到底是谁!” 青鸟童子欲言又止,脸上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吕方道:“你害怕了?” 青鸟童子嘀咕道:“老师,那个凶手必定是个异常可怕的人啊!咱们师徒俩万一跟他撞上了,会不会——” 吕方还未吭声,忽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由远及近,随即便看见一道白影飞速的奔来! 吕方一眼望见来人,失声喊道:“叶南星!?” 叶南星也惊愕的瞥了他们师徒一眼,却毫无停顿的意思,径直掠了过去。 “咻” 又是一声破空之音! 吕方扭头瞧见一道紫芒正杀气腾腾的冲着自己和青鸟童子激射而来! “躲开!” 吕方脸色大变,一脚将青鸟童子踹下了云头,他自己也借力往后仰翻坠落! “哼” 一声不屑的沉闷之音在他们师徒耳畔响起,好似是从幽闭空荡的地方传出来的。 那紫芒已经不见了。 师徒俩落到海面上之后方才驻足。 青鸟童子吓得不轻,脸色煞白道:“老师,刚才是什么东西? !” 吕方脸色铁青道:“祖洲的镇派之宝,掌教信物,七星杀剑!” “啊? !” 青鸟童子怔怔道:“可是弟子并没有看见紫府真人啊。” 吕方目光烁动着,幽幽说道:“紫府真人已经死了!” 青鸟童子惊道:“你怎么知道? !” 吕方道:“紫府真人若是不死,那七星杀剑便不会成为自由的无主之物,更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你刚才没有听见那剑哼了一声吗?” “听,听到了,只是弟子没有想到,那居然是剑在说话!” “它不但在说话,还在在自行追杀叶南星!嘿嘿叶南星可真够狠毒的,祖洲仙派从上到下被她杀的灭门了。 陈义山这是教出来了一个什么弟子啊。” 青鸟童子呆了片刻,道:“可是弟子想不明白,那剑是无主之物,没有祭法,也能进行追杀? 吕方的脸上掠过了一抹幸灾乐祸的讥笑,道:“你想不明白是正常的,叶南星肯定也不明白。 那七星杀剑的剑刃之上镶嵌着七颗紫色宝石一样的星星,但并不是宝石,更不是星辰,而是七颗金丹!” 青鸟童子悚然道:“金丹? 剑刃之上居然能镶嵌金丹? !” 吕方颔首道:“不错。 那七颗金丹全都是祖洲仙派历代掌教以及长老大仙外化出来的。 他们在修行遇到瓶颈之后,无法再更进一步,便会趁着寿数还没有到尽头的时候,施展秘术,将金丹吐出来,镶嵌到那把剑上,然后再加持以魂念,留给下一代的掌教洲主。” 青鸟童子狐疑道:“但是,紫府真人拿着那把剑也不见得如何厉害啊,也不过是跟老师你平分秋色而已。” 吕方闻言大怒,骂道:“混账话!跟老夫平分秋色还不算厉害么? !” 青鸟童子一缩脖子,讪笑道:“弟子失言,弟子的意思是,七颗金丹加成,他应该,应该更厉害些才对啊。” 吕方“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 !持剑之人若是祖洲弟子,用的是祖洲一派仙术,便算天然给剑加了封禁。 那剑上的所有魂念便会陷入沉寂,金丹之力也不会被全然激发出来。 可是,一旦剑的主人意外死亡,非祖洲弟子又去触碰它,或者对它施术,那剑便会彻底失却束缚和压制,魂念将彻底苏醒,金丹之力也将全然绽放!呵呵叶南星啊叶南星,她肯定是有杀人夺宝的心和行径,但她本不该杀了紫府真人的,也不该觊觎此宝的!七星杀剑必将追杀她到天涯尽头!” 青鸟童子愕然了半天,道:“那,那咱们帮不帮她?” “帮她? 呸!” 吕方啐了一口,满脸嫌憎道:“东海有多少仙家已死在她的手上了,天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如此歹毒的女子,尚不及白芷可爱,帮她干什么? !” 青鸟童子眨了眨眼睛,道:“老师,你老人家若是能把七星杀剑收为己用,岂不是又得一件至宝?” “收为己用? 亏你想得出来!老师这两把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拿什么去收那东西?” “只须老师用琉璃环轻轻一套,七星杀剑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吕方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啊。 在紫府真人手上的时候,七星杀剑还算是件兵器法宝,可是如今它挣脱了牢笼,便是个怪物了,非兵非器,无法无宝!连琉璃环也套不住它啦。” 青鸟童子道:“这么说,叶南星是死定了?” 吕方冷笑道:“七个金丹便相当于七个成丹境界的大仙!除非她叶南星是混元大仙,而且得是心气合一之境,否则我是想不出她能有什么办法逃过这一劫!” 第931章 连理枝 第931章 连理枝 黄昏,又是黄昏。 但这已经不是前日的那个黄昏了。 天际的残阳也不如血,云下更看不见汪洋大海。 唯有夜风的清凉还如昨。 …… 一人一剑,你逃我追,早已经越过了万顷碧波,来到了神州大陆。 叶南星从一座偏僻的小城上空掠过,百忙之中竟还用余光往下方俯瞰了一眼。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履足中土,也没有身入红尘俗世之中了。 这座小城虽然偏僻,虽然不大,却也升起了千缕炊烟,亮起了万家灯火,笼罩在了一片勃勃的生机中。 刹那间,叶南星觉得有些恍惚。 地面上的灯火如繁星无数,夜空中更是有真正的无数繁星,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月上柳梢头,最该做的事情是和意中人约在黄昏后,而她却在亡命天涯。 她的意中人在哪里? 意中人又知不知道她如今的狼狈? 幽叹一声,叶南星陡然直下,借着黑夜的掩护,折身回返,潜入了那座小城之中。 大海之上一望无际,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但是人间就不一样了。 山林草木、城池楼阁都可以帮她。 叶南星甚至觉得,那把古怪而又可怕的剑应该不会追杀自己到红尘中。 毕竟,红尘人间里,最大的势力是神道、圣道和人道。 人道虽然不足虑,但神道和圣道却决不可小觑! 可惜叶南星想错了。 七星杀剑虽然不是人,但它的执念却比最倔强的人还要严重! 叶南星到哪里,它便追到哪里。 哪怕是叶南星已经入了红尘,到了人间,进了城池中。 它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 “嗖” “咻” 异样的破空之音立刻惊动了这座安宁祥和的地方。 数道阴风掠起,城隍神率领文武判官、日夜游神和三大司公严阵以待,厉声喝道:“何方神圣擅闯本府辖境? !” 叶南星更不搭话,恍若一道白影,倏的飘了过去! 城隍神吃了一惊,喝道:“摆阵!” 众神刚刚将神器架起,仓促布下了阴司结界,后头的七星杀剑便已经破空而来! 城隍神被一大片紫芒闪耀的阴阳眼都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楚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嘴里却叫道:“拦下它!” “是!” 阴司众神一起发力,半空中神光大盛,香火气接天连地! 七星杀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之意,仍旧只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嘲讽:“哼”疾速不减,飞虹掣电般朝着众神横冲直撞而去! “嘭” 一声响,阴司结界崩碎,诸神纷飞,神器尽毁! 可怜这些小城的神祇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剑的模样和光彩,杀气和锋芒便已经穿透了过去! “噗” 轻响声中,首当剑冲的城隍神喃喃说了一句:“仙界……”捧着的玉圭已成了齑粉,他自己也魂消魄散! 侥幸逃过一死的文判官已吓的瞠目结舌! 他虽然没有看清楚七星杀剑的模样,却感受到了极其浓郁的灵气,那是境界高超的大仙才能具备的特征! 更何况,城隍神临死前还说了两个字——仙界! 所以,这是海外大仙来对神界发难了啊! 他缓了一口气,仓皇叫道:“是仙家!恶仙弑神,杀了咱们座主大人,要速报首座爷知道啊!” 阴阳司公煞白着脸问道:“何,何处仙家?” 夜游神呓语似的说道:“那白影和紫芒都是从东边过来的,不用说,定然是出自东海的仙界啊!” …… 叶南星算是无奈至极,看来七星杀剑根本就不忌讳自己逃到哪里去。 她并不知道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那个修为尚浅的城隍神已经死在了七星杀剑之下。 她倒是相当感激那些神祇,因为他们帮她挡了一挡,拖延了剑的追击时间,使得她和它之间的距离终于被拉大了! 虽然拖延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效果却很好,因为在叶南星的视野中已经没有了那把剑。 她迅速的穿越城池而过,又狂飞了半夜,趁着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她掠进一片黑黢黢犹如魅影的崇山峻岭中,而后窥见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 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立时便躲了进去。 没有人驾驭的剑居然能飞这么久,叶南星就算是不知道七星杀剑的底细,也已经猜出那剑中必定有提供仙力的东西,更有提供灵智的魂魄。 换言之,那把剑就是个“人”,只不过长成了剑的样子而已! 只可惜,这种“人”没有情欲,也不好色,活春图对它而言全然是无用的。 眼下,叶南星只希望这个“剑人”找不到自己的藏身之处。 …… 繁星和明月的光辉稀稀疏疏的从叶缝中洒落下来,照在叶南星那张美丽却狼狈的脸上。 她背靠着一株大树,努力克制着,好使得自己的喘息之声听起来不至于那么响。 对面是两棵高大而挺拔的秀木,树枝连理,恍若是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叶南星只望了一眼,便有些看呆了。 一阵夜风吹过,树枝开始摇曳,好似变成了两个翩翩起舞的人。 叶子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两情相悦的人在欢笑,又像是有人在抚掌赞叹。 不知名的花香也随着夜风弥漫开来,叶南星觉得很好闻。 在这样温馨的气氛里,她渐渐感到有些疲惫。 而事实上,叶南星已经不眠不休的逃亡了将近两天三夜了,她也确实该感到疲惫了。 她的眼睛有些迷离,困的即将闭上。 她甚至还出现了幻觉——她看见那两棵依偎在一起,像是人一样的连理树,真的变成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朝她飘然飞来。 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呢喃:“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作死!” 即将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原本疲惫的眸子瞬间爆射出异亮的光芒,叶南星挥手出剑,“唰”的一挥,锋芒扫荡之处,草木披靡! 有血从空中洒落,腥气扑鼻。 大片乌云席卷而来,遮在了森林上空,挡住了星月的光芒,暗黑不见五指的夜色下,叶南星五指连弹,燃起了五朵火焰。 借着这光芒一看,连理枝不见了。 花香也没有了。 偌大的森林,再没有半点风吹叶动的声音。 只剩下可怕的死寂! 就连叶南星都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这是误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第932章 眼睛和嘴巴 第932章 眼睛和嘴巴 叶南星没有出现幻觉,连理枝确实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也确实有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至于那好闻花香,其实是催眠的迷香。 亏得她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的警惕,在最危险的时候突然出手,挥剑伤了暗夜中来袭的敌人。 但是叶南星知道,“连理枝”没有死,“花香”也没有死,毕竟,死了的东西是不会逃走的。 可是既然没死,为什么又没了动静? 叶南星紧张的环顾四周,厉声喝道:“出来!有胆子捣鬼,没胆子现身么? !” 没有任何回应。 “我乃东海仙家,坐镇生洲,途径此地,无意杀戮,你们也不该惹我的。”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若是叶南星有陈义山那双慧眼,或者有非正道人那双灵眼,她看到的东西便会不一样,只可惜,她没有。 所以,除了无数高大的树木和满地茂盛的花草之外,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连鸟兽虫蚁也没有看到。 但是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没有鸟兽虫蚁呢? 叶南星待不下去了。 七星杀剑至今没有追来,足以说明这个地方是安全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待不下去了。 她宁愿还被七星杀剑苦苦追逐着,也不愿意待在这片诡异可怖的森林里! 只可惜,当叶南星刚刚动身,准备飞离的时候,她骤然发觉,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 七星杀剑其实也早已经到了这片偌大的森林上空,但是它却没有立刻下去。 它在森林上空滴溜溜的盘旋了许久,像是在找入口却一直没有找到似的。 它飞了很久,然后发现这片森林居然大的无边! 它停了下来,悬浮在了空中。 剑刃上的七颗“星星”忽而幽芒闪烁,渐渐腾起了七道虚幻的人影——正是祖洲仙派历代掌教和长老大仙的残存魂念。 一个高大威严的老者恨声说道:“那贱婢就在林中,你们为什么心念不齐,阻止老夫继续追进去? !” 一个瘦削的女子尖声说道:“追? 老鬼,你难道看不出来下面是什么地方吗? !” 高大老者喝道:“管它是什么地方!祖洲仙派自老夫开基以来,传承至今,已历三千六百年了!当代掌教虽然不肖我等,却也不该死在那个贱婢手中!她甚至把祖洲仙派给杀的绝了户!连一个子孙都没有给老夫留下啊!这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无论她逃到什么地方,老夫都要抓住她,把她给碎尸万段!” 瘦削女子冷笑道:“老鬼,你做事一向急躁,从来不细心,不然,当年也不会死那么早了!连咱们的徒子徒孙都瞧出来不对了,你却还打算一个劲儿的往里头冲?” 一个胖大的男子讪笑道:“始祖爷暂且息怒,始祖奶奶说的有理啊。 请你老人家仔细看看下方。 就从这片林中,徒儿竟察觉出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啊!” 其余几道魂念也都纷纷开口: “徒孙也觉此地杀机重重,险不可测啊!” “始祖爷,弟子觉得那贱婢是慌不择路,逃入了一片死地!她大约是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咱们不妨就在这里等着。” “或者,这是她的陷阱,故意引诱咱们进去的?” “……” 高大老者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他“哦”了一声,道:“经你们如此一剖析,老夫居然也感受到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蚀骨恐惧!这林中阴森森黑黢黢,似能吞光,老夫居然什么情形都看不到。 也罢,咱们就暂且守在外头,看看那贱婢究竟出不出来。” “嗯嗯” 林中的叶南星已经开始深深懊悔,自己实在是不该逃入这片林中的! 因为现在的她不但走不了,还快要被吓死了! 指尖弹出来的五朵火焰已经熄灭,可她并没有再继续点燃新的火焰,因为森林中早就变得不那么黑暗了,有无数的亮芒闪耀了起来。 就在每一丛花草之中,每一棵树干之后,每一片木叶之间,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亮芒幽幽烁动着! 有猩红色的,有深绿色的,有幽黄色的,有惨白色的……它们还蕴含着神采,充满了狰狞和残忍,也到处是狡黠和憎恶! 所以叶南星看出来了,这些闪耀的亮芒既不是火光,更不是星光,而是眼睛! 但是这些眼睛却只是眼睛,叶南星连一个身体都没有看见,哪怕是影子都没有看见! 她实在是想不通,眼睛怎么可能单独出现还熠熠闪耀呢? 它们究竟是孤魂野鬼的眼睛,还是魑魅魍魉的眼睛? 到底是凶兽恶禽的眼睛,还是妖精邪怪的眼睛? 叶南星分辨不出来。 她也没有足够的定力和心情去分辨了,因为此时此刻的她浑身都在颤抖! 如此密集的眼睛,如此不怀好意的神色,任谁都会觉得既害怕又恶心! 哪怕是修炼到叶南星这种境界的大仙,也不例外! 甚至,在那两种极端情绪的压迫之下,叶南星的脏腑开始泛酸,几乎快要呕吐出来了! 她当然想跑,但是她已经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了。 因为她的前后左右和上下都分布着那些可怖的眼睛,挨得很密也很近,她清楚,只要自己一动,就会撞上去,就会碰到它们。 而她宁愿死,也不愿意碰到那些密密麻麻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嘻嘻” “嘿嘿” “呵呵” “啧啧” “库库” “蟹蟹” “……” 就在叶南星手足无措的时候,四周忽然发出了阵阵诡异的笑声。 “眼睛”当然是不会笑的,能笑,就说明有嘴。 于是,叶南星很快就看到了无数张嘴巴! 和那些眼睛一样,密密麻麻,不计其数,从四面八方涌现了出来。 这些嘴巴都一片片开合着,露出或长或短或尖或獠的森森白牙,朝她逼来! 那些眼睛也开始动了,和嘴巴一起,裹向了叶南星! 尖牙利嘴可以吃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也能吃人! “啊!!!” 叶南星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恶心且恐怖的折磨,也不能允许自己被那些眼睛和嘴巴给吃了! 她尖叫了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把黑云祭了出来,裹住了自己,然后双手都持仙剑,又将丈八紫焰枪横在胸前,胡砍乱刺,往上空冲去! 第933章 他的名字 第933章 他的名字 世上大约不会有多少人去做掩耳盗铃的事情。 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愚蠢者才做得出来的举动。 可是眼下,叶南星就这么做了。 她以为自己把眼睛闭上之后,就看不见那些令她既恐惧又恶心的眼睛和嘴巴了。 只可惜,看是看不见了,碰还是碰得到的。 什么仙剑、黑云、丈八紫焰枪,统统无用! 无数个黏腻的、湿滑的、软糯的东西瞬间就包裹住了她! “啊!不要!走开!滚!” 叶南星凄厉的尖叫着,她浑身上下已起满鸡皮疙瘩! 但是她仍然不敢睁开眼睛去看。 一股极其浓郁的、腐烂的、腥臭的死亡气息凶狠的涌入了她的口鼻中,灌入了她的肺腑里,渗入了她周身的毛孔和所有的血脉骨髓! “唔” 她连尖叫都尖叫不出来了。 仿佛是喉咙里被塞了棉花,胸口上被压了万钧巨岩! 又仿佛是溺了水。 而且溺的是污秽粘稠之恶水! 比坠入井底深处还要恐怖,比陷入沼泽尽头还要绝望! 叶南星已经完全窒息了。 她的三魂七魄,仿佛被一丝丝的抽离出了身体。 仙躯开始变得轻浮,头脑开始变得空白,灵智渐渐归于混沌。 “陈义山……” 这是叶南星自觉必死无疑的时候,拼尽全力所发出的声音。 然后她便完全陷入了沉沦,什么都不知道了。 ……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死了以后又会去哪里? 叶南星从前连想也不敢想。 和世上几乎所有的人一样,她一直深深的畏惧死亡。 正因为不想死亡,畏惧死亡,她才选择修仙,期望长生,期望不老。 但是这一次,百年修为将成缥缈,一切都似乎要结束了。 …… 天上,太阳已经升起。 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它把璀璨的光芒洒遍了世间的个个角落。 它赐予万物荣耀,给予万物温暖,发散勃勃生机。 可是这片森林却似乎不归太阳统摄,因为太阳的光芒根本就照不进去。 新的一天虽然到来,这片森林却仍旧如同昨夜一样,冰凉、阴森而暗黑。 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闯进林中来,点燃一盏灯火, 大约便能看到一个身躯曼妙、面容艳丽的绝色女子躺在一大片厚实的落叶上头。 这女子当然是叶南星。 她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更像是真的死了。 忽有一道微芒飘来,轻轻落在了她的眉心,豁然发亮,就好像是点燃了一盏灯。 “啊!” 叶南星猛地惊呼一声,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自己竟然还活着? ! 她难以置信且惶遽的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眼睛和嘴巴都已不见。 那股死亡气息也已消失。 她惊喜交加,颤抖着双手,迅速的摸了摸自己那张精致的脸、细长的脖子、又踉跄着站起身子,捏了捏自己的腰腹……最终,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还好,都是完整的,全身上下没有被咬掉一丁点肉。 再仔细闻一闻,嗯身上也不臭。 她终于彻底安心了。 可是惊魂甫定之余,她又有渐渐狐疑了起来。 之前那可怖的经历难道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吗? 要不然,怎么醒来之后那些眼睛和嘴巴都不见了? 而且自己还是安然无恙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沉重的、敦厚的、饱含着无尽沧桑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叶南星吓得娇躯一颤,几乎要跳起来了! 她惊慌失措的四下里乱看,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但是那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你看不到我的。” 她紧握双拳,颤声问道:“你是谁?” “先回答我的问题!” “凭,凭什么?” “呵” 一阵冷笑。 “就凭我救了你!” 叶南星呆了半天,喃喃道:“原来不是梦吗? 是你救了我么?” “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仍然可以召唤出那些眼睛和嘴巴,杀了你。” 她立刻回答道:“叶南星!” 再也不想看见那些东西了。 “哦” 一阵沉默。 森林又陷入了死寂之中。 叶南星极度的惶恐不安,她已经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她忍不住语无伦次的问道:“我已经说了我的名字,你怎么不吭声了? 你认识我吗? 你自己呢? 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声音笑了起来:“你的问题可真多啊。 呵呵黎明之前,若不是你喊出了那个名字,你已经死了。” 叶南星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做过什么,陷入沉沦之前,她的神智是混沌的,大脑是空白的,她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喊出了什么名字? “我喊出了谁的名字?” “陈义山。” 叶南星顿时释然,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 因为自己如果必须要喊一个名字的话,那也只能是他! 她问道:“你,你是因为他才救我的?” 那声音冷笑道:“不然呢?” 叶南星心中升腾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他虽然不在身边,却仍然能救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很亲近吗?” 那声音幽幽答道:“与你无关。” 叶南星愣了片刻:“哦那,那你为什么又要问我的名字?” 那声音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究竟是不是叶南星。 若是,那便足够活命了。” 叶南星完全听懵了,到底是因为自己喊了陈义山他才出手相救,还是因为自己是叶南星他才让自己活命的?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认识自己? 她又问了起来:“你,你究竟是谁啊? 你是我认识的人吗?”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冷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实在不该闯入这片地域的。” 叶南星叹息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我若是知道这地方如此恐怖而且恶心,打死我,我都不会进来的!” “暗海之上,有度朔之山,山下大林,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乃万鬼所出入之境也!这里是无边鬼域!” 第934章 无边鬼域 第934章 无边鬼域 暗海之上,度朔之山,山下大林,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乃万鬼所出入之境也! 这里是无边鬼域! 叶南星凝神听着那声音,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是连起来,却又完全不明白了。 仔细想想,也只有一两个言辞能勉强猜到意思。 她问道:“请教,‘度朔之山’是指林子外面,那一大片黑黢黢的绵延无尽的山脉吗?” 那声音道:“不错。” 叶南星点点头,道:“那‘暗海’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东海、西海、南海和北海,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古怪的海域。” 那声音道:“东、南、西、北四海都是接天连地之海,都是见光走风之海,都是生命之海。 暗海却是隐匿的海,是肉眼看不见的海,是藏在度朔之山下面,不见天日,无风无光,更没有生命的海!神、仙、圣、妖、人、魔六道都去不得,唯有幽魂可以在其中肆意遨游!” 叶南星听的似懂非懂,道:“那鬼门又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知道“鬼”是什么意思,幽魂而已。 可是“鬼门”便不懂了。 那声音说道:“你踏入这片森林里的时候,难道没有瞧见两棵抱在一起,枝叶相互依偎的大树吗?” 叶南星道:“我看见了,就像是两个人。” 那声音幽幽说道:“它们当然不是人。 它们不但枝叶相连,树根也相连,树干还贴在一起,可谓是不分彼此,亲密的很。 但是,在它们的东北方位,密密麻麻、层层遮掩的枝叶之间,其实还留着一缕微不可察的细小缝隙!这道缝隙便叫做‘鬼门’,或曰‘鬼门关’!这片森林里,生活着数以百万、千万计的幽魂,它们若想离开这片无边鬼域,去往暗海嬉戏,或是别处游荡,便只能从鬼门关里过。” 叶南星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你说这片森林里有数以百万、千万计的幽魂? !” 那声音冷笑道:“只怕还会更多。 不然,你以为那些眼睛和嘴巴是什么?” 叶南星听得毛骨悚然,颤声道:“它们,居然都,都是幽魂? !” 那声音淡淡说道:“它们是幽魂,是野鬼,是魑魅魍魉,总之,不管怎么称呼,它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但可怜者,必有可怕之处!无论谁,一旦被它们缠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尤其是你这种鲜活而美丽的生命,对它们而言,最是垂涎。 毕竟,它们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见过活生生的人了,更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尝过血肉之躯了。 你一来,它们便全都馋的只剩下眼睛和嘴巴了。 它们一定很想看看,活生生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它们也肯定想尝尝,血肉之躯到底是什么一番滋味。” 叶南星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双腿也再次发软,身上重新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自己确实不该闯入这里的。 她嗫嚅道:“可是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的幽魂?” “唉” 悠长的叹息过后,那声音说道:“因为这里是它们的家啊。” 叶南星怔住了:“家? 幽魂也有家?” 那声音“哼”了一声,道:“幽魂为什么不能有家? 城隍阴司难道不是幽魂的家么?” “城隍阴司?” 叶南星忽然惊醒,暗骂自己糊涂,嘴里问道:“那这里的幽魂为什么不去阴司,却把一片森林当成是家?” “这便是它们的可怜之处了,天地之间有它们的时候,还没有后天神道呢,更没有阴司。” “啊? !它,它们在这里很久了吗?” “好几千年啦,自先天神尽数陨落的时候,它们就在了。 先天神灭,后天神无,它们便成了无人管无人问的脏东西,不能投胎,不能转世,不能重生,也无家可归。 六道渐起,人道畏惧它们,仙道憎恶它们,妖道杀戮它们,圣道不论它们,神道不渡它们,它们便只能凄凄惶惶的躲在这片暗黑森林里了。 天长地久,没有家的它们便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家。” 叶南星听明白了。 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在先天神灭、后天神无的空档期,天地之间还有很多生灵,生灵绝大多数都会死,死了便会产生幽魂,幽魂无处可去,就聚集在了这里……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好在,它们的数量一多,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若是有谁敢闯入它们的家,它们便会毫不客气!数千年来,这里已经葬身了无数的人、仙、妖、神、圣,甚至连魔类来了也死无葬身之地!于是这里便成了六道的禁忌传说——凡夫俗子称之为‘阴山鬼林’,圣道称之为‘不毛之地’,神道称之为‘无尽幽冥’,仙道称之为‘灭道劫境’,魔道称之为‘至暗禁域’!嘿就连西南尽头的万妖国,名头也及不上这里可怕……你自称是东海仙家,大派掌教,竟不知道这些掌故?” 叶南星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了,心中一阵羞愧,她确实不知道这些典故。 她暗暗的想:“若是百花仙子在,她一定知道的。” 那声音感慨道:“算起来,你是五百年来,我们这里唯一的客人,也是最幸运的客人了。” 叶南星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你究竟是谁?” “我说了,我是谁并不重要。” “但是对我而言很重要!” “呵有什么重要的?” “毕竟,你救了我!我总要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谁吧?”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执拗,你这性子若是不改的话,以后还会吃大亏。 这一次,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了。 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叶南星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不然为什么说我跟以前一样执拗? 你到底是谁? !你也是幽魂么? !求你告诉我吧!” 那声音冷哼着,听起来十分不悦:“速速离去,休要啰嗦!若是再不走,便也在这里安家,永远不要走了!” 第935章 旧时弟子 第935章 旧时弟子 叶南星咬了咬牙,带着不甘,纵身而起,腾空去了。 她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弄明白,但是性命总归是最重要的。 若是因为好奇,把命丢在了这里,那即便是什么都弄明白了也毫无意义。 所以她走了。 眼瞧着她的身影马上就要脱离这片号称是“无边鬼域”的大森林,蓦然间却翩若惊鸿的一折身,疾风般,斜斜的落向西北角一棵高达十余丈的水杉树后头,大声说道:“找到你了!” 说话声中,叶南星已弹出五朵火焰,将方圆三丈之地都照的明亮如昼! 但见水杉树后头立着一道矮小的身影,虚无缥缈,恍若一层薄雾,只要是稍有一点见识的人都能认出这是个幽魂! 火光将他的脸色映衬的惨白至极,当然也照出了他的模样。 “啊!” 叶南星看见这张脸,禁不住惊呼一声,已吓得目瞪口呆,脸色也变得如那幽魂一样惨白了。 “你? 竟然是你? !” “呵” 那幽魂发出一声苦笑,他显然是没有想到叶南星会虚晃一枪,佯装着离开,结果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你怎么知道我藏身在这里?” 叶南星道:“说了那么久的话,若是还听不出你的方位,那我,我也白修这么久的仙道了……” 那幽魂点了点头:“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许久不见,你的道行进益太多了。” “你,你——” 叶南星呆呆的盯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即便是再给叶南星一万次猜测的机会,她也决计猜不到这个幽魂会是他! 他是谁? 水月! 曾经追随叶南星在云梦山修道,跟雨晴不合,胆大妄为要吃掉老鳖贴补道行,最终反而被老鳖所杀的狡黠仙童水月! 他也盯着叶南星,神情颇为复杂:“想不到你我师徒还会再见面吧?” 叶南星摇了摇头:“怎么都想不到。 但是仔细想想,一切又都合情合理。” “哦?” “若不是对我极为熟悉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过往,知道我的性情? 而且你这个家伙本来就善于模仿各种各样的声调,明明还是孩童模样,却能发出千岁老人的嗓音。 甚至连各种动物的叫声,你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水月勉强笑了一声,道:“那时候在云梦山这样胡闹,你还夸我聪明。” 叶南星道:“你本来就聪明。” 水月感叹道:“但是你的道行提升的也太快了,太高了,以至于我根本就不敢相信是你。 若不是你喊出了‘陈义山’那三个字,我可能真的不会救你。” 叶南星呐呐说道:“多谢你了。” 水月道:“不必谢。 只是我刚才言辞锋锐,呵斥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叶南星道:“我当然怕死,但是我并不蠢。 所以我想,你既然救了我,又怎么可能杀我? 哪怕是拼着冒一次险,也要弄清楚你到底是谁。” 水月笑道:“你当然不蠢,毕竟,你曾经是我的师父,蠢人,怎么可能教得了我?” 叶南星听见“曾经”两个字,不免叹息了一声,道:“水月,对于你的死,我一直心怀遗憾,雨晴也愧疚至今,就连老鳖也受到过惩戒。” 水月“哼哼”冷笑着,说道:“我要吃掉老鳖,最终被老鳖反噬,实在是咎由自取,你不用遗憾,刘雨晴也不必愧疚,老鳖更罪不至死。” 叶南星道:“当初如果不是我反复的警告雨晴,说你快要超过她了,她也不至于焦虑,那一晚上也不会去找你比剑,更不会做出废你仙根的举动,你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想到去吃老鳖以补修为……” 水月淡淡说道:“每一代只能留存一个人,这是云梦子定下来的规矩,修道者无情,这也是仙界历来的传统,你和刘雨晴也是受害者。” 叶南星惊讶的瞥了水月一眼,说道:“没想到,你死之后,居然能变得如此豁达!” 水月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向我致歉。 年少夭折,本来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是,我死之后幽魂尚存,还学会了很多事情,又明白了很多道理,这已是莫大的幸运了!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这就是我明白的道理之一。” 叶南星心中一动,默然了片刻,又问道:“水月,你的幽魂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水月反问道:“这里难道不好吗? 对于我们这种无处可去的幽魂来说,无边鬼域就是最好的家了。” 叶南星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这里不好。 但你怎么会无处可去呢? 你本该是去阴司报到的啊,你可以投胎,可以转世,可以重生的啊。 毕竟,你死的时候道行尚浅,还没有正式被录入仙籍,你籍贯所在地的城隍庙里,注寿司存放的生死簿肯定还有你的名字。” 水月道:“有是有的,只可惜,当时的我却没有机会赶往阴司。 老鳖在杀了我之后,还要吞噬我的魂魄,我情知逃不出他的毒口,便跳进了云梦泽里。 毕竟那个地方是老鳖最不愿意也不敢去的地方!果然,当我跳进云梦泽之后,老鳖便悻悻的离开了,没有再继续追来。” “云梦泽?” “嗯” 叶南星愕然道:“云梦泽只能进,不能出,哪怕是幽魂,也挣脱不掉它的吸扯之力!你,你既然跳了进去,怎么可能又出来了?” 水月冷笑道:“老鳖原本也是在云梦泽里生活的,他怎么就出来了?” 叶南星道:“他被希夷老祖带上岸过一次,又被陈义山和大河神救上岸过一次,你,你又是被谁救出来的?” 水月沉默了片刻,幽幽答道:“本不该对你说的,但说了似乎也无妨。 救我的人,乃是鬼帝!” “鬼帝? !” “不错!” 叶南星茫然着摇了摇头:“我,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水月的脸上忽然升腾起一股极为肃穆而且崇敬的神色,他虔诚的说道:“这本来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无边鬼域里所有魑魅魍魉对他的尊称!” 叶南星顿时恍然大悟,道:“他是你们的首领? !” 水月傲然道:“对!无边鬼域对你们六道来说都是禁地,但是对鬼帝而言,只是领地!不管是猛鬼还是厉祟,不管是凶灵还是恶魂,都奉他为帝君!他的修为之高,本事之大,根本就不是你们所能想象得到的!” 第936章 斗剑 第936章 斗剑 叶南星听得悚然动容,喃喃说道:“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原以为——”言未毕,她忽然精神一震,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其实不是你救了我,而是鬼帝救了我!以你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把我从无数鬼魂的围困之下救出来!” 水月点了点头,笑道:“你自己也说过,你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我之所以能救你,完全是因为鬼帝对我很照顾,其余的猛鬼厉祟、凶灵恶魂看在鬼帝的面子上,也给了我一个顺手人情罢了。” “鬼帝为什么这么照顾你?” 叶南星实在是好奇到了极点,禁不住问了出来。 水月却摇了摇头,道:“抱歉,这不该是你所能问的事情了。” “哦” 叶南星怅然若失,不甘的又问了一句:“那我能见一见鬼帝,跟他当面道谢吗?” 水月一口回绝道:“不能!” 叶南星苦笑道:“我也知道,自己妄求了。” 水月道:“你还有别的事情要问吗?” 叶南星摇了摇头。 她已经知道的够多了。 能问出来的都已经问出来了,问不出来的,再问也是枉然。 但听水月幽幽说道:“既然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便言尽于此吧。 你快些离开这里,无边鬼域中除了鬼魂,实是不欢迎别的存在,尤其是无法容忍你这种美丽而鲜活的生命!我能跟你说这么多话,已属是鬼帝格外的开恩和破例了!你若是待得再久些,只怕鬼帝也要不耐烦了。 他一旦出手,便没有人能活下来!” 叶南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环顾着黑黢黢的周遭,虽然看不清楚什么,却总觉得鬼帝正盯着自己呢! 她冲水月微微一拜,道:“当初我没能教好你和雨晴,致使你死于非命,实在是无颜再称师父,从今而后,你我师徒情分终了,只以平辈论交吧。” ” 水月也回了她一礼,道:“恕水月不恭了。” “那我走了。 你跟着鬼帝,以后必定安好!” “多谢,也愿你此去平安喜乐,恕不远送。” 叶南星这次是真的准备离开无边鬼域了。 仙风起,腾空去,叶南星心怀无尽感慨,纵身飞出了暗黑森林,打算回转东海生洲。 却不料刚飞出十多里远,便有一道紫芒激射而来! “咻” 叶南星听见这破空之音,心头大震,暗忖道:“是那劳什子? !” 回首一看,果然是七星杀剑追来了! 她惊怒交加,忍不住转过身来骂道:“好你个废铜烂铁,苦苦相逼到如此地步,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么? !” 叶南星也是想不到,自己在无边鬼域里停留了那么久,居然还是没能甩掉七星杀剑! 她也实在是气急败坏,不想再疲于奔命了,思量着拼死一搏,未必就没有胜算! 哪怕是能把这剑伤几分损几分,也不至于被它追的没完没了。 所以,在骂声中,叶南星已经拿出了自己的一把仙剑,也祭起了丈八紫焰枪和黑云,提调出全身灵气,拧眉横目,等着七星杀剑过来! “呜!!” 七星杀剑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啸,风驰电掣般冲叶南星刺了过去! 锋芒吐露直达十余丈,好似一道断云惊虹,纵贯天际! 杀气森森笼罩数里方圆,如撒雾布雨! 叶南星看见如此阵势,脸色已变,她知道这一剑极难应付! 但是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此时想躲,完全是来不及了。 忙把黑云遮体,焰枪护身,她长臂疾探,手中的仙剑也如电光般一闪,奋力击出,直撄七星杀剑之锋! 两剑还未交汇,各自的变化已生出万种! 这本来就不是凡人的剑法,而是仙术! 七星杀剑集祖洲历代大仙之能,御剑之术岂能小觑? !而叶南星受陈义山指点,御剑之术也几无破绽! 两剑争锋,如神龙相汇,变幻莫测,鬼哭神惊! “轰!!” 锋芒与锋芒交织在了一起,杀气与杀气冲撞在了一处,没有“叮叮当当”的脆音,只是发出了一声雷鸣巨响! 大股仙风激荡了开来! 云霞为之一空! “砰!!” 叶南星手中的仙剑顿时化为乌有,衣袖也寸寸碎裂,露出了长长的一对玉臂,在艳阳之下莹润发光。 虽然好看,却是狼狈已极! 叶南星闷哼一声,强忍着胸中的灵气翻滚,也按捺住体内的血脉不畅,咬了咬牙,又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把仙剑来。 此时此刻,她的气息已经相当不稳定了,飞是肯定飞不快的,而且转身逃走的话,很容易露出极大的破绽给七星杀剑,以至于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叶南星索性不跑了,她决定硬抗到底! 眼见七星杀剑在高空中一闪,再度冲她疾冲而来! 叶南星两手擎剑,紧咬牙关,瞪大双眼,背水一战! “嗡” 一声颤音,七星杀剑竟在距离她三丈远的空中忽然止住,紫芒闪烁中,传出一阵讥讽笑声:“嘿嘿贱婢,我们还以为你死在灭道劫境里了!能从那个鬼地方脱身出来,也算是你了不起啊!不过,既然脱生,还要求死吗? 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 叶南星不由得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七星杀剑说话呢。 “你是谁? 剑魂吗?” 她知道陈义山那把玄英灵剑是有剑魂的,但是玄英灵剑却不会说话。 “剑魂? 呸!老夫乃是祖洲仙派的创派始祖!以金丹外化,落星于剑刃,虽死也护我子孙!其余六颗星则是老夫的妻子、徒子、徒孙!我们都瞧见你杀绝了祖洲仙派,此仇怎肯干休? !” 叶南星吃惊不小,她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是知道了这七星杀剑的来历,也真正意识到了这把剑的厉害之处! “本该一见面就杀了你这贱婢的,但是老夫的徒子徒孙们劝我了许久,说留着你还有些用处,让老夫暂且饶你一命。 老夫想了想,他们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是以决定暂时不对你发难了。 老夫问你,你是不是识时务的人? 要不要听老夫的话? !” 这番言语倒是出乎叶南星的意料之外,她“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当然是识时务的人,但是你要我听你的话,却不知道是听些什么话!” 第937章 鬼帝 第937章 鬼帝 叶南星实在是想不到,在自己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七星杀剑居然还主动提出条件——若是自己听那些“死鬼”们的话,他们便饶了自己。 她当然知道,“死鬼”们要自己听的话未必是什么好话,可是她也不能不听。 只要能保住性命,不妨虚与委蛇。 七星杀剑中,那始祖爷的声音冷冷说道:“祖洲仙派是老夫一手创建的,至今已历三千余年,本不该绝户!你杀光了老夫的子孙,着实罪该万死!不过,老夫流传下来的仙法仙术还在,老夫的法统便也可以继承下去。 他们劝我说,你的修为不错,手段也够狠毒,是个能成大道的人……所以老夫可以不杀你,但是你须得拜在我的门下,做我的弟子!听明白了吗?” 叶南星听明白了。 她愕然了片刻,不禁莞尔。 着实是想笑啊。 七个已经死了的老家伙,窝藏在一把剑里,守在暗黑森林的外面,等了自己一夜,居然商量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自己杀光了他们的徒子徒孙,他们就让自己取而代之。 呵 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红尘俗世中,没有哪个凡夫俗子能够理解。 但是放在仙界之中,却又再正常不过了。 仙道无情,所谓的徒子徒孙,不过是继承祖师法统的工具。 工具没了,换一个新的就是。 紫府真人能做这把工具,叶南星当然也可以。 更何况,叶南星还比紫府真人更厉害! 失去了一个不成器的继承人,却能得到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这笔买卖,对于祖洲仙派来说,着实不亏。 始祖爷冷笑道:“小妞儿,老夫对你足够开恩了吧? 这个条件对你来说也足够优渥了吧?” 叶南星点了点头。 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是法外开恩了,给的条件也是真的优渥! 始祖爷问道:“那你答应不答应?” 叶南星幽幽说道:“我不能不答应,我若是不答应,就必死无疑对不对?” “废话!” 始祖爷语气森寒:“你只有成了老夫的传人,你杀紫府真人的深仇大恨才可以一笔勾销!毕竟,同门之间相互残杀对于仙界来说是常有的事情,老夫完全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若不做老夫的传人,那老夫便只能杀了你,好为弟子报仇!” “看来我也是没得选了啊,呵呵”叶南星苦笑着摇了摇头。 始祖爷得意的说道:“你当然有得选,那便是听老夫的话!” 就在七道魂念都以为叶南星要答应的时候,忽听她说道:“可惜,我不选!” “什么? !” 七星杀剑中登时爆发出一声怒吼:“你不识好歹!” 另有一道尖锐的女人嗓音骂道:“贱婢,你是要作死么? !” 还有个声音冷嘲热讽道:“真是奇怪了,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是怎么修炼到如此境界的?” “嘻” 叶南星轻笑一声,道:“我自有师父,他比你们几个死鬼好一万倍,也强一万倍!我虽然怕死,却更怕断了他的情义!所以,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背叛他!” 她说的“师父”当然就是陈义山了。 虽然她和陈义山早就已经“割袍断义”了,但是在她的心中,这一辈子,仍然只有陈义山有资格做的掌教仙师。 任谁也无法取代陈义山在她心中的位置! 这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没人能回答。 这种感情太过于复杂,也太过于深刻,有时候连叶南星自己都理解不了。 但是眼下,叶南星是毫无疑问的彻底激怒了祖洲仙派的老鬼们。 “杀了她!” 七道魂念齐声怒吼。 那剑也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紫色的芒动瞬间便耀亮了大半个天际! 连太阳的显得暗淡了些! 叶南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瞳孔收缩,目色坚毅,娇叱一声:“来吧!看看到底是谁死!” 七星杀剑已经冲来! 叶南星也举起了自己的仙剑! 明知是不能抵挡,也要抵挡!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不必后退! 霎时间,这第二次的交锋就要发生! 这一次的结果定然会比第一次更加惨烈! 叶南星甚至已经做好了魂归无边鬼域的打算! 身死以后,魂归彼处,大约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就在这一瞬间,无边鬼域的暗黑森林里忽然放出了一道白光,毫无征兆的冲天而起,如惊虹般挡在了七星杀剑的锋芒和杀气之前! 那白光中诡异的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来,轻轻一握,便拿住了七星杀剑的柄。 剑中的魂念立刻惊呼了起来:“什么东西? !” 叶南星也呆住了。 但见七星杀剑拼死挣扎,“嗡嗡”做声,却始终被那只手牢牢握住! 挣扎着挣扎着,剑的锋芒已经消失,杀气也黯淡了下来。 始祖爷叫道:“阁下是何方神圣? !意欲何为? !” 尖锐的女嗓也嚷嚷道:“祖洲仙派与灭道劫境素来无冤无仇,我们也没有擅闯贵宝地,何故发难? !还请收了法术!” “呵呵” 一声沉闷的冷笑从暗黑森林中传了出来,一道历经沧桑的声音幽幽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该再留在世上。 这把剑,也不该是活人用的剑。 来我这里吧,我这无边鬼域里既有暗黑森林,又有缥缈暗海,且有度朔之山,更有无数冤魂厉鬼、凶灵恶魂作伴,可谓是盛景非常,欢乐无限啊。” 话音落时,白光裹着那只纤细修长的手,那手握着七星杀剑,不紧不慢的往暗黑森林中落去。 “混账!放开老夫!老夫不去你那里!” “啊呀呀!我也不想去啊,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的始祖爷啊!” “请尊驾放过我们吧!” “鬼东西!” “……” 各种惊呼声、骂声此起彼伏,却丝毫没有阻挡住下落的势头。 不多时,白光隐入林中,各路呼声随之湮灭,七星杀剑也消失了。 叶南星直到此时才如梦方醒,连忙喊了一声:“是水月么? !” 没有回应。 她又纵声喊道:“是鬼帝么? !” “速速离去,莫要惊扰我处幽魂!” 那沧桑无比的声音再度传出,吓了叶南星一大跳! 叶南星不敢再言语了,但是心中已经笃定,刚才确实是鬼帝出手了。 真是好厉害! 人家连面都没有露,便把那七星杀剑给收伏了! 七个祖洲仙派的历代大能虽然“合体”,却仍然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这是何等可怖的存在啊! 叶南星心中既感激又敬畏,她冲着暗黑森林盈盈一拜,而后转身离去。 (御风楼主人:《麻衣道祖》的广播剧已在喜马拉雅听上线了,现今是免费点播,小风听的停不下来以至于耽误了码字……主播演绎的非常好,男声清澈,女声甜美,音乐也很契合原著情境,颇有仙侠之气。 喜欢听书的朋友不妨去搜一下,若是能顺便订阅、收藏、转发,评论里夸我几句,小风必定感激不尽) 第938章 孤独的酒客 第938章 孤独的酒客 鬼帝的可怕使得叶南星的心再也无法沉静下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杀仙补修为,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进益,已经初窥大道的门径了,可是见识过鬼帝的厉害之后,她才明白,大道无边,自己尚在边缘之外! 那么陈义山呢? 叶南星实在是想不出来,陈义山的修为到底已经修炼到了什么境界! 总之,迄今为止,她还未曾见过他真正一败! 无论多厉害的对手,到最后,赢的总是他。 所以,他是否也和鬼帝一样,早就走到了“道”的尽头? 若是这样,自己还怎么打败他,折辱他,让他彻底臣服,归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 叶南星一路胡思乱想,一想飞行,猛然间抬头一看,但见夕阳在前,只剩下半边残影。 “不对啊,我不是要回东海生洲去吗?” 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本该是往东去的,结果却飞向了西南方。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俯瞰红尘中,但见有处绵延深广的镇甸坐落在崇山峻岭之中,炊烟袅袅升腾,拇指盖大小的车马缓缓流动,小如蚂蚁的行者往来从容,显得很是恬淡慵懒。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的一瞬间,叶南星就动了心,暗忖道:“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何必要急着回去呢? 茫茫大海,伶仃一洲,莫如去红尘中好好走走吧。” 仿佛那镇甸里有什么人值得她去会见,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去经历一样。 这感觉很玄妙,但是她一向信任自己的感觉。 于是她便折身往下飞降,远远的落了地,用面纱遮住了脸,然后才往那镇子上信步走去。 她之所以遮住脸面倒不是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被人认出来,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模样会在凡夫俗子中引起不必要的大麻烦。 就像是凤凰一旦落入鸡群里,鸡窝一定会炸了的。 …… 这个镇甸看起来虽然不小,却只有一条街,因为它本来就是沿着山谷而坐落的。 在天上看这条山谷只是一条拇指粗细的线,但等到真的身临其境的时候,叶南星才发现它居然很宽阔,最起码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行进。 街市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街上的行人不少,做买卖的也很多,可是看起来都不像是怎么富裕,他们的衣着都很旧,而且样式也明显与中土宋国的风貌格外不同。 街道两旁的店铺虽然一个接一个的递次林立,却都是破破烂烂的,甚至有很多店铺的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 叶南星觉得有些失望。 在远处看起来美好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并不多么美好。 其实世间很多的人和事不都是这样吗?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居然看见了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 他们都穿着宝蓝色的大缎长衫,头发又长又黑又浓密,而且光滑的就像是涂了一层油! 他们束着一模一样的发式,头顶上也是一模一样的紫檀木座冠,背上还负着一模一样的赤鞘宝剑,就连剑鞘上镶嵌的明珠都是一般大小。 “修仙者?” 叶南星已经望见了他们身上有灵气浮动,不禁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倒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同道中人。 两个修仙者坐在一家酒肆的门口,桌子是临时搭建的,看起来随时都会坍塌一样,但是这家酒肆已经是叶南星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最像样的一家了。 它至少很大,并排三间屋子都是它的店面。 而且这家酒肆不但卖酒,还卖菜肴饭食。 两个修仙者对面就正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正低着脑袋狼吞虎咽的扒食碗里的饭菜。 那个小姑娘显然就是个凡夫俗子,体型极为瘦小,穿的衣服也很单薄破败,而且到处都是补丁,她的头发枯黄而稀少,小小的脸上尽是菜色,显然是长久给养不足所导致的。 叶南星忍不住盯着他们看了很久,因为两个修仙者和一个凡夫俗子坐在一起的场景实在是太少见,也太奇怪了。 而且,这个小姑娘的样子让叶南星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年幼时,随父亲北上,病困客栈,流落颍川的那一年,自己也和这个小姑娘一样面黄肌瘦,在被陈重楼接济走之后,吃第一顿饱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狼吞虎咽啊。 叶南星想着想着,脸上竟不觉露出了一丝温馨的笑意…… 当然,只有那个小姑娘在吃东西,两个修仙者是一动也不动,他们的脸上还都带着一抹难忍的讥笑。 叶南星以仙眼窥探,早瞧出这两个男子的修为都不怎么高,尚在养元境界第四重天——归海,想来不是大仙派的人物。 她暗暗思量着:“这近处是有什么红尘仙派吗?” 她其实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她走进了酒肆里,想要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好再看看那个小姑娘。 她甚至已经起了收徒之心。 店铺老板招呼的不是很热情,似乎像他家这样“大”而且“气派”的店,在镇子上实在是独领风骚,已经不需要再费力揽客了。 叶南星便自行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环顾四周的时候,她发觉店里多是些酒鬼在扎堆闹腾,三三两两的猜拳吆喝,沸反盈天,只有一个人例外。 店铺最里面,靠着墙角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脏兮兮的小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男人,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完全遮住了脸面,正默默的喝酒,他看起来既没有醉,也不闹腾,那身影有股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叶南星只瞥了他一眼,便被他给吸引住了。 三间屋子完全通连,偌大的地方,装满了热闹的食客和酒鬼,唯独他,显得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把他和其他所有人都隔离开了。 叶南星呆呆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心中暗道:“外人看我,是不是就跟我看他一样?” 忽然间,她意识到哪里不对,怎么自己一个仙道有成的人竟会被他所吸引? ! 慌忙定了定神,仔细用仙眼去看,对方毫无灵气波动,完全就是个凡夫俗子。 叶南星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转瞬又冲门外的小姑娘望去。 第939章 长乐 第939章 长乐 “两位大哥哥,你们真的不吃吗?” 小姑娘已经把碗里的饭菜扒完了,她抬起头来,舔了舔嘴唇,脸上带着满足而又羞赧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笑着,询问那两个修仙者。 在这一刻,叶南星才忽然瞧出,这个小姑娘的眉宇之间颇具灵性,倒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呵呵” 那两个修仙者都哂笑了起来。 一个说道:“我们是仙人,仙人怎么会食人间烟火呢?” 另一个说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叫我们师兄!我是你三师兄,他是你二师兄,什么大哥哥小哥哥的,听起来俗不可耐!”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被酒肆里的喧闹声一冲,完全不可闻,但以叶南星的修为,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免一怔,心里暗忖道:“原来,她是他们的师妹,那岂不是说,她也是修仙者了? 怎么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看起来毫无修为?” 但见那小姑娘的脸色微微泛白,讪讪笑道:“两位师,师兄,你们也不喝酒吗? 爹爹说过,这里的酒可是全镇子上最好的酒啊。” 那位三师兄皱着眉头,捂着鼻子,嫌憎的说道:“什么好酒? 全是些糟粕东西,简直臭不可闻!” 二师兄则说道:“长乐,你吃饱了吧? 吃饱了就跟我们上路吧。” 名叫长乐的小女孩眨巴了眨巴眼睛,问道:“二师兄,修了仙之后真的不用吃饭吗?” 二师兄笑道:“真仙是完全不用吃饭的,他们可以吃别的好东西。 至于我和你三师兄这样的养元仙人,还不算是真仙,仍然要吃些食物,只不过跟凡间的大不相同。” 长乐似懂非懂的“哈”了一声,抚掌说道:“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她连忙又问道:“那,那修了仙之后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挨饿?” 二师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长乐又问道:“也不会生病?” 二师兄“哈哈”大笑道:“当然!不但不会生病,而且还能延寿!” 长乐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可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却分明溢出了泪光,她道:“我原本还有两个妹妹,可是一个被饿死了,另一个给病死了,要是能早点遇见师兄,她们就不用死了……两位师兄,我,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求你们,你们能答应吗?” 那位二师兄叹息了一声,道:“你先说吧。” 长乐的小手紧紧握着,神色看起来很激动,道:“你们也把我姐姐带走吧!” 二师兄摇了摇头:“你姐姐? 她可不成。” 长乐眼睛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但脸上却还充满了笑容,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长乐,长久的欢乐,她追问道:“为什么? 姐姐明明比我好得多!你们说我有灵根,可以上三谷山修仙,那姐姐一定也能!你们为什么不收她呢? 爹娘也不会把姐姐卖很贵的,最多不过是让你们多出一吊钱而已啊。” 三师兄冷笑道:“你错了,在我们眼中,你那位姐姐可不如你值钱。” 长乐愕然着,讪笑道:“为什么? 她,她已经十六岁了,比我有力气,能干很多活儿!而且,她,她还会做面具,会做人偶,做出来的跟真的一样!” 三师兄“哼”了一声,道:“修仙不是做苦役,不用干什么杂活,不必会做面具,更不必会做人偶!就是因为她已经十六岁了,所以才不值钱。 我们三谷仙派历来的规矩都是,超过十二岁的人,一概不收。 还好你才十一岁,要是再过上一年,连你也入不得我们门中了。” 至此,叶南星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原来,那两个修仙者是三谷仙派的弟子,他们是来帮自己师父物色门人的。 长乐是刚刚被他们物色到的修仙人选,而且是花钱从她爹娘手里买来的。 可惜了,被他们捷足先登了,自己也想要收这个小姑娘做弟子呢。 而且,让叶南星稍稍诧异的是,长乐居然已经十一岁了? ! 她的样子看起来分明只有八九岁啊! 可怜的孩子,从小一定受过许多苦楚吧。 至于三谷仙派,叶南星仔细想了想,三谷仙派已经不在大宋境内了,而且还远在扶南国西南,自己飞了好远的地方啊…… 长乐显然还是无法理解她两位师兄的话,仍喃喃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那位三师兄不耐烦道:“你这丫头片子怎么一直问个没完没了? 等上了三谷山,师父教你修了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没有别的事情,就赶快跟我们走!天马上就要黑了!” 长乐央求道:“两位师兄,能不能让我再跟姐姐见一面? 我想再跟她说几句话……” 三师兄低声呵斥道:“不能!修仙者要斩断尘缘,绝情绝义!像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永远也成不了大器!” 长乐吓得登时咬住了嘴唇,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终于不笑了,也不敢再言语了。 二师兄埋怨道:“三弟,你说话客气点,都吓着小师妹了。” 三师兄道:“快走吧!还不知道大师兄和四师弟回去了没有呢,都是你纵容她,带出来吃吃喝喝,瞎耽误工夫!” “好好好,走了走了,偏你性急!” 两个修仙者站了起来,二师兄丢下了一锭银子,三师兄扯着长乐便走。 他们的脚程极快,长乐却走不快,但是她的手被那位三师兄紧紧攥着,也不得不走得很快。 她在街上跌跌撞撞的奔跑,脚步几乎要飞了起来。 酒肆的老板欣喜若狂的捡起那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又咬,又对着夕照乱看,嘴里喃喃说道:“发财了,发财了……” 财迷心窍的他并没有看到,店里又已少了两位客人。 一个戴面纱的女子,还有一个戴斗笠的男人,都莫名消失了。 …… 两个修仙者带着长乐一路疾行,直到走出镇子的长街,来到偏僻处,那二师兄才捏诀念了声咒语,赤鞘宝剑“唰”的飞出,迎风变大,眨眼间已有三尺多宽,五尺多长,悬浮在空中。 第940章 哑巴 第940章 哑巴 “三师弟,我带着长乐御剑飞行。” “好,那我就先行一步,到三谷山报信!” “呵呵看你急的,是忙着去见师父请赏么?” “什么赏不赏的!还不知道大师兄和四师弟寻觅到了什么好材料呢!” “他们寻到什么不清楚,但是咱们寻到的长乐一定能讨师父欢心。” “为什么?” “你别看这丫头现在面黄肌瘦,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只要好好将养,一定出落成绝妙人物!” “是么? 那师父也未必喜欢。 师父是寻良才美质的,又不是选美。” “你懂什么? 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丽的女子?” “二师兄此言差矣,修仙是要无情的!” “说你不懂吧? 断情不断欲!” “……” 说话间,那位二师兄轻轻一拎,便把累得筋疲力尽的长乐提到了剑上。 长乐又惊又怕又好奇,瘫坐在剑上不敢动弹,只一双眼睛胡乱转动,左顾右盼。 “抱住我的腿,坐稳了啊。” 那二师兄笑眯眯的交待了长乐一声,正待御剑飞行,忽的眼前一花,香风扑面而来,剑上竟又多出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带着面纱的女人。 二师兄吓的一跳老高,悚然问道:“你,你是——” 来人当然就是叶南星,她盯着那位二师兄,冷冷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这个小姑娘已经归我,你们两个可以回三谷山了。” 二师兄惊得目瞪口呆,已说不出话来。 那位三师兄的脾气显然很暴躁,而且做事鲁莽,他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女子,知不知道我们三谷仙——” “啪!” 三师兄骂声未绝,便挨了一嘴巴。 至于谁打的,怎么打的,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但除了叶南星,还有谁能打他?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海里“嗡嗡”乱响,嘴里又酸又甜又涩,而且似乎还有几粒花生米,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吃进嘴里的……他吐了一口,然后发现是牙掉了几颗。 “好!打得好,你这个疯女人!” 他还敢骂。 “大,大仙饶命!” 那位二师兄却已经识相,他方才仔细看了看,却丝毫瞧不出叶南星的修为,只觉对方的威压磅礴浩瀚,大如苍穹,道行深如海底不可测,哪怕是自己的师父甚至师祖,都远远不及此女的气场! 于是他立刻跪了下来,拜道:“大仙想要这个女孩子,就,就带走吧。 三师弟,你还不快快给大仙谢罪!” 那位三师兄肿着脸,叫道:“我有什么罪? !二师兄你起来!是她挑衅咱们的!” “住口!” 二师兄喝道:“你知不知道,冲撞了大仙,已属罪该万死!大仙只是打了你一巴掌,那是格外开恩了!” 三师兄愣在当场:“你——” 叶南星这才发现,原来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二师兄其实是个软骨头,脾气暴躁的三师兄却是个硬汉子。 但她最讨厌这样倔强的人。 因为她想到了当初带那个人上云梦山时的情形。 她冷笑了两声,没有理会他们,转而冲长乐说道:“丫头,跟我走吧。” 长乐早就已经吓坏了,忽见叶南星盯着自己,目光亮的吓人,不免“啊”惊呼一声,从剑上摔了下来。 好在那剑还没有飞升,离地并不高,长乐也没有摔伤,爬起来便冲两位师兄跑去,叶南星皱起了眉头,道:“怎么? 不跟我走?” 长乐抱住了那位二师兄,扭头惊恐的看着叶南星,道:“你,你为什么打我师兄? !” 叶南星一愣,道:“你懂什么!他们压根儿就不是好人,快跟我走!” 长乐却抱那二师兄抱的愈发紧了,对叶南星说道:“你,你才不是好人!我才不跟你走!” 叶南星怔住了。 那位二师兄却吓坏了,推搡着长乐,道:“去去去,快过去找大仙!大仙看上你是你家十八代祖宗积德了,休要不识好歹!” 长乐哭嚷道:“我不去!她是坏人!” 二师兄喝道:“不许胡说!” 三师兄怒道:“老二,你干什么如此没有骨气? !长乐已经是咱们的师妹,岂能平白送与外人? !” 二师兄骂道:“你快闭嘴吧!她还没有上三谷山,算哪门子师妹?” 叶南星早已经不耐烦了,过来一把扯住长乐,道:“一个女孩子家跟着一帮臭男人修仙,能有什么好结果? 快跟我走!” “我不!” 长乐死活不肯,拼命挣扎。 “怎么连你也是个犟驴!世上的犟驴怎么就那么多!” 叶南星被激怒了,她不由分说,微微用力一震,登时把长乐震的松了手,浑身上下瘫软如泥,像一块抹布似的,被叶南星捏了起来,转身便走。 那三师兄拔足要追,却被二师兄死死拉着,他挣脱不掉,劈头盖脸啐了二师兄一脸,又叫道:“兀那女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报上名来!” 叶南星停住了脚步,回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想去找我?” 那三师兄咬牙切齿道:“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掳我师妹,出手伤我,凡夫俗子受此奇耻大辱还要誓死报还,更何况我是修仙之人,此仇焉能不报!? 说出你的名号,报上你的仙派,待我日后修炼有成,一定找你报仇!长乐师妹,你暂且忍耐,总有一天,师兄会救你回来!” 叶南星闻言,点了点头,心道:“这臭脾气,真是惹人厌!” 她狞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为免后患,现在就斩草除根!” 言未毕,她已拂袖激荡灵气,一股阴柔的仙风呼啸出来,立时将那位三师兄笼罩在其中! 袖里乾坤,对付气海阶段的仙人,可谓是一击必杀! “嘭” 但听一声响,仙风止处,尘归尘,土归土,那位三师兄消失不见了。 二师兄吓得屁滚尿流,五体投地趴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 叶南星啐了一口,正打算腾空离去,却忽然间骤觉手里一空,忙低头去看,长乐竟然已经不知所踪了! 她心头大震,煞白着脸扭头看向身后,但见那位三师兄正好端端的坐在地上,神情如痴如呆,长乐坐在他身旁,表情也浑浑噩噩。 而在他们两个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竟是在酒肆中看见的,那个头戴斗笠,身披葛衣,背影佝偻的孤独酒客! 叶南星的瞳孔猛地紧缩,幽幽说道:“惭愧,我竟看走眼了。 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那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却不言语。 叶南星再度打量他,仍是看不穿他的底细,可心中那股微妙的感觉却愈发浓烈,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莫名其妙的想要落往那个镇甸,感觉像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在等着自己,其实就是此人! 她原以为是长乐的。 但她错了。 她早该想到的。 那种感觉,绝无仅有。 她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那个男人仍然是不吭声,只挥了挥手,似乎是让她赶快离开。 叶南星忽的冷笑,道:“陈义山,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哑巴了? !” 那人身躯微微一震,随即便有苦笑声从斗笠下传出。 瞬息间,他的背影便不再佝偻,转而变得极为挺拔,身形也在刹那间高大了许多! 他摘掉了斗笠,扯掉了葛衣,露出了一张英俊至极的面孔,赫然就是陈义山! “你怎么认出我的?” 第941章 师父躲了 第941章 师父躲了 陈义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且把时间追溯到四日之前——吕方和青鸟童子特意赶往颍川郡,将白芷远走高飞的消息告知陈义山,并让他放心,说除魔卫道的正义法理已不复存在,四海仙盟也无理由再行成立……但是陈义山如何能够放心? 他压根就不怕四海仙盟来找自己的麻烦,他担心的是白芷的安危。 白芷为了成全自己可以黯然离去,自己又怎么去成全白芷呢? 丢下了部众,失去了儿子,又离开了丈夫,她将彻底形影相吊,成为一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 陈义山岂能如此自私? 他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自吕方走后,陈义山便立刻召集来所有的门人弟子,当庭嘱托道:“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小白如此待我,我决不可负她!你们且在颍川勤修苦练,我去寻她回来。” 众弟子面面相觑,百花仙子早越众而出,劝道:“老师,掌教夫人既然是决意离开的,那便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隐匿自己的行迹。 人若是有心藏起来,便不会让旁谁轻易找到,更何况,掌教夫人还是那样一个有本事、有心计、有见识的聪明女人。 你去哪里找她? 又如何找得到?” 陈义山也是漫无头绪,毕竟白芷的“根”原本是在西海凤麟洲的,可是她已不打算回去,那天下之大,她会流落何方,自己又该到什么地方去找她呢? 但他已经想好了。 “我虽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我想有人应该知道。” 非正道人连忙说道:“回禀掌教仙师,弟子之前就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条件有限,难以卜算出来夫人的下落啊。”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道:“我说的那人不是你。” 他说的当然不是非正道人,而是羲皇。 他本来就打算去嵩岳神域,请求羲皇断一断陈香到底结果如何的,现如今,连白芷也离他而去,不知所踪了,同样的事不必麻烦二主,自然是一并请求羲皇算上一卦了,但盼羲皇能够帮忙…… 雨晴低声的冲蓝羽抱怨道:“明明知道我师父在哪里,我师父也明明想回来,他却偏偏不让我师父回来;明明不知道姓白的在哪里,姓白的也明明不想回来,他却偏偏要挖空心思去找姓白的回来。 我真是不知道有些人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陈义山听得清清楚楚,不免有气,呵斥道:“雨晴,你嘀嘀咕咕、阴阳怪气说谁呢? !难道我之前没有去找南星么? 她在东海做得好大事,我还没有跟她算账呢!还有,你怎么知道她想回来? 我第一次在东海瞧见她的时候,她便躲着我走,第二次再见,她连面都不照,这便是想回来?” 雨晴自知理亏,“哼”了一声,撇着嘴不言语了。 “嘿做师父的岂可偏心?” 忽有一声娇笑自天外而来,空中掠下一道赤芒,翩然出落成一个婀娜曼妙的绝色女子,冲着陈义山盈盈一拜:“弟子参见师父!” 却是阿螭回来了。 陈义山微微点了点头,道:“阿螭,何以一回来便说为师的偏心?” 阿螭笑道:“师父方才指责叶宗主在东海做下好大事,还没有跟她算账,那弟子请问,掌教夫人呢?” 陈义山道:“小白怎么了?” 阿螭道:“掌教夫人也在东海做下好大的祸事!敢问师父,算账了么? 怎么算的呢? 到头来,是你自己出手平灭了大祸,又要拿什么先天宝贝赔偿给东海,可是我父亲岂能收受? 弟子也拒绝了。 说到底,祸是掌教夫人闯的,消灾的却是师父呢!同样闯祸的,叶宗主不敢直面师父,掌教夫人却一丁点损失都没有,还捡了个便宜丈夫。 嘻师父如此处事,不是偏心,又能是什么呢?” “阿螭宗主说的太对了!” 雨晴喜出望外,立时附和道:“当初师父给小师祖下药,不还是想做小师祖的妻子么? 结果这榆木疙瘩一样的小师祖不但不领情,还出手伤了师父,把师父逐出了家门!轮到那个姓白的倒好,也不知道给榆木疙瘩下了什么药,不但失了身,居然还连儿子都生出来了!” 陈义山听得一阵光火,喝道:“雨晴你给我闭嘴!” 蓝羽立刻帮腔道:“为什么不让人说话?” 陈义山道:“我是不让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并没有不让她说话!” 蓝羽马上问道:“哪些是有的,哪些是没的?” 陈义山:“……” 苍雪跟着冷笑道:“看来公子是亏心了,或者是亏理了。” 陈义山道:“我怎么亏心亏理了?” 苍雪道:“那蓝羽问你,你怎么不吭声?” 陈义山:“……” 冰娥笑嘻嘻道:“老师,弟子最近学到一句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哦。” 陈义山道:“那是形容残暴君主的。” 冰娥道:“老师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个残暴的君主哦。” 陈义山:“……” 风疏影皱眉道:“我记得老师以前可不是这么暴戾,怎么娶了妻子之后,变成这样了? 连话都不让说了?” 苍雪叹息道:“说起来,公子小时候还是有度量的,可是现在,自从娶了妻子之后就小气多了。 弟子们提些意见,他居然还一个个辩驳,哪像个做掌教仙师的?” 百花仙子冷笑道:“其实啊,他也只敢骂骂咱们,掌教夫人无论做错什么,他敢骂? 呵呵” “……” 一干女弟子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有含沙射影的,有指桑骂槐的,有冷嘲热讽的,有直言不讳的,片刻间,就把陈义山说了个浑身大汗淋漓,脑壳隐隐作痛! 兰生、竹熊精、无垢道长、非正、孙伯行个个噤若寒蝉,压根就不敢帮掌教仙师的腔。 直到这个时候,陈义山才忽然明白,跟女人吵架真是件愚蠢的事情,而更愚蠢的则是跟一帮女人吵架! 好在陈义山本就是个聪明人,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之后马上就改,他赔笑道:“诸位高徒,为师错了。 你们说的都对,我刚才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了。 以后一定改正,坚决改正!” “这还差不多!” “哼” “嬉皮笑脸的,压根就没有诚意!” “做掌教仙师最要紧的是讲什么? 大度!大度!还是大度!” “也得公平,无论是妻子还是对弟子,都要一视同仁!都是家人,都是女人,难道谁还能比谁更高贵么?” 风疏影已经有半天没能插上话了,听到众姐妹各抒己见,说的热火朝天,不免也热血沸腾起来,一时忍不住,叫道:“对,不就是妻子陪你睡了,弟子没有陪你睡么,这就分别对待了? !只要你想,难道我们谁还不会陪个睡? !” 一声喊把大家都说安静了。 女弟子们个个羞赧,心道:“这姐们儿是真彪啊。” 男弟子们个个惊怖,心道:“大姐,我们是真不会啊!” 陈义山:“……” “咳咳” 无语了半天,陈义山借两声干咳掩饰尴尬,道:“好了,言归正传。 阿螭既然已经回来,那我便更放心了。 除了冰娥仍回云梦之外,你们都在家里好好守着,我去也。” “师父,你不能走!” 阿螭一看陈义山要飞,立刻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陈义山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阿螭道:“四海仙盟要来找咱们麻衣仙派的麻烦,师父若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他们那么多仙家上门来欺负弟子们,弟子们找谁来庇护?” 陈义山道:“放心,你们也不必担心此事会发生了。 吕大哥已经四处去散播小白出走的消息,小白既然不在颍川,他们除的哪门子魔? 既然无魔可除,又何必结盟来颍川?” 阿螭道:“除魔只是借口,既然是借口,那就随时都能变!掌教夫人虽然是离家出走了,可是那些仙家如果不相信,或者是故意不相信,非说掌教夫人就藏在颍川,让师父你交出来,不交,便要打……这岂不是另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们敢!” 陈义山冷笑道:“小白已经走了,现在我也要走,他们最想对付的两个人均已不在颍川,纵然来,也是扑空。 趁着掌教仙师不在,欺辱人家的弟子,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出来么? 嘿除非四海仙界都不要脸了。” 阿螭道:“师父莫要忘了,仙道中本来就有很多人是不要脸的!之前,东海仙界难道没有趁着师父不在的时候来颍川? 难道没有对我们出手吗?”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我已明白。 嗯放心吧,红尘俗世里毕竟是神道的势力最大,我会请五岳五湖、河江八水以及城隍太岁等神部为麻衣仙派作保。 若是真有四海仙盟前来中土找麻烦,我的神道朋友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求他们帮忙保护小白,我说不出口,毕竟小白曾是魔君;可是求他们帮忙保护你们,我还是说得出口的!我料那些仙家也不敢太过于放肆,更不敢不卖神道面子,毕竟,谁也不敢挑起神仙两界大战!” 阿螭见陈义山说的面面俱到,句句有理,一时也无言以对,可仍然不愿意他出去,于是讥讽道:“师父,你是不是怕了? 要出去躲?” “呵呵就当是吧。” 陈义山笑了笑,胳膊虽然还被阿螭抱着,但是人已经化作一道长虹,倏忽间消散不见了…… 第942章 义重如山 第942章 义重如山 日暮北风吹雨去,数峰清瘦出云来。 嵩岳盛景如故,陈义山也已熟门熟路。 神域外绝壁下的幽谷中,那一汪清泉仍莹润如翡翠,水声泠泠,白雾森森。 陈义山落下来的时候,有两道人影从白雾中走了出来,都冲陈义山拱手行礼,而后不言不语的离去。 正是中岳神君的两个义子,也是太室和少室的峰主——石玄、浑善。 陈义山略略一怔,从水雾中透望过去,但见不远处石桌上的红火炉正在冒火,花白壶里的水已沸腾。 桌旁坐着一个长发长须老者,明黄神袍,未束冠带,正是中岳神君。 一个婀娜的神女正将滚水冲进茶碗中。 天外星月明如灯,山中茶香醇如酒。 此情此景让陈义山着实是艳羡不已。 怎么人家就这么悠闲自得,恬淡慵懒呢? 偏偏就自己一身麻烦,尘缘不断。 中岳神君始终没有扭头顾盼陈义山,嘴里却忽然说道:“神茶已经煮好,仙人还不过来坐饮?” 陈义山边走边说道:“老哥哥真是清闲啊。 这是专门在等小弟?” 中岳神君道:“似乎也没有别的人要来。” 陈义山便笑着坐了过去,叹息道:“老哥哥,小弟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早就已经从羲皇爷那里得到了他的真传,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中岳神君这时候才定睛看他,道:“未卜先知的本事,老夫是不会的,但是心血来潮时,老夫掐指一算,总能猜出来大约会发生点什么,来些什么客人。 小老弟莫要忘了,老夫本是天生地成的烛九阴,虽然失了一身的先天元炁,可是得自天地的血脉之力仍在,纵然不能未卜先知,多少也有些精准的直觉。” 陈义山赞道:“在小弟看来,这就是未卜先知!” 中岳神君笑道:“臭小子一来就开始溜须拍马,必定是有麻烦事要求老夫帮忙。 可惜了老夫准备好的神茶,该送礼的没有送礼,不该请客的却请了客。” 陈义山闻言一怔,他确实是因为心急,也因为心乱,竟忘了是来求人办事的,竟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当即赔笑道:“小弟家中寒酸,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来嵩岳献丑。 老哥哥心怀山岳,宽宏大量,哪里会在意小弟这点失礼之处?” 中岳神君“哈哈”大笑,道:“能把吝啬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老夫也是佩服!来,饮茶!” 他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品茶本来不该如此,但是陈义山也立刻照做了,还不忘“啧啧”赞了句:“问世间是否此茶最好,实已寻不出更好!” 中岳神君似乎是不想再让他溜须下去了,放下茶碗便问道:“小老弟是为四海仙盟之事而来的么?” 陈义山这次算是真正吃了一惊,道:“老哥哥果然是什么都知道!” 中岳神君“哼”了一声,道:“你方才说老夫清闲,是不是真觉得老夫每天除了喝茶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做?” 陈义山道:“看来是小弟想错了。” 中岳神君道:“岂止是错? 简直是大错特错!你莫要忘了,九月初九重阳时,我等还要赴西海观礼!日期已经临近,老夫却愈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老夫怎敢清闲? 这四海内外任何的风吹草动,老夫都要掌握!” 陈义山心中一动,暗忖道:“是啊,我居然差点忘了,过了八月十五,西海龙王的禅位大典便很近了!” 又想道:“方才石玄和浑善都在这里,想必是跟老哥哥通报什么事情。” 只听中岳神君说道:“四海仙界要联盟对付你,其实不亏。 你是老夫见过最胆大包天的人,居然敢娶魔君为妻!” 陈义山愣了一下,道:“老哥哥连此事都知道了?” 中岳神君冷冷说道:“老夫还知道你那婆娘在西海、东海都闹出了极大的乱子!” 陈义山默然。 这本就是事实。 中岳神君道:“所以,老夫实在是想不通,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找老夫帮忙? 难道你以为老夫会帮你庇护一个魔类?” 陈义山愕然的看向中岳神君,但见他脸色已经变得不再温和。 “你陈义山有本事娶一个魔君,就应该有本事护她!你若是没有本事护她,又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就该杀了她,给天下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已经非常重了,陈义山满面通红,道:“老哥哥居然教唆小弟杀妻自保?” 中岳神君面无表情道:“做错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义山道:“小弟并不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但是代价已经付过了,而且是承受不起的代价!” 中岳神君目光一闪:“哦? 什么代价?” 陈义山道:“我不但和小白成了亲,还和她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儿子已经走失了,下落不明。 如今,连小白也离我而去了,行踪不定。” 中岳神君惊愕道:“魔类居然也能生子?”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 陈义山说道:“小白早已经是魔仙两道兼修了,她身上的怨戾之气渐趋祥和,还融了化蛇之身为皮囊,认真说来,她其实已与真正魔类大不相同。” 中岳神君闻言,脸色渐渐好转了许多,他低着头,端起茶来小口啜饮,似是在思量一些事情,忽问道:“她为什么要离你而去?” 陈义山道:“她为了不让四海仙盟有借口对付我,也为了让我的朋友们还认我这个朋友。 她说若真是两厢情悦,也不必长相厮守,哪怕天各一方,心仍然是在一起的。” 中岳神君肃然起敬道:“这么说来,她不但有情而且还有义,甚至兼具舍得大智慧!她确实已与魔类不同,老夫小瞧她了,也小看你了。” 陈义山道:“那老哥哥现在还是陈某的朋友嘛?” 中岳神君道:“老夫什么时候说过不是你的朋友了?” 陈义山道:“那老哥哥还愿意帮我?” 中岳神君道:“老夫也从未说过不帮你。” 陈义山笑了,又端起一杯茶,道:“敬我兄长!” “客气!” 两人把神茶当做酒喝,一碰浮白。 这顿“酒”当然没有白喝。 杯子放下的时候,中岳神君已经说道:“小老弟放心吧,四海仙界可以联盟,我中土神道也可以联盟。 红尘俗世,还不归他们说了算!白芷既然已经离开颍川,他们便没有理由再来寻你的不是。 他们若来,老夫一定叫他们好看!” 中岳神君的神通究竟有多高,陈义山至今还没能窥得其全貌。 他虽然曾经出过手,对付过瘟部正神,可那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根本就不是他的全力。 烛九阴的血脉本就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血脉,再加上三千余年的后天神道修为,以及五岳神部的庞大势力,陈义山实在是想不出中岳神君会怕谁! 所以,得了他的承诺之后,陈义山大喜,他立刻离座而起,冲着中岳神君深深一揖,拜谢道:“有老哥哥这番话,小弟此去无惧矣!” 中岳神君一愣:“你要去哪里?” 陈义山道:“我要去寻回小白。” 中岳神君皱眉说道:“她走了对所有人都好,你为什么还要寻回来? 你难道不明白,她是你如今所有麻烦的源头么?” 陈义山苦笑道:“可是谁让我娶了她呢?” 中岳神君幽幽问道:“你已经决定了?” 陈义山郑重的点了点头:“决定了!” 中岳神君道:“非要寻回白芷?” 陈义山道:“非要!” 中岳神君冷笑道:“既然已经决定走了,又何必来找老夫? 你和白芷都不在颍川,还怕四海仙盟来上门寻衅?” 陈义山道:“小弟虽然已经决定离开颍川,但是万事只怕意外,若四海仙界仍要执意来寻麻衣仙派的麻烦,小弟的门人弟子是应付不住的。 所以小弟这次来找老哥哥,就是为了弟子们的安危,小弟不在家的时候,请老哥哥护着他们。” 中岳神君直勾勾的盯着陈义山,过了许久才微微颔首,嘴里竟赞叹道:“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陈义山一愣,道:“老哥哥也支持小弟这么做?” 中岳神君摇了摇头,道:“老夫当然不支持你这么做,可是老夫也绝对不会阻止你!不但不阻止你,还很佩服你!若是一个人连爱他至深的妻子都可以弃之不顾,那谁还敢跟他做朋友? 若是一个人连交往过的魔类都不愿意辜负,又有谁不愿意跟他做朋友? 小老弟,你无愧于本名,是真正的义重如山!” 第943章 羲皇的大礼 第943章 羲皇的大礼 任谁都会尊重一个真正有情有义的人,除非本就绝情的人。 很显然,中岳神君并不绝情。 他喝尽了最后一杯茶,起身对陈义山说道:“小老弟,茶已经喝完了,你的忙老夫也决定帮了,你怎么还不走?” 陈义山苦笑一声,道:“小弟也巴不得马上就走,可是现在还不能走。” 中岳神君诧异道:“为什么?” 陈义山道:“因为小弟不知道她的下落。” 中岳神君愣了片刻,道:“所以你还要老夫——” 陈义山道:“对,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想求老哥哥带小弟面见羲皇爷。” 中岳神君摇了摇头,禁不住发笑,道:“你这臭小子,可真是个厚脸皮啊。” 陈义山跟着笑道:“我不但厚脸皮,还会顺杆爬。” 中岳神君指着他道:“你啊你!不过老夫要把丑话说在前头,纵然是带你进了三皇寨神域,见了羲皇爷,他老人家也未必会答应帮你的。” 陈义山道:“小弟明白,可是只要能见上一面,总还有些希望的吧。” 中岳神君叹了口气,道:“老夫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陈义山陪笑道:“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他话音刚落,山谷中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小童子趋步上前,冲着中岳神君拜道:“大老爷,羲皇爷有请你和陈仙长。” 中岳神君有点懵了。 他当然知道羲皇是真正会未卜先知神通的,可是他想不到羲皇会主动要求见陈义山。 陈义山喜出望外,道:“老哥哥,看来小弟的运气还不错!” 中岳神君没好气道:“真是不错,甚至连老夫都有点嫉妒你了。 请吧,臭小子!” …… 羲皇的身影仍然是浮在神洞岩壁上的,但是凝实的程度比陈义山上次来的时候又增加了一些,可见中岳神君是真的没有闲着,他一直都在暗中搜集先天元炁。 “晚辈参见羲皇爷!” 陈义山快步过去,直接跪在地上叩起了头。 “起来吧。” 羲皇的精神还算不错,心情看起来也不错,他盯着陈义山,悠悠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道。” 他并不自负,也绝不认为羲皇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会主动给他算卦,看看他要干什么,然后还主动邀请他过来,帮他的忙。 羲皇幽幽说道:“其实,你已经比我预料的来的晚了些,我原以为你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就会立刻来见我的。” 陈义山吃了一惊,他看着羲皇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已经清楚,羲皇所谓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了。 逆时而去的上古年间! 羲皇已经知道了? ! 陈义山一时间慌乱起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他嗫嚅道:“晚辈,晚辈确实应该早点来的,只是,只是……” 羲皇不等他支支吾吾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也不必多说,你要我帮你什么事情我已知道。” 陈义山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期盼的目光:“还请皇爷开恩!” 羲皇摇头道:“你儿子的事情我不能说。” 陈义山愕然道:“为什么?” 羲皇淡淡说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就像你在那个地方的经历,你也不能说出来一样。” 陈义山明白了,可是又不明白。 非正道人都已经算出来陈香活到一百零百岁时寿终正寝,羲皇为什么不能说? 陈义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道非正道人算错了? ! 香儿其实还活着? ! 却听羲皇说道:“很多人,很多东西,非要执着去找是找不到的,可是当你不找的时候,他反而又自己出来了。 你可明白?” 陈义山道:“皇爷说的是我儿子?” 羲皇道:“也不止是你的儿子,还有你自己,以及你的妻子。” 陈义山茫然道:“还有我自己? 我为什么要找我自己?” 羲皇笑道:“难道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陈义山恍然大悟,羲皇说的是大分身啊! 羲皇又说道:“对于你的妻子,我只能说她行踪不定,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连我也无法给你精准的位置。 但是你应该想到,她绝不可能在中土。” “不可能在中土?” 陈义山愣了片刻,很快便又恍然大悟! 羲皇瞧着他的神情,微微颔首,道:“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来,你过来,近前些。” 陈义山毫不迟疑,立刻走到了羲皇的跟前。 他不知道羲皇要干什么,但是他完全信任羲皇。 羲皇忽然伸手,虚无缥缈的一只手,如一缕烟,瞬间按在了陈义山的天灵盖上! 中岳神君大吃一惊,急叫道:“皇爷!” 羲皇目中神光一闪,瞥了中岳神君一眼,中岳神君便不再言语,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陈义山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觉得什么东西硬生生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他还在犹豫该不该挣扎反抗,羲皇便已经松开了手。 陈义山趔趔趄趄的后腿了几步,被中岳神君扶住。 羲皇“嘿”了一声,道:“阿九,你还以为我要杀他?” 中岳神君讪讪的一笑,道:“皇爷所作所为皆高深莫测,孙儿猜不到。” 陈义山此刻正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脑海中翻江倒海一般,如起波浪,恍惚中,又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符文出现,继而是各种诡异离奇的光景,霎时间又全部隐去,脑海中顿时恢复清明。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莫名惊怖的看向了羲皇。 羲皇道:“你也不要疑心,更不用害怕,我方才是传了你一项本事,唤作‘奇门遁甲’,乃是先天神通,想必你是知道的。” 陈义山惊喜交加:“奇门遁甲神通? !那,那不是九天玄女娘娘的本事么?” 羲皇颔首道:“不错,九天玄女娘娘曾将此神通传给轩辕氏,并由我帮他改进,遂击败蚩尤、刑天等诸神。 是以我也懂些。” 陈义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来求人家帮忙,反得了一项神通。 大恩大德,何以为报? ! 羲皇却似浑不在意一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回去慢慢悟吧,以你的心性,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掌控。” “多谢皇爷!” 陈义山也不再多说,而是重新拜倒,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而后辞出洞去。 中岳神君送他走出三皇寨神域,临行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老弟,不管找到找不到白芷,你都要回来啊。 莫忘了,九月初九我们还有约。” 陈义山道:“老哥哥放心吧,西行之事不会忘的!” “去吧。” “小弟告辞!” “咻” 第944章 小姨丈 第944章 小姨丈 中岳神君望着陈义山的身影消失,转身又折返回三皇寨神洞,他猜测羲皇应该还在等着自己。 神洞的门果然还开着,童子和神女都还守在外面,中岳神君进去的时候,羲皇确实也没有休息。 他似乎料到中岳神君要说什么,笑问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见他,为什么要帮他,又为什么要传他一项神通?” 中岳神君道:“孙儿确实不明白,皇爷行事真的是处处出人意料。” 羲皇幽幽说道:“昔年,盘古一怒,诸神伏灭,其中固然有许多该被锁镇的,可是也有许多不该被锁镇的。 几千年过去了,那些本不该被锁镇的受到的惩罚也够了,我想让他们重见天日,重整这寰宇!” 中岳神君道:“三位皇爷都不该被锁镇,孙儿也一直在努力。” 羲皇叹息道:“你收敛先天元炁已经许多年了,如此辛苦勤勉,却也不过是让我和农皇醒来而已,距离真正解除锁镇还差得远啊。 我不是在怪你,相反,我和农皇都非常感激你。 可是我早就已经对你说过,单靠你自己拼命,是万万不成的啊。” 中岳神君心中一动,道:“莫非义山他能帮到皇爷和皇父?” 羲皇道:“不错!若说有人能将我这夙愿实现的话,那么此人一定是陈义山!因为他经历过那场大战,他跟我一样认为,有些神明不该被长埋于地下。” 中岳神君悚然一惊,道:“皇爷,他,他的年纪还小的很啊,怎么可能经历过那一场大战呢? !” 羲皇笑道:“连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你觉得方才我和陈义山所说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中岳神君摇了摇头,道:“孙儿不知。” 羲皇叹息道:“正是你还身负先天元炁,我和农皇还是先天大神的上古时期啊!” 中岳神君“啊”的一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怎么会?” 羲皇道:“你不相信?” 中岳神君连连摇头道:“孙儿着实难以相信!” 羲皇嘿然说道:“你方才若是翻翻他的乾坤袋,你会发现那里面装的不但有夸父的力杖,还有大羿的神弓。” 中岳神君完全懵了。 这种事情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喃喃说道:“孙儿不是不信皇爷的话,只是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施展了逆时神通么? 可那分明是只有盘古祖神才施展的出的逆天神通啊!” 羲皇道:“送他去的不是盘古祖神,送他回来的却是祖神。 逆时而行,未必非得就要会逆时神通,机缘巧合之下,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不过,几千年过去了,这种神异玄妙的事情却唯独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所以我才说,只有他能将我的夙愿实现!” 中岳神君默然片刻,苦笑道:“这臭小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他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运气好的人怎么会时不时的招来各种麻烦,连太岁和瘟神都找上门来? 运气不好的话,又怎么会得这么多大能的垂青? 其实,仔细想想,运气好的人本来就是运气不好的人。 得到很多东西的人,往往也会失去很多东西…… 羲皇郑重的对中岳神君说道:“不管他是运气好的人还是运气不好的人,他总归是个好人,是个极有本事且有际遇的人,更是个值得我们新任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保住他的命。” 中岳神君道:“皇爷,他已经能驾驭大弈的神弓和夸父的力杖,想必本事已经超越了孙儿,何须孙儿去保护他呢?” 羲皇道:“可是此时的他并非是完整的他。” 中岳神君愕然道:“皇爷此语是什么意思?” 羲皇道:“他将自己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陈义山。 一个是完完全全的先天之神,另一个才是你方才看到的那个他,也是他的本尊,九成的仙道修为和一成的元炁护体。” 中岳神君恍然道:“这便是皇爷方才对他说的,不必执着于去找自己?” 羲皇颔首道:“不错,因为他想找也找不到,哪怕是他自己的分身。” ……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洛神庙里的灯火仍然明亮,只是有些飘摇不定,恍若离人的心。 陈义山犹豫着在门口凝立的片刻,此时无雨也无风,不阴也不晴,但只是这个地方,就已足够勾起他的回忆。 若还如初见…… 唉 长叹一声,陈义山迈步踏进了神殿。 台上那尊洛神的神像似乎有些暗淡无光,虽然雕琢的工艺十分精巧,颇见神韵,但毕竟是个木胎泥塑,与真正的洛神娘娘相比,风姿还是差之以千万计。 陈义山正呆呆的看着,忽有一阵风起,灯火将灭未灭之时,金童子已飘然现身,冷冷的看着陈义山,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义山愣了一下,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姐姐是否安好?” “呵你还有脸问出这种话?” 金童子冷笑连连,道:“拜你陈大仙所赐,娘娘至今下落不明!至于安好不安好,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 陈义山愕然道:“姐姐她,她还没有回府?” 金童子“哼”了一声,揶揄道:“你怎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亏心,所以才不敢下洛水,更不敢进神府,只敢跑来这座庙宇里来向我讨个安慰? 你以为我会对你好言好语吗? 呸!” 陈义山垂下了脑袋,道:“确实是我的错。” 金童子毫不客气的说道:“本来就是你的错!我虽然多情浪荡,但是我绝不会伤了真正爱我的人的心!我原本以为你会成为我小姨丈的,却没有想到,你会成为我的仇人!” 陈义山吃惊道:“你把我当做仇人?” 金童子嘿然说道:“若不是因为打不过你,我早已经动手!” 陈义山:“……” 金童子道:“不过,你还有跟我化敌为友的机会!” 陈义山苦笑一声,道:“什么机会?” 金童子道:“只要你能找到娘娘,娶她为妻,你便仍然能做我的小姨丈,不再是我的仇人。” 陈义山没有言语,转身往外走去。 金童子叫道:“你干什么去?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 陈义山头也不回的说道:“纵然你不说,我也会去找她的!” 金童子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第945章 远行 第945章 远行 夜色已经很深了,风也已经凉透了,此时万家灯火俱灭,连月影都隐入了云中。 陈义山却要远行,而且是独自远行。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孤独、凄凉、悲伤都还不够。 但是他却足够放心,也足够义无反顾。 放心的是颍川郡府城陈家老宅里的那些弟子们,有了中岳神君的承诺,他不必再担心他们的安危。 至于其他神祇,譬如京师首座大城隍以及大河神、杨元帅、五湖那里,他已经不必再亲自去求告,只须发一道香词就可以了。 庇护麻衣仙派而已,不是庇护魔君,朋友们绝不会推辞。 对于花离骠、飞鼋等处,他更是连香词都不必发。 只要颍川有难,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 他要义无反顾的去找自己该找的人。 如今,已经不独独是白芷了,还有洛神。 陈义山在空中瞭望四周,天地茫茫,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仰面观瞧,吉星高照那盏灯还在亮着。 陈义山忽然闭上了眼睛,坐在了一片云上,而后略施小术,驱动那片云层盘旋了起来。 等云层静止之后,陈义山睁开眼睛一看,哦方位西南。 好,那便先去西南! …… 四天之内,陈义山奔波已有万里,早出了中土宋国边境,而且也找寻了好几个他自认为可能藏着他要找的人的地方。 可惜,都一无所获。 当他听闻一个叫三谷山的地方有修仙门派存在时,便赶了过来。 对于一个陌生的国度,一片陌生的地域,没有谁能比“地头蛇”更了解哪里能够“藏人”,哪里能够“隐形”了。 毫无疑问,当地的修仙门派还有神祇便是最大的“地头蛇”。 陈义山自己是修仙者,他当然觉得跟修仙门派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也更容易从他们嘴里打听出一些自己想问的事情。 他还刻意弄来了一身灰扑扑的葛衣罩在麻衣外头,又弄了一顶跟花离骠当初所戴相差无几的斗笠遮住脸面,然后佝偻身形,装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只是陈义山没有想到,当他行到三谷山其中一个山谷小镇的时候,会遇见叶南星,而且叶南星还认出了他! 当然,他如果不出手阻拦叶南星伤人的话,叶南星绝无可能认出他,只是,既然看见了,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叶南星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 此时此刻,叶南星正盯着他,直勾勾的看着,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终于又跟这个人直面相对了。 自己爱的,恨的,怨的,怕的,始终都是这个人。 日思夜想要见的,却又不敢见的,也是他!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该从哪里说起,又该从哪里理清呢? 叶南星几乎又忍不住要逃走了,可是她舍不得。 除了三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这片天地只有自己和他而已。 她痴痴的看着,像是傻了。 陈义山却早就已经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于是提气动仙音,又问了一遍:“南星,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叶南星被他的仙音一震,振聋发聩,总算是缓过了神来。 她想起了阿芙之前教给她的道理,决定不再“软弱”,轻轻吐了一口淤积之气以后,她努力使得自己放轻松些,脸上渐渐充满了讥诮,冷笑道:“你自己是个傻子,便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你应该知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这话说的相当刻薄而且怨毒,陈义山稍稍一愣,却又点了点头,喃喃说道:“看来我当初就不该把地煞如意仙诀送给旁人……” 他心中也在叹息:“既然南星都能认出我来,那么,她们一定也能认出我的,乔装打扮到底是不如变化术。” 叶南星忽然问道:“陈义山,你是在躲避四海仙盟对你的围剿吗?” 陈义山冷笑道:“就凭他们,还不配!” 叶南星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你是何等自负的人啊,你会怕谁? 可是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弄出那么一副鬼样子?” 陈义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如果费尽心思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却千方百计的躲着你,你会不会凭着真面目去四处流荡?” 叶南星怔了怔,随即心中大喜,颤声说道:“你,你是在找我吗?” 陈义山瞬间就尴尬了,他看得出叶南星那呼之欲出的欢喜,知道她是误会了,也明白她到现在仍然还固守着对自己的一片痴心。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是硬着头皮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在东海,开创了新的仙派,过得还好……但是,东海你也惹出了不小的风波,只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去颍川,雨晴她们都很想念你,人仙宗的宗主之位也永远给你留着的。” 叶南星目光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所以,你真的是来找我的?” 陈义山实在是不忍心伤害这个“逆徒”,却更不忍心对她说谎话。 他垂下眼帘,闷声说道:“南星,我既然知道你在东海,怎么会跑来这里找你呢? 我是在找白芷和洛神。” 叶南星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跃然于脸上的笑意也彻底胎死腹中,她呐呐说道:“她,她们都离你而去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脸色看起来比叶南星还要黯淡。 叶南星幽幽问道:“所以,你出现在这里,跟我遇见,只是个巧合?” 陈义山摇了摇头:“我来这里并不是巧合,我是来找她们的,我觉得她们很有可能在这里。 却没有想到,会遇见你。” 叶南星默然了片刻,猛然又抬头问道:“为什么?” 陈义山一呆:“什么为什么?” 叶南星道:“为什么你会觉得白芷和洛神在这里?” 她觉得陈义山在说谎,明明是来找自己的,却说是找白芷和洛神,她们怎么可能在这里? 却听陈义山答道:“因为中土宋国境内根本就藏不住她们。” 叶南星失望到了极点:“哦我险些忘了,你陈大仙长交游广阔嘛,五湖五岳,江河八水,遍地城隍,各处土地,以及山井门路,太岁煞星都是你陈大仙长的朋友!只要你一声令下,谁会不肯为你卖力气? 想要找出两个人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嘿若是我要躲你,也肯定不会躲在中土,我会跑的越远越好,越偏僻越好!” 陈义山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朋友多在很多时候都是好事,可是在某些时候,反而又是坏事,譬如现在。 白芷和洛神都是极为聪明的人,她们既然要躲藏起来,不想让陈义山找到,就一定会去陈义山势力难及的地方。 这也正是羲皇所谓的“你要找的人绝不在中土”。 陈义山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离开宋国故地,远赴中土之外的…… 第946章 逆徒 第946章 逆徒 “哈哈哈” 叶南星瞧着陈义山那沮丧的样子,忽然间大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残忍的快意,讥讽道:“白芷是你妻子,洛神是你的姐姐,对你而言,除了你的母亲之外,只怕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们更亲近你更稀罕你的女人了吧? 她们怎么会舍得离你而去呢?” 陈义山瞥了叶南星一眼,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便淡淡说道:“你若是想不明白,也不必多问。” 叶南星道:“我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她们一个是爱你,一个是恨你!不管是爱你的,还是恨你的,总归都要离你而去!陈义山,你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陈义山脸色铁青,缄默无言。 连他自己都不能不承认,自己确实活成了一个笑话。 仗剑天下,广结善缘,惩罚除恶,伸张大义,留住了那么多的补丁,却唯独留不住最亲最近的两个女人,不是笑话又能是什么? 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他不想说话,有人却偏偏要逼他说话。 叶南星咄咄逼人道:“陈义山,你又变成哑巴了么? 平素里不是就属你最能说的吗? 你不是常常凭借你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哪怕是不战也能屈人之兵吗? 怎么现在哑口无言了?” 陈义山被挤兑的无可奈何,叹息道:“南星,你也重新变得刻薄了,譬如今日之事,你不该抢掳长乐的,更不该蓄意伤人杀人的。 长乐她还是个孩子,你瞧瞧你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长乐缩在一旁心惊胆战半天了,始终不知道自己会落个什么结果,闻听此言,立时朝陈义山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她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欢乐。 在她心目中,这个相貌英俊、说话和气,而且把她从那凶狠女人的手里救出来,还帮她说话的白衣大哥哥,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善良也最值得依仗的人了! 只听陈义山继续说道:“还有这两位同道仙友,他们招你惹你了吗? 何苦欺人太甚呢?” 二师兄和三师兄也顿时对陈义山充满了敬意。 陈义山又说道:“你看上长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瞧出这孩子是个天赋极好的修仙苗子,但是收徒不是这么收的啊。 想当初,你对我父母那般刻薄,以至于我誓死不肯上云梦山,甚至怨恨你,你已经忘了吗?” 叶南星忍了半天,终于等陈义山说完,当即反唇相讥道:“某些人已经不是我的掌教仙师了,却还要教训我,嘻难道他也忘了么? !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谁又能管得了!? 你又凭什么管我? !” 陈义山目光一寒,冷冷说道:“我就能管你!而且我就是要管你!正因为我曾经是你的掌教仙师,所以我方才才对你手下留情!下一次,若是再让我撞见你如此行事,我便废了你的道行!” 叶南星娇躯一颤,又羞又怒,喝道:“陈义山,你张狂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么? !”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呢?” 叶南星挥手一剑,便冲着陈义山当胸刺了过去! 锋芒闪耀,瞬息间已是杀气纵横! 陈义山脸色顿变,拂袖一挥,四周的杀气尽泄,锋芒顿挫,紧接着“啪”的一声响,叶南星手中的剑已经寸寸碎裂! 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吓傻了。 方才陈义山出手救人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看清楚,因此虽然猜测出陈义山的修为必然高绝,却没有任何直观的感受。 如今,他们看到了。 叶南星可是能施展出“袖里乾坤”大仙法的真仙啊,略施小术,他们便毫无还手之力了,但是如此厉害的存在,与陈义山一比,竟显得渺小不堪! 所以陈义山该是什么仙? 太乙仙? ! 传说中的传说啊! 他们吃惊,陈义山也吃惊。 “你跟我动手? !” 陈义山惊得不是叶南星的御剑之术,而是她竟然是真的要杀自己! 这可真是逆徒了啊! 叶南星看着满地断剑,也是惊悚,心里暗忖道:“他的修为果然是深不可测!我原本以为我的进步如此迅速,纵然是及不上他,也应该相差无几了,至少能打个有来有往吧,却没想到,仍是一招便败!这个冤家,到底修炼到了什么境界? !” 她抬起头来,恨恨的盯着陈义山,道:“陈义山,这是你第二次毁我仙器了。”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我看你的修为虽然大幅增加,可是心性反不如从前!一言不合就动手,动手便下杀招,这是谁教你的? !你从麻衣门下出走之后,又接受了什么恶毒的师承? !” 叶南星道:“没有什么师承,全都是我自己修出来的!你要怎样? !” 陈义山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你敢!” 叶南星嘶声说道:“你觉得我动手便下杀招? 恰恰相反,我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才没有对你下杀招的!” 陈义山冷笑道:“那你现在不妨再试试!” 叶南星看着陈义山满脸轻蔑的表情,直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立时就拿出活春图来收了他! 但是她实在是舍不得陈义山死,更不愿意陈义山跟别的女人快活,哪怕是虚幻之境中的女人。 “好,你要废了我的道行,那便赶快出手吧,反正,若是没有你,我也修炼不到今天!你废了我,我也正好可以去死了!” 陈义山顿时愣住。 说归说,可那也不过是警告和吓唬叶南星的,难道真的废了她一身道行? 她已经一百多岁了,废了她的仙道修为就等同于杀了她,陈义山如何能下得去手? 叶南星看着他的脸色忽白忽青,显然是刀子嘴豆腐心,根本就下不了决心,不禁吃吃发笑,道:“陈义山,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肠太软了。 我若是你,当初从老祖洞悟道出来之后,就会大开杀戒,灭了云梦一脉!当初你都不杀我,今天,你更下不了手,对不对?” 陈义山心道:“当初确实是打不过你,你不知道罢了。 眼下,确实下不了手……” “你下不了手,我便走了哦。” 叶南星渐渐腾空而起,俯视着陈义山,嘿然说道:“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饶了你!” 言罢,叶南星便纵身远去。 陈义山忍不住喊道:“你还是不肯回颍川吗? !” “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我或许会回去!” 叶南星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天际。 陈义山被气的想哭又想笑,暗自摇头道:“这大妞,真是越发的不可理喻了!” 第947章 三谷仙派 第947章 三谷仙派 “多谢大仙救命之恩!” 那三师兄待叶南星走后,立刻便冲陈义山拜倒在地,叩头致谢。 “朋友不必多礼。” 陈义山略弹了弹指,一股风来,早将那三师兄托了起来。 二师兄也跟着伏拜在地,磕起了头,陈义山却没有理会他,他也不觉有忤,还扭头招呼长乐,喊道:“小师妹,快,快来谢过大仙啊!” 长乐不知怎的,忽然不愿意搭理他了,别扭着脑袋,不看他也不过来。 二师兄急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长乐撇起了嘴,道:“你刚才说我不是你们的师妹,现在怎么又是了?” 二师兄一愣,无言以对。 “呵呵” 陈义山在旁边已经笑了起来。 “嘻嘻” 长乐看见陈义山发笑,便跟着也乐,笑颜逐开的跑过来要跪下磕头,被陈义山轻轻一扶,便跪不下去了,但是嘴里还是说道:“多谢大哥哥!” 陈义山蹲下身子,柔声问她道:“今天的事情,长乐怕不怕?” 长乐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说道:“原来是怕的,可是现在有大哥哥在,已经不怕了。” 陈义山道:“不用怕,其实那个大姐姐也没想着要伤害你,只是她的脾气不大好,说话难免难听,做事难免粗鲁。 你明白么?” 陈义山这么说,也是怕长乐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但见她展颜一笑,说道:“我明白的,就像是三师兄,脾气也不怎么好,但是并没有想伤害我。” 那三师兄闻言,倒是有些忸怩了起来,“哼哼”道:“伤你一个丫头片子干什么?” “长乐是真聪明!” 陈义山赞了一声,起身回看他们师兄弟,见那位二师兄还在地上跪着呢,便说道:“你干什么不起来?” 二师兄讪讪笑道:“晚辈以为大仙没有看见晚辈行礼呢。” 陈义山对这油滑之徒颇为嫌弃,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两个都是三谷仙派的弟子吧?” 其实不必他们自说,陈义山用慧眼也已看出了他们的师承门派以及修为和仙号,但总是要问一问三谷仙派的底细。 “是是是!” 那二师兄一边顺势起身,一边抢着自报家门,道:“家师乃是‘竹谷仙人’,门下弟子有四人,晚辈排行第二,因为脾气好,被师父赐号曰‘绵竹’;这位三师弟因为性子急躁,被师父赐号‘爆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长乐已经大笑了起来,指着三师兄道:“哈哈三师兄,原来你叫爆竹啊!哈哈我们过年的时候都放爆竹,不知道你放不放?” 陈义山也憋不住要笑,连忙用咳嗽掩饰。 爆竹怒道:“我不放!我最讨厌人家放爆竹!” 绵竹“嘿嘿”笑着,继续说道:“我家大师兄因为性子谦和冲淡,被师父赐号‘虚竹’;我家四师弟因为不爱干净,浑身总是有股腐烂的臭味,因此被师父赐号‘腐竹’。” 陈义山再也忍不住了,“噗”的笑出了声。 长乐这次倒是不明白笑点在哪里,忍不住问道:“大哥哥,腐竹有什么好笑的?” 陈义山眨了眨眼,道:“你不知道,我故乡有一种特产,就叫腐竹,乃是以大豆所制,有黑有金,凉拌热炒尽皆美味!却没有想到,你们这里的腐竹竟然是又脏又臭的,实在是令我大倒胃口。” 他这么一解释,长乐便“咯咯”笑了起来。 陈义山笑罢,问道:“请教,竹谷仙人是你们三谷仙派的掌教真人吗?” 绵竹又抢着答道:“非也。 弊派的掌教真人乃是‘松谷仙人’,亦是晚辈的师伯;晚辈的师父乃是三谷仙派的执事长老;另有一个师叔,唤作‘茶谷仙人’,则是三谷仙派的刑名长老。”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三谷便是松谷、竹谷和茶谷了。” 绵竹赞叹道:“大仙真是英明!” 陈义山:“……” 这有什么英明的? 你说的那么详细,傻子也能猜得出来! 他道:“陈某意欲拜会三谷仙派山门,还请两位同道前头引路。” 绵竹一脸惊喜的模样:“啊呀!大仙能够光临弊派,真乃——” 陈义山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还请快点!” “是是是!” 绵竹不再啰嗦,颤巍巍的去摆弄他的飞剑。 陈义山道:“不必用剑,劳烦你们给我仔细指个方位便好。” 绵竹一愣,爆竹早伸手指道:“大仙,那一处耸入云端的高峰便是三谷山三谷峰,也是弊派师徒们的修行之地!” 陈义山眺望了一眼,见并不多远,不过百十里路,须臾间便能到达,就点了点头,道:“好,多谢!” 绵竹听见一个“谢”字,心中顿时升起了无尽懊悔,暗骂自己道:“我可真是愚蠢啊!为大仙指路这种露脸的事情居然让三弟给抢走了!” “走咯!” 陈义山抱起了长乐,腾空而起,两个竹子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陈义山摄住,“呼”的一声响,齐齐奔三谷山飞去了。 脚下踏空,第一次没有剑也能飞,而且还飞的那么快,绵竹和爆竹对视了一眼,都是又兴奋又害怕! 长乐更是吓傻了,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双手死死的抱住陈义山。 “大仙真是法力无边,好快——呃” 绵竹刚想给陈义山拍个马屁,不料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落了地。 三谷山三谷峰到了。 …… 峰上仙殿修建的甚是整齐雅致,居中大殿正是松谷仙人常年修行的地方,此时,他正端坐蒲团,一吐一纳,忽觉无边灵气涌来,浩浩荡荡,无垠无限,而且浓厚精纯异常,不觉深吸了一口,顿感五体通透,禁不住“啊”的一声欢呼,精神矍铄着豁然起身,狂喜大呼道:“好灵气!好灵气啊!过瘾!过瘾呐!我三谷仙派要发迹了!” “呵呵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但愿没能搅乱松谷掌教的修行。” 松谷仙人正压抑不住欢喜而大呼小叫,蓦地听见有人说话,不禁吃了一惊。 待他定睛看时,却见是一个白衣胜雪、长发飘飘的俊朗男子站在大殿门口。 身旁还跟着个衣着破败不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松谷仙人愣住了:“这是什么组合?” 第948章 一群疯子 第948章 一群疯子 那突然涌来的灵气自然不是平白生成的,而是追逐陈义山来的。 陈义山的麻衣之上已经悄然结下了新的补丁,以慧眼观之,此缘单为长乐而生。 连陈义山都不免讶异,小小的一个凡人女孩子,有什么缘法,居然能够独占一衲? 长乐此后的际遇如何,还真难以料定! 却说那松谷仙人正诧异陈义山是何许人也,忽见陈义山的背后闪出了绵竹那张可恶的笑脸。 “嘻嘻掌教师伯,弟子给你老人家请来了一个大仙!管叫咱们三谷峰蓬荜生辉!” 陈义山便自我介绍道:“敝姓陈,草字义山,乃是中土麻衣仙派的掌教,特来拜山。 松谷仙友请了!” 因为灵气翻涌不止,松谷仙人正打算趁此时机好好的吐纳一番,不料却被一个陌生来客给打断了,登时不大高兴。 继而又听见陈义山自报家门,说是什么中土麻衣仙派的掌教,可那也不过是俗世中的仙派,又不是海外来的,能有什么本事? 最要紧的是,这个陈义山说是拜山,却居然连个稽首都不打,未免也太无礼,太托大了吧! 难道边陲小国、偏僻地方的仙派掌教就不如你中土的? ! 松谷仙人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冲着绵竹发火道:“你这蠢物,不是下山去为本门良才美质了吗?” 绵竹连忙指着长乐道:“就是此女。” 松谷仙人就是要发脾气,也不仔细看长乐到底资质如何,便开骂道:“你这蠢物,弄来一个叫花子上山修仙么? !又是从哪里领来的一个野修就敢在老夫面前冒充大仙? !还敢说是中土来的? 老夫听闻中土的人最懂礼数,他懂什么? !拜山拜山,他可曾有拜礼? !” 绵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自然是不敢反驳,心中暗自腹诽道:“老东西,有眼不识泰山,等会儿倒霉了可别怪我!” 只听陈义山说道:“仙友,非是陈某不懂礼数,实是不敢拜。” 松谷仙人乜斜着眼睛,冷笑道:“不敢拜? 为什么不敢拜?” 陈义山也不想卖弄,可实在是被揶揄的无奈,只好实言相告道:“只怕仙友承受不住,贵派仙殿也当不起。” “哈哈哈” 松谷仙人叉腰大笑,道:“原以为只是个野修,没想到还是个疯子!姓陈的,你就算是跪在地上磕一百个响头,老夫也当得起!” 陈义山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陈某便试试,仙友且小心了。” 松谷仙人喝道:“啰嗦什么,你倒是拜啊!” 陈义山便稍稍俯身起手,那脑袋低下去还不到一寸,满峰的仙殿便开始震颤了起来,松谷仙人更是觉察出一股浩瀚无匹的威压灭顶而下! 他悚然变色道:“这——” 当陈义山的头垂下去一寸时,仙殿的顶已隐隐有起飞的迹象!屋脊上的瓦片更是“哗哗”乱响,大梁和椽子都快蹦出来了。 绵竹和爆竹都已目瞪口呆。 “砰!” 一声闷响,松谷仙人重重的趴在了地上,朝着陈义山五体投地!喉咙中更是涌起一股甜意,像是要吐血了! 绵竹和爆竹惊得舌头吐出来老长。 “别,别拜了——” 松谷仙人吓得魂不附体,挣扎着摆手道:“大仙饶,饶我性命!” 陈义山这才抬起头来,叹息道:“你看,说了你还不信,陈某也是没办法。” “怎么了!怎么了? !” 殿外,两个蓝衣老者飞奔而来,惊慌失措道:“掌教师兄,怎么整个山峰在——哎? !掌教师兄趴在地上做什么? !” 正是竹谷仙人和茶谷仙人来了。 陈义山拂袖一挥,松谷仙人已轻飘飘的立起了身子。 竹谷仙人喝道:“何处妖人!?” 陈义山没理会他,只是对松谷仙人说道:“请仙友张嘴。” 松谷仙人得了沉重的教训,哪里还敢不听话,当即就把嘴巴给张开了。 陈义山屈指一弹,一粒丹药送入了他的口中。 竹谷仙人和茶谷仙人大惊失色,齐声喝骂了起来: “你叫我家掌教师兄吃的什么东西? !” “杀了这个妖人!” 言未毕,谷字辈师兄弟俩便朝陈义山扑了上去。 爆竹连忙叫道:“师父,不可——” “砰!” “砰!” 已经是提醒迟了。 陈义山站着动都没动,谷字辈难兄难弟已经飞出了大殿外。 “唉” 陈义山又叹息了一声,道:“我真是诚心来拜贵派山门的。” “啊哈哈哈” 松竹仙人压根就没有管他那俩师弟的死活,反而双拳捶胸,仰天狂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满嘴的牙就都掉了下来。 “看,我就说要倒霉嘛。” 绵竹低声的对爆竹嘀咕道:“这不,师伯的牙都被陈大仙给打掉完了。” 爆竹却惊声说道:“不对!你快看,又长出来了!” 绵竹愕然看去,果不其然,但见松竹仙人嘴里的旧齿已经尽落,可新齿却又呼呼生了出来,个个璀璨发亮,莹润如玉,比之从前,大大不同! 非但如此,松竹仙人整个气质也已超然拔升! 瞧着,似乎又年轻了一些! 此时,竹谷仙人和茶谷仙人挣扎着爬起来,踉跄进殿,抬眼一看,他们的掌教师兄兀自龇牙咧嘴,顾盼自雄。 谷字辈俩兄弟登时被掌教师兄那满口亮齿给晃到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 “啊!好,好亮!” “居然还一闪一闪,亮晶晶? !” 霎时间,众人都已恍然大悟。 竹谷仙人惊呼道:“师兄,你莫非进阶到了落齿? !” 松谷仙人兴奋难耐的点了点头:“嗯呐!” 总算是绷住嘴了。 这掌教如获新生,冲着陈义山纳首便拜,叩头道:“多谢大仙!从今而后,松谷当执以弟子礼!” 陈义山道:“请起,请起。” 竹谷仙人和茶谷仙人对视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忽然间同时起步,你争我抢的冲到了陈义山的跟前,撕扯着伏拜在地,叫道:“竹(茶)谷也愿以弟子之身侍奉大仙!” 绵竹和爆竹也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更是心意相通,刹那间你拽我扯,争先恐后的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的磕头道:“绵(爆)也愿意做大仙的弟子!” “反了你们两个兔崽子!” 竹谷仙人大怒,飞起一脚,将两个徒弟都踹了出去,骂骂咧咧道:“想跟老子平辈? !欺师灭祖的畜生!” 长乐都看傻了,小声嘀咕道:“三个老头子,一把白胡子,两个兔崽子,磕头像鸡子,都是大疯子?” 陈义山“哈哈”笑道:“长乐,你莫要再逗我了。 都请吧!我有一桩麻烦事要请贵派帮忙,事后,各有仙丹赠送,能助各位修为提升至少一阶!” 众仙哪里肯起来,纷纷叫嚷道:“请大仙吩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第949章 风土人情 第949章 风土人情 三谷仙派的修行者着实是不少,松谷、竹谷、茶谷领衔的三仙自不必说,各自门下都有弟子,三脉共计有十七名,其中掌教一脉还有徒孙六人,另有火工道人、侍奉童子、仙娥若干,上下近乎百人,道行竟还都不低。 譬如说松谷仙人,在没有服用陈义山所赐的仙丹之前,就已经是易经阶段的修为了,作为对比,一年多前的云梦掌教叶南星只不过是归海,与松谷相差两阶之多! 竹谷和茶谷二仙则都是洗髓阶段。 他们门下的弟子多在御器阶段,其中也不乏归海者,甚至连掌教门下的徒孙全部都修炼到了引气阶段! 这样的实力与海外大派相比自然是不足为道,可如果是放在中土大宋境内,那就厉害了,几乎可以争夺第一仙派之位了! 毕竟,中土仙派中算得上顶尖的鹤岚仙派,在没有陈义山指点之前,整体实力也大大不及这三谷仙派。 而如今,陈义山大加馈赠,无论上下,仙丹人人有份,吃干抹净之后,三谷仙派实力又整体跃迁了一大阶! 这些仙丹都是苍雪、林美云她们炼制的,数量颇多,给陈义山当零食吃的,因此随身携带了不少。 成丹境界以下的修行者,食此仙丹可以迅速进阶一次,不过也就这一次,此后再吃,便只能补充灵气,提升修炼速度了。 要知道,身处红尘俗世中的小仙派,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仙法的先天不足和灵气的稀薄不纯,是以修行速度缓慢。 而且,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突破换骨脱胎的瓶颈期,是以万难修成真仙!甚至在过了洗髓阶段之后,他们每提升一阶都是难如登天! 吃一枚仙丹就能提升一阶的奇遇,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象的! 正因为如此,三谷仙派的修行者自上而下,无不对陈义山感激涕零、崇敬万分! 他们几乎都忍不住要推翻松谷仙人,共尊陈义山为掌教了。 当然,就连松谷仙人自己都不例外,他已巴不得要拜陈义山为师了。 眼瞧着一枚新的补丁生出,代表着三谷仙派的善缘已经结下,而松谷仙人等又频频的“暗送秋波”,求拜为弟子,陈义山便援引鹤岚仙派的成例,对松谷仙人说道:“愚意,收你为我麻衣仙派的外门弟子,如何?” 松谷仙人又惊又喜又不满足,道:“弟子不想做外门,只愿意做老师的亲传弟子!只求此后能追随在老师身边,日夜侍奉!” 陈义山陡觉一阵恶寒,连忙说道:“你还要统领三谷仙派呢。” 松谷仙人道:“弟子若是能追随师父,还管这三谷仙派作甚?” 扭头吩咐道:“竹谷师弟,以后你便是新的掌教了!” 竹谷仙人连连摇头道:“你不愿意做掌教,难道我就愿意吗? 叫茶谷师弟来做!我也想追随老师!” 茶谷仙人摆手道:“我也做不了!谁爱做谁做!青松,你是掌教师兄门下的大弟子,你来做!” 青松:“……” 想当年,谷字辈师兄弟三人还曾因争夺掌教之位而勾心斗角,待松谷如愿继任之后,他们三人又常常因为权力分配不均而吵闹龃龉,可现在居然相互推诿谦让,好似这个掌教之位是烫手山芋一样,看的一干门人无不咋舌。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不必争了。 其实外门弟子与我的亲传弟子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适合你们修炼的仙法仙术,我必倾囊相授,绝不至于藏私。 所以,你们也不必执着于追随在我的身边,能在中土之外留下一份基业,也是我心所愿啊。” 话说到这般地步,便算是一锤定音了。 松谷仙人叹了口气,不胜惋惜道:“既然如此,那弟子就仍然留在三谷山吧。” 竹谷仙人呐呐道:“师兄,刚才你说要愚弟来做掌教的位置,不知现在还算——” “滚!” “哦” 陈义山笑了笑,道:“松谷,我想将你这三谷山上的一人带回颍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松谷仙人又惊又羡,道:“这些弟子个个不成器,又有哪个竟能入老师的法眼? !” 一干修行者无不喜出望外,个个挺胸抬头,努力凸显出自己,且都屏息凝神,两眼放光,充满期待的深情凝望陈义山,都盼着是自己被选中。 那绵竹暗暗激动,忖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准定是我那几句马屁拍的响亮,打动了他老人家的欢心!嘿发达了!” 陈义山却伸手招了招长乐,笑问道:“长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啊? !” 众修行者无不失落,艳羡且嫉妒的看向了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心道:“她有何德何能? !” 绵竹更是垂头丧气,沮丧至极。 长乐先是一怔,继而大喜,欢呼雀跃着跑到陈义山跟前,叫道:“我一百个愿意!” 陈义山微笑着点了点头,扯着她的手,指了指松谷、竹谷和茶谷三仙,道:“好,你见过你三个师兄吧。” 长乐顿时愣住了,瞧着须发花白的三个老头,难免有些尴尬,嗫嚅道:“大哥哥,他们那么老,都能当我爷爷了,叫师兄合适吗?” 三仙:“……” 陈义山忍住笑道:“他们的年龄虽然大些,可辈分却与你是一样的,叫师兄没错的。” 松谷仙人心中暗自盘算道:“老师指名道姓要带走长乐,可见是十分看重她!这小丫头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岂能不巴结?” 当即“呵呵”笑道:“是啊小师妹,愚兄的年龄虽然大些,可是跟你的辈分是一样的,以后可要兄妹相称哦。” 松谷仙人转身便冲一众修行者喝道:“都愣着干什么? 咱们三谷仙派以后便是麻衣仙派的外门分支了,还不赶快过来参拜? !” 徒子徒孙们登时跪了一地,先拜陈义山:“参见师祖(太师祖)!” 继而又拜长乐:“参见师叔(师叔祖)!” 长乐怯生生的,又觉好笑,躲在陈义山身后胡乱张望,咧着嘴乐。 最郁闷的莫过于绵竹和爆竹,一眨眼,师妹变师叔,这找谁说理去? 如此大喜的事情,自然是要宴开连席,满峰欢庆! 峰上的仙娥还带长乐去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崭新的、鹅黄色的长裙,梳了两条辫子,等她蹦蹦跳跳再度出现在陈义山跟前的时候,气象已大为改观,眉眼之间更见灵动! 陈义山瞧着她稚气未脱的模样,忽然间想起了陈香,不觉眼睛微胀,鼻子稍酸,咳嗽了一声,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颗仙桃,递给她道:“乖,拿去吃,要啃干净。” 长乐嗅到那仙桃异香扑鼻,登时馋的不行,连忙伸手接住,道:“谢谢大哥哥!” 陈义山道:“不要叫大哥哥,要叫师——” 话未说完,长乐已转身跑出了殿去。 松谷仙人在旁边看的眼馋,讪讪笑道:“小师妹毕竟年龄小,所以贪玩。 不过老师请放心,峰上没人敢欺负她。” 陈义山“嗯”了一声,笑道:“那是自然,我看你这峰上的修行者,油滑者固然有之,但大奸大恶之徒却无,着实难得,定然是你教导有方啊。” “嘿嘿” 松谷仙人眉开眼笑,道:“多谢老师夸赞,弟子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 “嘿老师,你从中土来这边陲小国,肯定是有什么公干吧? 不知道弟子能否为你老人家分忧?” 陈义山来此施恩惠,结善缘,为的就是让他们分忧。 他当即说道:“我自中土来,对你们这里的风土人情所知还不甚多,你能否给为师讲一讲呢?” “那弟子就放肆了!” 松谷仙人沉吟了片刻,侃侃而谈道:“弟子先讲一讲此间风土吧,这三谷山所处的国度乃是身毒国,位于中土大宋西南。 本国之东南部与南掌国接壤,西北部与火罗国毗邻,正西部乃是汪洋大海,也即西海;本国南部紧挨着度朔之山,那是灭道劫境的地域,不可逾越;西南部则有金河天险,金河过去之后,乃是万妖国的地界,也不可逾越。 弟子再说说本国的人情——身毒国民普遍懒散,远不如中土大宋之人勤勉,也吃不得苦,耐不住烦,所以从上到下都颇为穷困,远不如大宋富庶;民风也不剽悍好战,颇有些逆来顺受的传统。” 陈义山听的眉头大皱,忍不住问道:“灭道劫境? 万妖国? 不可逾越? 这都是些什么地方?” 第950章 一神独大 第950章 一神独大 须知,这个世界划分甚是明晰,当中为大陆,以宋为天朝上国,邻藩颇众,东为扶桑国,东北为乐浪国,正北为蠕蠕国,西北为丁零国,正西为火罗国,西南为身毒国,正南为南掌国、棉国、獠国,东南为扶南国,一衣带水的还有吕留国、督婆国、叶波国等。 大陆周环四海,自然是东西南北,海中灵气最浓郁的那些洲渚、岛屿、洞府都被大仙家辟作了修行地,是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 北海以北是大泽,南海之南是雪川,西海以西乃是荒原,东海以东则为焚池! 所谓大泽,一望无尽的全是淤陷之地;雪川,乃是冰封万年的极寒所在;焚池,炙热无比,熔石为水!它们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甚至连神仙圣妖魔都不敢去,唯独荒原相对来说还不至于那么恶劣,却也只栖息着无患所率领的战部魔众。 因此,陈义山盘算的很清楚,他断定白芷和洛神娘娘绝不会去大泽、雪川、荒原和焚池四地的,甚至连四海都不会去! 毕竟,四海仙界要联合起来对付白芷,白芷如何能自投罗网? 至于洛神娘娘,她是中土大神,必然也与四海仙界不合,是以也肯定不会去的。 而她们两个又不在中土宋国,那便只能是藏身于周围的那些邻国了。 陈义山便打算一个国接一个国的排查摸索。 他第一个去往的便是身毒国。 这也是他向三谷仙派打探身毒国风土人情的缘由。 …… 松谷仙人听陈义山单单点出灭道劫境与万妖国来问,脸色微微变得有些异样了起来。 陈义山瞧出他脸色不对,讶然道:“怎么,说这两个地方是有什么忌讳吗?” “没有,没有,只要不去,说一说也没什么的。” 松谷仙人讪笑了两声,缓缓言道:“回禀老师,所谓灭道劫境,顾名思义,是说不论你修为有多高深,去了那个地方之后,也会道行尽消,在劫难逃!” 陈义山悚然动容,道:“为什么? !” 松谷仙人道:“传闻中,那里存在着无数凶灵厉祟,他们不喜生机,憎恶辉热,食血肉,灭明光,幽幽冥冥,死气沉沉,是以人、妖、圣、神、仙五道尽皆避讳。” 陈义山惊叹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地方? 那些凶灵厉祟都是怎么来的呢? 阴司难道不管么?” 松谷仙人道:“据说,先天神灭之时,后天神祇未出,这期间的亡灵幽魂无处可去,便都归了那里。 还有些是故意躲过阴司的,也去了那里。” 陈义山道:“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为什么亡灵幽魂无处可去时,会归向那里?” 松谷仙人摇了摇头,道:“这个缘由便不是弟子所能知道的了。 千百年来,无论谁去灭道劫境的,都没有机会再回来,因此,我们对那里所知甚少。 那是一个连魔类都不敢涉足的禁域啊!” 陈义山默然了片刻,心中暗忖道:“若是如此厉害,那小白和洛神姐姐定然不至于跑去。” 他又问道:“那万妖国呢?” 松谷仙人道:“宇内有人国,有仙境,自然也会有妖国。 那是一个全然由各种妖类组建的国家,上有妖皇治世,中有大妖为官,下有小怪为民,等级森然,阶层严明,甚至还有律法,与人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允许任何异种涉足。 传说中,万妖国所受的日菁月华远比其他地方要充裕而且纯粹,特别适合精怪修行,因此算是妖类的圣地。” 陈义山“啧啧”称奇,道:“你们这身毒国挨着如此两个可怖的地方,竟然也能生存下来,着实竟令人惊叹。” 松谷仙人笑道:“老师有所不知,灭道劫境和万妖国虽然可怕,却都保守封闭,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只要你不去惹他们,不涉足他们的领地,他们也绝不会主动招惹你的。”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那身毒国的神界又是什么情形呢? 譬如,哪个神祇道行最高? 哪派神祇势力最大? 哪些神祇好结交?” 松谷仙人古怪的一笑,道:“老师这些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陈义山愣道:“什么意思?”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茶谷仙人忍不住说道:“回老师的话,因为身毒国只有一个神祇!” “哎? !” 陈义山大为愕然,道:“这,这身毒国难道很小么? 再小也不至于吧,城池总是有的吧? 山川土地也是有的吧? 宫门井路也会有吧? 怎么会只有一个神祇?” 松谷仙人笑道:“回禀老师,身毒国并不小,论疆域,也有中土近一成之地了,丁口也不少,但他们的神道却与中土宋国大不相同!身毒国的国民只信奉一个神明,那便是金河河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神祇!什么城隍、土地、山神、门神、井神、宫神、水神在这里一概不论!” 陈义山都听傻了:“为什么?” 松谷仙人道:“因为身毒国的百姓从古至今都认为是金河庇护了他们,使得灭道劫境的凶灵厉祟不至于侵害他们;他们同样认为是金河帮他们隔开了万妖国,使得万妖国的妖精欺辱不了他们。 因此该国不论尊卑上下,各地黎民都供奉金河河神,以至于此神的香火愿力极为强大,道行也极其高深!” 陈义山如听天方夜谭一般,感叹道:“没想到邻国之间,差异也如此巨大。 那身毒国的仙道势力如何?” 松谷仙人忽然尴尬的老脸一红,道:“说来惭愧。 目下,整个国境之内仅有一个门派,那便是咱们三谷仙派了。” 这回答实在是出乎陈义山的意料之外,他几乎都忍不住要笑了,此国也太独特了,只有一个神祇也倒罢了,居然也只有一个仙派! 他咳嗽了两声,违心的说道:“毕竟是小国嘛,能有一个仙派也很不错了。” 松谷仙人挠了挠头,道:“听闻中土大宋境内有十数家仙派呢。” 陈义山淡然说道:“除了麻衣之外,我也只听过云梦、明溪、鹤岚、九怀、顶天、灵鸠,也不算多。 对了,你们与金河河神的关系如何?” 松谷仙人苦笑道:“神仙两道本来就不大融洽,更何况身毒国这种一神独大的? 不敢欺瞒老师,这身毒国原有仙派可不只是三谷,鼎盛时期,至少有五家!可最终,被那金河河神排挤的只剩下我三谷一派!若不是我们身处在边境四战之地,落足于穷山恶水之间,又有独门秘法——曼荼罗仙术傍身,料想那金河河神也容不下我们。” 陈义山闻言,眉头紧皱道:“这个金河河神竟然如此跋扈? 那为师若是让你们在整个身毒国境内帮忙找寻两个人,会不会为难到你们? 松谷、竹谷、茶谷三仙面面相觑,脸上均是窘迫之色。 陈义山道:“有什么难处便说出来嘛。” “唉” 松谷仙人长叹一声,道:“老师若有吩咐,弟子自当全力以赴!只是,只是——” “掌教师兄就是这么不痛快!” 竹谷仙人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便忍不住插嘴道:“老师恕罪,弟子等实在无能!在三谷山方圆三百里之内找什么人都可以,哪怕是去邻国南掌国也无所谓,可是若想进入身毒国腹地,那就不成了。 那是金河河神的势力范围,根本不允许我们涉足!” 茶谷仙人嘟囔着补了一句:“哪怕是收徒弟,我们也只能在穷乡僻壤里找。” 陈义山愠道:“岂有此理? !” 松谷仙人苦笑道:“人家就是势大欺你,又有什么办法?” 陈义山默然着,暗暗忖道:“我本打算把这些邻国一个接一个的排查,哪成想刚到身毒国便遇上了难处!费了好一番功夫结交下来的仙派竟然难有大用,一手遮天的却是神道,如之奈何啊? 小白,洛神姐姐,你们两个到底去了哪里啊……” 白芷去了哪里尚是未知,但是陈义山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洛神娘娘竟去了仙界,而且就在昆仑虚! (御风楼主人:多线叙事有点难了,前面挖的坑,后面也得都埋上,痛苦中……) 第951章 两人的酒席 第951章 两人的酒席 洛神娘娘来昆仑虚已经有四天了。 这四天,她足不出户,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 无极天尊也是足不出户,因为他要闭关炼丹,炼的正是洛神娘娘要求他炼制的忘情丹。 不论多不愿意,多不舍得,可只要是洛神娘娘求他做的事情,他都会做。 后世有名言曰:“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无极天尊如果听说过这个道理,或许在修为上还能更进一步,只可惜,他没有听过…… 待到第五日傍晚时分,洛神娘娘午睡在床,懒得起来,昏昏沉沉中,忽的心中一动,她觉察出屋外有些异样,便坐了起来往外张望,隐约窥见窗前似有人影伫立,下得床来推窗一看,就瞧见是无极天尊脸色灰白的站在那里。 洛神娘娘怔道:“你,来了很久了?” 无极天尊似乎不敢看她,只幽幽说道:“也没有多久。 我来是想告诉你,忘情丹已经炼制出来了……” 洛神娘娘“哦”了一声,脸上涌现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状来,似是解脱,又似乎是失落。 “多谢天尊了。” 娘娘伸出了手。 无极天尊却紧紧的攥着拳头,颤声问道:“已经过去五天了,你,你还是决定要吃这劳什子吗?” 洛神娘娘笑道:“我说过的事情,有哪一件不作数的?” “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好好的想一想!” “不必了,我意已决,只求天尊成全!” 无极天尊沮丧无比,呆滞的点了点头,机械的伸了出手,忽然间又缩了回去,赌气似的说道:“在服下忘情丹之前,你我能不能大醉一回?” 洛神娘娘秀眉微蹙,道:“这又是何必呢?” 无极天尊道:“你吃忘情丹,我便也吃。 此丹入腹,你我都会变得无情无义。 到那个时候,咱们只怕是连朋友都做不得了,若再想喝酒,恐怕难入登天!” 洛神娘娘道:“你又是何苦呢?” 无极天尊苦涩的一笑,道:“那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洛神娘娘默然了片刻,忽然间抖擞精神,道:“也好!就都变成无情无义的人吧!若真能无情无义,便再无烦恼!今夜,我就陪你大醉一回!” 无极天尊道:“那我在花厅等你。” 洛神娘娘道:“我很快就到。” 无极天尊转身离去。 洛神娘娘也懒得梳妆打扮了。 本来,以她的容貌风韵,又何须梳妆打扮? 哪怕是不施粉黛,随意着一件衣裳,松乱着长发,也别有一番动人的妍态! 更何况,这昆仑虚也没有值得她梳妆打扮的人。 …… 无极天尊快步走向九重仙宫,六大弟子听闻他出关,早就守在仙宫外头了。 “恭迎师尊出关!” 一见无极天尊过来,六大弟子便齐齐的跪拜在地。 无极天尊面无表情的说道:“设宴,备酒!” 知白仙人立刻应道:“是!” 守常仙人却忙问道:“师尊,是要款待洛神娘娘吗?” 无极天尊闷声说道:“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把酒席设在花厅,你们都不用作陪了。” 一干弟子齐声应道:“是!” 守常仙人心中大喜,暗忖道:“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眼瞧着无极天尊踽踽而行,迈步入殿,朝着花厅走去,背影极为落寞凄凉,守常仙人无声的咧开嘴笑了笑。 回头紧追了几步,守常仙人赶上知白仙人,笑嘻嘻道:“大师兄,还是小弟去备酒吧。 瞧着师尊精神不佳,面上不乐,怕是想要快些把自己灌醉了。 小弟轻车熟路,保准快去快回!洛神娘娘好几日都没有正经用餐了,几位师兄去准备菜肴也更叫人放心。” 知白仙人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吧。” 守常仙人唯恐他变卦似的,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这一次,守常仙人连自己的亲传弟子也没有带,独自去了酒窖。 站在那四坛仅存的千年琼浆玉液跟前,守常仙人暗自思量道:“是下纵情丹呢,还是下迷魂药呢? 嘿对那洛神自然要下纵情丹,迷倒了又有什么趣味? 对师尊当然要下迷魂药,须得防着他。 席间,我明白告诉他,对洛神已经下了纵情丹,他若是领情,我便再暗中于酒里放入解药,他若是要责骂惩戒我,那我便不客气了!” 念及此,守常仙人上前揭开了两坛琼浆玉液,取一枚纵情丹丢入其中一坛,做了个隐秘的记号。 他又取出一瓶迷魂药,全部混入了另外一坛,也做了记号。 而后,他将两坛琼浆玉液重新封好,隔空托起,又取了两坛没下丹药的,也隔空托起,施施然而去。 …… 海上明月升,未饮人已醉。 花厅之内,酒席已经备好,无极天尊和洛神娘娘也已经落座。 守常仙人把两坛酒放在了洛神娘娘跟前,又取两坛酒放在了无极天尊的跟前。 无极天尊道:“守常,四坛不够。” “嘿嘿” 守常仙人赔笑道:“回禀师尊,千年的琼浆玉液就剩下这四坛了。” 无极天尊道:“这四坛都给娘娘,你再给为师取四坛九百年酿的。” 守常仙人闻言一愣,心道:“那我的丹药不是白下了吗? 她吃了纵情丹,再喝下迷魂药,哪能纵情的起来?” 无极天尊见他迟疑不动,便皱眉斥道:“你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 洛神娘娘突然说道:“天尊,何须要那么多的酒呢? 千年的琼浆玉液,我至多能喝一坛半而已,便是你,两坛也足够大醉了。 再多,只怕你我连话都说不囫囵。” 无极天尊沉默了片刻,道:“好,那便依你。” 守常仙人如释重负,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把那坛下了纵情丹的琼浆玉液打开,迅速的给洛神娘娘斟了一杯。 无极天尊皱眉道:“守常,你出去吧,不必你伺候。” “是是是” 守常仙人嘴里虽然应承着无极天尊的话,却还是腆着脸陪着笑,贱兮兮的把下迷魂药的那坛酒开了封,给无极天尊倒了满满一杯。 “师尊和娘娘尽管痛饮,弟子就在外头候着,有什么事情,随时吩咐!” “啰嗦!” “弟子告辞!” 守常仙人转身一溜小跑退出了花厅。 无极天尊拂袖轻挥,大门缓缓闭合,厅中渐渐只剩下静寂。 一神一仙四目相对,默然有时,无极天尊忽的端起了杯子,却仍不言语。 洛神娘娘也端起玉杯,笑吟吟的跟无极天尊碰了一下,清脆的撞击音恍若铃动,也似心乱。 “这一杯,敬天尊!” 洛神娘娘仰面吟尽。 “呵我也敬我自己!我简直佩服死我自己了!” 无极天尊自嘲着,也是一饮而尽。 彼此亮开杯底,都已浮白,洛神娘娘忽伸出左手,道:“天尊,把忘情丹拿来吧。” 无极天尊皱眉道:“娘娘也不必如此焦急吧?” 洛神娘娘笑道:“我只怕待会儿饮醉了,反把正事给忘了,天尊见谅,还是现在给我的好。” 无极天尊迟疑着,仍然是不想给。 “唉” 洛神娘娘叹息道:“天尊,真的不用这样,你早给晚给,早晚都要给我的。” 无极天尊脸色铁青,抬手便把一个小小的碧玉瓶抛了出来,洛神娘娘拂袖接住,瞥了一眼,笑道:“不会是假的吧?” 无极天尊别过了头去,怨愤的说道:“我几时骗过你? !” 洛神娘娘道:“是我失言了,天尊勿怪。” 言罢,她拧开那碧玉瓶子,倒出两粒丹来,全都塞进了嘴里。 无极天尊大惊失色,起身喊道:“你怎么全吃了,还有我的一粒啊!” 第952章 毒发 第952章 毒发 洛神娘娘压根就没有打算让无极天尊陪她一起吃那忘情丹。 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累及朋友,使他同受其苦? “好了天尊,安坐吧。” 她轻笑着,安慰无极天尊坐下,问道:“此丹何时起效?” 无极天尊呐呐道:“本来一个时辰便能起效,可是你同时服食了两粒,效力加倍,大约半个时辰便有结果了……”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还有半个时辰的酒可以喝,话可以说,喝完说完之后,我便要离开昆仑虚,回归中土去了。” “呵呵” 无极天尊苦笑两声,道:“我耗费五天五夜,能炼制出来两粒,就能再耗费五天五夜,重新炼制出来两粒。 此时你不让我服丹,难道你在离开昆仑虚之后,还能阻止我么?” 洛神娘娘道:“你吃了我也不领你的情,莫要忘了,那时候的我已是无情无义之人了。 更何况,离开昆仑虚之后,我们将再无相见之日,你总会忘了我,何必非要彻底变成个绝情之人呢?” 无极天尊痛苦的按了一下桌子,落手之处,坚硬无比的昆仑玉案登时化为齑粉,印出一个大洞! 他恨恨说道:“好,那就为你的无情无义,也为我忘了你,再举一杯!” 洛神娘娘笑道:“两件事,两杯酒!” “喝!” “来!” 无极天尊喝的极快,洛神娘娘也不甘示弱。 说是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是连半刻钟都不到,他们各自的第一坛琼浆玉液便几乎要见底了。 他们俩本来就是想求一个痛痛快快,喝一个酩酊大醉,好彻底忘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此时此刻,千头万绪涌上他们各自的心头,借酒消愁,愁上加愁,于是便喝的愈发不加节制,竟好似比拼酒力一样,看谁喝得更快! 但是喝着喝着,洛神娘娘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她不但没有感觉到醉意,反而觉得自己愈发清醒了起来! 假酒吗? 连无极天尊都诧异的嘀咕了一句,道:“娘娘,怎么你的眼睛越来越亮了?” 洛神娘娘不但变得更亮,也更热了。 她只觉一股燥热在身体里面狂乱的涌动,各处毛孔已热的张开了。 她的眼睛之所以变得越来越亮,完全是因为她的瞳仁中闪烁着两抹炽烈的火苗! 那当然不是真的火苗,而是情欲,是焚身的欲火! 她那娇躯之上香汗淋漓,衣裳和头发渐渐浸透,连呼吸也粗重了起来,一张美艳无俦的脸红彤彤一片,就像是盛放的海棠花,又像是夕照入海时映衬出来的晚霞! 无极天尊已经看呆。 洛神娘娘也直勾勾的盯着无极天尊在看。 一种莫名的蠢动使得她几乎忍不住要离席而起,甚至想要朝无极天尊扑过去! 但是她又明明白白的知道,绝不可以! 胀! 浑身上下都胀的厉害! 似乎再不发泄就要爆炸了一样! 她忍不住想要呻吟,想要扭动! 可是她仍然仗着强大的自制力,死死的咬住牙关,攥着拳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她清楚,自己已控制不了多久。 “你,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 洛神娘娘开始怀疑无极天尊暗中使坏,愤怒且伤心到了极点! 眼前这个被自己充分信任的好友,居然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 ! “我,我——” 无极天尊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看得出,洛神娘娘的症状根本不是在忘情绝情,而是在发情滥情! “难道我炼错了? 不,不可能啊,我明明是照着西王母遗留下来的古丹方炼制的,一步都没有错的……” 无极天尊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有人在那琼浆玉液里动手脚。 毕竟是亲传弟子拿过来的,他们怎么敢胡作非为呢? 他有这样盲目的自信——整个昆仑虚,任谁都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洛神娘娘已经快忍不住了,嘶声说道:“快给我解药!” 无极天尊手足无措,焦急道:“哪有什么解药啊,我给你的就是忘情丹啊!” “你这匹夫!” 洛神娘娘骂了他一句,忽然动手,倒不是去打无极天尊,而是祭出了洛书,金光闪烁,符文飘动,如旗一卷,将洛神娘娘完全裹了进去,紧紧缠绕,束缚的结结实实! 既然快要控制不住身体了,那就让洛书来困住自己! 无极天尊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花厅的门突然开了。 却是守常仙人探着脑袋,笑嘻嘻的张望过来。 无极天尊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道:“滚!” 他自然是不愿意让旁人看见洛神娘娘如今的“丑态”。 守常仙人的脸色瞬间吓得煞白,在师尊的积威之下,他身子一缩,下意识就准备落荒而逃。 但刚转过身,守常仙人忽然又止住了步子,“嘿”的一笑,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我为什么要滚呢?” 守常仙人不但没有滚,反而还挺直了身躯,转过头来,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厅中。 无极天尊诧异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骂道:“小混账!你没听见我的话么? !” “师尊,平时都叫人家小幺子,现在有了相好,便叫人家小混账了?” 守常仙人“格格”一阵狞笑,指着洛神娘娘道:“她已经毒发了,唯一的解药就是你老人家的身子啊!” 无极天尊都听懵了。 “什,什么毒发? 什么解药? 你说清楚!” 守常仙人摇头叹息道:“师尊,你真是老糊涂了。 弟子看你苦恋情深,却难得手,于是帮你在洛神喝的琼浆玉液里放了一枚大大的纵情丹!嘿那丹的效力你是清楚的,甭管是通天之神,还是大罗之仙,吃了以后就得发情,不放纵一番,无法解脱!师尊,还愣着干什么? 去啊!结束你的童子之身,帮她解毒啊!” 无极天尊的脸痛苦的扭曲了起来,就像是忽然被人砍了一刀一样,狰狞可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是你? !你在琼浆玉液里动了手脚? !” “格格格” 守常仙人咬牙笑道:“师尊啊,除了你的小幺子,还有谁能对你如此贴心呢? 那纵情丹可是不容易炼制出来啊。” 第953章 日月剪 第953章 日月剪 “你这该死的混账东西!” 无极天尊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最信得过也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居然会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他气的浑身发抖,在那怒不可遏的骂声中,无极天尊忽然飞身掠起,如仙鹤翔空,凌空一掌,急转而下,裹挟着无极仙气,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守常仙人的天灵盖狠命击落! 他竟然是要立刻将这个爱徒毙命于自己的掌下! 守常仙人惊呼一声:“呀!” 他本来已经算准了时间,也听见了厅中的动静,知道洛神娘娘已经“毒发”,那么无极天尊被迷倒也不过是须臾之间,所以他才敢大摇大摆的进来,并狂言傲态的大放厥词,却没想到无极天尊迄今不但仍未倒下,出手还能这样凌厉决绝! 怎么可能呢? ! 守常仙人也知道无极天尊的修为深不可测,唯恐迷魂药的剂量太小对其不起作用,是以下了整整一瓶! 加之琼浆玉液本来就不是寻常的仙酿,喝下一坛无论如何也该醉了啊! 酒力加药力,居然仍然没有放倒无极天尊,守常仙人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反应都来不及做! 那掌中无极仙气迸射漫溢,已经摄定了守常仙人的整个仙躯,他从头到脚无一处能动弹分毫,只在心中哀呼:“我命休矣!” 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无极天尊的手掌即将落在他天灵盖上的时候,突然变掌击为抓捏了。 凌空一提,守常仙人已被无极天尊高高拎了起来。 “逆徒!孽障!” 无极天尊嘶声骂道:“你做的好大事!” “师,师尊饶命啊!” 守常仙人瘫软如泥,求饶声中已经带了哭腔。 “快把解药拿出来!” 无极天尊临时决定不杀他,不过是想讨解药而已。 洛神娘娘在洛书中已经没了动静,不知死活。 守常仙人颤巍巍道:“师,师尊,不知道是要哪个解药?” 无极天尊一愣,道:“你这混账下了不止一种丹药?” 守常仙人嗫嚅道:“弟子给洛神娘娘下了纵情丹,给师尊你老人家的酒里放了迷魂药。” “好哇!哈哈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子!” 无极天尊原以为只有洛神娘娘遭了毒手,哪曾想到自己也未能幸免!他怒极反笑,恨不得将守常仙人给捏成齑粉! “都拿来!” “是是是可是弟子只有迷魂药的解药,那,那纵情丹无药可解啊。” “你,你是想现在就死么? !” “不不不!师尊啊,弟子的性命就在你老人家的手心里,哪里还敢捣鬼? 可是纵情丹确实没有解药,只能是,只能是——” 守常仙人看着无极天尊那副要吃人的可怖神情,话说到一半,已经不敢再说了。 他哆哆嗦嗦的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玉瓶,颤声说到:“师尊,这是迷魂药的解药。” 无极天尊正待接过那白色玉瓶,忽的眼前一黑,浑身上下的力气竟然在刹那间如潮水般退却! 他大吃一惊,连忙调息运转灵气,却发觉仙躯完全不受自己的神魂调动了! 迷魂药,已麻痹了他的三魂七魄! “唔” 无极天尊闷哼一声,高大的仙躯连连趔趄,手也松开了,守常仙人“砰”的掉在地上。 “哎哟!师尊饶命,不要杀我!” 守常仙人还以为无极天尊失去了耐心,把他摔在地上准备下死手了,于是哭天抢地的连连求饶。 “孽,孽畜,快,快把解药给我……” 无极天尊却摇摇晃晃,如同酩酊大醉的酒鬼,目色迷离,已不辨东南西北,说起话来也甚是模糊不清。 守常仙人瘫坐在地上,愕然的看着无极天尊,呆了片刻,蓦地惊喜交加,心道:“老家伙莫非是毒发了? !” 他试探着把白色的玉瓶高高举起,说道:“师尊,解药就在这里,你来拿走吧。” 无极天尊晃悠着,努力伸手去抓,守常仙人却侧身一闪,躲到了一旁,无极天尊收势不及,竟“噗”的一声,摔倒在地上了! “哈哈哈!” 守常仙人狂喜大笑,叫道:“原来药效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发作了啊!师尊啊师尊,纵然你法力通天,到底也着了弟子的道!” 无极天尊深深懊悔,刚才就该杀了此僚啊! 他声息孱弱的喊了起来:“知,知白……” “没用了,师尊,别费力气喊叫了。” 守常仙人俯下身子,凑到了无极天尊的身边,“格格”阴笑着,揶揄道:“五个师兄都被师尊你老人家给赶走了嘛,你是清楚的,他们最听你的话了,不得你吩咐,谁也不敢再来花厅打搅你啊。” 无极天尊声竭力嘶,兀自骂道:“你,你这恶徒……” “嘻师尊,你如果方才对弟子客气那么一点的话,弟子此时说不定仍会念你的恩情。 可是你刚才竟要亲手杀了弟子,那弟子现在怎敢救你呢? 格格格” 狞笑声中,守常仙人一把扯走了无极天尊腰间挂着的乾坤袋。 “师尊,你老人家的日月剪和乾坤棋盘就归弟子啦!” 无极天尊拼尽全力,抬起手来,去打守常仙人的脑袋,守常仙人不但没有躲避,还把头给凑近了。 “啪” 一声轻响,无极天尊的手虽然打中了守常仙人的脸面,却一点力道都没有。 “你老了,不成了,该歇着了!” 守常仙人站起身来,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师尊,脸上的神色既戏谑又恶毒,他忽然一脚踹下,将无极天尊踢飞到花厅尽头! “送上门来的好东西你都不要,真是老糊涂了!洛神国色天香,我见犹怜,只可惜现如今中毒已深,须得精壮男子舍身相救才可活命,师尊你身为人家的至交好友居然无意援手,啧啧无情啊!思来想去,弟子只好委屈下自己,挺身而出啦,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昆仑虚从上到下都对大神女见死不救吧? 嘿嘿” 守常仙人满脸淫邪,朝着洛神娘娘走了过去。 无极天尊急怒攻心,更兼头脑晕眩难抑,身子一挺,早昏死过去。 守常仙人知道迷魂药的效力至少能维持一个昼夜,因此也不担心无极天尊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他此时心痒难搔,只想着快点发泄兽欲。 “娘娘,你躲在什么东西里头啊,是洛书么? 出来吧,藏着掖着多难受啊。” 那洛书金光灿灿,光耀满厅,洛神娘娘身处其中,被裹的严严实实,既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守常仙人围着她转了几圈,隐约可见娘娘神躯玲珑婀娜,不免越发的欲火焚身,只恨无处下手! 思量了片刻之后,守常仙人道:“我早就听闻洛书异常厉害,今夜且看是它结实,还是我昆仑虚的日月剪锋利!” 他已打算祭出昆仑至宝,将洛书给绞碎! 却说那日月剪左右两片刀锋乃是取自铜柱山废墟中的无名异金,大约是昔年天宫坍塌陷落时所坠之物,非凡而神,一黑一白,一阴一阳,经昆仑虚六代掌教养炼三千余年,端的是非同小可! 此宝一旦祭起来,可剪万物! 无论神仙妖圣,修为若是不够,遇上日月剪剪,顷刻间便会落个一绞两断的下场! 还有法器宝贝,不够厉害的,撞上它,也难逃一灭! 唯有乾坤棋盘飞子落宝,才能够降服于它。 (御风楼主人:中秋节到了,祝书友们平安喜乐,美满幸福!) 第954章 水火相煎 第954章 水火相煎 无极天尊与一般的仙家宗师不同,他为人既不够绝情,也不够无义,对待弟子们也如家人一般,从来不知道藏私,充满了信任,也没有留什么后手。 他甚至连镇派之宝的祭用法门都告诉了徒弟们,而且还没有加持自己的魂血。 这大概是无极天尊能够修炼至大罗境界的原因之一,毕竟量大福也大。 只可惜,这些充满人性的光辉恰恰也成了他今夜遭厄的根源,而且,还连累了洛神娘娘。 …… 守常仙人轻而易举的解开了无极天尊的乾坤袋,拿出日月剪,默运诀法一试,果然有所反应! “哈!且看还有谁能奈何得了我!” 守常仙人强捺着心中的激动,狞色作笑,扭头瞥了一眼洛神娘娘,喝道:“看我宝贝!” 但见明光闪耀,黑白两气陡然蹿迸,那日月剪被一团瑞彩裹着升腾在半空中,两片刀刃左右分开,忽的落将下来,直取洛书! “砰!” 一声响,洛书之上符文大亮,闪出千百道灿灿金光,竟然把那日月剪给弹了回去! “咦? !” 守常仙人吃了一惊,连忙收住日月剪,定睛再看洛神娘娘的时候,却见那洛书分毫未损! 他难以置信道:“居然绞不开? !” 守常仙人只知道洛书是洛神娘娘的看家神器,却不知道此物原本是希夷老祖洛水悟道时所得的至宝,虽非得自先天,却暗合天道,乃是仙道中的极品法宝! 更兼这千百年来,洛神娘娘持之以恒的用香火愿力加持养炼,怎么可能轻易被毁坏呢? 日月剪固然厉害,只可惜守常仙人的道行还浅,尚在成丹之境,远远不如他的师尊,也祭不出日月剪的全力! 反倒是那洛书受了日月剪一绞之后,反应出奇的大! 符文飘动浮游着,神光如云霞明灭,似雾霭蒸腾,忽的裹着洛神娘娘离地而起,“轰”的一声,穿破花厅脊顶,飞了出去! “不好!” 守常仙人惊呼一声,脸色铁青! 煮熟的鸭子岂能叫它飞了? ! 今夜已经彻底背叛了师门,撕破了脸皮,如果不料理了洛神娘娘,以后必是祸及生死的心腹大患! 于是守常仙人毫不迟疑的跟着飞起,从花厅脊顶上的大洞里蹿出,急追洛神娘娘。 洛神娘娘本来被纵情丹折磨的难受到了极点,被洛书裹着飞出花厅之后,体内忽然又涌出了一股彻骨的寒凉之气,反倒是稍稍缓解了她的痛苦。 可是片刻间,这股奇寒彻骨的气便蚀骨渗血,侵脉入腑,钻进了她周身百骸,直透四万七千毛孔! 原来是忘情丹的效力也开始发作了起来! 纵情丹蕴含着至阳至热的药力,忘情丹则蕴含着至阴至寒的药力,两种丹药都是用昆仑虚的仙草神木炼制而成,内中不知道集藏着多少天地之气,这其中既有天地灵气,也有日月菁华,甚至还有先天元炁! 加上一坛琼浆玉液的催化,两股完全相悖的力量开始在洛神娘娘的体内冲撞了起来,顿如水火相煎,阴阳相熬! “啊” 极度的痛苦之下,洛神娘娘再也忍耐不住了,她厉声嘶吼,拼命挣扎,想要从洛书的包裹中逃出去,可洛书丝毫没有松解的意思,反倒是她的叫声上达九霄,下震九幽,直接惊动了整个昆仑虚! 岛上,或修炼或歇息的二代、三代、四代弟子们闻声无不悚然动容。 “什么声音? !” “是谁在惨叫? !” “快看,那空中飞的是什么东西!?” “师尊呢? !” “……” 知白仙人、守黑仙人、知荣仙人、守辱仙人、知足仙人五大弟子虽然早已退下,但是听见洛神娘娘那惊天动地的嘶吼之声后,仍不免骇然而起,纷纷跑出来探看究竟。 环顾之下,诸仙忽然瞥见一大团耀眼的神光在月下浮动飘飞,内中隐约裹着个人状的东西,起起沉沉,直奔岛外而去。 愕然中,他们又瞧见守常仙人从后面追来。 “老幺,你干什么呢? !” 知白仙人拔地而起,腾在空中,拦住了守常仙人。 守常仙人瞧见五个师兄俱在,心里也吃了一惊,暗暗懊悔:“我也是糊涂了!怎么不先料理了那老东西便追出来了? !” “说话啊!” 知白仙人催促他道:“前头飞的是什么东西? !” 守常仙人有心动手,杀了这几位师兄,可又怕他们人多道高,自己纵然有镇派法宝傍身,也难以大获全胜,倒是急中忽然生智,他连忙解释道:“那是洛神!放光的是她的宝贝洛书!” “洛神娘娘?” 知白仙人愣道:“她,她这是干什么呢? 她不是跟师尊在花厅喝酒吗? 你,你又干什么追她?” 守常仙人堆起一脸愤怒的神色,恨恨说道:“这贱婢原是陪着师尊在花厅品用琼浆玉液,结果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忽然跟师尊大吵大闹了起来,龃龉中,她又忽然动来,打伤了师尊!这是被我发觉了,要逃走啊!” “啊? !” 诸仙闻言,无不惊怒交加。 守黑仙人骂道:“贱婢焉敢如此? !” 知荣仙人忙问道:“那师尊现在何处? !” 守常仙人道:“师尊他老人家目下还在花厅里。” 守辱仙人又问道:“师尊的伤势如何?” 守常仙人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没什么伤,只是悲伤难忍。 你们也知道师尊对洛神那贱婢的爱慕何其深重,哪怕是那贱婢出手打他,他也不舍得还手,更是连追都不追。” 守黑仙人怒骂道:“这个贱婢!师尊对她百般敬重,万般委屈,她居然如此回报师尊? !简直是狼心狗肺!天下第一恶神!” 知足仙人皱眉道:“好了,别骂了。 走,大家伙快去瞧瞧师尊。” “万万不可!” 守常仙人把手一张,拦住了众师兄,道:“师尊面子上挂不住,连我都不敢待在花厅,你们还去? 小心师尊迁怒于你们!” “呃” 众仙闻言,都觉得有道理。 一个法力无边的大仙,深爱一个神女却不可得,而且还被打了,无论如何都是窘迫的,当弟子的,一拥而上去看他,岂不是上赶着讨没趣? 挨骂都是轻的了。 这时候,最好是让他自己待着缓一缓…… 守常仙人见他们都被自己说服,心里也是得意,又故作愁容满面,幽怨的说道:“小弟不是那贱婢的对手,还望诸位师兄快些去追她,千万不能让她给跑了!” 守黑仙人冷笑道:“昆仑虚四面都是弱水,她又不会蹬萍仙术,没有我等协助,她逃个狗屁!走,诸位师兄师弟,咱们大家伙一起去,活捉了她,羁押起来,听候师尊发落!” 守常仙人捂着心口道:“刚才挨了她一掌,至今心口疼痛难忍,要不是勉力支撑,都飞不起来了。 诸位师兄先去,小弟先歇一歇,随后便至!” 知白仙人关切道:“你伤势如何?” 守常仙人苦笑道:“多谢大师兄关心,小弟并无大碍,歇一会儿便好。 对了,诸位师兄若是追上了那贱婢,千万不可听她巧言令色的辩解,只管一古脑打晕死过去!哪怕是杀了也不解恨!这贱婢狡猾惫赖,一旦跟她攀谈起来,她就会趁虚而入!小弟便是如此吃亏的!” “好,愚兄都已经知道了,你快下去歇着吧。” 知白仙人完全信了这位幺弟的话,招呼众仙道:“那贱婢冲着东边飞去了,诸位师弟都随我来!” 第955章 剑网仙尘 第955章 剑网仙尘 五大二代弟子朝东方追去,一晃眼,背影便隐匿在了云中。 守常仙人望着他们消失不见了之后,“格格”一笑,自言自语道:“五个师兄连同老东西在内,一个个都愚蠢如猪狗!偌大的昆仑虚竟找不出两个聪明的人来,实在是该换一换气象,由我来当家做主了!” 他折身又奔花厅飞回,打定了主意,要趁着迷魂药效力还在的时候,先把那老东西给绞杀了! 正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师父有情,弟子无义啊。 …… 却说知白仙人率领着四个师弟疾飞了一阵之后,忽的心中纷纭,想起了什么事情,讶然有声中,他猛然止住了身形。 紧跟在他后头的守黑仙人差点撞到他背上,忍不住抱怨道:“大师兄,你干什么呢? !” 知白仙人嘀咕道:“愚兄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有些关紧,不可不马上回去处置,呃诸位师弟,你们且去追洛神娘娘吧,愚兄稍后再来。” 守黑仙人怫然不悦,道:“大师兄,你是领头的,突然抽身离去不大好吧? 这当口,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追剿那贱婢更关紧? !” “好师弟,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去吧去吧,等愚兄回头再跟你们解释啊。” 知白仙人陪着笑,拍了拍守黑仙人的肩头以示安慰,转身之际,他又交待了一句话:“诸位师弟切记,动起手的时候,千万不要伤及洛神娘娘的性命,毕竟,那是咱们师尊爱慕至极的心上人,活捉就行了,愚兄建议你们用阵法。” 话音未落,知白仙人就已匆匆飞离。 剩余四个大仙面面相觑,一时都摸不着头脑。 那知荣仙人的心细,狐疑道:“也是古怪,你们听见了没有,大师兄忽然改口称呼那贱婢为‘洛神娘娘’了,又不叫咱们伤她的性命,这是为何?” 守辱仙人摇头笑道:“大师兄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连师尊都不舍得伤她,万一咱们打死了她,回头也不好面对师尊啊。” 知足仙人“嗯”了一声,道:“不错,师尊的度量向来都大,估计过不了今晚就会彻底消气。 到时候,他肯定又会想起那贱婢的好处来。 结果,咱们已经把人家给打死了,从哪里再去弄一个活的赔给师尊? 大师兄说的很对,若是遇上了那贱婢,用阵法生擒她最好。” “哎呀,别啰嗦了!” 守黑仙人不耐烦道:“不管活的死的,用不用阵法,先追上那贱婢再说!一个个,拖延不前,是不是怕了? !” “放屁!” “嘿师兄这话说的叫人难以生受!” “臭小子,哪个怕了? !走!” “……” 四仙再度启程,又追了半夜,渐渐临近昆仑虚的东岸,忽瞧见有一团耀眼的亮芒在空中摇曳游走,正是裹着洛神娘娘的洛书在那里放光。 原来,那洛书具备灵性,它感知到洛神娘娘遭厄,便护着她脱离险境,一心想要逃出昆仑虚,回归中土……可是等它飞到这个地方之后,已近弱水的边缘!连它也明白,那是不可逾越的禁区,于是便不敢再往前飞了,只是四处徘徊着,寻觅生路。 但昆仑虚四周全是弱水,哪有什么生路可遁? “嘿我就说这贱婢逃不掉的!” 守黑仙人冷笑一声,呼喝道:“诸位师兄、师弟,咱们招呼家伙吧!” “且慢,待愚兄先喊她一声!” 知荣仙人纵声叫道:“洛神,你该明白自己是逃不出弱水的!识相的话,便束手就擒,跟我们兄弟回去,等候师尊处置!” 洛神娘娘已经被体内的两股气折磨的奄奄一息了,正值孱弱不堪,哪里能回话? 知荣仙人又喊道:“洛神,我奉劝你识相一点!我们师兄弟的修为尽皆不低,若是逼我们对你动手,那生死可就难料了!” 洛神娘娘自然是不会有回应的。 倒是那洛书蓦地呼啸一声,忽奔南方飞去了。 守黑仙人早就不耐烦了,叫道:“动手吧!就依大师兄所言,结阵困死她!” “咻” 他的仙剑早飞了出去! “咻咻咻” 知荣、知足、守辱三仙也都把自己的仙剑祭了出来! 他们师兄弟同门学艺,朝夕相处已历数百年之久,单单是这阵法就不知道演练过几千次了,动起手来默契无比,虽非混元境界的太乙仙,却有心意合一的程度! 四把仙剑,齐齐穿云而去,聚在高空之中稍作顿挫,蓦地调头纷落,便好似四颗流星,分道扬镳,划向了东南西北! “唰” “哗” “呜” “嗖” 在令人心悸的破空之音中,无论是顺风的还是逆风的,四把仙剑同时抵达既定之阵脚处,将洛书围在了当中! “化!” 四大仙人异口同声的厉喝,四把仙剑也同时锋芒闪耀! 瞬息间,四仙剑化作了八仙剑,继而如幻象般,又化作了十六柄、三十二柄、六十四柄! 这些剑有升有降,倏分倏合,那剑芒纵横交织,彼此相连,首尾兼顾,顷刻间竟然生出了一个球状的大网,将洛书严严实实的圈禁在了垓心! 四大仙人各据一方,捏诀念咒,灵气激荡不止,仙法施展不绝,仍然在不断的给仙剑加持,使得那球状剑网越来越明亮,锋芒也越来越凌厉! “洛神,我等兄弟劝你不要妄动!” “此阵名曰‘剑网仙尘’,一旦被圈禁于其中,便再无脱身之理!无论你从何处突围,只要碰着一处锋芒,便会受所有仙剑的合击,顷刻间化为尘土!” “此阵的合击之力可不是我们四兄弟的修为简单相加,而是倍数增益!” “你虽然是中土大神,可我们四兄弟个个都是成丹真仙,所以此战的胜负早已注定,生死你自有掂量!速速撤去洛书,交出乾坤袋,束手就擒才是正理!” “……” 洛神娘娘已经失去了大半意识,完全没有了动静,那洛书虽然具备些灵性,可是到底有限,紧急避难还可以,但面对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它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为好了。 晃悠悠,飘荡荡,洛书裹着洛神娘娘,始终不敢触碰剑阵的锋芒,却也绝不投降! 他们让撤去洛书,呵老子就是洛书,世上哪有自己撤去自己的道理? 如此僵持了一刻钟,脾气最暴的守黑仙人便按捺不住,焦躁了起来,叫道:“诸位师兄、师弟,这贱婢如此惫赖,虽然被剑阵困死,却还不投降!我们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吧? !” 知荣仙人喝道:“缩阵!” 于是,球状剑网的圈子一点点缩小,洛书浮动的范围也越来越狭隘逼仄,不多时,阵法已至最小限度,洛书也不能动了。 守黑仙人叫道:“还不撤去洛书,交出乾坤袋,束手就擒么? !” 第956章 人面兽心 第956章 人面兽心 洛神娘娘身中两毒,阴阳互攻,水火煎熬,以至于神志昏沉,混沌不醒,虽有洛书裹住神躯,却被困于剑网仙尘阵中! 四大仙人喝令她缴械投降,她却连一言一语都不能发出,更不用提交出乾坤袋,撤去洛书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守常仙人急匆匆回转花厅,一心要杀了无极天尊,永除后患,没成想的是,他进了厅中之后,举目四顾,竟然找不见无极天尊了! “他方才就躺在这里,怎么没影了? !” 守常仙人站在花厅角落里,脸色大变,心中暗暗忖道:“那迷魂药的效力可持续一个昼夜,老东西的修为虽然高深,却还没有到大罗三清的境界,并非是百毒不侵的仙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走动了? 不对!他即便能动,也一定没有多少力气,绝走不远!” 念及此,守常仙人提着小心,谨慎的飞高跃低,仔仔细细把花厅的梁柱之间都细细查探了一遍,结果却仍然不见无极天尊的身影。 “师尊,嘿弟子已经瞧见你老人家了,快别躲了吧,咱们师徒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如何?” 他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逡巡环顾。 “嗒” 忽闻一阵轻轻的落地之声,犹如水滴木叶,似是有人来到了花厅门口。 守常仙人慌忙把身子掠起,飞到了梁上,缩首藏身,隐匿行迹。 偷眼打量时,却见是自己的师侄恪心仙人伸着脑袋往厅中张望。 恪心仙人隶属于长门一脉,是第三代弟子之首,他张望了两眼,便迈步走进了花厅,“咦”了一声,面有狐疑之色,喃喃说道:“方才明明瞧见小师叔进来了,怎么又不见他踪迹了?” 说着,这恪心仙人便仰面朝顶上看来,他原是看那屋脊上的大洞,并没有留意到守常仙人,可是守常仙人却做贼心虚,疑心被师侄瞧见了,“嘿”的一笑,自己主动现身飞落。 恪心仙人吃了一惊,待看清楚是谁之后,连忙拜道:“参见小师叔!原来你老人家在梁上啊!” 守常仙人眯着眼睛问道:“恪心,你来花厅做什么? 你师祖交待过,他今夜要跟洛神娘娘在此饮酒叙旧,不许任何人来打搅,怎么,你师父没有吩咐下去吗?” 恪心仙人道:“回禀小师叔,师父吩咐过,弟子也是知道的,只是方才这厢有大动静传出,全岛惊怖,三、四代的门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兄弟们也不敢擅动,便公推我来瞧瞧光景。 小侄过来的时候,见花厅的大门紧闭,可仔细听听,内中却没有一丝动静,小侄隔着门喊了两声师祖,没有回应,便大着胆子推开了门!谁成想,小侄一开门便瞧见师祖他老人家躺倒在地上!小侄连忙上前探看,师祖已人事不省,而且浑身都是酒气,想必是喝那琼浆玉液喝醉了吧。 小侄左顾右盼不见洛神娘娘,倒是瞥见这花厅顶上还有个大洞,小侄便猜测洛神娘娘准定也喝多了,以至于没从正门出去,却穿顶飞了。” 守常仙人的眼睛眯的越发小了,笑的也越发和蔼了:“好侄儿,你见到你师祖了?” 恪心仙人道:“见到了,小侄还把他老人家背回寝殿去了。 刚刚回转,就瞧见了小师叔你的身影,所以又来看看。” “真是乖孩子。” 守常仙人一边夸赞,一边伸出手来,摩挲着恪心仙人的头皮,忽然间脸色一沉,眯缝着的笑眼陡然瞪大,内中精芒爆射,嘴里喝道:“贼小子胆大包天,焉敢欺师灭祖? !” 说时迟,那时快—— 守常仙人那一整条手臂都溢满了灵气,血肉之躯顷刻化作金刚仙臂,五指似钩,恶狠狠的插向恪心的天灵盖! 恪心仙人的修为原本就不及守常仙人高深,又毫无防备,被这位小师叔用金刚仙臂一按,指入天灵盖,如击败革,脑袋登时碎裂,脑浆迸流了一身! “你——” 恪心仙人满脸惊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便气绝身亡。 一道幽魂飘了出来,急匆匆往外飞掠,守常仙人笑骂道:“小兔崽子,还想跑?” 他拂袖一挥,灵气激荡,化作倒卷的仙风,裹住恪心仙人的三魂七魄,生生的扯了回来! “到底是为什么? !” 那幽魂尖声叫喊,却被守常仙人双掌合击,一把仙风罡气拍散了。 “因为你多管闲事!” 守常仙人“哼”了一声,大踏步往外走去。 既然知道无极天尊在哪里了,便赶快过去了结掉他,免得夜长梦多! 不料,守常仙人刚刚出得花厅,迎面就撞见了一人,两人四目相对,脸色各是一变。 “大师兄?” “小幺弟!” “嘿大师兄怎么,怎么独自回来了? 已经抓住那贱婢了吗? 其余四位师兄呢?” “小幺弟不是受了伤,在阙下歇息吗? 为什么还四处走动? 又来花厅干什么? 哎——” 说话间,知白仙人有意无意的往花厅里张望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竟有个蓝袍黑襟仙人脑袋碎裂,死在地上! “恪心? !” 知白仙人已经认出那是自己的爱徒,不由得惊呼一声,往厅中抢进几步,忽又转身,仙剑已在手中,朝着守常仙人当胸疾刺! 哪知守常仙人也早已经掣剑在手,正悄没音的朝着知白仙人的背心缓刺! 师兄师弟心照不宣,两把仙剑登时交锋,杀气纵横中,“砰”的一声脆响,守常仙人的仙剑应声崩断,人也往后退了三步!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知白仙人怒不可遏,嘶声骂道:“我怀疑你捣鬼,还怕是自己多心,所以回来瞧瞧,却没有想到,你竟真的如此丧心病狂!” 守常仙人“格格”狞笑,道:“老大,人面兽心的未必是畜生,也有可能是先天大神呢,兄弟便当你是在夸我了。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疑心兄弟我的?” 知白仙人眼见他仙剑断了,也知道他的修为大大不及自己,可是瞧着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但不逃跑,反倒还诘问起自己来,不免心中狐疑,暗忖道:“这畜生是留了什么后手么?” 他既觉奇怪,嘴里便敷衍着说道:“师尊和娘娘饮酒叙旧,明明已经屏退了左右,你却说你瞧见他们吵架动手了,嘿这便不大对劲儿;你又说娘娘出手打伤师尊,师尊并未还手,却让你追了出来,这更不对了。 师尊既然不还手,说明他老人家挨打挨得心甘情愿,何必又让你去追杀娘娘呢? 当然,最不对劲儿的是,你根本就不是洛神娘娘的对手,师尊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去追娘娘的!” 第957章 白雨仙茅 第957章 白雨仙茅 守常仙人还没等他大师兄说完那番话,心中便已经明白自己谬误在什么地方了。 他微微一笑,赞叹道:“平素里师兄弟们相互评点长短,都说老二心细如尘,可是跟老大你一比,他就什么都不是了!我撞见你们的时候,急中生智,编造出了几句谎言,虽说是没有细细斟酌,可也都合情合理,结果仍然没有瞒过老大你,佩服佩服!但是老大,你既然疑心了我,便不该一个人回来,既然一个人回来了,那便有死无生啊!” 话音方落,守常仙人已扬手叫道:“看我宝贝!” 知白仙人原以为这老幺是有什么依仗所以才有恃无恐呢,结果居然是要祭宝? 呵 这老幺能有几斤几两重,自己做大师哥的难道还不清楚? 小畜生几百年来只炼成了一件宝贝,唤作“玲珑塔”,拿在手里,不过一尺二寸八分长,共有十层,祭将起来,能迎风变大,可圈人入其中,层层现机关,关关能杀人!听着虽然厉害,却并非是绝品仙器,一旦遇到修为比小畜生高的,立时就能破塔而出! 所以,自己又有何惧? ! “如此蠢物,也敢拿出来献丑? !” 知白仙人冷笑着,刚出言讥讽了一句,便看见有黑白两道气交织升腾,宛如游龙飞空,霎时间亮出大片锋芒来,森森杀气尽泄无疑! “日月剪!?” 知白仙人大吃一惊,脸色骤变,转身便夺门而逃。 只要是昆仑虚弟子,谁人不知此宝的威力? “格格” 守常仙人狞笑声声,跟着蹿出,伸手朝前方一指,那日月剪早朝知白仙人的后身拦腰绞去! “咔!” 一声响,知白仙人登时被裁成了两段,跌落尘埃。 “好惨啊,大师兄!” 守常仙人嬉笑着,赶上前去看了一眼,但见虽有两截尸骸倒在地上,四周却没有一滴鲜血流露,也没有一丝一缕的幽魂飘散出来,他不禁“咦”了一声,笑容顿失。 正自惊愕狐疑,他忽觉眼前光影错乱,迷惘之际,那两截残躯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化作了两片仙袍。 “障眼法? !” 守常仙人情知上当,心头大震,急忙回头观瞧,早看见无数细如牛毛的白色纤针漫空飞落,无声无息,却又密集如暴雨般朝着自己袭来,已罩住了全身! 那正是知白仙人用昆仑虚特有的异种短花茅草所炼制出来的仙器宝贝,名曰“白雨仙茅”! 此宝一旦祭起,爆射出来的仙茅比绣花针还要微小,却极具灵性!只要是射入躯体之内,便会自行游走,须臾间就能钻入肺腑,侵入气海,穿透金丹,刺断周身经脉,哪怕是成丹真仙之躯,也能在一眨眼的功夫里被其毁却! 守常仙人身为知白仙人的小师弟,对他大师哥这宝贝的厉害之处是再清楚不过了,哪敢硬抗生受? 他慌忙逃窜,又料想自己的速度不如白雨仙茅快,若无应对之策,迟早完蛋! 于是他一边奔跑,一边念念有词,手中忽的飞起一物,瞬息间迎风变大,化作一丈六尺高低,正是他自己的宝贝——玲珑塔! 此塔善于拘人,但守常仙人在这个时候祭出它倒不是去圈拿知白仙人的,而是圈他自己的! 眼瞧着白雨仙茅就要及身,守常仙人挺身一钻,飞入了塔中! “咄咄咄咄咄” 一丈六尺高的塔身上瞬间便射满了细小的仙茅,就好似是长出了一层坚硬直挺的白毛。 但守常仙人已躲过了此劫。 知白仙人在远处看得清楚,摇摇头,转身便走,心中暗自叹惋道:“没射中小畜生,实在是可惜啊!” 原来,知白仙人在方才蹿出花厅的时候,就已经埋伏下了陷阱—— 他佯装狼狈,其实自夺门而逃的那一刹,便把自己身上的仙袍丢了出去,并使了个障眼法,在间不容发之际迷惑了尾随跟出的守常仙人,让其仙眼产生了误判,以至于把飘飞的仙袍看做了逃遁的大师兄,然后驾驭日月剪发动攻击,而真正的知白仙人则趁此机会绕至其背后,进行突袭! 这是知白仙人凭着数百年来成百上千次的大战小战所累积下来的对敌经验和心态,只可惜,没能成功。 他心中十分明白,这种招数对同样的敌人只能用一次,故技重施非但不会灵验,还得送掉性命。 这个小畜生有日月剪在手,自己绝无取胜的可能! 除非,自己有乾坤棋盘啊…… 也不知道是师尊偏心,把日月剪偷偷传给了这个小畜生,还是这小畜生穷凶极恶,从师尊那里抢来了镇派至宝。 若是后者,那乾坤棋盘多半也会在小畜生的手里,师尊的性命堪忧,昆仑虚的安危堪忧啊! 知白仙人一边逃,一边猜测无极天尊的死活,忽的听见脑后传来一声急促的破空之音,迅若奔雷般袭来,他立时听出那动静是什么来头,连看都没看,只咬牙切齿的拼命逃遁! “噗” 一声轻响,肩窝早中! 知白仙人顿觉痛彻心扉,直挺挺的从空中跌落下来,本来挺拔的仙躯也迅速的萎缩变小! 守常仙人站在地上,手里捧着一面近乎透明的玉质棋盘岿然不动,稳稳接住了已经缩小如黑白子的知白仙人。 那棋盘中,刻画着十九纵十九横,异气横生,道道泛光,连结成三百六十一个胶着点,九星位置尽皆空缺,知白仙人落入其中之后,登时立在了左上角的一星位置上。 “哈哈哈哈” 守常仙人大笑道:“大师兄,你的心机智谋和手段全然不在小弟之下,杀了你实在是可惜,今后就做小弟的棋子吧!” 知白仙人拼尽全力想要跳出棋盘,可脚下却好似生了根一样,怎么使劲儿都难动弹分毫,他心中惊怖至极,又怒又怕,纵声叫道:“小畜生,你快快放了我!此时如肯回头,你还有救!” 守常仙人冷笑道:“大师兄,说什么糊涂话? 事情都闹到了这种地步,小弟哪里还有回头的可能?” 知白仙人道:“师尊呢? !你到底把师尊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 “那老东西还活着呢,只不过,小弟现在就准备去了结他的性命!大师兄且放心吧,小弟孝顺着呢,管保那老东西死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痛苦!嘿嘿嘿嘿” 笑声中,守常仙人伸手在棋盘中一点,按在知白仙人的天灵盖上,嘴里说道:“你也歇着吧。” 第958章 乾坤棋盘 第958章 乾坤棋盘 “你这畜生——” 知白仙人纵使是聪明机警、修为精深,也落了个凄惨下场,他只来得及骂出了四个字,三魂七魄便已出窍,被那棋盘牢牢的吸附住,整具仙躯也化作了僵体,泥塑木雕般“钉”在了局中,人虽未死,却已经成行尸走肉! 话说,这棋盘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昆仑虚两大至宝之一的乾坤棋盘! 而且其厉害之处,犹在日月剪之上! 这棋盘乃是用昆仑神玉打磨而成的,棋盘上只有两颗棋子,一黑一白,也是用昆仑神玉打磨而成,内中本就蕴含有先天元炁,材质无双,别的法器道具若非是先天至宝,根本难以伤它分毫! 加之这宝贝又是以仙家祭炼之法造就灵性,论品级,可算是绝品仙器,飞黑子可落人,飞白子可落宝,厉害非常! 宝贝落入棋局中,则印记全消,魂血全失,顿成无主之物。 人若跌入棋局中,被持宝者轻轻一点,便魂凝魄滞,形如棋子,完全受持宝者的掌控! 因此,偷了日月剪必须还要偷走乾坤棋盘,不然,日月剪便是个摆设。 只须一个白子飞出,日月剪便不能逞凶了。 …… “哈哈哈” 守常仙人拿下了知白仙人,踌躇满志,得意至极,禁不住仰天发笑,又豪情大发道:“有这两样宝贝在手,我何愁不能纵横六道? !老东西啊老东西,你说你守着至宝却独坐虚岛,整日里只晓得勤修苦练,却不知道修炼得法力无边、宝贝通天又能干什么!杀杀杀,杀仙夺宝,大屠四方,扬名天下,证道三清,方是我心头之愿!” 他纵风而起,迅速的奔无极天尊的寝殿飞去,身入内室,径寻仙榻。 那寝殿之中帷幔重重,帘帐深深,回环曲折,空间是异常的大!只因无极天尊平时修炼、歇息都在这个地方,所以不喜逼仄,寻常之人若是骤然身入此殿中,定然迷茫不知去路,但是守常仙人已来过多次,早就熟门熟路了。 片刻之间,他便寻到了仙榻所在! 人还没有凑近,帘幕也没有完全扯开,守常仙人便祭起了日月剪! “纳命来!” 好宝贝,凌空绞下,锋芒爆闪,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偌大的仙榻立时碎裂了开来! “师尊,魂兮归来,可别怪弟子狠心啊!” 守常仙人狞笑着近前观瞧,但见玉枕、仙草席面、神木榻板均已碎裂,却不见无极天尊的踪影! “嘶恪心那小混蛋骗我!” 守常仙人倒抽一口冷气,顿时着慌了。 这老东西不在花厅,也不在寝殿,到底去了哪里? 咦? ! 他忽然瞥见靠墙的青玉案上摆着银盆,盆中盛着一汪清水,于是缓缓凑近。 这,难道是无极天尊那老东西净面所用? 已经彻底醒来了么? ! 守常仙人盯着银盆正自狐疑,蓦的瞧见那水中有黑芒闪烁,也有涟漪微微荡漾,刹那间,一张熟悉至极且愤怒至极的脸迅速的浮现了出来! “水遁神通!” 守常仙人骇然惊呼,立时将日月剪祭起,去绞那银盆! 可惜,迟了。 遁光闪烁处,无极天尊已经彻底现身出来,手臂暴长,去抓守常仙人的天灵盖! 可惜,也迟了。 日月剪已经落下! “咔嚓” 青玉案与银盆被日月剪绞碎了,清水洒了一地,守常仙人没有被无极天尊击中,但无极天尊也没有被日月剪绞中,再度不见了踪迹。 现身时,快的出奇,遁走时,也迅速的可怕! 以守常仙人的眼力,压根就跟不上无极天尊的身法速度! 而更可怕的是,明明能维持一个昼夜效力的迷魂药,竟然在无极天尊这里失了效! 老东西到底是老东西,不愧是大罗四梵仙! 守常仙人只懊悔没有多放十倍剂量的迷魂药在酒中。 “格格格师尊,你老人家可真是调皮啊,上千岁的年纪了还跟徒儿玩捉迷藏? 你出不出来,不出来,徒儿便走了哇!” 守常仙人扫量了一圈,不见无极天尊的踪影,当机立断,收了日月剪在左手,头顶上悬着一尺二寸八分长的玲珑塔,右手持定乾坤棋盘,转身就往外跑。 这位老幺弟可不是个吃眼前亏的主! 明眼瞧见无极天尊跟自己玩起了“隐身”游戏,便知道事情要坏。 日月剪和乾坤棋盘是很厉害,对战之际也确实近乎无敌,可那也得先摄定了敌手啊! 摄不定对手,便是刚才的局面,只能绞绞床啊,榻啊,枕头啊,桌子啊,洗脸盘啊…… 他思量着:“老东西大约是从洛神娘娘那里学来的水遁神通,虽然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像半吊子,但也不可小觑,谁知道他这寝殿里放着多少水呢? 更要紧的是,老家伙的身法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若是不走,必吃他的大亏!老东西凭借修为上的优势,哪怕只是玩捉迷藏,都能玩死我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 守常仙人自以为做的已经足够稳妥了,却没想到,前后脚刚刚蹿出仙殿,头顶之上便有一股罡风骤然袭落! 威压大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嘭” 一声巨响,守常仙人压根就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头顶上悬着的玲珑塔便已被击中,虽是祭炼了几百年的宝贝,却在瞬间化作了齑粉! 这一招,正是无极天尊的杀招——大罗天罡风! 此术的威力远在“袖里乾坤”之上,若无玲珑塔护持,守常仙人早已粉身碎骨! 但饶是如此,他也被罡风的余威波及,忍不住脏腑翻腾,血气涌动,“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可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只匆忙将日月剪抛在半空中,准备随时应敌,然后煞白着脸,惊恐的环顾四周,可哪里有一个人影? ! 显然是无极天尊偷袭得手,毁了玲珑塔之后便再次藏匿了行迹。 这可怎么办? 守常仙人已经不敢动了。 他的天灵盖上,后脑勺上,毕竟都没有长眼睛,只怕再一动身,那老东西就又出来突袭! 防不胜防啊! 玲珑塔只有一个,脑袋也只有一个啊。 第959章 师徒对决 第959章 师徒对决 守常仙人不动不飞,身上的破绽便小了许多,藏在暗处的无极天尊忌惮日月剪和乾坤棋盘,也是不动。 如此一来,情势便陷入到一种可怖又可笑的局面之中了。 一个看不见对手,却占据上风,另外一个看得见对手,却不敢贸然出击。 静默了片刻,守常仙人忽而“呸”的一声怒啐,然后便破口大骂了起来:“圣道有句话说的好啊,老而不死是为贼!无极天尊,你就是个老贼!与徒弟相争,也要藏头缩尾,你配得上昆仑虚掌教仙师之位么? !” 他明白如此相持不下,时间久了,必定是自己吃亏,因为其余四个师兄迟早是会回来的。 到时候,自己纵然有两大至宝在身,也难免寡不敌众。 所以他要尽快的逼迫无极天尊现身,然后速战速决! “老贼,且看看此人是啊。” 骂声中,守常仙人捏起乾坤棋盘上的那颗“人肉棋子”,往半空中一丢,片刻间迎风变大,失魂落魄的知白仙人便出现了。 要说模样,这“人肉棋子”仍然与之前的知白仙人毫无二致,但是他那双眼睛里本该有的目光却变得空洞如若虚无,好似痴呆了一样。 守常仙人幽幽说道:“知白,护好你家主子,别叫那老贼偷袭我!” 人肉棋子应声答道:“是!” “嘿” 守常仙人阴测测的一笑,说道:“老贼,瞧见了么,你的大弟子已经没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棋子,一具行尸走肉,且问你心疼不心疼?” 无声无息。 躲在暗处的无极天尊虽然心痛,却强忍着愤怒和悲伤,不动声色。 守常仙人又说道:“大弟子毁了,你竟不在乎,那大徒孙死了,你会不会有所触动呢? 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恪心已经被我杀在花厅啦!哈哈~~我是用你传授的金刚仙指,抓碎了他的天灵盖啊!我又用你教的罡风,拍散了他的幽魂!啧啧啧~~大徒孙的下场简直是太惨了,身魂俱灭啊!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么? 只因为他多管闲事,把吃了迷魂药的你送回了仙殿,坏了我的大计啊!你说我不杀他杀谁?” 言语已经如此恶毒,可是无极天尊仍然没有现身。 他要化悲痛为力量,尽可能的做到一击必杀! “老贼,你不管自己的徒子徒孙,难道也不在乎自己的老情人么?” 守常仙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冷笑着说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这几个糊涂蛋听信了我的话,以为洛神打伤了你,已去联手剿杀她了,这时节,她只怕是已经死啦!” 藏在暗中的无极天尊不为所动,心中倒是冷冷一笑,暗自说道:“畜生!你压根就不知道娘娘的底细!洛书已经自动护主,那是绝顶的防御,知荣他们想要伤她,谈何容易?” 守常仙人等了片刻,见自己师尊还是不肯露面,心里不免焦躁起来,暗忖道:“都这么说了,他还无动于衷?” 忽然间,他心中一动,又生毒计! 他淫邪的一笑,贱兮兮道:“对了,老贼,你不肯帮娘娘解毒,我却情愿。 我舍身救的她,就在花厅里颠鸾倒凤,真是好一番云雨啊!只可惜,你那时候昏厥不醒,并无眼福享受那场亘古难有的香艳!啧啧现在想起来,仍是回味无穷!娘娘不愧是神界第一绝色,真能颠倒众生——” 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彻底惹恼了无极天尊! 再好的涵养,再好的忍耐力,也压制不住了! “畜生!” 怒骂声中,白光一闪,无极天尊动了。 守常仙人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原本藏身在什么地方,待瞧见他的时候,人已如奔雷般迫近了他! “咻” 无极天尊屈指一弹,早有道清澈如水的仙气从指尖处迸射了出来,凝实如冰,长短如弩箭,粗细似儿指,逝速若流星,朝守常仙人当胸射去! 此术名曰“四梵仙指”,是金刚仙指的升阶之术,虽然只是轻轻的凌空一弹,但指尖迸射出来的那一缕仙气足以碎金熔石、穿山透岳! 失去了玲珑塔的守常仙人如何能够抵挡此等大杀招? ! 但他本来也不必抵挡,因为他有肉盾。 人肉棋子早已扑到前头,将守常仙人遮蔽的严严实实! “噗” 四梵仙指如击败革,径直穿透了人肉棋子的仙躯,继而又明光耀动,发出“哗”的一声水响,好似冰川消解,飞湍瀑流,知白仙人那具几乎快要修炼到混元境界的太乙仙躯,竟在这瞬息间化成了一地血水! “哈哈摄定你啦!” 守常仙人狞笑着大呼小叫,早将手中的日月剪飞了出去。 他故意激怒无极天尊,逼迫对方现身出来对自己下手,并将知白仙人作为肉盾,挡下杀招,以争取祭宝的时间! 果不其然,洛神娘娘是无极天尊的逆鳞,守常仙人语涉亵渎,猥琐至极,一下子便把这位昆仑虚掌教给激了出来! 无极天尊施展四梵仙指的时候,有瞬间的凝滞,就这么个短如白驹过隙的空档,已被日月剪所摄定! “坏了……” 无极天尊眼见黑白二气蒸腾,日月剪兔起鹘落,携着一团杀气冲自己扑来,满腔的怒火登时化为惊怖! 再没有谁能比这位昆仑虚的掌教仙师更了解日月剪的厉害之处。 一旦被这宝贝锁定,哪怕是大罗四梵仙,也难逃一劫! 但他仍然要垂死挣扎,拼死一搏! 身子一晃,这位昆仑虚掌教便化作了一缕清风,四下里纷乱飘散。 这正是昆仑虚仙派的高阶逃生技能——化风仙术,足可与东海金光洞的“遍地金光术”、希夷老祖的“化虹仙术”相提并论! 金光虽快,却还有颜色,化虹虽迅,却还有形状,但风是无色也无形的,且能与空气混为一体,一旦化开,任谁都难以发觉。 但是如此仙法,仍不免在劫难逃! 日月剪强入风中,只绞着了一缕,立时便传出“咔嚓”一声脆响! 血光飞溅中,一条断腿跌落尘埃! 其余的清风却都消逝了。 无极天尊以断去右腿的代价,到底是挣得了一条性命。 守常仙人又惊又喜,骂了声:“好个奸猾的老贼,我势要斩草除根!” 他将灵气灌注入鼻子里,四下里努力一嗅,早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气。 这气味是香的,是甜的,没有丝毫的腥气,正是大罗境界的仙家该有的仙血味道。 “老贼,你是逃不掉的!” 守常仙人循着那股味道,一手拿日月剪,一手拿乾坤棋盘,尽力追了上去。 第960章 信口雌黄 第960章 信口雌黄 无极天尊往西南逃窜了,直接以蹬萍仙术渡过弱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守常仙人追袭良久,直到再也寻觅不到那股血味,才算安心。 这恶仙暗暗忖道:“我有两大至宝在手,谅老贼也不敢回来!虽说没杀死他,但是他断了一条腿,以后又能有什么作为? 我再也不怕他了!” 略作休整之后,守常仙人便又回转昆仑虚。 结果一到昆仑虚,他便听见岛上钟声大作,乃是召集众仙汇聚的号令! 守常仙人有些愕然,老东西负伤远遁,大师兄仙躯已灭,大徒孙身魂俱失,还有谁敢擅自敲响这聚众议大事的钟? 他倒也不着急,一边暗自斟酌,思量着如何对众仙扯谎圆谎,一边奔赴九重仙宫。 等进入大殿的时候,他瞧见黑压压几十号仙人都围在其中,个个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走乱蹿,须弥台上则站着知荣仙人,正在大声呼喝:“安静!都安静!” 忽的瞥见他进来,知荣仙人脸色稍变,伸手一指他,叫道:“老幺,你来的正好!” 众仙纷纷回头,目色各异,都古怪的盯着他,一时间倒也安静了下来。 守常仙人四下里扫量了一眼,瞧见除了知荣仙人之外,知足仙人、守黑仙人、守辱仙人也都在殿中,便问道:“诸位师兄已经料理了那贱婢么?” 知荣仙人淡淡说道:“那贱婢落入了弱水之中,只怕是活不成了。 且不说她,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师尊和大师兄哪里去了吗? 你可知恪心师侄死了么? 他的尸身就在花厅!” 守常仙人的脸上立时堆下满面愁容和悲伤,他一边往须弥台走去,一边幽幽叹息道:“唉~~~我如何会不知道呢? 今天可算是我们昆仑虚仙派的大劫之日啊!” 知荣仙人脸色一变,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守常仙人缓缓摇头,沉声说道:“咱们昆仑虚出了逆徒,出了叛贼!知白那畜生联手恪心,欺师灭祖,加害掌教仙师,谋逆篡位!” “啊? !” “他在说什么啊!” “胡扯八道!” “我师父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连我都不信,大师伯绝不是那样的人!” “恪心大师兄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 刚刚安静的大殿立时又变得沸反盈天,昆仑虚众仙都脸色不善的瞪着守常仙人,尤其是长门一脉的弟子,恨不得平吞了他! 就连守常仙人自己的亲传徒弟、徒孙都诧异的看着他,心道:“师父(师祖)他老人家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只因无极天尊平素里不管仙派俗务,大事小事杂事都交给知白仙人去料理,知白仙人凡事都秉公处理,恩威并重,因此在整个昆仑虚众仙的心目中,他信义素著,威望很高! 恪心仙人则性情谦和,素来温润如玉,也深得三代、四代弟子的敬慕。 说他们师徒俩欺师灭祖,谋逆篡位,加害无极天尊,简直是天方夜谭! 守黑仙人早就脸色铁青了,暴躁的喝骂道:“都他娘的给老子住口!不要喧哗!老幺,你把话说清楚!” “你们不信? 呵~~” 守常仙人冷笑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啻于是晴天霹雳,你们都做好准备吧!” 守黑仙人喝道:“休要啰嗦,有屁就快放!” 守常仙人道:“恪心是我亲手打死的!你们可以查验他脑袋上的伤,瞧瞧是不是金刚仙指所致!” 知荣仙人冷冷说道:“早已经查验过了,除了师尊和我们六个师兄弟之外,三代、四代弟子中,尚无人能施展出此等仙术。 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就猜测是你下的手!” 守常仙人暗自冷笑,心道:“怪不得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是那样一副嘴脸!” 嘴上却说道:“所以,请教二师兄,若是无缘无故,小弟缘何会对他下此毒手啊?” 知荣仙人“哼”了一声,道:“你若是还打算说他和大师兄欺师灭祖,谋害师尊,我们总是不信!” 守常仙人道:“恪心是长门大徒孙,千百年后,总要接替掌教尊位的,若非罪大恶极,我岂能动手杀他,又岂敢杀他? !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咱们的掌教仙师已经和大叛徒知白同归于尽了!” “啊? !” “不可能!” “这,这,这——” “哈哈哈~~小师叔只怕是疯了吧?” “他一定是在说笑!” “只可惜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 守黑仙人声压众仙,怒吼道:“放屁!全是放狗屁!老幺,漫说大师兄压根就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就算他真敢做,又做的到么? !他的修为虽高,可是与师尊相比,仍然如天地之别,云泥之判!他怎么可能与师尊同归于尽? !老幺,你再胡扯八道,我便撕烂你的嘴!你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在暗中捣鬼!? 师尊的寝殿内外一片狼藉,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们四个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大师兄和师尊到底去哪里了? 你说啊!” “四师兄,你总是这么心急!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说话间,守常仙人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截东西,丢在了地上,众仙齐齐望去,但见是一截断腿。 始终未曾开口说话的知足仙人忽的惊呼一声,叫道:“那,那是师尊的腿? !” “不错!你们再瞧瞧这又是什么东西!” 守常仙人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个放光的物事来,也丢在了地上,众仙定睛一看,但见是一根似荆棘又似珊瑚的草木状器件,长门一脉的弟子早认了出来,叫道:“那是我们师父的法宝,白雨仙茅!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 “嘿嘿~~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守常仙人阴测测的一笑,道:“师尊他老人家若是没有死,如何来的这一节残肢? 知白那畜生若是没有死,他的看家宝贝又怎么会在我的手中?” 众仙都静默了下来。 不是心静了,而是心惊了! 一个个惊得噤若寒蝉,惊得呆如木鸡! 这确实是晴天霹雳! 他们原本是不信守常仙人的话的,可是当无极天尊的断腿以及知白仙人的白雨仙茅都被抛出来之后,他们已经不得不信了。 第961章 最毒掌教 第961章 最毒掌教 “老幺,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一片死寂之中,守黑仙人忽然冲了上来,揪住守常仙人的衣襟,恶狠狠道:“你敢说一句假话,我打死你!” 守常仙人伸手拂落他的胳膊,淡淡说道:“四师兄不要如此冲动。 你方才说的话也不算错,若论平常,知白那畜生当然不会是师尊他老人家的对手,可是你们忘了么,师尊先是被洛神那贱婢给打伤了,而且又因为喝多了琼浆玉液而烂醉如泥啊。” 守黑仙人喝道:“可是你说师尊的伤并无大碍!” 守常仙人苦笑一声,道:“四师兄,那是小弟安慰你们的话,你们也当真? 师尊受伤,不予声张,我能怎么跟你们说?” 守黑仙人闻言一呆,愕然无语。 知荣仙人冷笑道:“即便如此,大师兄仍然不会是师尊他老人家的对手!” “不错!” 守常仙人啐了一口,恨恨骂道:“可知白那畜生奸猾啊!他大奸似忠,先派恪心去探看师尊的伤势以及醉酒程度如何,而后假装服侍师尊,在送师尊会寝殿的路上,悄悄偷走了师尊的乾坤袋,拿走了日月剪和乾坤棋盘!” “啊? !” “嘶~~” “日月剪和乾坤棋盘啊!” “如此的话,师祖他老人家肯定是要吃大亏了啊。” “真没想到大师伯竟会如此!” “……” 此时,大殿之中,众仙小声议论,话锋已经悄然转向。 只要是昆仑虚的弟子,没有谁不知道日月剪和乾坤棋盘意味着什么。 拿到这两样东西,别说是昆仑虚无敌了,他们相信,就是放眼整个仙界,都是无敌的! 守常仙人大声问道:“四位师兄,你们仔细想想,知白那畜生本来是和你们一道去围剿洛神那贱婢的,为什么会中途折返? !” 守辱仙人喃喃说道:“大师兄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处理,须得赶快回去……” 守常仙人追问道:“什么事情? !” 守辱仙人摇了摇头,道:“不,我不知道,大师兄当时并没有告诉我们,只是说回头再讲……” “那是自然!欺师灭祖的事情,他如何能开得了口!?” 守常仙人冷笑连连,道:“他早就迫不及待的要执掌昆仑虚门户了,只是师尊他老人家接连突破大罗七垢、六意、五感,径至四梵,他便觉得自己未必能活过师尊,继位遥遥无望! 但是昨天,一夜之间,师尊负伤,外加宿醉,我也受了点轻伤,你们四位又去追剿洛神,他便觉得天大的机会来了,于是铤而走险!” 知荣仙人脸色难看至极,道:“那,那你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守常仙人道:“知白那畜生偷走日月剪和乾坤棋盘之后,当即与恪心联手,对师尊发难,师尊在伤醉之下,如何能够抵挡? 好在我听见了动静,赶去的及时,这才帮师尊分担了些压力。 那恪心见势不妙,先行逃窜,我追击他到了花厅,虽然不忍,可见他死不悔改,我终于狠了狠心,将他打死! 当我再次折返到寝殿外的时候,师尊他老人家已经受了日月剪一绞,断了一条腿! 我惊怒交加,心急如焚,豁出了性命跟知白那畜生做殊死搏斗!但是他又祭起了日月剪!可怜师尊他老人家为了救我,竟舍身去挡,结果被拦腰绞为了两段!” “啊? !” 昆仑众仙虽然都已经相信守常仙人的话,认为无极天尊确实已经死了,可是听他描述到这等凄惨的情形时,仍然不免发出阵阵惊呼。 更有一些仙人开始大骂起知白和恪心了…… 守常仙人心中暗笑,眼中却强挤出了几滴猫尿,假装悲伤到不能自抑,哽咽着,继续说道:“师尊他老人家连受日月剪两绞,自知必死,知白那畜生也以为师尊死了,一时得意,却没料到,师尊他老人家虽濒死犹能发威! 就在知白那畜生仰天大笑的时候,师尊忽然出手,奋力一击,打死了那个孽畜!最后,师尊他老人家叮嘱我说:‘小幺子,为师已经活不成了,这昆仑虚的基业以后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生经营……’” 众仙闻言,都悲伤感慨至极,一时间居然没有意识到守常仙人最后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守常仙人又说道:“你们若是还不信的话,可以到师尊的寝殿外去仔细瞧瞧,那里应该还有知白那畜生死时所化成的脓血! 你们不妨想一想,除了师尊他老人家亲自施展的四梵仙指之外,还能有什么法术能将知白这等修为的仙家化为一滩脓血? 二师兄,四师兄,你们方才说你们看见师尊寝殿中一片狼藉,那你们就没有发发现,那些碎裂的床榻、枕头、仙茅席褥以及青玉案和银盆都出自日月剪的手笔吗? 还有,我的玲珑塔也毁在了知白那畜生手中,我对此人实在是——” “好了,老幺,你不必再说了!” 守黑仙人脸色阴沉如水,打断了他的话头,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方才是四哥误会你了。 知白这畜生,真是想不到啊!” 守常仙人叹息道:“唉~~~这种事情,若非是小弟亲眼所见,也是难以置信的啊。” 沉默中,知荣仙人忽然问道:“老幺,既然师尊他老人家和知白那畜生同归于尽的时候你在场,那么,日月剪和乾坤棋盘想必已经都落到你手中了?” 守常仙人点了点头,似有意无意的又提醒了一句:“是啊,师尊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弥留之际,居然叮嘱我,要把昆仑虚这偌大的基业交给我来掌管。 他老人家也不想想,在众位师兄弟里,我的年龄是最小的,资历是最浅的,道行也是最低的啊。 可,可是,师命难违啊!” 他这话一说,知荣等四仙才缓过味来,一时间都面面相觑。 知白已经死了,剩余这五名二代弟子,论年龄,自然是知荣仙人最大,论本事,却是守黑仙人的最高,但是听这位小师弟的意思,继任昆仑虚掌教仙师的人,还非他莫属了? 守常仙人的亲传弟子们也在此时缓过神来,好家伙,一觉醒来,一夜惊变,我们居然要成为掌教一脉弟子了? ! 悲伤顿时化为乌有,不少人立时开始起哄: “师父,你老人家与诸位师伯相比,虽然说年龄是最小的,资历是最浅的,但是却最得先师祖的宠爱啊!” “不错!而且说到修为了,师父现今有日月剪和乾坤棋盘在手,那就是咱们昆仑虚的最强者!你老人家不做掌教仙师,谁敢来做? !” “还有功劳!师父他老人家不顾生死,拼命协助先师祖除灭叛贼,于咱们昆仑虚实是有天大的功劳!” “最最要紧的是先师祖的遗命啊!先师祖在弥留之际,反复叮嘱,要把在咱们昆仑虚的基业交给师父,谁还能有什么异议?” “……” 这老幺一脉的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有理有据,旁人根本难以插嘴。 长门一脉自觉出了知白、恪心这等大逆不道、穷凶极恶的叛徒,自然失去了话语权,此时连屁都不敢放。 剩余四脉弟子虽然有心替自己的师父(师祖)争一争,可是思来想去,竟没有什么值得说出口的理由。 知足仙人是压根不想做掌教仙师,守辱仙人自觉无望,也不做妄想。 还剩知荣和守黑二仙有些心痒痒。 守常仙人也瞧出来了,他只怕夜长梦多,不少事情经不起反复推敲,若不早定名分,迟早会露出马脚,于是见好就收,趁势飞上须弥台,站在须弥座前头,扬手说道:“好!既然大家伙都认可我,那我便勉为其难,替师尊他老人家挑起这副重担!” 知荣:“……” 守黑:“……” 第962章 狼子野心 第962章 狼子野心 其实,昆仑虚三代、四代弟子们的争辩和叫嚷都是次要的,也是无用的。 当守常仙人手握日月剪和乾坤棋盘的时候,什么年龄、资历、辈分、功劳、修为,甚至是所谓无极天尊的“遗命”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继位法理了。 实力才是! 昆仑虚上下,弟子虽然众多,更不乏桀骜不驯的人,但又有谁敢与身怀两大杀器的守常仙人抗衡? 说起来,守常仙人没有以武力胁迫众仙,却以先师遗命继承大位,反倒是给昆仑虚众仙留足了面子。 修仙修仙,修的是大道,修的是长生,非有深仇大恨者,谁也犯不上不识时务,在守常仙人如日中天之的时候与他相争! 于是,昆仑虚掌教就此更易,守常仙人从今往后便号称是“守常天尊”了! 新任掌教册立之后,昆仑虚众仙不管是真心拥戴他的,还是假意奉承他的,都表现出欢天喜地的模样,似乎对他们来说,知白仙人、恪心仙人以及无极天尊的死并不重要一样。 花厅略作整饬之后,便摆下了大宴,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欢呼雀跃,普天同庆…… 那守常天尊心情极好,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 待喝到满面红光的时候,瞧着满厅阿谀奉承的嘴脸,守常天尊忽的有所感悟,暗忖道:“我在昆仑虚这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又有什么用? 外界还以为此地是无极天尊坐镇呢!我之名望若不能响彻四海,岂肯甘心?” 沉吟了片刻,他叫来知荣仙人,寒暄了两句,便正色询问道:“师兄,我还有一事想要向你打听清楚。 洛神那贱婢如何会落入弱水之中?” 知荣仙人毕恭毕敬道:“回掌教的话,洛神那贱婢被我们兄弟四个用剑网仙尘所困,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们也是听信了知白那畜生的巧言令色,没有对那贱婢骤下毒手,一直喝令她缴械投降。 但是她既不撤了洛书,也不回应我等,相持的久了,彼此都觉疲惫,而且苦等知白那畜生也不见他来,四师弟向来性急,便不耐烦了起来,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先灭了那贱婢的威风,围而不伤算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能到头?” 守常天尊颔首说道:“四师兄所言极是啊,对那贱婢犯不着客气!先师就是太看重她了,为她的美色所迷惑,以至于吃了大亏啊。” 知荣仙人连连点头,道:“圣明烛照无过于掌教!彼时的我们也都熬得没有耐心了,于是都应允了四师弟的提议。 那贱婢被困在剑网仙尘之中,有洛书包裹,等闲的手段对她也确实无用。 我们便各自施展出杀招,祭起宝贝,什么金刚仙指、天罡仙风等轮番相击……刚开始的时候,那贱婢还没有什么反应,到后来,她忽的呻吟起来,似乎难受至极,继而,那洛书便有所异动,居然想从剑网仙尘的包围中冲出去!” 守常天尊嘿然冷笑,道:“我派阵法,天下无双,她岂能得逞?” 知荣仙人道:“但是那洛书着实是绝品的防御法宝,猛冲之下,居然连续破了阵法的几道锋芒!三师弟的修为不及我等,他所布控的阵脚最是薄弱,那洛书有灵性,竟也感知了出来,专一往三师弟那边冲刺!我们瞧着情形不对,便决意变阵,合力将剑网仙尘打开了一道缝隙,但这缝隙并非是为了放走洛神那贱婢,而是埋伏了一条死路,也即冲着岛外弱水方向去的!如此一来,阵法虽然出现了漏洞,却靠着弱水的天险得以弥补,而我们又能集中法力,使得其余阵脚变得更加稳固!” 守常天尊赞道:“妙极!这想必是二师兄的主意吧?” 知荣仙人“嘿”的一笑,道:“惭愧啊,说起来是围住了那贱婢,却居然拿她没有办法。 我们‘网开一面’之后,又不断的出杀招、祭杀器打她,那贱婢终究是急了,最终发出一声悲鸣,居然拼尽全力,不顾性命的铤而走险,直接从我们刻意打开的阵法缝隙里冲了出去!呵~~她这一冲,便冲到了弱水中!她既不懂蹬萍仙术,又没有什么渡水的法宝,自然是落了下去,这一落,定然是万劫不复,再无活命的机会了!” 守常天尊抚掌说道:“好!好得很!四位师兄这是为本门立下了一大功劳啊!当然,二师兄你是厥功至伟!来,我敬你一杯!” 知荣仙人连忙端起玉杯跟守常天尊相碰,一饮而尽之后陪着笑说道:“掌教过奖了,为本门出力,那是知荣分内的事情啊。” 守常天尊亮了亮杯底,而后说道:“二师兄,叛徒已经伏诛,贱婢也已身死,先师的大仇算是报了。 但是仍有一件大事,涉及咱们昆仑虚,我须得与你商议商议。” 知荣仙人起身说道:“掌教请吩咐!” “坐坐坐。” 守常天尊拉着知荣仙人坐下,而后低声说道:“四海仙界联盟讨伐中土仙派的事情,先师本来已经答应了,结果洛神那贱婢一来,胡言乱语蛊惑了一番之后,先师便改了口。 事实证明,陈义山是那贱婢的小白脸,她不过是为姘头说项罢了!而且,那贱婢之所以跟先师发生冲突,也是因为喝醉的时候谈论起了陈义山,先师吃醋才生了龃龉……我的意思是,陈义山这厮可算作咱们昆仑虚的间接仇人,我要旧事重提,昆仑虚必须参与四海仙盟,而且一定要做盟主!去红尘中,把麻衣仙派杀个干干净净!” 知荣仙人一拍大腿,满脸激动道:“掌教刚刚上位便有如此魄力,真是令我辈敬仰且汗颜啊!掌教请放心,此事我定然全力支持!而且,我还会说服三个师弟也都支持!” “好好好~~~二师兄不愧是二师兄,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守常天尊为的就是将整个昆仑虚绑上战船,听知荣仙人这么一表态,登时大喜,他站起身来,踌躇满志道:“这一战,必定要在六道之内掀起狂风暴雨!我昆仑虚也要从其中捞足好处!”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那便是:“我守常天尊的名望一定要传遍四海,响彻六道!无极天尊做到的事情,我要做到,他没做到的事情,我也要做到!区区一派掌教算什么? 我要一统仙界,做他们的共主!进而一统六道,成为前所未有的道祖!” 第963章 四炉同海 第963章 四炉同海 守常天尊狼子野心,做起了开创万古大业成就道祖的美梦,大宴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要将梦想付诸实践! 他召集昆仑虚众仙宣告此事,众仙一片哗然! 自然是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 不同意的弟子还居多。 起初,洛神娘娘来昆仑虚的时候,曾在接风宴上谈起过陈义山的底细,昆仑虚的不少门人弟子是在场的,或陪坐或侍奉,无不对陈义山印象深刻。 这个俗世大仙虽然一直活在传说中,素未与昆仑虚众仙谋面,但是经过洛神娘娘的渲染,又经过昆仑虚众仙私下里议论之后的口碑发酵,在这些门人心目中,陈义山早就成为了一个可怕至极的存在! 毕竟,无极天尊可是亲口说过:“陈义山的修为或许是在大罗三清境界!” 乖乖 大罗三清境界是什么境界? 简单来说,不过是比无极天尊高出一阶的存在而已。 可修仙的人几乎都清楚,在摒弃一切外力,不计一切法宝的情况下,单以仙道修为来论高低——初入仙门的修仙者绝对有资格声称凡夫俗子都是蝼蚁;成丹真仙也肯定有资格声称脱胎之下尽刍狗;混元太乙可以尽情的鄙视成丹真仙;而大罗七垢则可声称混元太乙不值一提;六意不屑七垢,五感睥睨六意,四梵嫌弃五感…… 但是在大罗三清面前,大家就都是垃圾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三合为一,用者分三! 这个“三”就是“一”,它代表了“一切”,它是仙道的“尽头”! 修仙的人去打站在仙道尽头的人,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 “陈义山可是大罗三清境界,哪怕是先师祖活着,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咱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打他? !” “谁说不是呢? !也不知道掌教师叔是怎么想的。” “我看,一定是有人撺掇,不想让咱们昆仑虚安生!” “瞧你们一个个胆小的样子,大罗三清怎么了? !掌教师尊有日月剪和乾坤棋盘在手,还怕陈义山不成? !” “就是!打上中土,杀了陈义山,灭了麻衣!叫他们知道知道咱们昆仑虚的厉害!” “吹牛!日月剪和乾坤棋盘对大罗三清有效么? !” “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无效了? !” “试错了不可怕,就怕一试就死了!” “……” 支持者和反对者吵成一片,大殿之中沸反盈天。 守常天尊皱起了眉头,他瞥了知荣仙人一眼,知荣仙人顿时会意,厉声喝道:“静默!” 片刻之后,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知荣仙人“哼”了一声,道:“掌教是来给大家伙下命令的,不是来征询你们意见的!我先表态,谨遵掌教仙旨!但有所命,无不竭尽全力!” 他一表态,知足、守黑、守辱三仙便也只好跟着表态。 这四脉的弟子见自己的师父(师祖)都同意了,谁还敢再吭声? 守常一脉的徒子徒孙刚开始就是全力支持的,毕竟,掌教一脉的弟子嘛,有自然而然的优越感和政治敏感度,哪怕掌教说屎是香的,他们都会双手赞同的! 至于知白一脉的徒子徒孙,他们表不表态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是被裹挟的一脉,不表态是默认同意,敢表态不同意,那就是叛逆! “呵呵~~” 守常天尊见知荣仙人唱红脸稳住了局势,便唱白脸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大致都听到了。 不少人忌惮陈义山是大罗三清境界,所以不支持咱们昆仑虚参与四海仙盟,对吧? 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陈义山他不是大罗三清仙!一切,都不过是洛神刻意编造的谎言!你们好好想想,一个大罗三清境界的上仙会成亲么? 会修行在红尘俗世中么?” “嘶~~” “对呀!” “大罗三清肯定是六道之中最最绝情的存在了,怎么可能娶妻?” “假的!我们都被骗了!” “掌教一语惊醒梦中人!” “还是掌教英明啊!” “……” 由是,参与仙盟之事便定了下来。 守常天尊立刻派遣遣知荣仙人出弱水,去珐莲洞会晤洞主,重提结盟之事。 个中来往的琐事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洛神娘娘真的死了吗? 还是从纵情丹和忘情丹开始说起吧。 那纵情丹乃是至热至烈的阳毒,本来是要激发洛神娘娘的无穷情欲的;忘情丹则是至凉至寒的阴毒,是要让娘娘灭了七情六欲的。 如果忘情丹先在娘娘体内发作,那她早就变得无情无义了,纵然是吃下纵情丹,也无有情欲可纵放! 巧的是,无极天尊并没有及早的给她忘情丹。 娘娘先喝下了被守常仙人动过手脚的琼浆玉液,以至于她先中了纵情丹的阳毒! 等到后来,她再吃忘情丹的时候,一切都便不一样了。 阳毒发作,她几乎难以自制,亏得有洛书束缚,这才没有出丑,继而阴毒发作,两毒相争,娘娘便陷入到了生死煎熬的痛苦之中了。 闹到最后,洛神娘娘既没有纵情,也没有忘情! 她只是差点被阴阳两毒要了性命! 但她终究没有死在这两种毒下,一切皆因她喝下了大量的琼浆玉液。 要知道,这琼浆玉液是以昆仑神玉酿造而成的,用的方子是西王母的遗留之法,本就蕴含着一股先天元炁! 洛神娘娘不是陈义山,没有办法吸收这股先天元炁,原本喝了琼浆玉液之后仍要从周身毛孔里散出来的,可是纵情丹与忘情丹在她体内水火不容,阴阳相煎,早滞住了她的血脉,也堵住了她周身的四万七千毛孔! 那股先天元炁没有机会,也没有途径散出去。 散不出去,便要闹事。 本来是阴阳相煎、水火互攻,两大毒气在娘娘体内打的就足够热闹了,突然间,又来了第三者。 而这“第三者”的脾气着实是古怪,不管是阴毒还是阳毒,它都不放过! 它时而攻击阳毒,时而攻击阴毒,时而两毒俱攻。 这期间,洛神娘娘痛苦的彻底昏厥了过去。 那时节,也正值娘娘被困在剑网仙尘之中,是以知荣仙人等的呼喝叫骂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两股毒气以及一股先天元炁在娘娘体内胡乱冲突了好一阵之后,阴毒和阳毒忽然醒悟,觉得不能再内耗了! 无论纵情丹还是忘情丹,皆由昆仑虚的奇花异草所炼成,这阴毒和阳毒本是同根生啊,相煎何太急? 要对付共同的敌人! 于是,阴阳相煎变成了阴阳合济,水火互攻变成了水火交融! 两股毒气自发的搁置争议,抱团混成一体,去对抗那股莫名其妙的“第三者”! 如此一来,又打了个难解难分。 但两相冲突毕竟好过三方混战,洛神娘娘渐渐有了意识,却仍旧痛苦难当。 这便是她在剑网仙尘中痛苦呻吟的原因…… 刚开始虽然是难解难分,可是阴阳丹毒岂能赢得了先天元炁? 这种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的力量乃是天地间最为特殊的力量,它不垢不净,不生不灭,任凭是天地灵气,或是日菁月华,又或者是浩然正气,或是香火愿力,甚或是怨戾之气,等等等等,都不是它的对手! 阴阳丹毒与它争着争着,毒便消耗没了,只剩下纯净的阴阳二气了。 这气,乃是昆仑虚奇花异草吸收天地灵气、日菁月华所集蕴的气,既有仙道的力量源泉,也有妖道的力量源泉,它们本身都是温和随性的,不争不抢,不怨不恨,恭顺的归入了娘娘的气海之中。 那股先天元炁在娘娘体内鏖战多时,居然也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留恋之意,不再从毛孔中散去,也归入了娘娘的气海。 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洛神娘娘饱受折磨,几经生死,却由此造就了古往今来、六道之中的一大特殊机缘! 她的气海竟生出了四个鼎炉,一炉存香火愿力,一炉存天地灵气,一炉存日菁月华,一炉存先天元炁! 比之陈义山,尚且多出了两炉! 这正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于是,娘娘彻底清醒了。 宛若重生般的清醒! 她觉察体内涌动着好几股力量,这力量是前所未有的充沛,而且强大! 可是就在这个关口,洛书带着她冲进了弱水之中! 娘娘甫一现身,便愕然的发觉,自己居然在不停的沉沦,速度虽然不快,但下方幽幽冥冥,似无止境…… 第964章 不是人 第964章 不是人 洛神娘娘刚刚从阴毒阳毒的死境之中挣扎出来,重获新生,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片刻,便又骤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不测险地,心中的惊恐自然是不言而喻! 她尽展神通,拼尽全力施展出凭虚御空之术,想要往上飞行,却发现根本没有用。 香火愿力在弱水之中仿佛是不存在了一样,虽然反复提调,可是身子仍然是在缓缓的往下坠落,不要说是拔升向上了,就连停滞的迹象都没有! 须臾间,身子便又下探了百尺! 洛神娘娘急忙调动气海里其他鼎炉的力量,先试了试天地灵气,毫无效力,再试日菁月华,依旧不成,继而又试先天元炁,还是无用! 就这连番用功的期间,不知道又已下落多深了。 娘娘哀叹着,自己只剩下最后的依仗了。 她摇身一变,化归青龙本相,尽起体内的血脉之力,拿出天赋予于龙族的本能,幻想着能出现奇迹——只可惜,弱水毕竟是弱水,幻想也仅仅是幻想。 奇迹不但没有出现,下坠的速度反倒是变得更快了一些!娘娘吓得赶紧又恢复了人形模样。 如此一来,洛神娘娘算是彻底绝望了。 饶是她见多识广,千百年来历经过无数次艰难险恶,在此时此境也变得束手无策,惶遽无地。 弱水,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可怕! 自己该怎么办? 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吗? 什么时候能到尽头呢? 尽头又是个什么所在呢? 以目下的处境判断,到了尽头之后,只怕是再也难见天日了。 若真是那样,岂不是比死了还要难受恐怖百倍? ! 唉 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要落得这样的结局? 洛水为神的千百年来,自己还算是一个深受万民爱戴的好神祇啊。 难道是,孽缘所致吗?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娘娘的心中没有想起金童子,没有想起玉女清络,也没有想起蛟族一脉同类,更没有想起大河神、无极天尊等,她脑海中如过眼烟云一样,渐渐浮现出诸多的往事,却都是与陈义山有关的。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清楚的宛若昨日。 既幸福,且心酸,还凄楚。 自己万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昆仑虚,为的就是吃忘情丹,好彻底忘了他,不再念他爱他怨他恨他,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忘情丹虽然吃进了嘴里,却仍然没能忘记他,反而在沉沦之时,不断的想起他。 难道这就是孽缘? 是上天注定了的,逃都逃不掉的情劫? 而自己与天意作对,才招致了沉沦于弱水的恶果? 不! 自己哪里做错了? 得不到的人,难道还不许彻底放下? ! “陈义山!陈义山!陈义山!” 洛神娘娘忍不住纵声呼喝,一遍又一遍的喊那个名字,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听不到。 她愣了片刻,忍不住落了泪。 原来,弱水之中说话无声的传闻也是真的。 但就在此时,娘娘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身子下坠的势头居然减缓了! 她连忙擦掉眼泪,仔细感知,然后便发现自己没有出现错觉,坠落的速度确实是减缓了。 而且,就连口鼻之中吐纳出来的气息也变得不一样了,周身的毛孔也渐渐有所反应。 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已不全然是灰蒙蒙如烟似雾一样的弱水了,而像是,空气? ! 洛神娘娘惊喜交加,连忙再次施展凭虚御空之术,果然,娇躯“呼”的一声便向上飞腾了起来! “哈” 娘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这可真是喜出望外啊! 她强捺住心中的激动,奋力往上拔升,哪成想,刚飞不过十丈之距,便又钻进了一片弱水中,腾空之力随即烟消云散,身子再次往下坠落。 正所谓乐极之处忽生悲,洛神娘娘再次跌入了那片“空气”之中。 她凝滞住身形,仔细的逡巡环顾起来。 往下大约二十丈,便全是灰蒙蒙的东西,显然是弱水,而东南西北四面各距百丈左右,也是如此! 娘娘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原本以为运气上佳,绝处逢生了,却没有想到,这里只是一个被弱水包围起来的小小空间,还没有自己的洛神府广阔呢! 说是生地,其实是个牢狱,被弱水裹成的牢狱! 上不得,下不得,前后左右去不得! 一进来,就是终身监禁! 娘娘失望之极,又愤怒至极,也顾不上神女不神女了,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破地方!鬼地方!狗屁所在!鸟不拉屎的臭水坑!” 她连飙了许多平素里都说不出口的脏话之后,才觉得心中的愤懑稍微散去了一些。 “呵” 娘娘还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以前十分嫌憎那些动不动就说污言秽语的人,却没有想到,骂几句屎尿屁竟然真的能使心里痛快些。 早知道,之前就该把陈义山那负心汉骂个狗血淋头了! 对,现在骂他也不晚! “陈义山,你无耻下流龌龊!你好色无厌猥琐!你是坏了心的王八蛋!你是蠢到家的大笨蛋!” 其实娘娘会的脏话也不多,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也倒腾不出来新鲜的花样,于是骂着骂着便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还有就是,骂那个家伙似乎也不能让心里痛快,反而更想他了。 自己也真是,有点贱了…… (三谷山上,陈义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长乐关心的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着凉了?” 陈义山揉了揉鼻子,摇头笑道:“傻孩子,仙人是不会着凉的。” 长乐道:“那你怎么一直打喷嚏?” 陈义山若有所思,道:“一定是她们想念我了,我料她们肯定也在打喷嚏,因为我也十分思念她们。” ) (北方蠕蠕国境内,一个边陲小城里,有个身着白裙的绝色女子袅袅娜娜的走在街道上,市井之间所有的男女老少均已呆住,走路的不走了,做买卖的不做了,吃饭的不吃了,说话的不说了,全都是一脸痴相的看着她,她却旁若无人,忽而以手掩住口鼻,“阿嚏阿嚏”了数声,然后自失的笑道:“夫君那坏蛋肯定是恼我不辞而别,在骂我呢。” ) 弱水中,洛神娘娘也连打了几个喷嚏,不免奇怪,喃喃说道:“怎么我骂那混账,自己反而打喷嚏了?” “呵因为当你骂他的时候,他定然也在骂你啊。” 娘娘本是自言自语,却忽有一道喑哑苍老的嗓音传至,缥缈轻忽难辨远近,吓得娘娘浑身一激灵,继而又惊喜交加,连忙喊道:“这里有人? !” “不,我不是人……” 第965章 唯有死路 第965章 唯有死路 洛神娘娘本来以为这弱水之下别无他人,却没有想到,竟有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是男子的嗓音,但是洛神娘娘仔细分辨了许久,却始终琢磨不出来那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弱水之中居然能传出声音,那便是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有作伴的了。 哪怕是出不去,也不会一个人闷死。 洛神娘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说话的欲望,她连声问道:“你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神祇? 或是仙尊? 是圣徒? 又或者是妖怪? 还是魔类?” “都不是。 嘿嘿” 那声音阴测测的笑着,显得相当不怀好意,只听他说道:“我在这里待了好几千年了,遇到过许多跌进来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你所谓的神祇、仙尊、圣徒、妖怪和魔类,但是我跟他们都不同,我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类。 当然,也不独独是这些东西会落进来,还有一些飞禽走兽,包括神异之种,可我也不属于它们中的任何一类。” 洛神娘娘吃了一惊,难以置信道:“你说你,你在这里面待了好几千年了? !” “呵呵” 对方冷笑了一声,道:“是啊,已经有三千六百多年啦。 怎么,你很惊讶吗?” 洛神娘娘没有言语,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她不但很惊讶,还很绝望。 因为她彻底断了出去的念想! 对方在这里待了几千年都没能出去,自己又能指望什么呢? “小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洛神娘娘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小丫头”,顿觉好气又好笑,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只是在弱水里就待了三千六百多年,实际寿命还不知道有多高呢,称呼自己为“小丫头”,也无可厚非。 她问道:“前辈方才说有神、仙、妖、魔、圣、人跌进来过,甚至还有飞禽走兽的神异种属,那他们现在都去哪里了?” 对方“哼哼”了两声,幽幽说道:“自然是都死了。” 洛神娘娘失声惊呼道:“都死了? !” “那是自然!在这种地方,能存活两年以上的,可称得上是真正了不起!凡夫俗子进来便死,因为这里没有饮水,没有食物,也没有足够的空气,他们不是饿死、渴死,就是憋死; 圣徒进来至多能挺过三个月,这里可没有所谓的浩然正气供他们取用,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需要吃喝拉撒,同样受制于饮水、食物、空气的匮乏; 神祇进来至多能挺过半年,这种地方会渐渐熬干他们的香火愿力,使得他们魂灭道消; 修仙的进来至多能挺过一年,因为他们在这里无法正常吐纳,体内的灵气也根本运转不开,到最后,会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妖怪也不例外,这里永远都见不到太阳和月亮,哪有日菁月华供他们给养呢? 至于飞禽走兽就更加不用说了,哪怕是神异族类,纵有血脉之力,也禁不住消耗。 倒是魔类,能长久的存在于此地,但是他们到最后都会自杀。 总而言之,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掉进弱水之中,便都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死路!” 洛神娘娘怔怔道:“魔类会自杀? 那是为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灰黑的弱水,再无别的色彩,除了我之外,也再没有别的任何声音!而我有时候说话,有时候又不说话,任谁来到这里,都熬不过十天便会发疯!那些魔类虽然饿不死,渴不死,也不必担心力源的给养,毕竟他们越怨恨就越强大,可是他们受不了这里的单调、冷清和压抑,谁让他们也有心呢? 于是他们拼了命的想要逃出去,但掉进来的,又有谁能出得去? 他们就不停的飞,然后不断的落,周而复始,直到自己把自己给活活累死!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洛神娘娘听完这番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她已经从这些话里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自己会是哪一种死法? 会不会发疯? 毕竟这是个能逼魔类自杀的地方啊…… 她正胡思乱想,那声音忽然不满的说道:“你怎么又不言语了? 我难得的有兴致,想跟你多聊几句,你倒是矜持了起来。 好,我也不再说话了。” “别别别!” 洛神娘娘唯恐这仅有的声音也消失,连忙祈求道:“前辈千万别生气!晚辈刚才是在仔细思量前辈的话,其实还有很多问题弄不明白,想求教于前辈呢。” “我说的那么简单而且详细,你还有什么好思量的?” 洛神娘娘见他还吭声,便松了口气,道:“前辈方才说能在这里存活两年,便算是真正了不起,可是你已经存活了三千六百多年,你——” “是啊,所以我称得上是这天地间最了不起的存在!” “对,前辈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晚辈佩服之极!” 洛神娘娘赞了他一声,紧接着便问道:“前辈到底是仰仗了什么法门,或者说是秘诀才存活这么久的?” “嘿你想学我吗? 可惜啊,你学不到的,一切都是天生的。 我天生与你们不同,你们待不下来,我却能永久存在。” 洛神娘娘闻言,心中愈发好奇,道:“天地之间,神、仙、妖、魔、圣、人,六道并存,但前辈不是这六类中的任何一类,也不是飞禽走兽中的神异种属,难道是,是幽魂?” “幽魂? 亏你想得出来!唉” 对方叹息了一声,听起来很是怅惘,他道:“看来,后世已经把我们给彻底忘却了啊。” 洛神娘娘苦笑道:“恕晚辈愚钝,实在是猜不出前辈到底是何种存在,但求前辈能够明示。” 对方冷声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先天大神? !”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晚辈自然听说过。” 对方“哼”道:“我便是先天大神!” “啊? !” 洛神娘娘大吃了一惊,但迅疾又恍然大悟,是啊,自己怎么忘了天地之间还有这种存在? 陈义山降服瘟神的时候,曾对她提及过农皇觉醒的事情,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被盘古锁镇的先天大神们并没有真正死绝! 如今想想,也唯有先天大神这种异类,才能在弱水中存活下来吧。 “小丫头,又思量什么呢?” 洛神娘娘连忙回道:“晚辈是在好奇——先天大神虽说也不少,可是个个都闻名于后世,流传于千古!却不知道前辈是哪个神明? 可否将尊号告知晚辈?” 第966章 水神共工 第966章 水神共工 “你问我的名号? 嘿嘿嘿” 那位先天大神笑了两声,显得颇为自负,又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这个后天神祇,又是什么名号呢?” 洛神娘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晚辈是在洛水为神,世人尊称晚辈为洛神娘娘。” “你是水神?” 那先天大神显然有些讶然,狐疑道:“既然是水神,怎么会不清楚弱水的厉害?” 洛神娘娘道:“晚辈自然清楚弱水的厉害。” 那先天大神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闯进这里来?” “呵呵” 洛神娘娘苦笑了几声,道:“晚辈怎么会自己闯进弱水中呢? 只是因为被仇家所逼,不得已才掉进来的。” 那先天大神“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被仇家所逼啊,那我大概明白了。 你的仇家是谁?” 洛神娘娘恨恨说道:“是一群在昆仑虚修仙的家伙。” “昆仑虚啊,唉” 那先天大神长长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想当初,铜柱山擎天宫而立,左右翅峰上住着西王母和东王公,下头住着九天玄女娘娘,岛的另一侧,盘踞着烛九阴……结果,它现在却堕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成了后世修仙的地方!” 洛神娘娘道:“昆仑虚上灵气浓郁,很适合修仙。 而且先天神陨落之后,它本就成了无主之地,被仙家占据,也在情理之中。” 那先天大神“哼哼”两声,道:“岛上修仙的家伙们,是靠什么渡过弱水的?” 洛神娘娘道:“昆仑虚仙派的人会一种独门秘术——蹬萍仙术,可以渡过弱水。” 那先天大神沉默了片刻,道:“若是如此,倒是也不能小觑他们啊。” 洛神娘娘道:“确实不可小觑。” 那先天大神道:“算了,不说他们了。 我方才瞧见你现出了本相,乃是一条青龙,你是龙族血脉啊。” 洛神娘娘道:“晚辈原本是条蛟龙,虽然跟龙族有些亲缘关系,但血脉上仍旧差了许多。 晚辈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贵人相助,血脉得以蜕变,才成了真龙。” 那先天大神笑道:“你倒是老实,一五一十把什么底细都跟我说了。 对了,你方才一直破口大骂,诅咒一个叫,叫陈义山的家伙,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洛神娘娘听见“陈义山”三个字,登时又是百感交集,虽心中有爱,可嘴上偏偏要说怨恨,她骂道:“陈义山是混账!是个负心薄幸之徒,好色无厌之人!” “这么说,是他辜负了你?” “是的。” “不对啊,如你所言,他既然是个好色无厌之人,怎么会负了你? 你的姿容风韵可是绝色啊,哪怕是与昔年先天大神之中最负艳名的九天玄女娘娘相比,都不遑多让!陈义山若是好色,怎么舍得不要你?” “晚辈不敢与九天玄女娘娘相提并论,但晚辈也确实自负貌美。 只可惜,天地间貌美的人不止晚辈一个,还有许许多多,他身边就围着一大堆!” “所以,陈义山曾经是与你相好的,结果转头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如果只是喜欢倒也罢了,他娶了那个贱人,而且还跟她生了孩子!” “他已经娶过妻了?” “是的。” “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啊?” 后天神祇遇到先天神明,本就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敬仰和信任,由是,洛神娘娘对这位先天大神一直是有问必答,而且句句实言,可此时此刻,当对方询问陈义山妻子是谁的时候,娘娘却忽的一怔,心里暗暗起了狐疑:“他怎么对陈义山这么感兴趣?” 那先天大神没听到她的回答,便催促了起来:“小丫头,说话啊,陈义山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洛神娘娘越发起疑,道:“前辈,你问这个干什么? 说了你也不认识。”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我方才还夸你老实呢,没想到也是个多疑的主。 呵呵” 那先天大神笑了起来,道:“你还怀疑我居心不良?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便猜一猜,嗯陈义山的妻子是不是姓白,名芷? 还有个随身的法宝,似琴非琴,似琵琶非琵琶?” 洛神娘娘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你能未卜先知? !” “哈哈哈哈果然是他啊!终于让我给等到了!三千六百多年了啊!嗬嗬” 那先天大神忽的放声大笑,声音里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愤怒,还透着一股幽幽的怨恨,良久方绝。 洛神娘娘惊疑不定,道:“你,你认识陈义山?” “何止是认识啊,嘿如果不是陈义山,我怎么会落得个生不如死的凄惨下场? !” 那先天大神怨毒的说道:“你方才一直在骂他,我还为是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家伙,竟没想到,真的是他!是他!” 洛神娘娘茫然道:“晚辈不大明白你的话,他到底怎么你了?” 那先天大神嘶声说道:“明摆着的事情,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之所以沉沦于弱水,就是拜他所赐!他虽然没有直接把我打下弱水,但他就是罪魁祸首!” “怎么可能啊? !” 洛神娘娘怪叫一声,道:“你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千六百多年了,那时候,哪里有他啊,他才多少岁啊?” 那先天大神冷笑道:“你既然与陈义山相好过,却不知道他曾逆时而行,去到了我们先天神所在的上古时代?” 洛神娘娘闻言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先天大神又恨恨说道:“他跑到我们那个时代也倒罢了,还死不安分!他挑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神界大战,使得先天神们几乎全都被卷入了其中!到最后,大战触怒了盘古祖神,祖神是个糊涂蛋,他一气之下,居然将先天神给全部锁镇了!你说说,陈义山能不能与此脱得了干系? !” 洛神娘娘半天无言。 这一切听起来都像是无稽之谈! 怎么可能呢? 但是对方言之凿凿的语气,充满仇恨的口吻,又实在由不得娘娘不信。 “前辈,你,你到底是谁?” “我? 我与你有一样的仇人,也与你有一样的身份。 你是水神,呵呵天底下再也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了,我也是水神。 你大概听说过我的名号,水神共工!” 第967章 生不如死 第967章 生不如死 洛神娘娘听见那先天大神报出“共工”两个字,不由得悚然动容,继而又肃然起敬! 身为水神的她,自然明白这个神号意味着什么。 自上古至今,数千年以降,后天神祇之中已经不知道诞生了多少名号各异的水神了,这个群体几乎可算得上是普天之下数量最多的神祇属类了! 往大了说,四海龙王就属于水神,往小了说,井神、溪神、塘主也都属于水神,更不用说什么河江八水以及五湖了,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水神! 这个群体太大了,虽然不乏鱼目混珠的滥竽充数者,可也大能辈出,四海龙王各自神通广大,自不必多说,坐镇河江八水以及五湖的神祇,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可是即便如此,却仍然没有任何一个水神能够达到上古时期共工的成就! 他是毫无疑问的水神鼻祖,哪怕是只凭借传说来推测他所掌控的水行法术,也达到了让后辈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就譬如说出入弱水如履平地这种本领,便不是后天神祇们所能比拟的…… 哎? 等等—— 似乎哪里不对! 共工不应该是出入弱水如履平地的么? 他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难道是被盘古祖神锁镇在弱水中了? 那也不对啊,他如果是被盘古祖神锁镇在弱水中的,就该是寂灭的状态,怎么可能跟自己说话呢? 念及此,洛神娘娘忍不住问道:“前辈,你,你真的是水神共工?” 共工语气不悦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 洛神娘娘道:“晚辈无意冒犯。 只是,你如果真的是共工前辈,又怎么会被困在弱水之中呢? 你也不会是被盘古祖神锁镇在这里的,毕竟,你还能开口讲话。 不是么?” “呵呵” 共工冷笑了一声,道:“我当然没有被盘古祖神锁镇,因为在盘古大劫来临之前,我便掉进这弱水之中了,彼时的我处于濒死状态,魂魄混沌,神躯残破,气息断绝,加之被重重弱水所掩埋,使得盘古祖神也以为我彻底死透了,所以那场浩劫并无我的份。” “呃” “没有什么好狐疑的,当时的情形我可以对你和盘托出,因为陈义山那小混蛋的缘故,我与火神祝融发生了极大的冲突,战败之后,我一怒之下,撞倒了不周山,弄得天宫坍塌一角——” “水火大战,不周山倒,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这传闻,晚辈也听说过。 怎的,与陈义山有关?” “当然!这个小混蛋在蓬莱丘打伤了金神蓐收,蓐收是我的生死兄弟,负伤逃走之后来找我,说祝融和垕土有个私生子,叫陈义山,十分厉害,请我帮他报仇。 我们本来就与祝融、垕土有仇,一听他们的私生子敢打伤我兄弟,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联络了一帮盟友兄弟,就去找陈义山算账,可我们死活没有找到陈义山,只好去问祝融和垕土讨要说法,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两个非但不承认自己有错,还骂我们,那只好动手解决了……” 洛神娘娘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打断了共工的话,道:“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些,陈义山怎么会是火神祝融和垕土娘娘的私生子呢? 他是个人啊,而且是这一世代的人啊。” 共工“哼”了一声,道:“后来,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了,但是他和蓐收大打出手的时候,曾经用过火行以及地行的神通,而且他还身怀一个原本属于祝融的先天宝贝,不能不让我们有所怀疑。 总之是怪他,谁让他打伤蓐收呢?” 洛神娘娘道:“且不说他了,后来呢?” 共工道:“后来,我因为神躯伤势颇重,难以自行愈合,便来到昆仑虚,求见西王母,想要她赐给我不死药,但没想到这老阴神跟我说,陈义山、白芷夫妇以及射神大羿要来对她不利,而她也想活捉陈义山、白芷夫妇,便要求我藏在弱水之中,伏击他们三个。 如果事成,就给我不死药——” 洛神娘娘又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前辈且慢,怎么陈义山跟西王母娘娘又扯上关系了? 他为什么要对西王母不利?” 共工“哼哼”道:“西王母最阴损,陈义山也不是好东西,他们两个互相算计,准定是一方吃了亏,一方要讨回来。 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当是狗咬狗!” 洛神娘娘“哦”了一声,道:“前辈请继续。” 共工道:“我也是流年不利,没想到陈义山、白芷夫妇居然有法宝护身,在弱水中可以肆意妄为,再加上大羿那个神界败类背叛了我,弄得我伏击他们不成,反而被他们毒打了一顿,伤的更重了一些。” 洛神娘娘觉得有些好笑,强忍着不动声色,心中却暗道:“如此说来,这水神共工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啊……” “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在憋笑?” 共工忽然愠怒道:“你当我打不过他们,很弱么?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先被祝融等先天大神围殴,也不至于受伤!受伤之后我又撞了不周山,弄得伤上加伤!所以,才打不过他们三个的!再说了,你以为他们三个是什么? 陈义山不厉害么? 射神大羿不厉害吗? 就连那个白芷,也不是善茬!她有化蛇血脉,法术、法宝都十分古怪,我在负伤的情况下打不过他们岂不是很正常吗? !” 洛神娘娘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很正常,晚辈也被白芷那个魔女打伤过,她厉害的很,陈义山就更厉害了。 所以,晚辈绝对没有取笑前辈的意思,还请前辈息怒。” 共工“哼”了一声,道:“他们三个带着我上了昆仑虚,然后就跟西王母打起来了,没多久,金、木、火、土四神联袂而来,五行大神算是凑齐了,还有风、雨、雷、电、旱五灾大神也到了,东王公和九天玄女也都在昆仑虚上,大家本来就是仇雠,彼此看着都不顺眼,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到后来,连昊天大帝也参与了!那场混战弄得昆仑虚几乎翻天覆地,而我,则被炸进了这弱水之中。 总之,过程大约是这样,你听明白了吧?” 洛神娘娘道:“晚辈大致听明白了。 前辈说的虽然简略,可晚辈已经能够想象到彼时战场的惨烈,思之令晚辈震撼不已!” 共工叹息了一声,道:“确实惨烈。 这弱水原本对我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可被炸进来之后,我神躯重伤不愈,空有一腔先天元炁却难以调动,因此才会在弱水之中沉沦至今。” 洛神娘娘也觉得他可怜,心道:“他被困于此处三千六百余年,不能动弹,真是生不如死啊。” 忽听共工说道:“小丫头,你想不想出去?” 洛神娘娘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什么? !” 共工道:“我问你,想不想从弱水之中出去?” 洛神娘娘喜出望外,道:“能出去? !” 第968章 相互解脱 第968章 相互解脱 “有我共工在,弱水算得了什么? 自然能够出去!” 洛神娘娘原本已经打算认命了,还盘算着自己能在弱水中熬多久呢,却没想到共工在说了一大段往事之后,竟问她想不想出去! 这,如果真的能够逃出弱水,谁会不想出去呢? 就来了这不到一天的时间,娘娘便已经觉得万分难受了! 目之所及,全是灰蒙蒙的色彩,耳中所闻,除了共工的声音便是一片死寂,加上呼吸吐纳出来的东西,水不是水,雾不是雾,烟不是烟,气不是气,完全是又闷又憋屈! 而且这弱水不知道是不是有毒,明明身处其中,却还觉得浑身干痒。 但是娘娘也不敢相信共工能帮自己出去,毕竟,共工方才已经说明了,他神躯残破,空有一腔先天元炁却无法调动,那神通自然是无法施展了,又如何能够帮自己出去呢? 连他自己都困在这里呢! “又不说话了?” 共工似乎是觉察出了洛神娘娘的疑虑。 洛神娘娘道:“我只是在想,以前辈眼下这境况,如何能出去呢?” 共工“嘿”了一声,说道:“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小觑了啊。 你莫要忘了,我才是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水神!也是真正的水神!连雨神赤松都不敢与我相竞!你们这些后辈神祇,连弱水都不能驾驭,居然也敢冒用我的神号,简直是欺世盗名!” 洛神娘娘的脸有些微微发热了,确实颇感羞愧,她道:“但是前辈不是已经无法施展神通了吗?” 共工道:“我的神躯虽然已残破不堪驾驭,但是魂魄仍然完好,先天元炁也都没有散出去,只要你相信我,我便能帮你出去。” 洛神娘娘道:“我自然是相信前辈的,只是,怎么个送法?” 共工道:“如果你拥有了我的先天元炁,又学会了我的水行神通,出这弱水,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洛神娘娘愕然道:“前辈是打算把先天元炁赐予晚辈?” 共工笑道:“怎么,如此天物,白送于你,你还不情愿?” 洛神娘娘受宠若惊道:“不,不是,可前辈如果把自己的先天元炁都赐予晚辈了,那前辈岂不会立时寂灭?” “唉” 共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小丫头,我已经在这里沉沦了三千六百多年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生不如死啊!如果有办法,我早已自尽了。” 洛神娘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对共工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确实,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天都难受至极,更不用说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单凭“生不如死”这四个字,实已无法形容那种痛苦! “小丫头,你要明白,真正的死亡,彻底的寂灭,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啊,是一种救赎啊!而且,能将我毕生的神通传承下去,我死也无憾了!以后,你便是这天地间唯一有资格继承我名号的真正水神了!” 洛神娘娘听的怦然心动,又感慨莫名,道:“前辈,你为什么要如此厚待我?” 共工道:“我方才就已经说过,天地间再也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了——我是水神,你也是水神,我跟陈义山有仇,你也跟陈义山有仇。 如此缘分,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我只求你答应,出去之后,杀了陈义山,报了我们的仇!” “可是——” “不要在犹豫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这身子状况还能挺多久!” “怎么?” “先天大神的神躯原本是不会腐烂的,可是我的伤势毕竟太重了,弱水又与天水、地水不同,在其中浸泡三千六百余年,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若是我的神躯腐烂毁坏,体内的先天元炁便会彻底散走,流失在这弱水之中,我的魂魄也会失去维系,飘散游离,你纵然想学我的本事,也没有机会了。 做决定吧,帮你,也是帮我!让我们彼此都早点解脱吧!” 洛神娘娘也不敢再迟疑了,她立时问道:“前辈,我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你在哪里。” 共工笑了起来:“呵呵我就在你的脚下啊。” 洛神娘娘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去看,但见灰蒙蒙的弱水之中忽有两道漆黑的神光迸射出来,直接荡开了弱水,露出一具躯干来。 她先是瞧见了一张男子的脸,继而看见了脖颈后面绵延的身子,如蛇一样,但鳞甲如波,长发如瀑,几乎与弱水混为一体,若不是有黑色神光放出,还真看不见他的存在! 至于那黑色神光,则是来自共工的一双神目。 洛神娘娘讶然道:“人面蛇身? 你,你与化蛇——” 共工似乎是料到了她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便直接解释了起来:“你无需多疑,我知道你必定是想起了那个白芷,但化蛇一族跟我没有什么亲缘关系。 鸿蒙初判,开天辟地的时候,许多先天神种都是人面蛇身的模样,如烛九阴、伏羲氏、女娲氏等,也是我这等形容,并不唯化蛇一族如此。 另外,还有许多先天大神是鸟面人身,或人面鸟身的,还有人面牛身,人面虎身的,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直到后来,伏羲氏、女娲氏造人,觉得蛇身太丑,唯人面可用,于是费尽心思,才弄出了五体四肢、无鳞无甲、少毛无羽、腹养胎生、阴阳分明、直立行走的真正完美形容,就像你现在脱化出来的样子,堪称是绝品。” 洛神娘娘听他夸奖自己,不免微微一笑,道:“多承前辈夸奖。 晚辈现在要做什么呢?” 共工道:“你先待在这个与弱水隔绝的空间里不要动,听我一步步吩咐。” 洛神娘娘好奇道:“敢问前辈,这个空间是怎么来的呢?” “呵呵” 共工笑了起来,不无得意道:“自然是与我有关,它本是我第一次下来,伏击陈义山、白芷、大羿时所营造的,倒是没想到,我栽树,让你们乘了凉。”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哦我还奇怪呢,怎么弱水之中会存在这样一个好地方,果然是前辈栽树,晚辈乘凉。 若不是这个空间,晚辈还不知道要往下沉沦多久呢。 嗯接下来怎么办,请前辈吩咐吧。” 第969章 天下至蠢 第969章 天下至蠢 洛神娘娘本是大方的性子,既然决定要承共工的恩情,让他帮助自己逃出生天,便不再忸怩。 共工见她积极起来,也很是满意,当下问道:“小丫头,你修炼的是后天神道,力源是所谓的香火愿力,对不对?” 洛神娘娘颔首道:“正是。 看来前辈虽然沉沦于此地凡三千六百余年之久,但是对后世六道的了解还是很深的。” 共工笑道:“毕竟这里曾经落下来过不少你们六道的家伙,我也会跟他们聊聊天,解解闷,听一听后世与我们那世代有什么不同,倒也学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好了,也无须赘言,做正事吧。 小丫头,你先把你的香火愿力全部散掉吧。” 洛神娘娘大吃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话,问道:“前辈说什么?” 共工的神情已然是严肃了起来,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让你把体内修炼来的香火愿力全部散掉,连一丝一毫都不要留!听明白了吧?” 洛神娘娘惊疑不定,又茫然不解,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共工“嘿”了一声,冷笑道:“看你的样子,也并非是愚钝之辈啊,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先天元炁是什么? 天物!香火愿力是什么? 凡夫俗子供奉出来的糟粕!这两种力源是无法共存的,取一,必先舍一!” 洛神娘娘闻言,默然了片刻,渐渐皱起了眉头,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共工不等娘娘把话说完,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的言道:“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是万万不可能逃出这弱水的!不出一年半载,你便会跟你那些落在这里的同道一样,身死道消,尸骨无存!” 洛神娘娘闻言愕然,咬着红嫩的香唇,目色犹疑不定,看那样子,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共工觑看着她的表情,把语气又缓和了一些,道:“小丫头,你是害怕吗? 可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莫要忘了,你是真龙血脉啊,即便是散尽了体内的香火愿力,也不会死的啊!你自己应该很清楚,真龙的寿命可是极长极长的,血脉之力也很不弱。” 洛神娘娘没有吭声,良久无语。 共工倒是有些着急了:“小丫头,你到底还想不想出去了?”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想!但是,前辈知不知道,香火愿力对于后天神祇来说,不单单意味着力源,还意味着阅历和智慧。 把集攥了千年的香火愿力全部散掉,不但意味着我的本事会倒退一大截,还意味着我的阅历和智慧也会掉一大截。” 共工不耐烦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能够出去才是天下第一要紧的事情!更何况,你得了我的全部先天元炁,继承了我的水行神通,能胜过你那所谓的千年香火愿力多少倍? !至于阅历和智慧,你后面慢慢找补回来就成,不过是时间问题!” 洛神娘娘摇了摇头,苦笑道:“前辈,你还是没听明白。 若是晚辈现在就把香火愿力全部散掉,智慧立时就会大幅降阶,那就学不会你的水行神通了,纵然得了你的先天元炁,也还是出不去啊。” 共工一愣,道:“那你的意思是,无解了? 不散了? 不出去了?” 洛神娘娘道:“有解!晚辈的想法是,先学习前辈的水行神通法门,等彻底记住之后,再把香火愿力散去。 到那个时候,晚辈的智慧虽然会降阶,但是记忆并不会丢失嘛。 这是两全之策,前辈觉得怎么样?” 这次轮到共工沉默了起来,良久不语。 洛神娘娘很有耐心的样子,自己不说话,也没有催促共工。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似乎是很久,但实际上可能很短,共工终于开口了:“小丫头,偏你有这许多主意!好,就依了你,我先传你水行神通,将咒法和诀法告诉你,你再散掉香火愿力。” 洛神娘娘喜的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多谢前辈,如此最好啦!但盼日久天长,前辈在这里待得久了,别把咒法和诀法记错才好。” 共工怒道:“你这小丫头!总说些莫名其妙的混话!我的神通是与生俱来的,怎么会记错? !” 洛神娘娘赶紧告罪道:“晚辈失言,晚辈不会说话,前辈息怒,前辈勿怪。” “哼” 共工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在抱怨了几声之后,便开始传授洛神娘娘法门了。 由是,共工开始讲道,洛神娘娘开始领悟,凡是有听不明白的地方,洛神娘娘立时便会询问,共工也都一一解答,有时候,娘娘记着后面的,忽然又会忘了前面的,颠倒过去再问一遍,闹得共工烦闷躁动,发了好几次脾气。 洛神娘娘一直是陪着笑的,对前辈的责骂教诲甘之如饴。 这神通传的,几乎把共工累的死透!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好不容易等洛神娘娘没有了什么疑问,共工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责怪她道:“还说什么香火愿力能够增长智慧,千年的香火愿力就给你增了这么点智慧? 似你这样愚笨的,只怕世上也没有几个吧!真要把你的香火愿力给散尽了,简直不敢想象你能蠢到什么地步!笨的如此令人发指,就算姿色再上乘又有什么用? 难怪陈义山会负了你!要我,我也看不上!” 洛神娘娘闻言不语,低着脑袋,忽然间哽咽了起来,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乱掉。 共工无语至极。 眼见洛神娘娘梨花带雨,哭的实在是厉害,共工便道:“我只说你了两句而已,你怎么还哭上了? 难道我不是为你好? 你出去可是要杀陈义山,为咱们两个报仇的啊!那家伙精明狡猾,连西王母那专一干阴损之事的行家都折在他手里了,你笨成这样,如何是他的对手?” 洛神娘娘揉揉眼睛鼻子,哭的愈发厉害了:“呜呜” 共工焦躁道:“还哭? !” 洛神娘娘抽抽搭搭道:“不是,晚辈不是因为挨骂才哭,哭的,呜呜而是因为,因为刚才只顾听前辈的责骂,以至于,至于好不容易记住的诀法和咒法,又,又忘却了大半,所以好,好伤心啊,呜呜呜” “你大爷的!” 共工瞬间就崩溃了,狂怒着爆出了一句粗口。 也不知道是跟哪个落水的家伙学来的。 洛神娘娘擦擦眼泪,可怜巴巴的央求道:“请前辈再教晚辈一遍吧。” 共工骂道:“想瞎了你的心!你是傻子,我不是!还再教你一遍? 要我说,你干脆就笨死在这里算了吧!千万别出去了!真不知道你这样的蠢物是怎么做神祇的!” “惭愧,求求前辈了,晚辈这次一定记住,到死也不会忘。” “滚!别来烦我!” “晚辈不是没有办法滚么?” “……” 虽然暴怒,虽然情绪已经崩溃,可是在洛神娘娘皮着脸央求了几次之后,共工终究还是再次传道了。 毕竟,已经有经验了嘛。 第970章 我骗你的 第970章 我骗你的 又花费了不知道几天的时间,洛神娘娘才一脸羞愧的对共工说道:“实在是有劳前辈了,这一回,晚辈是真的都记住了。” 共工无力的叹了口气,道:“你就算是记不住,我也不可能再教你了。 我甚至都有点怜悯陈义山了,你说就以你如此低下的智慧,总去纠缠人家干什么? 陈义山但凡不是缺心眼,就不可能娶你!娶了你,生出来的儿女怕不是傻子?” 洛神娘娘“咯咯”一笑,道:“前辈可真会开玩笑。” 共工“哼哼”了两声,道:“少啰嗦,快些散了你的香火愿力吧,我真是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洛神娘娘忙道:“前辈且息怒,晚辈谨遵神谕!” 集攥了千余年的香火愿力一朝散尽是何等可惜的事情啊,但是洛神娘娘说到做到,连眼都不眨,直接动手,大力拍向自己的小腹! 但听“呼呼”声响,好似风起云涌,一缕缕香火气从娘娘的口鼻之中喷将出来。 共工冷眼旁观,看的甚是认真仔细,也是连眨都不眨。 直到最后一缕香火气从娘娘口中喷出来之后,再拍击小腹也无气可出的时候,共工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很是诡谲。 他道:“小丫头,没有了香火愿力,你便施展不出什么神通法术了吧?” “嗯” “那便对了。 好,很好。” 共工笑得愈发开心了。 洛神娘娘那张俏脸却已变得煞白如纸,连半点血色都没有,腾在半空中的娇躯也摇摇欲坠,恍若生了一场大病似的,不堪承受。 她孱弱的问道:“前辈,接下来做什么呢?” 共工这时候倒是不急了,他悠悠说道:“想当初,女娲氏捏神土以造人的时候,曾在人身上设有四万七千个毛孔,并造出了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以及五十个经外奇穴,这可真是奇思妙想,夺天地造化之功啊!小丫头,你将你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用血脉之力封住单穴、双穴,只留五十个经外奇穴畅通无阻便可,我这就把我这一腔先天元炁散出来,你无须做什么,只等着它们自己钻进你体内便可以了。” 洛神娘娘闻言愕然,呐呐道:“前辈,你,你不是不能动弹了吗? 也不能调动先天元炁了吗? 怎么还能将它们散出来?” 共工笑道:“这天地间哪有万分绝对的事情? 我的神躯确实是不能动弹了,但是眼睛还能看,嘴巴还能说话嘛;我体内的先天元炁也确实不受我调动了,但那也只是我无法驾驭它们施展神通而已,我的魂魄还是完好无损的,即便是凭着意念也可以将它们散出去啊。” 洛神娘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虽然如此,可是前辈之前不还说先天元炁散出来之后,就会飘散入弱水,想吸收都吸收不到吗? 它们又怎么能主动钻入我的体内?” 共工不耐烦道:“你以为你所在的这个与弱水隔绝的空间是干什么的? 它凭什么能隔绝弱水? 它本来就是一个结界!而且是个用先天元炁打造出来的结界!它岂能允许自己的同源之气流失出去?” 洛神娘娘“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晚辈已经全都明白了,这就把毛孔舒展开来,把单穴、双穴给闭合了。” 她也不再询问,当即舒展毛孔,闭合单双穴,只留经外奇穴畅通。 此事并不难,须臾间便已弄好,娘娘说道:“前辈,你可以散你的先天元炁了。” 共工道:“小丫头,瞧着我的眼睛。” 洛神娘娘便与他对视了起来,嘴里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嘿” 共工轻轻一笑,瞪着他那双漆黑幽亮的神目,直勾勾的盯着洛神娘娘的一双水眸。 洛神娘娘被他看的极其不自在,想要移开目光,却骤然发现,移不开了! 眼珠子就像是被什么法宝摄定了一样,根本无法转动! 洛神娘娘大惊:“前辈,你——” “你什么你? !” 厉喝声中,两道神光直接从共工的眼眶内迸射了出来,生生逼入了洛神娘娘的瞳仁里! “啊” 洛神娘娘骤觉眼睛如被针扎锥刺了一样,禁不住惨呼一声! 此时别说是移开目光了,便是身子都不能动弹了! 那漆黑的神光犹如两道长长的锁链,一头系着共工的神目,一头系着洛神娘娘的水眸,不散,也不断。 “哈哈哈成了!” 共工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洛神娘娘诧异至极,又惶遽无比,而且眼睛里着实疼痛难当,却偏偏又动不了!她强忍着不适,嘶声问道:“前辈,你在笑什么?” 共工戏谑道:“我笑你蠢不可及啊!” 洛神娘娘道:“前辈莫要笑了,不是说要散掉先天元炁给晚辈吗? 干什么用两道奇怪的光束刺住我的眼睛? 很不舒服啊。” 共工骂道:“蠢物!到现在还没明白吗? !” 洛神娘娘茫然道:“明白什么?” 共工乐不可支,大笑道:“我是骗你的啊,哈哈哈你这个蠢女人真是要笑死我了!” 洛神娘娘愕然不能言语,过了半天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骗了我? !” 共工狞笑道:“废话!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啊!你真以为同是水神,都跟陈义山有仇,我便会大发善心舍己帮你? 你真以为我要传你先天元炁? 嘿实话告诉你吧,我还想要呢!” 洛神娘娘颤声问道:“这么说,你并没有先天元炁可以给我?” “哈哈哈哈你真是天下第一滑稽之人!” 共工大笑道:“若是我还有先天元炁,岂能在弱水之中苟延残喘至今? 但凡有一斛在身,我便能施展神通,逃出生天去啦!” 洛神娘娘隐忍着怒气,咬牙问道:“那你的先天元炁都哪里去了?” 共工嘿然一笑,道:“早在三千六百多年前,我便被西王母用鸿蒙神簪钉在了昆仑虚上,先天元炁已经泄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靠着点血脉之力保命,又侥幸在诸神之战最激烈的时候被炸进了弱水,我这条神命早就丢了!你当盘古祖神是什么存在? 但凡我还有一丁点的先天元炁,岂能不被他锁镇? !嘿,嘿嘿你真是愚蠢之极!” 洛神娘娘听罢此言,直气的浑身打颤,怒不可遏道:“你,你混账!你可是先天大神啊!你怎么能够如此的诳语骗人? !” 第971章 天诛地灭 第971章 天诛地灭 瞧着洛神娘娘脸色骤变、义愤填膺的样子,共工觉得开心极了。 “傻丫头,先天大神怎么就不能诳语骗人了? 嗯?” 他忍不住内心的欢喜,雀跃之情溢于言表:“你以为先前落进弱水的那些修仙者、神祇、圣徒、妖怪以及魔类真的是自己死掉的吗? 哈啊哈哈哈” 洛神娘娘心中一凛,满脸惊怖道:“难道他们,他们都是被你给杀了? !” 共工狞笑道:“嘿嘿你以为呢? !他们都是如你这般,受了我的蛊惑,心甘情愿的舍弃了自己的修为,然后觉得我会把先天元炁移转给他们,做着能逃出生天去的春秋大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是先天大神,怎么可能以死来襄助你们? 我只是想要你们的皮囊啊,嘿” 洛神娘娘喝骂道:“可恶至极!龌龊至极!” 共工道:“莫要生气嘛,傻丫头,说起来,你是最好骗的,而且,你也是最合适的。” 洛神娘娘恨恨问道:“为什么我是最合适的?” 共工道:“之前落进来的那些家伙们,要么是修为不怎么高深,要么是没有什么血脉之力。 当他们舍弃了自己的全部修为以后,便也活不了多长时间,闹得我白白浪费力气,也不敢夺他们的皮囊,以至于空欢喜了许多次。 似你这样,即便是舍弃了一身修为,仍有血脉之力可以维系皮囊生存的蠢物,绝无仅有,只你一例啊。” 洛神娘娘道:“你,你为什么非要我们舍了自己的修为呢?” 共工叹息道:“唉都到现在了,你居然还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真真是个愚蠢透顶的女人!我方才已经对你说过了,落进这弱水的时候,我体内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先天元炁,虽然历经三千六百余年的时间,我持之以恒的勉力吸附弱水中游离的先天元炁,可是至今也没能集存下来一斛!不足一斛,便只能勉强维系我的神躯不被弱水彻底腐蚀掉,想动一下身子都难,更不必说与尔等拼斗了。 你们若是不舍弃了自己一身的修为,我怎敢以摄魂神通剥离尔等的魂魄? 强行夺舍,必遭尔等的抵抗,届时,魂飞魄散的可是我啊。 我如此小心谨慎,精巧布局,百般哄骗,千般按捺,岂能小不忍而乱大谋?” 洛神娘娘恍然似的说道:“原来,你诓骗我舍弃香火愿力,就是为了对我施展什么摄魂神通?” 共工“嘿”的一笑,道:“不错,让你舒展毛孔,闭塞单、双穴道,独开经外奇穴,也是方便我摄魂。 我集存的先天元炁虽然不足一斛,可是已经足够施展摄魂神通了。 因为此神通既不必捏诀起手,也不必动用身段,你又那样配合,我只须运转神目便足够了。” 洛神娘娘气恼道:“你,你就不怕我以血脉之力抵抗?” “呵呵傻丫头,什么叫血脉之力? 那是天赋异禀啊!就如禽可飞,兽可走,蝇蚊嗜血,猿猱善攀,龙从云,虎从风,玄武长生,腾蛇起雾一样,都是与生俱来就会的本领!你是龙族,血脉之力不过是能飞能潜,能大能小,能隐能藏,能吞能抓,水陆两擅,寿数悠远,却不能施展法术吧? 既然不能施展法术,何以对抗我的摄魂神通? 所以我不怕你反抗!就譬如你现在,被我摄定了,岂能动弹? 毛孔也闭合不了啦,穴道也畅通不了啦,好似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啊。” “你,你胡说!直到现在,我还好端端的呢!” “傻丫头,别着急嘛,摄魂摄魂,先摄定,再驱魂嘛。 我确实是太孱弱了,在彻底驱赶走你的魂魄之前,我也不敢夺舍,只能是熬,熬到你的魂魄坚持不住,自行离体为之。” 洛神娘娘怔了片刻,大骂道:“你可真是卑鄙龌龊呀!似你这样的腌臜东西,如何敢妄称大神? !” 共工并不气恼,道:“你叫嚣些什么? 又不满些什么? 自上古以来,除了有限的几个傻子之外,哪个先天大神不是自私自利之徒? !你也不看看那些傻子都落了个什么下场!” 洛神娘娘道:“瞧瞧你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还说什么自己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水神,又说什么自己是真正的水神,我呸!你才真是脏了这个名号的腌臜东西!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啧啧傻丫头这便气急败坏了? 这就恼羞成怒了? 呵呵谁让你自己愚蠢呢?” 共工得意洋洋的说道:“看你的精神如此矍铄,想要熬出你的魂魄只怕还为时尚早,也罢,我便多跟你聊聊,就聊我所认识的那些家伙吧,一些在你看来,应该是不龌龊、不腌臜、不卑鄙的家伙。 先从谁说起呢? 嗯说女娲氏吧,这个娘娘因为造了人,便不得不庇护人类,以至于不周山倒,天塌地陷的时候,她采集七彩神石,耗尽元炁去补天,结果被活活累死了! 还有燧人氏,用天火炼制为凡火,取其火种交付于人类,供人间照明、取暖、烹饪、驱兽、冶炼,结果呢,自己却被火精所反噬,死于非命! 烛九阴却还不从他那里记些教训,居然又在西北海之间口衔火精以照天门,弄得先天元炁尽丧,几乎死掉! 呃还有那伏羲氏创太极、画八卦、造书契、定婚仪、教民渔猎;轩辕氏造衣冠、制舟车、作音律、播五谷、奠基华夏;神农氏尝百草、传医药、制农具、作陶器、开市明商……又有什么大鲧盗息壤、文命治洪水、少昊融东夷、颛顼制历法等等! 这些先天大神在你看来,应该是心存良善的吧? 他们不自私自利,做尽了好事,却又落了个什么下场? 呵呵难不成盘古祖神为此便饶了他们? 没有!一个不落,照单全收,结局反不如我!你方才说什么报应? 真有报应的话,就快点来报应我啊!真是可笑! 我曾听某个落入弱水中的修仙者说过一句话,算是至理名言,那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且如此,更何况于神乎? !”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洛神娘娘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了怒气,也没有了恐惧。 “前辈说完了?” “说完了,还想听?” “不必了,前辈说的已经很有些道理啦。”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又眨巴了眨巴眼睛,道:“听完前辈这番宏篇大论之后,晚辈便毫无心理负担了。 确实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且如此,更何况于神乎? !” “蠢丫头,临死之前,能想明白这一点,也算是你的收获。 有个落入弱水中的圣徒曾对我说,他们先师有言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很有些道理在呢,此时正好可以用来慰藉你——哎? !” 共工正自鸣得意,忽的一惊,悚然问道:“你,你怎么能动了? !” 洛神娘娘吃吃笑道:“原本想配合前辈你演完这场把戏的,只是,装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晚辈决定不装了。” 第972章 真的傻子 第972章 真的傻子 话音方落,洛神娘娘的目中忽然精芒爆射,一黄一白两道光芒陡然迸射出来,犹如金芒银芒,抵着那一束黑光疾冲! “呃啊!!!” 共工惨叫一声,黑光缩入眼眶之内,神目陡然闭合,隐隐有血渗了出来。 这变化委实出人意料! 共工嘶声叫道:“为什么? !我明明盯着你把香火愿力给散干净的!” 洛神娘娘在空中徐徐飘动着,活泛着僵硬的身躯,漫不经心的说道:“前辈这是什么话? 就好像晚辈骗了你一样,晚辈从来不骗人的,我确实把香火愿力散干净了啊。” 共工一愣,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洛神娘娘,道:“那你怎么还能抵抗我的摄魂神通? !” 洛神娘娘叹息道:“愚蠢的老前辈啊,我用的不是香火愿力,而是日月菁华啊。 你自诩把六道都摸透了,居然不认得日月菁华? 哦也怪我,先前没有告诉前辈,我体内不但有香火愿力,也有日月菁华。” 共工愣了半天,忽而怨毒的骂道:“你,你这可恶的贼女人!活该陈义山负了你!” “啧啧” 洛神娘娘摇了摇头,学着共工刚才的语气,揶揄道:“老前辈,这就气急败坏了? 这就恼羞成怒了? 呵呵谁让你自己愚蠢呢?” “你,你——” 共工气的脸色发紫,几欲昏聩过去。 就在刚才,他还如此讥讽揶揄洛神娘娘呢,可是转眼之间,形势便急转直下,乾坤颠倒! 洛神娘娘哂笑道:“老前辈,你方才不是还祈求着要来报应么? 你瞧,这不是报应到了吗? 可见弱水很邪性啊,说什么来什么,何其之快!” 共工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忽然双眼一翻,竟像是背气了一样。 “哎哎哎!老前辈,你好不容易硬挺着不死,在这弱水中熬了三千六百多年,还辛辛苦苦从无到有,积攒了点天可怜见的元炁,千万可别因为晚辈,再把你自己气死了啊!这要是传出去,就好似我洛神不敬老一样。” “你,你,呃” 共工痛苦的呻吟了几声,差点立时猝死! 他心道:“这死丫头是在故意气我,我,我不能生气!” 他勉强按捺下奴火,但语气之中仍然带着不甘:“你是从一开始便知道我的谋略吗?” “噗” 洛神娘娘忍不住乐出了声,又连忙说道:“抱歉啊前辈,你这话实在是太好笑了,晚辈一时没有忍住。” 共工愠道:“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 洛神娘娘道:“你管自己这种蹩脚的算计叫做‘谋略’?” 共工大怒,叫道:“你好好说话!我即便是看走了眼,死在你的手上,也该死得明白!” “好好好,晚辈这就好好说话。” 洛神娘娘飘然而下,离着共工近了一些,幽幽说道:“我虽然是你的晚辈,可是我毕竟在红尘俗世的尔虞我诈之中浸淫了千余年之久啊。 别的不说,只论我们河江八水一系,从古到今,不断的拉帮结派,争权夺利,阴谋阳谋已不知道被彼此用过多少了,而晚辈却能始终屹立不倒,难道只是因为生的美貌吗? 上古时期,世事蛮荒,先天大神虽有不少,可是却都依仗着天赋神通去逞凶,全然不动脑子,单论谋略韬晦之术,如何能与我们这些后辈相提并论? 你方才不是说西王母娘娘是老阴神,结果却败在陈义山的手里吗? 那是理所当然的,陈义山若是认真讲智谋,只怕你们加起来也不够他玩弄的!” 共工默默一思量,当年陈义山初来乍到,便能结交下文命大神,随后又从西王母那里学到了逆空神通,而且还得到了夸父的力杖,招了九天玄女的倾慕,与大羿结为兄弟,甚至能在诸神大战中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似乎,似乎真的不是只凭借道行法术做到的。 就他那点本事,如何能比得上五行大神? 如何能超得过五灾大神? 更不用说跟西王母、东王公相提并论了,难道,真是他智谋太高了? 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出来呢? 却听洛神娘娘说道:“老前辈啊,你不但蠢,而且还蠢的不自知啊。 你被困在这弱水中三千六百余年,见了些落下来的家伙,听他们说了后世代的事情,便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便以为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唇齿一动,便一切尽在掌控了? 你要明白,那些家伙之所以上你的当,并非是他们愚蠢,而是他们迫切的渴望活着出去。 犹如是溺水之人在垂死挣扎中,忽然看见了一根稻草,他明知道那草不能负重,却也要拼命抓住,至死也不松手,因为他们没得选啊,只能是相信你。 而你却自以为得计? 真真是坐井观天啊! 你话语中的漏洞实在是太多了,晚辈都懒得一一指摘出来。 倒是有一点,我须得跟前辈讲明白,我可不是因为蠢笨,才反复的要求前辈传授那些咒语和诀法的。 晚辈只是怕前辈你弄虚作假,编造些不实的东西,让晚辈学错了,铸成大错。 晚辈之所以反复询问,就是想看看你前后说的、教的、诠释的是否不符,是否有矛盾的地方。 若是编造出来的,根本是经不起推敲的嘛。” 共工听得脸色大变,道:“你,你那些委屈,还有哽咽、哭泣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哈哈” 洛神娘娘大笑了起来:“晚辈装的实在是太辛苦啦!前辈有所不知,我原本是不会这样作小女儿状,惺惺作态的,想起来之前的忸怩样子,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共工心如死灰,喃喃说道:“原来,蠢物竟是我自己?” 洛神娘娘道:“前辈不必灰心嘛,我还要多谢前辈传授我水行神通呢!前辈且请放心,等到出去之后,我一定会把水神的名号发扬光大,不再污了这两个字。 作为报答,我就杀了你,帮你解脱吧。” “你休想!” 共工咬牙切齿道:“你虽然识破了我的谋,谋划,但是你没有先天元炁,是驾驭不了我那水行神通的!” 洛神娘娘道:“前辈这几千年来不是又可怜巴巴的收集了一点点吗?” “哈哈哈哈” 共工大笑道:“小丫头,你以为先天元炁是想吸收便能吸收的? 你不是先天神躯,也没有辅助吸收元炁的先天法宝,我就算自己把它散出去,你也吸收不掉!” 洛神娘娘若有所思道:“是这样吗?” 共工“哼”了一声,“当然是这样!而且,我辛辛苦苦集攥了三千六百多年,存量仍不够一斛,你即便是能吸收到自己体内,也仍然施展不了水行神通,出不去这弱水!所以,你就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陪着我吧!嘿嘿嘿嘿小丫头,莫要得意啦,你虽然是胜了,却也败了!你敢杀我吗? 你你不敢杀我!你若是杀了我,以后就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了!这个地方会憋死你!会闷死你的!” “要么说巧呢?” 洛神娘娘笑吟吟道:“告诉前辈一个好消息,我体内有先天元炁,所以我不但能吸收你的,而且吸收了你那点可怜的存量之后,便能凑齐一斛了。” 共工像傻了一样,怔怔的盯着洛神娘娘,忽然怪声叫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第973章 饵料 第973章 饵料 洛神娘娘已经没有再跟共工交谈下去的欲望了。 该说的全都说了,他便是死,也瞑目了。 而他也确实该杀! 不杀他,先前那些掉进弱水的,被他骗了的,身魂俱灭的可怜家伙们,何以瞑目? 洛神娘娘盯着共工,心中暗道:“我若现出本相,一爪便可击碎他的脑袋吧!” 可娘娘又实在不想污了自己的手。 算了,用珍珠吧…… 先天大神原本是活在传说中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眼前这个龌龊至极的初代水神,孱弱的实在是不像话,只须一粒珍珠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他死之后,遗体中存留的先天元炁便可以随意取用了。 于是,洛神娘娘捻起一粒珠子,对准了共工的眉心,屈指待弹。 “且慢!” 共工大叫道:“你若是现在就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弱水看似毫无波澜,其实暗潮涌动,还有许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洛神娘娘闻言,秀眉微微蹙起,暂且扣住了珍珠不放,道:“那你说说吧。” 共工松了口气,道:“你先立个誓,天地共鉴,你不杀我,我才能告诉你。” “呵!” 洛神娘娘冷笑一声,憎恶道:“共工,亏你也是先天大神,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作呕!我之前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可是你没有珍惜。 这是第二次了,你又打算不知好歹吗?” 共工愕然道:“什么机会?” 洛神娘娘道:“你让我散尽香火愿力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在骗我了,可我仍旧散了,你道是为什么? 因为我既想舍了后天神祇这个身份,也想弄清楚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会不会是我误会了你,想错了你……那个时候,你若是不对我施展摄魂神通,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般田地!这一次,你还要跟我讲条件? 呵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么? 逼我起誓是不是暗藏了什么玄机呢? 或者是你的陷阱后招? 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吗? 我劝你还是别作死了吧,毒誓是不会发的,但你仍要老老实实的交待,说不定,我便不杀你了呢。” 共工不满道:“‘说不定不杀’是什么意思? !你狡猾阴险,我实在信不过你!你须得起誓!若是杀我,便永沉弱水,不见天日!不然,我就算死,也不告诉你!” 洛神娘娘直接失去了耐心,连话都不再接了,直接屈指弹射,但听“咻”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那珍珠化作一道流光,“噗”的击穿了共工的额头! “你,会后悔的……” 娘娘以日菁月华驾驭珍珠,余波所及之处,连共工的魂魄都给打散了! 共工至死,一双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洛神娘娘会真的对自己痛下杀手! “自作孽,不可活!我为古今除一大害,才不会后悔呢!”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飞落在共工的尸身之上,驱动起气海中的先天元炁鼎炉,登时便觉察出一缕稀薄的神力从那尸身上散了出来,迅疾的从脚底涌泉穴钻入了血脉之中,渐渐汇入鼎炉。 果然是很少,还不如自己体内原本积存的多呢。 可到底是先天元炁,非同凡响,完全汇入鼎炉之后,洛神娘娘便觉精神为之一振,脸上已有了笑意。 “这种力量可比香火愿力更受用啊。” 她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自此以后,我便不再是后天神祇了,原本那个洛神已经死了。” 她确实已经不想再回去洛水了。 毕竟,洛水与颍川郡相距太近了,是伤心之地。 以后,自己便周游四海,寻觅先天元炁吧。 待到修为大涨之后,便上昆仑虚报仇雪恨! 之前,她在花厅中“毒发”的时候,神智很快便混沌了起来,继而被洛书包裹束缚,并不知道后面无极天尊师徒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至今还以为自己被算计是源自老友的背叛。 她也知道这许多年来,无极天尊的修为一日千里,早已经超越了自己,而且还继承了昆仑虚的两大至宝——日月剪和乾坤棋盘,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想要报仇,很难,必须的将先天神道修炼到足够的程度才有把握,任重而道远啊。 至于洛神府的那个尊位,就交给旁谁来坐吧。 玉女清络可以,金童子也可以。 他们都是好心性,庇护洛水流域百姓的责任,便交给他们了。 自己,彻底自由了! 眼下,洛神娘娘捏诀念咒,施展水行神通,先往上腾空而去,出了那结界之后,便进入到弱水中了,试验一番,果然是如鱼得水,再没有先前那种无处着落、身不由己的可怖体验了。 洛神娘娘心中甚是欢喜,正打算继续攀升,出水而去,忽的心中一动,暗自思量道:“共工那厮原本已经没了先天元炁,却又在弱水中吸收,竟也集攥了那么一点,也就是说,弱水中是有先天元炁游离的,我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在这里先找找看呢?” 她转念又想道:“方才共工说弱水之中还有许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难道便是与先天元炁有关的事情? 倒是杀他早了……” 洛神娘娘稍感懊悔,但很快便又觉无所谓,她也是胆大包天,依仗着新学来的神通,新得的神力,竟直接往弱水深处行进! 也难以估量下探了多深,洛神娘娘骤然觉察出有一抹先天元炁在近处逸动,确切无疑!她登时大喜,暗呼道:“果然有!” 于是,她便循着那气息遁了过去,摊开手掌,抓笼着,借“劳宫穴”一点点吸收,却觉更深处还有,而且,似乎更加精纯浓郁,于是便再往下探! 如此这般,洛神娘娘一路向下,一路吸收,那元炁始终都未绝净! 娘娘越吸越欢喜,越吸越兴奋,到最后,乐极之处忽生疑虑,连她自己都有点惶恐不安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呢? ! 想着共工说的那句话,娘娘骤觉不安,心道:“这些游离的先天元炁好似饵料一样,始终钓着我,是不是下面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呢?” 但她转念又一想,共工那厮孱弱已极,兀自在弱水中苟延残喘了三千六百余年,是否可以说明这弱水中并无什么致命的危险? 她犹疑不定,想着离开,却又着实舍不得那些唾手可得的先天元炁。 简直是白捡来的,这痛快劲儿哪里去寻觅? 若以斛计,就方才一路下探,吸收进自己气海鼎炉中的先天元炁,已经翻了番,至少有两斛了! 就此离开,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了吧? 正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想到这里,洛神娘娘便索性豁了出去,继续往更深处挺进! 第974章 敛炁之瓶 第974章 敛炁之瓶 弱水似乎深得没有尽头,洛神娘娘一路往下探去,始终没有见底,不免心里也没有底,愈发的惊悚起来! 时间一久,她的胆量便渐渐被耗尽了,惶恐之情反而越来越加剧。 毕竟是个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也没有生机的可怖所在啊。 算了,要不还是折返吧? 反正已经吸收了这么多的先天元炁了,不能不知足,要见好就收啊…… 当洛神娘娘正打算调头离去,拔升出弱水的时候,她忽而扫到了一道幽光! 一片巴掌大小的莹莹清辉,就在不远处闪烁着。 扒开灰蒙蒙的弱水,娘娘瞧见那幽光闪烁处,乃是一个不足三寸高的小小玉质瓶子,正安安静静的悬浮着,丝丝缕缕的微弱先天元炁正是从它瓶口处漫溢出来的。 终于找到源头了! 洛神娘娘精神一震,便不想着离开了。 她稍稍靠近了些,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凝神打量着那个玉质瓶子,心里又是喜悦,又是狐疑。 弱水之中游离的先天元炁都是来自于它么? 如此小的体量,又能盛敛多少先天元炁呢? 共工可是说他在弱水中苦苦吸收了三千六百多年啊! 也就是说,这三千六百多年间,始终有先天元炁在游离着,仅靠这一个小小的玉瓶,可能实现吗? 唔 要么是共工那厮说了谎话,要么就是弱水中游离的先天元炁并不止这一个源头,要么就是这玉瓶是某种先天至宝,内中先天元炁的存量大的惊人! 洛神娘娘暗自思量:“共工那厮满口谎言,他的话着实不可全信;我自己又是“按图索骥”,一路跟着先天元炁摸索过来的,沿途并没有发现别的源头;至于这个玉瓶到底存储了多少先天元炁,又不得而知……要不,把它拿过来仔细瞧瞧?” 不,不可猛浪! 这个玉瓶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谁放在这里的? 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洛神娘娘满腹狐疑,犹豫了很长时间,可终究难以抵抗先天元炁的诱惑,索性试它一把! 于是,娘娘屈指一弹,射出了一粒珍珠,径直朝那玉瓶打去! 若是一击便碎,瓶子里不管有多少先天元炁,应该都能散溢出来,那自己只管照单全收就好。 若是一击不碎,那玉瓶有什么陷阱,多半也能显现出来。 这正是所谓的“投石问路”。 但见那珍珠荡开了一道水雾似的波痕,精准无误的击在了玉瓶之上,寂静无声中,忽的崩碎,化为齑粉! 玉瓶却岿然不动,安然无恙! 洛神娘娘看的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瓶子受我一珠浑然无事,可见绝非是凡品!嗯也不见有什么异样情况显现,大约是没有陷阱的吧? 我再试试!” 她轻启樱唇,吐出一道水柱来,捏诀起咒,那水柱早化作了一条七八尺长的小型水龙,张牙舞爪的冲那玉瓶蜿蜒游去,到近前的时候,龙口大开,却轻轻一咬,早将那玉瓶给含住了。 洛神娘娘十分谨慎,还刻意驾驭那水龙停顿了片刻,看看玉瓶到底有无反应。 没有。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那瓶子毫无反应。 洛神娘娘这才将水龙招了回来。 水龙含着玉瓶折身返归,游回娘娘身边,昂起脑袋来,将玉瓶送到娘娘眼下。 娘娘小心翼翼着,细细打量,但见是个天青色的瓶子,煞是精巧可爱,其质地似乎是昆仑神玉,瓶口处还有个塞子,应该是昆仑神木所制。 娘娘一愣,心道:“莫非是昆仑虚仙派做出来的东西,遗失在弱水中了?” 转念又一想,不对! 昆仑虚仙派哪有手段收集先天元炁装在瓶子里? 就算是无极天尊也没这本事! “哦明白了!” 洛神娘娘思忖了片刻,忽然间恍然大悟——上古之时,昆仑虚上有西王母、东王公、九天玄女和烛九阴四位先天大神,这玉瓶肯定是他们四位中的某一位遗落下来的东西!而且是他们用来盛敛先天元炁的器具! 自己真是捡到宝贝了! 现在,就打开塞子? 把其中的先天元炁都吸收了? 娘娘既决定舍弃后天神道,以先天元炁弥补亏损的道行,面对唾手可得的力源自然是难以抵挡诱惑的。 她纵然是觉得这好事来的未免太过于轻松随意了,心中却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只是因为自己近来的运气特别好呢? 运气若是不好,岂能中毒之后反而另起独灶? 岂能跌进弱水中竟遇见共工? 岂能识破恶神的诡计并学得水行神通? 又岂能吸收这许多的先天元炁?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不可逆势而为啊! 想到这里,洛神娘娘决定当机立断,不再犹豫,她颤抖着手,从水龙口中捏起了那个玉瓶。 触手之处,一片温润沁凉,娘娘屏息凝神,捏着不动,僵了半天,那玉瓶仍然是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发生。 洛神娘娘这才松了口气,暗自讥笑自己:“看来真是我多虑了,没来由的自己吓唬自己,哪有什么陷阱? 哪有什么危险?” 她伸手将那神木塞子给拔掉了。 大量精纯的先天元炁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 洛神娘娘大喜过望,立时以“劳宫穴”狂吸! 顷刻间,她气海鼎炉之中的先天元炁便溢至三斛! 继而是三斛半! 接着是四斛! 很快又涨到了四斛半! 咦? ! 没有了吗? 洛神娘娘正在兴头上,忽觉劳宫穴不再吸进先天元炁,玉瓶也轻了许多。 她意犹未尽的晃了晃瓶子,却骤感瓶身剧震,内中猛的爆射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神光来! 只一闪,便将洛神娘娘整个神躯给笼罩在了光下! 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包裹住了她,拉扯着往那瓶中而去! 洛神娘娘大惊失色,连忙松开了手,丢了玉瓶,往后疾退! 玉瓶无声的飘开了三尺多远的距离,轻轻荡着,瓶口处的神光却并未消失! 娘娘转身要逃,却被那神光牢牢摄住,不进反退! 她惊惧交加之下,转瞬一看,发现玉瓶正在迅速变大,眨眼间竟高过了自己! 其实,瓶子并没有变大,而是洛神娘娘自己正在急剧的缩小,而她不自知罢了! 霎时间,神光一收,洛神娘娘无声的惊呼着,已被完全吸入了瓶中! 第975章 瓶中香魂 第975章 瓶中香魂 却说这是个什么瓶子? 如果是陈义山来到此处,定然会一眼认出来,那玉瓶乃是西王母的“两界颠倒瓶”! 可怜洛神娘娘一时贪恋先天元炁,虽然再三小心谨慎,仍不免着了道! 想当年,若不是少昊及时出手相救,连凤凰和陈义山都要被那两界颠倒瓶吸走,洛神娘娘现在的修为尚不及那时候身负极量先天元炁的陈义山,又岂能抵挡得住这两界颠倒之力? 神光消失之处,她也不见了。 入得瓶中,娘娘但觉光影错乱,一阵天旋地转! 但倏忽间,又一切安稳。 身子隐隐落在了实处,只是四下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洛神娘娘强捺心中的惊怖,打了个响指,立时有一朵火焰点燃,缓缓飘起,也照亮了四周。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连弱水都不见了。 这是瓶子里的世界吗? 好大啊。 无论向哪边看去,都望不到尽头! “共工,我知道是你在捣鬼,出来吧!” 洛神娘娘还以为是自己又着了共工的道呢,大声呼喝道:“算你厉害,我不如你!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妨都使出来吧,我全都受着!” 猛听见“唰唰唰”一阵乱响,自上而下,由左向右,四面八方接连有异光闪耀! 一条裹着神光的阴阳鱼忽然悬浮在洛神娘娘的头顶之上,缓缓转动,继而是八扇长长方方的门拔地而起,亦真亦幻,将洛神娘娘围在了垓心。 那门头上还有字迹,乃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但是这八个字头却不固定于一门之上,而是在不断的闪烁变幻,走马灯似的循环往复。 洛神娘娘只看了片刻,便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难以自持,不由得瘫坐在了地上。 这些门,在搞什么把戏,好厉害啊! 此时此刻,空中那条阴阳鱼忽的黑白分离,当中现出一个漩涡来,漩涡中又飘然落下一道倩影,轻轻的站在了洛神娘娘的跟前。 洛神娘娘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张绝美无伦的脸! 是个女子,玄裳委地,长发如水,两颗眸子漆黑如同点墨,熠熠闪亮好似星芒,眉目如画,口鼻如琢,纤腰盈胸,雪肤长身,美的简直是惊世骇俗! 洛神娘娘虽然也是女儿身,而且本就美艳至极,但仍然被那女子的盛世容颜所震动! 谁啊,这是? 怎么天地之间除了自己和那魔女之外,还有如此容颜? 那女子也正看着洛神娘娘,眼中却渐渐现出了些失望的神色,她喟然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说道:“原来不是他啊……” 洛神娘娘直到这个时候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起身,惊疑不定的问道:“请教,尊驾是何方大能?”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怅然问道:“为什么会是你进来呢?” 洛神娘娘道:“抱歉,小女子无意进来。 只是在弱水中遇见了一个玉瓶,窥得其中有先天元炁,一时心痒难搔,便打开了它,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瓶中忽然有光芒放出来,摄定了我,把我吸进来了。” 那女子幽幽说道:“那个两界颠倒瓶不是为你准备的,你不该碰它,更不该进来。” 洛神娘娘歉然道:“着实对不住尊驾,乞请恕罪!”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不治你的罪,但是也不会帮你。 你坏了我的事,便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说罢,那女子便拂袖而起,往上拔升,空中的阴阳鱼再度黑白分离,现出一道漩涡来。 “尊驾稍待!” 洛神娘娘见她往那漩涡中飞去,连忙叫道:“小女子真是无意闯进来的,还求尊驾放了我吧!” “呵” 那女子发出一声冷笑,俯瞰着洛神娘娘,漠然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只是一缕魂念吗? 若是放了你走,我便会永远消失了。 可我还在等他来,如何能就此消失呢? 莫要再烦扰我了。” 话音落时,那女子的上半身已经钻入了漩涡中,眼瞧着她就要彻底离去,洛神娘娘又急又怕,实在是无计可施,便急匆匆捏了个诀,喝一声:“缚!” 但听“呼”的一声响,早有条虚幻的龙爪凭空显现出来,凌空只一攫,便攥住了那女子的脚踝! 那女子立时不能动弹了。 洛神娘娘嘴里喊道:“恕小女子无礼了,可是尊驾不能走啊!” 洛神娘娘本来就是个后天神祇,往日,常有溺死的人的魂魄在洛水中游荡,不能归于阴司,洛神娘娘便要打发它们走,因此是十分精通“缚魂之术”的。 之前,她是以香火愿力施展缚魂之术,而今换了先天元炁,效力不但更大了,而且还歪打正着! 只因那女子的本尊乃是一位先天大神,而今出现的则是其一缕魂念,若洛神娘娘用香火愿力施展缚魂之术,那是绝对难以奏效的,可巧,洛神娘娘散尽了香火愿力,只能用先天元炁施展此术,便歪打正着起效了了! 那女子被此术束缚住,哪里还能动弹? 她挣扎了一下,只觉难以脱困,惊愕之下,不免大怒,蓦地折腰俯身,喝一声:“伤门,开!” 正走马灯似的来回变幻往复中的八门忽然停顿下来,闪烁着“伤”字头的虚幻之门陡然开启,门洞里爆闪出一道金光,“哗”的一声,好似刀锋掠出,竟将洛神娘娘那条虚幻的龙爪给斩断了! “缚魂之术”登时被破! 洛神娘娘大吃一惊,这还是第一次被魂念破了缚魂之术,简直是不可思议! 那女子又已飘然落下,目光森寒的盯着洛神娘娘,语气不善的说道:“我本来想让你自生自灭的,可是你这般不识好歹,那我现在便让你灰飞烟灭!” 洛神娘娘已经看了出来,这空中的阴阳鱼还有地上的八扇门乃是一种奇怪的阵法神通,那绝色女子虽然只是一缕魂念,却能驾驭这阵法神通,说要让自己灰飞烟灭,还真不是大言恫吓! 但是自己当然不能束手待毙! 她立时将洛书祭起,然后深深一揖,毕恭毕敬的说道:“小女子再次向尊驾赔礼了!咱们无冤无仇,实在不必弄到这般田地,尊驾如果非要苦苦相逼,那小女子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那女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喝道:“死门,开!” 洛神娘娘连忙将洛书护在自己顶上,又张开嘴来,吐出一串泡影,朝那女子围去! 死门开启,迸射出一道黑芒,但听“轰”的一声爆响,数十个泡影尽皆崩摧! 洛神娘娘心头大震,暗忖道:“这些古怪的门到底是弄了什么玄虚? 怎的如此厉害? !” “休门——咦? !” 那女子本来要再开一门,忽的讶然有声,脸色大变,惊愕的看着洛神娘娘,颤声问道:“你,你那些水泡里怎么会有他的气息? !” 洛神娘娘一愣,道:“谁?” 那女子道:“陈义山!” 第976章 痴心者的生门 第976章 痴心者的生门 洛神娘娘听见“陈义山”这三个字,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怎么哪里都有他? ! 那女子又已急切的问道:“说啊,那些水泡里为什么会有他的气息? !” 洛神娘娘冷笑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吐出的泡影里会有那家伙的气息? 服食龙肝丹的时候,自己不能下咽,是那家伙用一口仙气把丹吹进自己腹中的,他的气息自然也留在了自己的体内。 还有,还有后来的肌肤之亲…… 那女子皱眉道:“你冷笑什么? 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道:“你又是他什么人?” 那女子神色一滞,随即自失的一笑,道:“我? 我跟他? 什么,都不是……” 洛神娘娘瞧着她的神态,刹那间已明白了许多,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你千万别是也跟他有什么瓜葛!我告诉你,他是这天底下最让人可恨的负心汉!谁喜欢他,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盯着洛神娘娘忽而笑道:“我明白了。” 洛神娘娘道:“你明白什么了?” 那女子道:“你也喜欢陈义山,只可惜他有了妻子,所以你没能如愿以偿,无法跟他成为眷侣,是以怨念很深。 对不对?” 洛神娘娘的脸色微微涨红,忽然啐了一口,道:“什么没能如愿以偿? 明明在娶妻之前,他就说过要跟我在一起的!他是个骗子,是个坏蛋!” 那女子摇头道:“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洛神娘娘愠怒道:“我原本是他的姐姐,后来又跟他相好,同生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你又是谁? 你难道比我更了解他么? !” 那女子愕然道:“你既然是他的姐姐,为什么还要跟他相好?”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道:“认的干亲而已,又不是真的!想做姐弟的时候就做姐弟了,后来又想做夫妻,那便相好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女子又是好笑,又是惊讶,摇头叹息了片刻,忽然说道:“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千年了,想必,现在已经是他本来应该存在的世界吧?” 洛神娘娘心中一动,道:“你是上古时期的先天大神?” 那女子道:“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九天玄女’这四个字?” 洛神娘娘大吃一惊,悚然道:“你,你是九天玄女娘娘? !” 那女子惨淡的笑了笑,道:“只是一缕魂念罢了。” 洛神娘娘一时骇然,又恍然大悟,直到此时她才明白那阴阳鱼以及那古怪的八扇门是什么东西了,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神通啊! 是九天玄女娘娘的拿手本领啊! 可是转念间,洛神娘娘心中又醋意横生,且恼怒异常——好你个混账陈义山,跑到上古时期也不忘祸害人! 居然连九天玄女娘娘都不放过! 也不知道小混蛋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都瞎了眼一样的喜欢他? ! 洛神娘娘这份心思倒是连自己也一起骂了…… 却听九天玄女娘娘问道:“他,他还好吧?” “呵呵” 洛神娘娘冷笑连连,道:“前辈且放心吧,那个负心汉好得很呢!人家身边有个不知羞耻的魔女做婆娘,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又有一大帮环肥燕瘦、莺歌燕语的女弟子伺候着,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好,便好。” 九天玄女娘娘点了点头,忽问道:“方才看你本事,居然也能驾驭先天元炁,而且又有龙族血脉,你是?” 洛神娘娘道:“晚辈原是洛水之神,归于后天神祇。 后天神祇都以香火愿力为力源,所谓香火愿力就是黎民百姓的供奉和信仰。 但晚辈在机缘巧合之下,突然生出了吸纳先天元炁的鼎炉,便把香火愿力舍弃了,改为专一吸纳先天元炁,所以才会被那个玉瓶所吸引。” 九天玄女娘娘“哦”了一声,一时不再言语,只是怔怔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神娘娘不免有些沮丧,暗骂陈义山道:“负心汉,竟没有在玄女娘娘跟前提起过我么? !” 她哪里知道,陈义山跟九天玄女娘娘的交集其实并不多。 九天玄女也是因为一直活在西王母的重压之下,日常被苛责对待,极受约束,而且先天大神之间又很不和睦,加之西王母精于算计,往往指使玄女做一些违背心愿的事情,使得玄女倍感孤独寂寞凄苦,骤然间遇见陈义山那样与先天大神迥异的男子,而且眼瞧着他对妻儿温暖有趣,便不觉起了情愫…… 洛神娘娘瞧着九天玄女一脸痴状,不禁暗忖道:“没想到先天大神也难以免俗,她陷得似乎很深啊!混账陈义山,真该千刀万剐!” 她忍不住问玄女道:“前辈,你方才说这个瓶子是为了等他来而设下的?” “嗯” 九天玄女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冲着洛神娘娘自失的一笑。 洛神娘娘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这瓶子可是在弱水深处啊!” 九天玄女道:“你有所不知道,在三千六百多年前,陈义山曾来昆仑虚与我师父较量。 我师父,也就是西王母,威逼利诱水神共工预先埋伏在弱水里,打算偷袭陈义山。 我,我很放心不下,便做了背叛师父的事情,暗中在弱水里放了一个两界颠倒瓶。 我把自己的先天元炁分出了一部分,预留在瓶中,又在瓶子底部刻了一个‘玄’和一个‘山’字。” 洛神娘娘一愣,暗自懊恼道:“我刚才竟没有去翻看瓶底,可见还是粗心大意!” 只听九天玄女继续说道:“我当时想的是,若义山没有被共工暗算成功还好,上了昆仑虚,至少还有我能照应他;若是他不幸遭了共工的毒手,万一坠入这弱水中,也能看见这个瓶子。 以他的聪明,但凡瞧见瓶底的‘玄’字和‘山’字,便一定能猜到是我留给他的。 瓶中的先天元炁是让他补充体力、提升修为的,而两界颠倒,会带他来到我预先设下的这个奇门遁甲空间中。 这里有我的一缕魂念,能帮他开启生门,助他逃出我师父的毒手……” 第977章 极致好运 第977章 极致好运 洛神娘娘还没有听完九天玄女的话,便已触动衷肠,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传说中的先天大神,居然也能至情至性到如此地步! 两相对比,同为先天大神的共工便显得更为龌龊不堪了! 她忍不住说道:“玄女娘娘,恕晚辈冒昧,敢问一句,你的本体被锁镇到哪里了?” 九天玄女一愣,道:“你问此事做什么?” 洛神娘娘道:“实不相瞒,被锁镇的先天大神并非没有出头之日,便说目下这情形,只晚辈知道的,羲皇和农皇都已先后苏醒了!玄女娘娘对陈义山那混账家伙如此的深情厚义,他无论如何也要报答你,帮你脱困的!而且,就连晚辈也从玄女娘娘这里攫取了许多的先天元炁,恩情不可不报答!所以,还请玄女娘娘说出自己本体被锁镇的地方,待晚辈出弱水之后,定去找那混账家伙,与他一起来救娘娘!”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极尽嫣然,却道:“多谢你的好意了,我也正要求你帮我办一件事情呢。” 洛神娘娘道:“玄女娘娘请吩咐!” 九天玄女道:“你是他的姐姐,又曾经与他相好,可见你们的关系是至亲至近的,我的先天元炁归你,便如同是归了他;我虽然没有机会能再见他一面,可是见到你,也如同见过了他。 此生的心愿已足,别无他憾了。 稍后,我会破阵开门,送你出去,但是你须得答应我,若是再见到陈义山,一定要转告他,万万不可来救我,也不可以去救射神大羿!包括你在内,谁也不必对我报什么恩情。” 洛神娘娘惊诧道:“玄女娘娘难道不想重见天日吗?” 九天玄女摇了摇头,道:“我不想。” 洛神娘娘茫然不解,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 九天玄女道:“这其中是有些缘由的,只不过,不便说出来罢了。” 洛神娘娘听她这么说,便知道无法再追问下去了。 她虽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由能让一位先天大神放弃自由,但是,总要尊重人家的选择吧。 可,为什么连带着射神大羿都不能救呢? 只听九天玄女叹了口气,忽又说道:“义山他聪明机变且宅心仁厚,嫉恶如仇且恩怨分明,上古之时,他曾受过不少先天大神的恩情,心中定然会思谋报答。 昆仑虚上,他曾对我许诺,说等他回到将来,必定想方设法救我脱困,我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一定不会负约。 射神大羿曾传他神射之术,赐他神弓神箭,他们彼此情同兄弟,所以我料义山也会千方百计的去救大羿。 哪怕是你转告我的话给他,他也未必会听的。” “呵” 洛神娘娘冷笑一声,道:“玄女娘娘可真是了解他!不错,这个混账家伙看起来乖巧听话,其实是个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那种!晚辈一定会把玄女娘娘的话转告给他,可是他也一定不会听从的。 所以,玄女娘娘最好还是把各中的缘由告知晚辈,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劝服他。” 九天玄女笑道:“他若不听话,你动手打他呀。 有些男人,就该吃打,我见白芷拧过他的耳朵,他也不敢吭声的。” 洛神娘娘闻言,又酸又妒,“哼哼”道:“姓白的是魔君,人家的道行可高着呢,打丈夫多容易啊,只可惜晚辈的修为低微,可打不过那个混账家伙!” 九天玄女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传你一样神通吧。 你只要能学会,以后便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洛神娘娘一愣,心中暗忖道:“传闻中,九天玄女娘娘最擅人伦之术,难不成,她要传我这个本事? 那可怪羞臊的!两个女儿家家的,怎么传授?” 她本来是大方爽利的人,如今却面红耳赤着,呐呐问道:“玄女娘娘打算传晚辈什,什么神通呀?” 九天玄女见她模样忽然忸怩古怪,不免心中大奇,不过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伸手环指周遭,道:“你且瞧瞧这奇门遁甲神通如何?” 洛神娘娘怔了片刻,又惊又喜,道:“原来,原来玄女娘娘是打算将奇门遁甲神通传授给晚辈啊? !” 九天玄女狐疑道:“原来? 那你以为是什么?” “哈” 洛神娘娘连连挠头,讪笑道:“晚辈,晚辈原以为,玄女娘娘不舍得传授这种神通呢!” 九天玄女道:“此神通原本不是我所独创,乃是合羲皇的八卦以及我师西王母的谶纬,加以演绎变化而成的。 上古之时,我曾奉师命将此神通传于轩辕氏,轩辕氏借此困死兵神蚩尤,击杀战神刑天,近乎完美的将此神通的玄妙和厉害付诸实践。 你只要能学成,以后就可以随便拿捏陈义山,他若是不听你的话,你就用这神通困住他!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学?” 洛神娘娘连忙应承道:“晚辈一万个愿意!” 笑话! 怎么会不愿意呢? ! 这可真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正所谓情场失意,他处得意,洛神娘娘至此已对自己的好运气坚信不疑! 她不是忸怩之人,压根就不想推诿拒绝,当即欢喜雀跃着拜道:“多谢玄女娘娘!晚辈愿意拜你为师!” “不,不必如此。” 九天玄女笑着婉拒道:“想当年,义山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师弟呢。 你或是他的姐姐,或是他的相好,无论怎么讲,你我都该平辈论交。 怎么能做我的弟子呢?” 洛神娘娘怔了片刻,心里暗道:“你不愿意跟他乱了辈分,可见还是记挂着他呢。 既然如此,又何苦不让他守约救你,非要不见天日呢?” 忽听九天玄女说道:“好了,从此时此刻开始,你便摒弃杂念,心无旁骛的听我传授诀法和咒法吧。 我只是一缕魂念,不能太过于劳神,否则,顷刻间便会消散崩溃,所以只能给你譬讲一遍,你能记住吗?” 洛神娘娘笑道:“请玄女娘娘放心,晚辈不是蠢笨之人,无论什么诀法和咒法,只听一遍就足够记住了!” “好!” 九天玄女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先听我念诵总诀:‘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先须掌上排九宫,纵横十五在其中,次将八卦分八节,一气统三为正宗。 阴阳二遁分顺逆,一气三元神莫测,五日都来换一元,接气超神为准则。 认取九宫分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 第978章 查无此人 第978章 查无此人 奇门阵中传奇门,遁甲深处说遁甲。 玄女娘娘讲的仔细,洛神娘娘听的认真,一个诵,一个记,都是心神无贰! 说到其中的关窍之处,九天玄女还会直接用两界颠倒瓶中的“奇门遁甲阵”来充当作证,以便于洛神娘娘听的清楚分明,记得真切牢固。 此神通奇妙复杂,暗合天地大道至理,生克变化无穷,虽神仙而莫测其深,虽妖魔也难揣其机,虽圣人也难参其玄……亏得两位娘娘都是冰雪聪明,一个真心传授,一个细心领悟,一遍下来,倒是顺顺利利! 洛神娘娘记下诀法和咒法,又复述给九天玄女娘娘听,九天玄女听她复述完毕,果然是分毫无二,不禁笑吟吟的赞道:“一点也没有错,不亏是他至亲至近的人。” 洛神娘娘道:“玄女娘娘,晚辈向来都聪明,与他有什么相干?” 九天玄女一笑了之,道:“你虽然记下了此神通的诀法和咒法,但是其中的变化和演绎还需要你多加参悟,待你出去弱水之后,可自行找个地方闭关,尽早领会其中要义,勤加演练,才好熟能生巧,免得阵前忘却,或者闹出什么纰漏和谬误,反而不美。” 洛神娘娘连连点头,道:“是,晚辈谨遵娘娘神谕!” 九天玄女道:“此事已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的时间不多了。” 洛神娘娘略一沉吟,道:“玄女娘娘,你既不愿意重见天日,又不明说个中缘由,晚辈就忍下不问了。 只是射神大羿,缘何也不能被解救呢?” 九天玄女默然了片刻,幽幽说道:“当初,射神大羿被我师父用鸿蒙神簪刺中了神躯,先天元炁尽泄,只剩下了一身血脉之力,义山再三恳求我师,放大羿离开昆仑虚,我师也痛痛快快的答应了,而且还让我用逆空神通将大羿送走……这些事情,义山都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盘古大劫来临之后,大羿也被锁镇了。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洛神娘娘心中一动,道:“玄女娘娘的意思是,大羿前辈既然已经没有了先天元炁,那就不算先天大神,应该和烛九阴一样,不会被盘古祖神锁镇的,但是他最终仍然被锁镇了,这便说明其中大有古怪!” 九天玄女微微颔首,笑道:“你果然很是聪明!等见到义山之后,你只须将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就好了,我想他也能够听明白其中深意的。” 洛神娘娘郑重说道:“好,晚辈都记住了,晚辈已经没有别的事情要问了。” 九天玄女“嗯”了一声,道:“那我这就破阵开门,放你出去。” “玄女娘娘!” 洛神娘娘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九天玄女的衣袖,动容说道:“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晚辈好不舍得与娘娘分别!” 九天玄女纤指轻点,按在洛神的心口,笑盈盈道:“你最不舍得的,是他啊,快走吧。” 话音方落,九天玄女娘娘便已合身化为一道幽光,冲入空中的阴阳鱼中了。 霎时间,一缕香魂随风逝,遁甲阵破八门开! 阴阳鱼和八扇门“哗”的一声响,尽皆消失不见! 光影错乱中,洛神娘娘回眸顾盼,但见斗转星移,身已在弱水,而玉瓶却不见了。 方才发生的种种,都好像是一场梦。 梦醒之后,怅然若失,免不得要叹息良久。 洛神娘娘在那弱水中凝滞了片刻,便折身往上飞去。 听玄女娘娘的话,趁热打铁,去找个安全僻静的地方,好好参悟奇门遁甲,尽快掌控这个神通吧! 然后,再去找那个混账家伙,把玄女娘娘的话转告给他,还要骂他,打他,凌辱他! 至于自己和昆仑虚仙派之间的恩恩怨怨,并不急于一时,晚些再报也不算迟。 …… 说回大宋西南边陲,在身毒国境内,三谷山上,陈义山坐在榻上,正仔细观瞧松谷仙人演练剑法,时不时的出言指点他仙术中的破绽,忽而一阵风过,鼻子发痒,不觉又打了个几个喷嚏。 守在一旁的长乐盯着他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说道:“大哥哥,你可莫要再嘴硬了,这肯定是得了凉病啦!”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为师真的没有生病。” 长乐道:“我数着呢,就一会儿的功夫,你便打了十八个喷嚏呢!” 陈义山揉了揉鼻子,悠然说道:“那是因为你有很多师兄和师姐呢。” 长乐诧异道:“有很多师兄和师姐又怎么了?” 陈义山“呵呵”笑道:“人多就麻烦嘛,你想啊,他们每个人思念为师一遍,为师就得打一个喷嚏,才十八个而已,多乎哉? 不多也。” 长乐笑了笑,显然是不信。 此时此刻,忽有一阵破空之音响起,陈义山抬眼望去,但见十多个修仙者下饺子似的从飞剑上跳落下来,快步趋至自己跟前,乌泱泱跪了一地,呼啦啦的拜叩,胡乱山呼起来: “弟子等,参见师祖爷!” 却是三谷仙派门下的二代弟子——青松、苍松、赤松、雪松、油松、虚竹、绵竹、腐竹、山茶、岩茶、土茶等众。 陈义山起身虚扶了一把,道:“赶紧起来吧,都辛苦了,以后在我面前,无须这么多礼节。” 一干弟子又哗啦啦的起身,分成三纵站好,却都垂头丧气不言语。 松谷仙人收了仙剑,走了过来,先冲陈义山俯身行礼,而后挺直身板,扭头环顾众门人,干咳一声,拿出掌教真人的派头,作威严状,喝问道:“找的怎么样啊? 都臊眉耷眼的杵着是什么意思? !老师还等着你们回话呢!” “嘿” 青松是长门一脉大弟子,自然由他回话,他讪讪的一笑,不敢直视陈义山,只弓着身子说道:“弟子无能,怕是要让师祖爷失望了。 弟子们把咱三谷仙派的势力范围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照着师祖爷给的画像按图索骥,却到处都没有发现师祖奶奶的踪影,也没有发现洛神娘娘的踪影。” 第979章 他国陋俗 第979章 他国陋俗 原来,青松、虚竹、山茶等一干弟子都是受陈义山的委托,散布出去,寻觅白芷和洛神行踪的人,此时无功而返,回来复命。 陈义山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点了点头,道:“怎么就你们回来了? 竹谷和茶谷二仙呢?” 竹谷的弟子虚竹闷声说道:“禀告师祖爷,师父和师叔说是找不到师祖奶奶、洛神娘娘,实在是没有脸面回来见你老人家,所以他们二位带着黑松、爆竹、沙茶等师兄弟们又辗转去了别处搜寻。” “别处?” 陈义山诧异道:“是出了三谷仙派的势力范围吗?” 虚竹“嗯”了一声,道:“大约会涉及金河河神的势力范围。” 山茶颓然道:“总归是弟子们办事不利,还请师祖爷责罚!” 松谷仙人忍不住骂了起来:“一群蠢货!既然没有找到师娘和洛神娘娘,那就继续找啊,都跑回来算怎么回事? !” “你骂他们做什么? !” 陈义山不悦的扫了松谷仙人一眼,道:“大海捞针一样的寻人,找不到是正常的。 我自己去,不也没有找到吗? 大家伙如此辛苦,自是有功无过,不许再苛责他们了!” “这,呵呵” 松谷仙人赔笑道:“是,老师说的是,是弟子急躁了。” 陈义山又沉吟着说道:“竹谷和茶谷带弟子们去了金河河神的势力范围内,会不会触犯忌讳呢? 松谷,你用神谕术传讯,叫他们快些回来吧,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金河那边,我原打算亲自去寻找的。” 松谷仙人愣了片刻,忽然抓耳挠腮了起来,嘴里嘟囔道:“老师,两位师弟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只要敢去,那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依着弟子的愚见,既然他们有这份儿孝心,就由他们找找看,万一有所收获呢?”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妥,还是叫他们回来吧。” 松谷仙人忽的老脸一红,呐呐说道:“老师,你说的神谕术,是什么法术啊,弟子不会啊。 叫他们回来的话,须得派人去找啊。” 陈义山:“……” 于是,陈义山又把神谕术的诀法的咒法当众讲了一遍,传给三谷仙派众师徒。 此术本就简单易学,体内但凡有香火气便能施展,如果没有香火气,能起火燃香发愿也可以。 松谷仙人等见此术如此好学,却又如此方便好用,尽皆大喜过望! 以后相互传讯,便不用非要面见啦! 只可惜,竹谷、茶谷等仙还不会此术,一时半会儿是联络不上的。 松谷仙人吩咐大弟子青松稍事休息,而后再去寻回两位师叔。 陈义山也思量着要亲自动身了,他对长乐说道:“长乐,为师要出去寻人了,你是想暂且留在三谷仙派,等为师回来接你呢? 还是愿意现在就去颍川郡? 若去颍川郡,为师发一分身,便能护送你回去。” 长乐顿时不乐了,怏怏道:“我不想留在三谷山,他们一大把年纪了,却都叫我师叔,我好不自在;我也不想去颍川郡,那里的师兄、师姐们,我一个也不认识,好怕生的。” 陈义山倒是被为难住了,道:“那,要不你先回家里等着?” 长乐连连摇头道:“我可不回家了。 我爹娘已经把我卖给绵竹、爆竹了,收了人家的钱,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我要是回去,他们肯定会觉得我是偷跑掉的,为了保全他们的买卖名声,他们肯定要把我打死的。” 陈义山冷笑道:“卖女儿也算是买卖?” 长乐忽的目光一闪,连忙扯住陈义山的衣袖,摇晃道:“大哥哥,长乐求你一件事情吧?” 陈义山道:“你说。” 长乐道:“你把我姐姐也收了做徒弟吧。 我姐姐马上就十六岁了,相亲了好几次,她都不愿意出嫁,爹和娘都气坏了,说到十六岁的时候还不出嫁就打死她。 大哥哥若是去把她接走,我爹和娘肯定会高兴坏的,而且还会给大哥哥一笔钱。” 陈义山闻言十分愕然,道:“你,你爹娘这是什么毛病? 不愿意出嫁就要被打死? 我把她带走,还能拿钱?” 他记得之前叶南星强行掳走长乐之前,长乐曾对绵竹和爆竹提过她姐姐的事情,说她姐姐十六岁了,也很便宜,出一点点钱就能买走……怎么如今又要倒贴钱白送了? 松谷仙人在一旁说道:“老师,小师妹说的有些乱了,词不达意,还是弟子向你老人家回禀吧。” 陈义山“嗯”了一声。 松谷仙人道:“老师有所不知,身毒国的风俗最是重男轻女,凡人之间相互咒骂时最恶毒的言语就是‘祝你生个女儿’!这里的女子年满十三岁便要相亲,寻夫家以出嫁,十六岁之前嫁不出去便会彻底坏了名声。 所谓的相亲乃是男子上门,探看待嫁女子的容貌,品尝其烹制的菜肴……但与中土不同的是,这边的婚俗中,夫家不需要纳采礼,待嫁女方却要出大笔的嫁妆!若是嫁妆不够丰厚,到了夫家便会受尽虐待,甚至被活活打死!而且,即便是嫁出去之后,夫家仍然能时不时的到妻族索要钱财,稍有不顺,便打骂伺候,或者休妻。 像小师妹家里,生有两个女子,那是极其丢人的。 小师妹的姐姐马上要十六岁了,却还没有嫁出去,父母必定难以忍受,说打死她,还真未必是大言恫吓!但是十六岁的女娃又着实很难嫁出去了,除非是小师妹家里能给出惊人的嫁妆!所以,她父母情愿把大女儿白送出去,外加贴钱也是甘心的。” 陈义山听得目瞪口呆,呐呐道:“这,这是什么风俗? 这是匪夷所思的恶习吧!” 松谷仙人道:“身毒国历来常被外族奴役,对这种风俗不以为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陈义山皱眉道:“我听长乐的名字,真是想不到会有这样的风俗。 还以为她父母很是宠爱她,才给她起这样的名字呢。” 松谷仙人苦笑道:“老师,小师妹的爹娘未必认得中土文字,大约连身毒国的文字也未必会写,他们口中的‘长乐’可不是老师你所认为的中土文字里的‘长乐’。 弟子揣度,大约是身毒国俚语中所谓的‘猪猡’意思,只是老师听起来觉得美好罢了。” 长乐在一旁说道:“就是猪猡呀。” 陈义山:“……” “走!” 他扯住了长乐的手,起身说道:“去你家里,把你姐姐也接来。” “好!” 长乐喜出望外,眼中立刻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松谷仙人喃喃说道:“老师,他们这里民风如此啊,帮不完的可怜人,除非,自上而下,从信仰发端,开始革除弊病。” 陈义山脸色阴沉沉的,道:“先从眼前做起吧。” 话音落时,他和长乐都已消失不见。 松谷仙人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师还是太年轻了啊,基于怜悯,一时义愤而已,没什么大用处。 若真是有心,就拿金河河神开刀!呵呵呵” 第980章 生祭 第980章 生祭 第980章 生祭 “大哥哥,我姐姐可聪明了,谁也比不上她那样心灵手巧!” “嗯” “真的,我姐姐能做好多好多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嗯嗯” “大哥哥,你会带走她的吧?” “她只要愿意跟咱们走,我就会带她走的。” “你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长乐不会飞行,陈义山便让她坐在了玄英灵剑上,自己则站在前头为她挡风。 沿途,长乐的嘴就没有停过,不住的夸赞自己姐姐,又时不时对陈义山“溜须拍马”两句,好像是生怕陈义山会反悔似的。 陈义山既觉好笑,又觉怜惜。 忽听长乐问道:“对了,大哥哥,你不想让人认出你来,对吗?” 陈义山一愣:“嗯?” 长乐说:“你那天打扮成了一个老头,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不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吗? 你跟那个很凶的女人说的话,我也听到了许多。”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你问这个啊,是的,我要找两个人,她们都躲着我,所以我想打扮成别的样子,好叫她们见了我也认不出来。” 长乐说:“那你现在怎么不装了?” 陈义山苦笑道:“因为我装扮的不像,还是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所以索性就不装了。” 长乐眨了眨眼,道:“那我姐姐可以帮你啊!” 陈义山只当她还是在变着法的夸赞自己姐姐,便浑不在意的敷衍了一句:“是么? 她能怎么帮我啊?” 长乐嘟着嘴,有些不悦,道:“大哥哥一直都没好好听我说话!我刚才都对你讲过了,她心灵手巧,镇子上的人谁也不及她!她能用猪皮、羊皮以及马尾、牛尾的毛做各种各样的面具,还能用骨头、木头、泥巴做各式各样的玩偶,有人,有兽,有飞禽,都像是真的一样!” 陈义山闻言,稍稍一惊,道:“是么?” 长乐傲然说道:“是啊!我姐姐做出来的人和兽还能动呢!她做出来的木鸢,还能飞呢!要是让她给你打扮,保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你是谁!”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动,暗忖道:“中土玄门中有异士能炼制傀儡,颇为伶俐,长乐的姐姐所作所为倒是与傀儡异术相似啊……” 他道:“你姐姐是怎么学会这些本事的? 你家里是有旁人会吗?” 长乐回道:“整个镇子上也只有我姐姐一个人会这样的本事,她是自己学会的,天生就会的!” 陈义山道:“她这么厉害,你的父母还不喜欢她?” 长乐道:“除了我之外,谁都不知道她会这样的本事,我们也不能说出去,因为女孩子是不能玩弄骨头和兽皮的,要是让爹娘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她的!她都是在山洞里偷偷做的。” 陈义山微微颔首,又问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长乐道:“姐姐叫卡芙。” “哦” 陈义山暗暗忖道:“妹妹的名字还像是中土的,可姐姐的便不像了……” 不一时,两人便飞到了镇子口,趁着无人下得剑来,长乐便在前头引路,带着陈义山要去家里。 方走到街上,便看见镇子上人潮涌动,男女老少争相奔走,都急匆匆的往谷口赶去,先前那种慵懒和悠闲的气氛荡然无存。 陈义山看了长乐一眼,道:“你们镇子怎么突然热闹了? 都干什么去呢这是?” 长乐也奇怪极了,她摇了摇头,说:“谁知道呢?” 眼瞧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从旁边经过,长乐忽然喊了他一声:“巴强!” 那孩子转过身来,诧异的打量着长乐,嘀咕道:“是你喊我么? 你是谁呀?” 长乐“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是你的邻居长乐啊!” “长乐? 哎呀!真的是你!” 巴强惊喜交加,又上下打量了长乐几眼,道:“我听说你被卖掉了,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你,你换了一身这么好的衣料啊,头上的发簪明亮的都闪着我眼睛了!买你的人一定很有钱吧!” 巴强似乎对长乐艳羡极了,又讨好似看了一眼陈义山,他是把陈义山当成有钱的买主了。 长乐问他道:“大家伙这是干什么去呢?” 巴强愣了片刻,神色古怪道:“你还不知道么?” 长乐狐疑道:“我知道什么呀?” “这个,这个……”巴强支吾着,欲言又止。 长乐跺脚道:“你说话呀!” “唉” 巴强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你姐姐卡芙被镇祭司抓住了,要丢进胡利河中,献祭给大神女。 镇祭司说这场献祭要公开,所以召集大家伙都去胡利河观瞻呢。” 长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惊呼道:“干什么要把我姐姐献祭给大神女? !” 陈义山也怔住了。 只听巴强说道:“卡芙在镇子上偷窃牲畜的尸骨和皮毛,然后跑到山洞里造妖怪,被镇子上的人给发现了,报告给了镇祭司。 镇祭司带人抓住了她,说她是恶毒的女人,所做的事情会招大神女的嫌憎,也会给咱们的镇子带来灾难!所以,必须要把她献祭给大神女,以此来请求宽恕——” “巴强,闭嘴!他们一家都是不祥之人,不许你再跟她说话!” 巴强的话还没有说完,忽有一个中年男人喝骂着走了过来,踹了巴强一脚,又恶狠狠的瞪了长乐一眼,然后拎着巴强的后衣领子快步离去了。 长乐扭头看了陈义山一眼,小嘴一瘪,泫然欲泣,呜咽道:“大哥哥,这,这可怎么办呀?” 陈义山还没有吭声,她就转身朝着谷口跑去,陈义山连忙追了两步,扯住她道:“长乐,你别急啊。” 长乐已经哭了起来:“怎么能不急呢? 姐姐如果被他们丢进胡利河,一定会被大神女给吃掉了!” 陈义山道:“你先告诉我,胡利河在哪儿? 大神女又是谁? 不是说身毒国只有一个神祇,那便是金河河神吗?” 长乐抽抽搭搭道:“出了山谷,就能看见胡利河了,它是金河的好几条支流之一。 大神女是金河河神的大女儿,叫做迦梨,就住在胡利河。” 陈义山皱眉道:“既然是金河河神的女儿,也算是神祇了,怎么还吃人?” 长乐擦着眼泪说道:“她就是喜欢享用活人生祭,尤其是喜欢吃没成年的孩子。” 陈义山大怒,骂道:“这算是什么狗屁神明? !” 长乐道:“她每个月都要吃掉一个,由胡利河两岸的四十八个城镇轮流供奉献祭。 平均每四年,轮到我们镇子一次。 可是,今年还不到我们啊,镇祭司实在是太坏了!我姐姐不会偷盗的,她只会捡来旁人丢弃的牲畜骨头和皮毛,而且,她怎么可能造出来妖怪呢?” 陈义山不再言语,而是伸手抱起了长乐,放在自己肩头,双足蹬地,腾空而起,早升至云中,掠过人群,往胡利河飞去! (御风楼主人:抱歉,这几天办事的朋友多,酒醉状态下,不敢码字……) 第981章 祭司 第981章 祭司 陈义山飞得很快,他带着长乐掠出谷口的时候,遥望见地上有一辆牛车正沿着山道迤逦行进,车的两侧步行者各三人,都是披红挂彩、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走在牛车前头的,也是个女子,身披深蓝色裙袍,手持着一杆丈余长的锡杖,穿金戴银,纵然是隔着老远,陈义山都能望见她浑身上下泛着的珠光宝气。 在牛车后面不远处,跟着一男一女,衣着破败,相互搀扶而行。 他们后面,又有两个大汉,抬着一闪门板似的东西,上面摆满了花果、生肉以及香火之物。 再往后,则是镇子上的百姓,携老扶幼、浩浩荡荡的紧紧跟随。 陈义山以慧眼凝视,早窥出那些人的底细——手持锡杖者正是这镇甸的祭司,牛车两侧的六名年轻姑娘以及抬门板的两个大汉,则都是那镇祭司的弟子,至于牛车后头跌跌撞撞跟进的一男一女,则是长乐的父母。 牛车被装扮的如同新房一样,赤黄色的车盖,桃红色的车厢和帘幔子,隐约可见车内端坐个小姑娘,身披长绸花裙,正是长乐的姐姐——卡芙,只是瞧不见她脸上是什么神情。 陈义山便对长乐说道:“我已经瞧见你姐姐了,他们还没有走到胡利河岸上,你不必担心。” 长乐没有仙道修为,身处在云里风中,睁不开眼睛,一双手紧紧的搂着陈义山的脖子,嘴里芜杂不清的问道:“大哥哥,你能救出我姐姐吗?” 陈义山道:“放心吧,我既然来了,肯定是要救她的。” 长乐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哥哥,你要是救我姐姐的话,肯定要得罪镇祭司的,她如果禀告了大神女,大神女也会生气的。 大神女很厉害,脾气还不好,你怕不怕?” 陈义山笑道:“怕是自然怕的,要不,就不救你姐姐了?” 长乐拼命睁开了眼睛,又伤心又坚强的看着陈义山,说道:“大哥哥,你把我送下去吧,我代替我姐姐就好了。” 陈义山伸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子,道:“好了,我跟你说着玩的。 吃活人的神是恶神,恶神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我怎么会怕她?” 长乐又是笑又是抹眼泪,道:“那怎么救我姐姐?” 陈义山道:“待会儿我自己下去,你就坐在剑上,留在空中,不要乱动,等着我接她上来,你们姐妹便能团聚了。” 长乐连连点头,道:“大哥哥要小心啊!” 陈义山忽问道:“要是救了你姐姐,你父母怎么办? 他们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长乐道:“我姐姐坐上牛车了吗?” 陈义山道:“就在牛车里坐着呢,拾掇的跟个新娘子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你姐姐去成亲呢。” 长乐道:“我之前听他们说,献祭给大神女的人,必须要打扮的漂漂亮亮,送丑的、脏的、十六岁以上的,大神女都会生气的。 姐姐既然坐上了牛车,那就是大神女的祭品了,不再是我爹娘的女儿。 祭品归镇祭司掌管,要是被抢走的话,那就是镇祭司的责任。 但是,祭司有好多侍从,看见你抢祭品,会跟你拼命的。” 陈义山笑道:“知道了,你不必为我担心。” 此时,胡利河已经近在眼前,镇祭司等一行人、车也开始陆续在岸上驻足,镇子上的人也都静默着围了上去。 陈义山便将长乐放在了玄英灵剑上,说了声:“剑兄,长乐就拜托给你了。” 言罢,身如长虹一纵,早落将下去了。 那胡利河从崇山峻岭当中穿行而过,并不如何宽大,但是水流却十分湍急,只在谷口的南侧有一片平整的石岸,那镇祭司已经站在上头,命弟子设案摆供,似是准备焚香祷告了。 陈义山站在人群后面,冷眼观望,但见那镇祭司瞧着有四十多岁模样,浓妆艳抹,年龄虽然已经不小,但还颇有些风韵,且看她如何捣鬼。 围观的百姓甚多,却都面色肃穆,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四周只闻河水拍击山石的声音以及镇祭司的祷告声。 不一时,那镇祭司祷告完毕,起身呼喝道:“上祭!” 六个女弟子立时上前,两个在前面开路,两个在后面扈从,另外两个掀起帘头,挟持着卡芙,把她从牛车里架了出来。 “跪!” 镇祭司一声令下,百姓立时便“呼拉拉”的跪了一地。 陈义山本来是躲在最后面的,并不显眼,可这时候一干百姓都跪在了地上,就他鹤立鸡群一样站在那里,顿时便引起了镇祭司的主意。 “什么人? !” 镇祭司指着陈义山,吩咐弟子道:“这个男子不是咱们镇甸的人,速速把他赶走!” “是!” 那两个抬“门板”的大汉应了一声,便一左一右的朝陈义山奔去,嘴里喝骂有声。 陈义山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 拂袖只一挥,早有仙风激荡出来,“呼”的一响,那两个大汉立时仰面摔倒,连翻了几个跟头,跌在尘埃中,呻吟着爬不起来了。 镇祭司大吃一惊,尖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殴打祭殿的弟子? !这是对大神女的不敬,也是对金河河神的不敬,是死罪!” 镇上的百姓们也都扭头打量陈义山,巴强忍不住说道:“他不是那个跟长乐在——”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自己父亲伸手捂住了嘴。 卡芙也惊愕的看着陈义山。 “呵呵” 陈义山冷笑着上前,说道:“我听说献祭给大神女的人,必须得是好看的,不能是丑的,对不对?” 镇祭司满脸惊疑之色,惶遽道:“你,你到底是谁? !” 陈义山伸手指了指卡芙,说道:“她的年岁还小,稚气未脱,五官都没有完全长开呢,如何算得上漂亮? 尤其是跟你这位祭司一比,更算是丑得多了。 所以,还是把你献祭给大神女更好些!” 卡芙闻言一愣,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是谁? 要干什么? 那镇祭司已经怒不可遏,狂叫道:“胡言乱语,侮辱祭司,亵渎神灵,是大不敬!要拔掉舌头,乱石砸死!你们都起来啊,抓住这个男人,捆起来,拔了他的舌头,用乱石投死!” 镇子上的百姓对那祭司的话奉若圣旨,听她这么一喊,顿时都站了起来,目光幽幽,满脸木然,张牙舞爪的便朝陈义山扑了上去。 陈义山眉头微皱,暗自摇头,心道:“此处的百姓比之中土可邪性的多了,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啊!” 他也不愿意伤及这些手无寸铁的穷苦之人,当即把身子一纵,“唰”的一声,早从人群上头掠过,无声无息的落在镇祭司身旁。 镇祭司尖叫一声,举起锡杖就朝陈义山的脑袋砸落! “下去吧!” 陈义山拂袖一挥,但听“砰”的一声响,那祭司已经落入了胡利河中。 只一个起伏,迅猛的流水便把她给吞没了。 第982章 卡芙 第982章 卡芙 眼看那镇祭司被陈义山丢入胡利河中,众人都惊呆了。 对于他们而言,镇甸里最至高无上的所在便是祭殿,那是人间接连天神的渠道,而镇祭司就是祭殿的主人,是无所不通的先知,是大神女派遣到人间来教导和指引他们的使者,有着仅次于大神女的超然地位,是任何人都不能冲撞的! 他们平时不管过得多么穷苦潦倒,生计是多么贫瘠,却仍然要省吃俭用,节约下来大笔的钱财供给祭殿用度,为的就是求镇祭司在大神女跟前说他们的好话,好保佑他们的平安。 可是现在,那个陌生的男人居然把她给扔进了水里! 天啊! 这是何等恶毒的作孽行径? ! 惊愕中,有一个老汉忽然喑哑着嗓音叫道:“他,他杀了镇祭司啊!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啊!” 其实根本就不必用他来出言提醒,因为所有的人都看见了陈义山的所作所为,只是没有人敢相信罢了。 “禽兽不如,天地难容!” “大神女要降罪给咱们了!” “杀了他啊!” “……” 一声喊,众人都红着眼睛,如饿昏了头的狼群一样,乌泱泱便冲了上来。 陈义山瞧着情形不对,心里陡然一惊,他自然不怕这些毫无修为的凡夫俗子能伤得了自己,只是,他也不能对这帮被蛊惑了的百姓痛下杀手吧? 眼瞧着众人就要扑上来,陈义山连忙把手扬起,“呼”的劈落一道焦雷,但见明光闪耀,“轰”的一声爆响,直炸的众人震耳欲聋,都痴痴呆呆的僵在了原地,傻傻的看着陈义山。 他,他会闪电鸣雷? ! “吃人的恶神,你们也要供奉么!?” 陈义山厉声喝道:“你们哪个没有子女? 难道也愿意把亲生骨肉丢进水里给那恶神当点心? !”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言语,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更加怨毒了。 敬信金河河神,连带着敬信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妻子、儿女和兄弟,是刻入这群人骨子里的东西! 仅凭陈义山一句突兀的质问,岂能打掉他们的“信仰”? 六个女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在了前头,其中一个大声说道:“大神女四年才享用咱们镇上一个孩子,却能保佑咱们四年风调雨顺,这是多么大的恩情? !” “大神女是金河河神的女儿,镇祭司是大神女的使者,如今被他当着咱们的面给丢进了胡利河中,你们能饶了他么? !” “他如此亵渎神灵,岂能饶恕? 若是我们放过了他,只怕是谁也活不成了!神明一怒,便会把我们的镇子给夷为平地!” “而且死后也要下地狱,上不了天堂!” “……” 几个女祭如此一怂恿,镇子里的一干百姓便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陈义山心中倒是颇为诧异,暗忖道:“什么地狱天堂的? 什么意思?” 那卡芙原本是被女祭架着的,如今没了束缚,便扯起裙摆,朝着陈义山奔了过去,嘴里喊道:“快跑吧!他们都是鬼迷心窍的人,不会听你话的!” 为首的女祭见状,立时呼喝道:“祭品要跑了,快抓住她!” 剩余几个女祭便闪身去抓卡芙,陈义山看的是勃然大怒,喝道:“好走狗!都去找你们主子吧!” 说时迟,那时快,陈义山施展起摄空仙术来,凌空一抓,便将六名女祭全都拎起,一起往胡利河中丢去。 “啊啊啊” “噗通” 水花溅起,尖叫声戛然而止,六个女祭瞬间便被滚滚奔流的喝水卷去,没了踪影。 陈义山又目视那两个大汉,心道:“也不知道这帮为虎作伥的家伙已经害了多少人的性命,留着他们,日后还得蛊惑此地的百姓,莫如一不做二不休了!” 念及此,他把手一挥,将那两个大汉也都抛入了水中。 “既然是什么狗屁神的使者,那我便送他们去找他们的主子报信!” 陈义山满面狰狞,凶悍的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还有谁也想下去陪那恶神的,不妨上前一步来!” 祭殿的人从上至下,眨眼间的功夫便被陈义山给全部扔进了胡利河中,镇子上的百姓什么时候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凶悍之徒? 早被吓破了胆! 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可是比大神女还要凶狠啊,大女神不过是一个月吃一次人,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坏了九条性命啊! 怎么办? 退后啊! 霎时间,众人不但没有一个敢上前头站,还都纷纷往后退却。 陈义山“哼”了一声,心道:“果然是恶人还须恶人磨!” 他朝卡芙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敢阻拦卡芙了。 就连她爹娘也都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奔向那个厉鬼一样邪恶的陌生男人。 陈义山冲卡芙换了一副好脸色,笑道:“是你妹妹让我来救你的。 你跟我走吧?” 卡芙喜出望外,道:“是长乐吗?” 陈义山道:“你难道还有别的妹妹?” 卡芙连连摇头,欢喜着问道:“她,她在哪里?” 陈义山伸手指了指天,道:“在云彩上。” 卡芙错愕的看向了天空,道:“她,她怎么去的?” 陈义山笑道:“当然是飞上去的。” 卡芙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喃喃说道:“人真的可以像鸟儿一样飞翔吗?” 陈义山道:“当然可以,至少,我便有这种本事。 长乐已经打算跟我学了,你呢? 我听长乐说她姐姐心灵手巧,做的木鸢会飞,只是不知道她这个聪明的姐姐愿不愿意也像木鸢那样,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上呢?” 卡芙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要飞!我要去云彩上!我要跟你走!” 陈义山笑道:“好,那就别怕。” 他忽的伸出手来,轻轻的搂住了卡芙的腰,卡芙浑身颤抖,小脸霎时间变得通红如血,正自羞赧惊惧,骤觉身子一轻,竟像是一片羽毛似的,随风飘了起来! “啊!这,我——” 卡芙在惶遽之中,已经顾不得害羞了,她眼瞧着地面离自己的脚底越来越远,岸上的众人都变成了“蚂蚁”一般大的黑点,胡利河也成了细细的一条带子,连山都成了大大小小的“馒头”,一朵朵透明的像雾又像烟的薄云从身边掠过……她又是害怕又是激动,情不自禁的反转臂膀,紧紧的抱住了陈义山。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她忍不住大声欢呼。 也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 陈义山微微笑着,携着卡芙径直攀升到高空之中,落到玄英灵剑的旁边,轻轻一送,让她也站在了那宽大如席的剑刃之上。 “姐姐!” “小妹!” 长乐与她抱在一起,纵声欢呼了起来。 第983章 跳水 第983章 跳水 卡芙和长乐姐妹两个在剑上欢呼雀跃,兴奋难抑,陈义山却目视下方,以慧眼仔细的打量着胡利河的动静。 祭殿的人全被自己给料理了,若是这水中真的有所谓的“大神女”,岂能不有所表示? 河岸上,镇甸的百姓们已经乱作一团,卡爹、卡娘两个抱头痛哭,忽然蹒跚着起身,颤巍巍朝那湍流的河水走去。 陈义山吃了一惊,叫声:“不好!” 立时化作一道长虹,往地面上掠去。 …… 卡芙和长乐看不见自己爹娘的动静,也听不到他们的声息,自然都不知道下头发生了什么,见陈义山突然消失,各自一愣。 “小妹,他是谁啊?” 卡芙想往下头看看,但是又不敢,只好奇的询问妹妹。 长乐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温馨的笑意,骄傲的说道:“他叫陈义山,来自中土,是全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也是全天底下最最有本事的人!姐姐,你知道什么是‘仙’吗? 就是跟‘神’一样厉害的存在!他是仙上的仙!他会教咱们本事的,我一直都叫他大哥哥。” 卡芙听的懵懵懂懂,道:“那我也叫他大哥哥。” 长乐很是替姐姐高兴的笑了起来。 卡芙则紧张的摸摸剑刃,又轻轻的敲了敲,咂舌道:“小妹,咱们坐的是一把剑吗?” 长乐得意道:“对呀!不敢相信吧?” 卡芙惊叹道:“谁能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大的剑呢? !可是,剑怎么还能飘在空中呢?” 长乐道:“这就是大哥哥厉害的本事啊,他用了仙术呢。” 卡芙似懂非懂,却不住的点头:“哦真是好厉害!” 长乐忍不住炫耀道:“大哥哥厉害的地方也太多了吧!连他袋子里放的桃子都是全天底下最最厉害的桃子,吃了之后简直快活的要死!” 卡芙大惊:“啊? !吃了要死? !” 长乐道:“大哥哥给了我一颗,我原本是藏在怀里的,打算留给姐姐一起吃!但是,昨天晚上,我抱着它睡觉的时候,闻着实在是太香了,就忍不住咬了一口,结果,咬了一口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两口、三口……到最后,我就把它给吃完了。” 卡芙松了口气,笑骂道:“你可真是个小馋猫!就你刚才的那几句话,话吓了姐姐一大跳,我以为吃了那桃子真的会死呢!” 长乐大笑道:“哈哈姐姐你也太胆小了吧? 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吗? 等会儿再问大哥哥要一颗仙桃,姐姐也尝尝!” 卡芙委屈道:“我胆小? 你压根都不知道!昨晚,我回到家里以后,便听娘说你被两个男人买走了,我为此伤心了一夜呢!天不亮,我就跑了出去,在山洞里想要做一具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偶,就当是你还在我身边。 结果,被巴强的娘给发现了,她就去祭殿告诉了镇祭司,就把我给抓走了,他们说我做的玩偶是妖怪,要把我献祭给大神女……” 长乐怒道:“没想到巴强是这样的人!” 卡芙道:“是巴强的父母不好,他还是好样的,别的男人都看不起咱们女子,可巴强愿意跟咱们说话,不是吗?” 长乐“哼”道:“那是因为他还没有长大,还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长大了,一定跟那些家伙一样!” 卡芙笑了笑,转过话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你是被这位大哥哥给买走了啊,早知道,我哪里还会担心你? 我只会自心里祝福你!看看吧,才一天没有见面,你就像是又长大了许多一样!脸色没有那么黄了,小脸蛋也饱的像是两颗苹果!这都是因为吃桃子的缘故吗? 这么好看的衣裳也是大哥哥给的吗? 看来大哥哥不但很有本事,还很有钱吧?” 长乐都被问懵了,连连摆手,道:“不是的,你听我从头跟你说起啊。” 姐妹俩嘀嘀咕咕,说说笑笑,感觉快活极了,她俩是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爹娘要跳河自杀了。 这夫妻俩也是觉得自己的女儿闯下了弥天大祸,跟着灭了祭殿满门的“凶徒”跑了,做爹娘的要是不自杀,以后肯定没有办法再在镇子上立足了! 即便是乡邻们不来打骂排挤,大神女也不会轻饶了自己啊! “我就说生女儿是最大的祸害吧,真是把咱们都给害死了!” “呜呜早知道生出来之后就该把她们溺死的!” 夫妻俩哭哭啼啼的,在骂声中,眼睛一闭,便往胡利河中跳去。 但是这一跳,居然没有入水的感觉,反而像是跳进了棉花堆里,落足之处,软绵绵的,舒服极了。 “飞了!他们两个也飞了!” 夫妻俩听见乡邻们大惊小怪的叫喊,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自家夫妻俩居然都身在半空中! 滚滚河水在脚下翻过,却连一滴水星子都没溅到他们的身上! “咦? 这,这是——” 老爹正自惊疑不定,忽的看见那个拐走自己女儿的“凶徒”就在眼前,正冷冷的盯着自己看呢。 老娘已惊呼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 陈义山“哼”了一声,漠然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要干什么?” 卡爹怨恨道:“你,你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我们还能活吗? 当然只能是自杀了!” 陈义山道:“怎么就不能活了?” 卡爹怒道:“你以为卡芙是干什么的? 她是大神女的祭品啊,却被你给抢走了!” 陈义山道:“卡芙既然是祭品,那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她归镇祭司所有,被抢走,也是镇祭司护持不利,与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卡爹道:“可是,可是你到底还是把镇祭司和她的弟子们全都杀了,大神女追究起来,我们还能活么? !” “不活下来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能活了?” 陈义山冷笑着说道:“依我看,你们这位大神女也不过如此啊!她的所谓‘使者’们都被我扔进了水里,可至今仍然不见她敢露面!就这样的家伙,也好意思说什么自己本事大,脾气也不小?” “好大的胆子!” 陈义山也是个乌鸦嘴,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哗啦啦”一阵水响,浊浪翻滚处,一个女神祇从河水中飞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神侍,正厉声呵斥道:“便是你,杀了我在此地的祭司么? !” 第984章 迦梨 第984章 迦梨 陈义山听见有人喝骂自己,料想是那位大神女现身了,便扭头去看,不料这一看竟吓了一大跳! 怎么这么丑? ! 但见是个身量巨高的女子踏在胡利河中翻滚的波浪上,腰间披着一条米黄色的短绸裙,胸腹和双腿几乎完全裸露在外,皮肤漆黑如墨,但一张脸却是青黢黢的,双唇厚重且外翻,獠牙尖长且外露,除了眉毛之下的两只眼睛外,额间还生着第三只眼睛! 陈义山看的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惊掉了! 毕竟,他在中土遇到的所有神女都是好看的,不说个个都像洛神姐姐那般国色天香吧,但总称得上千娇百媚,如清络,如洞庭湖神,如汨罗江神等等,这位大神女却长得,长得也太惊心动魄了! 乍一看,她的尊荣倒是跟太岁神部的殷元帅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级别。 呃 相貌如此也就罢了,那穿着打扮,更加一言难尽。 没有裤子、袜子、鞋子不说,也没有头饰,黑乎乎的一团垢发就好似是一锅发霉的面条倒在了脑瓜上,脖子里倒是有条项链,竟是把人头骷髅缩小后穿成的!白森森,恰与她那黝黑的肌肤两相映衬! 浑身上下除了那条长不及膝盖处的米黄色短绸裙之外,便仅剩下一条刚没过胸口的披肩还算是“衣裳”了。 披肩下头,枝杈着四根胳膊,一只手臂上盘着条黑皮怪蛇,一只手上拿着根翠绿的短笛,另外两手则握着两把银色弯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泛着诡异的冷光。 陈义山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道:“这异域的神祇,也太寒碜了!” 再看她的身后,那一男一女两个神侍的穿着更加令人绝望,手里握着的锡杖倒显得颇为华丽,模样与镇祭司所持的颇为相似。 别看他们的模样的打扮这样不忍直视,可岸上的百姓们早已吓瘫了,全都五体投地的跪了下来,颤巍巍发抖不止。 陈义山用慧眼仔细凝视那大神女的修为,却发现竟然看不穿了! 他有些讶然,暗自思量道:“我这双慧眼明明能识别这身毒国凡夫俗子的底细,却窥不透此域的神祇吗?” 骤听那大神女又叫道:“我问你话,没听到么? !是你杀了我在此地的祭司么? !”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你就是迦梨?” 那大神女大怒,骂道:“造口孽的混蛋,居然敢直呼我的神名,真是找死!” 她骂声刚罢,身后那一男一女两名神侍便叫喊着,挥舞锡杖朝陈义山冲了过来! 陈义山有心试探试探他们的本事,便拂袖一挥,使了个“袖里乾坤”的仙术,但听“呼”的一声响,仙风倒卷,摧枯拉朽般推波剿云而去,那两名神侍不知厉害,兀自往前冲,只一个照面就被击飞了出去! “砰” 胡利河对岸的山壁之上登时镶嵌了两尊“神像”。 陈义山便放了心,暗自不屑:“神侍如此的不堪一击,谅那迦梨也没有多大的能耐!” 迦梨扭头望了一眼,顿时变了变色,再回顾陈义山时,已不敢喝骂了,她上下仔细打量了陈义山一遍,惊疑不定的问道:“你是修仙的?” “呵呵” 陈义山冷笑道:“你还有些见识。” 迦梨道:“身毒国内修仙的人,几乎都被我们一家给杀绝了!除了三谷山那些炼曼荼罗邪术的家伙们,再没有别的仙人了!但是三谷山的三个老东西是没有你厉害的,你也绝不会是他们的弟子!所以,你到底是谁? 从哪里来的?” 陈义山“哼”了一声,幽幽说道:“我是谁不要紧,我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要紧。 要紧的是,我最喜欢管闲事。 遇上我,你这神祇便再也做不成了!” 迦梨愕然道:“为什么?” 陈义山道:“你还问我为什么? 我问你,你脖子上那串人头骷髅项链是怎么来的?” 迦梨不以为然道:“吃祭品之后剩下的,被我炼制成了神器,怎么了?” 陈义山怒道:“你真是一个月吃一个活人么? !” 迦梨道:“不是。 我一个月至少吃一个,有时候要吃好几个。” 陈义山大怒,道:“神祇是庇护信民的,你却屠戮信民,神祇是以有求必应来缔造神格的,你却是以恫吓恐怖来维持神格,如此行径,神道岂能容你? !我岂能容你? !” 迦梨“哦”了一声,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从中土来的。 也只有你们中土的神道才这么迂腐!我身毒国的真神只有一个,那便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赋予我做‘大神女’的权力,也赋予了我掌管胡利河,对沿岸子民生杀予夺的权力!我想怎么吃他们就怎么吃他们,我享用的就是活祭!” 陈义山“嘿”的狞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我今天对你动手还不算冒失啊。” 迦梨道:“中土修仙的管不了我们身毒国的神祇,看在你是客人的份儿上,打死我祭司,伤我神侍的罪过便不追究了。 不然,把事情闹大了,我父亲可饶不了你!” 陈义山啐了一口,道:“你父亲是金河河神,对吧? 我在此立誓,他的神位也没了!谁都保不住你了!” “中土来的混蛋,居然连真神也敢侮辱? !你死定了!” 迦梨勃然大怒,骂了一句,额间第三只眼里凶光爆闪,但见她把脑袋一垂,脖子里挂着的那串人头骷髅项链“呜”的一声响,立时盘旋飞起,朝着陈义山圈来! 陈义山仰面观瞧,但见那项链已飞至自己上空,正迎风变大。 眨眼间,那些个串连在一起的人头骷髅就变回了正常大小,密密麻麻,不知凡几! 当中,黑雾蒸腾,无数虚幻的人影显现出来,鬼哭狼嚎着,笼罩起一大片惨淡的阴云! 一股彻骨的奇寒倾泻而下,激的陈义山浑身一颤,心中暗自悚动,忖道:“好阴邪的东西!” 第985章 短笛 第985章 短笛 眼瞧着无数鬼影从那人头骷髅中钻出,呼啸着冲陈义山扑去,他也不跑,也不慌,头顶上悬着的吉星猛然闪耀,迸射出数丈高的璀璨芒动,登时刺的那些鬼影滞住! “嘭” 陈义山诀已定,咒已念,手起地煞火,往上打去! 幽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瞬间便将那团黑雾阴云给燎的无影无踪! 鬼影尽皆不见,人头骷髅也都化作飞灰,簌簌的落! 迦梨眼见自己祭炼了多年的神器居然被陈义山一把火给毁了,难免惊惧交加,又怒不可遏,她骂道:“你敢坏我的宝贝,那就不死不休吧!” 手持着那两把弯刀相对一击,便踏着波浪冲陈义山扑了过去。 陈义山向来谨慎,此时尚不知迦梨的底细,便踏定奔雷身法往后退避,仔细的看了几眼迦梨的动作,忽而哑然失笑—— 原来,那迦梨并无本事,只是力大,虽然将两把弯刀耍的风雷交加,寒光闪闪,声势极为骇人,却毫无章法! 甚至不必陈义山亲自动手,只须玄英灵剑应敌,便可一击即破! 当然,玄英灵剑现如今正充当卡芙、长乐姊妹的坐骑呢,无暇分身,陈义山便取出了力杖,觑得双刀破绽处,直挺挺的往里只一捣,先天元炁喷吐,但听“咔嚓”一声脆响,迦梨那两把弯刀便同时断了! “中土来的混蛋!你——呃!” 迦梨这两把弯刀可是她父亲所赐的神兵利刃,厉害不说,还意义重大,如今却也被陈义山给毁了,这如何能忍? ! 堂堂大神女气的是七窍生烟,不禁破口大骂,但是她的脏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陈义山一杖戳中胸口,击飞了出去,也倒撞在了对岸的山壁上! “砰!!” 别看这位大神女的宝贝、神器不怎么样,神躯倒是结实坚硬的很,竟生生把那山壁砸出了个大洞,自己则滑落进胡利河中了。 陈义山见她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心中大定,凭虚御空站定身形,俯瞰着河水滚滚,厉声喝叫道:“恶神速速出来!” 等了片刻不听回应,也不见迦梨露头,陈义山难免有些惊疑,心中暗道:“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 “迦梨,你是大神女,不是缩头乌龟,快些出来吧!” “我知道你在装死!” “你的信民们可都在这里看着呢!” “即便是不顾及自己的神格,也要想想你那真神父亲吧? 他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 陈义山冷嘲热讽,说了好些阴损刻薄的话,但是那迦梨就是死活不露面。 也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晕厥在了水里,或者是,真的死了…… 陈义山心思缜密,做事谨慎,念及此处人生地不熟,是以并不打算下水去探看究竟,万一对方在水下布置了什么陷阱,专等自己入彀,那贸然下去,不就坏了? 他扭头冲岸边跪着的众百姓喊道:“你们瞧啊,这就是你们所畏惧、所敬仰、所信奉的大神女!便是这副德性!你们还打算送儿送女给她吃吗? !” 早在陈义山动手打那两个神侍的时候,这些百姓们就忍不住偷偷观望了,眼见两个神侍好似豆腐做的一触即溃,而大神女也如此孱弱,被陈义山打的生死不明,踪影全无,众人都觉天塌地陷一般,崩溃了! 祖祖辈辈,不知道信奉了多少代的神祇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真神长女,竟然,竟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年轻男子打成了落汤鸡? 打成了缩头乌龟? ! 天啊! 传说不是这样的…… 陈义山正在说那些诛心之论,忽的听见河水中传出“呜”的一声怪响,极其低沉细微,几不可闻!继而余光中便瞥见了一条小小的浅影在河水里悄然上浮,连带着一股腥风也逼了上来! 他稍稍一惊,也不低头细看,更不转瞬端详,只把仙躯化作一道长虹,疾往高空纵去! “咔” 一声脆响,有张血盆大口在陈义山原先御空的地方合住了。 只是,咬了个残影。 高空中,长虹又化作了陈义山。 他低头一看,但见是条十多丈长的黑甲巨蟒,被一团腥风血云裹着,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张望,似是在寻觅自己的身影。 陈义山无声的冷笑,心里暗道:“这孽畜必定是那恶神胳膊上盘着的黑皮怪蛇所化,趁着我骂她的时候,被她祭出来了,妄图从水下悄无声息的钻出来偷袭我呢!呵今天就给她来个斩草除根,且看我的手段!” 他拿出神弓,搭上一根神箭,正准备射那黑甲巨蟒的脑袋,那黑蟒已抬头朝他看来。 两只灯笼大的眼睛对上一双仙眸,各自怔住,那蟒忽的张开嘴来,似是要口吐人言,但河水里又是“呜”的一声细微怪音传出,那黑蟒脖颈处的一圈青鳞登时爆闪,蟒身随之一挺,蟒眼之中也现出大片痛苦挣扎的神色,陈义山心中一动,暗觉诧异,忖道:“这孽畜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不得自由?” 念及此,他便没有射出神箭。 水下怪音不再响起,蟒颈上的青鳞也不再闪烁,那黑蟒杀气腾腾的扶摇而上,冲陈义山恶狠狠扑来,眼中却现出了乞求之色。 陈义山愈发诧异,略略沉吟,忽然生出一计来! 他往后退避着,却反手摸头,扯下了一根长发,“呼”的吹了口仙气,朝那黑蟒抛去。 瞬息间,长发便化作了小分身,冲着黑蟒叫骂道:“孽畜看打!” 那黑甲巨蟒愣了一下,随即目露喜色,摇头晃脑的迎了上去,“嗷”的张开大嘴,早将小分身吞了进去,而后青鳞闪耀,变回了黑皮怪蛇,调头钻入了胡利河中。 陈义山本尊则藏在云层深处仔细观瞧。 须臾之后,但见河水里波分浪开,迦梨狞笑着现身出来,黑皮小蛇又盘在了她的左下那条胳膊上。 而她右下侧那只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青翠如玉的短笛。 陈义山看得分明,心里暗道:“黑皮小蛇有古怪,这短笛也有古怪!方才水下传出的诡异声音,大约便是出自这短笛,那黑皮小蛇吃我并非是本意,更像是被这短笛声所驱使,它几次三番露出祈求的神色,分明是要我帮它啊……” 第986章 至高无上神 第986章 至高无上神 陈义山正在思量黑皮小蛇和清脆短笛的诡异之处,忽听那迦梨叫嚣道:“中土来的混蛋仙人已经被我的神蛇给吃掉了!这就是不敬神明的下场!” 岸上那些百姓,本来已经信仰崩塌了,此时瞧见迦梨现身,又听她这么说,一时又都容光焕发,欢喜雀跃的山呼了起来: “大神女永恒!” “金河真神永恒!” “金河神光照耀我们生生世世!” “胡利水土养育我们子子孙孙!” “金瓦达!” “金瓦达!” “……” 陈义山听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暗骂道:“让你永恒!” 他对准了迦梨右下侧那根胳膊,张弓疾射,但听“日”的一声,神箭如流光而逝! 迦梨听见声响,刚自一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手握短笛的那条臂膀早挨了一箭! “啊” 这神箭可是先天至宝,能射杀阳神金乌的,迦梨何以克当? ! 但觉骨肉分离,痛彻心扉! 惨叫声中,那条臂膀已从她的肩头脱落,往河水中坠去。 早有一个人浮光掠影般飘过,伸手轻轻一抄,早抓住了那条断臂,摘走了短笛,虚空立定身形,冷声发笑:“大神女还永恒吗?” 正是陈义山。 “你,你——” 迦梨面如死灰,她瞥了一眼陈义山,忽又恶狠狠的抓向自己左下侧那条胳膊上盘着的黑皮怪蛇,嘴里骂道:“畜生骗我!” 那黑皮小蛇猛地昂首张嘴,一口咬住了迦梨的手! “该死!” 迦梨怒骂一声,抬起仅存的一只右手去撕扯那黑皮小蛇,却又听见“日”的一声,弓弦响处,她右上侧的胳膊也断了。 “唔!” 可怜堂堂大神女,四条胳膊断了一对,仅剩的两条还是顺拐…… 黑皮怪蛇则趁机脱离了迦梨的掌控,盘旋升空,摇身一变,竟化作了一个身披青袍着黑甲的光头无眉男子。 他兴冲冲便朝陈义山飞去,却被陈义山喝道:“慢来!” 这男子一愣,立时站住,瘦长的身形在虚空中立的笔挺,看起来十分乖巧。 陈义山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男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嘴巴一张,先吐出了一根黑乎乎的断指来——正是从迦梨手上咬下来的,接着又“呕”的一声,吐出了一根长发。 陈义山嫌弃的“哼”了一声,屈指弹动,仙气游走,裹着那根头发明光闪耀,瞬间便洗尽铅华,将发上所沾染的津液蒸腾湮灭,而后又重新落在了陈义山的头上生根。 “多谢你救我脱离苦海!” 那无眉男子冲着陈义山纳首便拜。 陈义山刚要发问,忽见迦梨悄无声息的的准备往胡利河中潜去,他便把神弓晃动,喝道:“再敢动一下,我便射爆你的脑袋!” 迦梨浑身一颤,当即便不敢动了,但嘴里兀自叫嚣道:“我父亲不会饶了你的!” 陈义山冷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饶了他的。” 话音落时,陈义山伸出手指,暗调先天元炁,默捏诀法,轻诵神咒,缓缓划动,在迦梨、无眉男子以及众百姓惊愕的目光中,于虚空中悄无声息的割开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而后伸手一扒拉,那缝隙立时化作一片暗无尽头的异空间! “地,地狱? !他开了地狱之门啊!” 百姓中忽然有人惊声叫了起来。 继而,所有百姓都面无人色的看向了陈义山,脸上充满了难言的惊怖之色,仿佛是看见了天地间最最可怕的事情! 陈义山一愣,暗忖道:“之前就听那些祭殿的女弟子说什么‘地狱’、‘天堂’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所在,怎么这些人把我这异空间唤作‘地狱’?” 迦梨看向陈义山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她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怎么会我二哥的神通? !”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心道:“谁认得你二哥是谁!” 伸手朝着迦梨一指,喝道:“你过来!” 迦梨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 陈义山又指了指异空间,道:“我让你进这里去!” 迦梨大惊,狂摇脑袋,叫道:“我不!” 陈义山“哼”了一声,立时伸手抓拿,将摄空仙术施展了出来—— 此时的他,仙道修为已是混元境界,虽然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却仍然能摄定迦梨,喝一声:“由不得你!” 早抛入了异空间里。 迦梨吓得脸都变形了,嘶声叫道:“不要!我不要下地狱!” 陈义山却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拿手一拂,异空间随之闭合,可怜的大神女就此踪影消失,声息全无。 岸上的百姓已被吓得魂都出窍了! “他,他把大神女打下了地狱? !” “不,不可能啊!” “……” 信仰再次崩塌了。 陈义山看着他们的动静,忽的灵机一动,心道:“正头疼不知道怎么让这些人不再慑服于恶神的淫威之下呢,莫如趁此机会,抹除了他们对金河河神一家的信仰……”于是大声说道:“你们当我是谁? !我是这天地间最伟大的神明!是,嗯,至高无上神!” “啊? !” 众百姓都傻了眼。 他们只知道天地间有且仅有一个“永恒之真神”,那便是金河河神! 金河河神的妻子和儿女们虽然也都是神祇,却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伟大的,更不是永恒的真神,因为他们的神职是被金河河神封的,那自然也可以被金河河神随时褫夺掉。 可是这位自称“最伟大的”、“至高无上神”又是什么? “呵呵” 陈义山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是这天地间最伟大的神明,怎么能轻轻一挥手,就打开了地狱之门呢? 我若不是至高无上神,大神女怎么可能被我打下地狱呢? !” 众百姓面面相觑,一时间将信将疑。 对于身毒国的这些人来说,“地狱”是最最可怖的地方,“天堂”则是最令人向往的地方,他们可以不辛勤,不勇敢,不聪明,但是不可以不敬神,因为不敬神会在死后被打落地狱,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若是众生敬神,毫无保留的奉养神明,死后便能上天堂,传说中,那个地方没有饥寒,没有贫穷,什么都是最好的! 所以,他们对神明的旨意毫无违拗,不敢有一丁点的反抗,甚至对祭司都敬畏至极,可—— “你们不信,是想下地狱吗? !” 陈义山左手引天雷,右手勾地火,故作凶狠的说道:“不敬至高无上神,雷劈火焚,永坠地狱!” “拜见至高无上神!” 无眉男子忽然落在岸上,五体投地朝着陈义山叩拜了起来,道:“唯有至高无上神,才能随时随地开启地狱之门!唯有至高无上神,才能轻而易举的将大神女活活打入地狱啊!” 扭头又对众人说道:“我可是大神女的神宠啊,只因为她不尊至高无上神,我才弃了她!你们没瞧见至高无上神的箭吗? 一下便断了大神女的胳膊!那就是至高无上神箭啊,你们谁想挨一箭? !谁想下地狱? !还不赶紧参拜? !” 岸上众人被连吓带哄,哪里还承受得住? 眼瞧着陈义山又准备划地狱之门呢,赶紧认头:“拜见至高无上神!” 陈义山一愣,随即暗笑,心道:“这黑皮蛇,可很是机灵啊。” 第987章 黑蟒 第987章 黑蟒 陈义山只怕说多了会露馅,也着实对身毒国的风土人情了解不深,眼见暂时平息了众怨,而且也算是为他们立下新神明打了基础,可谓是开启了瓦解身毒国人对金河河神信仰的第一步,便不想着操之过急,于是说道:“你们都先回家去吧,很快,便会有神的旨意下达。” 众人再抬头看时,陈义山和无眉男子都已踪影全无了。 “至高无上神消失了么?” “神宠也不见了。” “那咱们,咱们回家吧?” “……”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提出疑虑,道:“如果至高无上神是最伟大的,那金河河神呢?” 另有人便说道:“等神的旨意吧!你我可不能议论神明!” “对对对!” “没看见地狱之门,就那么轻易的被至高无上神给打开了吗? 快些回家吧!也不能违拗了神谕啊!” “……” 岸上的百姓纷纷离去,卡芙的父母也跟着走了。 四下里安静之后,陈义山和无眉男子才从云中显露出来,又落回了岸边。 “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陈义山面对着滔滔河水,用余光瞥了无眉男子一眼,而后将手掌摊开,露出了那个沉甸甸的,似玉非玉的青翠短笛,用指头轻轻拨弄了起来。 无眉男子瞧见短笛,脸色立时就变了,他讪笑道:“不知道至高无上神要小妖说什么?” 陈义山“呵”的一笑,道:“你是个聪明的,犯不着装傻充楞,跟他们一样叫我至高无上神。 我自姓陈,乃中土修仙者是也。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来历。” 无眉男子点了点头,肃容说道:“回禀陈大仙长,小妖原本出身自万妖国黑蟒妖一族,家父曾是老妖皇座下的蟒妖丞相。” 陈义山微微一惊,道:“你是万妖国的子民,而且是出身于妖界大族,怎么会在这身毒国,给迦梨当神宠呢?”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无眉男子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黑蟒妖一族曾是万妖国的大族、望族,只因为老妖后性淫,勾结姘头作乱,杀了老妖皇,酿成国家巨变,我黑蟒妖一族才中落的。 家父是老妖皇的心腹重臣,自然被老妖后视为眼中钉和肉中刺。 她作乱成功之后,扶持自己的姘头做了新妖皇,随即便开始大肆屠戮对他们不满的妖族。 我家,自然也在被清剿之列。 家父在这场变故中遭诬被抓,随即处死!我和几个兄弟姐妹则都被放逐出了国境,不得已而来到了身毒国。 身毒国是金河河神独大,他不愿意瞧见任何外部势力渗透,甚至不许我过境,不由分说便抓住了我,将我当做是神宠,赐给了他的长女迦梨。”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的身世也是够可怜的啊。” 无眉男子苦笑不已,道:“时也,命也。” 陈义山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短笛,道:“这是什么东西? 迦梨是不是用它在控制你?” 无眉男子盯着那短笛,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是不想说实话,但是又不敢不对陈义山说实话,他呐呐道:“小妖的脖子上被金河河神种下了一种诅咒,这短笛便是激发诅咒应验的神器。 只要吹响短笛,小妖脖子上的青鳞便会生出倒刺,根根都往肉里深扎,疼痛难忍,且无法言语!以迦梨的本事,小妖原本并不怕她!只是她有这个短笛在手,小妖便不得不对她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甘为奴仆了。” 陈义山道:“所以方才你确实是不想跟我交手。” 无眉男子笑道:“大仙长一出手便灭了雌雄神侍,二次出手又毁了人头骷髅神链,三次出手则断了弯月神刀,小妖岂能看不出好歹? 情知那迦梨不是大仙长的对手,小妖又怎敢对大仙长不敬? 只恨彼时不能说话,所以才会对大仙长做出种种怪模样,也亏得大仙长英明天纵,居然瞬间会意,配合小妖演了那么一场假把戏,骗过了迦梨。” 陈义山一边听,一边仔细的看那短笛,嘴里问道:“那若是毁了这短笛,你脖子上的诅咒是不是便不会再发作了?” 无眉男子大点其头:“对!” 陈义山便暗调灵气入指中,奋然用力,但听“咔嚓”一声响,短笛已经碎了。 他拿双手对掌一搓,那碎笛立时便化成了粉末,摊掌扬洒,粉末就于风中消散了。 无眉男子吃了一惊,他愕然道:“大仙长这,这是——不打算收,收小妖为奴吗?” 陈义山道:“我没有强迫旁谁于我为仆为奴的喜好。 从今而后,你便恢复自由了。” 无眉男子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的伏拜在地,用力叩头道:“大仙长这是再生之恩啊!小妖何以为报? !” 陈义山道:“我也不要你报答。 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只是不要为非作恶就好,不然,被我所知,定不轻饶!” 无眉男子长跪不起,道:“大仙长,小妖情愿追随在你左右!学艺也好,修行也罢,为仆为奴都情愿,若蒙开恩,做一入室弟子,那便是三生有幸了!”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动,暗自思量道:“我正要为身毒国的百姓立下新的神明,身边却无人可用,他岂不是正合适吗?” 念及此,陈义山说道:“你既然有心拜我为师,我也可以收你。 但——” 无眉男子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已是狂喜,叫道:“谢恩师!恩师叫弟子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陈义山“呵呵”一笑,道:“你改口的倒是早,我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无眉男子连忙答道:“禀恩师,弟子是以族名为姓氏,以排行为名字,唤作‘蟒仲’。” 陈义山点了点头,伸手将其搀扶起来,道:“好,蟒仲,你且记好,为师姓陈名义山,流派唤作麻衣,下设四大宗门——人仙、神仙、妖仙与玄门,总派位于中土大宋颍川郡府城。” 蟒仲欢喜道:“那弟子便归属于妖仙宗了?”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我想让你做神仙宗的弟子。” 蟒仲登时愣住:“啊?” 陈义山幽幽说道:“为师囚禁了迦梨,而且决意要对身毒国的神道开刀,势必要废旧神造新神!金河河神不恤人命,不配受祭,我必除之!蟒仲,你可愿意取而代之啊?” 蟒仲惊诧万分,面有难色道:“恩师,弟子并无那么高的道行啊。” 陈义山笑道:“身毒国的人口可是不少,你若取代了金河河神,享用几年香火愿力,还怕道行修不到高处?” 蟒仲却仍旧满脸畏惧犹疑,支吾道:“可是,恩师,那金河河神极为厉害啊,只怕,只怕——” 陈义山道:“你只怕我也对付不了他,是不是?” 蟒仲慎重的点了点头。 第988章 金河河神 第9章 金河河神 陈义山倒是并没有把金河河神太放在眼里,瞧着蟒仲对其畏惧甚深,不免笑道:“迦梨是金河河神的长女,想必本事与他的父亲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你也看见了,我还没有全力以赴,她便一败涂地了。 金河河神纵然比她稍微厉害些,又值得什么?” 蟒仲摇了摇头,道:“恩师,你错了,金河河神可不是比迦梨稍微厉害些,而是厉害太多了!迦梨的修为在金河河神那里完全不值一提,她连自己父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他父女俩相差如此之大? !” 蟒仲道:“是的,如果细细论下来,迦梨的修为在他们全家可算是倒数第一,不但远远不及金河河神,也比不上她的生母、继母以及诸多兄弟姐妹。 所以,她在金河河神那里并不受宠,这才住在如此偏远贫瘠的地方,落足于小小的胡利河中,却没能在繁华之地享受供奉。” 陈义山“嘶”的一声,皱眉说道:“居然是这样吗? 我方才听迦梨提及自己的二哥,说什么我会她二哥的神通,那是怎么回事?” 蟒仲答道:“回禀恩师,金河河神的次子名叫‘阎摩罗’,世人称之为‘灭世神童’,又唤作‘地狱之王’,他住在地狱里的枉死城中,凡是死后都下地狱的幽魂,都受他管辖。 他与恩师一样,能轻而易举的打开地狱之门。” 陈义山狐疑道:“所谓的开地狱之门,就是指我方才那样,用手在虚空中划开黑暗缝隙吗?” “是的!” 蟒仲赞叹道:“恩师刚才用手指轻轻一划,便打开了地狱之门,那一手本事,着实是惊着弟子了!阎摩罗虽然也擅长这样的神通,可是却一定做不到像恩师这样轻描淡写!无怪乎连迦梨瞧见了,也会吓得魂不附体!” “呵呵” 陈义山摇头笑道:“那压根就不是什么开地狱之门啊,只是我的逆空神通罢了,我也没有开启什么地狱之门,只不过打开了一个异空间罢了。 所谓的‘地狱’,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并不知晓;‘枉死城’是什么所在,我也不清楚;‘阎摩罗’是何等人物,我更是一无所知啊。” 蟒仲回道:“恩师,在身毒国的神道信仰中,是有如下说法的,‘人不活生,只为修死’!此国神道的规矩是,人死之后幽魂离体,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所谓‘天堂’,又曰‘天国’,那里四季温暖,谷肉遍地,没有饥馑和寒暑,所有的欲望都能得到满足,而且可以自主的选择是否轮回重生,若是愿意去轮回重生,则来世也能脱生到富贵之家,享尽荣华。 天堂是由金河河神的长子婆罗贺摩所掌控的,他被唤作‘创世神童’,或曰‘天国之王’,部众很多,神通极为强大! 与天国相对应的便是地狱了,那是阴森黑暗可怖之地,共计十八层,层层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残酷刑具!下地狱的幽魂,根据生前罪恶的程度,被分往不同的地狱层级,接受对应的折磨。 有些幽魂在受过一定的折磨之后,可以去过轮回,得重生,但他们重生之后只能变牲畜,或变禽兽,或变穷困潦倒之人,总之,来生也难逃苦难!另有些幽魂则是要始终在地狱里受折磨,永远没有轮回的可能!阎摩罗的部下也不少,修为也不低啊。 而唯一决定死后的幽魂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便是其生前是否敬神,言行举止是否完全合乎神道的规矩。 所以,身毒国的人最最看重的并非是这辈子如何如何,而是死后能有什么样的业报。 在他们心中,活着受苦受穷,挨渴挨饿并不可怕,哪怕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没什么,怕就怕死了下地狱! 他们穷尽一生,对神道虔诚无比,就是巴望着死后能上天堂啊。” 陈义山听的既觉新鲜,又觉别扭,道:“在中土,生灵死后化作的幽魂是要去‘阴司’的,或者说是去‘幽冥地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堂’和‘地狱’之分。 阴司也不是全部归一个神祇管辖,而是归各地城隍庙所统摄。 阴司中也有各式各样的刑罚,不过却是专为生前作恶者所设的,阴司中的幽魂也要投生转世,呃虽然国情不同,神道不同,移风易俗,但是有许多地方倒很相似的……嗯,你和迦梨都说我的神通与阎摩罗相似,让我很是诧异,‘逆空神通’乃是我从一位上古时期的先天大神那里学来的,阎摩罗的神通得自于何处呢?” 蟒仲道:“回禀恩师,婆罗贺摩、阎摩罗、迦梨、杜尔迦等,都是自打出生之后,便从父母那里获取了天赋,而后自行修炼出自己的独有神通,或从父母那里继承一些神器道具。”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你再仔细跟我说说这金河河神的底细吧,他是什么出身,什么来历呢?” 蟒仲道:“在身毒国的各种传说中,金河河神的出身是不一样的,但总而言之,他是天生就具备莫大神通的大能!” 陈义山冷笑道:“天生大能? 总不至于是先天大神吧?” 蟒仲道:“不至于是先天大神,但没有谁能说清楚他的来历。 听闻,他出现在世间的时候,金河还没有发源呢,后来,天塌地陷,洪水滔天,冲倒了吉婆娑大雪山,使得山上万年不化的冰雪消融,滚落世间,他怕涝灾淹死众生,便化出极大的法相,以身承接大水,使得洪流经他全身,从千万缕的头发上分道而行,缓缓入世,形成了身毒国境内密集的河道水网,其中,最大的一条河便是金河,他也就住在了金河里。” 陈义山听的心中一动,暗忖道:“天塌地陷,洪水滔天? 莫不是上古诸神大战的时期? 那时候,文命在中土治水,他在这身毒国抗洪?” 只听蟒仲又说道:“恩师也瞧见了,迦梨有三只眼睛,那金河河神也有三只眼睛。 迦梨的第三只眼睛是摆设,金河河神的可不是,他那第三只眼睛能发天火。 传说,在数千年前,天上太阳忽然消失,世间一片黑暗,金河河神就用第三只眼睛喷发天火,重新给身毒国的国民带来了光明。” 陈义山猛地一拍手掌,道:“是了!一定是的!” 蟒仲吓了一跳,道:“怎么了恩师?” 陈义山笑道:“这个金河河神一定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修行者!他经历了诸神之战中的大洪水时代,也经历了射日事件,嘿我倒是越发的好奇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甚至有种莫名的预感,他,大约会认识我吧?” 蟒仲愣道:“恩师和他认识?” 陈义山喃喃道:“只是预感罢了。” 第989章 灭却天火 第989章 灭却天火 陈义山相信,金河河神所经历的上古洪灾与射日事件就是自己所经历过的,这种大事绝不至于反复发生! “数千年前”这个时间节点也是对得上的。 至于他到底跟自己认不认识,尚需等到后来相见时才能印证。 陈义山感觉这相见之日不会太久的。 只听蟒仲问道:“恩师,金河河神是有名字的,叫做‘鲁陀罗尼’,你认得吗?”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道:“这都是些什么名字啊? 好生奇怪,我没有听说过。” 蟒仲心道:“你方才还说应该认识呢。” “鲁陀罗尼,鲁陀罗尼……” 陈义山自己嘀咕了半天,却连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都没有想明白,暗自忖道:“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名字?” 忽而又想到之前那些百姓叩拜迦梨时所喊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忍不住问道:“蟒仲,‘金瓦达’是什么意思? 我方才听那些百姓一直这么喊。” 蟒仲笑道:“类乎中土所说的‘万万岁’吧。” 陈义山也笑了起来,道:“你对周边国家的风土人情倒是知道的比我还多。” 蟒仲道:“在恩师面前卖弄了。 弟子的家族原本是万妖国的豪门,历来都有出将入相者,所以必然要学很多东西。 除了妖道修为要高深之外,还要熟读典籍,通晓周边诸国的人文掌故,毕竟,以妖族建国的,只此一处,我们也是唯恐成为众矢之的啊。”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咱们麻衣门下妖仙宗的宗主叫做百花仙子,也是个博闻强识的行家,大约能跟你说到一起去,我就远远及不上你们了。” 蟒仲道:“恩师谦逊了。” 陈义山又问道:“那,那个什么撸,撸——” 蟒仲连忙提醒道:“是鲁陀罗尼。” “听听,都是些什么怪名字? 呵呵” 陈义山苦笑着摇摇头,道:“大儿子叫什么‘泼了喝墨’? 次子叫什么‘研墨了’? 女儿叫‘佳丽’吧,这名字还行,虽然她的相貌跟佳丽一点关系都没有。 做老子的偏生又叫‘撸一沱泥’,真真是让人记不住啊。” 蟒仲听陈义山把“鲁陀罗尼”说成了“撸一沱泥”,把“婆罗贺摩”称作“泼了喝墨”,“阎摩罗”叫成“研墨了”,把“迦梨”称为“佳丽”,人家一家四口,居然连一个都没有说对,乐得不行,连忙咬牙忍笑,但终究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先笑为敬了。 陈义山诧异道:“你笑什么?” 蟒仲赶紧掩饰道:“弟子是觉得他们的名字好笑。” “嘿各地的习惯不同,何必嘲笑人家的姓名? 说不定人家还觉得你我的姓名难听呢。 就是不好记罢了。” “是!恩师说的是!” 陈义山感慨了几声,又挠了挠头,道:“蟒仲,这撸一沱泥都有哪些厉害的神通,你可知道?” 蟒仲又几乎忍俊不禁,“咳咳”了两声,好不容易忍住,答道:“回禀恩师,撸一沱泥最厉害的神通便是第三只眼,那只眼又被称作是‘灭却天眼’,能无限的喷发灭却天火!在传闻中,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能被他那灭却天火所焚毁!数千年前,身毒国还不是撸一沱泥一神独大,令有许多大能横行世间,却都被他给一一收拾干净了。 东征西讨中,他依仗最多的便是灭却天火。 如阿修罗、迦楼罗、达刹等,无一不是身负极高道行的大能,却都败在了他的手上,有的死了,有的成了他的部下,渐渐的,便是他一神独大了。 后来,魔道肆虐的时候,诸国神道联合,五道灭魔,撸一沱泥在大战中创下了‘一火灭三城’的壮举——他将三座被魔化的城池同时化为灰烬,在诸国神道中都成为美谈,风头一时无两啊!”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说道:“一个河神居然有如此厉害的火行神通,真是匪夷所思!” 蟒仲道:“就连我们万妖国,也有大能在他的灭却神目之下吃了大亏!” “哦?” “那时节,吉婆娑大雪山上有一个得道的山精,唤作‘乌玛’,容貌极为美丽,本事也不小,我们万妖国的豪族领袖,牛妖大将听闻了她的美貌,又想着壮大自己的妖族势力,便打算娶她为妻。 于是,牛妖大将带着部众浩浩荡荡的前往吉婆娑大雪山下聘,却没有想到乌玛不肯嫁给他,牛妖大将一怒之下,决定抢掳,那乌玛擅施冰雪神通,却也不敌牛妖大将的大力神通,眼瞧着要被掳走,撸一沱泥忽然出现了,与牛妖大将交手不几回合,就发动了灭却天火,竟将牛妖大将及其部众全部烧为了灰烬!而后,乌玛便嫁给了撸一沱泥,为他生下了长子泼了喝墨与次子研墨了。” 恩师叫错了人家的名字,身为弟子的蟒仲也不敢纠正,跟着错叫。 陈义山听的暗自狐疑,心里思忖道:“上古时期,火神祝融便能发天火,这撸一沱泥也能发,莫非是与祝融有什么瓜葛? 如蟒仲所言,这灭却天火怕是要比我的地煞火厉害些。 以后要是发生了冲突,只怕不好办啊。” 但是自己已经收拾了人家的闺女,这冲突只怕是不可避免了。 忧心忡忡之下,陈义山又问道:“他除了灭却天火之外,还有别的厉害本事吗?” 蟒仲想了想,道:“万毒不侵,也算是撸一沱泥的神通吧! 当年,他在杀了牛妖大将一众之后,万妖国便向他讨要说法,毕竟,牛妖大将是得罪了乌玛,并没有招惹撸一沱泥……可面对万妖国的问罪,撸一沱泥不屑一顾,还打骂走了妖使。 万妖国的面子上过不去,便决定大举进攻身毒国。 那时的妖皇陛下任命我曾祖父担任主帅,撸一沱泥也率领部众在边界对垒。 两下里大战,撸一沱泥连施灭却天火,烧死妖众无数,彻底激怒了我曾祖父!我曾祖父便朝金河里喷毒液,想要毒死撸一沱泥的家人和部众,连带着身毒国的百姓死活也不顾了,结果,撸一沱泥竟然把那些毒液全都吸食掉了! 我曾祖父以为他必死无疑,可是到最后,毒液只是把他的咽喉腐蚀成了青黑色,到底没能要了他的命!自那以后,万妖国上下都称呼他为‘青颈大神’。” 第990章 情欲神弓 第990章 情欲神弓 “好厉害!” 陈义山惊叹了一声,道:“我原本就听说过,‘黑蟒口中舌,黄蜂尾上针’,这两毒是世间之最!我先前还被一个毒蜂子蛰过,差点死于非命,撸一沱泥居然能抗住与蜂毒齐名的黑蟒毒,我所不及啊。” 蟒仲苦笑一声,道:“着实是令人惊叹啊,连我曾祖父都想不明白,撸一沱泥到底是怎么修炼出来的万毒不侵之躯。”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道:“不过,你曾祖父在金河里喷毒的行径实在难以令人苟同。 你们神妖大战,沿岸的百姓又何罪之有? 水族生灵又是何其无辜? 撸一沱泥能把那些毒液吸干净,可是积累了天大的功德!而你黑蟒一族却多半因此而损了功德,致使后来家道衰落。 甚至你们兄弟姊妹从身毒国越境的时候,还被撸一沱泥给抓住了。” 蟒仲脸色涨红,嗫嚅道:“恩师说的极是,我们黑蟒一族原本依仗着口中毒液厉害,在万妖国拥有极其尊崇的地位,就是因为我曾祖父与撸一沱泥那一战之后,才开始败坏了名头,让许多人觉得我们黑蟒一族既不择手段,又统帅无能,而且所谓的‘口中舌’也不过如此。 到后来,终于在政变中家破人亡了。 也算是报应吧……”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辈们积德,子孙们才能享福,先辈们造孽,子孙们也难得安生啊。 你曾祖父做过的孽,倒是令你们承受了,可惜啊。 你今后要以此为鉴,可不能依仗自己的‘口中舌’,肆无忌惮的逞凶作恶,明白吗?” 蟒仲道:“恩师放心,黑蟒一族现今还活在世上的,都没有做过什么恶行,也不会去做什么恶行的。” 陈义山道:“说到这里了,蟒仲,你的兄弟姊妹是都被撸一沱泥给抓住了吗?” 蟒仲点了点头,道:“是的,无一例外,全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陈义山沉吟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做过什么恶,也不该落得这样的结果。 若有机缘,我当救他们脱困。” 蟒仲的脸上忽然现出极大的悲愤之色,幽幽说道:“多谢恩师的好意!只是弟子的大姐、二姐、小妹还有三弟、四弟都被撸一沱泥赐给了他的部下神将——迦楼罗。 迦楼罗那,那恶神,把他们,把他们全都给活活吃掉了!仅剩下我和大哥侥幸不死,一个成了撸一沱泥的神宠,一个被赐给了迦梨……” 陈义山悚然大惊,难以置信道:“被吃掉了? !你说的‘加楼了’是什么东西,他,他怎么还吃妖怪呢?” 蟒仲“呵”的一声狞笑,攥了攥拳头,又咬了咬牙,道:“恩师有所不知,那迦楼罗的本相是只金翅大鹏,正是我们黑蟒妖族的克星。” “金翅大鹏?” 陈义山的脸色又变了,他喃喃说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大鹏是上古先天神兽,在盘古大劫来临的时候,应当是被锁镇了啊。 这个所谓的‘加楼了’,又是哪里来的?” 蟒仲摇头道:“弟子也不确切知道那迦楼罗的底细,但是据典籍记载,他在身毒国出现的时间比撸一沱泥还要早些,几乎与阿修罗同期。 只是,后来,他们都成了撸一沱泥的手下败将。” 陈义山默然片刻,道:“先不说这个‘加楼了’,迟早会弄明白他底细的。 那个撸一沱泥,除了灭却天目和万毒不侵之外,还有别的厉害之处吗?” 蟒仲思量着说道:“此神还能将自己的身子变的很大很大,与中土仙道中所谓的‘法天象地’之术极为相似。 别的神通,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了。 不过,他有个坐骑,修为也不低,原本是我们万妖国的大能,出自之前被他所杀的牛妖大将一族,是个得道一千五百年的白毛妖牛。”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那他都有什么法宝和神器呢?” 蟒仲沉吟道:“法宝神器的话,还挺多的。 撸一沱泥跟他女儿迦梨一样,也是四条胳膊四只手,号称是掌控‘东南西北’四方,下面两只手捧着个神鼓,正面如镜,能闪电,背面如锣,能鸣雷;上面两只手拿着一杆三叉戟,能搅动风暴;此外,他脖子里也戴着一根人头骷髅项链,还盘着一条黑蛇,那就是我大哥蟒伯了,恩师如果不可避免的要跟撸一沱泥发生冲突,千万要小心我大哥,撸一沱泥必定会命他放毒。 对了,撸一沱泥还有一把弓,由他第二任妻子拿着,极其的诡异,恩师一定要防备!” 陈义山闻言一怔,道:“弓? 他居然也有一把弓? 什么样的弓?” 蟒仲点了点头,道:“那弓不是他的,而是一个叫‘达刹’的大能炼制出来的,名曰‘情欲神弓’。 这个‘达刹’原本是身毒国先人推崇敕封的情欲之神,后来被撸一沱泥所杀,达刹有个女儿,叫做萨蒂,被撸一沱泥给掳走了,便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情欲神弓的使用方法就是萨蒂教给他的。” 陈义山眉头大皱,道:“这个什么萨蒂还真不怎么地,亲爹被撸一沱泥给杀了,她反倒从了仇人,做仇人的妻子不说,还把自己亲爹的遗宝资敌!” 蟒仲笑道:“恩师,不得不说,那撸一沱泥的魅力极大,很多女子都为他神魂颠倒。” 陈义山道:“不可理喻,一个四条手臂青脖子的怪模样,竟还有许多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呃,你说的那把情欲神弓与我的神弓相比,威力如何?” 蟒仲道:“那把情欲神弓与恩师的神弓大不相同,它所射出来的箭都是无形的,因为,情欲本来就是无形的。”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那中了他的箭会有什么后果呢?” 蟒仲道:“会爱上撸一沱泥。” 陈义山:“……” 蟒仲又补充道:“而且是死去活来的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当然也包括为他去死。” 陈义山虎躯一震,连颤了好几颤! 先前说的什么“灭却天目”啊,什么“三叉戟”啊,什么“雷鸣之鼓”啊,什么“大哥蟒伯”啊,都不可怕,最最可怕的就是这个情欲神弓啊! 第990章 情欲神弓 第990章 情欲神弓 “好厉害!” 陈义山惊叹了一声,道:“我原本就听说过,‘黑蟒口中舌,黄蜂尾上针’,这两毒是世间之最!我先前还被一个毒蜂子蛰过,差点死于非命,撸一沱泥居然能抗住与蜂毒齐名的黑蟒毒,我所不及啊。” 蟒仲苦笑一声,道:“着实是令人惊叹啊,连我曾祖父都想不明白,撸一沱泥到底是怎么修炼出来的万毒不侵之躯。”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道:“不过,你曾祖父在金河里喷毒的行径实在难以令人苟同。 你们神妖大战,沿岸的百姓又何罪之有? 水族生灵又是何其无辜? 撸一沱泥能把那些毒液吸干净,可是积累了天大的功德!而你黑蟒一族却多半因此而损了功德,致使后来家道衰落。 甚至你们兄弟姊妹从身毒国越境的时候,还被撸一沱泥给抓住了。” 蟒仲脸色涨红,嗫嚅道:“恩师说的极是,我们黑蟒一族原本依仗着口中毒液厉害,在万妖国拥有极其尊崇的地位,就是因为我曾祖父与撸一沱泥那一战之后,才开始败坏了名头,让许多人觉得我们黑蟒一族既不择手段,又统帅无能,而且所谓的‘口中舌’也不过如此。 到后来,终于在政变中家破人亡了。 也算是报应吧……”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辈们积德,子孙们才能享福,先辈们造孽,子孙们也难得安生啊。 你曾祖父做过的孽,倒是令你们承受了,可惜啊。 你今后要以此为鉴,可不能依仗自己的‘口中舌’,肆无忌惮的逞凶作恶,明白吗?” 蟒仲道:“恩师放心,黑蟒一族现今还活在世上的,都没有做过什么恶行,也不会去做什么恶行的。” 陈义山道:“说到这里了,蟒仲,你的兄弟姊妹是都被撸一沱泥给抓住了吗?” 蟒仲点了点头,道:“是的,无一例外,全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陈义山沉吟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做过什么恶,也不该落得这样的结果。 若有机缘,我当救他们脱困。” 蟒仲的脸上忽然现出极大的悲愤之色,幽幽说道:“多谢恩师的好意!只是弟子的大姐、二姐、小妹还有三弟、四弟都被撸一沱泥赐给了他的部下神将——迦楼罗。 迦楼罗那,那恶神,把他们,把他们全都给活活吃掉了!仅剩下我和大哥侥幸不死,一个成了撸一沱泥的神宠,一个被赐给了迦梨……” 陈义山悚然大惊,难以置信道:“被吃掉了? !你说的‘加楼了’是什么东西,他,他怎么还吃妖怪呢?” 蟒仲“呵”的一声狞笑,攥了攥拳头,又咬了咬牙,道:“恩师有所不知,那迦楼罗的本相是只金翅大鹏,正是我们黑蟒妖族的克星。” “金翅大鹏?” 陈义山的脸色又变了,他喃喃说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大鹏是上古先天神兽,在盘古大劫来临的时候,应当是被锁镇了啊。 这个所谓的‘加楼了’,又是哪里来的?” 蟒仲摇头道:“弟子也不确切知道那迦楼罗的底细,但是据典籍记载,他在身毒国出现的时间比撸一沱泥还要早些,几乎与阿修罗同期。 只是,后来,他们都成了撸一沱泥的手下败将。” 陈义山默然片刻,道:“先不说这个‘加楼了’,迟早会弄明白他底细的。 那个撸一沱泥,除了灭却天目和万毒不侵之外,还有别的厉害之处吗?” 蟒仲思量着说道:“此神还能将自己的身子变的很大很大,与中土仙道中所谓的‘法天象地’之术极为相似。 别的神通,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了。 不过,他有个坐骑,修为也不低,原本是我们万妖国的大能,出自之前被他所杀的牛妖大将一族,是个得道一千五百年的白毛妖牛。”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那他都有什么法宝和神器呢?” 蟒仲沉吟道:“法宝神器的话,还挺多的。 撸一沱泥跟他女儿迦梨一样,也是四条胳膊四只手,号称是掌控‘东南西北’四方,下面两只手捧着个神鼓,正面如镜,能闪电,背面如锣,能鸣雷;上面两只手拿着一杆三叉戟,能搅动风暴;此外,他脖子里也戴着一根人头骷髅项链,还盘着一条黑蛇,那就是我大哥蟒伯了,恩师如果不可避免的要跟撸一沱泥发生冲突,千万要小心我大哥,撸一沱泥必定会命他放毒。 对了,撸一沱泥还有一把弓,由他第二任妻子拿着,极其的诡异,恩师一定要防备!” 陈义山闻言一怔,道:“弓? 他居然也有一把弓? 什么样的弓?” 蟒仲点了点头,道:“那弓不是他的,而是一个叫‘达刹’的大能炼制出来的,名曰‘情欲神弓’。 这个‘达刹’原本是身毒国先人推崇敕封的情欲之神,后来被撸一沱泥所杀,达刹有个女儿,叫做萨蒂,被撸一沱泥给掳走了,便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情欲神弓的使用方法就是萨蒂教给他的。” 陈义山眉头大皱,道:“这个什么萨蒂还真不怎么地,亲爹被撸一沱泥给杀了,她反倒从了仇人,做仇人的妻子不说,还把自己亲爹的遗宝资敌!” 蟒仲笑道:“恩师,不得不说,那撸一沱泥的魅力极大,很多女子都为他神魂颠倒。” 陈义山道:“不可理喻,一个四条手臂青脖子的怪模样,竟还有许多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呃,你说的那把情欲神弓与我的神弓相比,威力如何?” 蟒仲道:“那把情欲神弓与恩师的神弓大不相同,它所射出来的箭都是无形的,因为,情欲本来就是无形的。”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那中了他的箭会有什么后果呢?” 蟒仲道:“会爱上撸一沱泥。” 陈义山:“……” 蟒仲又补充道:“而且是死去活来的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当然也包括为他去死。” 陈义山虎躯一震,连颤了好几颤! 先前说的什么“灭却天目”啊,什么“三叉戟”啊,什么“雷鸣之鼓”啊,什么“大哥蟒伯”啊,都不可怕,最最可怕的就是这个情欲神弓啊! 第991章 异国善缘 第991章 异国善缘 陈义山感觉自己还是莽撞了。 以迦梨的本事低微来评判撸一沱泥的道行不高,实在是大错特错! 撸一沱泥如果没有极大的神通,凭什么能够一神独大,坐断西南? ! 仔细想想,这身毒国被中土大宋、万妖国以及灭道劫境所环绕,还临近西海、南海,距离战部魔众盘踞的荒原也不算很远,却仍旧能保持闭关锁国的状态,让其他势力无法渗透进来,由此足可见撸一沱泥的手段是何等厉害了! 而自己却妄想以一己之力便将撸一沱泥拉下神坛,改造其数千年来经营下来的神道,还想让蟒仲取而代之,可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啊…… 但听蟒仲说道:“依弟子愚见,恩师如果真的非要与撸一沱泥较量的话,最好是先易后难,逐个击破,剪除了他的羽翼之后,再与他直面相抗,这样,才有足够的胜算啊。” 陈义山苦笑道:“多亏你对他所知甚深,不然我就要大意遭厄了。 他如此厉害,我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此事不可以孟浪,还须得从长计议,做徐徐图之的打算吧。” 蟒仲原本也很是担心陈义山会骄横自大,不听劝阻的贸然去找撸一沱泥拼斗,而今听他说要从长计议,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笑道:“恩师也不必过谦,如今咱们在暗处,他在明处,对咱们而言,还是有利的。” 陈义山“嗯”了一声,又询问了一些身毒国神道的事情之后,自觉想知道的已经大致了解,便对蟒仲说道:“走吧,跟我去见见你的同门。” 蟒仲稍稍讶异,道:“恩师是要带弟子回中土吗?” 陈义山笑了笑,指着高空说道:“那里就有两个。” 蟒仲这才忽的想起陈义山还救走了一个“祭品”,收为弟子了呢。 却不知道另一个是谁。 他们师徒两个腾空而起,很快便飞到了流影仙剑旁边,却见卡芙和长乐坐在剑上,相拥在一起,彼此抱的很紧。 看到陈义山出现,长乐便不满的嘟囔了起来:“大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姐姐都快要冻死了,这里好冷的!姐姐穿的衣裳不保暖。” 那卡芙浑身瑟瑟发抖,一张小脸冻得煞白,两排牙齿也在不断的打架,长乐却是安然无恙,原来是她在温暖自己姐姐。 陈义山连忙致歉道:“哎呀,对不住,我忘了卡芙穿的是寻常衣物,不像长乐那样是仙袍。” 仙袍能够保暖,寻常衣物在如此高空却难以抵御寒冷,多亏了有长乐在,不然卡芙只怕是真的会被冻死。 陈义山埋怨流影道:“你这厮也不知道飞低一点!” 流影很是郁闷,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特意交待自己不要乱动的…… 陈义山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两枚仙丹,分给卡芙和长乐一人一颗,说道:“快吃了吧,吃了以后就不冷了。” 姐妹俩都毫不迟疑的把仙丹给吞掉了,果然,片刻之间便有奇效,阵阵暖意从腹内升腾起来,眨眼间就袭遍了全身,舒服极了! 卡芙满脸的萎靡之色顿时消失,进而又容光焕发,整个人精神大震,好似变了模样! 陈义山这才瞧出她很是貌美,而且是迥然不同于中土女子的那种美——肤色如麦,大眼深深,山根高耸,红唇丰厚,便是不笑,嘴角也微微上扬着,别有一股异样的魅惑,却又绝不妖艳。 陈义山不禁暗暗摇头,心道:“这样的女子嫁人居然要倒贴许多家当,忍受夫家的诸多刁难和欺辱,也算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忽听卡芙问道:“大哥哥,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啊?” 陈义山一愣,道:“卡芙,你怎么也叫我大哥哥?” 卡芙瞥了一眼长乐,长乐笑道:“是我告诉姐姐要叫你大哥哥的。” 陈义山道:“你们俩还是叫我师父吧。” 卡芙道:“在我们这里,许多人会尊称镇祭司为‘师父’,可镇祭司不是好人,我和长乐不想叫你‘师父’。” 陈义山也是无奈,道:“那就随你们好了。” 奇怪的称呼又增加了啊。 长乐笑道:“大哥哥,你还没说给我们吃的是什么药呢,好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个小鱼在肚子里游啊游,游到哪里,哪里就热了起来,还痒痒的。” 陈义山道:“那不是药,是仙丹,帮你们开脉用的,肚子里游动的也不是小鱼,是灵气。 回头,我好好教你们修仙的法子,你们便什么都明白了。” 姊妹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浑身惬意,也不再多问。 长乐忽然盯着蟒仲道:“大哥哥,他是谁呀?” 陈义山道:“跟你们一样,是麻衣的弟子,叫做蟒仲。 蟒仲,她们姊妹俩便是你的同门,姐姐叫做卡芙,妹妹叫做长乐。” 蟒仲笑着拱手行了一礼,道:“你们入门比我稍微早些,但是我的年龄比你们大太多了,便讨个便宜,叫你们师妹吧。” 长乐不服道:“你几岁了?” 蟒仲道:“总有个五六百岁吧。” 姊妹俩同时“呀”的一声,都惊呆了。 明明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嘛。 陈义山笑道:“他是妖精,你们两个是人,不一个种族罢了。” 此时,“呼”的一声响,风起云涌,四方灵气来潮,浩浩荡荡,如波如浪,将他们师徒四人拱卫在了当中。 蟒仲、卡芙、长乐师兄妹三个顿觉心旷神怡,有说不尽的畅快愉悦! 长乐早已经是喜笑颜开。 卡芙也忍不住伸开了手臂,喃喃赞叹道:“原来天上的风是这么让人快活的风!” 陈义山也觉得分外惬意,一边吸收那灵气入体,一边悠悠说道:“这不是风,是灵气。” 蟒仲惊愕的看了陈义山一眼,道:“原来,这就是天地灵气? 是,是恩师召唤来的吗?” 陈义山道:“是我,也是你们啊。 蟒仲,你可以试着吸收一些,气海之中,不必非得守着一个鼎炉。” “啊? 是……” 麻衣飒飒而动,陈义山瞥了一眼,已有两枚新的补丁生了出来,一枚是属于卡芙的,另外一枚是属于蟒仲的。 善缘,哪里都有啊…… 第992章 巧夺天工 第992章 巧夺天工 陈义山将四方来潮的灵气吸纳入气海之中,内视鼎炉,若以一丈为满炉而计,内中青芒已经漫溢至八尺二寸高了! 他暗暗思量道:“现如今,我已经是混元境界了,不知道等到鼎炉中完全气满之后,修为又会到达何种境界?” …… 灵气被陈义山吸纳的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卡芙也享受足了,忽然问道:“大哥哥,长乐说你想要变个样子,好让熟人认不出你来?”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长乐说你有法子,很会做面具?” 卡芙笑道:“我做了好多面具呢,男女老少的都有,大哥哥可以随便挑选,保管戴上之后,谁也认不出你。” 陈义山半信半疑道:“真的?” 长乐傲然说道:“当然是真的!不信,现在就去挑呀!” 陈义山一时心痒好奇,道:“在哪里?” 卡芙道:“原本是藏在谷口那边的山洞里面,昨天夜里,都被镇祭司派人搬到她祭殿里去了。” 陈义山道:“走,去瞧瞧。” …… 镇祭司和弟子们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祭殿,那些个打杂的、侍奉的人早就一哄而散,逃得无影无踪,现如今的祭殿内外是空空落落,冷冷清清。 陈义山带着三个弟子飞落祭殿,闲庭散步似的,四下里乱走乱看,刚到后院,便听见“扑啦啦”一阵破空之音响起,接着便看见一只体型甚大的怪鸟飞扑了过来。 陈义山稍稍一惊,还以为是恶禽来袭,正要拂袖去击,却听见卡芙笑道:“哈哈我的雄鹰来啦!” 她伸手招了招,那怪鸟竟收拢翅膀,落在了她的身前。 陈义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只用木头刻制出来的大雕! “这,这木雕居然也能飞翔? !” 陈义山讶然不已! 虽然长乐之前对他说过,姐姐卡芙做的木头鸟能翱翔在天空,但陈义山以为那是长乐为了称赞自己姐姐而故意夸大的说辞,却没有想到竟是真的! “嘎吱吱” 又是一阵乱响,竟有几个男女蹒跚着走了过来,围着卡芙站了一圈。 陈义山大眼一瞟,只见两男两女全是傀儡人偶,没有一个是真的血肉之躯! 卡芙伸手指了指陈义山,冲安歇傀儡人偶说道:“快给大哥哥磕头。” 那些个傀儡居然真的都跪在了地上,冲着陈义山拜了起来。 动作虽然僵硬,却仍然令人惊叹! 就连蟒仲都呆住了。 陈义山更是对卡芙刮目相看,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可都是死物啊,能动就足够奇怪了,如何还能听懂你的话?” 卡芙摇了摇头,道:“我从小就喜欢做这些东西,刚开始做出来的还不会动,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做着做着,忽然有一天,他们就会动了,会走路,甚至会飞,还能听懂我说的话。” 陈义山赞叹道:“或许是天赋使然? 或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要被那些祭司活活丢进胡利河中喂给恶神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卡芙嘀咕道:“镇祭司说我做的是妖物,会给镇上的人带来不祥。” “是不是妖物,要问我嘛,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妖物,师妹这些自然不是了。 呵呵” 蟒仲在一旁笑道:“师妹做的这些东西是傀儡,而且是巧夺天工的傀儡。 恩师应该知道,中土圣道中有好几位至圣先师都擅长此道,譬如墨氏就能做会飞的木鸟,腾空三日而不落;诸葛氏能做运粮的木马流牛,钻山越岭如履平地,都是夺造化之功啊!师妹这本事与他们相仿,但是身毒国是没有圣道的,所以师妹大概是得自天授!了不起,真了不起!” 卡芙俏脸一红,羞赧道:“师兄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陈义山道:“卡芙,这些傀儡会说话吗?” 卡芙摇了摇头,道:“它们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那就跟真的就没什么分别了。” 陈义山心念一动,忽的屈指连弹,有两道灵气迸射出来,点在了大雕的一双木刻眼睛里。 刹那间,木雕双目爆亮,浑身放光,眼珠子居然动了起来!继而双翅一振,腾空而起,边飞边叫道:“多谢大哥哥!多谢大哥哥!” 陈义山“哈哈”大笑:“你这蠢物,居然也叫我大哥哥?” 卡芙喜出望外,惊呼道:“它会说话了? 大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 陈义山道:“也简单,赋予它一些天地灵气便好了。” 蟒仲连忙赞叹道:“恩师这是画龙点睛的大手笔啊!死物得其灵,勃勃有生气啦!” 陈义山笑道:“卡芙,你骑到它身上,试试能不能飞?” 卡芙一愣,还没有说话,那木雕便已经落在了她的脚下,将身子伏低,翅膀张着,让卡芙坐上背去。 陈义山又鼓励她道:“不用怕,有我在,摔不着你。” 卡芙便大着胆子坐了上去。 那木雕“哗”的一声,竟真个驮着卡芙飞了起来,速度还不慢! 卡芙尖叫了几声,随后便欢笑了起来。 长乐在下头叫道:“姐姐,让我也试试!” 那木雕落地,接着长乐,驮起了姐妹两人仍然翱翔自如。 直飞了好几圈之后,姐妹俩才尽兴而归。 陈义山笑道:“你们姊妹俩以后就算是有坐骑的主了。 想想你们那些入门早的师姐、师兄们,还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长乐兴奋道:“我和姐姐以后就可以骑在这些大雕身上飞天去了!站在大哥哥的剑上,总是叫人害怕。” 卡芙也很是激动,道:“我再做一个大雕,让大哥哥点睛,咱们俩一人一只!” 长乐抚掌笑道:“好!” 陈义山也是贪玩,伸手连弹,将那些傀儡人偶也都一一注入了灵气。 片刻间,人偶也都如活了一样,各说各话,叽叽喳喳,冷清的祭殿瞬间便变得热闹了起来。 卡芙吩咐道:“去,把我做的面具找出来!” “是!” 四个人偶齐声答应,健步如飞般跑掉了。 陈义山笑道:“好家伙,这不但是有了坐骑,还多了四个仆从。 你们姊妹俩的排场可算是大了,把我都比下去啦。” 卡芙道:“等他们拿来面具了,大哥哥也点一下睛吧,瞧瞧那些面具活过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第993章 以假乱真 第993章 以假乱真 四个人偶拿过来了四张面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栩栩如生,陈义山一见便惊叹不已,忍不住问道:“卡芙,你说实话,这些面具不会是你从活人的脸上扒下来的吧?” 卡芙笑道:“大哥哥真会胡说!” 陈义山捏起一个满脸皱纹纵横的老者面皮,贴在自己的脸上,扭头让蟒仲观瞧:“怎么样?” 蟒仲盯了片刻,道:“恩师,如果不是细看,足够以假乱真了!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眼神仍旧是你的。” 陈义山“嗯”了一声,叹息道:“巧则巧矣,但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还是不够完美啊。” 他把那面皮取下来,拿手指头一点,将灵气灌注其内,那面皮登时就有了异样的光泽! 等他再把面皮贴上脸之后,蟒仲便惊呼了起来:“变了!恩师,连你的眼神也变了!完全认不出来了!” 陈义山讶然道:“真的么?” 蟒仲又惊叫道:“奇哉怪也!连恩师的声音也变了!” 陈义山早已听见,自己喉中发出来的声音竟是个喑哑苍老的腔调,与自己的本音迥然不同! 他惊喜交加,又连忙取来一个女面,点灵之后贴上了脸,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已变成娇滴滴的女嗓了。 “咯咯” 卡芙和长乐都笑的弯下了腰。 蟒仲也忍不住拿了一个童面往自己脸上贴。 陈义山欢喜无限,道:“之前我与地煞如意仙诀失之交臂,一直惋惜自己没能学会变化之术,却没有想到,天赐卡芙为我做弟子!有了这些面具,我也能千变万化了!” 蟒仲戴着那个幼童的面具,奶声奶气道:“恩师,有了这些面具,弟子忽生一计,可助你成就大事!” “哈哈哈” 卡芙和长乐忽听师兄的声音变得如此滑稽,笑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陈义山也忍俊不禁,道:“你快把面具摘了在说话。” 蟒仲连忙摘下面具,喜形于色的说道:“恩师,若是让卡芙做出迦楼罗或阿修罗或那婆罗等神将的面具,给你戴上,去到处发难,准定能引起撸一沱泥部众的内讧!你就看着他们闹到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陈义山闻言也是心中一动,道:“你这计策虽然阴损了些,但也实属巧妙!卡芙,你能做出来那几个什么锣的面具吗?” 卡芙为难道:“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啊。” 蟒仲笑道:“师妹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 卡芙茫然道:“这里是祭殿啊。” 蟒仲道:“对啊,这里是祭殿啊!祭殿中最不缺的是什么? 当然是神像神塑!只须去正殿、偏殿里转一圈,别说是知道迦楼罗、阿修罗、那婆罗等神将的样子了,就是撸一沱泥、乌玛、泼了喝墨、研墨了、沟梨等他们一家子长什么样,也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卡芙便问陈义山道:“大哥哥,你要做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先做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卡芙道:“那我这就去!” 陈义山吩咐道:“蟒仲,你陪着他一起去。” “是!” 蟒仲兴冲冲的带着卡芙去寻觅神像神塑了。 陈义山心里五味杂陈,暗自忖道:“我本来以为身毒国人生地不熟,没想到得一蟒仲,风土人情、神道掌故都获悉了;又得一卡芙,解决了我改头换面的难题,真是难寻的善缘啊!” 再看长乐,他心里思量道:“这丫头也是独自结下一衲,可与整个三谷仙派相媲美!如今还不显她的厉害,但想必以后也有难得的过人之处……” 他去取了两个蒲团过来,说道:“长乐,你姐姐和蟒仲去做面具了,你左右无事,跟我学仙法如何?” 长乐一听说现在就能修仙了,自然是万分乐意,蹦着笑道:“好呀好呀!你教我!” 陈义山道:“你吃了仙丹,已经开脉,我现在便教你第二步——引气之法,你仔细听着,我先说一遍,你听完之后,若有不懂便问。” “嗯!” 陈义山也知道自己忙起来顾不上哪个弟子,此时好不容易得了空暇,而且还是跟长乐单独相处,自然要尽一尽师道的责任。 长乐年纪小,陈义山怕她听不懂,就讲的极为细致,说到脏器部位以及血脉穴道的时候,还一一指出。 没想到长乐的天资惊人至极,只听了一遍便说自己完全记住了! 陈义山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没有?” 长乐摇摇头:“大哥哥讲的很好懂啊。” 陈义山心里狐疑,便盘问了她几句,都是要紧且复杂的问题,长乐一一都答了上来,并无丝毫谬误之处。 “嘶” 陈义山惊讶之余,又觉欣喜,道:“那你瞧我演练一遍。” “嗯!” 说演练一遍就是一遍,完全不用再来第二次,长乐就能如法炮制了。 瞧着她一吐一纳尽得章法,开合毛孔,闭转穴道,皆得其妙,引着丝丝缕缕的灵气进入体内,渗入脏腑血脉,全然无误,陈义山不禁欣慰万分,赞叹道:“不愧是我亲自看上的门人,真真是聪明绝顶!” 如此便不怕长乐走火入魔了,陈义山自己也在蒲团上端坐下来,开始默运诀法,体悟神通。 奇门遁甲得自于羲皇之后,尚不熟练,须得仔细参详参详,说不得大战之时就能派上用场。 这一番参详下来,耗时甚久,不觉已是天黑。 等陈义山筋疲力尽,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长乐已经在到处跑动,跟那些傀儡去玩了。 蟒仲也拿着一个面具走了过来,禀道:“恩师,卡芙师妹已经做好了一个,你且试试。” 陈义山道:“这么快吗?” 接过那面具一看,只见是个大大的蓝靛脸,眼眶极宽,鼻如悬胆,两片嘴唇既厚实且鲜红,活脱脱似两片血肠,而且还生着一副海狮胡,说不出的怪异丑陋,陈义山不由得皱起眉头,嫌弃道:“这是谁啊? 好难看!” “嘿嘿恩师忍耐些吧。 想要在身毒国境内找到一两个与恩师这样俊秀的面庞,只怕是万难。” 蟒仲讪笑了几声,道:“这副尊容来自于撸一沱泥最忠心的神将,叫那婆罗。” 陈义山疑惑道:“既然是最忠心的,怎能挑起内讧?” 蟒仲解释道:“那婆罗对撸一沱泥确实是极为忠心,但是却有一桩毛病,那便是好色无厌!偏巧,撸一沱泥的几任妻子和几个女儿都很是貌美。 万一,那婆罗某天色心大起,对撸一沱泥的妻子或者女儿——嘿嘿,撸一沱泥知道了以后,还不得对自己的部将痛下杀手? 迦楼罗、阿修罗等本来就是撸一沱泥靠着神力降服的,对他不是敬重而是畏惧,一旦见他开始屠戮那婆罗,难免会兔死狐悲,谋生反叛之意,内讧必起!” 第994章 连环计 第994章 连环计 陈义山听了蟒仲的计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扭头看见长乐也不跟傀儡人偶玩闹了,正瞪着大眼,支着耳朵在听呢,便说道:“长乐,去找你姐姐玩去。” 长乐眨了眨眼,道:“姐姐在做面具呢。” 陈义山道:“那你去帮忙。” 长乐道:“我帮不上忙。” 陈义山无奈道:“我的意思是,你到别处玩去,我跟你蟒仲师兄说点事情。” 长乐笑道:“我就是想听你们说话呢。” 陈义山板起了脸,道:“大人的话,小孩子不要听!快去!” 长乐收起笑脸,闷闷不乐的嘟囔道:“再过一年就要嫁人了,还说是小孩子,才不是小孩子,小孩子又怎么了,什么都懂!” 陈义山:“……” 话虽如此,长乐也不敢不听话,还是怏怏的去找卡芙了。 陈义山对蟒仲说道:“以后这些话不要当着卡芙和长乐说,她们还都是孩子。” 蟒仲讪笑道:“还是恩师细心,弟子记住了。 恩师觉得弟子的主意如何?” 陈义山捏着那个丑陋的面具,气的发笑,道:“好黑厮!你是想让我戴着这个面具去对撸一沱泥的妻女做下流事?” 蟒仲连忙说道:“假的,恩师,你老人家只需要假装是个好色之徒就行。”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非要装吗?” 蟒仲茫然了片刻,道:“恩师的意思是,本身就是好色之徒,不必装?” 陈义山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新收的弟子,骂道:“你这黑厮,为师怎么本身就是好色之徒了? !我的意思是,我即便是装,也装不像!非要用这个龌龊主意么? !” 蟒仲吓得一缩脖子,嘀咕道:“弟子就没见过哪个男人不好色的,怎么还能装不出来呢? 除非是——哦弟子懂了!恩师,你不喜欢女人!” 陈义山:“……”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蟒仲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陈义山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这个主意实在是糟糕透了,假装也不行!迦梨长成那个样子,她的姐妹和母亲能好看到哪里去? 你瞧着迦梨能起色心?” 蟒仲擦了擦额头,强笑道:“恩师,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啊。 你要相信弟子,这撸一沱泥的二女儿沟梨长得还是极为貌美的!当初,撸一沱泥还专门给沟梨招婿,参与较技的就有那婆罗,只不过沟梨没有相中他,而是嫁给了相貌俊俏的罗摩。” 陈义山道:“沟梨嫁给了烙馍? 没相中那破锣? 什么跟什么呀,唉……你说的这些名字,可真是难为我记了。 那,那破锣对吧? 他虽然好色,可是对撸一沱泥极为忠心,又怎么可能去对自己神主的妻女不利呢? 他要是真有这个心,早就做出来了,何须等到今天?” 蟒仲思量了片刻,忽然抚掌说道:“弟子又有一计!让卡芙师妹做一个沟梨的面具,恩师戴上了,去勾引那婆罗,让那婆罗误以为是沟梨看上他了!然后,恩师再撺掇他反了撸一沱泥!这便是中土赫赫有名的美人计加反间计,也即连环计!” 陈义山盯着蟒仲,道:“好个黑厮,真真是聪明!你且起来。” 蟒仲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陈义山冲他勾手,便凑近了,狐疑道:“怎么了恩师? 这里只有你我,还怕隔墙有耳?” 陈义山一个暴栗打在蟒仲的脑门子上,火光四溅,嘴里骂道:“你这可恶的黑厮,居然让你师父去色诱一个丑男,亏你想得出来!我既不好色,更不会色诱!还连环计,连你那大舌头!你个黑长虫怎么不去? 跪下!” 蟒仲揉着脑袋自认倒霉,重新跪了下去,赔笑道:“弟子忠心耿耿为恩师出谋划策,绝无他意啊。 恩师要是让弟子去色诱,也无不可,弟子去就是了,恩师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陈义山:“……” 这个时候,长乐捧着个有头发且有假脸的面具走了过来,说道:“大哥哥,我可不是故意要过来听你们说话的,是姐姐又做好了一个面具,让我交给你。 你看,这是二神女沟梨的脸。” 蟒仲连忙说道:“小师妹快把面具给我。” 长乐嘴里问道:“给你干什么?” 但看见陈义山点头,便递给了蟒仲。 蟒仲冲陈义山贱笑道:“恩师,请你老人家的仙指。” 陈义山凌空一点,灵气激荡,那面具登时活了。 蟒仲麻利的把活面具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抬头冲陈义山“嘻嘻”娇笑道:“恩师,你看弟子美吗?” 陈义山一愣,但见眼前这女子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微微有些蜷曲,如同柔波荡漾,面庞饱满圆润,高鼻如雕,丰唇如涂,睫毛极长,大眼含电,果然极美! 这便是二神女沟梨? “好喜欢中土来的义山哥哥呀。” 沟梨冲着陈义山眨眼,目波流转,还扭动起身段来,柔媚入骨。 陈义山被那双眼电的仙躯一颤,且看见她那水蛇一样的曼妙腰肢,正自发呆,忽听见长乐“咦”道:“蟒仲师兄,你也太恶心了吧!不怕把腰给扭断了吗?” 陈义山登时想起这货是蟒仲啊,浑身上下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上前揭了沟梨的面皮,又踹了他一脚,骂道:“好你个黑厮,没大没小的,叫谁义山哥哥呢? !长乐说得好,恶心!不怕把你那蛇腰给扭断了? !” 蟒仲郁闷道:“恩师说自己不会色诱,弟子便来演示一下嘛。” 长乐狐疑道:“色诱? 什么是色诱?” 陈义山便瞪了蟒仲一眼,蟒仲连忙解释道:“小师妹有所不知,所谓的色诱就是用颜色来迷惑敌人!” 长乐不信道:“颜色怎么迷惑敌人?” 蟒仲“咳咳”了两声,道:“岂不闻中土圣道有诗曰:‘乱花渐欲迷人眼’,花的颜色太多了,就能迷人眼睛,这便叫作色诱。” 长乐将信将疑道:“真的?” 蟒仲道:“自然是真的。 小师妹,有许多事情,等你再长几岁便明白了。” 陈义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里暗自思量道:“蟒仲这黑厮本来就是个蟒蛇精,天生的妖娆身段,让他装扮女子,自然婀娜曼妙,说不定,还真能假扮得很像,迷惑到那个什么破锣,而且这孽徒也豁的出去。 到时候,我如果真是跟撸一沱泥大起争执,又没有制胜的法门,就让这黑厮去施这连环计算了,反正是他出的主意……” 第995章 捏耳朵 第995章 捏耳朵 计较已定,陈义山把沟梨的活面具又扔给了蟒仲,道:“你先收好,到时候为师真要你用的话,你再拿出来用。” 蟒仲喜道:“恩师答应让弟子假扮沟梨了? 嘿嘿那弟子可要做一套漂亮的衣裳啦!最好是长裙!” 陈义山皱眉道:“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不对吧,难道你这黑厮很喜欢假扮女子么?” 蟒仲攥着那活面具爱不释手,笑嘻嘻道:“实不相瞒,弟子从小就喜欢穿女子的衣裳,佩戴女子的饰品。” 长乐“咦”的一声,满脸嫌弃道:“不是吧师兄?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陈义山也是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离蟒仲远点。 蟒仲连忙说道:“恩师莫怕,弟子只是觉得女子的衣裳饰品好看,但身是男儿郎,心也是大丈夫!” 陈义山哪里肯信,道:“你这黑厮嘴里实话不多。” 蟒仲苦笑道:“恩师这就冤枉弟子了,弟子最憎恶说谎的人了。” 陈义山摇头道:“那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个傻大黑粗的雄性妖孽——” 蟒仲不服道:“恩师,弟子黑是黑些,但是不傻啊,也不粗啊。” “算了算了。” 陈义山摆摆手,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多说了。 凡夫俗子还有许多怪癖呢,更何况是个真正的妖孽? 他只是扭头叮嘱了长乐一句:“回去告诉你姐姐,千万看好自己的衣裳饰品,别让这黑厮给你们偷了去。” 长乐连连点头,道:“好!” 蟒仲甚是无语,苦笑道:“恩师,你未免也太小看弟子了吧,弟子又不是贼,怎好做出那些龌龊事?” 陈义山笑道:“为师戏言而已。 等你哪天跟为师回颍川吧,让你的师姐们给你做几套好看的衣裳出来。 还有你师娘,也很心灵手巧,等见到她以后,我让她做个长裙给你。” 蟒仲大喜,道:“多谢恩师!” 陈义山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俩都去陪卡芙吧,我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他也是累了,不想再多动思虑,多说话了。 这些日子里,他从中土赶赴他国,奔波甚远,并没有片刻的休整。 昨天,他在三谷山指点众仙,今日又与迦梨大战,方才还体悟奇门遁甲神通,而且又浪费了许多灵气在傀儡和面具之上,着实是耗费心神和体力太剧! 眼下的他,很想找个舒坦的地方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蟒仲也已瞧出他的疲惫,道一声:“是!” 便要退下,长乐却说道:“大哥哥,你是很累吗?”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是有些累了。” 长乐笑道:“大哥哥累了怎么不跟我说? 我帮你捏一捏,你便不觉得累了。” 陈义山以为她是要对自己捶打揉搓,做些导引按跷之术,心里想道:“若是雪儿或孙伯行在这里还好,他们俩都精于此道,长乐虽然好心,可毕竟不懂医术……”嘴里便说道:“不必了长乐,我自己歇息片刻就能恢复了。 你今天修炼了仙法,也不轻松呢,还是去陪你姐姐吧,你姐姐做面具,你在旁边歇着就行。” 长乐却已靠近了他,笑道:“修仙好奇妙的,我不但不累,还觉得特别有力气,特别有精神!大哥哥你就听话,在蒲团上坐好吧。” 蟒仲本来要走,可瞧这阵势,便又不走了。 陈义山嘴里还在推诿,道:“真的不必。” 但是身子已经坐端正了。 长乐伸手去捏他的耳垂,嘴里说道:“大哥哥不知,捏耳朵可舒服了。 姐姐就最喜欢长乐给她捏耳朵了,不管她有多累,只要是我帮她捏捏耳朵,她很快就好了。” 陈义山还当她是小孩子说大话,便敷衍着笑道:“真的吗? 我倒是没有想过,这耳朵还能——哎? !” 话还没有说完,忽的打住,转而惊呼了一声。 长乐吓了一跳,立时住手。 蟒仲也吃了一惊,问道:“恩师,你怎么了?” 陈义山腾的从蒲团上挺起身来,整张脸容光焕发,精神矍铄,连一丝一毫的疲态都不见了! 更令他觉得惊奇的是,体内耗费的灵气也在这瞬间恢复了! “简直是,难以置信……” 陈义山瞥了长乐一眼,忍不住抓起了她的手,仔细观瞧,嘴里喃喃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长乐有些害怕,也不敢把手抽回来,呐呐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陈义山实在看不出那双纤细的小手有什么异样的地方,除了柔软,太柔软了,就像是水做的。 他蹲了下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问道:“长乐,你这本事是从小就有的吗?” 长乐道:“什么本事?” 陈义山道:“捏耳朵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姐姐累了,你一捏她的耳朵,她便好了。” 长乐“哦”了一声,笑道:“大哥哥说这个啊,那我从小就是这样啊。 只不过,帮姐姐捏耳朵的话,要捏好几下呢。 大哥哥你这才捏了一下,不可以呢。” 陈义山笑着摇头道:“已经可以了!你就捏了那一下,我便已经完全恢复了!” 长乐也跟着笑道:“真的?” 陈义山连连点头,道:“真的!完全是匪夷所思!我不但是心神不疲惫了,就连气力也全然恢复了!若依着往常,就不说心神,只说那些耗费掉的灵气,也须得吐纳一两个时辰才能完全复原!怎么你一捏我的耳朵,就好了呢? 实在是想不通!” 蟒仲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长乐却兀自嘀咕道:“可是我给姐姐捏耳朵,确实要好几下才好呢……” 陈义山道:“好孩子,以前你还是个凡夫俗子,现如今你已入了仙门,大不相同啦!之前捏好几下才好,如今,只须一下便足够了!你和你的姐姐,都是天赋异禀的怪胎啊!哈哈哈”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自从结衲超过半百之后,便越来越难,可是长乐自己就值一个补丁,顶的上整个三谷仙派,原让陈义山捉摸不透,还以为她的好处在将来才会有所体现,却没想到,她的好处竟在于此! 一双手,把所有的补药灵丹都比下去了! 累了困了怕什么? 心神俱疲怕什么? 气力大损怕什么? 让长乐捏一下耳朵啊! 第996章 求救信 第996章 求救信 “好孩子,为师再给你一颗桃子。” 陈义山知道了长乐的好处之后,着实是喜悦,一高兴,就又奖励了她一颗仙桃。 长乐连忙接住,捧在自己手心里看了片刻,不住的咽着唾沫,但死活忍住了馋意,忽的转身就跑。 陈义山诧异道:“你干什么去?” 长乐道:“我去找姐姐,姐姐还没有吃过这种桃子呢!” 陈义山便招手道:“你回来吧,为师给你姐姐准备的也有。” 长乐大喜,跑回来伸着手傻乐,道:“谢谢大哥哥,快拿来吧!” 陈义山哑然失笑,道:“你这丫头,急什么? 这仙桃里灵气充裕,可你姐姐还不会引气之法,吃这仙桃便是浪费。 还是你先吃吧,晚会儿我传她引气之法,然后再给她仙桃吃。” 长乐嘀咕道:“那之前在三谷山上,我还没有学仙法,大哥哥不也给了我一颗吗?” 陈义山道:“那是因为你面黄肌瘦,气血两亏,为师想让你尽快补补身子。 而眼下,你姐姐已经吃过为师的仙丹了,气血充足,仙脉已开,无须再补。” 长乐“哦”了一声,道:“是这样啊。” 陈义山道:“你就在这里吃吧,吃完了以后要立刻用我方才教你的引气之法,将仙桃中的灵气化归气海之内。” “嗯嗯!” 长乐连连点头,坐在蒲团上就开始啃了起来。 蟒仲在旁边看的哈喇子乱流,擦擦嘴,快步走到陈义山的跟前,蹲了下来,满脸都是饥渴的神色,陈义山吓了一跳,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蟒仲一愣,跟着又往前蹭了蹭,眼中的饥渴之色更加浓郁,心里歇斯底里的呼喊着:“我的!轮到我了!快,恩师!” 陈义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觉他挨自己太近,实在是别扭,便瞪了他一眼,再次往旁边挪去。 蟒仲则继续跟着往前蹭,还不住的冲陈义山眨眼。 陈义山心里恶寒不已,又挪了挪,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瞧着蟒仲还在跟进,不禁大为恼火,起身叱道:“你这黑厮是什么毛病? !想坐蒲团不会自己去取一个来吗? 非要跟我挤在一起干什么? !蹭蹭蹭!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蹭的? !” “嘿嘿” 蟒仲讪笑道:“恩师息怒,你老人家不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的偏心吗?” 陈义山道:“我怎么偏心了?” 蟒仲指了指已经把仙桃啃完,正端坐闭目,默运诀法引气的长乐,幽幽说道:“两个师妹都有仙桃,我这个做师兄的为什么没有呀?” 陈义山“哦”了一声,这才恍然,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你怎么不明说? 我还以为蟒蛇精不吃水果呢。” 蟒仲:“……” 那是单纯的水果吗? ! 眼见陈义山伸手摸向乾坤袋,蟒仲激动不已,可是陈义山的脸色却忽然变得尴尬了起来,手放在乾坤袋里也不动了。 蟒仲愣道:“恩师?” “嘿” 陈义山笑了起来:“蟒仲啊,其实这仙桃也没什么好吃的。” 饥渴瞬间变成了幽怨,激动也化作了气愤,蟒仲郁郁道:“恩师,你还能偏心的再明显一点吗? !” 陈义山道:“对不住了好徒弟,只是,仙桃就剩下一颗了,我先答应了留给卡芙,所以——不过,为师这里还有朵仙花,你吃不吃? 可是从三谷仙派得来的宝贝哦,你同门师兄弟送给为师的,为师都舍不得吃呢。 别看是花花草草啊,其实很补!我们中土那里有个大神,他的坐骑是一头五色神鹿,就非常喜欢吃草!味道好极了,软绵绵,甜丝丝,不信你尝尝?” 说着,陈义山真的拿出来了一朵花。 一朵紫蕊白瓣的仙花,螺旋如风车,极是好看。 陈义山低声说道:“乖,快吃吧,你看这花多漂亮呀,幸亏卡芙在前殿,长乐在修行,要是让她们姊妹俩瞧见了,肯定想要!为师还是向着你哩。” 蟒仲:“……” 跟这儿哄三岁小孩儿呢? ! 陈义山见他不情不愿,便又说道:“蟒仲啊,不是为师说你,你可是师兄,凡是让着点师妹嘛,你还是男子汉,让着点女孩子嘛。” 蟒仲便气哼哼的接过了那朵仙花,一把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这个时候,忽有一缕香火从空中飘过,亏得陈义山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松开了一看,却是松谷仙人发来的。 陈义山暗道:“刚教会他们用神谕术,这就用上了……” 却见香火在空中凝聚成形,很快就变成了五个大字——求老师救命! 陈义山吃了一惊,猛地起身,蟒仲正自幽怨,见他忽然如此,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恩师?” 陈义山皱眉道:“这地面邪,刚说到三谷仙派,便来了三谷仙派的消息,只不过不是好消息……走!去三谷仙派看看!” 蟒仲道:“弟子们是跟恩师一道去,还是留在这里?” 陈义山沉吟道:“把你们留在这里,我也不甚放心,一起去三谷山吧。” “是!” 蟒仲应了一声,又说道:“弟子现出本相来,让两个师妹还有那些傀儡都放到背上,全部运去三谷山如何?” 陈义山道:“若能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当即叫卡芙过来,一问,她又已经做出两个面具了,陈义山让她歇下,又唤起了冥想中的长乐,一起看那蟒仲现出原形,且将妖躯膨胀了一番,幻化的甚大——长二十多丈,阔一丈有余! 卡芙和长乐都吓得是花容失色,颤巍巍的,尖叫着,被陈义山给扔到了黑蟒背上去。 木雕和傀儡人偶也都上去,围成一圈,护着卡芙和长乐,免得她们在空中滑落。 陈义山自行腾空,在前头带路,蟒仲则紧紧跟着。 …… 不一时,师徒四个便到了三谷山主峰上空,陈义山俯瞰见底下烛光摇曳,灯火通明,虽有人影来往走动,却十分的安静,不似是有什么祸事发生了。 他不免嘀咕:“搞什么把戏?” 离得近时,陈义山早看见青竹、虚竹、山茶等几个仙人在殿前练剑用功呢。 锋芒纵横间,几个仙人也看见了陈义山。 他们先是一喜,继而大惊失色,紧接着爆出一阵惊呼:“不好啦!有个黑长虫精在追杀师祖爷啊!快来人啊!” 陈义山顿时愣住,扭头看时,但见蟒仲那厮跟在自己的屁股后头,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起来分外狰狞,确实像是要吃人一样。 松谷仙人听见动静,已经带着弟子从殿内冲了出来,喝道:“还不快快祭剑? !” 刹那间,十几名仙人一起把手里的剑投了上去,往空中激射! “唰唰唰唰” “嗖嗖嗖” “咻咻” 陈义山刚扭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一大片剑光袭来,情不自禁的便脚下一滑,油然施出奔雷身法,轻飘飘的闪身躲过去了。 他是躲过去,可跟在他后头的蟒仲就悲剧了! 身子本来就膨胀,又大意了,没有闪,但听“噗噗噗”一阵乱响,蟒仲大骂着,身上插着十几柄仙剑,往峰上坠去…… 第997章 曼荼罗仙术 第997章 曼荼罗仙术 陈义山暗叫一声:“糟糕!” 他也没能想到会生出这种误会来,眼瞧着蟒仲那庞大的妖躯直勾勾的往下方坠落,蟒背上的卡芙和长乐都已吓得“哇哇”乱叫,木雕也飞了起来,抓起卡芙和长乐准备逃命,陈义山连忙施展摄空仙术,隔空托起妖躯,让蟒仲缓缓的落在了殿前。 “杀啊!” 松谷仙人兀自叫嚣着,率领众弟子围了上去,准备把蟒仲给乱剑分尸了。 陈义山喝道:“住手!” 松谷仙人一愣,却见陈义山急坠眼前,说道:“他是我新收的弟子!” “啊? !” 松谷仙人大吃一惊。 “这——” 三谷派的群仙也全都傻眼了。 同,同门? ! 陈义山没好气道:“你们怎么这么冒失? !他叫蟒仲,算是你的师兄弟了。” 松谷仙人呐呐道:“弟子,弟子不知啊。 听见有人呼喊,出来一看是个蟒蛇精啊,而且,还是黑蟒,弟子还以为是万妖国的精怪意图对老师不利……” “噗” 忽的一声轻响,蟒仲又化回了人形,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周围散落了十几把仙剑。 卡芙、长乐以及木雕和几个傀儡都飞快的逃开了。 陈义山凑上前去,但见蟒仲目光呆滞,身躯僵直,一动也不动的,心里很是惊愕,喊道:“蟒仲!蟒仲? 你没事吧?” 他知道,蟒仲的修为其实不低,周身的鳞甲坚硬厚实无比,三谷派群仙的修为则不算很高,纵然将十几把仙剑隔空投掷,也不至于伤他太深!别看都插上去了,可是大概率连蟒仲的鳞甲都没能穿透,更不用说伤着他的脏器血脉了……所以,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 “蟒仲,别玩闹了,要是没事,就快起来,跟你的同门相认相认。” 陈义山还以为蟒仲是在调皮。 却听蟒仲“唔”的呻吟了一声,极其努力的挣扎着,似乎是想要坐起来,可转瞬间,便把白眼翻了上去,身躯也随之抽搐了起来,嘴里更是黑沫狂吐,脸庞迅速变白,嘴唇则变成了深紫色! 陈义山大吃一惊,回顾松谷仙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像是中毒了? !你们的剑上有毒吗? !” 松谷仙人吓得一缩脖子,道:“老师明鉴,咱们三谷仙派的剑上确实有毒啊。” 陈义山惊怒交加:“你是修仙的,怎么还用剑上淬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凡夫俗子都不屑于为之!” 松谷仙人立刻跪了下去,叩头道:“老师!弟子先前禀告过你老人家啊!” 陈义山道:“你什么时候禀告我了? !” 松谷仙人道:“弟子先前说过,金河河神一家独大,不许身毒国境内有其他道统存在,很多仙派为此都被他给剿灭了,独我三谷仙派硕果仅存,原因就在于咱们三谷仙派有曼荼罗仙术啊。” 陈义山怔了片刻,想了起来,这话他确实听松谷仙人说过,但是,曼荼罗仙术跟仙剑上淬毒有什么关系? 却听松谷仙人嗫嚅道:“但凡是三谷仙派的修行者,无论道行高低,都要先修炼曼荼罗仙术,所谓曼荼罗仙术,便是祭炼花魂入剑,如此一来,仙剑蕴毒,不伤其主,专一对敌,即便是金河河神也要忌惮三分!加之三谷仙派地处偏僻,缩首一隅,从不与他主动争锋,他便也不屑于来争抢这点地盘了——” “且慢!” 陈义山听的悚然动容,忍不住打断了松谷仙人的话,惊声问道:“你是说曼荼罗仙花有毒? !你们那仙剑上的毒就是曼荼罗仙花的毒? !” “是啊。” 松谷仙人点了点头,道:“曼荼罗仙花共分六色——蓝、黑、粉、紫、白、金、青!每一色都有奇毒,且色色不同,毒毒迥异,尽皆诡奇,妙用无常!” 陈义山听他夸耀花毒,只觉眼前一黑,喃喃说道:“你,你啊,那分明是毒花啊,你为什么要说是仙花呢?” 松谷仙人欲言又止,瞧着陈义山的神情,他已经不敢多说了。 在身毒国,曼荼罗花就是仙花,因为它盛开在凡夫俗子人迹难寻的地方,它也不是凡夫俗子能沾染的品类。 “师祖爷,不必惊慌,曼荼罗仙术的毒是能解的。” 青松仙人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便有解法。” 陈义山瞥了青松一眼,又看向松谷仙人,道:“真的?” 松谷仙人连连点头,道:“是的。” 陈义山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既然能解此毒,你还跪在那里干什么呢? 唬我不轻!快给蟒仲解毒吧!” “是!” 松谷仙人松了口气,俯身端详蟒仲,片刻之后,他“嘶”的一声,皱起了眉头,嘴里说道:“奇怪!怎么瞧着他好像中了三种,黑、白、紫兼而有之? !” 说罢,松谷仙人起身回望三谷众仙,喝问道:“仙剑喂黑,历来如此,你们谁不尊仙规,偷偷给仙剑喂了白花和紫花的毒? !” 众仙都摇了摇头,纷乱说道:“弟子没有啊。” 松谷仙人怒道:“还不承认? !你们过来瞧瞧,他浑身痉挛,双眼泛白,口吐黑沫,嘴唇发紫,半边脸带惊怖之色,半边脸是梦呓神情,这分明是发了三种仙花的效力!快说实话,谁的仙剑喂的是黑毒,又有哪几把仙剑喂的是白毒,以及哪几把仙剑喂的是紫毒? 不弄清楚分量,我如何给他解毒? !” 众仙又都摇头,纷纷说道:“弟子的是黑毒,没有喂白和紫啊。” 松谷仙人大骂道:“一群混账!青松,你把剑收过来,一一验看!” 青松应道:“是!” “等等!” 陈义山连忙说道:“松谷,大概不是他们的问题。 蟒仲在来之前,吃了朵白紫色的曼荼罗仙花。” “啊? !” 松谷仙人闻言惊呼一声,脸色大变。 三谷群仙也都骇然相顾。 “他,他为什么要吃白紫花? !” 陈义山道:“你不是送了我一朵白瓣紫蕊的花吗? 我送给他,让他吃了。” 松谷仙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陈义山,渐渐无语凝噎:“老师啊,你,你能告诉弟子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让他吃那朵花啊? 他,他真是你老人家的弟子?” 陈义山道:“当时,他要吃仙桃,我没有了,就把仙花给他吃了,我也不知道那花有毒。 但就那一朵,你估量估量,看看该如何配比解毒吧。” 松谷仙人顿足叹道:“老师啊,弟子送给你的那朵花可是奇葩!” 陈义山皱眉道:“奇葩怎么了? 我记得你告诉我说,那朵花能防各色毒虫,又能安神静心,十分奇异,可收在乾坤袋里,贴身珍藏。 想必蕴毒不深吧?” 松谷仙人苦笑道:“老师,你怎么也不想想,那朵奇葩隔着乾坤袋也能防范毒虫,而且能安神静心,凭的是什么? 凭的便是它散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毒气啊,一丝隔着乾坤袋散出来的气息不至于毒害你老人家的仙躯,不但无害,反而有益,可是生吃了它,就万劫不复了!蟒仲他,他没救了。” “啊? !” “老师,弟子方才说过,曼荼罗仙花共有七色,蓝黑粉,紫白金青,都是单色,一旦出现双色混一花,那便是奇葩!一朵奇葩的毒顶得上寻常仙花一千朵的效力!正因为它极其珍贵,弟子才送给你老人家的。 单纯的外伤或许还能救治,若是内服,则无法可治,更何况这蟒仲身上被刺了十几剑,外中黑毒,内中白紫,内外交迫,属实,无救了……” “你,你——” 陈义山一个趔趄,险些坐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新收的弟子? ! 第998章 无双之手 第998章 无双之手 卡芙和长乐也都围了上来,怯生生的低头去看蟒仲,但见他还是双眼泛白,口涌黑沫,神色诡异至极,但鼻孔翕张,显见还有气息吐纳。 卡芙便说道:“大哥哥,师兄还没有死呢!” 陈义山看向了松谷仙人,道:“蟒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开创性的伤口,更无毒血溢出来,可见你们的仙剑并没有真正刺进他的体内,只是破鳞透甲而已,所以他至今也没有死。 即便这样,仍然无法解救吗?” 松谷仙人摇了摇头,道:“老师,之所以叫曼荼罗仙术而不叫曼荼罗毒术,原因就在于此——弟子等是以仙法将花魂炼化入剑内,祭剑伤敌的时候,根本不必真正的刺透敌人的皮囊血肉,因为仙剑迸射出来的锋芒及其杀气之中已有花魂,纵然是只刺鳞透甲,花毒也可侵其血脉!不然,何以引起金河河神的忌惮?” 陈义山一时默然,无话可说。 片刻之后,他才幽幽说道:“既然这里没有办法,我就带蟒仲回中土救治吧。” 颍川府城有苍雪,有孙伯行,还有药神,集思广益,应该是能想出办法的! 就算他们也束手无策,嵩岳神域还有农皇爷在呢。 总不能看着蟒仲一点点死透啊。 松谷仙人却苦笑了起来:“老师,可不是弟子在你跟前夸海口啊,这曼荼罗仙术只存在于三谷仙派,解法也只在弟子一个人的心里,中土虽然是有很多大能,可也救不了他啊。 说句过天的大话,就算是先天大神中的农皇爷复生,也救不了他的。” 陈义山闻听此言,惊得仙躯一震,道:“你说什么? 连农皇爷也救不了他? 怎么可能!” “唉” 松谷仙人叹息了一声,道:“农皇爷固然是医药神通天下无双,千秋万代无可企及,但是他解毒往往要先识毒,而后再去尝百草试药以寻克星,这曼荼罗仙花是彼岸花,是后世花,是金河河神在身毒国独霸之后才出现的奇花,似乎是专门为了对付他才应运而生的,农皇爷定然是不认识的啊。 所以,哪怕是他老人家还活着,想要尝百草找解药,也来不及了,因为时间上不允许啊。” 陈义山颓然道:“那,那蟒仲还能活多长时间?” 松谷仙人沉吟道:“黑花主亡,毒发则四肢发僵,死气暗生;白花主虚,毒发则四大皆空,痴迷梦幻;紫花主惊,毒发则心生恐怖,惶遽难止。 三毒齐至,命就在须臾之间!要说,蟒仲应该早就身魂俱灭了,可是到现在居然还有气息,嗯依弟子看,多半是因为他出身黑蟒妖族,血脉中天生就蕴含着剧毒,以毒攻毒,还能跟曼荼罗仙花抗衡一些时间,但说到底,还是无用,估计也就能再熬个一时三刻吧。” 陈义山喃喃说道:“那他,他会是怎样一种死法呢? 三魂七魄能保全吗?” 陈义山想的是,如果蟒仲真的必死无疑,非死不可,那自己就想方设法取走他的魂魄,也学对孙伯行那样,再给蟒仲重塑一个肉身! 只是现在用慧眼端详,那蟒仲的三魂之力已经微弱至极,只怕取魂不易啊…… 果然,松谷仙人说道:“皮囊死僵,化为黑血,神识混沌,遽成虚无,精气消散,魂魄惊乱,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保不住三魂七魄的。” 陈义山顿感一阵绝望,颓然说道:“好可怕的术啊……” 长乐忽然说道:“大哥哥,要不让我试试吧。” 陈义山一愣,道:“你会解毒?” 长乐笑道:“我会给他捏捏耳朵。” 松谷仙人道:“小师妹,老师他正烦恼着呢,你就别添乱了。” 陈义山却忽的心中一动,暗忖道:“长乐捏耳朵能让我恢复气力和精神,此技已近乎起死回生了,何不叫她试试? !” 于是连忙问道:“松谷,长乐要是捏蟒仲的耳朵的话,会染毒吧?” 松谷仙人摇头道:“那不会的。” 陈义山便道:“长乐,你去试试!” “好!” 长乐便半跪在蟒仲的脑后,双手齐出,捏住他两个耳朵,把那一对耳垂轻轻揉动。 松谷仙人暗自摇头叹息:“老师也是心乱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跟长乐一起胡闹呢……” 青松、虚竹、山茶等众仙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但见蟒仲如一具死尸般躺在地上,陈义山守在其左,长乐半跪在其后,一个眼巴巴的看着,一个微笑着捏其耳垂,这情形,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陈义山看着长乐反复揉捏了十多下,心中已开始叹息,暗忖道:“长乐捏我一下,便疲惫尽消,气力皆复,可是捏蟒仲已经十几下了,蟒仲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怕是不成了……” 正在悲哀懊悔的时候,忽听见“啊”的一声惊呼,陈义山连忙循声去看,但见蟒仲竟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把长乐以及三谷众仙都吓了一大跳! “活了? !” 陈义山惊喜交加,却又见蟒仲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黑气,正徐徐的往四周扩散,马上就要裹住长乐了!他立时施出一个“袖里乾坤”,用仙风把那黑气一古脑吹散了去! “哎呀呀” 蟒仲叫道:“吓死我了!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只是不能动弹!还以为真的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命不该绝啊……恩师,你可害苦弟子啦!弟子就说不想吃那朵花,你非说的天花乱坠一般,扯什么大补,什么软绵绵、甜丝丝的,结果是个奇葩!” 陈义山急问道:“你,你没事了?” 蟒仲揉揉眼睛,道:“应该是没事了吧?” 陈义山道:“不硬了?” 蟒仲自己捏捏,拽拽,扭扭,又蹦蹦跳跳,道:“软了。” 陈义山道:“神识不混沌了?” 蟒仲道:“清醒着呢!” 陈义山道:“觉不觉得恐怖?” 蟒仲“啧啧”叹道:“只有后怕。” “那便是好了!哈哈哈” 陈义山一把抱起了长乐,大笑道:“好孩子,你又立下一个大功劳,让为师如何奖励你啊!” 第999章 致幻之目 第999章 致幻之目 “怎,怎么会这样? !” 松谷仙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见鬼了一样盯着蟒仲,继而又瞠目结舌的看向了长乐。 长乐“咯咯”直笑,道:“早点让我捏他耳朵就成了。” 陈义山回顾松谷仙人,很是骄傲的说道:“听见了么松谷,难为你方才把曼荼罗仙术夸得古往今来绝无仅有一样,结果长乐一伸手,便破了你的术。” 松谷仙人喃喃说道:“到现在,弟子也觉得难以置信啊!小师妹,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长乐笑道:“就是捏耳朵啊,你没看见吗?” 松谷仙人道:“这,这是一门什么本事?” “呵呵”陈义山笑道:“松谷,长乐这本事是天赋异禀,生就来的,学不到。 这也是缘法,绵竹和爆竹寻到的她,想带她上三谷山修仙,却没想到,她是你们看家本领的克星。 世间万事,莫非都有定数?” 陈义山可真是高兴坏了,长乐这双手堪称是当之无愧的天下至宝! 别的什么神兵啊,仙器啊,魔宝啊,跟长乐的手一比,便不算什么了…… 也不知道卡芙和长乐的父母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行,居然生出这样一双姊妹俩,都有两只无与伦比的手! 一个能巧夺天工,一个能起死回生! 可叹庸人无慧眼,难识椟中玉啊。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来此异域他国,她们姊妹俩的命运可就难说了。 一个被叶南星掳走,结果尚算好些,另一个被恶神吃掉,便是大大的糟糕…… “呃呃呃” 陈义山正在胡思乱想,感慨万千,那蟒仲却忽然做起怪来,喉中不断的发出怪响,就像是吃东西噎住了一样。 陈义山以为他又毒发了,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哪里又不舒服?” 蟒仲嘟囔道:“弟子也不知道啊,就是觉得有股气在肺腑之中涌动,往上穿行,临到喉中,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似乎是奔着眼睛里去的一样。 呃” 话音方落,蟒仲那双眼睛里陡然闪烁出一阵诡异的芒动,竟耀的四周爆亮,好似打了个闪电! 陈义山与他四目相对,可谓是直撄其锋! 方自惊愕,忽见天旋地转,斗换星移,四周的人和物都如浮光掠影般迅速的从身边掠过去了,陈义山讶然有声,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来的时候,竟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喊道:“夫君,你想我了没有呀?” “小白? !” 陈义山一个激灵,连忙定睛观瞧,果然是自己的爱妻笑吟吟的站在对面不远处,正冲自己招手呢。 “小白,真的是你!你让我想得好苦啊!你,你去哪里了? !” 陈义山狂喜着奔了过去,抓起她的手,便开始诉说离情,继而又搂进怀里,在额头上吻了一口,结果松开时,妻子的脸却变了。 “陈义山,你干什么抓我的手?” 白芷竟然变成了洛神娘娘。 陈义山顿时呆如木鸡。 怎么回事? ! 洛神娘娘横了他一眼,道:“不会说话了吗? 你个负心汉!说,到底是要我,还是要那个魔女? !” 陈义山嗫嚅道:“洛神姐姐……” 洛神娘娘喝道:“你还叫我姐姐? 谁是你的姐姐?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都忘了么? !” “我——” “大哥哥,你抓的我好疼啊!” “啊? !” 一声呻吟惊醒了陈义山,他轻呼一声,但见周遭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却,白芷不见了,洛神娘娘也不见了,恍惚中,陈义山仔细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卡芙! 而自己紧紧攥着的,也是人家那双足可巧夺天工的纤纤玉手。 “哎呀!” 陈义山连忙松开手,往后退却。 卡芙已经是羞赧的面红耳赤了,低着脑袋开始抠手指。 蟒仲、长乐、松谷仙人以及三谷派众仙都目瞪口呆的盯着陈义山,像是看怪物一样。 其中长乐还咬着嘴唇,脸上的神情很是精彩。 陈义山不得不解释道:“卡芙,着实是抱歉,方才,方才为师不知道怎的就突然恍惚了,把你认成了旁人。 手还很疼吗?” 卡芙声细如蚊道:“我没事的……” “恩师,你怎么就恍惚了?” 蟒仲咽了口唾沫,道:“刚才你突然冲出去,抓住了卡芙,又抱又亲,又叫又笑的,一会儿喊小白,一会儿喊姐姐。 恩师,小白是谁啊? 还有姐姐,洛神姐姐——” “你给我闭嘴!” 陈义山瞪了蟒仲一眼。 蟒仲赶紧闭嘴。 陈义山默然片刻,想想蟒仲说的话,再想想自己在幻象中做的事情,顿觉羞愧无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自己就突然出现幻觉了呢? ! 不对! 是蟒仲那黑厮的眼睛有问题! 方才跟他对视,他眼睛里有古怪的光芒闪耀出来,然后,自己便出现幻觉了。 是的,就是这样! 于是,陈义山转身看向松谷仙人等,问道:“你们方才看见蟒仲的眼睛里冒出一阵怪光了吗?” 松谷仙人、青松、虚竹、山茶等都说道:“回老师(师祖)的话,弟子看见了。” 陈义山道:“那你们恍惚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啊。” “咦? !” 陈义山十分诧异,暗自思量道:“莫非是要跟那黑厮对视? 方才就自己跟他对视了吧……” 蟒仲自己也在那里嘀咕呢,问长乐道:“小师妹,刚才我眼睛里冒光了?” 长乐笑道:“是啊,就像是天上放闪电了一样。” 蟒仲“啧啧”叹道:“奇了!我还狐疑那股气怎么忽然间就泄出去了,浑身内外一下子舒坦起来了,原来,真是从眼睛里出去的啊……” 陈义山喊道:“黑厮,你把你的眼睛再闪一次。” 蟒仲一愣,道:“恩师,你还想恍惚? 卡芙师妹的手——” “住口!” 陈义山喝道:“让你闪你就闪,不要废话!” 扭头喊道:“松谷,你跟这黑厮对视!” 松谷仙人愕然道:“啊? !” 陈义山道:“对视,相对而视,明白吗?” 松谷仙人迟疑道:“弟子明白,可是老师——” 陈义山道:“好了,你照做吧,切记不要移开目光。” 眼见老师神色严肃,松谷仙人也不敢违拗了,只好照做,直勾勾的看向了蟒仲的眼睛。 “嘻你看的人家好生羞涩。” 蟒仲憋不住一阵贱笑,被陈义山骂了一通才老实下来。 第1000章 莫忘初心 第1000章 莫忘初心 蟒仲刚把笑憋回去,长乐却又忍不住了。 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头,一个秃顶无眉的黑汉,彼此相对而立,凝眸深望,如此滑稽的情形,谁看到若是不笑,反倒会显得有些问题。 青松、虚竹、山茶等三谷群仙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卡芙此时还沉浸在刚刚经历过的那场奇妙和荒唐的误会里,她才十六岁,正是心猿意马的年龄,陈义山虽说是无心之举,可仍旧在她青涩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如何能够自安? 又哪有闲暇去管旁人滑不滑稽? 陈义山也没有心情发乐,他明明看到了白芷和洛神娘娘,可恍惚过后,自己仍是孑然一身,热闹是弟子们的,自己有什么可欢喜的? “黑厮,你干什么呢? !” 蟒仲实在是可恶,憋住笑之后便泥塑木雕一样杵在那里,跟松谷仙人大眼瞪小眼。 陈义山忍不住呵斥他道:“你是跟松谷比试谁更能坚持不眨眼么? 眼里的光呢? !放出来啊!” 蟒仲委屈巴巴的说道:“恩师,弟子做不到啊。” 陈义山道:“什么做不到?” 蟒仲道:“那光,并不是弟子想放就能放出来的呀。” “你方才是怎么放出来的?” “那是有股气自己钻了出来,往上涌的。”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忽然问蟒仲道:“你会打嗝么?” 蟒仲一愣,道:“打嗝的话,弟子当然是会的啊,谁还能不会打嗝呢?” 陈义山道:“那你就想一想打嗝的感觉,试着把那股气给调出来!” “呃,好,弟子试试啊……” 蟒仲努力了片刻,喉头上下滚动着,忽然白眼一翻,“呕”的一声,哕出一团酸气,把对面站着的松谷仙人熏得一个趔趄,几乎晕倒。 后面青松、虚竹、山茶等众仙忙不迭的往后狂撤。 “咳咳” 松谷仙人眼泪鼻涕一起流,叫道:“老师,他辣着我眼睛了!” 陈义山上前踹了蟒仲一脚,骂道:“你这黑厮故意的吧? 我让你打嗝,不是干哕!” 蟒仲擦了擦嘴,赔笑道:“嘿嘿对不住恩师,对不住松谷师兄,方才是没找对位置,再给一次机会。” 陈义山道:“别漫不经心了,严肃一点吧!我明白告诉你,这极有可能是你天大的一场造化,或可成为你临阵时能克敌制胜的杀手锏!若是你不好好体悟,浪费了这造化,以后可别怪为师没有提点你!” 蟒仲闻言,眼睛登时一亮,道:“真的么!?” 陈义山摇了摇头,甚是无语,心中暗暗忖道:“这黑厮在万妖国原本出身于世家大族,结果被什么妖后弄得家破人亡,连同几个兄弟姐妹逃到身毒国之后,又被撸一沱泥抓的抓,杀的杀,有如此经历,虽说不至于天天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吧,可也不能这样没心没肺吧。” 他耐住性子说道:“你好好想一想那股气的出处,以及它上涌的感觉。 松谷,你也站好,不要左顾右盼。” “是!” 蟒仲总算是认真了起来。 “呃” 一道沉闷的打嗝声传出,蟒仲双目陡然爆闪,真好似电芒天落! 松谷仙人被那光迎面摄定,整个人顿时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嘻嘻” 他突然嬉笑转身,冲着众人扫量了一圈,勃然变色,骂道:“一个个的都好大胆!见了本仙,居然还敢站着? 都给本仙跪下? !” 众人面面相觑,都惊愕不已。 却听松谷仙人又怒喝道:“不听话? 很好!不敬本仙? 也很好!本仙这就打掉你们的仙根,叫你们一个个都坠落凡尘去!” 话音方落,松谷仙人便伸手乱指,隔空点了一圈,也不见他有什么仙术施展出来,嘴里却不停的呼喝道:“疾!疾!疾!疾!” 等他指向陈义山的时候,陈义山蓦地张口厉喝,如舌绽春雷:“松谷醒来!” 这一道晴天霹雳似的仙音直击松谷本心! 仙躯一颤之际,他眼中的恍惚之色便渐渐消失了…… “呼” “弟子,弟子方才怎么了?” 松谷仙人喘着粗气,提心吊胆的看向了陈义山。 蟒仲在旁边笑道:“师兄,你方才叫嚣着要打掉恩师的仙根,让恩师坠落凡尘呢。” 松谷仙人的脸色瞬间大变,急忙否认道:“你,你胡说八道!” “师父,是真的……” 青松在旁边低声的提醒着,杀鸡抹脖子似的使眼色,松谷仙人惊疑不定的问道:“他说的是真的么?” 青松连连点头。 “老师啊!” 松谷仙人吓得“噗通”一声便跪在了陈义山的脚下,拜道:“弟子该死!弟子方才是彻底迷糊了,根本就没有看见你老人家啊。 弟子是无心的啊!” 陈义山道:“怎么? 刚才你在恍惚中出现了幻象,看到自己是修炼成了什么无上仙法,成就了大罗境界吗?” 松谷仙人嗫嚅道:“回禀恩师,弟子,弟子心心念念的想修炼成为大罗三清仙,方才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自己已经修炼成了……” 陈义山冷笑道:“成了大罗三清仙就觉得天下无敌,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话,都要跪见你是吧? 稍有不顺就要被罚打掉仙根? 松谷,我可没想到你的脾气还蛮大嘛!你也别害怕,为师说归说,但为师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对我不敬的,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至于打掉你的仙根,把你贬落凡尘。” 松谷仙人听的羞愧无比,又叩头道:“弟子知错!” 陈义山挥挥手,道:“起来吧。 修仙修仙,为师问你,第一个境界是什么?” 松谷仙人站起身来,乖巧的侍立在旁,答道:“是养元。” 陈义山道:“何为养? 何为元? 元固然是元始,是开始,是从无到有;养呢,是养气,但更是养性!德不厚,心不正,性不敦,如何修得了真正的仙道啊。” 松谷仙人喟叹道:“多谢老师教诲,弟子必铭记在心!” 陈义山又环顾众门人道:“我这话并不是只对松谷一人讲的,你们都是麻衣弟子了,我希望你们能把我这几句肺腑之言记在心里。” 众人齐声答道:“是!” “好了,言归正传吧。” 陈义山转瞬目视蟒仲,道:“瞧见了么,你眼中放的光能让人致幻,这便是你因祸得福的一个大杀招啊。” (御风楼主人:一千章了,写书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写到一千章,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今夜多更几章) 第1001章 四大天王 第1001章 四大天王 蟒仲其实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又不完全明白。 他按捺住内心的欢喜,问道:“恩师,弟子怎么就突然间有了这么个本事?” 陈义山笑道:“这就要问松谷了。” 松谷愕然道:“老师,恕弟子愚钝,并不知情。” 陈义山道:“我听你方才说,这曼荼罗仙花有七色,色色不同,各有其妙。 白花主虚,毒发则四大皆空,痴迷梦幻;紫花主惊,毒发则心生恐怖,惶遽难止……对吧?” 松谷仙人连连点头,道:“老师博闻强识,所言分毫不差!” 陈义山道:“蟒仲吃了一朵白紫色的花中奇葩,又被你们飞剑所伤,中了黑花的毒,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幸得长乐治愈,免于罹难。 结果,他体表的黑花之毒尽皆散去,体内的白紫花毒却留了下来,机缘巧合中,竟成就了一股奇异的毒气!这毒气涌动化光,从蟒仲的眼睛里迸发出来,中者因惊怖而恍惚,随后便陷入痴迷梦幻之中了。 心中但有所想,便会看见相对应的假象,可谓是成就了一双致幻仙眼啊。” 松谷仙人默然有时,艳羡道:“老师所言大有道理,只是,毒发未死,竟成奇术,这,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蟒仲师弟也是太幸运了!弟子修炼曼荼罗仙术已有百余年之久,便从来没有炼成这股毒气。” 陈义山道:“他确实是幸运,有本族的黑蟒之毒打底,又吃了奇葩之花生出内毒,误会中遭你们飞剑所伤,内外花毒交攻之下又有长乐出手救治……这几样缘法凑在一起,才成就了他这样本事啊。” 蟒仲闻言欣喜无限,道:“多谢松谷师兄的仙花,多谢长乐师妹的救治,更要多谢恩师的启发!嘿嘿有了这个本事,弟子以后对敌就大有把握,大占上风了!” 陈义山却摇了摇头,道:“只怕还不成啊。” 蟒仲一愣,笑意顿止,道:“恩师,还有什么不成的地方?” 陈义山道:“你这样本事里还有一些破绽,若不好好修缮一番,只怕临敌之时未必有什么大用。” 蟒仲道:“还请恩师明示。” 陈义山道:“其一,须得人与你四目相对,你这术才能起效,可是临敌之时,人家不与你对视,你怎么办呢? 其二,你须得逼迫毒气往上行进,才可目发惊芒,耗时实在过长,对阵之际,敌人哪里会给你那么多的时间先行准备? 其三,你眼中迸发出来的惊芒耀眼如电,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任谁看见,都会情不自禁的警觉防备,你如何能做到出其不意呢?” 蟒仲闻言一阵沮丧,嘀咕道:“恩师这么说,那此术便属是鸡肋了。” “呵呵” 陈义山笑道:“这就灰心丧气了? 术是好术,只有些粗糙罢了,你难道不会好好打磨一番?” 蟒仲道:“怎么打磨?” 陈义山道:“自己动动脑子嘛,不要什么都问我。” 话虽这么讲,但陈义山还是不厌其烦的说了起来:“我也只能给你几点提示而已。 譬如说,你试着将逼气的过程压缩至一瞬间的功夫,要像你运用菁华施展妖术那般灵活,唯熟才能生巧,我相信是不难做到的。 而四目相对,惊芒如电,这两样缺憾只要利用得当,凑到一起反而是优点,你想一想,对阵之际,有人眼睛里突然闪出电一样耀眼的光芒,你会怎么样? 你会吃惊,警惕,对不对? 然后也会下意识的看他的眼睛,瞧瞧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对不对? 你如果怕对头不看你的眼睛,甚至可以耍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花招,譬如喊一声:‘看我眼睛!’我相信,极少有人能忍住不看的。 就好比旁谁喊一声:‘看我法宝!’潜意识作祟,都会看那法宝到底如何厉害的。” 蟒仲听的不住点头,脸上渐渐又有了笑意,道:“对对对!恩师说的实在是太对了,弟子真是受益匪浅!” 陈义山道:“所以,好好打磨打磨吧。” 蟒仲容光焕发,笑嘻嘻道:“是,弟子今后一定努力,不负恩师所望!” 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了。 陈义山又目视松谷仙人等,问道:“你们在搞什么把戏呢? 我瞧着你们个个都好端端的嘛,这三谷山上也是一派祥和安静,并没有什么危险,怎么你会发香词向我求救呢?” 松谷仙人似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事儿,闻言才猛地一惊,醒悟过来似的赶紧说道:“老师,弟子岂敢跟你老人家胡闹? 实在是出了大事!你看,这已经是深夜了,可是竹谷、茶谷两位师弟仍然是没有回来啊!弟子给他们两个发香词询问情况,迄今也杳无回讯!弟子怀疑,他们是遇到大麻烦了!” 虚竹也上前说道:“师祖爷,师父和师叔他们二位带着许多师兄弟们出了咱们三谷仙派的势力范围,只怕,只怕是被金河河神给拿下了。” 陈义山脸色顿时变了,道:“你们怀疑竹谷和茶谷他们遇到撸一沱泥了?” 松谷仙人等闻言各自一怔,“撸一沱泥”什么鬼? 随后才想到陈义山可能说的是金河河神的名字——鲁陀罗尼,紧张之中也不免觉得好笑。 那虚竹咳嗽了两声,道:“回师祖爷的话,师父、师叔他们大约是不会遇到金河河神本尊的,因为金河河神住在金河起源之地须弥山上,距离咱们三谷山相当遥远!师父、师叔他们去的地方最有可能是金河河神麾下四大天王之一那延罗王的领地!”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回顾蟒仲道:“什么四大天王? 我之前问你撸一沱泥底细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说起过四大天王的事情?” “哦” 蟒仲连忙解释道:“恩师明鉴,所谓的‘四大天王’是他们自己恬不知耻自封出来的,其实就是撸一沱泥昔年的手下败将,被收编成的四个部众而已,弟子跟他们有深仇大恨,不屑于称他们为‘王’。 但是他们的名号,弟子都跟恩师提及过的,譬如阿修罗、迦楼罗、那婆罗等……” 第1002章 守财之神 第1002章 守财之神 松谷仙人知道陈义山对身毒国的神界近乎一无所知,当即详细介绍道:“老师,所谓的四大天王便是那延罗王、那婆罗王、阿修罗王和迦楼罗王。 如蟒仲师弟所言,这四个大神原本都是金河河神的对头,却都打不过金河河神,战败之后归顺为其部众,各掌一方。 这四大天王都有恶癖,其中,那延罗王的脾气最好,不怎么爱战斗杀戮,却极其的贪财,喜好收罗各式各样的金银珍宝,凡夫俗子若是向他献祭,只能供奉财物,别的一概不要,因此又被民间称为‘财神’; 那婆罗王的性情相当残忍,又好色无厌,最喜欢享用美色,凡夫俗子中有不少人将其视为‘性神’,身毒国的男人又普遍纵欲,嗜好那种事情,因此供奉他的人相当多,往往把自己的女儿甚至妻子献祭给他; 阿修罗王的性情很则是急躁易怒的,十分好斗善战,因此又被称作‘斗神’; 至于迦楼罗王,他贪吃贪喝,身毒国曾有一座城镇,百姓以酿酒为生,被他嗅到酒气,竟一口气把整座城镇的人和酒都吸进了肚子里,而且他最喜欢吃蛇、蟒、蛟甚至是龙等,因此又叫‘食神’。” 蟒仲骂道:“就属这个迦楼罗最最恶毒!” 他有几个兄弟姐妹都是被迦楼罗给吃掉的,想起来便是滔天怒火。 松谷仙人也猛的想起来蟒仲就是个蟒蛇精,自己还当着他的面扯什么迦楼罗王最喜欢吃蛇和蟒,真是蠢到家了,连忙转移话题,道:“老师,这四大天王都被金河河神分封了出去,各有一片属地,其中那延罗王的属地距离咱们三谷仙派最近,他本尊就住在迷卢山顶的韦孔塔上。 一天之内,两位师弟的脚程不至于走太远,如果真是遇险,那多半就是落在了那延罗王的手中。” 陈义山暗暗思忖道:“竹谷和茶谷他们都是为了帮我寻找白芷和洛神姐姐才不惜走出三谷山势力范围的,他们有难,我岂能置身事外?” 于是他说道:“既如此,你们且在山上等着吧,我去迷卢山走一趟,如果竹谷和茶谷他们真的在那里,我便将他们救回来。” 松谷仙人连忙说道:“三谷派上下跟老师一同前往!” 蟒仲跟着说道:“弟子也要出力!”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心意领了,但是此行用不着你们,我自有潜行隐迹的本事,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去迷卢山是为了探明消息,不是去打架的,用不着太多的人,你们跟着反倒会把动静闹大,届时不好收场。” 他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众弟子的本事低微,怕成为自己的累赘,松谷仙人在羞愧之余,也只好作罢,道一声:“是。” 便不再提请了。 蟒仲说道:“恩师,那延罗王的本事不小,在大洪水时代曾独领风骚!他有一项神通,叫做‘五象大法’,能化身为青鱼、赤龟、黑猪、金狮和白马这五种异兽,都是半人半兽的模样,各有厉害之处!青鱼力大无穷,赤龟防御无双,黑猪擅刺,金狮擅抓,白马擅奔,恩师若是与他遭遇,可一定要小心!” 松谷仙人也说道:“他还有几样法宝,也都相当厉害,分别是法螺贝、妙见神轮和伽陀神锤。 其中法螺贝响,震耳欲聋;妙见神轮转动,能使人目眩神迷;伽陀神锤一击,可开山碎地。 老师不可大意啊。” 陈义山一一记在心里,又问道:“他长什么模样?” 蟒仲道:“此神是个青脸青皮的家伙,自称那延罗王,便穿着王者衣冠,因为喜欢展示他雄厚的财力,所以打扮十分奢华,额头上贴着一片青玉,胸前佩戴着一颗硕大的黑宝石,脖子里挂着一顶银花串成的花环,衣服上的扣子全是红钻,屁股底下坐着一个金莲台,到哪里都带着,像是坐骑一样。 而他的五样化身,也都对应了青玉、红钻、黑宝石、金莲台和银花环。 弟子怀疑,将这些金银玉石给他抢走,他怕是就不能变身了。” “好,我知道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心道:“这身毒国的神祇可真是花里胡哨啊,难为这里的子民了,信仰的如此不纯粹。” 松谷仙人又补充道:“老师,那延罗王住在迷卢山的韦孔塔里,韦孔塔共有十层,整体是以宝玉金石造就的,每一层都填满了那延罗王收敛来的财物,而他自己则住在最上面的一层。 因为不愿意跟旁谁分哪怕一丁点的祭品,所以他虽然是个大神,却没有一个神侍,是完完全全的孤家寡人!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塔里查验宝贝,然后站在塔顶窥视四方,只怕有人来偷他的塔。 一旦谁接近了迷卢山,他就立刻会防备起来。” 陈义山都听笑了,道:“这个那延罗王真是神中极品啊!好了,最后一个问题——迷卢山在哪里?” …… 迷卢山确实不远,陈义山离开了三谷峰,把飞速施展到极致,不消半个时辰,便已经望见了那座韦孔塔。 他也没办法望不见,因为这座塔实在是太显眼了。 在夜色的笼罩之下,偌大的迷卢山黑黢黢一片,很难看清楚本来模样,但是矗立在山峦之间、巅峰之上的那座十层高的塔实在是太过于金碧辉煌了,如松谷仙人所说,它完全是一座用宝玉金石所打造出来的塔,上上下下都散发出着无比耀眼的珠光宝气! 远远望去,它就像是镶嵌在迷卢山顶的一颗明珠似的,任谁看见,能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那延罗王财大气粗,富得流油呢? ! 陈义山想象着一个大神住在塔顶,时刻窥视四方,防备有人偷塔的模样,不觉发笑,暗暗嘀咕道:“明明是个神道大能,却硬生生活成了守财奴,居然吝啬到连神侍都不愿意养的地步,真是叫人佩服……” 他把隐身衣给拿了出来,披到了身上,然后洒出一把沙砾,使了个石遁仙术,“咻”的不见。 下一瞬,他已经站在迷卢山顶上,韦孔塔下了。 听蟒仲和松谷仙人把这那延罗王说的厉害无比,陈义山也不敢大意,最好是一开始就隐藏行迹,免得被对方察觉。 毕竟,人家不定时在塔顶窥视四方呢。 第1003章 西域来客 第1003章 西域来客 陈义山站在韦孔塔下朝着上方仰望了片刻,没见有什么动静,估量着那延罗王不至于发现异常之后,便开始环绕塔身转悠观摩了起来。 这韦孔塔极其胖大,底座几乎占据了整个山顶,可见内部空间之阔绰,与其说是个塔,还莫如说是个宫殿呢。 它是用一种极其结实的玉石打的根基,又被施了某种法术,弄的跟迷卢山的山顶严丝合缝,就像是这座山的一部分似的。 塔身的骨架是用一种近乎透明的金刚钻石做成的,明晃晃耀眼夺目不说,摸上去还坚硬的不可思议! 瓦片是琉璃,吊饰是璎珞,照明用的是颗颗饱满圆润且大如人头的夜明珠! 塔的每一层都只有一扇门、一扇窗,而且是金门、银窗、翡翠框,极为厚重! 陈义山看的咂舌不已,暗忖道:“怪不得这身毒国的人都穷呢,原来金银财宝都被这那延罗王给收敛来了啊。 不说十层宝塔里存放了多少钱财,单单就是这个塔身上的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整座塔,妥妥的富可敌国啊!颤修那个吸金蟾蜍魔妖跟这个身毒国财神一比,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大宋皇帝跟他一比,就算是小户人家了……就这,他居然还担心有人来偷塔,真是笑话!这塔算下来怕不得有几万万斤重,偷的走吗?” 不但偷不走,还很难进得去。 那些个金门银窗翡翠框扇扇都深厚逾尺,强行破门不说很容易吧,动静之大也必然会惊起那延罗王,若是不会点金遁神通,很难进得去啊。 而从地下打洞钻行,从塔身打洞钻行,则比破门而入更难实现,毕竟,塔的根基是种坚玉,塔身的骨架是金刚钻石。 但是,对于陈义山来说,进这个富可敌国、坚不可摧、厚重逾山的藏宝塔里再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虽然不会金遁神通,可是他会石遁仙术啊。 玉和钻,从本质上来说,都是石头,虽然这种石头有点贵,但并不影响穿行。 于是,陈义山一闪身,便如鱼入水,钻进了第一层塔里。 放眼一望,好家伙,这一层塔里码放的是一架架白皙耀眼的象牙啊! 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只怕有数万根之多! 密集的令人头晕! 陈义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不敢久留,也不敢久看,唯恐自己这双慧眼被晃花掉。 他悄无声息的飘起仙躯,迅疾的往第二层飞了上去。 好吧,第二层堆放着无数箱子,打开来看,都是玳瑁和珍珠。 那珍珠多的就像是粮仓中的大米,白花花的,更是刺目。 但跟第三层一比,第二次就显得不那么耀眼了,因为第三层是个树林,一株株,全是赤红如火的珊瑚树,而且株株都高逾四尺! 要知道,两三尺高的珊瑚树都已经算是稀世之宝了,哪怕是东海龙宫都未必有如此之多、如此之高大的珊瑚树啊。 第四层没有那么耀眼了,但是却足够柔软,因为这一层放的是一坨坨来自中土大宋的绫罗绸缎,以及一摞摞来自吐火罗国的毛毯。 第五层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味,放的是切糕…… 一路飞升上去,陈义山都麻木了。 那延罗王的这种富裕,不但可以敌国,还可以夺气。 陈义山觉得,无论是意志多么坚定的人,只要身临其境的来到这座韦孔塔,都会变得软那么一点点。 颤修能用金钱当武器,打落满京华的神祇,那延罗王未必不是如此啊。 到第九层之后,陈义山停了下来,他悬浮在第十层塔的地板之下,屏息凝神,侧耳静听上面的动静。 前九层里都没有见到竹谷和茶谷等诸仙的踪迹,所以陈义山心想,若是他们真的被那延罗王抓住了,就一定会被幽禁在第十层中。 这位他国的财神大约是不放心将竹谷等诸仙单独跟自己的财宝关押在一起吧。 不管如何,只要他们是被拘押在第十层的,就一定会传出动静来。 除非是被杀掉了。 当然,陈义山最不想遇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松谷仙人也说了,那延罗王只求财,并不嗜杀。 …… “啧啧好东西啊!好宝贝啊!哈哈本王全都要啦!嘻天尊,说说你的条件吧,要本王帮你做什么?” 果然有说话的声音! 陈义山立时精神大震,运起先天元炁,灌注在双耳之上,以便于听的更清晰些。 那个口称“本王”的人,必定是那延罗王。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本就如此,陈义山隐隐觉得那延罗王的口音都带着一种富贵的金玉之音。 永平皇帝号称什么“金口玉言”,可是跟这位富贵的大神一比,可就掉面了。 只听另有一个低沉幽暗的声音说道:“老夫不求别的,只求那延罗王能跟我去一趟昆仑虚,帮我料理了那个叛徒!” 陈义山听见这话,心中不禁一动,暗自嘀咕道:“说话这人是昆仑虚的? 那延罗王又称呼他为‘天尊’,难道是——昆仑虚的掌教无极天尊? !” 泛起这个念头之后,连陈义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知道,放眼整个仙界,若要选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里实力最强的几个仙派,昆仑虚必在其中! 而昆仑虚上只会有一个天尊,那就是该仙派的掌教! 无极天尊的赫赫大名,修仙者哪个不知? ! 他居然也来到了身毒国? 还求那延罗王办事? 说什么料理叛徒? 难道他们昆仑虚内讧了吗? 陈义山按捺住好奇心,仔细聆音,但听那延罗王问道:“你这条腿就是被那个所谓的叛徒斩掉的吗?” “呵那个逆徒并无本事斩断我的一条腿!伤我的,是昆仑虚祖传的两大至宝——乾坤棋盘和日月剪。 我太信任自己的弟子了,以至于没有在宝贝上做印记,也告诉过他们祭用之法,被那逆徒偷了去,反用在我的身上。” “嘶本王虽然在身毒国布道为神,可是离你们昆仑虚毕竟很近,也听说过你无极天尊的威名,知道你们昆仑虚仙派的底蕴!你把两大至宝都丢了,想要翻盘报仇,只怕是无望啊!而且连你都被斩断了一条腿,本王还不如你呢,去了不过是枉送性命而已。 唉……可惜了,你还是走吧,这些昆仑神玉虽好,可本王却无福消受啊。” 陈义山暗惊道:“果然是无极天尊!他竟被弟子暗算,丢了一条腿? 可怜,可怜……” 第1004章 以讹传讹 第1004章 以讹传讹 陈义山既然确定了竹谷、茶谷等众仙的下落就在韦孔塔上第十层,便立刻施展石遁仙术,穿透金刚钻石地板,悄然溜了上去。 第十层是个偌大的圆形神殿,周遭通透,尽是窗户,中间也毫无遮挡之物,如此装设,显然是方便那延罗王窥视四面八方。 陈义山一眼便看见竹谷、茶谷、黑松、爆竹、沙茶等仙人被穿了琵琶骨,一个个鲜血淋漓,都被吊在半空中,像是巨大的鱼干,惨不忍睹! 瞧见如此情状,陈义山不禁勃然大怒,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那延罗王,还说什么脾性好,不残忍? !我的弟子们能有什么过错,竟被你如此对待? !此事绝不轻易干休!” 忌惮于那延罗王的神通,加之还有个无极天尊在场,陈义山虽然是怒气冲天,却也不敢冒失,只藏在隐身衣里,仔细观看塔中的情形。 但见西南侧一面窗台下摆放着一条宽大的沉香木榻,靠边处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相貌甚是儒雅,衣着也很是简单,几无佩饰,且有一条裤腿是空荡荡垂下坐榻来的,陈义山暗自思忖道:“这位想必就是断肢的无极天尊了……” 开慧眼,仔细一看他的修为,陈义山登时大吃一惊! 好家伙,他的修为居然是大罗四梵境界? ! 除了希夷老祖不说,自己生平所见到的各路大仙里,毫无疑问当以此人的修为最高! 不可轻易与之为敌啊…… 再看无极天尊的对面,有个青脸青皮的神祇端坐在金莲台上,身披王袍,头戴王冠,额有青玉,颈环银花,胸前挂着拳头大的黑宝石坠子,满身都是红钻大钮,真真是富贵逼人! 不用说,这位阔主定然就是身毒国的财神——那延罗王了。 陈义山仔细用慧眼凝视他,结果一如看迦梨时那样,瞧不出分毫底细。 他正在观瞧,忽见无极天尊转瞬朝自己这边忘了过来,面有异色,目中精芒闪烁,嘴里还“咦”了一声。 陈义山吓了一跳,以为是无极天尊发现自己了,但是转瞬间一想,自己披着隐身衣呢,连西王母的神目都看不透,无极天尊又怎么可能窥破自己的行踪? 于是又定下神来,不慌不忙的立定身形。 那延罗王道:“天尊,怎么了?” 无极天尊微微摇头,狐疑道:“我方才觉得像是有什么人上来了,但是逡巡环顾了一圈,却又没发现什么。 怪哉,怪哉啊……” “呵呵” 那延罗王笑道:“天尊有点多疑了吧,想进本王这座宝塔可不容易。” 陈义山暗忖道:“看来,无极天尊比那延罗王更难对付!” 却听爆竹骂道:“守财奴,快快放了老子们!不然,我师门打上迷卢山来,准定叫你这宝塔灰飞烟灭!” “呸!” 那延罗王啐了一口,冷笑道:“真是怪了,现如今连一个小虾米的口气都这样大了。 三谷仙派如果不是地处边陲贫瘠之所在,又修炼了曼荼罗邪术,本王早就将你们灭掉了!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打上山来? 他松谷小儿敢下山吗? 天尊,他们还以为自己也是昆仑虚仙派呢,哈哈” 爆竹叫道:“呸!你当我师门是哪个? 乖,坐好了,竖起你的耳朵好好听着,别被吓个跟头!我们是中土麻衣仙派的弟子!我师祖爷尊姓陈,名讳上义下山!” “你说谁? !” 那延罗王还没怎么的,无极天尊的脸色突然大变,失声问道:“你说你们是陈义山门下的弟子? 麻衣仙派掌教陈义山? !” 爆竹傲然道:“不错!听说过我师祖爷的名头吧!嘿嘿识相的,就快些放了我们,好好赔礼道歉,不然,定然叫这守财奴吃不了兜着走!” 那延罗王怒道:“你这厮——” “王兄,且不要动怒,你确实惹了麻烦啊。” 无极天尊拦住了那延罗王发飙,幽幽说道:“陈义山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你怎么会抓了他的弟子呢?” 那延罗王愕然道:“陈义山是谁? 本王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啊。” 无极天尊道:“他是个极其厉害的大仙!名震中土,誉满四海,声闻六道啊!” “哈哈哈哈” 爆竹大笑道:“到底是仙界同道,你这人还算是有些见识!” 陈义山在旁边听着,也不觉暗自惊喜,心道:“没想到我居然有名到了这种地步,连远在昆仑虚的无极天尊都听过我的名头啊……” 却听那延罗王问道:“这个所谓的陈义山,究竟如何个厉害法?” 无极天尊道:“若论境界,应该还在我之上;若论手段,他与六道皆有交情,面子通天!传闻,中土各路大神都是他的朋友,东海龙宫随他去,五岳神域任他往,河江八水就是他的养鱼场,五湖只是他的洗澡池!东海仙界不服他,被他辣手灭门灭派不计其数!瘟部正神要压一压他的威风,反而被他打的除了名!太岁给他点灯,煞星帮他开路,天下城隍甘为他的仆从,堂堂魔君要给他做妾室啊!” 陈义山:“……” 大哥,你这都听谁说的? 吹得有点太过了吧! 尤其是最后一句,什么叫堂堂魔君要给他做妾室啊? 如果让白芷听见,你可就死定了! 竹谷、茶谷等仙闻言,也都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三谷仙派这回是抱住了一条大腿,却没有想到这条大腿居然会这么粗! 真是看不出来啊,那样和善那样年轻的玉面小郎君,居然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而且,竟还丧心病狂的办了魔君? ! 那延罗王也十分震惊,悚然道:“魔君都给他做妾了? !” 无极天尊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啊!” 那延罗王道:“无患就没有反抗?” 陈义山:“……” 无极天尊哑然失笑,道:“王兄,你可真是诙谐!不是无患,是和部的白芷。” 那延罗王“哦”了一声,道:“白芷都做妾了,他妻子是谁?” 无极天尊眉头一皱,默然了片刻,道:“王兄,现如今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吧?” 其实陈义山也想听听,看从无极天尊嘴里,能说出来的自己的正妻是谁,结果人家好像不愿意说了。 他哪能想到,在无极天尊的心里,洛神娘娘就是他陈义山的妻子!白芷无论如何都不能压在洛神头上! 第1005章 四个条件 第1005章 四个条件 “咳咳” 竹谷仙人听见自己新认的老师有如此巨大的声望,顿时也精神起来,他干咳了两声,道:“那延罗王,贫道还是劝你不要把事情闹大了,速速放了我们,或可有转圜的余地。 不然,真等我老师找上门来,可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你们把本王当成是三岁小孩子了么? 嘿嘿” 那延罗王突然发笑道:“三谷仙派在身毒国扎根多少年了? 你们是怎么传承的,本王一清二楚!什么时候跟中土仙派扯上关系了? 莫不是听说了陈义山的名头,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便不要脸,自认了人家为祖宗?” 竹谷仙人怒道:“你,你——” “打住吧!本王相信,以陈义山这样大的名头,这样大的本事,绝不会收你们这几个小贼为弟子的。” “我们怎么是小贼了? !” “你们就是来偷本王宝塔的小贼!” “你这守财奴胡扯!” “嘿嘿本王胡扯? 本王在塔上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从迷卢山上飞过,分明就是想要偷本王的宝贝!如果不是,何必做贼心虚,飞的鬼鬼祟祟呢? 本王不是吝啬之辈,但更不是好欺负的对象!本王冤枉不了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竹谷仙人气急,道:“迷卢山绵延广阔,是我们的必经之地,不从这里飞过去,难道穿山而行吗? 你说我们鬼鬼祟祟,那正是因为我们素知你那延罗王的本性,看谁都像是偷你财宝的贼!由是,我们才小心谨慎的行进,唯恐被你发现!我们就是好人,就是被你给冤枉了!” “住口!” 那延罗王喝骂道:“都已经证据确凿了,还敢在本王面前狡辩? !修仙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陈义山:“……” 无极天尊:“……” 那延罗王瞧着无极天尊脸色不对,连忙找补道:“天尊,本王不是说你,是说这身毒国境内的修仙门派。 呵呵别被这些小角色坏了你我的情分。” 无极天尊“哼”了一声,道:“你我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情分,我来见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先不管他们了,还说我那件事情,你是真不答应?” “唉……” 那延罗王叹息道:“昆仑神玉真真是好东西,本王也真真是艳羡眼馋!可是爱财也得惜命啊,令高足把你的腿都斩断了,本王去了又能有什么作为? 要不然,本王带你去见神主? 若能请动他出马,你的大仇必然得报!” 无极天尊冷冷说道:“你是说鲁陀罗尼么? 他的所作所为我也是知道的,惯常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已经霸占了须弥山和金河,却兀自不知足,垂涎我昆仑虚和西海好几千年了吧? 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正是说他这种神祇的!我请他帮忙,岂不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 那延罗王干笑了两声,道:“那本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无极天尊道:“那延罗,我再加一个条件——只要你肯跟我联手,除掉守常那个逆徒,不但昆仑虚上的神玉供你取用,连我的琼浆玉液都可以全部送你!一千年的是没有了,可八百年的还管够!谅你这韦孔塔中也没有比它更好的酒了,你真不动心?” 那延罗王“嘶”的一声,倒抽冷气,显然是颇为意动,他嘀咕道:“你我联手,就能对付身怀乾坤棋盘和日月剪的守常? 本王怎么觉得无计可施呢? 那等大杀器,谁能对付得了?” 无极天尊道:“我既然敢来请你,就一定是做好了谋划,有了万全之策。” 那延罗王道:“且说来听听。” 无极天尊道:“那逆徒对我是要赶尽杀绝的,我不死,他绝不会心安理得。 所以,一旦我回去昆仑虚,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穷追猛打的。 凭我的本事,他纵然有两大至宝在手,也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我!我且战且退,往弱水逃去,他有恃无恐,志在必得,也一定会追来!那时节,你就埋伏在弱水中,待他追来的时候,你突然偷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将其当场击毙!那两样至宝,根本就没有机会对你发作!” 陈义山听着这话,暗暗忖道:“这不是之前西王母对付我的招数吗?” 却见那延罗王默然有时,狐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能找的帮手似乎有很多,为什么非得是本王呢? 譬如你方才说的陈义山,难道不比本王更合适吗?” 无极天尊道:“我能找的帮手并没有很多,唯一能对我真心的,多半已经死了,而陈义山,我们压根就不认识,我对他甚至还有点怨恨,绝无可能请他帮我!算来算去,在我所认识的大能中,只有你能做到了。” 陈义山暗自惊愕:“怨恨我? 为什么? 嫉妒吗?” 却听那延罗王道:“愿闻其详。” 无极天尊道:“请人帮忙,总要付出代价,你爱财,我有财,一出一进,皆大欢喜。 至于别的大能,落井下石者有之,锦上添花者也有之,贪得无厌者更是数不胜数,我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也不会真心实意的帮我,这是其一; 其二,我知道你的神通,五象大法,可以瞬间化身为半兽异种,种种非同凡响!其中,青鱼化身可浮游在弱水之中,完美的隐藏并进行偷袭。 别否认,我知道你于上古时期就是靠着这点本事才得以在大洪水时代脱颖而出的,有这种本事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点!你别看天地间大能众多,可真能在弱水中栖身的,却是寥寥无几啊; 其三就是,你具备一击即杀那叛徒的能力!以你的神通修为,再加上你的三样法宝,可谓是马到成功!法螺贝一响,他双耳必穿!妙见神轮一转,他目必眩神必摇!伽陀神锤一击,他也必定是粉身碎骨啊! 还有第四点,那便是后路。 假如天不佑我,你偷袭失败了,那逆徒祭宝来打你,你也能化身为白马逃走。 乾坤棋盘和日月剪都起效极快,但是你化身白马之后便有“白驹过隙”的神通,不至于会白白送命。 天地间,同时满足这四样条件的大能有几个? 那延罗王,我是真心请你帮忙的,也请你仔细想想,我所说有无道理? 如果不是深思熟虑之后,我也不至于这样低三下四的来求你。” 第1006章 五象大法 第1006章 五象大法 无极天尊说的这番话也算是异常诚挚的肺腑之言了,那延罗王听了之后许久都默不作声,显然是一时难以拒绝,可毕竟事关生死,所以也无法立时答应。 陈义山不禁悄然思量道:“那个叫守常的仙人居然这样难以对付吗? 乾坤棋盘和日月剪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以至于一个大罗四梵境界的仙家加上一个绝顶大神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转念之间,陈义山又暗自侥幸,心道:“亏得是四海仙盟没有结成啊,不然,仅仅是昆仑虚一家便有如此深厚的底蕴和可怖的实力,真跟他们打起来,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忽听那延罗王说道:“天尊,此事非同小可,本王也不敢贸然的应允你。 你是否能给本王一些时间仔细考量?” 无极天尊点了点头,道:“事关重大,该当如此。 我暂去迷卢山下等你吧,你若有了决断,便去告诉我一声。” 那延罗王颔首道:“如此也好。” 无极天尊飘然而起,已经打算告辞了,但是瞥了竹谷、茶谷等诸仙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王兄,恕我多嘴,再奉劝你一句——如果这些修仙者真是陈义山的门人,那你还是把他们放了为好。 他真的是不好招惹!” “呵呵” 那延罗王笑道:“多谢天尊提醒,不过也无需多虑,本王料定这些人跟陈义山没有什么瓜葛。 用中土的话来说,这些小贼就是扯着虎皮做大旗!” “好,那我便告辞了。” 半空中,无极天尊朝那延罗王一拱手,径直从窗台钻出,飘然往山下飞去。 那延罗王也从金莲台上站起了身子,远远的观望了一番,直等到无极天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之后,他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可恶!” 爆竹骂道:“守财奴,你到底放不放我们?” 那延罗王冷笑道:“不放。” 爆竹道:“那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这话一说出来,竹谷、茶谷等仙登时都吓了一跳!也不用求死吧? 就连陈义山都不免吃惊:“这小子,脾气可当真是暴躁!” 却听那延罗王摇头道:“本王也不杀你们。” 爆竹怒叫道:“不放,也不杀,你究竟意欲何为? !” 那延罗王幽幽说道:“等天亮之后,本王就把你们掉在韦孔塔外,给其他妄图偷本王财宝的贼子做个榜样。” 他这话刚说完,忽听“咻”的一声疾响,空中有一道赤红色的毫芒迸射,闪电般奔着他的眉心去了! “哎呀!” 这变故来的委实太快了! 那延罗王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惊呼了一声,便被击中! 一道魂魄登时荡出了体外,那延罗王整个神躯也僵住了。 就在三谷派众仙瞠目结舌的时候,陈义山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是老师!” “师祖爷啊!” 三谷派众仙喜出望外,纷纷呼喊了起来。 “嘘” 陈义山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噤声,只怕无极天尊在山下还能听见这里的动静,万一赶来,反而不美。 方才,陈义山正是藏在隐身衣下,趁着那延罗王不备,骤然祭出了落魂珠,在近距离,以极快的速度一招得手! 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你们受苦了,我这就放你们下来。” 陈义山背对着那延罗王,开始解救三谷派众仙。 但穿透众仙琵琶骨的钩铙似乎是用一种奇异的乌金所制成,陈义山调动先天元炁,上手扯了一把,本以为立时就能扯断,没想到只是拉长了,却没有断裂。 陈义山稍稍诧异,笑骂道:“这守财奴,连刑具都是用价值不菲的金属制成。” 于是喝一声:“剑兄,出来帮忙!” 流影刚从鞘内飞出,忽听竹谷仙人大叫道:“老师小心!” 陈义山早已听见脑后风声古怪,情知是有东西朝自己袭来,想跑,肯定是来不及了,当即合身化作长虹,散了开来。 一道神光掠过,裹着个宝贝击到了空处,调头又飞了回去,落入本已僵硬难动的那延罗王手中! 陈义山恢复本相,扭头一看,那延罗王居然在金莲台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抓,将自己那道被落魂珠打出去的魂魄又重新按入了神躯之中! “嘶” 陈义山都看呆了。 “嘿嘿” 那延罗王冷笑道:“看来,你就是陈义山了?” 陈义山愕然难言,这守财奴的魂魄明明已经被打出去了,怎么他还能动弹呢? ! 而且,他还能亲手把魂魄抓回体内,这算是什么本事? ! 陈义山并不知道,那延罗王身怀“五象大法”,有五个化身,便有五个魂魄! 落魂珠打出其一,还有四个在体内,行动几乎是不受影响! 至于方才,那延罗王发僵不动,好似硬了,却只是装出来的。 他为的就是看上一看,是谁,出手偷袭了自己! 而自己,也要报这一箭之仇! 于是,当陈义山背对着他,去解救竹谷、茶谷等仙的时候,那延罗王便立刻祭出了伽陀神锤。 也亏得是陈义山一直留了个心眼,时刻防备着无极天尊会去而复返,结果先听到了神锤的破空之声,这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那延罗王打量着陈义山,幽幽说道:“会隐身之术,还会化虹之术,大约也精通金遁之术吧,不然,你怎么能悄无声息的进来本王这宝塔呢? 倒是奇怪了,五行遁术应该只有神道精通,你一个修仙的,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陈义山冷冷说道:“那延罗王,我这些门人都是为了帮我在身毒国找人,所以才从迷卢山境内经过,他们无意冲撞你,也对你的这些财宝没兴趣!你不该抓了他们,更不该穿了他们的琵琶骨!我既已找上门来,你须得有说法给我!” 那延罗王“哼”了一声,道:“说法? 历来都是贼喊捉贼!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是小贼,而你是大贼!也只有贼,才会偷偷摸摸的闯入别人家中!他们来偷财宝,你是来偷人的!本王抓了你们现行,你们当然矢口否认了!” 第1007章 白马化身 第1007章 白马化身 陈义山被那延罗王这几句毫不讲理的话气的是七窍生烟,怒道:“念你不嗜杀,不残忍,虽然过分敛财,使信民积贫积弱,可到底也不算是个穷凶极恶的邪神。 所以,我原不想过分与你为难的!但你竟如此蛮不讲理,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嘿嘿” 那延罗王冷笑道:“谁要与你客气了? 你本来也不是本王请来的客人!不如让本王瞧瞧,你这位威震中土、名满四海、誉满六道的大仙家,除了偷人的本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能经得起无极天尊如此夸赞!”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陈义山也不再啰嗦,喝一声:“剑兄何在? !” 流影“嗡”的鸣动,当即暴走,直挺挺朝那延罗王蹿了过去,锋芒所指,杀气腾腾,直趋其胸! “当” 一声脆响,那延罗王胸前那颗黑宝石璀璨生光,早将流影给挡住了。 但这只是陈义山的诱敌虚招,出剑的同时,他已趁机再次祭出了落魂珠,打向那延罗王的眉心! “咻” 这才是真章! 那延罗王也毫不含糊,他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主,先前挨了落魂珠的打,早长了记性。 如今又见那大杀器袭来,连忙把脑袋往后仰去,一个倒翻身,将脚下的金莲台横在身前,神光大放,阻住了落魂珠的去路! 但是落魂珠乃是先天宝贝,那金莲台不过是个后天神器,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噗” 如击败革一般,落魂珠径直击穿了金莲台,仍然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那延罗王的额头上,一道魂魄登时出了窍! 陈义山挥手召回落魂珠,屈指又弹,喝道:“再打!” 既然那延罗王有五道魂魄,那就打他五次! “来得好!” 那延罗王已明白了陈义山的意图,惊骇之余,嘴上倒也不输阵,他顾不得抓回那个离体的魂魄,而是再度将金莲台横在前面,与此同时,默念咒语,暗开诀法,脖子里的银花环登时大放异彩,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落魂珠第二次击破金莲台,那延罗王却早已腾挪到了别处。 陈义山觑看的分明,手持力杖,鹞子翻身般飞掠过去,凌空一招“开天辟地”,携万钧之力朝那延罗王脑袋砸落! “嘭” 一声巨响,余波荡漾,整座韦孔塔都为之一颤,竹谷、茶谷等众仙更是几乎被震得晕死过去! 银色的神光四散而开,那延罗王却消失不见了。 陈义山定睛看时,但见有一头怪物立在殿前不远处,正幽幽的看着自己。 这怪物的模样好生诡异,就好似是一匹白毛骏马被割掉了脑袋和脖颈,然后又装上了人的上半身,有头有肩有胸有臂。 陈义山狐疑道:“白马化身?” “呜呜哇!!” 那半兽怪物忽的一声嘶鸣,四蹄翻飞如疾风,“唰”的竟化作了一道白光,冲陈义山横冲直撞奔来! 陈义山手持力杖,横在胸前,骂一声:“好孽畜!” 他也不躲也不避,只等那白马袭来时,将力杖砸落。 但是那白马并没有真的冲到陈义山的跟前,而是一个急刹,突然转向,绕着陈义山在大殿之中环奔了起来! 陈义山不禁愕然。 这孽畜好快的速度啊! 哪怕是用慧眼,都捕捉不到它的身影! 只能看见一道道白光从自己的前后左右呼啸而过! 这便是无极天尊提及的“白驹过隙”神通? ! 陈义山瞄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漫说是用力杖了,纵然是祭出落魂珠,也打不着对方啊! 陈义山正自焦躁,那白光陡然一闪,忽的落在了陈义山的面前,人身后仰,马蹄前抬,又是“呜呜哇”一阵嘶鸣,朝着陈义山当胸踹去! 陈义山脚踏奔雷身法,“呼”的一闪,早躲了过去,反手取出神弓,扭身便要去射那白马! 但是这一转身,陈义山才看见,那延罗王的手捧着一个古怪的螺号,正含在嘴里,对准了自己。 “不好!” 陈义山立时想起无极天尊说的话——法螺号响,其耳必聋!大惊之下,陈义山没有丝毫的迟疑,立时化作了一道长虹,从最近处的窗口掠出。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一道极其刺耳难听的螺号声穿透了韦孔塔,也穿透了苍茫夜色,惊得那道长虹都几乎散掉! 法螺贝被吹响了…… 已到迷卢山下的无极天尊听见这法螺号声,登时一愣,心道:“塔中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他立刻飞身往韦孔塔赶去。 “王兄,何故吹号? !” 到了窗前,无极天尊愕然询问。 那延罗王已经恢复了本相,收回了魂魄,“哼哼”冷笑两声,道:“天尊在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一道长虹往山下逝去?” 无极天尊摇了摇头。 那延罗王默然片刻,道:“是你极为推崇的那个仙家大能来啦,方才在这塔里与本王打了一架。” 无极天尊一惊,道:“你说的是,陈义山? !” 那延罗王哂笑道:“呵呵不是他还能有谁? 这些个小虾米还很是他的门人。 不过,天尊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一般,其实也不过如此嘛,无非善于逃命罢了。” 转身又冲竹谷、茶谷等众仙说道:“瞧见了么? 陈义山也救不了你们,趁早还是死了心吧!” 竹谷、茶谷等众仙的脸色都极为难看,耳听着那延罗王的揶揄讽刺,也无言以对。 唯有爆竹骂道:“你等着吧!小心睡着的时候被师祖爷割了脑袋!” 那延罗王脸色稍变,片刻之后点点头道:“这话说的倒也不算危言耸听,陈义山那厮会隐身术,似乎也精通金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本王这宝塔之中,极难防备他偷袭。 天尊方才没有瞧见那长虹下山,可见陈义山并没有真正离开。 说不定,他如今又已经潜入了塔内,就在咱们身边盯着咱们呢。” 这话说的无极天尊悚然一惊,忍不住环顾四周,疑神疑鬼的细看起来。 陈义山确实又已经溜进来了。 真的就躲在隐身衣下盯着他们呢。 听见那延罗王这么说,陈义山也不禁会心一笑,暗自言道:“守财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确实该听无极天尊的话,莫要招惹我的!” 第1008章 留宿宝塔 第1008章 留宿宝塔 无极天尊正自疑神疑鬼,那延罗王忽然说道:“天尊,小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啊。” 无极天尊道:“王兄请讲吧。” 那延罗王眨了眨眼睛,道:“小王诚邀天尊一起住进这韦孔塔中。” 无极天尊眉头一轩,“嘿嘿”笑道:“王兄这是破天荒改了性子啊。 先前,你可是不许任何人住在你这塔里的,谁要是在塔中逗留超过三个时辰,就会被你强行驱赶走,你就怕人家偷你的财宝。 现如今居然邀我住进来,真是受宠若惊啊!” 那延罗王笑道:“天尊不是一般的客人,小王自然要破例对待。” 无极天尊还没有吭声,竹谷仙人忽然说道:“天尊,这守财奴是想让你帮他守塔,好对付我老师!同为仙界同道,只盼你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帮着神祇对付仙友!” “住口!” 那延罗王骂道:“本王与天尊说话,哪有你这囚徒胡言乱语的份儿? !再多嘴,便割了你的舌头!” 竹谷仙人便不敢再吭声。 无极天尊冷笑道:“王兄,你且不要喝骂他,只说有无此意吧?” 那延罗王讪讪的一笑,道:“却有此意。” 无极天尊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这是何苦来哉呢? 我先前就对你说了,不要招惹陈义山,你非是不听!现如今,他果然来了,而且就藏在暗处,你却在待在明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纵然日夜防备,又能在什么时候熬出个头呢? 依着我,你只须把这些修仙者给放了,便可万事大吉。 毕竟,他们也没有偷走你的财宝嘛。” 那延罗王“哼”了一声,道:“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修仙的,还是向着他们说话!既然如此,你要除你家的叛徒,何必来找本王这个神道帮忙呢? 找你的仙界道友嘛!” 无极天尊笑道:“我为你好,你反倒疑心我帮他们,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是仙道不假,可我却是仙道中的异类,从无门户之见,更无藩篱之别,神道也好,仙道也罢,妖道也成,圣道也不例外,只论心迹,不论道统,什么神仙殊途在我这里是不存在的。 甚至,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便是神道人物啊。” 那延罗王闻言,神色便缓和了下来,道:“如此说来,是小王错怪天尊了。” “无妨。” 无极天尊道:“我仍然是那句话,如非必要,便别去招惹陈义山。 你想想瘟部正神是何等厉害的存在,却被他灭的干干净净!同为神道,你难道不胆寒?” 那延罗王摇摇头,道:“事到如今,已经是无法讲和了!陈义山这厮太可恶,方才接连两次将本王的魂魄打出体外,弄得本王难受异常!他又逼得本王现出白马化身,狼狈不堪!更要命的是,他毁坏了本王的金莲台!那可是价可敌国的金莲台啊,真是叫本王痛彻心扉!中土圣道有言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王绝饶不了他!” 无极天尊闻言,也甚是无语。 那延罗王道:“天尊,你不是跟他有仇吗? 你到底帮不帮我?” 无极天尊淡淡说道:“我跟他没有什么仇,只是看不上他罢了。” 那延罗王诧异道:“你看不上他,却把他夸得天上少见,地上绝无?” 无极天尊道:“我不是看不上他的本事,而是看不上他的为人。” 那延罗王极力赞同道:“是吧,连天尊也看出来那厮不是个好东西了吧? 他惯会偷人,是个贼中贼!” “呵呵” 无极天尊冷笑道:“他不但会偷人,还会偷心呢!” 那延罗王大吃一惊,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道:“偷心? !这,这怎么个偷法?” 无极天尊说的本来是感情,无奈那延罗王的心里只有钱,听不懂这话。 无极天尊既觉好笑,又觉嫌弃,瞥了他一眼,道:“王兄放心吧,他只偷女人的心,绝不会偷你的心。 更何况,你的心掉在钱眼里,他也偷不着啊。” “哦”那延罗王松了口气,道:“你讽刺本王,但是本王不生气。 心在钱眼里才好呢,好过掉进情人眼里。” 无极天尊闻听此言,不免一怔,随即便怅然若失起来。 而那延罗王越想越觉得恐怖,暗忖道:“谁能保证陈义山那厮不会暗中挖出我的心呢?” 忽听无极天尊说道:“若无他事,我还是下山去吧。” 那延罗王便连忙拦住他道:“且慢!只要天尊答应帮小王守塔,一同解决了陈义山,小王便答应随同天尊去昆仑虚诛杀守常那个叛逆!” 无极天尊顿时大喜,道:“当真? 那就一言为定!” 那延罗王笑道:“呵呵绝不反悔!只是,天尊答应送给小王的昆仑神玉以及琼浆玉液,还是不能少的。” “哈哈哈” 无极天尊捋须大笑道:“若论贪财,天底下再没有谁能及得上你了!” 那延罗王拱了拱手,脸上毫无愧色,笑嘻嘻道:“多谢天尊夸赞,承让承让!” …… 他们两个是高兴了,可陈义山在隐身衣下听的却是一阵头疼! 他确实是打算等那延罗王歇息的时候再施暗算,以搭救出竹谷、茶谷等众仙,却没能想到,无极天尊竟然答应留了下来,要帮助那延罗王守塔,并要一同解决自己了。 太可恨了吧! 这就不能贸然动手了。 除非是动手就下杀手,一个照面就解决掉! 趁着那延罗王歇息的时候,悄然摸上去,一力杖打在头上,直接敲死! 剩下一个无极天尊,虽然修为绝高,但是毕竟断了一条腿,而且他还没有什么法宝,自己凭着仙道加先天神道以及诸般宝贝,应该也能对付的过去…… 可是,那延罗王虽然可恶,到底还罪不至死,也犯不着要了他的命啊。 陈义山到底是心软。 而且,那延罗王有五象大法,五条魂魄和五个化身,是不是也有五条命呢? 一击不死,反而会被两个大能围攻住,那便是自投绝路啊。 思来想去,无计可施,陈义山不禁暗骂无极天尊:“这倒霉催的,有你什么事? 非要掺和进来!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凭什么要帮这守财奴解决掉我? 狗拿耗子,比我还要多管闲事!” 暗骂了几句泄愤之后,稍稍心平气和了些,陈义山仔细筹谋,忽的灵机一动,有主意了! 第1009章 蛇之七寸 第1009章 蛇之七寸 却说陈义山想到了什么主意? 你那延罗王不是守财奴吗,不是爱财如命吗,不是污蔑我是贼中贼吗,好的很,那我陈义山就依了你,做个贼中贼,偷得你倾家荡产! 想到这里,陈义山也不在韦孔塔第十层上待着了,直接奔第一层而去。 落下之后,他从乾坤袋里摸出来几个空的乾坤袋,打开口子,施展个摄空仙术,把那些个一等一的绝品象牙没数的往乾坤袋里装。 再往上去,换个袋子,什么珍珠啊,玳瑁啊,绫罗绸缎啊,毯子啊,瓷器啊,装! 切糕,呃算了,太重。 …… 那延罗王还在第十层跟无极天尊闲聊呢。 “天尊,你我一替一的歇息,守塔的时候,千万注意要多走动走动,把四面八方都瞭望一遍。” 无极天尊道:“不必叮嘱,我明白。 只不过,咱们就这么守株待兔的等着陈义山来?” 那延罗王冷笑道:“小王料定那厮肯定会再来的!他的徒子徒孙在这里吊着,岂能不管?” 无极天尊道:“只怕未必吧? 他如果真在暗中观察,见你我如此布置,肯定会觉得无从下手,届时便要去找帮手了。 我说王兄,怎么你堂堂一个神道大能,鲁陀罗尼麾下四大天王之一,怎么连个侍从、徒弟都没有呢?” 那延罗王“嗐”了一声,道:“要神侍干什么? 再前呼后拥也是虚假的排场,面子而已,还要跟他们分祭品,何必呢? 弟子的话,那更是不能要!常言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嘛。 小王我家大业大的,可不能收什么弟子,不然,就该监守自盗了!看看天尊你,不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吗?” 无极天尊也是无语。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吝啬就吝啬吧,还说的挺有道理。 只听那延罗王又说道:“陈义山那厮要请帮手的话就随他去请吧,他有这么多的门人弟子在本王这塔里吊着,就不怕他敢乱来!而且,本王也笃定他不敢把动静闹大,毕竟,这里是身毒国,不是中土大宋。 他要真是把动静给闹大了,神主岂能不管不顾?” 无极天尊颔首道:“有道理,鲁陀罗尼的心性可不那么宽厚随和,他最忌讳别的势力越界。 如果陈义山在身毒国掀起大风大浪来,鲁陀罗尼是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那延罗王笑道:“届时,神主就会派遣部下来料理他了,说不定,神主还可能亲自出动。 陈义山再厉害,又能如何?” 无极天尊道:“是啊,他在身毒国不占天时,不占地利,也不占人和,无论怎么着都讨不了好的。” 就这么闲聊了一会儿,那延罗王便让无极天尊先守着,他自己大战一场,劳神耗力,想先闭目歇息片刻。 可是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那延罗王突然间心血来潮,有一股极其不安的念头陡然涌了上来,他就觉得哪里空落落的,比身上的肉掉了都空那种,还疼。 废话,肉都掉了,能不疼吗? 蓦然间,那延罗王惊呼一声:“不好!” 无极天尊被他吓了一大跳,道:“好家伙,怎么还梦游发癔症呢?” 那延罗王那张青脸都变白了:“不是梦游,我就没睡着!” 无极天尊道:“干什么?” 那延罗王急道:“走走走,快到下面九层瞧瞧去!” 无极天尊茫然道:“到底怎么了?” 那延罗王道:“你我都失算了!只防备他来第十层偷人,却没想到他会去下面几层偷东西啊!” 无极天尊尚未搭话,便听见塔下有人喊道:“那延罗,快出来看看我在干什么!” 那延罗王和无极天尊急忙飞到窗台,双双往下瞭望,但见是陈义山站在塔下,屁股底下垫着一摞产自吐火罗国的毛毯,左手一根象牙,右手一株火珊瑚,正耀武扬威的晃动呢。 “混账!!” 那延罗王气的捶胸顿足,骂道:“我杀了你个积年的大偷!” 财宝被盗,无异于心头肉被割,这还如何能忍得住? 那延罗王立时就要从塔上飞扑下来,去跟陈义山拼命! “且慢!” 陈义山右掌之中“咔”的一声响,天罡雷起,登时将那火红的珊瑚树劈得粉碎! “啊!” 那延罗王见状,惊呼一声,心疼的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要不是无极天尊手快,扯住了他,这位大神早从塔上掉下去了。 “忍耐,暂且忍耐……” 无极天尊一边安慰那延罗王,一边打量陈义山,他尚是第一次看见陈义山的真面目,虽然隔着十层塔的高度,可也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陈义山的模样——果然是剑眉星眸,唇红齿白,面若冠玉,鬓似刀裁,长发如瀑,麻衣胜雪,言谈举止间,散发出无双的风采来,真是俊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无极天尊不觉已自惭形秽,暗忖道:“怪不得洛神娘娘那样喜欢他……” 却听那延罗王咆哮道:“气煞我也!陈义山,你卑鄙无耻龌龊!” “呵呵” 陈义山却冷笑道:“别骂了,也别妄动,不然,这象牙也没了哦。” 那延罗王果然不敢动了,也不敢骂了,只怨毒无比的盯着陈义山,嘶声道:“你到底偷了本王多少东西?” 陈义山指着身边的几个乾坤袋,道:“除了切糕给你留着之外,别的财宝,这里都有,而且,还都不在少数。 你是想要回去呢,还是让我带走? 或者,让我给毁了?” 那延罗王气的又差点晕过去,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道:“你说,怎样才能把这些宝贝还给本王?” 陈义山道:“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我只要你答应三个条件。” 那延罗王咬牙切齿道:“说!” 陈义山竖起指头,道:“第一,放了我所有的门人弟子。” 那延罗王嘶声道:“好!” “第二,亲自去三谷山,当着我那些门人弟子的面,给我们赔礼道歉!” “你——” “不答应?” 陈义山左手中地煞火起,“呼”的一团蓝色幽焰烧过,瞬间便把那根象牙给烧成了灰烬。 “啊啊啊!!!” 那延罗王快要疯了。 可眼睁睁看着陈义山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盆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来,那延罗王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了!不要再烧了!也别再用雷劈了!本王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 陈义山冷笑一声,道:“第三,你要立下毒誓,让天地共鉴,以日月为证,从今往后,但凡是遇到我麻衣仙派的弟子,都要以礼相待,不可为难!” 那延罗王恨恨说道:“行!本王都答应你!” 他也是完全没招了。 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财宝被一件件毁掉,那可是比碎剐了他都痛苦! 这便是打蛇打七寸,攻人攻要害。 陈义山又看向无极天尊,道:“仙友,陈某这厢有礼了。 敢问,你是怎么个说法?” 第1010章 包藏祸心 第1010章 包藏祸心 无极天尊尚未开口,那延罗王便急忙替他说道:“天尊自然也是答应的!” 陈义山笑而不语,只盯着无极天尊看,天尊的心中甚觉憋屈,但又无可奈何,当即幽幽说道:“陈义山,我久闻你的大名,原本也十分敬佩你的本事,可是今夜一看,呵呵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你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纵然是赢了,也不光彩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无极天尊,我也久闻你的大名,原本也十分敬佩你的本事,可是今夜一看,呵呵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你用这种低三下四的手段,纵然是求得帮手,也不光彩吧?” “你——” 无极天尊没想到陈义山会把自己说过的话略改了几个字眼之后,便还回来恶心自己,一时脸色涨红,为之气结,却又无言以对。 陈义山拱了拱手,道:“好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搭救门人弟子,并不为与你们争个高低,夺个输赢。 你们一个是仙界领袖,一个是神道大能,却不顾体面的倚强凌弱,欺辱我的门人,还打算联手对付我,我被逼无奈,也只能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 那延罗王,你还不放人?” 那延罗王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你先把我的宝贝还我,我立刻就放人!” 陈义山皱眉道:“你先发下毒誓吧。” 那延罗王道:“你先还我宝贝!” 陈义山“嘿”了一声,又伸手往乾坤袋里抓,作势准备再毁坏几件财宝。 那延罗王一看,急忙叫停:“好了,我发誓!” 陈义山“哼哼”冷笑道:“莫要再讲条件了!你须得如此做咒——如若违背了誓言,叫你千金散尽,财去塔空,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家徒四壁,环堵萧然!” 那延罗王怒道:“这也太毒了吧!” 陈义山道:“如此方才显得你真心。 你发不发?” 那延罗王万分无奈,却又无计可施,他不甘的咽了口唾沫,以手抵额,铭心发誓道:“那延罗于此天地之间立誓,烦请日月为见证,自今以后,我若见到麻衣仙派的门人弟子,必然以礼相待,绝不为难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若违此誓,叫我,叫我千金散尽,财去塔空,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家徒四壁,环堵萧然……” 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延罗王的心都在滴血。 这誓言他是万万不敢违背了,如果混到那种地步,可真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陈义山听他发完毒誓,便指了指地上的几个乾坤袋,道:“我取来的财宝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放回塔里吧,我去救我的弟子。” 说罢,陈义山飞身便往第十层飞去。 那延罗王冲他的背影怒目而视,忽听陈义山头也不回的说道:“别看了,赶紧搬东西!记得把乾坤袋还我!” “呸!” 那延罗王啐了一口,怒声骂道:“还惦记几个破袋子,真是比我还抠门!” 眼瞧着陈义山飞到了第十层外围,压根就没有走门窗,而是径直从塔身穿透而入,忽的就不见了。 那延罗王和无极天尊尽皆愕然。 无极天尊道:“王兄,你错了,这厮施展的并不是金遁神通。” 那延罗王喃喃说道:“这贼小子,居然能穿越金刚钻石?” 无极天尊道:“仙术之中本来就有一种法术唤作‘穿墙术’,但此术并非是多么高深的法门。 所穿的那些墙也多是土坯所制,或者是用熟土烧成的砖头砌出来的,薄薄一层,穿越不难。 像这种穿透金刚钻石的,便有些惊人了!我原以为,只有山神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那延罗王颓然道:“他有这种法术,以后还不是想怎么偷我的财宝就怎么偷么? 早知如此,本王刚才也应该让他发个毒誓,让他以后不许偷我的财宝!如果违背了誓言,也叫他穷死!” 无极天尊:“……” 大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视财如命好不好? …… 陈义山进得塔后,斩断钩铙,把竹谷、茶谷等诸仙解救下来,一一都喂了仙丹,且在伤口敷了仙药,又叫他们歇息片刻。 渐渐的,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众仙稍稍恢复元气之后,对陈义山自然是千恩万谢,顶礼膜拜。 那爆竹问道:“师祖爷,你是怎么收拾守财奴的?” 陈义山简单说了一遍,众仙听了都觉好笑,竹谷仙人感叹道:“世上怎么能有如此爱财的神祇?” 茶谷道:“可惜,又还回去了,真是便宜他了!” 陈义山道:“走吧,咱们回三谷山去,免得让他人为我等担心。” 众仙下来的时候,那延罗王还没有忙完呢,正仔仔细细的盘点自己的宝贝,那一丝不苟的样子,让陈义山看了都觉感动。 他道:“你自己慢慢查点吧,我们先回三谷山去了,等着你来赔礼道歉。” 那延罗王连忙叫住他:“哎!陈义山,本王能不能不去三谷山?” 陈义山道:“不行!” 那延罗王冷笑道:“本王就是不去,你又能怎么样? !本王已经放了你的门人弟子,又发毒誓说以后对麻衣弟子以礼相待,你还要怎样? !要本王去三谷山赔礼道歉,那这些财宝丢了怎么办?” 陈义山道:“你已经答应了的,休要反悔!若是不去,嘿嘿我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那延罗王又怒又怕:“你——” 陈义山道:“不是我为难你,是你无缘无故抓了我的门人弟子,穿了他们的琵琶骨,还污蔑他们是贼。 如此过分的行径,连个礼都不赔,连个罪都不想谢,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要不,我也穿了你的琵琶骨,把你吊在三谷山熬一宿? 那你就不用赔礼谢罪了。” 爆竹叫道:“师祖爷说的不错!你到底去不去? !” 无极天尊在旁边劝道:“王兄,去吧,我来替你看守韦孔塔。” 那延罗王兀自犹豫不决。 无极天尊道:“王兄速去速回,也耽误不了许久。 你放心,我还要请你帮我清理门户呢,绝不至于动你的私财。 你回来之后,再好好查验一番,若是少一文钱,我便补你十倍。 要不然,我也发个毒誓?” 这话说的那延罗王都不好意思了,他讪讪笑道:“天尊这是哪里话? 本王也不至于贪鄙到这种程度。 旁谁我不放心,还能不放心你么? 经过这一夜,咱们就算是生死之交啦,是可以托塔的交情。 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陈义山,你们先走吧,本王稍后就到!” 陈义山点点头,道:“走!” …… 松谷仙人、蟒仲、卡芙、长乐等早已等急了,忽见陈义山回来,后头还跟着竹谷、茶谷等仙,登时喜出望外。 一番热情的迎候自是不必说了,两下里各报平安之后,爆竹又眉飞色舞的讲述起陈义山如何如何威武,如何如何在塔中大战那延罗王,那延罗王又是如何如何狼狈,说的众仙都如痴如醉,自觉从来都没有这样扬眉吐气过,整座三谷峰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一时,那延罗王果然赶来了,虽不情愿,仍然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番大礼,说了些悔过的话,算是赔罪致歉了,又把陈义山的几个乾坤袋还了,陈义山也说到做到,放他离去。 三谷山上一片欢腾,松谷仙人感叹道:“那延罗王能亲自来赔礼谢罪,可真算是破天荒了!” 爆竹却兀自恨恨说道:“便宜这守财奴了!” …… 那延罗王回到韦孔塔后,长吁短叹,越想越觉得自己丢脸,无极天尊安慰他了几句,也是无用。 正所谓性狭多生是非,那延罗王思来想去,忽的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暗忖道:“我是发誓不再为难麻衣弟子了,但旁人可以啊!此恨不消,此仇不报,我有何颜面再做四大天王? 方才在三谷山上,陈义山那厮的门人里,有个极其貌美的女子,正合那婆罗王的口味,我何不用言语撩拨他,让他帮我出这口恶气?” 第1011章 盟友反目 第1011章 盟友反目 那延罗王暗自思量阴损的主意,预谋算计陈义山,无极天尊却不知道,还安慰他道:“陈义山做事不依常理,这种对手最为可怕,这次咱们算是吃了个小亏,以后长点记性防着他就是了,也无须过分挂怀。” 那延罗王默然无语,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 无极天尊又问道:“王兄打算什么时候启程,随我走一遭昆仑虚?” 那延罗王还是不吭声。 无极天尊只好又喊了一声:“王兄?” 那延罗王假装一愣:“哎?” 无极天尊道:“我问你话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去对付守常啊?” “哦哦” 那延罗王如梦方醒似的应了一声,又摇头道:“天尊啊,本王觉得此事还须得从长计议。 本王要是跟你走了,谁来守塔看家保护财产呢?” 无极天尊皱起了眉头,道:“若照此说法,王兄还要找守塔的人? 找不到的话,就不帮我了?” 那延罗王道:“找到了就帮嘛,找不到的话,继续找嘛。” 无极天尊不觉有气,道:“那你这不是戏耍我么? !” 那延罗王嘿然笑道:“天尊言重啦,本王怎么戏耍你了?” 无极天尊道:“你先前答应我说,等解决了陈义山的事情之后就帮我去清理门户,现如今又改了说法,要找什么帮你看塔的人,这不是戏耍我是什么? !” 那延罗王道:“不错,咱们之前说的确实是等你帮我解决了陈义山之后,我就帮你去昆仑虚清理门户,可现在的情况是,陈义山也没有被咱们解决掉啊,反倒还让他毁了我一根象牙,一株火珊瑚,连吐火罗国的毛毯都被他丢在地上糟蹋了一番……” 无极天尊拍案而起,愠怒道:“你这便是蛮不讲理了!陈义山在塔下威胁你答应他三个条件的时候,我本来就想出手的!合你我之力,怎么着也能拿下他了!但是你却先行认输,还让我一同服软,现如今又说什么我不帮你解决他——好生惫赖!” “呵呵” 那延罗王笑道:“天尊,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来来来,坐下嘛。 本王已经想出了个两全之策,既能彻底解决陈义山,为你我报仇雪恨,还能找来守塔的大能,免我后顾之忧。 届时,本王有暇分身,就能跟你一起去昆仑虚啦。” 无极天尊并不坐下,只狐疑着问道:“你且说,是什么两全之策。” 那延罗王道:“不知天尊认不认得那婆罗王?” 无极天尊“哼”了一声,道:“不认得,但是听说过。 你们身毒国的性神嘛,与你一样,也是四大天王之一。 但是我素来不喜欢这种好色无厌的家伙,你提他做什么?” 那延罗王笑道:“天尊也不必这么说嘛,我与他同在神主座下称王,各霸一方,算是神道的好兄弟。” 无极天尊冷冷道:“你打算找他来对付陈义山,且帮你守塔?” 那延罗王颔首道:“嗯嗯!” 无极天尊道:“你给他什么好处?” 那延罗王笑道:“我还能给他什么好处? 他只好色,我只能给他美色了。” 无极天尊道:“你哪里来的美色?” 那延罗王道:“你不知道,方才去三谷山的时候,本王看见陈义山有两个女弟子,年轻貌美,可爱异常!只要把这消息告诉那婆罗王,他必定动心!到时候,天尊就陪同他一起去三谷山,大闹一番,料想陈义山不是对手!你们击败陈义山,那两个女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无极天尊点点头,道:“你送了那婆罗王两个美人,他必定感激你,到时候,你请他帮忙守塔,他也准定答应。 是这个意思吧?” “不错!天尊真是聪明,一点就透啊。” 那延罗王赞了一声,又洋洋得意的说道:“我这位兄弟好色,却不贪财,带着掳来的两个美人只管住进我这韦孔塔里快活就行了。 本王也能抽出身,同你一起去昆仑虚清理门户了。 嘿嘿这岂不正是两全其美的计谋么? 天尊觉得如何?” 无极天尊勃然大怒,骂道:“你把我当成何等样人了? !与一个好色无厌的恶神去掳掠人家的女弟子,亏你想得出来!龌龊!下流!卑鄙无耻!” 那延罗王大吃一惊,道:“天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脸辱骂本王?” 无极天尊指着那延罗王的鼻子骂道:“你说得出口,我还骂不得么? !亏你还是个神祇!狗屁!臭鱼烂虾一般的东西,腌臜小人!枉我跋山涉水的来找你,低三下四的来求你,真是瞎了眼!” 那延罗王的脾气再好,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脸上也挂不住了,他起身回骂道:“不知好歹的断腿残废,本王也没有请你来,是你自己巴巴上门来求的!看你那窝囊样子,被自己徒弟赶的无容身之处,还有脸指摘本王? 凭你也配? !滚!” “多行不义必自毙!呸!” 无极天尊冲着那延罗王的脸啐了一口,不再多说,转身便从窗台飞了出去。 “你——” 那延罗王恨不得追上去打一架,但擦干脸上的口水之后,发现无极天尊已经飞远了,只好又坐下来。 他好生郁闷,极为窝火,自言自语的骂道:“真是个扫把星,自己的腿断了,弄出一身晦气来,又传染给本王,搞得本王被陈义山折腾一阵……好有脸辱骂本王,还敢朝本王吐口水,挨千刀的……说什么不要招惹陈义山,本王就要招惹!瞧你那胆子,陈义山怎么不把你吓死呢!” 他当即发一道香火,传讯给那婆罗王,说是有绝品美色相赠,邀他来迷卢山韦孔塔一聚。 …… 却说性神那婆罗王的领地位于身毒国南部沿海的阿落刹娑邦,此时他正与几个女神侍在邦都的神殿里寻欢作乐,忽然收到那延罗王的香火传讯,看了之后不免大喜过望,当即把手一挥,说道:“没想到这守财奴还有好事能想到本王!乖乖们,都散了吧,本王要出趟门!” “大王,别走嘛!” “还没有陪我们玩够呢!” “再来呀!” “是不是又有新欢了?” “我们还不够么?” “……” 几个女神侍围了上来,有的勾肩,有的搭背,有的抱大腿,有的摇胳膊,撒娇的撒娇,卖痴的卖痴,缠缠打打,唧唧哝哝,死活都不让他走。 “滚滚滚!” 那婆罗王被弄得不耐烦了,起身骂道:“守着你们几个,都快看瞎眼了!这献祭上来的,也没几个好的!再不去换换口味,本王这性神就变无性之神了!” 当即推开众女,披上王袍,戴上王冠,整装停当,独身一个纵风往北去了。 第1012章 报信 第1012章 报信 且说陈义山回到三谷山之后,被长乐捏了捏耳朵,疲乏尽去,气力皆复,当即叮嘱了众门人一番,吩咐由松谷仙人领衔,率领青松、虚竹、山茶等一波弟子下山,就在那延罗王的领地范围内寻找白芷和洛神娘娘的下落。 毕竟,那延罗王已经立下了毒誓,不会再为难他们了。 至于陈义山自己,则从卡芙那里要了一个普通老头的活面具,戴上了,也飘然而去。 他自然是去别的地方寻妻觅姐了。 卡芙、长乐以及蟒仲都留在了山上,姐妹俩好生将养歇息,蟒仲则开始锤炼他的幻术。 他们谁都不知道,一场大祸即将登门了。 …… 再说那无极天尊,他离开韦孔塔之后,漫无目的的奔波了一阵,怒气渐消,忽然想道:“那守财奴行事卑劣,预谋勾结性神去掳掠陈义山的女弟子,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岂能坐视不理? 陈义山辜负了娘娘,自然是他有错,我看不惯他,却也不能叫两个恶神祸害了无辜,我须得去三谷山一趟!” 于是,无极天尊便折身往三谷山飞去了。 但恰好是陈义山下山之后,无极天尊才上山来的,他们两个前后隔开,完美错过,并没有相遇。 攀升到三谷峰上的时候,无极天尊一眼瞧见了几个熟面孔,正是黑松、爆竹、沙茶等一干仙人在殿前游曳。 他们几个是因为先前被那延罗王穿了琵琶骨,吊在韦孔塔里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这次便没有跟随松谷仙人下山寻人,而是留在了峰上看家。 无极天尊便喝道:“兀那几个晚辈,去叫陈义山出来!” 黑松抬头一看,见是无极天尊站在跟前,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登时吓了一跳。 爆竹却是胆子大,性子急,当即喝骂道:“好你个恶仙,居然还敢来三谷山!你找我们师祖爷干什么? 讨打么? !” 无极天尊皱眉道:“小子无礼!速速去叫大的出来!” 沙茶早大呼小叫了起来:“师父,不好啦,快出来啊!闹事的又来啦!” 竹谷和茶谷二仙正在殿里休息,听闻叫声,各自一惊,连忙起身跑了出来,但见黑松、爆竹、沙茶、赤松、腐竹等一干二代弟子各持仙剑,围着一个独腿屹立的中年男子,如临大敌。 待看清楚是无极天尊之后,竹谷仙人也脸色陡变,道:“你,你又来干什么? !” 无极天尊不耐烦道:“我来找陈义山,快些叫他出来吧!” 竹谷仙人道:“家师不在,你有什么话,便对我说吧!” 无极天尊一愣,道:“他不在? 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回来?” 竹谷仙人冷笑道:“我师的行踪,似乎与你说不着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还请明说。” 爆竹在旁边道:“师父,跟他啰嗦什么? 这个恶仙跟那个守财奴是一伙的坏东西,他来找师祖爷,必定是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动手吧!在咱们的地头上,也让他尝尝咱们曼荼罗仙术的厉害!” “放肆!” 无极天尊瞪了爆竹一眼,目中精芒爆闪,大罗四梵境界的仙道威压登时释放出来,爆竹只觉得一股大力突如其来,撞在了自己的胸口! “唔” 他闷哼一声,已斜刺里倒飞了出去,直挺挺撞在了大殿的门柱之上,摔了个起仰八叉。 竹谷仙人大惊失色,喝道:“这恶仙动手了,大家一起掷剑!” “杀!” “嗖嗖嗖嗖” 众仙登时齐声呼喝,一起把手中的仙剑朝无极天尊投去! 无极天尊早听那延罗王提过这曼荼罗仙术,说什么三谷仙派的修仙者并无多大本事,只是这一门看家的仙法厉害……所以无极天尊也没有小觑竹谷等仙,眼见乱剑飞起,锋芒之中大放异彩,杀气里隐隐有光,便知非同小可,于是飘然后撤丈余之地,同时抬手,轻轻挥了一挥。 大罗天罡风! “啊呜!!!” 呼啸声中,一股狂风平地卷起,瞬间将竹谷、茶谷师兄弟以及一干二代弟子连人带剑都吹飞了出去,下饺子似的落在殿前的天水池子里。 “呵” 无极天尊冷笑一声,道:“我来是报信的,你们却如此无礼,故小施惩戒,好叫你们长个记性。” 竹谷仙人从天水池里爬了出来,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滴着水,狼狈不堪,却兀自冲无极天尊怒目而视,叫道:“你有种便等着我老师回来!” 无极天尊道:“这么说,陈义山是真的不在山上了?” 茶谷仙人也爬了出来,瞪眼骂道:“老师要是在山上,能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无极天尊听见这话,目中寒光爆闪,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当即屈指弹动——四梵仙指! “哗” 一声响,茶谷仙人的左腿已经被齐根削断了! “啊!!!” 片刻之后,茶谷仙人厉声惨叫了起来,响彻群山! 其余众仙也都吓傻了。 “陈义山不好好调教你们,我便代他管教管教,祸从口出,以后小心说话。” 无极天尊已腾空而起,俯瞰着众仙,嘴里幽幽说道:“你们山上如果有女弟子的话,尽早藏起来吧,那延罗王勾结了那婆罗王,要来抓她们了。 陈义山不在,就凭你们,是护不住的。” “咻” 话音方落,无极天尊已经化作一道流光,突兀的消失在了众仙眼前。 三谷派众仙愣了片刻,才渐渐反应了过来。 几个二代弟子跑过去把茶谷仙人扶了起来,上药的上药,接腿的接腿……竹谷仙人在一旁催促道:“快!对准了,趁还在流血,热乎着,还能接上!” 茶谷仙人则一个劲儿的叫道:“疼疼疼疼!疼死我了!” 竹谷仙人道:“师弟,忍着点吧,你一个修仙的男子汉大丈夫,喊什么疼呢?” 茶谷仙人怒道:“你试试!” 还在屋里睡觉的卡芙和长乐都被这动静给惊醒了,正锤炼幻术的蟒仲也被打断了,师兄们三个各自从自己房中出来,一起往大殿这边赶来探看。 “怎么把腿弄断了?” 蟒仲挤在前头,惊讶的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痛苦不堪的茶谷仙人。 竹谷仙人道:“我说蟒仲,你就别挤进来看自己兄弟的热闹了吧?” “谁看热闹了?” 蟒仲扭头便喊:“长乐师妹,快过来捏他耳朵!” 第1013章 性神 第1013章 性神 好在无极天尊没有对茶谷仙人下死手,虽然是用了“四梵仙指”,却也只是蜻蜓点水般,削断了茶谷仙人的腿,没有毒,也没有化掉骨骼肌肉血脉,断口之处仍然能接得上。 蟒仲好事,让长乐过来捏茶谷仙人的耳朵,但是长乐一看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吓得险些晕过去,哪里还敢上前? 卡芙抱住了妹妹,也是脸色煞白,一个劲儿的摇头说道:“这个是捏不好的。” 竹谷仙人尚不知长乐的神异,对蟒仲这个妖精师弟也没多少好感,当下斥责他道:“捏什么耳朵啊,简直胡闹!快让开些!” 他往茶谷仙人的嘴里塞了一粒白色的丹药,茶谷仙人吞下去之后,便不再呻吟叫唤,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渐渐消失,神情变得平和了许多。 蟒仲吃惊道:“竹谷师兄,你给茶谷师兄吃的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嗅到了白色曼荼罗仙花的味道?” 竹谷仙人“哟”了一声,讥笑道:“可以啊,你才来三谷山多久啊,居然就能分辨出曼荼罗仙花的各色味道了? 不错,我给他吃的就是用白花炼制的曼荼罗丹。” 蟒仲大惊道:“那不是剧毒么? !” 竹谷仙人冷笑道:“我们三谷仙派的人便不怕这毒。” 蟒仲一时愕然。 茶谷仙人老实,解释道:“蟒仲师弟,二师兄是说玩笑话呢,这曼荼罗丹用花的分量不多,不会致死。 白丹可用来镇痛和麻醉。” “哦!” 蟒仲恍然道:“原来如此啊。 茶谷师兄,是谁把你的腿给打断了?” 茶谷仙人恨恨说道:“跟那守财奴是一伙的,一个来自昆仑虚的仙道败类,叫无极天尊。” 蟒仲嘀咕道:“无极天尊啊,我在万妖国的时候就听说过他,他的名声似乎不坏啊。” 竹谷仙人冷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厮能跟那守财奴做朋友,算什么好东西? 在迷卢山韦孔塔下,他和守财奴都吃了老师的亏,现如今便趁着老师不在,上山挑衅呢。” 爆竹刚才摔得不轻,心中对无极天尊也是恨的牙痒痒,道:“对!师父说的分毫不错!那残废扯什么给咱们报信,他会有那么好心?” 蟒仲好奇道:“他报的是什么信?” 竹谷冷声说道:“假信!” 蟒仲:“……” 眼瞧着茶谷仙人的断腿已经接上,也固定好了,竹谷仙人又喂了他一粒断续丹,吩咐道:“沙茶,抬你师父回屋里休息。” “等等!” 茶谷仙人虚弱的说道:“二师兄,你打算怎么应对?” 竹谷仙人道:“应对什么?” 茶谷仙人道:“性神那婆罗王啊。” 竹谷仙人嘿然笑道:“老三,你居然信了那个残废说的话?” 茶谷仙人嘀咕道:“他轻轻一弹指,我的腿就断了,如此可怖的修为,要真是来挑衅的,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走了?” 竹谷仙人道:“那是他瞧见咱们结剑阵,施展曼荼罗仙术啦。” 茶谷仙人摇头道:“未必,咱们的人不齐,纵结剑阵,也施展不出曼荼罗仙术的威力,他不是避过了吗?” 蟒仲急不可耐的问道:“两位师兄,他报的到底是什么信啊?” 茶谷仙人道:“他说性神要上咱们三谷山,掳掠卡芙和长乐师妹。” 蟒仲吃了一惊:“啊? !” 竹谷仙人冷笑道:“这不胡扯八道吗? 我们三谷仙派是整个身毒国硕果仅存的大仙派,金河河神鲁陀罗尼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不敢上山找我们的麻烦!区区一个性神又岂敢造次? 他就不怕中曼荼罗仙术?” 蟒仲道:“那茶谷师兄的腿是怎么断的?” 竹谷仙人怒道:“我们还没来得及结剑阵,那残废便动手了,胜之不武!” 蟒仲:“……” 茶谷仙人道:“师兄,我看此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还是启动护山大阵吧。” 竹谷仙人摇头道:“大师兄不在,你我都无权启动。” 茶谷仙人沉吟道:“要不,传讯给师兄以及老师?” 竹谷仙人摇了摇头,道:“没来由的,叫老师回来,万一消息是假的,你我的脸往哪里搁? 依着我,完全不必当真。 叫黑松、爆竹、沙茶他们在这里严阵以待就成,那好色之徒不来则罢,真要来的话,一定让他好看!” 茶谷仙人道:“二师兄你最好也在这里守着。” 竹谷仙人皱眉道:“没这个必要吧?” “有!” 蟒仲说道:“卡芙和长乐两个师妹可不比旁谁,恩师对她们喜欢的很,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恩师绝饶不了咱们!” 竹谷仙人嘟囔道:“就你们的事儿多……” 蟒仲扭头又对卡芙和长乐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待着了,赶快回屋里去。 还有,卡芙师妹,你再给我一个活面具,说不定等会儿用的上。” “好。” 卡芙和长乐还是很听话的,当即跟着蟒仲回屋躲好,蟒仲又取了二神女沟梨的活面具,藏在身上,往前山大殿去了。 竹谷仙人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蟒仲笑道:“陪着师兄你一起等着那婆罗王来啊。” “哼”竹谷仙人道:“来便好,叫他尝尝曼荼罗仙花的香味!就怕他不来!” …… 却说那婆罗王得到迷卢山的香火讯息之后,立刻跑去韦孔塔与那延罗王相聚,一问之下,方知所谓的美人是在三谷山上的修仙者。 这性神不由得埋怨道:“好你个守财奴,吝啬鬼!我还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的,叫我过来取,没想到,还不是现成的!” 那延罗王笑嘻嘻道:“老淫贼,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啊。 这美人若是现成就能到手的,又有什么意思? 还是别人家的好!原本九分美,再加一份偷或抢,那到手就是十分。” 性神闻言,吃吃笑道:“好你个守财奴,原以为你只是爱财,不贪女色,没想到你也是深知个中真味啊。” 那延罗王嘿然道:“财色原本是一样的,这钱,也是偷来或抢来的最舒坦。 但凡是能抢能偷,谁还自己赚呢?” 性神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只不过,三谷仙派那些个蠢货的本事虽然一般,但他们那曼荼罗仙术可是相当了得啊,老大曾经交待过,这个仙派不用理会,他们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只要他们安分老实,就叫他们守着边疆。 去撩拨他们不值当,万一中了花毒,可了不得啊。” 那延罗王道:“所以我才劝你去偷啊,何必非要正面上山跟人家打呢? 中土的人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放着两大绝色在人家手上,你若是不敢去,可就枉费你‘性神’的名头了。” 性神“哼”了一声,道:“守财奴,你也不必激我,我肯定是要去的!但如果我冒险上了山,见到那两个女娃娃不如你说的那般妙,咱们兄弟可没得做!” 那延罗王笑道:“老淫贼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的品味!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跟那两个女娃娃一比,你家里养的那些女子便可以全都赶走啦!这两个修仙的女娃,有一个还小着呢,完全没张开,但已可见美人的坯子!你带回去养大,调教好,定然是绝世无双的宝贝!” 这话说的性神心痒难搔,立刻起身说道:“既如此,那便不啰嗦了,告辞!” 那延罗王跟着起身,又叮嘱了几句:“老淫贼,其实曼荼罗仙术倒不是最可怕的,只要能躲得过去,也不至于如何,但千万要小心一个叫陈义山的家伙,也就是那连个女娃娃的师父。 此人可奸猾的很,本事也不小。” “呵呵”性神冷笑道:“只要是个男人,那便好对付!我怕他怎的? !” 那延罗王连连奉承道:“不错,只要是男人,便没有老淫贼你对付不了的。” 心中却道:“老淫贼啊老淫贼,我什么都给你说清楚了,可不算坑你。 若是你此去成功,那便是替我报了仇,若是你此去成仁,死在陈义山手里,那老大便该出手了。 他要是出手,陈义山可就不能活着离开身毒国了,哈哈哈” 第1014章 二神女 第1014章 二神女 竹谷仙人不耐烦蟒仲陪在身边,死活要赶他走,说道:“我说蟒仲,你非跟我们待在一起干什么? 有你在,我们连剑阵都没有办法摆好!你还是哪里凉快就去哪里待着去吧,这不是你凑热闹的地方。” 蟒仲很是无奈,道:“我本来是一片好心,却被竹谷师兄你当成是驴肝肺!瞧着吧,真要出了事,还得靠我!” 竹谷仙人哂笑道:“是是是,靠你!放心,等出事了,我一定叫你!” 蟒仲摇摇头,只好又往后山去了。 竹谷仙人“哼哼”道:“真是奇怪,老师怎么会收一个妖精当弟子呢? 而且这家伙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男人?” …… 却说性神那婆罗王离开迷卢山韦孔塔之后,抖擞精神,风发意气,只身赶赴三谷仙派,到了三谷峰上空,他藏身在一片云中,偷眼往下打量,但见前山大殿外围着一群修仙者,前一中三后五,呈“品”字形按剑端坐于蒲团,虽然安安静静,可是在无形之中,却有一股极大的杀气冲天而起! 坐在最前面的那个修仙者年龄最大,仙袍上绣着一根孤生于山谷中的紫竹,不用问,此人自然便是竹谷仙人了。 竹谷身后那八个人,仙袍上绣的有松有竹有茶,则是留在山上的二代弟子们,已尽数在此。 这“品”字形的剑阵中,另有一股待时而动的黑色芒动,比敛在鞘中的锋芒更锐利,比散于空中的杀气更致命! 无须多言,这当然是曼荼罗仙花的气息了。 那婆罗王看了片刻,不由得暗暗吃惊,心中忖道:“这便是用来施展曼荼罗仙术的剑阵吧? 黑芒,多半便是黑色的花,主亡,被刺中了四肢发僵,便是神躯也要败灭……瞧着阵势,果然是非同小可啊!怪不得老大常说,不必来招惹这帮家伙呢。 不过,两个女娃娃在哪里呢? 怎么不见她们在这里呢? 那个什么陈义山又在哪里?” 这性神虽然色胆包天,可是也不敢贸然下去。 他藏在云中,偷窥着,又运神力在鼻子里,仔细一嗅,眼睛忽的便亮了起来,暗自惊呼道:“好香!就冲这个味道,也必定是绝品!哈哈守财奴没有骗老子!” 原来,这性神有一样特别的天赋,那便是“闻香识女人”,只要是雌性,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物种,但凡是与他相隔在一定的距离之内,不管藏的多隐秘,他都能嗅得到味道。 而且,越漂亮的女子,在他嗅来便越是香甜! 卡芙和长乐躲在后山的仙居之内,气味却已经被他给完全捕捉到了。 他凭着这气味,便笃定是两大绝色,当下喜不自胜! 窥探着竹谷仙人等众,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用力一旋转,但听“咔嚓”一声响——他竟然生生的把自己的头给摘了下来! 但他脖腔中不但没有鲜血喷出,还“唰”的一声,竟又长出来了一颗新的脑袋。 原来,除了“闻香识女人”之外,那婆罗王还有一样独门的秘技,唤作“续头神通”!他脖子上的那颗脑袋无论是被人砍了,还是被他自己摘了,都不会伤及他的性命!非但如此,他这颗脑袋在离开了身体之后,便成了独头,而新的脑袋也会立刻生出,与“独头”两不相涉,“独头”自可以单独行动。 如今,那婆罗王把脑袋摘下来,就是要让“独头”去做一个幌子。 他撕了一片云,把“独头”放在其上,然后令其往下方飘落,至于他自己,则悄然往后山飞去。 竹谷仙人等正闭目假寐,忽的听见空中动静,纷纷睁开眼睛观望,早看见一片彩云飘近,上面似乎是藏了一个人,只见其首,不见其身,显得十分高深莫测。 竹谷仙人吃了一惊,暗忖道:“还真的来了? !” 当即一挥手,众仙人立时横剑,如临大敌。 “独头”登时说道:“诸位仙家,不必如此!” 竹谷仙人冷冷说道:“来者是何方神圣,请报上名来!” “呵呵本王乃是鲁陀罗尼大神主座下,四大天王之那婆罗王是也!” 竹谷仙人啐了一口:“果然是你。 呸!” 在他身后,爆竹跟着骂了起来:“大色痞!老淫贼!这里是三谷山,不是你的领地!你来做什么? !” “无礼!” 那“独头”把眼睛一瞪,“哼”了一声,道:“本王乃是身毒国的大神,凡是属身毒国的疆域,我哪里不能去啊?” 竹谷仙人冷笑道:“这里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是仙道,你是神道,本来就是神仙殊途!我们三谷仙派与鲁陀罗尼的神道势力也向来没什么瓜葛,你还是不要在此逗留的好。” “滚吧!” “我们平时不去你们的领地,你们也休想来到我们这里!” “小心仙剑无情!” “再不走,叫你尝尝曼荼罗仙花的厉害!” “……” 爆竹等一干二代弟子也是纷纷乱骂了起来。 那“独头”眨了眨眼睛,“哎”的一声,笑呵呵说道:“诸位仙家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呢? 咱们虽然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嘛。 本王是听说你们仙派最近出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叫陈义山的? 特意来见识见识。 他在不在山上呢?” “在又如何? 不在又如何? 凭你也想见识?” 竹谷仙人傲然说道:“实话告诉你!你们四大天王中的那延罗王,也就是那个守财奴,已经败在我老师手里了!为此,他不得不发下毒誓,以后只要是见到我老师门下的弟子,都得毕恭毕敬!你小心惹了我老师,也发一样的毒誓!到时候,你的领地可就随我们来去自如了。” 独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啊。” 他已经听出来了,陈义山并不在山上。 不然,竹谷仙人不会说“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之类的话。 他“呵呵”了两声,又问道:“陈义山是不是有两个女弟子?” 竹谷仙人愠道:“关你屁事!” 独头笑道:“听闻姿容无双,愿得一见。” 爆竹登时骂道:“老淫贼,想屁吃呢? !” “滚!” “滚不滚? !” “不滚现在就动手弄死你!” “……” 众仙又纷纷喝骂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性神”是个什么东西。 “好好好,别动手,莫要伤了和气。” 那独头一边求饶,一边往后退却,虽说是走了,却不远离。 竹谷仙人以及众二代弟子们见他说走不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虽不动手,却很危险,所以注意力便也始终留在他那里,竟然是谁都没有察觉,真正的那婆罗王已经悄悄溜去了后山,而他们监视的,不过是一颗脑袋。 那性神一边走,一边嗅,终于到了那香气传出的源头,登时大喜,心中欢呼道:“找到了!” 眼下的仙居,正是卡芙和长乐容身的地方。 那婆罗王飞落门前,伸手一把推开屋门,笑嘻嘻道:“待我好好瞧——咦? !” 话还没有说完,那婆罗王便惊住了。 不是因为卡芙和长乐生的太美了,实际上,那婆罗王压根就没有看到她们姐妹俩,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另外一个女子给吸引住了! 这个女子还是那婆罗王万分熟悉,甚至是朝思暮想,可望而不可即的! “沟,沟梨? !” 那婆罗王眼瞧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袅袅娜娜的站在屋里,一双又大又深的眼睛里柔波四溢,正柔情无限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半边身子都酥了,说话的声音都麻了。 “那婆罗,你来了?” 沟梨冲他巧笑嫣然。 那婆罗王只感觉另外一半身子也酥了! 她居然冲自己笑了? ! 她以前可是对自己不假任何颜色的啊! 她眼中只有那个该死的罗摩! “你,你——” 那婆罗王欣喜着,正要说话,忽的心中一动,陡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个“沟梨”身上并没有女子特有的香气,更没有独属于沟梨的那一种体香! 第1015章 蛇吻 第1015章 蛇吻 就在那婆罗王对眼前的女子起疑的时候,沟梨的眼中忽的璀璨发光,但见耀眼的电芒一闪,那婆罗王顿时神情恍惚了起来。 就在这恍惚之中,沟梨朝他袅袅娜娜的走了过去。 那婆罗王傻傻的,痴痴的,直勾勾的看着沟梨接近自己,兴奋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讪笑:“嘿嘿嘿” 沟梨挺起的胸膛已经撞到他了,还贴着脸冲他吹了一口气在耳朵边。 “啊,我死了!” 那婆罗王浑身一阵痉挛,叫唤着,坐在了地上,几乎瘫成了一堆泥。 沟梨俯下身子,挤眉弄眼,吃吃笑道:“那婆罗,我咬你一口好不好呀?” 那婆罗连连点头,说道:“好,好,你就算是吃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沟梨伸指头点了他一下额头,嗔怪道:“讨厌!人家哪有那么大的食量? 就咬一口,轻轻的啊。” 说着,嘴已经贴到了那婆罗王的脖颈上。 “噢” 那婆罗王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人家还没有开始咬,他就又觉得自己要死了。 在那婆罗王看不见的角度,沟梨的嘴瞬间幻化成为三角状的蛇吻,上下颚无声无息的张开,几乎裂成了一条直线! 两排尖锐的毒牙全然显露在外,直接夹住了那婆罗王的前后颈! 他轻轻的咬了下去,又缓缓的拔出了毒牙,四个黑色的小孔洞在那婆罗王的脖颈上显露了出来。 但是那婆罗王却没有觉察出一定点的痛苦,反而觉得酥酥的,痒痒的,麻麻的,凉凉的,好舒服。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喃喃说道:“阿梨,没想到你的嘴能张那么大,居然一口把我脖子的前后都兼顾到了……” 沟梨却飘然后退,扭头冲卡芙和长乐说道:“你们两个快出去吧。” 卡芙和长乐见“她”已经得手,便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了出来。 沟梨这才笑嘻嘻的说道:“老淫贼,想屁吃!还在梦中呢?” 那婆罗王闻听此言,吃了一惊,慌忙睁开眼睛,道:“阿梨,你——”话还没有说完,忽见眼前光影错乱,那沟梨伸手在脸上抓了一把,竟揭掉了一个假面,顷刻间,千娇百媚的美人变成了一个秃头无眉的黑脸汉子! “你,你——” 那婆罗王如遭雷击,呆了片刻,猛地想到这黑厮刚才还在自己耳朵边吹气,又轻咬自己的脖颈,登时恶心到了极点,“呕”的一声,勾头按地,干哕了起来。 “哈哈哈哈” 那黑脸汉子当然就是蟒仲了。 眼瞅着自己的奸计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得逞了,他不禁放声大笑,道:“老淫贼,真是死性不改!我原本还打算让你去对付鲁陀罗尼那独夫呢,可是看你蠢笨到这种地步,我实在是没忍住要戏弄你。” “该死的糙汉子!” 那婆罗王最喜女色,最厌男子,如今却被一个丑汉这般对待,可谓是平生的奇耻大辱了! 回想起方才的种种旖旎风光,不禁悲从中来,怒从心起,恶向胆生,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婆罗王当即愤然起身,嘶声喝道:“你就是陈义山? !” 在他看来,能想出假扮沟梨来迷惑自己的人,何等奸诈啊!肯定就是陈义山无疑了。 “呸!” 蟒仲啐了一口,骂道:“老淫贼,你是瞎了眼,不认识我了吗? 当初我们兄弟姐妹从万妖国逃出来,路过身毒国,被鲁陀罗尼那恶神率领部众围追堵截,你也在其中吧?” 那婆罗王愣了片刻,仔细再一打量蟒仲,登时有了印象,当即惊呼一声,道:“你是那个蟒蛇精? !” “正是你蟒爷爷!” “你,你这妖精怎么能变成沟梨的模样呢?” “我若是不变成沟梨的模样,又怎么会知道,你居然到现在仍然对主子的女儿贼心不死,惦记人家的妻子?” 那婆罗王沉吟有时,忽的心中一动,幽幽问道:“你一早就在这里等着算计本王么? 是谁告诉你,本王会来的?” “嘿嘿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想让我出卖朋友? 呸!” 蟒仲冷笑道:“竹谷仙人他们拦不住你,我是知道的,所以事先在这里设下埋伏,专门等着你来!你个龌龊东西,居然还打我两个师妹的主意,凭你也配? !” 那婆罗王蹙起了眉头,道:“你不是在大神女那里做神宠么? !” 蟒仲讥讽道:“正要告诉你呢,迦梨已经做不成大神女了。” 那婆罗王吃了一惊:“你击败了她? !” 蟒仲“哼”了一声,道:“我如果有那样的本事,何须等到今天? 是我恩师。” 那婆罗王道:“你恩师是谁?” 蟒仲道:“你这蠢货方才不是已经提及了他老人家的大名么?” 那婆罗王登时醒悟,道:“陈义山!” “正是!” “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敢惹大神女,那是要与鲁陀罗尼为敌吗!” 蟒仲狞笑道:“跟那恶神为敌又怎么着? 嘿嘿老淫贼,到现在你还有闲情逸致替鲁陀罗尼担心? 蛇吻的滋味很舒服吧?” 那婆罗王脸色瞬间大变,暗呼一声:“糟糕!被这妖精绕进圈套里去了!” 要是被糙汉子咬上一口,也不过是恶心难当,可是被这黑蟒精咬上一口,便极有可能会死掉! 谁不知,黄蜂尾上针,黑蟒口中舌,这两毒是天下绝品啊! 蟒仲“嘻嘻”笑道:“我知道你有续头神通,所以,我咬的是你的前后颈,除非你把脖子也斩了,但斩了也不好过,谁让你没事儿跟我聊天呢?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的毒,只怕已经向下游走入你周身血脉中了吧?” 那婆罗王默然,脸色已愈发难看了起来。 蟒仲又说道:“能解我这黑蟒蛇毒的,世上也有几位,你的主子鲁陀罗尼就是其中一个,你的兄弟迦楼罗王也是其中一个,只可惜,他们如今都不在你跟前。 在你跟前的,能帮你解毒的,只有我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婆罗王嘶声问道:“那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蟒仲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肯答应反了鲁陀罗尼,我便帮你解毒。” 那婆罗王冷笑道:“你让本王反了老大?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也太看得起本王了!本王若是能打过老大,当初又何必做他的部将?” 蟒仲道:“如今不一样了,我恩师一定能击败鲁陀罗尼!你现在弃暗投明,以后便可免一死。” 那婆罗王一言不发,也没有动手,咬咬牙,忽的转身往仙居外飞身逃离。 蟒仲跟着追了出去,叫道:“那婆罗,你逃掉了也是无用!到不了须弥山和金刚轮山,你便会毒发!” 第1016章 噩梦 第1016章 噩梦 蟒仲那一声喊叫,立时惊动了前山大殿外的竹谷等众仙,也惊动了那婆罗王的独头。 众仙急忙仰面去看,但见一道人影“咻”的从后山仙居中飞出,掠过高空,迅速的往北方逃去,嘴里还呼喝道:“走啊!” “哇!” 那婆罗王的“独头”怪叫一声,立刻从彩云里飞起,追随着那人影而去。 众仙纷纷惊呼了起来: “呀!是一颗脑袋!” “原来不是囫囵个!” “上当了!” “正主从后面飞出来了,不会是已经掳走了两个师叔吧? !” “……” 竹谷仙人脸色大变,喝道:“掷剑!” 他当先把手里的宝剑投了出去,黑松、爆竹、沙茶等众仙也纷纷丢剑,却哪里还来得及? 仙剑击到空处,花毒鞭长莫及,那婆罗王早飞远了。 “这老淫贼,对鲁陀罗尼那恶神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蟒仲从后头赶来,眼见那婆罗王跑的无踪无影,不免叹息了一声,嘀咕道:“可惜了我一番设计。” 竹谷仙人急问道:“两个小师妹怎么样? !有没有被他给掳走?” 蟒仲“哼”了一声,道:“亏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我,两个小师妹定然是会被他给掳走的!你也是荒谬,带着这么多的师侄,抱着一大堆仙剑,竟然只是在跟一颗脑袋对峙,就没有看见正主溜去后山仙居了吗? 更滑稽的是,你们连一颗脑袋也没有拿下!我看等恩师回来之后,你怎么交差! ” 竹谷仙人羞愧的面红耳赤,跺脚骂道:“老淫贼如此奸猾,该千刀万剐!他那颗脑袋托在云上,影影绰绰的,我们都还以为他的身子就藏在云彩里头呢,谁能想到就是一颗脑袋!” 爆竹也嘀咕道:“是啊,脑袋是六阳之首,头去则人死,怎么这老淫贼的头离开了身体却安然无恙,不但身子能活,脑袋还能单独行动?” 蟒仲冷笑道:“亏你们也在身毒国开宗立派多时了,竟不知道那婆罗王身怀‘续头神通’么?” 竹谷仙人道:“我们还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怎知他有这样的本事?” 蟒仲道:“他不但会‘续头神通’,还擅长闻香识女人呢!” 竹谷仙人道:“什么意思?” 蟒仲道:“凭着气味,就能断定是男是女,若是女子,还能断定是美是丑,若是美人,也能断定美到哪种地步……他早就嗅到了两个小师妹的气味,是以绕过你们的剑阵,悄悄摸到后山仙居去了。 我事先料到他会这么做,所以就在小师妹的屋里藏着,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这才保住了两个小师妹。 你们不知己知彼,还不听我的话,如何能够取胜?” 竹谷仙人懊恼道:“莫要再说了,等老师回来之后,我们都报你大功一件!” 爆竹却敬佩道:“蟒仲师叔,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厉害,那老淫贼身为鲁陀罗尼账下四大天王之一,竟然不是你的对手!就那样落荒而逃了!” 蟒仲得意洋洋的一笑,道:“饶是他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众仙:“老娘? !” 蟒仲:“不是,是老子!咳咳他被我咬了一口,中了剧毒,纵然有神通护体,也发挥不出十之一二,若不匆忙逃遁,必死无疑!” 竹谷仙人惊道:“常言道:‘黄蜂尾上针,黑蟒口中舌!’他中了你老兄的毒,还能活命?” 蟒仲冷笑道:“活个屁!鲁陀罗尼的青颈可以免疫我们黑蟒妖族的毒,迦楼罗王有金翅大鹏血脉,是我们黑蟒妖族的天敌,自然也不怕。 但是老淫贼却没有本事能抵御我的毒。 我料他必定要往这两处求救。” 竹谷仙人道:“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蟒仲“哼”了一声,道:“鲁陀罗尼住在金河源头须弥山上,迦楼罗王住在金刚轮山,距离这里可都不算远,而急速飞行会加快毒发,他必定飞不到。 我猜他会传讯给迦楼罗王,叫那鸟人来救他。” 竹谷仙人道:“为什么不是传讯给鲁陀罗尼?” 蟒仲道:“相较而言,金刚轮山的距离更近一些。 更何况,老淫贼也不好意思对鲁陀罗尼说自己是如何如何中毒的吧。 毕竟,他是鬼迷心窍,色心大起,中了我的计谋。” 爆竹忍不住问道:“蟒仲师叔,你到底用了什么计谋?” 蟒仲得意非凡道:“美人计!” 众仙尽皆愕然:“美人计? !你? !” “怎么,你们还不信?” 蟒仲拿起沟梨的活面具往自己的脸上一戴,眨巴了眨巴眼睛,双眸放电,立时弄得群仙五迷三道,个个呼吸急促,脸上红潮涌动,哪怕是竹谷仙人这老东西,心都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这黑厮还不过瘾,当众扭腰抖臀,伸手去揪竹谷仙人的长须,娇滴滴说道:“竹谷,我美吗?” 竹谷仙人哪里还把持得住,连连点头道:“美!美极了!” 蟒仲噘着嘴,作势要亲竹谷,眼看快要挨着了,忽的伸手一抹脸,绝色美人变成了黑脸糙汉,一双眼还在眨巴,粗声粗气道:“竹谷,来亲个嘴……” “呃呕!!” 竹谷仙人脸色大变,一脚踹开蟒仲,扭头就狂吐了起来。 “呕!!” 爆竹等众仙也都弯着腰,吐的是此起彼伏。 蟒仲不乐意道:“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值得如此夸张么? 恩师也见过我这样子,就没有吐!” 竹谷仙人擦了擦嘴,虚弱的说道:“那是啊,老师的口味多重啊,要不然也不会收下你这个大变态当徒弟啊。” 蟒仲怒道:“你说谁——” “好了师弟。” 竹谷仙人连连摆手,道:“你也实在是太损了!人家那美人计都是享受的,你这美人计是要命的。 怪不得那婆罗王中了你的黑蟒毒还跑那么快,换做我,我也跑!我不但跑,而且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好色了!还当什么性神啊,以后改做痿神算了。” 蟒仲狐疑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道:“有那么可怕?” 竹谷仙人道:“你自己难道没有照过镜子么? 无发无眉无须的,整个脑袋就是一颗蛋啊,而且还是一颗发霉的黑蛋!你想想,一个正常的男子,正好端端的对着一张绝色的脸心猿意马,可毫无征兆的就变成了你这副尊容,你让人家怎么想? 这不论内心多么坚毅,都会被吓的做噩梦!” 蟒仲的脸变得更黑了,道:“有你这么糟践同门的吗? 我要跟恩师告状,你差点把两个小师妹葬送了!” “别别别!” 竹谷仙人连忙赔笑道:“嘿好师弟,愚兄方才是开玩笑的,你岂能当真? 现如今,老师不在,大师兄不在,三师弟受了伤,俩小师妹还少不更事,三谷山上就剩下你我能主持大局了,咱们俩可别再内讧啊。” 蟒仲道:“这话还差不多!” 竹谷仙人道:“咱言归正传啊,那老淫贼逃掉了,你说他会请迦楼罗王来救他,这万一迦楼罗王真的来了,还治好了他的毒,两个家伙一起回来报复咱们,怎么办?” 第1017章 毒发 第1017章 毒发 蟒仲平生最恨的人就是迦楼罗王了。 毕竟,鲁陀罗尼算是跟他们黑蟒妖一族有世仇,堂堂身毒国神道老大的脖子就是蟒仲祖上给毒青的,所以黑蟒妖一族落难的时候,蟒氏兄弟姐妹一行逃到身毒国,被鲁陀罗尼落井下石痛打一顿也算正常。 可迦楼罗王这厮是黑蟒妖一族的天敌,他可是生吃了蟒仲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子以及一个亲弟弟! 所以,这个贪吃的鸟货不被提起来还好,一提起来,即便是以蟒仲那样玩世不恭的性格,也气冲霄汉,满面含愤! 他恨恨说道:“迦楼罗来了又怎么着? 这个鸟货来了还好呢!我就怕他不来!” 竹谷仙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其中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又一想金翅大鹏和黑蟒蛇精,天克啊……当即也不好多问,斟酌着说道:“要是来一个还好,可万一迦楼罗王解了老淫贼的毒,他俩联袂而来,咱们可就吃不消了。” 蟒仲道:“那师兄的意思是?” 竹谷仙人道:“没有护山大阵,就凭咱们几个,挡是挡不住两大天王的。 不如用神谕术叫大师兄回来,启动护山大阵,再摆出曼荼罗仙术严阵以待,那便不怕他们强攻了。 等击退了两个天王,再跟老师传讯说明,让老师也高看咱们一眼。” “呵呵” 蟒仲笑了起来,道:“师兄啊,要是想让恩师高看咱们一眼,那就连松谷师兄也不必叫回来!” 竹谷仙人摇头道:“师弟,万事不能逞强啊,为了面子,把命丢了可不值当!” 蟒仲道:“师兄就放心吧,愚弟自有妙计!” 竹谷仙人皱眉道:“还是那个所谓的美人计吗? 师弟啊,不是愚兄看不上你那计谋,但你已经对老淫贼用过一次了,再用可就不灵了!” 蟒仲道:“我岂能蠢笨到那种地步? 一个计谋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同一个家伙用两次。 愚弟另有打算,师兄只管放心好了。” 竹谷仙人很是踌躇,但是瞧着蟒仲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也不便多说。 毕竟,人家刚刚赶走了那婆罗王,是保护师妹的有功之臣,不容置疑。 而且,如今叫他拿主意,便是叫他担责,万一玩砸了,老师回来,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 …… 却说那婆罗王从三谷仙派逃走的时候,峰下悄然转出一个断腿的人,仰望那婆罗王远去的踪迹,稍稍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陈义山不在山上,他那些个不入流的门人居然还能击败那婆罗王!这麻衣仙派的弟子,果然是不可小觑啊。” 此人是谁? 当然是无极天尊! 他通风报信之后,听闻陈义山不在三谷仙派,便不大放心,唯恐那婆罗王来了之后,在山上大肆杀戮一番,而后劫走陈义山两个女弟子,那自己以后便说不清楚了。 无极天尊实在是不愿意落下一个吃里扒外,助恶神杀仙家的坏名声,所以他压根就没有远去,只是藏在附近,观看态势。 一旦三谷仙派的人挡不住那婆罗王,无极天尊便要暗中出手相助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结果居然是那婆罗王败逃了。 无极天尊也不着急离开,他料定此事不会轻易了结。 …… 再说这那婆罗王,匆匆逃窜之后,在空中飞着飞着,便觉脖子渐渐的麻木发僵,连忙伸手去戳,竟毫无感觉! 可见是毒发了! 那婆罗王心下拔凉拔凉的,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黑蟒蛇毒便会蔓延至自己的全身,到时候,香火神力不能相抗,自己的神躯会先从脖子溃烂,然后是胸腹、臂膀、后背、大腿,甚至自己的根基……死的要多惨就有多惨! 惊怖之余,那婆罗王也不敢远遁,更不敢疾飞了,他把衣领子竖了起来,遮住脖颈上的牙口,就近折返去迷卢山,到韦孔塔中落足去了。 那延罗王正在塔里盘点财务,忽见性神飞来,慌忙接着,问道:“事情办成了? 咦? 你竖着衣领子干什么? 那两个美人呢?” 那婆罗王怒道:“还敢提美人? 你这个挨千刀的守财奴,胆敢坑害自家兄弟!” “啊? !” 那延罗王吃了一惊,道:“老淫贼,你把话说清楚,本王怎么坑害你了? 那两个女子敢是不美?” 那婆罗王啐了一口,道:“守财奴,你既然叫本王去山上偷人,为什么还要告知三谷仙派,叫他们预先埋伏本王? !” 那延罗王道:“越说越离谱了!这怎么可能? !” 那婆罗王冷笑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 总不至于是本王自己告诉他们的吧!你是要借他们的手,除掉本王啊!” 那延罗王顿足长叹道:“我说老淫贼啊,你稍微动动你那脑子想一想,除掉你,对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 “那还有谁知道!” “哎,我想起来了,此事不但是你知我知,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谁? !” “无极天尊!” 那婆罗王愣了片刻,道:“昆仑虚的无极天尊?” 那延罗王颔首道:“不错!那厮来求我办事,我想让他做你的帮手,一起去三谷仙派掳人,没想到他不但不肯,还骂了我一通,然后翻脸离去。 准定是他去三谷山通风报信了!” 那婆罗王狐疑道:“如此说来,倒是冤枉你了。” 那延罗王道:“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那婆罗王还要再说话,但自觉那股毒已经蔓延至颈下了,便连忙说道:“快,快发香火,叫,叫老鸟过来!再晚些时候,兄弟只怕就不行了。” 那延罗王愕然道:“你怎么个意思?” 那婆罗王把衣领子往下一拉,道:“我中了黑蟒妖一族的蛇毒,脖子上有咬出来的洞。” 那延罗王瞥了一眼,便惊呼了起来:“哎呀!这是怎么咬出来的? 前后各有一排啊!哪里来的黑蟒妖?” “守财奴,你能不能别问了!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吧!” “那你刚才回来怎么不早说? 耽误这许久,蛇毒岂不是要蔓延更多?” “我怕你要害我,岂能明说? 眼下,既然是无极天尊捣的鬼,便与你无关,那自然要你帮忙了。 我说,你到底要啰嗦到什么时候? 快点吧!我不敢动用神力,只怕加速毒发!” “好好好,你也别急,兄弟我这就发香。 哎,老淫贼,要不要传讯给老大?” “不要!须弥山离得远,等老大到这里的时候,只怕我已经凉了!再者说,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此事。” “对对对,毕竟也不露脸。” “还不发香? !” “呃兄弟,就是我这里的香吧,都是沉香,沉香的价格呢,你也明白,贵——” “那延罗,我日你祖宗!老子都快要死了,你还计较香的价格!” “发,发!别急,别急……” 第1018章 反间计 第1018章 反间计 为了应付两个神王来攻的危机,整个三谷山严阵以待,连断了腿的茶谷仙人都拄着拐杖出来充当战力了。 众仙无不忧心忡忡,任谁都觉得缺少了护山大阵的庇护,胜算会小得多,可是偏巧在这个时候,蟒仲又不见了踪影。 竹谷仙人找他了一圈,没有见人,急的头上都冒汗了,问谁都说没有见到,竹谷忍不住骂骂咧咧道:“这黑长虫不会是怕玩脱了,提前跑路了吧?” 黑松安慰他道:“师叔,料想不至于如此,蟒仲师叔多半是躲在哪里鼓捣什么东西去了。” 竹谷仙人道:“他能鼓捣什么?” 黑松笑道:“方才他不就是用一个面具假扮成二神女,施展了美人计么? 这次,只怕又在弄什么别的面具。” 竹谷仙人道:“那为什么要瞒着咱们?” 黑松道:“只怕是有碍观瞻。” 竹谷仙人想了想蟒仲那股变态模样,不觉心底恶寒,捋了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便也不再抱怨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活面具并非出自蟒仲的杰作,而是卡芙的手笔。 却说蟒仲现如今在哪里? 这家伙确实是偷偷下了三谷山,但他不是逃跑了,而是去了身毒国阿逾陀城的静修林,这里是鲁陀罗尼爱婿罗摩与沟梨居住之处,也是他们受用香火的封地。 蟒仲当然不是以真面目去的,他这次换了个面具,直接易容成了鲁陀罗尼的结发妻子,号称“大地女神”的乌玛。 也不知道为什么,卡芙明明也做出了鲁陀罗尼的面具,可是蟒仲却偏偏不戴,非要假扮成个人家的妻子,大约,这黑厮对假扮女子情有独钟,也驾轻就熟些吧。 到达阿逾陀城之后,早有神侍看见他,立刻飞奔静修林通报:“大地女神娘娘驾到啦!” 罗摩和沟梨夫妇俩听闻是乌玛驾临,慌忙出迎。 “小婿(小女)参见母亲大人!” 蟒仲摆了摆手,眉头紧蹙,道:“我来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请你们帮忙的!咱们闲话稍时再续,你们夫妻俩快随为娘去三谷山吧!” “啊? !” 罗摩和沟梨面面相觑,都十分诧异:“母亲大人为什么要去三谷山?” 蟒仲幽幽说道:“天大的祸事!那婆罗王勾结了迦楼罗王,携手造反,他们在三谷山上对你们父亲大打出手,致使我们独一无二的真神吃了大亏啊!快走吧,详情咱们路上再说。” “啊这,这,是!” 罗摩和沟梨骤然听见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早已是各自动容,慌里慌张之下,他们不敢也无暇多问,只叫道:“快!众神侍集合待命!” 蟒仲却又催促道:“就你们两个去就成了,还叫什么神侍!叫他们去也是无用,还耽误咱们的时间!再磨蹭一会儿,去的迟些,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好好!小婿不召集他们了,但是得带上我的结义兄弟。” 于是纵声叫道:“我那贤弟何在? !” “咻” 一声呼啸,静修林中忽然飞出来一个大猴子,面似朱砂红,毛如黄金灿,身量魁伟,十分高大,尾巴极长,盘了一圈在腰上,活脱脱像是束了个腰带,模样古怪至极! 这猴子落到罗摩跟前,也不管不顾旁人,直接问道:“大哥,怎么了?” 罗摩道:“你随我去三谷山走一遭。” “好。” 那猴子点了点头,也不问干什么去,只是答应。 蟒仲打量了这猴子几眼,忽的吃了一惊,心中暗忖道:“这不是长尾猴妖族的首领哈奴曼么? !传说他跟罗摩关系亲密,看来是真的。 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也在阿逾陀城,跟罗摩住在一起。 这下好了,更热闹了!” 原来,长尾猴妖一族与黑蟒妖一族一样,同属于万妖国的豪门望族,只因为在昔年间与其他妖族的争权夺利中,长尾猴妖一族失势,不得已逃离了万妖国。 该族的首领哈奴曼在冲破仇敌的围追堵截后,好不容易逃到了身毒国,却因为身负重伤而奄奄一息,幸得偶然路过的罗摩救助,这才保住了猴命。 后来,鲁陀罗尼为爱女沟梨择婿,定下规则,说应征者以本事论成败,谁的法力深、手段硬,谁就可以娶走沟梨……罗摩爱慕沟梨的美貌,便前往应征,而彼时的那婆罗也还没有归顺鲁陀罗尼,也参与了争夺。 最终,那婆罗技高一筹,打败了包括罗摩在内的所有竞争对手,眼瞧着美人在握,可是沟梨却嫌弃那婆罗的相貌丑陋,性情龌龊,反而倾心于英俊的失败者罗摩,声称非他不嫁! 鲁陀罗尼极其宠爱这个二女儿,也不管自己定下的规矩是什么了,当即违背诺言,把沟梨许配给了罗摩,并将阿逾陀城赐给了他们作为嫁妆。 那婆罗当然不服,于是就在罗摩和沟梨完婚的当夜,他率部攻入了阿逾陀城,生生抢走了沟梨! 罗摩惊怒交加,立时便去找那婆罗算账,只可惜他不是那婆罗的对手,挨了顿毒打和羞辱之后,狼狈逃回了阿逾陀城。 身为一个男神,老婆被一个老淫贼抢走了却无能为力,罗摩除了觉得羞耻和愤怒之外,也没办法跟老丈人讲,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哈奴曼前来相助了。 哈奴曼精通法天象地之术,而且天生巨力,一条尾巴更是能当神兵利器使用,与罗摩联手之下,终于击败了那婆罗,索回了沟梨。 那婆罗独身逃窜,却被获悉此事的鲁陀罗尼抓住,带去了须弥山。 大怒之下,鲁陀罗尼声称要杀了那婆罗! 就在须弥山下,鲁陀罗尼亲自祭刀,连斩了那婆罗十次脑袋,那婆罗都生出了新头,一次也没有死! 鲁陀罗尼在惊讶之余,也起了爱才之心,便提出只要那婆罗归顺自己,那他之前犯下的过错便可以既往不咎。 那婆罗当即表示愿意投降,于是便成就了后来的身毒国神界“四大天王”。 …… 所以,说起来,罗摩与那婆罗是有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的! 当初他老丈人收那婆罗为手下,还封四大天王之一,罗摩就很有怨言,只是没有说服老丈人而已。 为此,他们夫妻俩也不怎么回须弥山串亲戚。 如今,一听丈母娘说昔日的大对头谋反了,罗摩是又惊又喜,不但连半点疑心都没有起,反而心中大乐,暗忖道:“老天有眼啊!终于有机会打死这个老淫贼了!” 至于沟梨,她对那婆罗的憎恶和恐惧比其丈夫更甚,听说这个龌龊的家伙造反,她也是半点疑心都没有。 蟒仲正是知道他们之间的这种过节,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来到阿逾陀城来施展反间计的。 眼下看来,计谋已算是成功了…… 第1019章 不完美的谎言 第1019章 不完美的谎言 蟒仲在前头带路,罗摩、沟梨、哈奴曼尾随在后,一行人当即启程,飞速赶往三谷山。 途中,罗摩问道:“母亲大人,父亲他老人家怎么会在三谷山上与那婆罗、迦楼罗发生了冲突呢? 他老人家去三谷山干什么? 那婆罗和迦楼罗又为什么要谋反?” “这事儿说来话长啊,为娘就简要节说的跟你们讲一讲这其中的缘由吧。” 蟒仲在来之前就已经编造好了一套谎言,也不怕他们问。 他侃侃而谈道:“经你们父亲多年的经营,在我们身毒国的境内,神道一家独大,其余势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独仙道还剩下三谷山一脉,你们父亲是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但三谷仙派依仗着曼荼罗仙术,又盘踞在身毒国、南掌国与中土大宋的交界之处,对付起来很是棘手。 打他们吧,他们很容易就逃到南掌国或中土大宋去了,待到咱们的势力一撤离,他们暗地里还会回来捣乱,而且那曼荼罗仙术也不是好对付的法术。 所以,这癣疥之疾虽小,却一直让你们父亲碍眼的难受啊。” 罗摩点头道:“这些事情,小婿是知道的,所以小婿才会奇怪,父亲大人怎么会去三谷山? 他老人家去干什么呢? 难道是亲自带着那婆罗和迦楼罗去剿灭他们了?” 蟒仲道:“不是剿灭,而是收编。 三谷仙派莫名其妙的归顺咱们神道了,他们自愿做金河河神的部下,弃仙道,改修神道。” 罗摩和沟梨都是一惊:“啊? 还有这等事? !” 蟒仲道:“你们也觉得是意外之喜吧? 呵呵当你们父亲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非常高兴!他不但带着我亲临三谷山,表示要封三谷仙派的掌教松谷为麾下的第五天王,还设下庆典,以彰其功啊。 为了让庆典办的更隆重些,你们父亲还叫就近的那延罗王、那婆罗王、迦楼罗王一起前往参加。” 沟梨“哼”了一声,语气酸涩道:“这是好事啊。 只可惜我们阿逾陀城离得也不远,父亲大人却没想起他的爱女和爱婿。” 蟒仲笑道:“还不是怕你们和那婆罗王起了冲突?” 罗摩的脸色当即就变得很难看了。 沟梨也冷冷说道:“父亲大人这一点还真是奇怪,不偏心自家的女婿,反倒是经常偏心一个外人!” 蟒仲意在挑拨,适可而止,道:“只可惜你们父亲偏心错了啊!那婆罗上了三谷山之后,在庆典上看到了两个相貌极美的女子,登时起了淫心,非要掳掠人家,据为己有!但是那两个女子不是一般人,而是松谷的两个师妹,在三谷仙派辈分高,威望大,人家自然是不同意的,你父亲也觉丢脸,很不高兴,说那婆罗是喝醉了,叫他赶紧回家醒酒,谁成想,这就触怒了他。” “呵呵” 罗摩当即冷笑道:“这是老淫贼一贯的作风!看到美貌的女子就强行掳掠,也不管人家是什么身份!这德性,他始终未改!当初,我就劝父亲大人不要收这个龌龊的家伙做部众,可父亲大人非是不听!” 蟒仲当即附和道:“谁说不是啊,这个祸害当场就埋怨你们父亲当初没有把沟梨许配给他,还翻起了旧账!” 罗摩大骂道:“这老淫贼,居然还是贼心不死!” 沟梨一脸嫌弃道:“别说他了,恶心!母亲大人,迦楼罗王又为什么造反?” “唉” 蟒仲假装叹息了一声,道:“你们也知道,迦楼罗王那个家伙贪吃成性,最不节制的,而且他嗜吃龙蛇之种,整个身毒国的蟒和蛇都被他吃绝迹了!龙呢,人家势力大,神通广,他又吃不着,就馋得难受。 可巧,你们父亲不是还有个神宠蟒伯嘛,那是黑蟒妖一族的落难公子啊,迦楼罗王早就惦记上了。 他是真在庆典上喝醉了,起了性子,非问你们父亲索要蟒伯,你们父亲不给他,他便也生气了,看见那婆罗造反,他就有模学样,也跟着造反啦!” 罗摩啐了一口,骂道:“这两个混账东西!一个好色,一个贪吃,压根就不能仰仗,更不能倚为心腹!” “呵呵” 沟梨冷笑着说道:“说到底,还不是怪父亲? 那延罗贪财,阿修罗好斗,这两个也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父亲喜欢的很!还有大姐胡闹,父亲也纵容不管!也亏得身毒国的百姓爱戴真神,被祭司们蒙骗傻了,不然,就冲大姐和四大天王的所作所为,咱们连一缕香火都别想收到!” 蟒仲心中暗笑,嘴上附和道:“是啊,连为娘都劝你们父亲好多次了,可是他根本就不听我的话啊!这一次,他的心腹造反了,我看他也该长点记性了。” 沟梨问道:“父亲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 蟒仲道:“他们在庆典上突施偷袭,你们父亲没有防备,还是受了不小的伤,但是你们父亲也用神宠蟒伯咬了那婆罗一口,让他中了黑蟒剧毒!” 罗摩连忙问道:“父亲大人的伤严重吗?” 蟒仲道:“不算太严重,但是也需要好好调理,所以他回须弥山养伤去了。” 罗摩“哦”了一声,道:“那婆罗和迦楼罗呢?” 蟒仲道:“他们两个逃走了,可是你们也知道,迦楼罗王能治愈黑蟒毒。 我想他们俩要不了不久就会卷土重来的。 三谷仙派的那些人多半抵挡不住他们,你们父亲也不放心,这才让我去阿逾陀城,召集你们俩去三谷山,好杀了那两个叛徒!毕竟,罗摩曾经击败过那婆罗嘛,你们父亲还是很放心的。” 罗摩颔首道:“原来如此,那小婿已经全然明白了。 母亲大人请放心吧,有小婿和哈奴曼贤弟在,那婆罗讨不了好!至于迦楼罗,母亲大人和沟梨也能对付得了!到时候定要让他们好看!” “嗯嗯” 蟒仲连连点头,道:“别忘了,三谷仙派的修仙者也是咱们自己人。” 罗摩道:“那是自然。” 蟒仲道:“为娘的意思是,等到了三谷山,那婆罗和迦楼罗若是没到,咱们就先埋伏起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他们也已经到了,那咱们二话不说,上去就开打,打死他们为止!” 罗摩撸起袖子,摩拳擦掌道:“好!” …… 蟒仲的这番谎话编的是有板有眼,但如果罗摩和沟梨有心计较的话,仔细推敲一番,其实也不难戳破。 最起码,他们但凡用神谕术传讯到须弥山一问,便知道这所有的消息都是假的。 可是罗摩、沟梨夫妻俩一来是跟那婆罗王有深仇大恨,听闻他造反,先就信了;二来是他们压根就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亲娘”会是假的,毕竟,整个身毒国也没有哪位大能精通变化法术;三来是蟒仲说的话都暗合了那婆罗和迦楼罗的性情,正像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四来是蟒仲很会烘托气氛,把事情弄得很紧很急,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夫妻俩斟酌的机会。 所以,这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谎言,但却是一个完美的心理阴谋。 罗摩和沟梨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钻进了蟒仲的圈套里。 至于哈奴曼,他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罗摩。 罗摩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是不是圈套,都无所谓。 他不想,也懒得去想。 第1020章 迦楼罗王 第1020章 迦楼罗王 在蟒仲诱引罗摩、沟梨、哈奴曼前往三谷山的时候,迦楼罗王也已经到了迷卢山韦孔塔,看见了奄奄一息的那婆罗王。 “老淫贼这是怎么了?” 迦楼罗王看着呼哧呼哧喘息,出气多进气少,浑身发僵的那婆罗王,又是吃惊,又是好笑的问道。 那延罗王道:“你看不出来他是怎么了吗?” 迦楼罗王又端详了那婆罗王一眼,嘀咕道:“老淫贼这浑身发僵,遍体生青,怎么像是中了黑蟒妖一族的毒?” 那延罗王笑道:“如果他不是中了黑蟒妖一族的毒,兄弟我急匆匆的传讯给你老鸟,让你来干什么?” “真的是黑蟒妖毒? !” 迦楼罗王又惊又喜,道:“这老淫贼好运气啊!他是在哪里遇上的? 咱们身毒国还有黑蟒妖一族的幸存者?” 那延罗王道:“还好运气呢,只剩一口气了吧!你还是快救他吧,等救活了,让他亲自告诉你。” 迦楼罗王道:“救老淫贼也容易,但是伤他的黑蟒妖得归本王!” “好说,好说。” 那延罗王笑道:“我们都知道你老鸟是美食家,又怎么会让你白跑一趟呢? 黑蟒妖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迦楼罗王闻言大喜,当即把脑袋一晃,现出了大鹏鸟头,尖声说道:“守财奴,你把老淫贼的嘴巴撬开!” 那延罗王很是踌躇,道:“本王要是挨着他的话,不会也中毒吧?” 迦楼罗王骂道:“中个屁的毒!快点!” “好吧……” 那延罗王伏下了身子,捏住那婆罗王的下颌,用力一掰,早掘开了那张僵硬的嘴。 迦楼罗王便把自己那张鸟嘴凑了上去,张得老大。 那延罗王吃了一惊,挥手把迦楼罗王推开,喝道:“你要干什么? !” 迦楼罗王也愣住了,道:“你说干什么? 本王给他解毒啊!” 那延罗王狐疑道:“你不是要吃他吧?” 迦楼罗王怒道:“他能吃么? !本王又不是什么东西都吃的!” 那延罗王道:“我都看见你滴口水了!” 迦楼罗王叫道:“你懂什么? !本王这口水就是解毒的神药!” 那延罗王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迦楼罗王讥讽道:“孤陋寡闻的样子!你也就听说过龙涎珍贵,不晓得我这鹏涎的厉害!若是不信,本王走便是!老淫贼死了的话,须怪不到本王头上!” 那延罗王犹疑了片刻,眼见那婆罗王开始翻白眼了,迦楼罗王也作势要走,连忙赔笑道:“哎,老鸟,鸟兄!生什么气嘛,兄弟我不是不懂嘛,来来来,滴口水,用你的鹏涎,给老淫贼解毒!” 迦楼罗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口水一坨坨都吐到了那婆罗王的嘴里头。 那延罗王恶心的不行,扭过头去强忍着要吐的冲动。 可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说来也是奇异,这迦楼罗王的口水一流进那婆罗王的嘴里,顺着咽喉下淌,那婆罗王脸上的青气便开始消退了,继而是脖颈,胸膛,四肢……不过须臾之间的功夫,那婆罗王浑身上下泛的毒青便都消失不见了。 迦楼罗王晃晃脑袋,化回人头模样,抬脚在那婆罗王的胸口踹了一下,叫道:“老淫贼,还不起来么? !” “咳咳咳!” 那婆罗王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而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双目之中神光闪烁,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弹了起来。 那延罗王扭头看见,惊讶的瞠目结舌:“这,这么快就好了? !老鸟你可真行啊!” 那婆罗王上前拥着迦楼罗王用力一抱,“哈哈”大笑道:“老鸟,要论这解毒的本事,普天之下,兄弟我还是最佩服你啊!就连咱们老大都远远不及!” 迦楼罗王“哼”了一声,傲然说道:“什么叫做天克? 这就是天克!不管是蛇妖、蟒精还是蜈蚣、蜘蛛、蟾蜍、蜥蜴、蚰蜒、蝎子怪,遇到了本王,统统是死路一条!老大并无解毒的本事,他纯粹是硬抗,靠着神力与妖毒互耗,纵然是顶下来了,自己也吃亏不小!不然,如何能得个青颈的名头?” 那婆罗王连声附和道:“那是,那是!” 迦楼罗王觑看着他,道:“闲话少说吧,本王的好处呢?” “嘿嘿”那婆罗王笑嘻嘻道:“鸟兄随本王去一趟三谷山,便有好处。” 迦楼罗王皱眉道:“为什么要去三谷山? 那不是仙道势力么?” 那延罗王连忙在旁边说道:“鸟兄有所不知啊,咬伤老淫贼的黑蟒妖就在三谷山!” 迦楼罗王吃惊道:“真有黑蟒妖? 哪里来的呀? 为什么会在三谷山?” 那婆罗王道:“鸟兄,我也不瞒着你,咬我那厮正是先前被老大抓住的,赏给大神女迦梨做神宠的蟒仲!” “蟒仲? !” 迦楼罗王兴奋的两眼放光,嘴角又有晶莹的口水溢出来了,他道:“他怎么逃出来了?” 那延罗王道:“鸟兄啊,咱们身毒国最近可不太平。 从中土大宋来了一个厉害的仙家,叫做陈义山,不知道为什么跟咱们神道计较上了,迦梨倒霉,已经被他给灭了,蟒仲投靠了他,三谷仙派的修仙者们也都成了他的弟子,居然都敢深入腹地,四处流窜,将咱们神道视为无物了。” 迦楼罗王道:“那个什么陈义山,他厉害吗?” 那延罗王“啧啧”赞叹道:“当然厉害呀!连本王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 迦楼罗王冷笑道:“所以老淫贼也是因为跟他干架,以至于被蟒仲咬了一口? 好哇,你们两个真是我的好兄弟!放着这等厉害的人物存在,却叫我去他手中夺食吃,岂不是要本王去送死? !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 那婆罗王一把搂住了他的肩头,道:“老鸟你误会啦!陈义山并不在三谷仙派,那里只有蟒仲和一群低阶修仙者,连护山大阵都没有设,并不足为虑!” “那你还被咬了一口?” “本王之所以中了黑蟒妖毒,是因为蟒仲那厮假扮成二神女沟梨,施计色诱了兄弟我,我心甘情愿让他咬了一口,事后才发觉上当的。” 迦楼罗王闻言一怔,随后“嘿嘿”笑了起来,道:“老淫贼啊老淫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惦记着二神女? 你可莫要忘了,人家现如今是阿逾陀城之主罗摩的妻子!” 那婆罗王不悦道:“少说这些废话了,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你要是不去,本王可就自己去了,到时候把蟒仲挫骨扬灰,你吃不到嘴里,可别怪兄弟没给你好处!” 迦楼罗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狞笑道:“本王已经好些年不曾吃到黑蟒妖的肉了,嘴里都淡出个鸟来啦,不去干什么? 走啊!” 那延罗王忙拱手道:“两位兄弟慢走,我就在这里预祝你们旗开得胜啦!” 迦楼罗王愣了一下,诧异道:“守财奴,你不去么? 你方才不是说吃了陈义山的大亏?” 那延罗王笑嘻嘻道:“有你们去,兄弟我就不去啦。” 那婆罗王哂笑道:“你理这守财奴作甚? 你要是能让他挪一下屁股,就算你本事大。 现如今,他正心疼他那沉香呢。” 迦楼罗王大笑道:“哈哈哈也是,那就咱们兄弟俩去? 我可是没带部众过来啊。 你的罗刹神兵呢?” “本王已经去过一趟了,三谷仙派并无厉害之处,就咱们俩已经足够啦,还带什么部众!” “那走着!” “走!” 第1021章 持斧罗摩 第1021章 持斧罗摩 终归还是蟒仲先到一步。 眼看着三谷山安安静静,峰上有黑松、爆竹、沙茶等弟子往来巡视,蟒仲便知道那婆罗王和迦楼罗王还没有来。 他对罗摩、沟梨和哈奴曼说道:“你们几个先到峰下埋伏,待我去山上嘱托他们一番,再下来与你们汇合。” 罗摩点了点头,道:“母亲大人小心。” 蟒仲道:“无妨,他们都是自己人。” 言罢,蟒仲便往峰上飞去,罗摩、沟梨、哈奴曼三人便往峰下去找藏身之地。 此时此刻,无极天尊兀自躲在峰下暗处,正静坐假寐,参玄冥修,忽的听见有动静传来,连忙化作一缕清风,散在松涛之间。 待罗摩等众找到蛰伏之处藏好之后,无极天尊才又悄然在几株迎客松下现出身来,一边窥视,一边狐疑,暗自思量道:“这三谷山好热闹啊,怎么又来了几个厉害家伙?” 他用仙眼一望,便大略看出了对方的修为深浅——那个美貌少妇最弱,其次是背斧的汉子,最厉害的倒是那个高大的红脸金毛长尾猴。 无极天尊虽然也知道身毒国的各路神祇都姓甚名谁,但总归是没有跟每个神祇都打过交道,因此也不认得罗摩等三人是什么来头,只打定主意,先看看再说。 …… 却说那蟒仲摘下了大地神女乌玛的活面具,上得三谷峰去,登时惹来了竹谷仙人一通抱怨:“我找你的好苦!你干什么去了?” 蟒仲笑嘻嘻道:“小弟去山下走了一遭,为的是请几个强援来助咱们一臂之力。” 竹谷仙人道:“你下山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害我忧心忡忡至今!” 蟒仲道:“如果事先对师兄说了,却没有请来援手,岂不是丢了小弟的脸面?” 竹谷仙人道:“那是请来了?” 蟒仲得意洋洋道:“那是当然!如今我不怕老淫贼和馋嘴鸟来,只怕这两个恶神不来!” 竹谷仙人左顾右盼道:“强援在哪里呢?” 蟒仲道:“都已经在三谷峰下埋伏好了。” 竹谷仙人狐疑道:“是谁? 怎么连个照面都不打? 你在身毒国还有朋友?” “嘿嘿” 蟒仲笑道:“说出来,师兄可不要吃惊啊,强援一共有三个,乃是阿逾陀城的城主罗摩、二神女沟梨以及长尾猴妖一族首领哈奴曼!” 竹谷仙人大吃了一惊,愕然道:“你,你怎么可能请得动他们? 他们是鲁陀罗尼的女儿和女婿啊,怎么会帮助咱们去打四大天王!?” 蟒仲眉飞色舞道:“师兄莫要小觑了我!只要有活面具在手,再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便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竹谷仙人呆了片刻,道:“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万一人家识破了你的圈套,将计就计了来阴你,你也不知道,还连累我等。” 蟒仲道:“你和茶谷师兄就请都放宽心吧,只需记住,咱们不打头阵,叫他们先自相残杀起来,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竹谷仙人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三谷峰上摆好剑阵,谁敢上来,我便用曼荼罗仙术招呼他!” 蟒仲颔首道:“这就对了。 师兄保重,小弟暂且下去与他们汇合。” 竹谷仙人叮嘱道:“你也小心点,千万别玩脱了!” 蟒仲道:“省得!” …… 这黑厮又重新戴好活面具,回到了峰下,与罗摩、沟梨、哈奴曼汇合一处,正自议论该如何对敌,忽听见空中狂风呼啸,声若奔雷,蟒仲瞬间便心头大震,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全都起来了! 那动静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是天敌迦楼罗挥翅的声音啊! 果然,他们四个抬眼一望,早看见空中有一只几十丈大的金翅巨鸟摩天飞来! 蟒仲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昔年,自己的弟弟妹妹被这恶神生吞活吃的情形又不觉浮现在眼前了…… “娘,你没事吧?” 沟梨见他打颤,忍不住关切的问了一声。 蟒仲强笑道:“为娘没事,就是太厌恶这两个叛徒了。” 罗摩张望道:“却不见那老淫贼的踪迹,只是迦楼罗王一个来了吗?” 蟒仲定了定神,道:“那婆罗多半是在金翅大鹏的背上坐着呢。” 罗摩便握紧了蓝锋神斧,低声问道:“母亲大人,什么时候动手?” 蟒仲咬牙切齿道:“待金翅大鹏飞的再近一些,你便出手!务求一斧头劈死了他!” 罗摩深以为然:“好!” 眼瞧着金翅大鹏逼近三谷峰,却没有贸然落下,而是隔着数十丈远的距离,环山急速盘旋了起来,还口吐人言,尖声叫道:“三谷仙派的人听着!我迦楼罗王与那婆罗王联袂而来,你等绝不是对手!识趣的,便交出蟒仲!” 大鹏背上有人站立起来,叫道:“还有陈义山的两个女弟子,也要交出来!不然,便踏平了三谷峰!” 那婆罗王果然在金翅大鹏的背上。 只听峰上传来竹谷仙人的骂声:“老淫贼,馋嘴鸟,有种便下来啊!曼荼罗仙花开的正艳,我三谷仙派十几把仙剑也早已饥渴难耐啦!” 蟒仲觑看着金翅大鹏已经绕到了自己这边,便立刻说道:“罗摩,动手!” 罗摩毫不迟疑,“嗖”的便从峰下飞出,手持蓝锋神斧一挥,凌空上撩,但听“咔嚓”一声巨响,犹如风暴,斧头上掠出一道霹雳似的蓝色锋芒,如电一般,朝金翅大鹏迎面纵劈了过去! 这杀招委实是太出其不意了,直吓得金翅大鹏啸叫一声,立时收翅滞身,急匆匆化作人形! 饶是如此,他仍被劈落了一大片羽毛。 那婆罗王就倒霉了,正站在金翅大鹏背上耀武扬威,冷不防他鸟兄来了个空中急刹,一个前滚翻,便摔了下去! 惊呼声中,那婆罗王还没来记得做出反应,便一头扎进了山壁中,头向里,屁股朝外,一时间难以挣脱出来。 罗摩眼见机会难得,连忙提斧赶了上去,临近了,怒吼一声:“老淫贼受死!” 当即举起神斧,恶狠狠的朝那婆罗王的大腚砍落! 第1022章 宿仇 第1022章 宿仇 眼瞧着持斧罗摩就要得手,迦楼罗王忽的一个斜刺里俯冲下来,手臂化作金翅,“呼”的一扇打在了罗摩的后背上! 罗摩只觉痛彻心扉,“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大口香火气来,斧头上的蓝色锋芒也劈歪了。 “轰” 巨响声中,那山壁被他裂做两半,碎石滚滚飞落,那婆罗王不但毫发无伤,反而还趁机挣脱出来了身子,狼狈不堪的飞起,落到了迦楼罗王的身旁。 至此,两大恶神并肩滞空,都冲罗摩怒目而视。 “罗摩,本王与你无冤无仇,干什么偷袭我? !” 迦楼罗王怒声斥责道。 “呵呵” 罗摩冷笑一声,道:“你还有脸问我? 我岳父平时对你不薄吧,你怎么敢反叛他老人家? !” 迦楼罗王一愣,道:“你胡扯些什么? 本王什么时候反叛老大了!?” 还在下头藏着的蟒仲听着话锋不对,连忙纵声质问道:“迦楼罗,你来三谷山干什么? 你敢说你不是来吃神宠的? !” 迦楼罗王往下面张望了一眼,也没瞧见说话的人在哪里,但是听声音好似是鲁陀罗尼发妻乌玛的,便道:“是大地神女娘娘吗? 小王确实是想吃——” 蟒仲立刻叫道:“听见了吗罗摩? 你还跟他啰嗦什么!” 罗摩便“哼”了一声,道:“两个混账,休要多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迦楼罗王皱眉不语,心中大起疑窦,暗忖道:“怎么大地女神也在这里? 还说什么反叛老大的事情,真是怪了。 老淫贼和守财奴是不是没有对我说实话? 这三谷山里的猫腻太多了,我可要小心点,别黑蟒妖没吃到肚子里,反而惹了一身骚。” 这食神正暗自思量,那婆罗王却戳了戳他,低声问道:“你说这厮是真的还是假的?” 迦楼罗王一愣,急促中没有缓过神来,道:“什么是真的是假的?” 那婆罗王道:“持斧罗摩啊,你瞧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也是被蟒仲骗出了心理阴影,如今瞧见昔年的宿敌罗摩,也觉得是那个丑陋的无眉黑脸糙汉假扮出来的。 迦楼罗王却哑然失笑,道:“老淫贼,你怎么回事? 方才他一斧子差点把你的屁股劈成四片!如果没有夺妻之恨,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能是假的吗?” 那婆罗王皱眉道:“这可就奇怪了,他怎么也在三谷山? 又为什么对你我出手?” 迦楼罗王道:“废话!你惦记人家的妻子,人家怎么不能对你出手?” 罗摩一直都能听见他们俩议论的声音,等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可算是被揭到了逆鳞,瞬间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蓝锋神斧高高举起,破口大骂道:“老淫贼,这次须饶不得你!” 那婆罗王连忙叫道:“且慢!罗摩,本王问你,你不在阿逾陀城当你的城主,来三谷山与本王为难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谁唆使你来的?” 罗摩“呸”的啐了一口,骂道:“我就是要杀你!你早就该死了!” 那婆罗王不是傻子,眼见罗摩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要跟自己弄死弄活,便料定其中必有古怪,他心里暗忖道:“蟒仲那个孽畜能假扮沟梨,莫不是仗着这个本事,骗了罗摩这个憨货,让他来杀我的?” 想到这里,那婆罗王便问道:“罗摩,沟梨现如今在哪里? 她还好吗?” 他这话原本是为了解除误会,想看看罗摩是不是被蟒仲给骗了,可是经他一说出口,好话也变了味! 试想,哪个男人能忍受一个淫贼打听自己的妻子? 在罗摩听来,这厮就是赤裸裸的侮辱自己! 藏在暗处的沟梨更是羞愤难当。 甚至连迦楼罗王都暗暗骂道:“好你个老淫贼,都什么关口了,还要调戏人家的老婆,真是死性不改!” “我杀了你!” 罗摩怒发冲冠,目眦尽裂,挥舞着蓝锋神斧便朝那婆罗王冲了上去。 那婆罗王也恼怒了起来,骂道:“不识好歹的家伙!本王处处容让你,你反倒是得寸进尺!之前你打不过本王,难道如今就能打过了? !” 他浑然不惧罗摩的蓝锋神斧,挺身也往前冲,要与罗摩拼个高低输赢。 可是那婆罗王刚刚动身,背后便悄无声息的立起了一个山也似的四面猴头! 四张脸,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肩下八条手臂,对准了八个方位! 这正是哈奴曼施展了法天象地之术,与他的结义兄长要前后夹击那婆罗王了。 “呼” 一只金毛灿灿的巨手猛地探出,闪电般朝那婆罗王抓去! 迦楼罗王看见,连忙喊了一声:“小心背后!” 那婆罗王忙转身去看,但见巨手已经抓来,那婆罗王急纵身上掠,却被罗摩迫近,一斧劈掉了脑袋! 哈奴曼伸手攥住那颗脑袋,“噗”的捏成齑粉。 无头的那婆罗王狂飞猛遁,远远的躲开之后,才“唰”的一声,又长出一颗新头来。 他既惊且怒,叫道:“好啊,连这臭猴子也来了!看来你们是非要弄死本王不可,那本王也与你不客气了!老鸟,干看什么? 还不过来帮忙? !” 迦楼罗王却迟疑了起来,嗫嚅道:“这,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本王插手的话,不大好吧?” 那婆罗王惊呆了:“什么私事? !老鸟你说什么呢? !” 迦楼罗王讪笑道:“嘿嘿老淫贼,你和罗摩之间有新仇旧恨,便别带上我了吧?” 那婆罗王无语凝噎:“……” 迦楼罗王为什么会这样说? 只因他来三谷山是吃黑蟒妖的,对付三谷仙派的修仙者们可以,但是与鲁陀罗尼的爱婿为敌,生死相拼,那可不是他的本意了。 毕竟,罗摩方才还指责他反叛鲁陀罗尼呢,还有疑似乌玛的声音在峰下传出,迦楼罗王的忧虑便更加深了一层。 他知道鲁陀罗尼的疑心向来都很重,难保这次不是那老东西特意安排下来的试探四大天王的阴谋,自己一旦行差走错,可就要万劫不复了。 所以,迦楼罗王打算看看再说。 这一滩浑水,就暂且不去蹚了…… 第1023章 哈奴曼 第1023章 哈奴曼 迦楼罗王明哲保身,不参与混战,那婆罗王独木难支,片刻间就已经左支右绌,急怒攻心了。 罗摩与哈奴曼的实力他太清楚了! 他略胜罗摩一筹,若是单打独斗,稳稳能赢,可是哈奴曼却又比自己更厉害些。 要知道,哈奴曼当年可是能竞争万妖国妖皇的存在,只不过在争权夺利中被另外几个大妖族联手击败,这才逃来了身毒国。 别说是被夹攻了,就是一对一,那婆罗王也万万打不过哈奴曼。 如果迦楼罗王不帮忙,照眼下这种态势继续发展下去,只怕要不了一时半刻,一代性神,身毒国万千少男的偶像,就得身死道消了! …… 藏在三谷峰下的蟒仲仰观战局,看的是心潮澎湃,兴奋难当,对身边的沟梨说道:“女儿啊,这老淫贼死定了!” 沟梨也很开心,郎君威武,叔叔威武,快打死这个龌龊货! 迎客松下的无极天尊看的是半知半解,原来那个持斧的是鲁陀罗尼的爱婿罗摩啊,那个红脸长尾猴子是昔年威震万妖国的哈奴曼啊,他们不是都同属于鲁陀罗尼一系的神祇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他看的莫名其妙,三谷峰上却是一片欢腾! 松谷仙人跟茶谷仙人眉开眼笑,乐的胡须乱颤。 “蟒仲师弟真是高啊,怎么一挑拨,就让他们狗咬狗起来了。” “这就是斗智不斗力!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 黑松、爆竹、沙茶等弟子们都坐在地上观战,还偷偷起了地下赌局: “我赌老淫贼死在持斧罗摩手上,十枚聚气丹!” “我赌他死在哈奴曼手上,十根仙草!” “……” 他们惬意的不行,那婆罗王却已筋疲力尽。 “呼” 哈奴曼又已打来,八条手臂、八只巨手在空中翻云覆雨,纵横交错如网,裹起阵阵风雷,声势极为骇人! 那婆罗王心知肚明,这长尾猴子力大无穷,若是被他抓住,顷刻间便会被捏的粉身碎骨!无论长出来几颗脑袋都保不住性命! 即便是不被这长尾猴子捏住,被它的手臂扫中,也是非受伤不可的! 更为可虑的是,这长尾猴子顶天立地的站在那里,身量比三谷山还要高大,四张脸锁定四个方向,双目如火海,把周围看的是清清楚楚,那婆罗王无论飞到那里,都能被他轻易捕捉! 那婆罗王也不敢往下飞,因为哈奴曼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四张脸和八条手臂,而是那一根盘在腰上的尾巴! 往下飞的话,一旦被扫中,必死无疑! 所以,那婆罗王躲避哈奴曼的攻击就已经很辛苦了,却还要应付罗摩的蓝锋神斧,一时间算是狼狈到了极点,也恼怒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吼道:“迦楼罗,你是打算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这里么? !莫要忘了,你我同属四大天王!我如果是莫名其妙被他们杀掉了,那你恐怕也离死不远了!” 迦楼罗王听见这话,蓦地心头一震,终于起了兔死狐悲之心,于是叫道:“罗摩,不可欺人太甚!我们都是老大钦封的四大天王,神位尊崇!你纵然是他的爱婿,至多也不过与我们平起平坐而已,却无权杀我们!你快些住手吧,若是不听劝告,那就休怪本王也不讲情面啦!” 罗摩早已打的眼红,而且大占上风,正铁了心要一鼓作气杀了那婆罗王,好了结这往日的宿仇,洗刷曾经的耻辱,怎么可能会把迦楼罗王的话放在心中? 迦楼罗王见他根本不听自己的话,便也要动手,忽的眼前人影一晃,有个美貌至极的少妇挡住了他的去路。 “嘶” 迦楼罗王稍稍一惊,转瞬就已看清是谁,登时笑道:“呵呵原来是二神女殿下啊,你也来了?” 沟梨冷笑道:“我夫君在哪里,我自然也在哪里。 怎么,你想救那婆罗? 只怕你自身还难保呢!” 迦楼罗王闻言一惊,收起了笑容,皱眉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本是一家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呸! ” 沟梨啐了一口,骂道:“谁跟你这叛徒是一家了? !” 迦楼罗王两次被指责为叛徒,也是急怒攻心了,竟口不择言的叫道:“本王到底为什么成叛徒了? !是鲁陀罗尼说的么? !” 沟梨道:“就冲你这句话,已知你是叛徒无疑!” 迦楼罗王一惊,连忙辩解道:“我不是有意要直呼老大姓名的,都是你逼迫本王过甚——” 那婆罗王忙中偷闲,余光里已经瞥见了沟梨的身影,登时恍然,自觉什么都明白了,心道:“果然是蟒仲那孽畜在暗中捣鬼啊!他假扮沟梨,骗来了罗摩和哈奴曼,要让我们内讧!” 想到这里,那婆罗王立时纵声叫道:“老鸟,那不是二神女!她是蟒仲假扮的!你不是要吃他么? 快啊!他都送到你嘴边了!” 迦楼罗王一愣,上下打量起沟梨,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假冒的啊。 此时,蟒仲也飞了上来,冷笑道:“迦楼罗王,还认得我吗?” 迦楼罗王连忙行礼道:“小王参见大地神女娘娘。 方才就觉得是娘娘在下头说话,原来真是。” 蟒仲“哼”了一声,道:“少说这些客套话了,若你有心,便束手就擒吧,也省的我们娘儿俩大费周章的与你动手。” 迦楼罗王忍气说道:“娘娘,小王至今仍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成了叛徒?” 蟒仲哪里肯跟他废话? 当即说道:“女儿,他执迷不悟,也不必跟他啰嗦了,打他!” “是!” 沟梨应了一声,当即动手,迦楼罗王当着“乌玛”的面,也不敢还手,只是后退。 那婆罗王见状,又喊了起来:“老鸟,我拿命给你做担保,她就是蟒仲假扮的!信不信,你一吃便知!” 迦楼罗王本就是凶悍的性子,没受过多少气,如今被沟梨急切逼迫,早就勃然大怒了,只是强忍着没发作而已,待他听见那婆罗王拿命来毒咒,终于激发了凶性,不再迟疑,“哗”的一声,现出原形来,张开巨口,便朝沟梨吞去! 沟梨却不怎么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母亲能降服这个金翅大鹏,只须祭出—— 哎? ! 她忽然瞥见自己的母亲调头逃遁了! “娘? !” 惊呼声中,金翅大鹏一口吞下,已将沟梨吃进了肚子里! 第1024章 心疼死了 第1024章 心疼死了 变故发生之快,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罗摩看见妻子被金翅大鹏吞掉,眼前一黑,直接从空中坠落,哈奴曼连忙伸出一只手来,将其托住,而筋疲力尽的那婆罗王刚发出一声“哈”的大笑,便被哈奴曼一尾巴扫中,继而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 金翅大鹏自己也有些懵,这么容易就吃掉了么? 真的吃进去了? 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啊…… 其实,沟梨的修为虽然不如迦楼罗王,可金翅大鹏想要在一个照面之间便将其吞掉也是不可能的,怪就怪在沟梨太信任自己的“母亲”了,因为大地神女所拥有的宝贝大地之心是可以轻而易举困住迦楼罗王的,有“乌玛”在自己身边,沟梨完全不担心会被金翅大鹏吞掉! 可是谁又能想到,迦楼罗王刚刚显现出本相,“乌玛”就调头逃跑了呢? 说起来,“乌玛”自己也是懵的。 蟒仲也不想逃跑啊。 但是当迦楼罗王幻化出金翅大鹏的模样时,蟒仲也管不住自己了。 那种来自天敌的威压,逼迫的他下意识就逃命了。 如今,蟒仲站在远处,呆呆的看着金翅大鹏,兀自觉得惊悚,心里暗忖道:“完蛋了,这下只怕是要露馅了……” 却听金翅大鹏怪叫一声:“上当了!老淫贼,你骗我!根本就不是黑蟒妖!” 他已经品味出来了,吃进肚子里的压根就不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食物。 肠胃,已经大大的不适! 罗摩在哈奴曼的掌中复苏,怒吼一声:“迦楼罗,你还我妻子!” 金翅大鹏急忙狡辩道:“罗摩,你莫要怪我!我是上了老淫贼的恶当!都怪他,他用性命发誓的!谁能想到是谎话?” 那婆罗王在哈奴曼的拳头里拼命挣扎,叫道:“老鸟,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我敢拿自己的性命发誓,自然就敢认账!” 金翅大鹏骂道:“老淫贼,我吃了什么自己能不知道么? 她压根就不是什么黑蟒妖!” 那婆罗王一愣,喃喃道:“不,不可能!” 蟒仲在这个时候也缓过神来了,叫道:“罗摩,还不给我女儿报仇么? !先杀那婆罗,再杀迦楼罗!” 罗摩沉声喝道:“哈奴曼,杀了老淫贼!” 哈奴曼沉沉的“嗯”了一声,掌中妖力尽吐! “不!不要!啊呃啊!!” 那婆罗王惨呼连连,整个神躯在须臾间便被哈奴曼的巨力挤压成了肉泥,继而“呼”的一声响,火光蹿起,那婆罗王的尸骨化作飞灰簌簌飘落,连魂魄都不复存焉。 罗摩又指着金翅大鹏,恶狠狠道:“抓住他!开膛破肚!” “好!” 哈奴曼点了点头,挥动巨臂,伸手便朝金翅大鹏抓去。 金翅大鹏喊一声:“实在不干我事!” 调头就往北飞。 哈奴曼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只听得“咚咚咚”巨响声声,惊天动地,整座三谷山都在晃动。 蟒仲呆呆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喃喃说道:“还好,已经除掉了那婆罗王,差一点就玩脱了啊……” 迎客松下,无极天尊也看的目瞪口呆,深觉不可思议,心道:“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一来,身毒国的神界便算是全乱套了。” 蟒仲发了片刻的呆,就飞身追了上去,他要看看,哈奴曼和持斧罗摩到底能不能杀掉迦楼罗王。 毕竟,于他而言,这个贪吃的鸟货才是最可怖的存在! 却见金翅大鹏朝着迷卢山的方向狂飙,而哈奴曼托着持斧罗摩在后面也飞奔疾行,紧追不舍。 蟒仲暗自诧异,心道:“迦楼罗王的领地在金刚轮山,它怎么不回自己的老巢,却往守财奴那里跑?” 金翅大鹏一边飞,一边叫:“罗摩,你听我说!我是被守财奴一缕香火给骗来的,又被老淫贼用美食勾引,哄去了三谷山,实际却是什么都不知情啊!老淫贼敢拿命来作保,说你妻子是黑蟒妖变得,我当然就信了啊!你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啊!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罗摩骂道:“他们说什么你都信是吧? 我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是黑蟒妖变得? 哪个黑蟒妖能精通变化术? 老淫贼用命做保,命已经没了!你吃掉我妻子,也必遭开膛破肚之厄!” 金翅大鹏也是叫屈连天,道:“我再赔你一个妻子就是了!” 罗摩大骂道:“放屁!” 金翅大鹏眼见迷卢山在前,稍稍松了一口气,道:“罗摩,你们别追了!前面是迷卢山,我要是和守财奴联手的话,你们俩可打不过!” 罗摩怒气冲天,道:“你既然说那延罗王是始作俑者,那他也逃不了一死!哈奴曼,踏平迷卢山,踩碎韦孔塔,把那延罗王也杀了,为你嫂子报仇!” 哈奴曼毫不迟疑的应道:“嗯!” 金翅大鹏又怕又怒,骂道:“疯了!真是疯了!” 蟒仲跟在后头,见罗摩如此生气,也是心惊胆战。 眼瞧着迷卢山近在脚下,韦孔塔已经在望,金翅大鹏立时叫道:“守财奴,那延罗,快出来啊!” 那延罗王早在塔上听见动静了,从窗台上一张望,便看见金翅大鹏在前面飞,后头紧追不舍的是哈奴曼的法天象地之身,巨大的猴爪中还站着一个小小的持斧罗摩……那延罗王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飞身出塔,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罗摩跟哈奴曼怎么在追你? 老淫贼呢?” 金翅大鹏急道:“老淫贼已经死了!你快对罗摩说,是不是你叫我来帮老淫贼的? 是不是你和老淫贼撺掇我去三谷山吃什么黑蟒妖的?” 那延罗王眼见事情不对,唯恐自己说错什么话,引火上身,便支吾道:“是么?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我,我记性不好,都忘了啊。” 金翅大鹏闻言大怒,骂道:“好你个守财奴!你们两个敢做不敢认么? !难道不是你传讯给我,请我来给老淫贼解毒的么? 难道不是老淫贼说,二神女是黑蟒妖变得,还色诱了他?” 那延罗王讪笑道:“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本王一直在塔里看家呢,压根就没有外出,什么都不清楚。” 金翅大鹏见他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一副完全要置身事外的样子,登时怒不可遏,叫道:“你们两个包藏祸心,害我不浅!既然你不要我好过,那我也不叫你舒坦!” 咆哮声中,那金翅大鹏振翅俯冲,当即扑向了韦孔塔,竟似要将其撞倒。 那延罗王惊得脸色煞白,急叫道:“不要啊!” “砰” 这金翅大鹏也是巨力,一头撞的韦孔塔晃了几晃。 但到底是金刚钻石搭起来的骨架,几万万斤重的量,金翅大鹏错估了韦孔塔的坚韧结实程度,那一撞之下,他自己也头晕目眩。 而此时,罗摩已经从哈奴曼掌中飞出,手持蓝锋神斧朝着金翅大鹏劈了过去! 金翅大鹏急忙绕塔飞避。 “咔嚓嚓” 蓝色闪电也似的锋芒劈在了塔上,虽是金刚钻石之身,受金翅大鹏全力一撞,又受罗摩奋力一击,也顶不住了,立时就传出了碎裂的动静! 至于那些金银门窗和玉框,更是在瞬间就碎的一塌糊涂! “哎呀!我的宝贝啊!” 那延罗王见状,心痛的大汗淋漓,浑身抽搐! 眼见金翅大鹏还围着韦孔塔飞,哈奴曼和罗摩一拳一斧都朝塔身招呼,这守财奴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罗摩住手!再不住手,本王就跟你拼了!” 罗摩哪里理会他? 那延罗王急匆匆拿出法螺贝含在嘴里,又左手持定妙见神轮,右手抓起伽陀神锤,准备去拦下罗摩,却忽见哈奴曼一尾巴扫来,风雷滚滚,正击在韦孔塔上! “轰隆隆” 高大的宝塔拦腰而断,就此彻底坍塌了。 “我,我的塔……” 那延罗王的瞳孔骤然紧缩,一颗心“咚咚”乱跳,几乎要破胸而出!浑身的力气如潮水般消退,法螺贝也吹不响了,妙见神轮也祭不起来了,伽陀神锤也拿不动了。 金翅大鹏见韦孔塔已经被毁,自己也躲不下去了,折身又往北飞,嘴里叫道:“有种便去须弥山,找老大评理!” 罗摩喝道:“追他!不怕他去须弥山!” 哈奴曼看也不看,踩踏着坍塌的韦孔塔就过去了。 可怜那些还没有彻底损毁的象牙、珊瑚、玳瑁、珍珠、瓷器、玉石等等,就此被哈奴曼践踏成了粉末。 那延罗王的心也碎成了粉末。 他的眼睛里开始滴血,脸色由青转灰,口鼻之中的喘息之声也越来越粗重: “呼哧呼哧呼哧” 忽的,那延罗王一个倒栽葱,竟然直挺挺的从空中坠落了下去,掉进了那一大摊废墟中,喃喃说了句:“我的宝贝啊……”然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蟒仲不敢追去须弥山,当场留了下来,眼见那延罗王如此,呆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飞上前去,喊道:“那延罗王?” 没有任何回应。 蟒仲凑近了,缓缓落下,但见那延罗王双眼血红,瞪得极大,身子却像是缩小了一圈,猥琐可怖,一双手紧紧的攥在心口处,法螺贝、妙见神轮、伽陀神锤散落两旁,额上的青玉、脖颈上的银花圈以及脚下的金莲台都不放光了,胸前的黑宝石和衣襟上的红钻纽也都不璀璨了。 显然是死了。 心疼死了…… 第1025章 须弥山 第1025章 须弥山 蟒仲活的年数也不算短了,但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死法! 堂堂大神,四天王之一,身毒国的活财神,居然会因为破财而心疼致死! 不但身死,连五道魂魄都消散了! 蟒仲在惊骇之余,也忍不住叹息,暗忖道:“那延罗啊那延罗,你这家伙守了几百上千年的塔,敛集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今身死道消,什么宝贝都不是你的了,还平白落个守财奴、吝啬鬼的恶名……” 感慨半天,蟒仲觉得自己也不能走空,于是便把青玉、黑宝石、红钻纽、银花环以及金莲台全都从那婆罗王的尸身上扒拉了下来,全都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接着,他又把妙见神轮、法螺贝、伽陀神锤这三样神器也收走了,反正上面的印记已经消除了,不要白不要。 挑挑拣拣,蟒仲又拾走了许多没被破坏掉的珠宝玉器,直到不能负荷其重,这才转身往三谷山飞去。 不多时,他已到达三谷峰,回顾前事,直觉恍若一梦。 他失魂落魄的落下来,摘了乌玛的活面具,擦了擦满脸的冷汗,竹谷仙人、茶谷仙人以及一干弟子等都围了上来,对他纷纷称许,赞不绝口: “师弟回来了啊!辛苦辛苦!” “师弟真是好手段呀!妙计无双,佩服佩服!” “蟒仲师叔不战而屈人之兵,大获全胜!” “弟子等看的实在是过瘾啊!” “师叔,师叔,后面又发生什么了? 能不能给弟子们讲讲!” “对,讲讲吧!” “呵呵” 蟒仲强笑一声,摆了摆手,道:“这一次玩的太大了,不但沟梨被吃掉,那婆罗王被捏死,连那延罗王也死了。” 众仙吃惊道:“那延罗王怎么也死了? !” 蟒仲便把方才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言罢叹息道:“财迷心窍啊,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为财死!” 竹谷、茶谷二仙对视了一眼,都嘀咕道:“真是不可思议!” 爆竹在旁边“哼”了一声,道:“那个守财奴死的不冤!他明明答应了师祖爷,发毒誓不再跟麻衣弟子为难,说什么要是违背了誓言,便会落个身无分文、家徒四壁的下场……谁成想他死性不改,虽然自己没出手,却招来了那婆罗王和迦楼罗王来三谷山作践,哼哼他以为这样便不算违背誓言了? 没想到吧,报应不爽,来的好快!” 茶谷仙人点了点头,说道:“爆竹说的不错,他死得好啊!贫道原本以为他穿咱们琵琶骨的仇是报不了啦,这下可好,死在蟒仲师弟的手里了,也算是咱们报了仇,舒坦!痛快!” 蟒仲连忙说道:“茶谷师兄慎言,他可不是死在小弟手里了,是迦楼罗王、罗摩以及哈奴曼弄塌了韦孔塔,把九成的财物践踏的稀碎,这才心疼死了他。” “呵呵” 竹谷仙人笑道:“蟒仲师弟如今怎么变谦虚了? 还不是你定下的妙计,才叫他们自相残杀起来了么。” 茶谷仙人道:“就是嘛。 哎,蟒仲师弟,那迦楼罗王下场如何呢?” 蟒仲道:“迦楼罗王还在逃,罗摩与哈奴曼仍然在追,他们说是要去须弥山找鲁陀罗尼评理,连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只怕要引出这位身毒国的唯一真神啦。” 竹谷仙人现如今对蟒仲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当即说道:“鲁陀罗尼有什么可怕的? 蟒仲师弟的手段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千变万化,无不以假乱真!你仍旧变成乌玛的样子,哪怕是鲁陀罗尼亲自来了,你也可以使美人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蟒仲摇了摇头,道:“小弟只是戴了活面具而已,并非自身精通变化术,还没有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之前,小弟伪装成沟梨的样子时,已经被那婆罗王看出了破绽,要不是我及时对他施展幻术,计划早就落败了;等我伪装成乌玛的时候,也是利用了罗摩和那婆罗王的宿怨,使得他们被仇恨迷了眼睛,以至于没有仔细分辨我的样子……鲁陀罗尼可与他们都不同,不好色不敛财不贪吃不斗气,冷静睿智,神通广大,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只怕一眼就能看穿我了。” 竹谷仙人皱眉道:“那怎么办? 鲁陀罗尼真要来的话,我们该如何应付?” 蟒仲苦笑道:“事到如今,咱们就别逞强了,也是时候叫恩师他老人家回来主持大局了。” 竹谷仙人便看向了茶谷,道:“师弟你说呢?” 茶谷仙人道:“咱们两厥神王,大获全胜,该见好就收啦。 老师回来了也得夸咱们,快给他老人家发香词吧!” 竹谷仙人道:“既如此,那愚兄便传讯给他老人家。” ……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不知道隔墙有耳。 无极天尊早已经悄然潜了上来,在暗中蛰伏,听闻那延罗王已死的时候,他也大吃了一惊,等听到他们说要请陈义山回来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该走了。 有陈义山在,何须自己多事帮忙? 于是,无极天尊离开了三谷山。 他郁郁寡欢,行不多时,路过迷卢山,往下一看,果然,韦孔塔原来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山顶山满是散落的金银玉器,空放着富可敌国的财气。 那延罗王的尸身却还静静的躺在那里。 “唉” 无极天尊叹息了一声,飞落下去,拂袖一挥,但听“轰”的一声,大火熊熊,在那延罗王的尸身上燃烧了起来。 “你我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也算是相交一场,贫道岂能叫你的尸骨曝露于荒野之中? 你们身毒国以火葬为俗,贫道便送你一程吧。” 喃喃自语中,那延罗王的尸身已经化作灰烬,随风散了去。 无极天尊默哀了片刻,正待离去,忽的心中一动,暗忖道:“鲁陀罗尼麾下四大天王已经死了两个,爱女也被吃掉了,迦楼罗王下场必定凄惨。 好好的神界被搅闹成这样,鲁陀罗尼必定无比震怒,陈义山可算是危险了!要不,我还是先别走吧? 姓陈的是洛神娘娘的意中人,娘娘为他寻死觅活的,若是放任他死在身毒国,娘娘该何等伤心? 罢了,我且去须弥山一趟,先见见鲁陀罗尼,若是能从中说和,也不枉我对娘娘的一片痴心。” 想到这里,无极天尊立时便启程往须弥山赶去了。 …… 陈义山这两日两夜并没有作丝毫的停歇,他凭着一双慧眼,马不停蹄的在身毒国各处游荡,但直至此时,仍然是没有找到白芷和洛神娘娘和踪迹。 眼下,他已经接近须弥山地界了。 他也知道,这里是鲁陀罗尼亲自坐镇的地方,行事要更加小心些才好。 夜色已深,他也觉很有些疲惫了。 要是长乐在就好了,耳朵痒痒,很是想念她的小手啊。 陈义山随意找了片丛林,飞落在一株大树上,打算休整片刻,再逛他几座城镇! 第1026章 贪吃之祸 第1026章 贪吃之祸 闭目养神未几,陈义山忽觉心血来潮,抬眼一看,但见是一缕香火飘落了下来,他伸手一抓,那香火便化成了一行字迹,却是竹谷仙人发来的香词:“三谷峰上有大难,乞老师搭救!” 陈义山愣了片刻,暗自苦笑,忖道:“这帮不叫人省心的家伙啊,怎么又有大难了?” 他怕弟子们出事,也不敢在那野林子里再做停留,当即起身,往三谷山方向折返。 刚在高空中赶了数百里,陈义山便觉前头风声有异,开慧眼凝神一望,但见一只巨大的怪鸟正冲自己这边极速飞来! 好家伙,那鸟生的煞是凶恶—— 身阔几十丈,暴目如冒火,额上树着一根明晃晃的角,好似金刚钻,脑顶着一个古怪肉瘤,也奕奕放光,好似一颗明珠,翎羽如金刀,两翅似金箔,一开一合,裹挟着风雷之声,飞的真快! 这鸟不是别个,正是迦楼罗王的真身——金翅大鹏! 他怕被持斧罗摩和哈奴曼杀掉,也不敢回转金刚轮山,于是直奔大须弥山而来,想面见鲁陀罗尼,请老大为自己评理。 金翅大鹏鸟的飞翔速度不弱于玄鸟和凤凰,所以把罗摩和哈奴曼远远甩在了后头,好巧不巧,却在这里遇上了陈义山。 陈义山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陈义山,本该擦身而过,两不相扰的,可是世间事往往是善缘难结,孽缘不断! 这鸟瞧见陈义山肤如凝脂,面如冠玉,便觉可口,心里暗忖道:“这人会飞,可见不是个凡夫俗子。 我瞧着他面生,便肯定不是我身毒国神界里的同道,多半是个仙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撞见我,就算他倒霉吧……” 原来,金翅大鹏鸟最是贪吃,被那婆罗王一番蛊惑,兴冲冲的跑去三谷山打架,还以为能吃个黑蟒妖呢,结果却误吞了沟梨,至今觉得没滋没味,更兼打了一场恶战,又奔波了这许久,早觉腹中空空,饿的头昏,如今见了肤色细腻,唇红齿白的陈义山,便觉分外眼馋,打算吃了陈义山填填自家肚子。 他还思量着对方是个仙家,吃了肯定大补。 于是,金翅大鹏鸟不知死活的怪叫一声,张着嘴便冲陈义山冲了过去。 陈义山吓了一跳,喝道:“兀那恶鸟,意欲何为? !” 金翅大鹏鸟却不理会,只是要吃! 他的速度极快,双翅只一振,便到了陈义山的跟前,“嗷”的就啄。 陈义山悚然动容,忙把身子一纵,化作长虹散开。 “咄” 金翅大鹏鸟啄到了空处,吃了个寂寞,反把嘴弄得生疼,惊愕中转眸一看,但见长虹又化作了陈义山的模样,正怒气冲冲的盯着自己,手里还多了一根神光潋滟的木杖。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当初凤凰要吃我,如今这恶鸟也要吃我,难道我长得很像鸟食么?” 他挥舞力杖骂道:“孽畜!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来吃我? !” 金翅大鹏鸟目中闪着凶光,心道:“倒霉!遇到了个不好惹的家伙,要吃他,只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只听陈义山又骂道:“扁毛畜生莫非还不会说话?” 金翅大鹏鸟喝道:“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 “呸!” 陈义山啐了一口,道:“我管你是谁!似你这样逢人就吃的,便可恨可杀!” 金翅大鹏鸟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我乃金刚轮山之主,真神麾下四大天王之一的迦楼罗王,敕封‘食神’,享尽世间一切美食!吃人算得什么,便可恨可杀? 此国之人谁不情愿让本王吃掉他们? 被本王吃了,他们死后能让天堂哩!” 陈义山这才恍然大悟,冷笑道:“哦呵呵原来你就是臭名昭著的迦楼罗王啊,那可真是巧了。” 金翅大鹏鸟怒道:“你放肆!什么臭名昭著? !” 陈义山道:“我本来就觉得你可恶,有心要惩戒你,如今,既然亮明了身份,那就更加纵放不得你了!” 金翅大鹏鸟一怔,狐疑道:“你是谁? 与本王有什么仇吗?” 陈义山道:“某乃麻衣仙派掌教陈义山是也!与你本来是无冤无仇,可是听闻你好吃活人,那便想管一管啦。 今日,你又想吃我,那正好公愤加私仇一并算了!” 金翅大鹏鸟大吃一惊:“你就是陈义山? !” 陈义山稍稍诧异:“你也认得我?” 金翅大鹏鸟“嘿”的冷笑一声,道:“也真是巧了。 本王刚从三谷山过来,听那延罗王提及过你的名头,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撞见你了。” 陈义山听说他去了三谷山,顿觉不妙,忙问道:“你去三谷山干什么? 那延罗王叫你去的? 你,你有没有伤我弟子蟒仲? !” 金翅大鹏鸟愕然道:“蟒仲真的在三谷山?” 又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吃的真是他? 那婆罗王没有骗我? 沟梨真是他假扮的?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品尝出黑蟒妖的滋味呢?” 陈义山听见这些话,脸色早已是大变,因为他知道蟒仲能假扮沟梨,而且最喜欢假扮沟梨,这金翅大鹏鸟自言吃了沟梨,那多半就是吃了蟒仲! 不然,竹谷仙人为什么会传讯说三谷峰有大难? 陈义山怒骂道:“好你个孽畜,敢吃我的弟子,我誓要把你剖肠挖肚!” 金翅大鹏鸟也是勃然大怒,啐道:“罗摩要把本王剖肠挖肚,你也要把本王剖肠挖肚,难道我的肚子就那么好剖? !” 陈义山不再言语,直接把力杖祭起。 “呼” 一声响,劲风狂啸,神光大放,力杖携劈山开地之力,恶狠狠的冲着金翅大鹏鸟的脑袋砸落! 金翅大鹏鸟一听风声,便知道自己扛不住,慌忙闪身躲避。 陈义山见他身子虽然巨大,可是闪躲的却异常灵活,一双金翅稍稍挥舞,便飞的又快又刁钻,心中暗暗忖道:“这孽畜的翱翔天赋兼具百花仙子和蓝羽之长,可与凤凰、玄鸟一较高低了,只用力杖,怕是打不着它……” 于是,陈义山又祭起了落魂珠,喝一声:“中!” 毫芒一闪,珠子劈面打去,金翅大鹏鸟瞧着厉害,仍不敢硬抗,折身又避。 陈义山又驾驭力杖再次砸落,那鸟忙不迭的再三避过,可落魂珠又已打来……陈义山恼他吃了蟒仲,直接拼尽全力,下了死手! 力杖和落魂珠递次攻击,金翅大鹏鸟虽然善飞,可终究是疲累了,也错乱了,但听“噗”的一声响,那鸟躲开了力杖,却没躲过迎面打来的落魂珠! 他把脑袋一低,珠子正中顶上那坨肉瘤。 “啊” 这一下可真是痛彻心扉! 但,他的魂魄却没有被打出来。 陈义山大为惊讶,心道:“四大天王果然都有独到之处,那延罗王的魂魄不止一副,这迦楼罗王的肉瘤更是怪异,居然能抗住我落魂珠一击……” 第1027章 开膛 第1027章 开膛 那金翅大鹏鸟生性喜食蛇种、蟒类等毒物,体内的毒气淤积甚大,渐渐的便在脑顶上形成了一颗肉瘤,名曰“毒晶”,虽然看着可怖,却是他极大的护身之宝! 落魂珠由飞僵王的骨骸炼化而成,以其阴而驱魂,但却被毒晶给抗住了,于是无功而返。 金翅大鹏鸟虽然疼痛,却避过了魂魄出窍的危机。 虽然逃过了一劫,可金翅大鹏鸟也已吓得胆战心惊,自忖不是陈义山的敌手,无意再打下去,觑得一个空子,挥翅便往北方逃遁。 陈义山见那鸟飞速,知道自己追赶不上,便将大羿神弓取了出来,搭上一根神箭,金手指拉弦如满月,瞅准了金翅大鹏鸟的双翅,喝一声:“着!” “日” 呼啸声中,神箭如流星飞逝。 神光绽放处,正中那双金翅! “啊!!!” 金翅大鹏鸟惨叫一声,便开始往下急坠,慌的他连忙化回迦楼罗王的人形模样,施展出凭虚御空之术,这才滞住了身形。 低头看时,但见自己一双臂膀鲜血淋漓,竟被那神箭射了个对穿! “恶神,你逃不掉了!” 陈义山冷笑着赶来。 迦楼罗王心急火燎的去拔那根神箭,好不容易忍痛拽了出来,陈义山却已经迫近,力杖也高高的祭了起来。 “噗!” 迦楼罗王只来得及歪了歪脑袋,那力杖已砸在他的肩头上。 “嘭” 巨力之下,迦楼罗王好似一颗天外陨石,极速坠落荒野,径直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几十丈阔的大坑! 烟尘四起,尘埃升腾,陈义山飞落过去,先收回了神箭,然后再看迦楼罗王,但见其一动不动的趴在那深坑里,浑身蜷缩,一侧肩骨完全塌陷,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死。 陈义山开慧眼一看,窥得迦楼罗王的三魂之力虽然微弱,却还存在,那便是活着呢。 大约是痛的晕死过去了。 陈义山暗自忖道:“这金翅大鹏鸟与上古的先天大鹏定然不是一种,否则,也不至于被我一力杖打成这样,单论身骨之坚韧,可远远不如凤凰啊……” 虽然已经得胜,陈义山仍怕迦楼罗王是在装晕,所以不敢贸然下到坑中接近,只拂袖一挥,荡起一股仙风,将迦楼罗王的身子翻转过来,使其面目胸腹都朝上。 端详片刻,仍无动静,确系是彻底昏厥了。 陈义山又把手中的神箭搭上弓弦,对准了迦楼罗王射去,“日”的一声,直接钉透琵琶骨! 迦楼罗王登时疼醒,挣扎之下,难动分毫,不禁又惊又怒又怕,嚷嚷道:“陈义山,本王打不过你,认栽了,可你要知道,这里是身毒国,不是你中土大宋!你意欲何为? !” 陈义山幽幽说道:“我方才说过要给你开膛破肚,你当是玩笑话么?” 迦楼罗王吓得面无人色,叫道:“你不敢!我家老大饶不了你!” 陈义山懒得理他,直接喊道:“剑兄何在?” 那流影“嗡”的一声飞出剑鞘,悬浮在半空中,静待陈义山的吩咐。 陈义山道:“剑兄,我想让你做一件残忍且恶心之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流影的剑尖弹了几下,好似点头同意。 陈义山便说道:“这孽畜吃了蟒仲,但是我麻衣上的补丁却还没有消失,可见蟒仲的性命尚在,并没有被他给克化掉。 劳烦剑兄将他的肚子剖开,搭救蟒仲出来。” 流影毫不迟疑,立刻便朝着迦楼罗王的肚子刺了过去。 迦楼罗王大叫连连:“啊啊啊啊!” “叮” 却听一声脆响,迦楼罗王身上披着的王袍破开,露出一件金灿灿的半臂坎肩,大放光芒,居然把流影给弹了回去! 陈义山“咦”了一声,讶然道:“好个恶神,穿的坎肩居然还是件宝贝?” 迦楼罗王见陈义山动了真格,已是吓尿了,连声求饶道:“陈大仙,你就饶了小神吧!实不相瞒,这件坎肩是小神用自身脱落的羽毛编制出来的,坚韧结实无比,水火不侵,刀斧难伤,算得上是一件宝贝,小神便孝敬大仙了……” 陈义山冷笑道:“我自有手,何须你来孝敬?” 言罢,伸手揪了一根头发,吹了口气,化作替身,吩咐道:“去,扒了这恶神的坎肩。” 替身立时飞落坑中,麻利的将迦楼罗王的玉带解开,坎肩扯下,带上来给了陈义山。 陈义山伸手一摸,便觉质地有异,果然不是寻常的神袍,当即塞入乾坤袋里。 “剑兄,再试试吧。” 流影第二次刺向迦楼罗王的肚子,这次好了,但听“嗤”的一声轻响,肚子已经被划开了。 “陈义山,你不得好死!” 迦楼罗王痛不欲生,索性破口大骂了起来。 流影却把剑尖一颤,挑开了他的肚皮。 陈义山皱眉看时,忽见迦楼罗王的肚子里跳出一个小小的人来,见风就变大,眨眼间就成了个极美的少妇。 那少妇环顾左右,瞧见迦楼罗王被一根长箭钉在一口大坑中,肚子破开,血肉模糊,面色惨淡,奄奄一息,当下又是吃惊,又是高兴。 “叛徒,你也有这般下场!” 她骂了迦楼罗王几句,回头再一看,有个相貌极其俊朗的年轻男子正欣喜的望着自己。 “好徒儿,你果然没死。” 陈义山认出那美貌少妇长的是沟梨的模样,还以为是蟒仲戴了活面具,当即走上前去,伸出手来要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沟梨却连忙往后退避,喝道:“你干什么? !” 陈义山一愣,道:“徒儿莫怕,已经安全了。” 沟梨皱眉道:“你是谁? 谁是你徒儿?” 陈义山好笑道:“你这黑厮,被吃进鸟肚子里便夹坏了脑子么? 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儿啊!” 沟梨喝道:“胡说!我没有什么师父!” “阿梨!天啊!你还活着!你居然没事!” 陈义山正自疑虑,忽然看见一个手持蓝色大斧的男子从天而降,兴奋的冲沟梨叫喊了起来。 “我还活着!” 沟梨也高兴的应了一声,朝那男子飞奔了过去。 自然是罗摩赶到了。 夫妻俩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后面,哈奴曼木着脸落了下来,瞥了一眼进气少出气多的迦楼罗王之后,便把目光钉在了陈义山的身上。 第1028章 自焚为香 第1028章 自焚为香 直到这个时候,陈义山才彻底醒悟,是自己弄错了,眼前这个美貌少妇是真正的二神女沟梨,不是蟒仲假扮的。 也就是说,金翅大鹏鸟根本就没有吃掉蟒仲。 陈义山松了口气,心里轻快了许多,又觉好笑,心道:“我要与鲁陀罗尼为敌,却没想到救了他的爱女……” 他听蟒仲说过,沟梨与罗摩夫妇在身毒国的神界中可算是两个异类,他们夫妻平素里只在阿逾陀城的静修林里隐居,没有做过多少恶毒阴损的事情,也没有逼迫老百姓献祭什么不该献祭的东西。 所以,一码归一码,鲁陀罗尼是鲁陀罗尼,迦梨是迦梨,沟梨是沟梨,互不相扰,救了她便救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另一厢,沟梨伏在罗摩的肩头上轻声细语说道:“我在迦楼罗王的肚子里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差一点就要被他给克化掉,我真是害怕极了……可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看见了光亮,他的肚子被割开了!” 罗摩抚摸着她的头发,歉然说道:“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沟梨道:“怎能怪你呢? 对了,母亲大人呢? 你们没在一起吗?” 罗摩嘀咕道:“母亲大人好像是没有追上来,她今天有些奇怪啊。” 沟梨抱怨道:“她确实有些奇怪,迦楼罗王吃我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出手,还逃走了。 我真是想不通,要问问她为什么。” 罗摩“嗯”了一声,道:“等再见她的时候,便问清楚……” 陈义山不打算多做逗留,当即从迦楼罗王的身上摄走神箭,打算回三谷山而去,哈奴曼却突然挺身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义山一怔,打量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高大红脸长尾猴,皱眉问道:“尊驾要干什么?” 哈奴曼道:“你不能走。” 陈义山道:“为什么?” 哈奴曼道:“是谁打败了迦楼罗王? 你么?” 陈义山道:“是我,如何?” 哈奴曼道:“用那根箭?” 陈义山道:“是,怎的?” 哈奴曼道:“给我看看那根箭。” 陈义山忍不住笑了,道:“对不住,我要走了。” 哈奴曼把眼睛一瞪:“不许!”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身毒国的大能都是如此蛮不讲理么?” “哈奴曼,不要这样无礼!” 罗摩松开沟梨,连忙嘱咐了哈奴曼一声,哈奴曼也是真听他的话,当即低头退后。 “呵呵” 罗摩冲陈义山赔笑道:“真是你打败了迦楼罗王,救出了我的妻子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 罗摩道:“那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 陈义山一时无话可说。 没想过要帮你们,只是误会了而已啊。 沟梨见他面有难色,结舌不语,便低声对自己的丈夫说道:“这个男人很奇怪的,他刚才非说是我的师父,还说我是他的徒儿,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救我的吧,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师父……” “咳咳” 陈义山脸色微红,咳嗽了几声,道:“一场误会而已,没什么。 我告辞了。” 他要走,罗摩却突然一拍脑门,叫道:“我明白了!” 陈义山吓了一跳,沟梨也吃了一惊,道:“你明白什么了?” 罗摩道:“你忘了我们在静修林里修炼时悟出的三世大道么?” 沟梨道:“那怎么能忘呢?” 罗摩兴奋道:“过去世、现在世、将来世,三世三生,你这一生不是他的弟子,说不定在过去世或在将来世是他的弟子呢?” 沟梨大为惊愕:“啊?” 罗摩道:“不然,他为什么会救你? 为什么自称是你的师父? 说你是他的徒儿?” 陈义山都听懵了。 好家伙,还有这种说法? ! 沟梨却捂住了嘴,大声喊道:“天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一定是这样的啊!再晚一点点,我就抵挡不住,要被克化掉了!他救我是那么的及时!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师父!你是我的师父!我要拜你!” 沟梨越说越激动,自己把自己说的眼圈都发红了,居然真的朝陈义山跪了下去,虔诚的磕起头来。 罗摩说:“你是我妻子的师父,便也是我的师父。” 于是也跪下去磕起头来。 陈义山目瞪口呆,无语至极。 这夫妻俩怎么还没有那个猴子看起来正常? 陈义山连连摆手道:“你们快起来吧,其实完全不是这回事,我误会了,错认她是我的弟子而已。” 沟梨还很固执:“不,弟子哪有错认的?” 陈义山:“呃” 罗摩道:“师父,你是从过去世来的,还是从将来世来的?” 陈义山甚是无奈,没好气道:“我从东边来的。” 罗摩与沟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罗摩说道:“东来者,便是将来,师父是将来世的,现在即是将来。” 陈义山:“……” 他头疼至极,实在是不想跟这夫妻俩攀谈下去了,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罗摩连忙问道:“师父要去哪里?” 陈义山道:“不拘哪里,你们不用管了。” 言罢,陈义山便腾空而去,急匆匆要飞走,却忽听“嘭”的一声响,那深坑中奄奄一息的迦楼罗王忽然恶吼连连,身上爆燃起一阵金色大火! 但听得“噼里啪啦”乱响,眨眼间,一代恶神便烧成了灰烬,连带着那个大深坑,也成了一片焦土! 陈义山愕然不已,惊问道:“是谁放的火?” 罗摩和沟梨都摇了摇头。 哈奴曼说道:“是他自己。” 陈义山愈发错愕:“他自己?” 哈奴曼道:“我刚才一直在看他,他肉瘤裂开了,然后便起了火。” 话音方落,那灰烬中忽然有道光掠出来,一闪而逝。 陈义山呆了片刻,猛地惊呼一声:“不好!这孽畜自焚为香,给须弥山传讯去了!” 沟梨道:“师父不必担心,金河源头,大须弥山,坐镇的是我的父亲。” 陈义山怎么可能不担心? 迦楼罗王身为四大天王之一,鲁陀罗尼的心腹爱将,临死前传出的讯息,鲁陀罗尼岂能置之不理? 他是必定会赶过来的! 一旦赶来,定然要与陈义山发生冲突。 陈义山清楚:眼前这三个家伙,与鲁陀罗尼是一家,而自己是明明白白的外人!别看这夫妻俩现在脑子糊涂,莫名其妙的认了自己做师父,可真等到鲁陀罗尼过来,两下里大动干戈的时候,他们是认师父还是认爹? 自己不走,等死么? 第1029章 至尊现身 第1029章 至尊现身 陈义山只怕鲁托鲁尼亲自赶来,再加上女儿、女婿和一个道行绝高的猴子,自己应付不过来,所以抬脚便要走人。 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腾空,沟梨便追了上去,罗摩和哈奴曼也都紧紧跟来。 陈义山飞,他们也飞,陈义山往南,他们也往南……陈义山心烦意乱,立住身形,皱眉问道:“你们三个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了我有事要办!” 沟梨咬唇讪笑道:“师父别生气,阿梨和罗摩在阿逾陀城修行,始终感觉不能参悟大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俩的修为几乎没有任何的进境,很是苦恼。 如今有了师父,我俩自然是要追随的。” 罗摩也赔笑道:“师父,神道不适合我们夫妇,我和阿梨都愿意聆听你的教诲。” 哈奴曼木然说道:“兄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陈义山摇头道:“我不是你们的师父,也没有打算收你们做弟子。 鲁陀罗尼的修为那么高,又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想提升道行还不容易? 直接找他去吧。” 沟梨撇嘴道:“阿梨不喜欢那个霸道的父亲。” 罗摩道:“父亲大人的道不适合我们夫妻俩修炼。” 哈奴曼道:“我更没什么好跟鲁陀罗尼学的。” 陈义山:“……” 合着这三位是听不懂人话的滚刀肉? 他暗暗思量着:“我总不能回到三谷山也带着这三个家伙吧? 常言道,疏不间亲!我终有一日要与鲁陀罗尼正面交锋,放他们在身边,便是最大的危险。” 于是,陈义山说道:“实话对你们夫妻讲了吧,陈某对身毒国的神道很是不满,迟早有一天要与你们的父亲发生冲突。 甚至,我已经击败了你们的姐姐迦梨,并将其囚禁在了我的异空间里。 所以,我们是敌非友,更做不成师徒。 言尽于此,你们还打算跟着我吗?” 沟梨愣了片刻,说道:“阿梨和罗摩也不喜欢身毒国的神道,师父要是能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那当然更好了。” 罗摩道:“我们夫妻与大神女也不和睦,大神女嫉妒她妹妹的容貌,自小就欺辱她,我曾想过为妻子报仇,但是妻子大度,不让我追究。 如今师父囚禁了她,便算是惩戒吧。” 哈奴曼道:“嗯除了阿逾陀城的静修林,我不喜欢身毒国任何一个地方,更不喜欢这里的神祇。 你跟我一样,可见是个好人。” 陈义山:“……” 就在他苦恼郁闷之时,忽听“哞”的一声叫唤,有白影闪动,出现在了不远处。 陈义山定睛一看,但见是一头白毛大牛站在那里。 那牛极为高大,体型几乎如象,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牛背上坐着一个男子,发髻高耸,形如犄角,坦露胸膛,赤着双腿和脚丫子,与迦梨一样,只在腰间围了一圈兽皮短裙,浑身像是涂满了灰一样,脏兮兮的不忍直视。 他面生三眼,身有四手,眉心处有一弯新月状的印痕,脖子上盘着一条黑漆漆的长蛇,与蟒仲盘在迦梨手臂上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陈义山看到这个不速之客生的是如此一副模样,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听蟒仲说过鲁陀罗尼的样子,这完全相符,毫无疑问是本尊来了啊! 怎么会这么快? ! 迦楼罗王才传讯多久啊。 大须弥山距离此地还隔着几百里远呢,而且,那山方圆广阔,鲁陀罗尼住在深处神殿,路程只怕还要再加上几百里。 难道他是会东王公那种瞬移的神通么? 陈义山完全警惕了起来。 而沟梨和罗摩瞧见鲁陀罗尼骤然现身,也都稍稍变了脸色,对视一眼之后,立刻跪拜道:“小婿(小女)参见我至高无上的唯一真神!” 哈奴曼却是无动于衷。 “嗯” 鲁陀罗尼面无表情,目光空洞,似乎是什么都不放在眼中,更没有看任何人,只淡淡说道:“你们怎么不在阿逾陀城?” 罗摩连忙答道:“母亲大人来静修林召见小婿和阿梨,说那婆罗王和迦楼罗王造反,以至于真神受伤,回大须弥山的神殿修养去了,所以叫小婿和阿梨出来——” “胡说!” 鲁陀罗尼道:“大地女神一直在大须弥山,未曾离开神殿寸步,什么时候去阿逾陀城召见你们了? 还告诉你们那婆罗、迦楼罗造反? 他们有那胆子么? 又说本座受伤? 呵呵笑话!这天地间,有谁能伤得了本座?” 沟梨和罗摩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吭声了,只心里惊诧,暗忖道:“看来,那个行为奇怪的母亲大人多半是假的了……” “你们是上当了啊。” 鲁陀罗尼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幽幽说道:“有恶徒假冒了大地女神,骗你们出了阿逾陀城,与本座那两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发生冲突。 这是处心积虑的要我身毒国神界内讧,意图颠覆本座的至尊之位啊。” 罗摩呐呐道:“谁,谁会这么大胆呢?” 鲁陀罗尼没有回答,而是转眸看向地上的深坑,问道:“那婆罗呢?” 罗摩嗫嚅道:“死了。” 鲁陀罗尼道:“谁杀的?” 哈奴曼大声道:“我!” 罗摩连忙说道:“回禀真神,那婆罗王污蔑阿梨,说阿梨是什么黑蟒妖变成的,然后唆使迦楼罗王吃掉阿梨!” 大约是因为听到了“黑蟒妖”三个字,原本在鲁陀罗尼脖子上盘着的,始终闭着眼睛假寐的,那条好似死了的黑蛇,突然睁开了眼睛,目露寒光。 陈义山知道,他是蟒仲的哥哥,蟒伯。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黑蟒妖一族已经绝了,没有什么漏网之鱼能兴风作浪。 就算有,也没本事变成大地女神的样子。”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继续追究那婆罗王的死,也没有为难哈奴曼,而是忽然指着深坑问道:“迦楼罗是死在这里了吗?” 沟梨答小声答道:“是的。” 鲁陀罗尼道:“他又是被谁杀的呢?” 陈义山在旁边听了多时,眼见鲁陀罗尼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始终当自己不存在一样,连看都没看一眼,早已动了意气,如今听他问出这句话,便要开口,不料罗摩却抢着说道:“回禀真神,是小婿杀的他。” 第1030章 天火 第1030章 天火 陈义山吃了一惊,诧异的看向了罗摩,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替自己揽责。 鲁陀罗尼盯着罗摩,表情仍旧漠然,但是额上的第三只眼睛却开始变得明亮了起来,像是有一团火在其中燃烧了。 片刻之后,鲁陀罗尼嘴里说道:“罗摩,本座知道,哈奴曼与你几乎等同于一体,所以他杀掉那婆罗王,本座也能理解,毕竟那婆罗王曾经觊觎我的二神女,欺辱过你,被哈奴曼杀了便杀了吧,本座可以不追究。 但是,迦楼罗王对本座忠心耿耿,又没有招惹过你,他是犯了什么错,要死在你的手上呢?” 罗摩尚未回答,沟梨已替他说道:“回禀我的真神父亲,你忘了我们刚才说过的话么? 那婆罗王污蔑我是黑蟒妖变化出来的,撺掇迦楼罗王来吃我,迦楼罗王就现出了金翅大鹏鸟的本相,把我给吞进了肚子里!” 鲁陀罗尼一愣,将信将疑道:“真的?” 沟梨连连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罗摩也是为了救我,所以才会用他的蓝锋神斧把迦楼罗王的肚子给剖开的。 迦楼罗王身负重伤,无法逃跑,然后才自焚为香,给父亲传讯的。 当然,这一切缘由,都是基于那个莫名其妙的恶徒假扮成了母亲大人,骗我和罗摩去平叛,然后,然后一切就变得一团糟糕了……” 鲁陀罗尼“呵”的一笑,摇头道:“我的好女儿,即便是有人骗了你们,你们也不该骗我啊。” 沟梨嘟囔道:“阿梨可没有骗你。” 鲁陀罗尼指着罗摩说道:“最了解你丈夫的人就是你了,你告诉我,他能打得过迦楼罗王么? 就凭他的修为,也能用蓝锋神斧剖开迦楼罗王的肚子? 哼,迦楼罗王就任凭他剖?” 沟梨狡辩道:“真神你忘了,还有哈奴曼帮忙呢!” “哼哼” 鲁陀罗尼冷笑道:“加上这只长尾猴子,确实是能打得过迦楼罗王,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打呢?” 沟梨愕然道:“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鲁陀罗尼冷声说道:“因为这里不是去金刚轮山的必经之处,而是去大须弥山的途中。 迦楼罗王能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他是要去见我的。” 沟梨眨了眨眼睛,道:“是啊,他吃了我,还要跑去大须弥山找你告状,多坏啊,多大胆啊,罗摩与哈奴曼就是因为追他才到了这里的。” 鲁陀罗尼呵斥道:“你还在撒谎!就凭他们两个,能追的上大鹏鸟那一双金翅么? !” 沟梨顿时咬住了嘴唇。 罗摩正思量着替妻子圆谎,鲁陀罗尼却忽然扭头看向了陈义山,额上第三只眼睛猛的一闪,竟有大团湛蓝色的火焰“轰”的暴掠出来,疯狂的朝陈义山裹去! “天火? !” 陈义山大吃一惊,既悚然于这鲁陀罗尼的神通,又愕然于他的出其不意! 明明还在对女儿、女婿说着话呢,一扭头,便毫无征兆的对自己下了杀手! 眼见那天火来势凶猛,想要躲避已是不及,陈义山连忙把身子化作一道长虹,当空散开,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化虹仙术。 嘿” 鲁陀罗尼冷笑着,点点头,道:“果然是个仙道大能!有此手段,确能杀了迦楼罗王,也配得上本座问问姓名了。 你是哪一岛哪一洞或是哪一洲来的? 姓甚名谁? 为什么要跟本座过不去呢?” 长虹消逝,陈义山现出身来,也“嘿”的冷笑一声,道:“不愧是鲁陀罗尼,无怪乎能成为身毒国的神道至尊,一眼便看出是我杀了迦楼罗王。 不错,确实是我拦住了他去大须弥山的路,也是我穿了他的琵琶骨,剖开了他的肚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姓陈,草字义山!我不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而是来自中土大宋!这厢,有礼了!” 话音未落,陈义山已将落魂珠扣在掌心,一双慧眼也死死的盯着鲁陀罗尼,准备随时动手。 “真神父亲,他是我的师父,你可不能伤害了他!” 沟梨眼见鲁陀罗尼动了手,陈义山也严阵以待,两下里都是杀气腾腾,大战一触即发,她立刻飞身阻拦。 在她的心中,陈义山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鲁陀罗尼的,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出面阻拦的话,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未来世师父一定会死在霸道且残忍的父亲手中! 陈义山稍稍一呆,有些出乎意料,暗道:“她居然帮我?” 鲁陀罗尼叱道:“胡说八道!你是我的爱女,一身的神道修为,都是从我和大地女神那里继承来的,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修仙的师父? !” 罗摩却道:“是真的!他是我和阿梨在未来世的师父!要不是他,阿梨只怕已经死在迦楼罗王的肚子里了!” “你住口!” 鲁陀罗尼怒道:“早就听说你和阿梨在阿逾陀城悟什么三世大道,真真是误入歧途!本座将爱女许配给你,把阿逾陀城赐给你,不是叫你去胡作非为的!放着好好的神道不修,放着那么多的信民不榨,却给自己求来一个未来世的师父? 信不信本座废了你? !” 哈奴曼登时龇牙道:“你敢!” 鲁陀罗尼骂道:“万妖国来的臭猴子,居心叵测!罗摩能有今天,少不了你的撺掇,本座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连你一并除掉!” 哈奴曼听见这话,浑身的毛一下子就全都炸了起来,瞪着眼睛便准备发飙,罗摩吓得脸色大变,连忙拦住他,喝道:“哈奴曼退下!” 又朝鲁陀罗尼跪拜道:“求真神恕罪!要惩戒的话,便惩戒小婿我吧,一切都与哈奴曼无关。 可是真神,你爱阿梨,我也爱阿梨,迦楼罗王吃了她,师父救了她,我们怎么能够为了迦楼罗王的死而怪罪师父呢?” 沟梨也跟着央求道:“我的真神父亲,他们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师父,一个是我丈夫的兄弟,你对他们任何一人动手,都是在伤女儿的心!你如果真的疼爱阿梨,便不能这样。” “就是因为我平常太疼爱你了,所以才会把你给放纵坏了!当初,我就该把你嫁给那婆罗王!” 话音方落,鲁陀罗尼已伸手在空中划动。 陈义山刚开始还没看出他在干什么,但是很快便瞧见沟梨身后的空中悄然出现了一条黑黢黢的缝隙。 那缝隙里突兀的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沟梨,闪电般扯进黑暗中,瞬息间便消失不见了! 第1031章 骷髅项圈 第1031章 骷髅项圈 “阿梨!” 罗摩悚然惊呼。 陈义山也脸色大变,这,这手段分明是“逆空神通”啊! 除了自己和上古时期的西王母,竟然还有别的人会? ! 这个鲁陀罗尼到底是什么来头? ! “你也别嚷嚷了,现在就轮到你了。” 鲁陀罗尼嫌弃的看着罗摩,挥手间,又有一条黑黢黢的缝隙在罗摩的背后出现。 突兀的手迅速的攥住了罗摩的后颈! 陈义山连忙施展摄空仙术,隔空拉扯罗摩,可是一较量,他便发觉对方的力量远远在自己之上! 犹如绷直的绳索陡然被从中斩断,陈义山往后趔趄了几步,急忙收了仙术,但是当他站稳脚跟时,发现罗摩已经消失。 “我杀了你!” 哈奴曼与罗摩情同手足,眼见兄弟落难,登时咆哮一声,身躯暴长了起来! 陈义山之前并没见过哈奴曼施展本事,此时此刻看着他在瞬间幻化如山,不禁骇然,心中惊道:“法天象地? !” “臭猴子,本座早想杀你了!” 骂声中,鲁陀罗尼身躯一挺,早从白牛的背上腾空飞起,嘴里叫道:“你去!” “哞” 那白牛低沉的吼了一声,身子居然也暴长起来,眨眼间,也如山大! 陈义山心中一凛,想起蟒仲说过的话,这鲁陀罗尼的坐骑白牛来自万妖国牛妖一族,是个得道一千五百年的大能,极其厉害! “轰” 哈奴曼刚抬起脚要踩鲁陀罗尼,白牛便用犄角抵了上去。 巨响声中,哈奴曼仰面摔倒——他踩在了白牛犄角上,立足不稳,竟被白牛给顶撞翻了。 但是哈奴曼极其灵活,长尾扫动,勾着了牛腿,“砰”的一声,把白牛也绊倒了。 一牛一猴就此翻滚在一起,好似两座山头在撞击,“咚咚咚”,声势骇人至极,陈义山慌忙飞到高空中去躲避。 再俯瞰时,但见哈奴曼占了上风,一跃而起,伸出两手攥住了牛犄角,借力翻身,骑在了牛背上,长尾往下一绕,早缠住了牛脖子,再把另外两只手腾出来,对准了牛头和牛背便是一通毒打! 白牛顶不住哈奴曼的巨力,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 鲁陀罗尼见状,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黑蛇,喝道:“你也去!” 那黑蛇腾在空中,“哗”的一声现出本相来,果然是一条巨大的黑蟒,比蟒仲的本相还要粗壮一圈! “嘶嘶” 长舌吞吐,毒牙外露,那蟒精纵弄妖风,裹着黑雾,恶狠狠的扑向了哈奴曼! 别看哈奴曼暴躁,但心却不粗,他骑在牛背上,四张脸朝四面,八只眼看八方,一直警惕着鲁陀罗尼,如今发现黑蟒朝自己扑来,便挥手去抓。 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黑蟒的七寸,骂道:“黑蟒妖一族与长尾猴妖一族没有仇恨!我不杀你,你也别来烦我!” 骂完,一把摔在地上。 那黑蟒妖疼的扭动了几下,蜿蜒游走,再次腾空,仍旧朝哈奴曼扑去。 只不过这一次它学精细了,昂着脑袋,张着大口,缓缓迫近。 陈义山知道黑蟒妖的毒厉害至极,唯恐哈奴曼有失,便飞身上前去帮忙,嘴里还喊道:“蟒伯,你的仇人是鲁陀罗尼,不是哈奴曼!你不想要自由了么? 不想报仇了么? !” 黑蟒妖听见这话,身形顿时一滞,勾头看向了陈义山。 鲁陀罗尼却骂道:“孽畜作死么? !快杀了臭猴子!” 黑蟒妖身躯一震,连忙又转过头去,逼向了哈奴曼。 陈义山刚刚飞到近处,便觉眼前人影一晃,鲁陀罗尼挡住了他的去路。 “嘿嘿你的对手是本座!” 鲁陀罗尼晃动四条手臂,但听“唰”的一声响,两样宝贝同时出现在他的掌中——两手持定一杆三叉戟,另外两手捧着一面鼓。 陈义山记得蟒仲说过,鲁陀罗尼的三叉神戟能搅动风暴,雷鸣之鼓能鸣雷闪电,都是不可小觑的法宝! “着!” 陈义山先下手为强,抢先祭出了落魂珠,朝鲁陀罗尼打去。 鲁陀罗尼不闪不避,反而把脸朝珠光凑来。 “砰!” 落魂珠正中鲁陀罗尼的眉心! 陈义山刚欢呼了一声,便看见鲁陀罗尼眉心处那道弯月印痕闪出光来,竟将落魂珠弹了回来! 鲁陀罗尼不但没有魂魄出窍,反而还挥舞着三叉戟上前挺刺! 陈义山折身便走,心中惊愕万分:“我这落魂珠到了身毒国竟然成了无用之物? !” 那延罗王有五副魂魄,迦楼罗王有毒晶肉瘤,鲁陀罗尼有新月印痕,居然都能防住落魂珠的攻击? 陈义山强捺不安,准备逃出一段距离后,再取出神弓去射鲁陀罗尼,不料鲁陀罗尼的速度比他快得多,眨眼间便追到背后,三叉神戟一扫,“呼”的一声,风来如刀,千千万万,全劈在了陈义山的身上! “叮叮叮叮” 一阵乱响,火花四溅,陈义山仗着先天元炁护体和麻衣遮身没有受伤,但仍旧疼的龇牙咧嘴。 鲁陀罗尼“咦”了一声,道:“金刚不坏之身么? 再来!” 他额上的第三只眼又开始亮堂起来。 陈义山见状,知道那灭却天目又准备放天火了,这可不能硬抗,当即化作长虹逃窜。 “还来这一招? 呵呵” 鲁陀罗尼冷笑一声,把脑袋一甩,早将脖子里的人头骷髅项圈抛了过来,“唰”的一声,便套住了长虹! 陈义山现出身来,但觉通体发紧,低头看时,但见那项圈黑气蒸腾,完全锁住了自己的腰腹和手臂,怎么挣都挣不开了! “没招了么?” 鲁陀罗尼满面狰狞的飞了过来,戏谑的看着陈义山,讥讽道:“中土大宋来的仙道大能,也不过如此。” 陈义山心下骇然,低头凝视那人头骷髅项圈,暗忖道:“迦梨也有这样的宝贝,却不堪一击,怎的到了鲁陀罗尼手中,竟能困住我呢?” “砰!” 鲁陀罗尼一脚将陈义山踹到地下的深坑里,然后自己紧跟着飞落过去,森然说道:“被你害死的迦楼罗王死在这里,你也得死在这里!” 第1032章 不堪一击 第1032章 不堪一击 同样都是人头骷髅项圈,可鲁陀罗尼和迦梨的却截然不同! 迦梨的项圈是用她享祭的凡夫俗子人头祭炼而成的,说是法宝,其实效力一般。 鲁陀罗尼的项圈就非同凡响了,数千年来,死在他手下的各路大妖、仙家、异禽、奇兽、神祇共计一百零七位,他们的头颅全被鲁陀罗尼取走,一一打磨成了“珠子”,才祭炼成了这条项圈。 但是,这一百零七颗“珠子”若与最后一颗相比的话,便都不算什么了。 …… 眼下,陈义山缩身在那深坑中,拼命挣扎,甚至调度了体内全部的先天元炁,却仍旧无用! 不但无法脱身,而且连各种法术都施展不出! 鲁陀罗尼则显然对自己的宝贝极富信心,他完全不担心陈义山能够逃脱,也不着急下杀手。 他要戏谑陈义山,要挖苦陈义山,就像猫捉耗子一样,玩弄够了,再吃掉。 不但杀人,还要诛心。 他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陈义山,哂笑道:“挣扎吧,饶是你有通天的法力,也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 “唉本座也是不明白,老老实实的在中土修仙难道不好么? 为什么非要来身毒国找不自在呢?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仙道低劣,仙家愚蠢,数千年来,不外如是啊。” “……” 陈义山被束缚的死死的,本来就很憋屈,又听鲁陀罗尼百般羞辱,更觉焦躁,忍不住怒声骂道:“住口!你猖獗些什么? !我迟早要灭了你!” “哈哈哈” 鲁陀罗尼得意的大笑了起来,道:“终于恼羞成怒了? 陈义山,死到临头兀自嘴硬!说什么迟早,你还以为自己能逃掉呢? 本座好心,让你死个明白吧——那一百零八颗骷髅头里有一颗是刑天的首级。 嘿刑天的大名,你总该听说过吧? 那可是上古先天大神中的战神啊,其魂虽灭,其体虽亡,其力却未消,你是抵抗不了的。” 陈义山听见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心中狂喜! 怪不得自己怎么都挣脱不开这项圈了,原来是有先天元炁在打底! 这项圈,已经可以算作是半件先天宝贝了。 对付先天宝贝当然不可用蛮力,只须吸收了刑天首级中的先天元炁,那挣破它还不是易如反掌? ! 只是,这项圈上共计有一百零八颗骷髅头,都被打磨的如拇指肚大小,而且被各色力源所笼罩,其中既有菁华,也有灵气,还有香火愿力,甚至有浩然正气……想要找出属于刑天首级的那颗,还真不大容易。 陈义山屏息静气,不再挣扎了,而是用慧眼凝视项圈,一颗一颗的细看端倪。 只要摒弃掉那些杂乱的力源,一定能找出属于刑天的那颗。 “不挣扎了? 彻底服输认栽了么?” 鲁陀罗尼见陈义山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些失望,他幽幽说道:“服输认栽可太没趣了,本座只好杀了你。” 他那只灭却天目开始放光,他要用天火将陈义山吞噬。 “等等!” 陈义山连忙叫道:“鲁陀罗尼,你敢不敢再给我一点时间?” 鲁陀罗尼一愣,狐疑道:“再给你一点时间又如何?” 陈义山道:“你这宝贝的破绽已经被我参透,你若是有胆,就再给我一刻钟,我准定能破了他!你有胆么? !” 鲁陀罗尼冷笑道:“狂悖!本座就是再给你一天时间,你也挣脱不了!” 陈义山道:“那便试试看啊!你到底敢不敢? !” 鲁陀罗尼被激到了,下意识的就想答应,可突然间发觉不对——陈义山一直目不转睛的端详项圈,就连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移开目光。 他心里“咯噔”一声,暗忖道:“难道还真的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 念及此,鲁陀罗尼嘿然说道:“明明知道你挣脱不了,本座又何必要多浪费时间? 寂灭吧!” 眼看灭却天目就要喷火,陈义山自知无幸,不甘之下,放声大叫道:“该死的不是我啊!” “轰” 天火喷涌,霎时过去! 那陷坑被烧的又深了数尺! 可是鲁陀罗尼“咦”了一声,忽然仰面看向了天空,三只眼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一个突然出现的断腿男子身上,因为那男子的手里提着陈义山。 陈义山气喘吁吁,惊魂甫定。 “多,多谢救命……” 方才,在即将被天火吞噬的一瞬间,这个断腿的男人出现了,救走了他。 “无极天尊?” 鲁陀罗尼也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很有些意外。 无极天尊扯来一块云彩,把陈义山放在了上面,而后冲鲁陀罗尼微微颔首,淡然说道:“多年不见,神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贫道这厢有礼了。” 鲁陀罗尼皱着眉头,冷冷问道:“本座风采自然依旧,可你的腿怎么少了一条?” 无极天尊道:“此事羞于提及了。” 鲁陀罗尼冷笑道:“既然已成残废之身,怎么不好好的在昆仑虚静养,反跑来我身毒国管闲事?” 无极天尊尚未搭话,忽听“砰砰”两声巨响,原来是哈奴曼将蟒伯摔在了地上,又踹翻了白牛,随即解除法天象地之化身,纵风往东疾逃,头也不回的叫道:“鲁陀罗尼,你等着我回来找你报仇!” 哈奴曼在蟒伯和白牛的夹击之下虽然不落下风,却已累的筋疲力尽。 他见陈义山也被擒住,便觉大势已去,因为鲁陀罗尼一旦腾出手来对付自己,自己将必死无疑!于是他便决定先行抽身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再来报仇也不迟! “嘿” 鲁陀罗尼狞笑道:“没有谁能在本座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话音落时,他已原地消失。 下一瞬,哈奴曼便看见鲁陀罗尼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呼” 大惊之下,哈奴曼挥手一拳,恶狠狠砸向鲁陀罗尼的脸。 “砰!!” 鲁陀罗尼眉心处的月牙璀璨放光,竟把哈奴曼的拳头又弹了回去,反砸在了猴脸上! 刹那间,鼻塌目陷,妖血迸流! 就连哈奴曼自己也扛不住自己的大力! 剧痛外加头晕目眩,他斜斜的坠落了下去。 “呸!” 鲁陀罗尼啐了一口,道:“都是些不堪一击的家伙……” 第1033章 战神头骨 第1033章 战神头骨 哈奴曼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不堪一击! 本来是打鲁陀罗尼的,结果被人家的月牙印痕白光一闪,自己竟重伤了自己! 他在坠落中,强提精神,想要稳住身形,可是鲁陀罗尼得势不饶人,哪里会给他垂死挣扎的机会? 挥手间,三叉神戟卷着风暴飞落,径直穿透了哈奴曼的琵琶骨,“唰”的一声钉在了地上,这位大妖就此法术全失,再难动弹! “蠢货!” 鲁陀罗尼转身对白牛和蟒伯骂道:“两个打不过一个,以后还有脸说自己是大妖么?” 白牛和蟒伯都羞愤的垂下了脑袋。 哈奴曼嘶声叫道:“鲁陀罗尼,你虽胜了我,我也不服!你作贱妖族,逼他们为奴,我恨你入骨!你最好还是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迟早要你后悔!” “呵呵” 鲁陀罗尼冷笑道:“急什么? 本座自然是要处死你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哈奴曼见他笑的奸诈阴损,心头不禁一凉,道:“你,你想干什么?” 鲁陀罗尼道:“干什么? 你在阿逾陀城的威望不是很高吗? 那些愚蠢的人不是尊称你为罗摩的兄弟,大力神猴么? 嘿晚些时间,本座会派白牛押解你去阿逾陀城,公开判你为妖孽,告诉那些傻子,你与真神作对,罪大恶极,然后把你吊在城门下示众三天,让你威信扫地!” 哈奴曼听的目眦尽裂,骂道:“不择手段的混账,无耻之尤的恶棍!你终究是不得好死!” 鲁陀罗尼不屑一顾道:“数千年来,对本座说这些狂悖言语的人已不知有凡几了,可是本座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要死的却是你啊。 等到将你示众三日之后,本座再把你斩为两段,猴头拿来祭炼,身子送去阿落刹娑邦都,为死去的那婆罗王祭奠,魂魄交给我儿阎摩罗,打入万劫不复之狱,折磨无休无止!这便是与本座作对的下场。” 哈奴曼本来极其骄傲且倔强,可听到这些话之后,竟然开始瑟瑟发抖了。 鲁陀罗尼玩的仍旧是杀人诛心那一套! 他不但要从肉体上消灭所有的敌对势力,还要折磨灵魂! 而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鲁陀罗尼还回头看了看无极天尊。 无极天尊的眉头紧紧锁着,他也明白鲁陀罗尼是在杀鸡儆猴,威胁自己。 “为解决掉一个跳梁小丑,有些怠慢了天尊。 但是,还要烦请天尊告诉本座,为什么要救这个家伙?” 鲁陀罗尼指了指躺在云彩上一动不动的陈义山,面无表情的说道:“天尊自来在昆仑虚修行,本座在须弥山坐镇,两地相距并不甚远,你我还算是有些交情。 可这个陈义山是来自中土宋国的,虽说与天尊一样,也是仙家,却不属于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任何一派,与天尊可谓是无有瓜葛吧。 所以,本座很不明白,天尊为什么救他!” 无极天尊苦笑一声,道:“神兄恕贫道无礼了,这其中实在是有些缘由无法明说。 总之,陈义山不能死,贫道暂且不许有人杀他。” 陈义山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十分的感激无极天尊!他也想不明白无极天尊对方为什么会仗义出手,搭救自己,但是人家这一出手,总算是给自己争取到了极为宝贵的时间! 抛弃杂念,暂不要多想,还是赶紧分辨那些骷髅头骨,快些找出属于刑天的那颗吧! 这颗不是,这颗不是,这颗也不是…… 陈义山已看的眼花缭乱,为了端详背后的,他甚至不惜将脑袋以一种极为可怖的角度向后折去! 也亏得他已修成了混元仙体,骨肉之坚韧已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否则,脖颈早就要撅断了。 找到了! 陈义山忽然发现那颗由刑天首级炼制的“珠子”就位于自己背后两个腰眼之间的地方! 他大喜过望,立时将周身的毛孔全部打开,用移穴之术挪动腰眼穴,对准了那颗战神头骨,而后调动气海中的第二炉鼎,开始疯狂的吸收蕴藏在骷髅里的先天元炁! …… “天尊好大的口气啊。” 鲁陀罗尼乜斜着无极天尊,讥讽道:“什么理由都不说,还要帮本座的敌人,你这是成心与我作对么?” 无极天尊摇头道:“神兄误会了,贫道无心与你作对,但也确实不好说出保他的理由,因为事关朋友的私密,还望神兄海涵。 且给贫道一个薄面,饶了他这一次吧。” 鲁陀罗尼森然说道:“陈义山杀了迦楼罗王,你叫本座如何饶恕他? !” 无极天尊惊愕道:“当真? !” 鲁陀罗尼冷笑道:“你都不知道他犯下了什么罪过,就敢来保他?” 无极天尊道:“可是不久前,贫道还见过迦楼罗王,他好端端的。” 鲁陀罗尼道:“不错,正是在不久前,陈义山划破了迦楼罗王的肚子,逼的我那爱将自焚而死!本座说过,要一命抵一命,为迦楼罗王报仇!” 无极天尊默然了片刻,道:“这些事情贫道实是不知。 但真如神兄所言,陈义山非但无罪,还属有恩于神兄啊。” 鲁陀罗尼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极天尊道:“实不相瞒,贫道亲眼瞧见迦楼罗王化身为金翅大鹏鸟,一口吞掉了你的二女儿!陈义山划破他的肚皮,岂不正是替你的爱女报了仇么? 至于迦楼罗王自焚,那实属自杀,并非是死在陈义山手里的啊,何罪之有?” 鲁陀罗尼大怒,道:“无极,你如此强词夺理,是非要与本座作对了? !也好,动手吧!让本座来领教领教你乾坤棋盘和日月剪的厉害吧!” 无极天尊摇了摇头,道:“贫道向来不好斗,只好解斗,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说完,他拂袖一挥,催着那团云彩,载着陈义山便要离开此地。 鲁陀罗尼怎么可能放他走? “狂妄!” 怒喝声中,鲁陀罗尼身形一晃,早拦住了无极天尊的去路,狞色道:“本座刚才说过,没有谁能从本座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即便是你,也不行!” 如果不是忌惮乾坤棋盘和日月剪厉害,鲁陀罗尼早就对无极天尊动手了。 他只是不知道无极天尊已经没有这两样昆仑至宝罢了。 但无极天尊自己是知道的。 无极天尊更知道,无宝可祭的自己,真打起来,绝非是鲁陀罗尼的对手! 他正头疼,怎么救走陈义山,却听“啪”的一声脆响,缠在陈义山身上的头骨项圈竟然崩断了! 一百零七颗骷髅珠子“哗啦啦”如冰雹般四处散落。 陈义山咬着牙,红着眼睛,挺身跃起,瞪着鲁陀罗尼,幽幽说道:“无极天尊,多承你大恩厚德,容陈某稍后再谢!眼下,且请歇息。 陈某打算再领教领教这跋扈恶神的手段!” 第1034章 破目 第1034章 破目 无极天尊见陈义山挣破头骨骷髅项圈,自云上而起,重获自由,而且神采奕奕,气度更胜从前,不免大吃了一惊,心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被鲁陀罗尼的法宝束缚了许久,居然更加精神抖擞了? !莫非,他方才不能动弹的窘迫样子都是假装出来的?” 但是对陈义山所说的“场面话”,无极天尊是嗤之以鼻的,他按下心中的惊愕,冷冷说道:“你也用不着谢我!贫道救你,是为了朋友,不是为你!” “哎?” 陈义山古怪的瞥了无极天尊一眼,道:“敢问天尊,你那位朋友是?” 无极天尊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看了,他“哼”了一声,道:“亏你还有脸问出这句话!贫道都替你羞臊,替她不值!这天地间,你最最对不起的人是谁? !” 陈义山愣道:“我? 最对不起的人?” 无极天尊稍稍一怔,又“哼”了一声,道:“也不能说是人,你自己想吧!” 陈义山彻底被说懵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来这个无极天尊不但身体有问题,神智似乎也很有问题。 眼下可不是听他胡言乱语的时候,鲁陀罗尼还在呢! …… 鲁陀罗尼此时也正处于极度的惊愕中。 “怎么会这样? !” 头骨骷髅项圈怎么可能会被那家伙崩断呢? ! 鲁陀罗尼抬手隔空抓取,“哗”的一声,把散落的骷髅珠子全都收了回来,悬浮在眼前,强忍着心痛,迅速扫量了一圈,然后便发现少了一颗。 最最珍贵的,也是最最厉害的,刑天骨珠不见了! 鲁陀罗尼瞪大了三只眼睛,往下方乱看,脸色阴沉如墨。 不能丢,万万不能丢啊! “呵呵” 陈义山冷笑道:“不用再找了,刑天的骨珠已经不存在了。” 闻听此言,鲁陀罗尼的三只眼皮同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抬头觑看向陈义山,狞色问道:“你说什么? !” 陈义山道:“最要紧的那颗,已经被我毁了。” 鲁陀罗尼叫道:“不可能!” 陈义山哂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方才我已说过,只要给我时间,我便能破解你的宝贝,你却不信,那我便只好证明给你看了。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提醒呢。” 鲁陀罗尼恶狠狠的瞪着陈义山,大口喘着粗气,攥紧了拳头,心疼的一身肉乱蹦,却又觉不可思议。 他啐了一口,道:“陈义山你大言不惭!先天大神的遗骸,蕴含着最精纯的先天元炁,怎么可能会被你一个修仙的人给毁掉呢? !” 陈义山只是冷笑,却不再言语,鲁陀罗尼已经给够他教训了。 大能死于啰嗦,胜败翻盘于多嘴。 自己的底子绝不能轻易掀开给敌人看! 凭什么要告诉他自己能吸收先天元炁呢? 虽然头骨骷髅项圈的束缚危机已经被自己解除,而且因祸得福,气海第二鼎炉里集蕴的先天元炁又多出了不少,但陈义山清楚的记得,鲁陀罗尼还有一样可怕的法宝,至今尚未拿出来呢! 那便是情欲神弓! 按照蟒仲的说法,那把神弓射中谁,谁便会爱上鲁陀罗尼,天下间,简直没有比这种东西更可怖的宝贝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鲁陀罗尼先射出来,自己要先下手为强,跟他比快! 于是,陈义山左手取神弓,右手搭神箭,金背金肩金臂金手指一气全开,对准鲁陀罗尼的青颈咽喉射了出去! “日” 神光飞迸,逝若流星! 鲁陀罗尼周身不动,却平平的横移出了一尺,讥笑道:“想要偷袭本座么? 可惜,在本座面前,你不该用箭——” 他话音未落,忽又听见“日”的一声响,似从脑后传来! 鲁陀罗尼听出风声不对,连忙再度掠动身形,平向横移! 果然,神箭从他的背后袭来,几乎是擦着他的颈皮过去的。 原来,那神箭被鲁陀罗尼第一次躲过去之后,便陡然止住了去势,而后迅速的调头回转,又冲着他的后脑袭来! 饶是神通广大,躲过一劫,鲁陀罗尼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这厮——” 他怒声喝骂陈义山,可刚说出三个字,便戛然而止了。 因为那支神箭再次去而复返,又朝着他的咽喉射了过来! “轰” 鲁陀罗尼怒不可遏,索性也不躲了,只将灭却天目睁的浑圆! 爆然声中,一团蓝火滚滚涌出,直撄神箭锋芒! 鲁陀罗尼受够了! 他要把这可恶的,如苍蝇一般的箭给烧成灰烬! 可惜,鲁陀罗尼并不知道,这神箭是先天至宝,并不怕他的天火。 “呋!” 神箭穿透天火,发出一声古怪的响动,迅疾迫近鲁陀罗尼的咽喉! “哎? !!” 鲁陀罗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中箭只在瞬息,穿喉之危已几不可避,此时无论是施展瞬移神通还是动用闪掠身法,都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奋力往下坠去,但听“噗”的一声闷响,如中腐肉,那神箭直直的插进了鲁陀罗尼额头上的灭却天目里! “呃啊!!!” 鲁陀罗尼一手拔出神箭,捂住天目,在空中好似无头苍蝇一样狂飞乱撞,还歇斯底里的惨叫不止,声音凄厉刺耳,骇人至极! 白牛和蟒伯都已吓呆了,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无极天尊也惊悚的看着陈义山,心中暗自骇然:“这家伙,果然是大罗三清境界的!不然,怎么可能一箭射瞎鲁陀罗尼的灭却天目? !” 陈义山则是暗呼一声:“侥幸!” 要不是吸收了刑天头骨的先天元炁,他还不能如此挥洒自如的施展大羿神射之术呢。 鲁陀罗尼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陈义山挥了挥手,召神箭回来,准备一鼓作气,再行射过,彻底了结鲁陀罗尼的性命,免得对方狗急跳墙,再生变故! 可是,神箭一入手,陈义山便觉不对,低头一看,登时转喜为惊——箭簇居然已经损毁了! “嘶” 陈义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惊道:“鲁陀罗尼那灭却天目竟能损毁先天宝贝? !他到底是后天神躯还是先天神躯? !” 第1035章 八大神通 第1035章 八大神通 大羿赠送给陈义山的神箭是有数的,在给孙伯行重组了化身之后,陈义山囊中仅剩三支而已,可谓是珍惜无比! 如今虽射中了灭却天目,却损坏了一支神箭,陈义山当然是极为心疼,但他同时也坚定了一个念头,必须要将鲁陀罗尼尽快除掉,万万不可久留! 他把坏了的神箭收入乾坤袋里,又抽出一支好箭来,搭上弓弦,对准了在空中翻滚的鲁陀罗尼,再次射出! “日” 鲁陀罗尼瞎了灭却天目,痛不欲生,刚缓过来,便又听见箭来的声音,骇然之余,仍是来不及躲避,但听“砰”的一声响,眉心早中! “好!” 陈义山自己喝了声彩,料想鲁陀罗尼此次必死无疑,可是下一瞬,他就变了脸色! 因为第二只神箭居然开始往下坠落了,根本就没有洞穿鲁陀罗尼的眉心! 以神箭之威,何至于此? ! 陈义山飞身赶了过去,把那支箭抄在手里,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这一支箭的箭簇居然也坏掉了! 骇然中抬头看,陈义山瞧见见鲁陀罗尼一手捂着眉心,一手捂着额头,两只眼睛正怨毒的盯着自己死看! 原来,刚才那支神箭射中了鲁陀罗尼眉心处的新月印痕! 那印痕现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眉心处一个黑洞,额头上一个黑洞,好似烧焦了一样,虽被捂着,却仍有轻微的烟气从指缝里飘出来,触目惊心! “好,很好……” 鲁陀罗尼狰狞着脸色,幽幽说道:“陈义山,是你逼我的,我饶不了你啦!” 他把空着的两只手一挥,早有一副闪烁着流光溢彩的花哨弓箭显现出来。 陈义山顿时悚然动容,这恶神终于拿出了情欲神弓! 看来是真急了啊! 哪怕是让自己一个男人爱上他,都不惜要动用这宝贝了! 陈义山可不想爱上他,急忙抽出第三支箭,重新搭上神弓。 “着!” “中!” 鲁陀罗尼与陈义山几乎是同时拉弓,同时瞄准,同时松手,又同时呼喝的。 “日” “嗖” 破空之音亦是同时响起。 两支箭,都似流星,奔着对方飞逝! “嗤” 好似针尖对麦芒,但情箭一触即溃,从当中被破开了! 神箭去势不衰,仍然奔着鲁陀罗尼袭去! “啪” 一声脆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射碎了。 鲁陀罗尼捂着小腹,倏忽间凭空消失,再也不见踪影,气味全无。 四下里一时静若死寂。 “是死掉了,还是逃掉了?” 陈义山喃喃嘀咕,睁着慧眼逡巡四顾,张望了片刻,又狐疑的看向了无极天尊,道:“天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恶神是逃掉了吧?” 无极天尊冷声说道:“这话问的奇,你是在向贫道炫耀你的战绩么? 他不逃掉,难道还等着被你射死么?” 话虽难听,但到底还是回答了,陈义山大感遗憾,终究还是没能要了鲁陀罗尼的命啊。 他指了指不远处目瞪口呆的白牛和蟒伯,道:“这恶神可真是薄情!他的坐骑和神宠还在这里呢,竟然都弃之不顾了?” 无极天尊揶揄道:“在陈大仙看来,是命要紧还是坐骑和神宠要紧?” “呵呵” 陈义山讪笑了一声,道:“天尊说的也对。 我也就是觉得可惜,本来想彻底灭了那恶神的,但总归是本事未修炼到家,到底还是让他给逃走了,后患无穷啊。” 无极天尊哂笑道:“别假装谦虚啦,如此已经很不错啦。 几千年来,只怕鲁陀罗尼还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骷髅项圈被你崩碎,灭却天目被你射瞎,新月印痕被你损毁,还有一个什么法宝也让你给射坏了,你还不知足么?” 陈义山听得出他在嘲讽自己,也不生气,只嬉笑说道:“看来天尊对那恶神所知甚深啊。” 无极天尊道:“贫道孤陋寡闻,知道的哪有你多? 鲁陀罗尼身负八大神通,所谓‘风、火、无、情,雷、咒、缚、月’,想必陈大仙都清楚的很。” 陈义山愣了片刻,道:“风,难道是搅闹风暴的三叉神戟? 火,必定是说灭却天目了!无,多半是逆空神通了,情,一定是情欲神弓!雷,是说雷鸣之鼓么? 咒,应该是他的咒印神通吧。 月,肯定就是他眉心的新月印痕!” 无极天尊冷笑道:“果然全都一清二楚,那你还问贫道干什么?” 陈义山道:“陈某都是胡乱猜测而已,没有天尊的提醒,猜也猜不到。 而且我总觉得很奇怪,他的神躯似乎不是很纯粹的后天神躯,但说是先天神躯,也不大像……” 无极天尊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很简单,他那副神躯,既不是纯粹的后天,也不是纯粹的先天。” 陈义山忙问道:“请教天尊,他的神躯到底有什么奇异处?” 无极天尊斜眼瞥了陈义山一眼,道:“陈大仙是觉得大功告成,彻底后顾无忧了么? 喏,那边还有两个家伙呢,你是不打算处置了?” 白牛和蟒伯早就想跑了,可始终不敢,如今见陈义山朝这边看来,顿时都颤抖起来。 白牛小声说道:“老黑,咱们俩逃吧?” 蟒伯眨了眨眼睛,低声回道:“好啊,老白你先走,我立刻跟上。” 白牛道:“还是你先走吧,我还得带走臭猴子呢,不然回去了也没法给主子交差。” 蟒伯道:“所以让你先走,我给你殿后。” 白牛“嘿”了一声,道:“你我都不傻,都觉得谁先跑谁先挨打,后跑的倒可能脱险,要不,一起跑吧? 他追谁,就算谁倒霉,如何?” “呃” 蟒伯正要答应,忽然心中一动,忙低头去看,刹那间惊喜的喊了一声:“消失了!” 白牛惊道:“你叫什么? !什么消失了? !” 蟒伯欣喜若狂道:“咒印啊!鲁陀罗尼在我身上下的咒印消失了!老子再也不必受他掌控了!” 白牛连忙低头看自己的,继而也欢呼一声:“我的也没了!” “什么没了啊?” 两个大妖正弹冠相庆,忽听耳畔传来询问声,抬头一看,好家伙,陈义山的脑袋就凑在眼巴前! “跑啊!” 两个大妖尖叫一声,蟒伯往东,白牛往西,打算就此分头跑路了。 陈义山早一手一个,搂住这两个货的脖子,揽了回来,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道:“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们礼貌么?” 第1036章 毛遂自荐 第1036章 毛遂自荐 “大,大仙饶命!” 白牛何等机灵,眼见陈义山抓住自己,连忙丢了哈奴曼,俯首拜道:“小妖也是迫不得已,被逼为鲁陀罗尼充当坐骑的,并不敢与大仙为敌啊!” 陈义山隔空摄中哈奴曼,扯来一片云彩托住了他,然后才看白牛,道:“你倒是撇的干净。 给鲁陀罗尼充当坐骑的时候,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么?” 白牛再拜道:“小妖只是个坐骑,能做什么坏事? 鲁陀罗尼在身毒国至高无上,向来也没有谁敢与他为敌,他自己出手的机会尚且不多,更何况小妖乎? 实在是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今日,还是第一次出手。 请大仙明鉴啊!” 陈义山“嗯”了一声,忽见蟒伯勾着头张着嘴,居然准备悄无声息的咬自己的胳膊,顿时大怒,松开他的脖子,反手一巴掌扇了上去,直打的蟒伯嘴歪眼斜,晕头转向。 陈义山喝道:“你这厮好大的胆子!还要咬我么? !” 白牛也跟着骂道:“敢对大仙不敬,真是作死!” 蟒伯捂着脸叫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是不会求饶的!” 陈义山冷笑道:“好风骨啊!怎么在鲁陀罗尼跟前,你没有如此硬气呢?” 蟒伯“哼”道:“那恶神于我黑蟒妖一族有不共戴天之深仇大恨,我被他的咒印束缚,不能逃脱,也无法反抗!所以我只能委曲求全,但我所想所念也始终是有朝一日要杀了他!如今,我好不容易自由了,决不能再落到你的手上!”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比蟒仲有心。” 蟒伯一愣,道:“你知道我二弟?” 陈义山道:“你弟弟可比你识时务,懂礼数。 你能脱去咒印,全赖我用神箭射伤了鲁陀罗尼,为何不拜谢我?” 蟒伯道:“你与鲁陀罗尼争斗,与我何干? 你射伤他,也不过是为了击败他而已,并非是诚心救我,我为什么要拜谢你?” “呵呵” 陈义山笑道:“好,说的倒是有理。 你且在一旁待着吧。” 蟒伯瞪着眼道:“干什么?” 陈义山道:“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的,稍后有要紧事对你说。” 蟒伯道:“什么事,你现在说吧!” 陈义山道:“急什么? 想知道蟒仲下落的话,就老实听话!” 蟒伯一愣,道:“二弟? 我二弟在迦梨手中,我何须你说他的下落?” 陈义山道:“可是迦梨已经被我抓住了啊。” 蟒伯惊道:“你抓了迦梨? 那,那我二弟他——” 陈义山摆摆手道:“安静待着吧,我等会儿再告诉你。” “你——” 蟒伯很是气急,却又不敢强问,只能忍气吞声的守在一旁等待。 白牛赔笑道:“大仙如此宽宏大量,和蔼可亲,真是令小妖铭感五内啊!蟒伯不识时务,毫无礼数,真正是可恶!小妖却与他不一样,从今以后,小妖愿意为大仙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蟒伯骂道:“老白,你不要脸了么? !你本身就是牛好吗!?” “呃” 白牛愣了一下,连忙改口道:“说的就是那个意思!大仙,小妖愿意充当你老人家的坐骑!” 陈义山摇头道:“还是别了吧,我本来就不好骑什么东西。” 白牛悻悻道:“大仙是不是嫌弃小妖曾充当鲁陀罗尼的坐骑,不干净了呢?” 陈义山诧异道:“这是哪里话? 实话告诉你吧,我老家还有个坐骑,收了你,怕他伤心,以为自己失了宠,反而不美。” 白牛“哦”了一声,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想着再怎么示好,陈义山却说道:“不必表态了,你去把哈奴曼身上的三叉神戟给拔了吧。” “是!” 白牛听见陈义山吩咐自己做事,顿时喜形于色,连忙飞去抽走了插在哈奴曼琵琶骨上的三叉神戟,双手捧着回来,毕恭毕敬的交给了陈义山。 陈义山伸手接过,把那三叉神戟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哈奴曼闷哼一声,在云彩上缓缓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起来极为衰弱,只一双眼睛仍旧明亮,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也不说话。 陈义山问道:“哈奴曼,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哈奴曼幽幽说道:“还能怎么办? 找个地方修炼罢了。” 陈义山道:“然后呢?” 哈奴曼瞥了他一眼,道:“然后就找鲁陀罗尼报仇,救出我兄长!”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你想好去哪里修炼了吗?” 哈奴曼木然道:“没想好,但是总要离开身毒国,找一个他势力范围之外的地方。” 陈义山道:“那你不如跟着我吧。” 哈奴曼冷笑着瞥了陈义山一眼,道:“你也要我归顺你吗?” 陈义山摇头道:“你多想了,我没有这种意思。” 哈奴曼默然良久,道:“你虽然救了我,对我有大恩,可是我只认罗摩,此生绝不背兄弟之义,更不会归顺于任何人!你的恩情,我想办法报答便是了,如果报答不了,只能算你倒霉。” 陈义山听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并没有要你归顺我的意图!我与鲁陀罗尼不同,从来不勉强任何人归附于我。 你受伤颇重,我现在想带你去治伤,你又想找地方修炼,我也想给你提供一个安全的地方。 仅此而已。” 哈奴曼盯着陈义山看了许久,目中的凶光渐渐散了去,语气也终于变得柔和了些:“好,多谢了,我跟你走便是了。” 于是,陈义山又朝无极天尊看去,笑道:“让天尊久等了,咱们同去三谷山如何? 待陈某料理一些事情之后,便跟你去昆仑虚。” 无极天尊一愣,眉头大皱,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让你跟贫道一起去昆仑虚了?” 陈义山道:“天尊不必多虑。 只是在那天夜里,你和那延罗王所说的话,陈某都听到了。 你门下的弟子中出了叛徒,抢走了你的法宝,还打伤了你,你想要找个帮手回去清理门户,却苦无合适的人选……陈某不自量力,毛遂自荐,愿意助天尊一臂之力,还请天尊不要推辞啊!” 第1037章 洛神的下落 第1037章 洛神的下落 陈义山主动提出要去昆仑虚,帮无极天尊清理门户,倒也大出无极天尊的意料之外。 无极天尊愣了半天,忽的嘿然发笑,摇头叹道:“陈义山啊陈义山,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你以为贫道今日帮你是要你日后再帮贫道吗? 你未免也太小看贫道了!虽然那延罗王已经死了,但是贫道也绝不会请你帮忙!你休想让贫道欠你的人情!” “啊?” 陈义山一愣,愕然道:“那个守财奴死了吗?” 无极天尊“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陈义山暗暗称奇,嘴里说道:“天尊误会了,陈某绝无小看你的意思,只是感激天尊出手相救,无以报答,所以才投桃报李的。 但请天尊别小看陈某就行,陈某自认,绝不至于比那个守财奴差吧?” 无极天尊冷笑道:“连鲁陀罗尼都被你给击败了,谁还敢小看你? 你怎么能比那延罗王差呢? 但贫道方才就说过,救你,本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对得起贫道的一个至交好友!你惹她伤心,贫道却不能!” “唔” 陈义山皱起了眉头,道:“请教,天尊的这个朋友到底是谁?” 无极天尊冷冷说道:“你到现在还想不出来么? !” “唉,呵呵” 陈义山苦笑了几声,道:“恕陈某愚钝,实在是毫无头绪。 毕竟,陈某从前与天尊并无交往,虽然久闻大名,却始终无缘识荆,你的至交好友,陈某如何会认得呢? 又如何会惹她伤心呢? 所以,陈某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啊,还请天尊明示吧。” 无极天尊满面怒容,叫道:“难道你对不起的人有很多么? !你都惹谁伤心至极了? !贫道说的是洛神娘娘啊!” 陈义山登时愕然,呆呆道:“你,你跟她是至交好友? !” 无极天尊怒道:“怎么,很意外吗? !” 陈义山喃喃说道:“是,是有点意外,从来没有听她说过。” 无极天尊:“……” 陈义山道:“天尊最近见过我洛神姐姐吗?” 无极天尊喝道:“臭小子!你为什么还叫她姐姐? !” 陈义山呐呐道:“她本来就是我的姐姐啊。” 无极天尊摇头道:“陈义山,你可真是个无情的人!你们之间的事情,贫道全都知道!你,你都那样对她了,居然,居然,却不肯真正娶她,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若不是顾念她的一片痴心,贫道真想杀了你!” 陈义山叹息一声,也无从辩解,只是说道:“天尊,我洛神姐姐现如今在哪里? 我也一直在找她。 有些事情,或许当面说清楚才更好些。” 无极天尊的神色变得黯然了一些,幽幽说道:“娘娘她,生死未卜,或许是逃走了,或许,已经遇害了吧。” 陈义山闻听此言,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姐姐她遇到什么危险了? !” 无极天尊瞥了陈义山一眼,道:“跟你也说不着!反正你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告辞了,后会无期!” 言罢,无极天尊转身便走。 陈义山哪里容他离开,当即闪身拦住,喝道:“话不说清楚,不许你走!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 “呵呵” 无极天尊冷笑道:“你要干什么? 挟击败鲁陀罗尼的余威,打算再对贫道下手么!?” 陈义山强行按捺心中的焦急,道:“不敢,请天尊不要误会。 陈某只是想要问清楚,我那洛神姐姐到底怎么了?” 无极天尊凝视陈义山良久,道:“看你这样子,倒是在乎她的,也不枉她对你一片痴心。 但你如果真正在乎她,就不该令她那样伤心,以至于跋山涉水,不远万里的奔赴昆仑虚向贫道求忘情丹了。” 陈义山悚然动容:“忘情丹? 她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无极天尊恨声说道:“当然是为了忘记你啊!你害她伤心到那种地步,如今还假惺惺的关心她作甚? 大可不必!” 陈义山急道:“她现在还在昆仑虚吗? 她——不对,你门下弟子叛乱,连你都逃出来了,那我姐姐她,她到底怎么样了? !你说啊!” 无极天尊冷冷说道:“无可奉告。” 陈义山怒道:“你不说,便走不了!” “笑话!虽然你是大罗四梵境界,可又能如何? 贫道打不过你,难道还不会跑吗?” 说着,无极天尊便把身子一纵,早化作了一缕清风,无形无色,悄然往云下掠去。 陈义山连忙开启慧眼,但见一缕风似的神光往远处消散,却无计可施。 若有如意柱在,或许还能抓住无极天尊,只可惜,留给了大分身,而自己乾坤袋里的法宝,并无一个是束缚类的…… 他只能放声大叫:“无极天尊,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你就走吧!我会亲自去昆仑虚,探明究竟的!” 无极天尊远远听见,心头一震,暗自懊悔,不该对他说那么多的…… 陈义山凝立高空,暗自思量:“洛神姐姐的下落大致是有了,她去过昆仑虚,多半是遭遇了无极天尊弟子叛乱的事情,无极天尊自顾不暇,大约跟她是分头逃散了吧,不然,无极天尊也不会说她下落不明了,所以,自己得去一趟昆仑虚了。 至于身毒国这边,自己已经击败了鲁陀罗尼,他身负重伤,数日之内定然不敢再下须弥山。 四大天王里,那延罗王、迦楼罗王和那婆罗王都已经死了,迦梨被自己抓住,囚禁在逆空间里,罗摩和沟梨则被鲁陀罗尼自己抓走,至于婆罗贺摩和阎摩罗,一个掌管所谓的天堂,一个掌管所谓的地狱,都是异空间,并不涉及山河表里,所以,身毒国的神道几无可惧之处。 撒开了三谷仙派的弟子们,再加上蟒伯、蟒仲兄弟和白牛,连带哈奴曼也帮忙,自己再多化出些分身,至多一天一夜的时间,应该就能搜遍近乎整个身毒国了吧,只须躲开阿修罗王的势力范围便可以了……” 第1038章 不义之财 第1038章 不义之财 “哈奴曼,你还能飞吗?” 陈义山计较已定,便询问了猴子一声。 哈奴曼木着脸说道:“有些勉强。” 陈义山正打算说用摄空仙术带着他一起飞,白牛却“唰”的一声,很有眼力劲儿的现出了本相,声如洪钟的说道:“大仙放心,小妖可以背他!” 哈奴曼不吭不哈,一跃而起,坐到了白牛的背上。 白牛一愣,嘀咕道:“还真不客气!” 哈奴曼冷声说道:“我能受伤,你也有份儿,你应该背着我。” 白牛愠道:“臭猴子好没有礼貌!连句谢谢都没有,反而说这种话?” 陈义山笑着安慰道:“好啦好啦,辛苦牛兄了。” 白牛连忙满面堆欢,铜铃大小的牛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道:“大仙真是要折煞小妖了,‘牛兄’哪里敢当? 叫小妖小牛就行!嘿嘿嘿” “好的老牛。”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走吧,劳烦三位都随我去三谷山,我在前头带路。” 言罢,他便飞身往三谷山的方向而去。 白牛毫不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蟒伯叫道:“去三谷山干什么? 我二弟呢? !” 陈义山头也不回的说道:“跟我走吧,到时候就能见到蟒仲了。” 蟒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嘴里却嘟囔道:“你要是骗我,哼哼” 白牛回头笑道:“老黑,骗你又怎的?” 蟒伯怒道:“闭上你的牛嘴!” 陈义山道:“不要说话,大家伙都飞快点,三谷山上的修仙者都是我的门人,他们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哈奴曼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了。 于是,一路无话。 途径迷卢山的时候,陈义山俯瞰见峰上塔毁财散,满地狼藉,但珠光宝气仍然璀璨,黄白之物熠熠生辉,财气直透入云! 原本蟒仲曾经来搜罗了一遍,但是也只不过带走了十成中的一成而已。 陈义山驻足停了下来,喃喃自语道:“看来那延罗王是真的死了,好惨,收敛如此多的财物,临到死时,仍不免曝露在外,带不走一分一毫……” 蟒伯恨恨说道:“死得好!身毒国的神祇,本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哈奴曼冷声说道:“话不可以乱说!” 蟒伯乜斜道:“怎么了臭猴子? 我说错什么了? !你打算为谁张目呢? !” 哈奴曼道:“罗摩大哥怎么不好了?” 蟒伯一愣,随后“哼”了一声,道:“凡事总有例外而已!” 白牛悠悠说道:“所以嘛,凡事不可一概而论,老蛇有时候说话就是太满啦。” 蟒伯道:“关你老牛屁事!” 陈义山道:“别吵了。 蟒伯,能否劳烦你下去一趟呢?” 蟒伯道:“干什么?” 陈义山伸手指着说道:“看那些散落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啊,弃之实在是可惜了,能带走的就都带走吧。” 蟒伯冷笑道:“让我帮你打包这些财物? 嘿荒唐!你想要便自己去拿,我可不是你的奴仆。” 陈义山无奈的一笑,道:“说得好,只是搬运重物的话,我定然不如你啊。” 蟒伯听见这话倒也颇为受用,但还是自矜,不肯下去,道:“夸我也不行!” 白牛看不过去,揶揄道:“大仙,老蛇的力气哪有我老牛的大? 搬运重物也是我老牛在行!别看驮着臭猴子呢,但我老牛仍有余力!法天象地之术不必施满,再驮一座山走也不成问题!” 蟒伯当即不服,道:“你炫耀什么呢!? 搬重物而已,那有什么难的,还值当施展什么法天象地之术? !” 言罢,这蟒仲当即现出原形,几十丈长的大黑老粗,摇摇摆摆的就往迷卢山上飞落,到了韦孔塔的废墟之上,把巨口一张,但听吸溜一声,眨眼间便吞入了无数金银珠宝,把偌大的肚子撑得滚圆! 白牛唯恐他把财物吞完,没有了自己表现的机会,赶紧也下去了,把身子长一长,也化作几十丈大,将哈奴曼甩在牛脖子上,又弄起妖风,扫荡一圈,把无数财货都驮在了自己的背上。 蟒伯瞥了他一眼,瓮声说道:“白老牛,你能有老子快么? !” 白牛啐了一口,道:“快是没你快,也没有你能吃,但是肯定比你负的重!” 蟒伯怒道:“你怎么知道比我的重? !我看也差不多!” 白牛道:“可我托着一个猴子呢!” 蟒伯:“……” 陈义山也下来了,拿出几个乾坤袋,打开口子,施展起摄空仙术,将剩余的财货都收入了囊中。 于是乎,这一仙二妖各卖力气,几乎把那延罗王的遗产给搜罗了干干净净,这才又扶摇而上,往三谷山飞去。 飞不多时,蟒伯便觉得肚子里撑得难受,暗自懊悔自己上了白牛激将法的恶当,连带着对陈义山也十分不屑起来,嘀咕道:“没想到,打败鲁陀罗尼的大仙,也是个贪财的主。” 白牛喝道:“老蛇!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就是仗着大仙脾气好,不与你一般计较才如此放肆吧? 唤作鲁陀罗尼,你敢放半句咸屁? !” 蟒伯也想大声喝骂,但一张嘴,便觉得有金子往外掉,连忙又绷紧了。 陈义山道:“这些都是那延罗王收受上来的不义之财,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还是还给身毒国的穷苦百姓才好啊。” 蟒伯心里暗暗讥笑道:“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舍得吗?” 却听陈义山又沉声说道:“我要打掉鲁陀罗尼神道的根基,自然要做这些事情。 我得让身毒国的百姓们知道,神是不敛财不好色,也不滥杀不贪吃的。” 蟒伯听着陈义山说的分外认真,觑看见他的眼神也笃定至极,神情更不似作伪,顿时一愣,心道:“这家伙,好像,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啊……” 哈奴曼也深深的看了陈义山一眼,暗忖道:“怪不得罗摩大哥说他是未来世的师父,如今连我也觉得他有些可敬了……” 正当此时,陈义山忽然觉得麻衣震动,又感四方灵气来朝,忙启慧眼一看,一片崭新的补丁结在了右胁之下,竟是属于沟梨和罗摩夫妇的。 陈义山大为惊喜,暗道:“他们两个,居然是真心把我当做师父了吗? 既有如此善缘,我不收,反倒说不过去了。 此时结衲,多半是他们暗中祈祷我这个所谓的未来世师父会去搭救他们吧?” 想到这里,陈义山抖擞精神,对哈奴曼说道:“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罗摩和沟梨的!” 哈奴曼心头大震,惊愕的看了一眼陈义山,道:“为什么? 你,你不是不认他们为弟子嘛?” 陈义山笑道:“谁说我不认了? 他们称呼我为师父,我便是他们的师父。 既是师父,我便不许任何人伤了我的弟子!哪怕是他们的亲爹也不成!” 哈奴曼只觉一股暖意涌便全身。 这世上,不只罗摩大哥是好人啊…… 第1039章 归山 第1039章 归山 随着灵气的涌动,不但陈义山吸收的畅快,连哈奴曼、白牛和蟒伯三妖都觉精神振奋起来。 对蟒伯而言,撑胀的难受感也消退了不少。 他们一行飞的又快了许多,渐渐的,三谷山已经在望。 …… 而此时,三谷派的众仙以及蟒仲早已经等陈义山等的心急了。 他们都在仙殿之外守着,有满面焦躁的,有故作镇定的,有坐立难安的,总之,都是唯恐陈义山还没有回来之前,鲁陀罗尼便先来兴师问罪了。 茶谷仙人已经忍不住问道:“二师兄,你的神谕术没有问题吧?” 竹谷仙人皱眉道:“老三你什么意思?” 茶谷仙人道:“我的意思是,要是没问题,老师早该收到香词了吧? 怎么既不见回来,也不见回信呢?” 竹谷仙人怒道:“要不你来发!” “来了!” 黑松始终盯着天空没移开眼睛,忽然看见大片云层堆积,隐隐似是一头庞然大物远远的迫近,登时惊呼道:“三位师叔快看啊,有东西来了!不知道是什么!” 竹谷仙人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失声说道:“不好,是白牛!是鲁陀罗尼的坐骑啊!” 茶谷仙人叫道:“后面还有一条大黑老粗的怪物!” 蟒仲也已经看见,心中暗自惊愕,忖道:“怎么像是我们黑蟒妖一族的本相呢? 可是那肚子,未免太圆了一些,又不大像,是什么狗屁怪物? 杂交的么?” “坐骑都来了,鲁陀罗尼肯定也来了!” “怎么办? 怎么办啊? !” “师祖爷还没有回来呀!咱们可抵挡不住!” “哎呀,早说要让大师伯也回来的,最起码还有护山大阵!” “……” 众弟子都慌张的不行。 竹谷仙人喝道:“不要怕!不要乱!先摆曼荼罗仙术剑阵!即便是鲁陀罗尼亲自来了,咱们也能抵挡一阵!说不定便熬到老师回来了!” “是!” 蟒仲还在观望,脸色也愈发的异样,喃喃说道:“那白牛后头的东西好像是黑蟒啊,那鳞甲,分明是我大哥的本相上才有的……” 竹谷仙人跺脚道:“我说蟒仲师弟,都什么档口了,你就别再东张西望乱看了!快戴上你的活面具啊!” 蟒仲一愣:“干什么?” 竹谷仙人道:“废话!你说干什么? !没有开启护山大阵,没有大师兄在,弟子也不全,就凭咱们这几把剑,纵然施展曼荼罗仙术,也挡不住鲁陀罗尼多久的!你快戴上鲁陀罗尼妻子的活面具,甭管是乌玛、萨蒂还是帕尔瓦蒂,谁都行,随时准备色诱!” “呃” 蟒仲伸手擦了擦满脸的冷汗,道:“竹谷师兄,小弟先前不是跟你说了么,鲁陀罗尼有灭却天目,不比那婆罗王那老淫贼,是能很快看出破绽来的。 你叫我假扮他的妻子去色诱他,岂不是让我去送死么?” 竹谷仙人道:“能拖几时是几时,拖到老师回来不就安全了么?” 蟒仲还在犹豫,忽有一道人影迅速飞落,来到了众人跟前。 竹谷仙人直吓得魂飞胆丧,叫道:“快掷剑!” 叫声中,他已当先把剑透了出去! 后面,茶谷仙人、黑松、爆竹、沙茶等弟子也都纷纷投剑,喊杀声一片,惊呼声也此起彼伏。 却见那人影一晃化虹,在一片剑芒中消散了开来,继而又迅速的在竹谷仙人的背后现身! 一伸手,那人朝着竹谷仙人的后脑勺敲了一暴栗,笑骂道:“好你个竹谷,干什么呢? 要以下犯上,欺师灭祖么? !” 众仙在愕然中渐渐看清,来人是陈义山啊! 竹谷仙人惊魂甫定,顿觉喜出望外,慌忙跪下,叩头道:“弟子瞎了眼啊!竟没有看见是老师回来啦!” 陈义山道:“你发香词说有大难临头,不是我回来,还能是谁回来? 又有什么大难了?” 竹谷仙人嬉笑道:“原本是怕鲁陀罗尼那恶神来三谷山发难,所以急切呼唤老师回来。 如今你老人家回来了,弟子等万事无忧,哪里还有什么大难?” 陈义山“哦”了一声,环顾众弟子,见个个安然,唯有茶谷仙人拄着一个拐杖,不禁问道:“茶谷,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记得你还用拐啊。” 茶谷仙人讪笑道:“是弟子嘴贱,怪不得旁人。” 陈义山狐疑道:“什么意思?” 茶谷仙人道:“老师不在山上的时候,那延罗王勾结了那婆罗王,意图来掳掠两个小师妹,无极天尊前来报信,弟子却疑心他捣鬼,所以出言不逊,骂他是断腿的残废,无极天尊因此恼怒,于是出手斩断了弟子的一条腿。 但他下手不重,所以很快便又接上了。 弟子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再造口孽了。” 陈义山惊道:“卡芙和长乐呢? !” 竹谷仙人道:“老师请放心,两位师妹好端端的,都在后山寝殿里呢。 那婆罗王前后来了两趟,都没能得逞。” 陈义山稍稍放心,又怒道:“那延罗王居然又带了那婆罗王来咱们三谷山? 这可恶的守财奴,他可是发过毒誓的!” 竹谷仙人笑道:“所以他没有落个好下场,已经破财而死了。” 陈义山这才明白过来,冷笑道:“怪不得,他是那个下场,原来是应验了自己发过的毒誓。” 竹谷仙人道:“老淫贼那婆罗王也因为好色,死在了咱们三谷山上。” 陈义山愕然道:“你们居然能杀掉四大天王中的一个?” 竹谷仙人笑道:“不是弟子们杀的,是持斧罗摩与哈奴曼联手所为。 不过,这其中有蟒仲师弟的大功劳!是蟒仲师弟假扮鲁陀罗尼的妻子乌玛,去阿逾陀城骗来了沟梨、罗摩夫妇以及哈奴曼,前来与那婆罗王、迦楼罗王大战的。” “你这黑厮,活面具真叫你派上用场了啊!” 陈义山看向了蟒仲,直觉匪夷所思。 蟒仲笑嘻嘻道:“弟子就说过,那活面具有大用处嘛。 当然,这也是卡芙师妹的大功劳,弟子只是占了一点点巧。” “嘘此事先不要再说了。” 陈义山觑看见白牛和蟒伯将至,便打住了话头。 蟒仲也望了一眼高空,眼见白牛和那大黑老粗越来越近,即将飞临三谷山上空,便惊疑道:“恩师,你是被鲁陀罗尼追杀回来的?” 陈义山道:“哪里有追杀?” 蟒仲伸手一指飞临峰上高空的白牛和黑蟒,道:“那不是鲁陀罗尼的坐骑吗? 后面的大黑老粗越看越像是我大哥的本相,他可是鲁陀罗尼的神宠啊。 难道不是那恶神亲自来了?” 众仙也惊疑不定的看着陈义山。 竹谷仙人还问道:“老师,现在摆阵?” “不用,呵呵” 陈义山笑了笑,又仰面叫道:“你们两个快一点吧,已经吓着他们啦!” 众仙越发觉得惊愕,彼此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陈义山在搞什么鬼…… 第1040章 造神 第1040章 造神 刹那间,白牛先落,滞留在低空中,哈奴曼从牛脖子上一跃而下,白牛也声如闷雷道:“不愧是陈大仙,太快了!哎,借光借光,劳烦诸位都让一让哈,我老牛要卸货啦!” 其实根本就不用他再说,众仙看见哈奴曼从牛脖子上跳下来之后,都已经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了。 这猴子的厉害,众仙可是有目共睹的。 那法天象地之术施展起来,四张连八条胳膊,压着那婆罗王暴打啊。 “哗啦啦” 如泄洪一般,白牛将自己背上的金银珠宝尽数卸了下来,然后化回了人形,抬头冲堪堪飞临的蟒伯嘲笑:“嘿老蛇,你可是太慢了啊!” “呕!!!” 蟒伯干哕了一声,吐了一地黄白之物。 霎时间,三谷峰上的财宝堆积如山,满满当当,把众仙都耀花眼了! “死老牛,你试试吃一肚子这东西再飞,还埋怨老子飞的慢!” 蟒伯恨恨的瞪了白牛一眼,把肚子腾空了,才觉得舒坦了些。 “大哥,真的是你啊,你,你这是——” 蟒仲惊喜交加的迎了上来。 兄弟俩对上了眼睛,蟒伯也是大喜过望:“哈我的好二弟,你真的在三谷山? !我还当他骗我!没想到啊,哈真是没想到!” “是啊,大哥!我也没想到,你我兄弟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上一面!哈哈哈太好了!” 两个光头无眉黑脸壮汉紧密的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又搂又亲,嘻嘻哈哈,把陈义山、哈奴曼、白牛、竹谷、茶谷等一众旁观者看出了满身的冷汗。 “好二弟,快跟大哥说说,你怎么会来三谷山呢?” “大哥,是恩师打败了迦梨那恶神,毁了短笛,解救了我啊!” “你恩师是?” “就是他老人家啊!” 蟒仲指了指陈义山,满脸骄傲的说道:“我有幸拜他老人家为师,跟着来到了三谷山,认识了我这些同门。” “啊!? 是这样么?” 蟒伯神情复杂的看了陈义山一眼。 原来,他不但救了自己,还先救了自己的弟弟啊。 蟒仲扯着自己哥哥的手上看下看,似乎看不够一样,咧着嘴笑问道:“大哥,你怎么也跟着恩师了? 你也拜师了吗?” 蟒伯摇头道:“还,还没有。” 蟒仲道:“那你是从大须弥山逃出来的吗? 你的咒印呢? 鲁陀罗尼没发现吗?” 蟒伯又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是逃出来的是,是迦楼罗王给鲁陀罗尼传讯,鲁陀罗尼带着我下山,结果被陈大仙打的负伤而逃,连控制我的咒印也被陈大仙破除了……” 蟒仲笑道:“哈!我就说嘛!真不愧是我的恩师啊!果然连鲁陀罗尼都不是对手!” 陈义山道:“蟒伯,我说只要跟着我走,就能让你见到你二弟。 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蟒伯呐呐说道:“没,没有,是,是我小人之心了,请大仙不要怪罪。” 蟒仲狐疑道:“大哥,你对恩师怎么了?” 陈义山道:“没什么,你大哥可比你有心多了。” 蟒仲道:“是啊,我大哥比我更有天赋,比我更有法力,也比我更加聪明!恩师,你也收了他做弟子吧!” “呵呵” 陈义山笑道:“你们原本是亲兄弟,能做成同门,自然更好。 不过,也得看你大哥愿不愿意,为师不会勉强他的。” 蟒仲连忙催促蟒伯道:“大哥,天大的好事莫过于拜在麻衣门下做恩师的弟子!你我兄弟身负血海深仇,原本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幸得恩师相助,才又重见天日啊!你迟疑什么么? 还不快拜恩师? !” 至此,蟒伯再无什么话好说,只剩下一腔感激了,当即纳首便拜,道:“小妖愿意拜陈大仙为师!乞请大仙收了小妖,忝列麻衣门下!” “哈哈好!我收你!快快起来吧。” 陈义山很是喜悦,虚扶了蟒伯一把,心中暗暗感慨道:“我要在身毒国重新立下神道,他们兄弟两个,都是不可或缺的大器之才啊。” “小妖也要拜师!” 白牛慌里慌张的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道:“乞请大仙收了小妖!” 陈义山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回顾蟒伯道:“这老牛确实没有帮着鲁陀罗尼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吗?” 白牛闻言,惊恐的看向了蟒伯,道:“老蛇——蛇哥,你讲话可是要凭良心的,千万不能乱说啊!” 蟒伯一笑,道:“恩师,别看老牛的个头不小,胆量却是不大,他平素里充当鲁陀罗尼的坐骑还够用,可要是叫他去办别的事情,就不大成了。 所以,这大奸大恶之事,他肯定是做不来的。 更何况,鲁陀罗尼在身毒国一手遮天,没谁惹他,平素里不下须弥山。 即便是有事,他的党羽众多,也能帮他料理了,根本就用不着指派老牛下山,老牛就是想做坏事,也没机会的。 倒是弟子我,有胆量,也有本事,却始终没能得到鲁陀罗尼的信任,日夜只困在他身边,不得外放,所以也没有机会做坏事。”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你倒是不忘了替自己说上一嘴。” 白牛擦了擦脸上的汗,讪笑道:“蛇哥到底还是诚实,没在老牛身上泼脏水。 但是你这话听起来,很有些别扭,怎的像是在说我老牛一无是处呢?” 陈义山大笑道:“好了,不必多说,我也收你为麻衣弟子,你们做师兄弟吧!” 要在身毒国组建新的神道势力,白牛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他和蟒家兄弟都对鲁陀罗尼一系神祇所知甚深,对身毒国的风土人情更是熟悉。 白牛听说陈义山收下自己了,顿时大喜,再拜道:“多谢恩师!从今而后,弟子也有山头了!” 哈奴曼见他们师徒之间其乐融融,谈笑风生,不禁想起了自己在静修林时与罗摩相处的时光,这个陈义山在很多地方,与自己的义兄很像啊。 想一想陈义山的所作所为,无不与鲁陀罗尼等神祇迥然不同,那是罗摩想做又不敢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啊。 又想到陈义山所说的话——我要改造身毒国的神道;那些不义之财取之于民当还之于民;只要是我的弟子,便不许任何人欺辱,哪怕是亲爹也不成! 再想到罗摩和沟梨对陈义山的态度,哈奴曼渐渐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被触动了。 此仙,确实是非同寻常! 若是追随了他,拜他为师,自己的未来肯定是光明的吧? 与他一同努力的话,身毒国或许会真的变得不一样起来。 那不正是义兄罗摩的梦想吗? 或许,在不远的未来,连万妖国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第1041章 决心 第1041章 决心 恰在哈奴曼胡思乱想的时候,陈义山冲竹谷仙人说道:“竹谷,你把本门的疗伤仙药拿出来,敷在哈奴曼的外伤处。” “是!” 竹谷仙人见陈义山接连收了蟒伯和白牛为徒弟,料想这个哈奴曼也会成为自己的同门,所以没有丝毫的迟疑,立时便搜罗起自己的乾坤袋,拿出葫芦倒仙药了。 陈义山又对蟒仲说道:“蟒仲,去请你长乐师妹出来,给哈奴曼捏捏耳朵。” “是!” 蟒仲飞快的去了。 哈奴曼尚在感动中,闻听此言,不禁愣住了,愕然道:“捏捏耳朵? 干什么要找人捏我耳朵?” “呵呵” 陈义山笑道:“稍后你便知道什么是捏耳朵了,在那之前,你先把我这颗仙丹吃了吧。” “嗖” 陈义山屈指一弹,哈奴曼张开嘴来,早有一粒丹药入喉。 这仙丹是治疗内伤的。 竹谷仙人也开始在哈奴曼的外伤处敷药了。 不多时,卡芙和长乐姊妹俩扯着手飞奔而至,瞧见了陈义山,尽皆欢笑,一左一右都扑入怀中,嚷嚷道:“大哥哥,你可回来了!那些恶神都打上山了!我们好害怕!” 陈义山左手扯一个,右手揽一个,安抚完姐姐,又安抚妹妹,待两个丫头都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指着哈奴曼说道:“长乐,去给他捏捏耳朵。” “谁呀?” 长乐看向了哈奴曼,哈奴曼也看向了长乐,一人一猴,尽皆愕然。 片刻之后,长乐尖叫一声:“啊啊啊!好大一只猴子!是妖怪吧!我才不要捏他的耳朵呢!” 哈奴曼那本来就红彤彤的脸也涨的更红了,把脑袋一偏,“哼哼”道:“嘁小丫头片子!我才不让她捏我耳朵哩!” 陈义山哭笑不得,劝慰长乐道:“他是咱们的朋友,不是坏妖怪。” 竹谷仙人也笑着说道:“小师妹,先前那婆罗王上山,要抓走你们姊妹俩,还是这位猴子朋友打死了那婆罗王呢。” 长乐吃了一惊:“真的?” 蟒仲在旁边说道:“真的!” 陈义山说道:“所以他是好妖怪,但是现在却被鲁陀罗尼那恶神给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身魂都有大损,虽然吃了仙丹,敷了仙药,也好不利索呢。 很需要咱们的长乐帮他治治!乖长乐,只要你治好他,我就再给你一粒仙丹吃。” “唔” 长乐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听大哥哥的话,但却讨价还价道:“那我要两粒!” 卡芙已经在旁边笑了起来。 陈义山瞥了一眼卡芙,说道:“是替你姐姐要的么? 你这鬼精灵,放心吧,有妹妹的,就有姐姐的!” 长乐抚掌笑道:“嘿嘿好!大哥哥果然最好了!我这就给他捏耳朵,猴子的耳朵我还没有捏过呢。” 捏耳朵这种事情,谁被捏谁上瘾,谁捏谁也上瘾。 长乐先前还害怕,但是一上手,捏了两下,便“咦”的一声,嘀咕道:“是真耳朵么? 银耳吧? 为什么这么软?” 哈奴曼:“……” 无语归无语,片刻之后,哈奴曼便惊奇了起来。 大幅损耗的妖力几乎是在瞬间就完全恢复了! 颓唐的精神也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就连衰退掉的三魂之力也顷刻间尽数回归!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哈奴曼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长乐:“你到底是什么人? !” “哎呀!” 长乐瞧见哈奴曼满面红光,双眼爆亮,真是好生凶恶,吓得转身就跑了。 哈奴曼连忙喊道:“别,别怕,可以再捏几下的。” 长乐却躲在了陈义山的背后,歪着脑袋偷看,只是不再过去。 蟒仲笑道:“哈奴曼,你吓到我小师妹了。” 哈奴曼扭头看向陈义山,呐呐问道:“她也是陈大仙的弟子么?”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她叫长乐。” 哈奴曼环顾四周,望了一眼身边的男男女女,只觉他们都聚在陈义山的身边,亲如一家,好生欢乐,唯有自己,是孤零零的啊。 “大仙……”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像是拼尽全力的在说话:“我,我能否也拜你为师?” “拜啊!” 陈义山尚未搭话,蟒伯便在一旁怂恿了起来:“你若来了,我老蛇叫你师兄!” 白牛道:“成了同门,也不枉我老牛驮了你一路!” 蟒仲道:“你们一起来的,两个都拜了师,不至于要漏掉你吧? 要拜就拜,爽快些!” 哈奴曼再也不矜持了,当即伏拜在地,叩头道:“乞请大仙收我为弟子吧!” 陈义山笑吟吟的扶起了他,道:“好,好啊,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却是等很久了。 有了哈奴曼,陈义山改造身毒国神道的筹划便更稳妥了一些…… 此时,松谷仙人率领一干弟子飞落峰上,回报陈义山道:“禀老师,恕弟子能无能。 那延罗王领地范围内业已搜罗完毕,惜无所获。” 陈义山稍稍叹息了一声,道:“辛苦你们了,起来吧。 松谷,你又多了几位同门师兄弟,可来相认。” 松谷仙人吃惊道:“啊? 是么?” “哈!松谷师兄,看,这是我大哥!” 蟒仲已经迫不及待的介绍了起来。 “大师兄,连哈奴曼都成了咱们同门!” 竹谷、茶谷也都上前插嘴。 霎时间,峰上一片欢腾。 叫师兄的,叫师弟的,叫师叔的,叫侄儿的……此起彼伏,沸反盈天。 到最后,陈义山不得不大声咳嗽,这才让众门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听他朗声说道:“诸位徒儿,既已拜我为师,那便是天地共鉴,日月明照的缘分,是亲如一家,不分彼此的情分。 为师向来推崇其立天地之间者,当光风霁月,是以有几句话要对你们讲。” 众门人闻言,也都收敛了笑意,齐齐拜倒,异口同声说道:“请我师明示!” 陈义山环顾众弟子,肃容说道:“常言道,邪不胜正!只可惜知之者众,遵之者却寡。 鲁陀罗尼修行数千年,排除异己,广收党羽,行曰唯一,止曰至尊,以至于登临身毒国神道之巅,打压的其余道统几无立足之地,这是何等威风啊!可我初战胡利河,神女迦梨便束手就擒;我二战迷卢山,那延罗王便俯首称臣;再战三谷山,虽我不在,却有天尊通风报信;蟒仲略施小计,那婆罗王便神魂俱灭;金翅大鹏北逃,自焚为香;鲁陀罗尼亲来,重伤而逃!爱女不服,佳婿不从,坐骑离心,神宠怨恨!号称无敌,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何也? 只因他自己怙恶不悛,对待下属更是放纵,闹的偌大一个身毒国民生凋敝,了无生气,虽人口众多,却尽似蝼蚁,虽党羽甚众,仍然一败涂地! 反观二神女沟梨,出淤泥而不染,虽被金翅大鹏所吞噬,却仍能得我相助,破腹而出,这便是福报! 所以,我要嘱咐你们啊,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不惩恶不扬善,是为无能! 不凌下不欺小,方为大能! 有情有义,善始善终,我当与尔等共勉! 若让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谁假我陈某之名,为非作歹,嘿嘿我必定亲手清理门户,绝不徇私!尔等可听得明白?” “明白!” 众门人伏拜在地,齐声说道:“谨遵我师教诲,绝不敢有违!” 陈义山看着跪在眼前黑压压的一众门人,心中莫名感慨,暗忖道:“不知不觉,我在身毒国已经笼络起如此多的门徒,莫如一鼓作气,彻底铲平了鲁陀罗尼,然后再去昆仑虚吧。 这样,我也无后顾之忧了。 但是,想要彻底铲平鲁陀罗尼的神道势力,这些人手似乎还不够,而且,也难保其中没有谁,是三心二意的。 嗯是时候召唤颍川之众了。” 第1041章 三大神妻 第1041章 三大神妻 三谷峰前山仙殿之内,陈义山高升须弥座,卡芙和长乐站在他的身后,弟子们在阶下分作两列,原三谷仙派的松谷、竹谷、茶谷三仙以及长门大弟子青松都坐在左侧;哈奴曼、蟒伯、白牛以及蟒仲四大妖徒都坐在右侧。 其余如黑松、赤松、虚竹、绵竹、苦茶、岩茶等第三代弟子则都坐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之上,众目睽睽,静听陈义山要说的大事件! “我意已决,要彻底将身毒国改天换地。” 陈义山平静的说道:“现如今,鲁陀罗尼身负重伤,四大天王折损其三,大神女被我擒拿,二神女及其爱婿罗摩被鲁陀罗尼亲自幽禁,胡利河、迷卢山、金刚轮山、阿落刹娑邦、阿逾陀城等领地均已无主,正是我等一鼓作气,将鲁陀罗尼恶神势力一网打尽的时候啊。 尔等以为如何?” 哈奴曼本来沉默寡言,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忍不住第一个开口说道:“师父说的极是,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实话说,鲁陀罗尼这次被师父重创,只怪他太轻视师父了,孤身便敢下须弥山,而大神女迦梨与三大天王也是被咱们各个击破的。 如果鲁陀罗尼一早就知道师父要来与他为难,做好了准备,携众前来抗拒,那师父便不可能如此顺利了。” 竹谷仙人道:“不错,连弟子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眼下,鲁陀罗尼身负重伤,确实是彻底铲除他的大好时机!若是迁延不管的话,要不了几日,那厮伤势复原,再率领三妻三子一王外加他岳父卷土重来,那可就难以对付了。” 蟒伯道:“弟子也觉得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缓!” 白牛道:“师父说干什么,弟子就干什么!” 蟒仲嚷嚷道:“打上大须弥山,推倒梵天神殿,活捉鲁陀罗尼!” 喊罢,还招呼其余人一起喊,殿内蒲团上坐着的三代弟子们很卖这位师叔的面子,纷纷振臂欢呼:“打上大须弥山,推倒梵天神殿,活捉鲁陀罗尼!”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这么决定了。 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鲁陀罗尼的势力虽然遭受重创,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他如今残存的势力恐怕也不容小觑,我们师徒得好好商议商议。” 蟒仲附和道:“正是!先前弟子对恩师说过一些那恶神的底细,可毕竟不是全貌。 我大哥和白牛师兄都在鲁陀罗尼身边蛰伏很久了,他们一定比弟子更了解那恶神的底细!” 白牛笑道:“恩师有什么话,只管问!” 蟒伯也道:“弟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稍待片刻,为师先发个香词。” 言罢,手拈一缕香,默运诀法,起火而焚,那香早袅袅去了。 众门人不知道他是对谁发的,却见他抚掌说道:“好了。 据我所知,鲁陀罗尼有三任妻子,第一任是乌玛,第二任是萨蒂,第三任是帕尔瓦蒂。 这三任妻子都有些什么本事? 厉害吗?” 白牛笑道:“师父,若是问这个,便没有谁比弟子更了解的啦。 乌玛号称是‘大地神女娘娘’,很擅长土系神通;萨蒂号称是‘雪山神女娘娘’,很精通冰封之术;帕尔瓦蒂号称是‘莲花神女娘娘’,很擅长木系神通!要说她们厉害不厉害,嘿比起鲁陀罗尼来,她们自然不能算是厉害的,但是比起弟子等,还是厉害的。” 陈义山沉吟着,问道:“所谓的土系神通、木系神通,是不是就是土遁和木遁?” 白牛“呃”了一声,有些迟疑,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旁边的蟒伯哂笑道:“老牛,这就露怯了吧? 让你平时不学无术,还敢自吹自擂你们牛妖一族也是大族? 换我来说吧!回恩师的话,所谓的‘土系神通’,是指‘小土遁神通’,有些法术,她不能施展!木系也是如此。” 哈奴曼补充道:“师父,乌玛的土系神通和帕尔瓦蒂的木系神通,弟子均能对付,只是那萨蒂的冰封之术,弟子有些畏惧。” 陈义山颔首道:“那我大概了解啦。 嗯鲁陀罗尼还有三个儿子啊,长子婆罗贺摩掌管天堂,次子阎摩罗掌管地狱,这我都听蟒仲说过,倒是他第三个儿子却不曾了解。 是谁? 手段如何?” 白牛连忙答道:“回禀恩师,鲁陀罗尼的第三个儿子叫做伽内什罗,这个儿子说起来很有些意思呢。 嘿嘿原先,鲁陀罗尼娶了第三任妻子帕尔瓦蒂之后,特别宠幸,毕竟新鲜嘛,所以就夜夜都去帕尔瓦蒂那里同床共枕。 如此一来,便引起了乌玛和萨蒂的不满,这两个妻子商量出了一个对策,每天傍晚都要叫鲁陀罗尼去饮酒,喝痛快了才肯放他走。 鲁陀罗尼自己是觉得天天冷落前两任妻子也不对,喝酒就喝酒吧,反正喝完了酒还要去帕尔瓦蒂那里睡觉呢。 谁成想,那酒不是一般的神酒,喝多了,就连鲁陀罗尼都降不住,闹的夜夜沉醉,一脸好几年,再也无法去帕尔瓦蒂那里啦!” “后面的事情弟子也知道!” 蟒伯趁白牛说的口干舌燥,伸手端茶喝的时候,赶紧说道:“几年过后,大约是喝多了,鲁陀罗尼终于降住那种神酒了。 有一天夜里,他居然没有醉倒,醉醺醺的时候,还去找了帕尔瓦蒂。 结果,他在帕尔瓦蒂的门口看见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把守着屋门不让他进去。 鲁陀罗尼就问他:‘你是谁啊? ’ 男孩儿说:‘我是伽内什罗!’ 鲁陀罗尼又问:‘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见过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 伽内什罗说:‘我当然是我母亲生的!我还没有见过你呢!’ 鲁陀罗尼再问:‘你母亲是谁? ’ 伽内什罗说:‘我母亲是莲花神女娘娘帕尔瓦蒂!’ 鲁陀罗尼一听就勃然大怒,心想,本座好几年没来,你居然跟外人通奸,生了个杂种! 恼怒之下,鲁陀罗尼立时就要闯进房中去问责帕尔瓦蒂,伽内什罗却拦着他不让进,还说:‘我母亲正在里面洗澡,由我来看门,谁也不能进去!’ 鲁陀罗尼骂道:‘是洗澡还是偷汉子? !偷汉子还要你这小杂种来把风么? !’当场就用三叉神戟砍掉了伽内什罗的脑袋!” “哎呀!” 卡芙和长乐听到这里,都吓了一跳,惊呼出声音,倒是打断了蟒伯的话头。 弟1043章 三大神子 弟1043章 三大神子 “换我讲!换我讲!” 白牛见缝插针,趁着蟒伯的话头被卡芙和长乐打断之际,连忙抢着说道:“鲁陀罗尼在砍了伽内什罗的脑袋之后,闯进屋里去抓奸,结果帕尔瓦蒂真的在洗澡,屋里没什么野汉子,倒是后门外面还守着绿头象妖呢,那是鲁陀罗尼抓来的大能,给帕尔瓦蒂充当坐骑呢。 绿头象妖表示:‘莲花神女娘娘忠贞不二,从来没有过什么外遇。 ’ 帕尔瓦蒂又哭天抹泪的诉说:‘伽内什罗可是你的儿子啊!你居然把亲生儿子都给杀了!’ 鲁陀罗尼懵了,他根本不信! 帕尔瓦蒂又说:‘你自己算算日子吧!你最后一次跟我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这中间,又有多少年没有来过了? ’ 鲁陀罗尼一算,还真的跟伽内什罗的年龄对上了! 他为此大为懊悔,想方设法要救回儿子的命。 恰好,他知道老淫贼那婆罗王擅长续头神通,便连忙召唤他来求助。 那婆罗王看了看伽内什罗的尸身,说:‘神子的头颅已经死了,但躯干还能用,需要马上再砍下一颗新的头颅,趁着生气没有完全消散,血肉还是热的,就能给他续上了。 ’ 但是砍谁的头呢? 绿头象妖就倒大霉了!他正好就在旁边呢。 那婆罗王还嘀咕说:‘巧了,这象妖长得跟神子还有点像呢。 ’ 于是鲁陀罗尼说:‘就他吧!’ 当场砍了绿头象妖的脑袋,续在了伽内什罗的身上。” 陈义山听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摇头感慨道:“还有这种事情?” 白牛嘿然道:“恩师也觉得离奇吧,弟子和老蛇私下里还偷偷议论过呢,说伽内什罗一定是绿头象妖的儿子,不然怎么会长得像呢? 后来,鲁陀罗尼也很嫌弃这个儿子,毕竟长了一颗绿头大象的脑袋。 还有一次,伽内什罗跟那婆罗王喝酒,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伽内什罗就调戏那婆罗王的神女,那婆罗王很生气,骂他说:‘野杂种,你的脑袋还是我给你续上的!’ 伽内什罗也很生气,回骂道:‘老淫贼,丑的好似一张脸长在了男根上,还好意思自称性神!’ 那婆罗王又骂他道:‘你长得好,男根长在了脸上!’” “噗” 大殿内除了卡芙和长乐姊妹听不懂,蟒伯和蟒仲兄弟俩若有所思之外,其余众人无不狂喷,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涕泪纵横。 卡芙虽然没有听懂吧,但毕竟也十六岁了,猜出了个大概意思,面红耳赤,偷偷啐了一口。 长乐还问陈义山道:“大哥哥,他们笑什么啊?” 陈义山强行忍住笑意,“咳咳”了好几声,瞪了白牛一眼,道:“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说了!” “是!” 白牛讪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后来,这件事情被鲁陀罗尼知道了,越看儿子越觉得长得确实是那个样,就愈发的嫌弃了。 但有人觉得伽内什罗难看,就有人觉得他好看,毕竟天下之大,无奇葩不有啊!王舍城的城主诃梨帝母就相中了伽内什罗,还向鲁陀罗尼表示,非他不嫁!” 陈义山道:“这个诃梨帝母是谁?” 白牛道:“也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早在鲁陀罗尼没能一统身毒国的时候,此地还是诸能当道,神仙妖魔杂处,王舍城有新神册封,大摆筵席,五千人赴会,途中遇到一个怀孕的女子,叫做诃梨。 诃梨也跟着他们去赴宴,结果中途要生育了,因为没有接生的条件,诃梨难产而死。 死之前,诃梨发下毒誓,说死后必成厉鬼,吃够五千小儿!结果诃梨死后真的成了厉鬼,日夜捕捉婴幼儿去吃,王舍城的新神也打不过她,反被她所杀。 不得已,王舍城的官府就封了诃梨做新神,号称是‘诃梨帝母’。 后来,鲁陀罗尼一统神界,诃梨帝母与他相斗,战败之后也归顺了鲁陀罗尼,仍然以王舍城为领地,但势力蔓延很快,整个身毒国的百姓都奉之为‘神母娘娘’,想生儿子的,都要拜祭她。 但是得用婴儿作为祭品,可以是自己生的女婴,也可以是偷来别人的婴儿——” “可恶!” 陈义山一听见这话,便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叫道:“什么神母娘娘,诃梨帝母,如此穷凶极恶,着实该杀!” 白牛吓了一跳,连忙附和道:“该杀!确实该杀!” 陈义山“哼”了一声,平息怒气,道:“你接着说吧。 伽内什罗是娶了她么?” “是的。” 白牛说道:“鲁陀罗尼既要笼络诃梨帝母,又要监视诃梨帝母,便让伽内什罗入赘到了王舍城中。 他们夫妇俩的本事着实是不小,诃梨帝母擅长一种‘百婴夜行’的神通,伽内什罗则继承了他母亲帕尔瓦蒂一部分的木系神通,也会些绿头象妖的妖术。”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看来鲁陀罗尼的三妻和三子都不好对付啊。” 白牛道:“恩师,第二子阎摩罗不足为虑,甚至,咱们可以收为己用。” 陈义山一愣,道:“此话怎讲?” 白牛说道:“鲁陀罗尼的三个儿子之中,大儿子婆罗贺摩最得宠信,因此在大须弥山之上开辟了异空间,被称作‘天堂’;三儿子伽内什罗遭他嫌弃,被送去了王舍城,做了赘婿;这二儿子阎摩罗却不被他宠爱,也不算嫌弃。 只因为阎摩罗从小性格就严肃拘谨,不像婆罗贺摩那样巧舌如簧,能哄父母开心,而且这阎摩罗生就一副铁面,嫉恶如仇,最讲规矩,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制定好的规则,谁也不能劝他更改。 鲁陀罗尼觉得他不好管控,却也以他的个性为傲,就在地下开辟了异空间,称作‘地狱’,交给他来看守。 阎摩罗素来不与鲁陀罗尼同流合污,也不听他肆意安排,无论什么魂魄,只要是到了他那里,他都一一甄别分辨,对于生前的良善之辈,他都十分看重,会封为地狱的神官神吏,哪怕是鲁陀罗尼不喜欢的,他也委以重任!至于那些在生前做了奸恶之事的,不管鲁陀罗尼怎么求情索要,他都要罚那些魂魄去往十八层地狱里,层层受苦!” 陈义山道:“这么说来,他那地狱倒是与我中土城隍神界赏善罚恶两大阴司很是相似啊,嗯阎摩罗是个不错的神祇,神祇就该当如是!如果他同意我等改造身毒国的神道,对我等讨伐其父不加以反对的话,我当然也不会为难他。” 第1044章 真神的秘密 第1044章 真神的秘密 有了沟梨的表现在前,陈义山对阎摩罗也很有信心。 鲁陀罗尼不是一个正常的神祇,更不是一个正常的父亲。 或者说,这里的神道无情,更甚于仙界。 女儿也罢,儿子也好,鲁陀罗尼都不过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统治身毒国的工具。 不然,鲁陀罗尼何至于说出后悔把沟梨嫁给罗摩的话呢? 他明明知道那婆罗王好色无厌,却仍然想着把沟梨赐给他! 甚至,鲁陀罗尼也明明知道那婆罗王掳走过沟梨,他还是封了那婆罗为四大天王! 为此,鲁陀罗尼不惜在所谓的“爱婿”罗摩心头上插下了一根永远也拔不出来的刺! 还有,为了笼络和监视诃梨帝母,他把伽内什罗入赘到了王舍城,哪管伽内什罗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喜不喜欢诃梨帝母那样的变态呢? 喜欢的儿子在天堂,不喜欢的儿子在地狱,他这么做,迟早是要众叛亲离的啊。 …… 白牛忽然说道:“恩师,如果你老人家需要,弟子可以去地狱劝降阎摩罗,只不过,地狱的路不大好走。” 蟒仲笑道:“怕什么? 恩师就可以打开地狱之门。” 陈义山道:“不急,待我调度安排好你们如何行事之后,再说不迟。” 松谷仙人道:“老师就吩咐吧,该如何扫荡这些余孽,弟子等敢不尽力? !” 陈义山道:“我方才已经召唤了你们的同门过来帮忙,待他们到了之后,再做吩咐。” 众弟子闻言,尽皆欢喜,纷纷说道:“中土的同门要来了? !那太好了!麻衣在身毒国必定一战成名,功垂万古!” 陈义山笑道:“毕竟鲁陀罗尼在身毒国耕耘了数千年,根基非浅,除却阎摩罗不说,其余三妻二子一王,再加上诃梨帝母,势力依旧不可小觑。 只凭着我们这些人,恐怕还不够彻底扫灭他们啊。” 众弟子纷纷赞叹道:“老师深谋远虑,计划周详,所言甚是啊!” 陈义山道:“他们从中土过来,只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们也不要闲着。 呃劳烦尔等各自下山,继续帮为师寻一寻我的夫人白芷和我的姐姐洛神。 同时,也打探打探鲁陀罗尼各部势力的动向。 白芷夫人和洛神姐姐的画像在此,哈奴曼、蟒伯、白牛都不认得,过来看看。” 众弟子齐声应道:“是!” 陈义山道:“松谷,你带领本门弟子,连同蟒仲,前往阿落刹娑邦。 若是遇到那婆罗王的残部相扰,不可纠缠,立时撤回。” 松谷仙人和蟒仲起身领命:“是!” 陈义山又道:“竹谷,你带领本门弟子,连同白牛,前往金刚轮山,若是遇到迦楼罗王的残部相扰,也不可纠缠,立时回来!” 竹谷仙人和白牛也起身领命:“是!” 陈义山道:“茶谷,你带领本门弟子,连同蟒伯,前往大须弥山,距其梵天神殿八百里外搜寻,若遇上鲁陀罗尼或其三任妻子的部众相扰,也不可纠缠,速速回来!” 茶谷仙人和蟒伯起身领命:“是!” 陈义山又看向了哈奴曼,道:“劳烦你去一趟阿逾陀城,发动罗摩和沟梨的部众寻觅白芷夫人和洛神姐姐下落。 若是他们不听你的调遣,就作罢了。 若是听你的调遣,寻觅之后,能带回三谷山的,便带回来。” 哈奴曼起身说道:“弟子领命!” 陈义山道:“除此之外,我会派一些分身跟随你们前往,既帮你们寻人,也护你们周全,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也能立时获悉。 我和卡芙、长乐就在三谷山坐镇,何方有难,我便去往何方支援。 尔等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弟子齐声说道:“没有了,老师辛苦!” 陈义山一挥手:“去吧。” 众弟子浩浩荡荡出了仙殿,各自腾空而去,奔赴三个方向。 大殿之内瞬间变得空荡荡,静悄悄起来。 “呵” 陈义山起身伸了个懒腰,也觉疲惫。 长乐连忙扯着他的胳膊说道:“大哥哥,你还是坐下吧,你累了,让我给你捏捏耳朵。” 陈义山笑道:“好。” 耳朵确实已经痒了。 长乐真是好孩子。 卡芙却忽然变得有些难过了起来,幽幽说道:“大家都有用处,只有我帮不了大哥哥什么忙。” 陈义山道:“小丫头片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要不是你,那婆罗王和迦楼罗王早已经把三谷山给平了。” 卡芙这才欢喜道:“是么?” 陈义山道:“是啊,你立了大功劳呢!在这天地间啊,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地位,也不管本事大小,手段如何,每个人都是有用处的,而且这个用处还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替代不了。 你也一样,不但有用,而且还是独一无二的。” 卡芙的眼睛里开始放出了光彩:“真的? !” 陈义山道:“真的!不然,我收那么多弟子干什么? 因为有很多事情,我自己是干不了的啊。” 卡芙抿嘴笑了起来,道:“大哥哥,中土来的同门会有很多么?” 陈义山道:“多,很多,在身毒国,我收的男弟子多,却只有你们两个丫头;可是中土那边就不一样了,我收的女弟子多,只有寥寥几个男门人啊,为此,还不少人抱怨我呢,说我一收就是女弟子,就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天可怜见,没叫我遇上那么多合适的嘛。 这不,来了身毒国,收的男弟子便多了嘛。 在中土,我门下有四大宗,待他们都到齐了之后,不知道声势会有多浩大呢!三谷山会更加热闹的,你们的师姐们,也肯定会喜欢你们两个的。” 卡芙兴奋道:“大哥哥这么说,我都等不及了!” 长乐也激动道:“我也等不及了!” 陈义山喃喃说道:“不急,不急,快到了,他们快到了,连我也想他们了……” 说罢,他已闭上了眼睛。 卡芙和长乐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以为陈义山是睡着了。 长乐也不捏他耳朵了,姊妹两个蹑手蹑脚的走到一旁,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悄悄的看着陈义山。 其实陈义山并没有睡着。 长乐帮他捏了捏耳朵,他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也毫无疲惫之感,还睡什么呢? 如今,他正在假寐冥想。 想一些与鲁陀罗尼有关的事情。 那些事情很蹊跷。 需要静下心来,仔细的琢磨琢磨。 譬如,无极天尊说的,鲁陀罗尼并非是单纯的先天神躯,也不是单纯的后天神躯,那他到底是什么? 还有,鲁陀罗尼那新月印痕能挡得住落魂珠的攻击,灭却天目能让神箭受损,这都太匪夷所思了! 他还会逆空神通,会瞬移神通,三叉神戟裹挟风暴,雷鸣之鼓能发雷闪电,甚至还拥有战神刑天的头颅…… 不对! 他必定与先天诸神有着某种奇妙而紧密的关联! 他也经历过大洪水时代,那是诸神之战的时代,是自己曾经去过的时代,那时候的他,在充当什么角色呢? 他的致命弱点,又是什么呢? 陈义山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往乾坤袋里摸索。 卡芙和长乐都吓了一跳,纷纷起身,问道:“怎么了大哥哥?” 陈义山道:“没事,我找一样东西。” 他取出了那柄三叉神戟,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也是鲁陀罗尼孟浪,用这三叉神戟去钉哈奴曼的琵琶骨,若非如此,这宝贝也落不到自己的手上啊。 “嗡” 他正端详之际,那三叉神戟猛然一颤,发出剧烈的响动,继而缓缓悬浮起来,轻轻摇曳,似乎是想要找个方向逃走。 “呵呵” 陈义山冷冷一笑,道:“都落到我手中了,还想去到哪里?” (御风楼主人:八月份更新了64章,九月份更新了63章,这个月更了65章,我是真的没有欠更啊……) 第1045章 真龙驾到 第1045章 真龙驾到 那把三叉神戟刚被陈义山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便嗡鸣颤动,飞悬腾空,欲脱身而逃!卡芙和长乐都吃惊的看着它。 但见陈义山拂袖一挥,灵气如练而出,早已将其摄中,牢牢按住! “呜” 三叉神戟发出一阵鬼夜哭似的怪啸,大团风暴随即平地卷起! “哗啦啦” 整座仙殿开始剧烈的震颤,就连屋脊上的琉璃瓦都簌簌作响,像是要飞脱而去! 陈义山连忙挡在卡芙和长乐的身前,调动体内的先天元炁,绽放出一片如火如荼的神光,护住周身和两个女徒儿,然后伸手拿住三叉神戟,掌心中先天元炁暴然发难,立时便抹去了鲁陀罗尼的魂力痕迹! 三叉神戟这才安静了下来。 风暴也消失不见了。 收起神光,陈义山感叹道:“好一个宝贝啊。” 此时此刻,他已经用慧眼看了出来,这柄三叉神戟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三叉神戟本身,虽然它本身也不是用凡铁祭炼出来的。 它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中间那根最长的戟杈上,镶嵌着一块透明的玉似的晶片,浓郁且精纯的先天元炁自其中扑面而来! 是风神飞廉的骨殖啊! 慧眼过目不忘,陈义山曾在上古时期的昆仑虚上见过风神飞廉,如今也绝不会认错的。 所以这宝贝,也算是一件先天宝贝了。 只可惜,鲁陀罗尼并没有能够调动先天元炁的力量,不然,三叉神戟在他手中绝不至于只发挥出这样的威力! 而三叉神戟能够发动风暴,也不是鲁陀罗尼的祭炼之术,而更像是一种触发机制。 临敌之时,风暴是主动出现的,它来自于那块骨殖里飞廉的记忆,或可曰本能。 陈义山自己试了试,以先天元炁灌注在三叉神戟之上,略一催发,风暴大放,略一收力,风暴回缩,或远或近,或上或下,或凝或散,或疾或缓……须臾间,已祭炼的能够随心所欲了。 陈义山心中甚喜,却又更多了一层隐忧:“能拥有刑天的头,飞廉的骨,这鲁陀罗尼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空想自然是想不出来的,唯有再次与鲁陀罗尼正面相抗的时候,才有机会弄清楚吧。 陈义山将三叉神戟收进了乾坤袋里,眼见天色已晚,刚打算让卡芙和长乐回去睡觉,猛然听见“呼”的一声响,殿外大是哗然,潮水般的灵气,汹涌澎湃着往仙殿里推进! 这灵气好生浓郁精纯,肉眼都已隐隐可见! 卡芙和长乐没见过这样的动静,吓得连连缩身,往陈义山身后去躲,陈义山却把她俩扯了出来,笑道:“怕什么? 这是灵气啊!快,依着你们学来的导引吐纳之法,吸收这些灵气,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天赐良机,不可辜负!” “嗯嗯” 卡芙和长乐听陈义山这么说,也都不恐慌了,赶紧各自坐下,捏着仙诀,遵着仙法,将周身毛孔打开,一吐一纳,开始吸收那些灵气。 陈义山自己也坐了下来,他已经看见三枚新的补丁结在了麻衣之上。 第一枚是属于白牛的,第二枚是蟒伯的,第三枚是哈奴曼的。 这三个弟子居然各有一枚补丁生出,可见以后的际遇不浅啊。 而三枚补丁引来的灵气自然是非同小可,陈义山和卡芙、长乐直勾勾吸纳了一夜,那灵气大潮才渐渐退却。 陈义山内视气海,第一鼎炉中的青芒已经攀升至八尺五寸高了! 卡芙和长乐更是受益匪浅! 一夜修炼下来,她们姐妹俩不但没有觉得丝毫疲惫,反而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娇颜为之一新,已真真正正的有仙女的样子了。 陈义山伸了个懒腰,望着外面连绵的山势,看着即将隐退的月影,不禁曼声诵道:“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 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诵吧,便将一声长啸吐了出去,霎时间,山呜谷应,栖禽惊起! 卡芙和长乐都呆呆的听着,也不知道这一声长啸持续了多久,渐渐的,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红日东升越山了。 陈义山这才将啸声止住。 忽见殿外人影晃动,一个分身跃入殿内,化作一丝长发,重归于陈义山的发束之中,哈奴曼也落在了仙殿的门口,拜道:“参见师父!” 陈义山连忙招手道:“快进来吧,不必拘礼。” 哈奴曼应声进来:“是。” 陈义山笑道:“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啊,看样子是没遇到什么危险,阿逾陀城之行如何啊?” 哈奴曼答道:“回师父的话,罗摩义兄调教出来的那些神侍和扈从们都还算不错,弟子去的时候,他们都愿意听从弟子的调遣。 弟子叫他们在领地内寻觅掌教夫人和洛神娘娘的下落,他们也都很尽心尽力,以神职之威发动信民,很快就搜遍了境内,只可惜,并没有找到掌教夫人和洛神娘娘的下落。”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看来是不在阿逾陀城啊。” 哈奴曼道:“弟子没有带走那些神侍和扈从,吩咐他们守护好阿逾陀城,并告诉他们,罗摩和沟梨迟早会回去的。 师父,不知道弟子此举可否妥当?”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等救出罗摩和沟梨之后,我仍然叫他们掌管阿逾陀城,那些神侍和扈从自然还听他们夫妻的调遣。” 话音方落,又一个分身掠进殿内,后头则跟着竹谷仙人和白牛,还有那帮三代弟子们,黑压压的都跪在了仙殿门口对陈义山叩拜。 “弟子等参见老师(师祖爷)!” “起来吧,何须多礼?” 陈义山不用问,也已经从回归的分身那里知悉,竹谷、白牛一行搜遍了金刚轮山的领地,虽有惊却无险,平安归来,可惜也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白芷和洛神的踪迹。 等到了中午,松谷仙人、茶谷仙人、蟒伯、蟒仲等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众人甚是沮丧,都说道:“叫老师失望了,弟子等无能,没有找到掌教夫人和洛神娘娘的下落。” 陈义山劝慰道:“是我在麻烦你们做事,你们何言无能? 天地茫茫,要找两个人岂是容易的事情? 慢慢来吧。” 松谷仙人问道:“老师,颍川的同门来了没有?” 陈义山道:“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到了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松谷仙人道:“回老师的话,今天是九月初一,鸡日冲兔,五行归水,不利东行。” 竹谷仙人补充道:“老师,眼下是午时正,大吉。” 陈义山“唔”了一声,起身往大殿外面走去,众门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到阶前,抬眼仰望,陈义山早看见高空中仙气腾腾,雾霭氤氲,一片如画的瑞彩之中,影影绰绰飞着一条赤色的巨龙! 蟒伯和蟒仲兄弟俩也已看见,都惊呼道:“恩师快看,那是真龙么? !” “呵呵” 陈义山笑了起来,道:“是啊,终于是到了,那是你们的阿螭师姐啊。” (御风楼主人:抱歉,朋友结婚,征用了小风的车,去当司机了,今天晚上多更些,补一补这两天的缺) 第1046章 群贤毕至 第1046章 群贤毕至 蟒伯和蟒仲兄弟俩身为黑蟒一族的大妖,虽有鳞甲却无角爪,腹有奇毒却无血脉之力,是以历来对龙族十分的推崇和艳羡! 而今他们骤见有真龙驾到,已是惊讶,又听陈义山说那是同门的师姐,不由的面面相觑,悚然动容。 蟒仲难以置信,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恩师,那真龙也是你老人家的弟子?” 陈义山道:“是啊,她可是神仙宗的宗主,我让你们几个都修神仙道,以后便归在她的宗下。” 蟒仲“啧啧”叹道:“弟子读典籍的时候,见里面记载着真龙性情倨傲,而且都盘踞在大洋之中,南北东西四海共为一家,势力极其浩大!龙王为神,父子相继,海中无数生灵奉之为君,沿岸信民更是无算,香火绵延数千年而不衰,他们瞧不起红尘,看不上大陆,更不甘为人下,单凭血脉之力便足称大能,哪里还会拜人为师去修仙啊。 恩师,这位阿螭宗主不是出自四海龙族的吧?” 陈义山笑道:“你知道的不少,前面说的都对,只最后一句猜错了。 阿螭不但出自四海龙族,还是龙王的长女,贵为东海公主呢。” “东海公主!?” 蟒伯和蟒仲再次愕然。 “快看那只鸟!赤龙的上面飞着一只好漂亮的鸟啊!” 卡芙和长乐蹦着指着嚷嚷着。 原来,阿螭以真龙本相腾云驾雾,分外显眼,而在赤龙的左上方,另有一只大鸟翩然,也渐渐映入三谷山众人的眼眸中。 此鸟一身蓝色羽毛浓密鲜艳,一双细腿笔直而颀长,一条尾巴斑斓成五色,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确实是美丽极了! 卡芙和长乐连连惊叹,都问陈义山道:“大哥哥,那么漂亮的鸟也是我们的同门么?” 陈义山道:“是啊,她是你们的师姐蓝羽,这鸟可是上古异禽之种——重明。 别看是姑娘家,却力大无穷呢。” “重明鸟? !” 蟒伯和蟒仲的脸色都变了。 哈奴曼诧异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蟒伯苦涩的一笑,道:“重明鸟力能缚龙,与迦楼罗王一样,最喜欢吃大蛇巨蟒了。” 陈义山道:“你们两个不必多心,蓝羽跟着我修仙,早已不吃这些脏东西了。” 蟒仲郁闷道:“恩师,原来我们兄弟俩在你老人家眼里是脏东西啊。” 陈义山“哈”的一笑,道:“口误了,为师不是说你兄弟俩,是说那些虫啊,蛇啊什么的。” 哈奴曼心中暗笑,却帮陈义山转过了话头:“师父,那挥舞彩翼的是谁?” 在赤龙的右上方,有一双极大且极为绚烂华丽的彩翼正振翅破空,有赤脚女子身披一袭霓裳羽衣,如彩带在云下浮动飘摇,好看极了。 陈义山忙说道:“那是妖仙宗的宗主,你们的师姐,唤作百花仙子,她身是彩翼双飞蝶,心是玲珑一点通!博闻强识,述古知今,十分的聪明伶俐,论学识之渊,蟒伯、蟒仲,你兄弟俩虽然出身万妖国大族,只怕也不及她啊。” 蟒仲道:“之前就听恩师提及过这位师姐,弟子仰慕已久了。” 在赤龙的下方,还飞着两个人,当先一男子浑身上下被一团仙气缭绕着,但仙气之中,又有神光潋滟,甚是与众不同,引得茶谷仙人连声问道:“恩师,那个人是谁? 好华彩啊!仙气之中闪烁的是什么光芒,竟如此耀眼?” 陈义山道:“那是玄门宗的弟子孙伯行,精通医术,最擅解毒,你三谷仙派的曼荼罗仙术只怕对他便无用了。 他的身子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我用大羿神箭和仙梅花瓣所重塑的化身,因此兼具仙气和神光,而且他用了修为极高的大仙金丹化作本身生气,虽然入门很晚,本事却很大啊。” 孙伯行的旁边,有一人身披墨蓝仙衣,风姿出众,御风之际,上下有花瓣飞舞,好似落英缤纷,已引起卡芙和长乐惊叹不已:“大哥哥,孙师兄旁边的人又是谁啊?” 陈义山道:“他叫兰生,本相是一株得道的墨兰,最喜欢喝酒了,但你们可不要嗅到他的酒气啊,不然,准定昏死许久。” “哗!” 白牛忽然大喊一声,叫嚷道:“好大一只熊? !恩师,那只身上毛色黑白分明的兽,是熊吧?” “呵呵” 陈义山笑了起来,道:“是熊,竹熊,他就是为师的坐骑,且是妖仙宗的弟子,唤作‘老莫’,虽粗鲁,却可爱。” 白牛嘀咕道:“原来他就是恩师的坐骑啊。” 蟒仲说道:“弟子知道!据载,竹熊是中土西南特有的兽种,又曰貊,以竹为食,牙口强悍无匹,传言能咬钢断铁,因此又被称为‘食铁兽’!弟子是真没想到恩师的门下竟如此大才济济,什么种都有啊!” 竹谷仙人闻言一怔,脸色忽然有些难看了起来,他门下的一干弟子,如虚竹、绵竹、爆竹、腐竹等也都形容古怪,看起来很不自在。 茶谷仙人瞧在眼中,不禁狐疑的问道:“二师兄,你们师徒这是怎么了?” 竹谷仙人呐呐道:“没,没什么。”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笑道:“竹谷,你不用怕,老莫是吃竹子,但是不吃人,你又不是竹子,叫竹而已。” “是,弟子多心了。” 竹谷仙人被看破了心事,连忙讪讪的一笑,道:“这位莫,莫师兄的背上站了好多的人啊!都是同门么?” 陈义山慧眼望的远,早看清楚了是那些弟子在竹熊精背上,当即向他们一一介绍道:“老莫背上所立众人结为我麻衣门下弟子,穿绿色仙衣的小姑娘叫做雨晴,暂时代任我人仙宗的宗主,她身旁穿医袍的女子是苍雪,乃人仙宗弟子,极擅制作仙丹、仙药,那位穿劲装短打的英气姑娘则是林美云,衣着华贵的小姑娘则是中土大宋的公主怀阳,身披道袍的两个男子,高大者是无垢道长,为我玄门宗的宗主,另一人则是玄门宗弟子非正,卜术天下无双,算无遗策。” 在竹熊精上空,一蓝一红两道倩影也分外妖娆,陈义山指着说道:“穿淡蓝色神袍的姑娘是冰娥,神仙宗宗主,乃雪灵冰精得道,深谙冰封之术;那位穿绛红纱衣的姑娘唤作风疏影,妖道千年,甚是不凡。” 说着说着,陈义山忽然讶然一声,道:“连天鹤都来了啊,我并未给他传香啊。” 天鹤是飞在最后头的。 至此,陈义山在中土的弟子可谓是全都到了。 内外四宗,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第1047章 青山同云雨 第1047章 青山同云雨 “师父!” 阿螭早俯瞰见了站在三谷峰上仙殿阶前的陈义山,当先飞落下来,化作人形,欢呼了一声。 她对陈义山的感情极深,多日不见,再度相逢,心下自是澎湃激动,溢于言表,但是她历来矜持,善能克制,是以眉目之间虽含情饱满,却仍强忍着没扑上来。 “阿螭,一路辛苦,你还好吧?” 陈义山笑吟吟的问了一声,也甚是高兴。 阿螭嫣然道:“弟子甚好,也不辛苦,只是想念师父了。” 陈义山道:“不过十余日不见而已。” 阿螭道:“孺慕情深,一日可抵三秋。” 这一句话了,百花仙子已经飘然落下,她望着陈义山,也心神荡漾,可又素来谨慎规矩,老成持重,当即一丝不苟的冲陈义山行礼,拜道:“弟子参见老师。” 陈义山连连点头,扶起她道:“好,仙子,你也来了,快快免礼吧。” 百花仙子双臂被他搀着,娇躯不觉一颤,款款起身,笑道:“弟子一点也不辛苦,老师传香来召,弟子实在是欢喜的很。” “师父!” 小蓝羽既不像阿螭那样矜持,也不像百花仙子那样持重,落下来之后,化作人形,便大声欢呼着,朝陈义山扑了上去,“砰”的一声,直接撞了个满怀! 在她的大力之下,陈义山几乎倒飞出去,亏得是被蓝羽抱紧了,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饶是如此,陈义山也觉胸口剧痛,一口闷气没上来,两眼发昏道:“蓝,蓝羽,你,你撞死我了……咳咳!” 孙伯行和兰生一左一右落在阶前,规规矩矩的伏拜在地,齐声说道:“弟子参见掌教仙师!” “好好好,都起来吧。” “主人,咱老莫来啦!嘿嘿” “嗯嗯,辛苦!” “小师祖!” “公子!” “恩公师父!” “掌教仙师!” “老师!” “都怪老莫飞的太慢了,耽误了行程,要不然早就到啦!” “……” 竹熊精还没安稳落下,雨晴、苍雪、怀阳和林美云就都纷纷从他的背上跳了下去,后面冰娥和风疏影也紧随而至,一干女弟子你争我抢,飞身前扑,叫什么的都有,却个个“没大没小”,只看谁先扑倒陈义山。 陈义山头皮都麻了。 “哎呀哎呀!” “好了好了!” “都站好吧!” “别闹!” “规矩点!” “还有许多你们不认识的同门在看着呢!” “……” 陈义山虽然声声斥责呼喝,但是眉眼含笑,分明是还纵容着这些弟子们胡闹。 无垢道长、非正道人和天鹤想要参拜行礼,都不得其便,只能是相视苦笑。 卡芙和长乐看见这么多女同门过来,又见好多年纪都不甚大,也觉十分开心,一边旁观,一边欢笑。 三谷仙派的修仙者全是男子,什么时候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女人,而且个个风姿绰约,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都禁不住看痴看呆了。 白牛眨了眨眼睛,对蟒伯说道:“老蛇,我原以为鲁陀罗尼娶的三个妻子已经是天地间最美的女人了,谁知道是自己没见过世面!你瞧瞧恩师门下的女弟子,单论容貌风韵,哪个在乌玛、萨蒂、帕尔瓦蒂之下?” 蟒伯大点其头,深以为然道:“哪怕是素以美貌出众的二神女沟梨来了,也不见得能比过谁。” 白牛叹道:“照此看,也多亏咱们的师娘容貌更胜一筹,不然,恩师可就难办了。” 蟒伯诧异道:“单看画像,也不见得师娘比这些师姐们更胜一筹吧?” 白牛道:“你也说了单看画像而已,就凭着画像,已不分上下了,那真身若在,岂不更胜一筹? 难怪咱们恩师非要寻觅到她不可。 我猜啊,师娘离家出走,多半就是因为这些女弟子的存在。” 蟒伯愈发狐疑道:“这又何以见得?” 白牛低声说道:“你傻啊,恩师守着这么多的美人,岂能坐怀不乱? 准定是恩师跟女弟子们太亲昵了,或者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被师娘撞见了,于是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嘛。” 蟒伯“哼哼”道:“你老牛可别胡说了,我瞧恩师就不是好色之人!” 白牛连忙道:“你小声点!” 此时,陈义山从“花丛之中”艰难的脱身出来,挥挥手,朗声说道:“都静一静吧!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今日是我麻衣门下两国弟子初见,都相为引荐,彼此认一认吧!” 颍川众弟子也早已看见了三谷仙派的众人以及卡芙、长乐两姐妹和蟒家兄弟、白牛、哈奴曼四妖,原本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如今听陈义山一说,方知他们都是掌教仙师新收上来的同门。 阿螭和百花仙子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暗暗感慨,阿螭笑道:“师父,只十几天不见,你就又收了这么多弟子啊。” 百花仙子道:“我麻衣仙派又壮大门户了,好极!” 雨晴叫嚷道:“好哇!才几天不见,小师祖便又收了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姑娘做弟子!这大眼睛、深眼窝,啧啧这头发密的,这嘴唇饱的,还有这小腰窝,果然是异域风情,跟我们长得不大一样。 小师祖,你换口味了!” 陈义山喝道:“休要胡说!我看你是又皮痒了,该挨打了吧!” 雨晴吐了吐舌头,嘟囔道:“好不容易见面,就要打人家。” 卡芙还腼腆,红着脸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乐已经“哈哈”大乐了起来,道:“雨晴师姐好,我叫长乐,她是我的姐姐卡芙,我们都没有雨晴师姐漂亮呀。” 雨晴大喜,立刻扯住卡芙和长乐,道:“原来你们知道我呀? 嘻你们也是归人仙宗管的吧?” 陈义山道:“对,她们俩以后都归人仙宗。” 雨晴抚掌说道:“好呀!你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本师姐,保准谁也不敢欺负你们!” 卡芙和长乐连连点头:“嗯嗯” 苍雪道:“雨晴,就你不老实,但凡你不欺负人家就够了。” 林美云也笑着附和道:“就是!” 怀阳公主道:“你们两个可别上了她的当,她辈分最小,叫她师姐,可就比我们都低一辈儿啦。” 雨晴跺脚道:“哎呀,你们好坏!怎么能在新同门面前这么说呢?” “实话!” “不错!” “才怪!” “……” 一群女子瞬间就又叽叽喳喳,乱成一片了。 第1048章 颍川波澜 第1048章 颍川波澜 女人们历来都很容易打成一片,男弟子之间倒是客客气气,彼此都矜持得很。 无垢道长对非正道人低声说道:“掌教仙师一口气收了这么多的男门人,总算是扭转了咱们麻衣仙派阴盛阳衰的局面啊。” 非正道人笑道:“是啊,只是不知道这些门人以后会不会去颍川郡。” 无垢道长说:“这山的风貌瞧着不怎么样,连鹤岚山都不如,掌教仙师多半是要带他们回颍川的。 不过,非正,你知不知道掌教仙师召唤咱们大举来身毒国,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非正道人道:“来之前,贫道还真开了一卦,有道是西去东归,兵凶战危。 要有一场恶战啊。” 无垢道长紧张道:“对头是谁?” 非正道人说:“神仙不容。” 无垢道长惊讶道:“要对付身毒国的大神?” 非正道人点了点头,道:“稍后,掌教仙师一定会明说的,且等着吧。 走,咱们也去跟这些身毒国的同门亲近亲近,认识认识。” “嗯” 另一边,竹熊精打量着哈奴曼,道:“喂,你是个猴子吧?” 哈奴曼木然道:“我叫哈奴曼。” 白牛嬉笑着上前,自来熟的说道:“莫师兄好,我是白牛,之前也充当过坐骑呢。” 竹熊精大喜,亲热的说道:“妙极!原来咱们是同道啊!” 忽然间又勃然大怒,劈手揪住白牛的衣襟,喝道:“好哇!你做得好大事!” 白牛惊道:“小弟做什么了?” 竹熊精喝道:“准定是你这厮是趁着咱老莫不在,想着主人胯下空虚,便顶了咱的缺!你好阴险!” 白牛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小弟以前是在别处当坐骑的。 恩师的胯下,只能容得莫师兄你,可容不得旁谁!” “哦原来是这样啊。” 竹熊精回嗔作喜,松开手来,拍了拍白牛的肩头,道:“抱歉抱歉,误会老弟啦!哈咱就说嘛,牛跟咱竹熊一样,又老实又本分,哪儿能干出拆台的缺德事情呢?” 白牛附和道:“那是,那是!” 松谷仙人已经率领两位师弟和一干弟子,跟天鹤仙人、无垢道长、孙伯行、非正道人等凑在一起,自我介绍了起来: “贫道松谷,这几位是我门下弟子,青松、黄松、赤松、黑松、雪松……这位是我二师弟竹谷,这几位是他门下的弟子,虚竹、绵竹、爆竹、腐竹……” “说啥? !” 竹熊精听见“竹”字,立时精神大振,挤了过来,两眼放光,口水横流道:“哪里有许多竹子?” 竹谷仙人连忙说道:“莫师兄,我们是人,不是竹子,只不过是以‘竹’为仙号了。” 竹熊精顿时泄气道:“起什么名字不好,却起了这种,叫的人家肚子都饿了……” 蓝羽已经瞥见了蟒伯和蟒仲,目中重瞳闪烁,早看穿了他们兄弟的本相,再嗅着一股来自记忆深处的食物味道,不免上前问道:“你俩是黑蟒?” 蟒家兄弟大惊失色,赶紧藏到陈义山身后,煞白着脸,瑟瑟发抖。 陈义山在旁边道:“蓝羽,别吓唬他们,他们确实是黑蟒妖一族。” 蓝羽撇了撇嘴,道:“你们两个怕什么? 我不吃你们,但以后要听我的话,别学那个竹熊憨货,总是顶嘴。” 竹熊又听见了,怒道:“笨鸟!到哪里都不忘说咱的坏话!” 陈义山道:“同门之间不许吵闹!阿螭,蟒家兄弟以及哈奴曼、白牛以后以后都归你神仙宗了。” 阿螭尚未搭话,百花仙子却是一愣,愕然道:“老师,他们不都是大妖么?” 陈义山道:“正要对你们说,我此次召唤你们过来,正是因为身毒国神道黑暗,恶神当值,我欲颠覆此间神道,须得你们帮忙。 至于他们几个,以后都被我扶持成身毒国的新神祇。” 百花仙子“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一切全凭老师安排就是。” 无垢道长和非正道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道:“果然如此。” 竹熊精振臂嚷嚷道:“主人,你瞧,大家伙一个不剩,全都来了!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就只管吩咐吧!打恶神的话,咱老莫第一个冲锋陷阵!” 陈义山笑道:“你们来的确实是整齐,居然连天鹤都到了。 天鹤,我也没有给你传香,你是从哪里得的讯息?” 天鹤仙人连忙答道:“回禀掌教仙师,你老人家传香到颍川郡的时候,弟子就在那里的,所以便一同赶来了。 鹤岚山的其他人仙法未有大成,弟子便没有带他们过来,不知会不会耽误掌教仙师的大事。”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误不了事的,你不带他们来是对的。 不过,你不在鹤岚山,去颍川干什么了?” 天鹤仙人随口便答道:“四海仙盟不是来到了中土,意图对掌教仙师不利么,弟子当然要去颍川郡帮忙了……” 百花仙子闻言,赶紧“咳咳”了两声,天鹤仙人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迅疾住口不再言语。 陈义山却已是听的脸色大变,惊怒交加道:“我已听见了!天鹤,休要瞒我!四海仙盟真的去了中土寻我的麻烦? !” 天鹤慌张道:“是,是的,弟子不敢欺瞒掌教仙师,那些恶仙确实结盟去了中土,仍然是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说什么要捉拿掌教仙师,诛除掌教夫人……” “放肆!” 陈义山怒喝一声,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小白业已离家出走,不知行踪何在,连我也离开了中土,不在颍川,四海仙盟仍然不顾体面,去寻觅麻衣的事端了? !可恶!可恨!其心可诛!仙子,阿螭,无垢,我让你们几个在家坐镇,身为宗主,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用神谕术告诉我? !” 他这一发怒,峰上立刻静谧了下来,两国四宗弟子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阿螭、百花仙子还有无垢道长都慌忙俯身下拜,百花仙子说道:“弟子知错了。 不过,四海仙盟其实并未真正到达颍川,因此弟子就按下消息不表,乞请老师恕罪。” 陈义山深吸了一口气,瞧着颍川门人个个安然无恙,料想四海仙盟是真没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就把惊怒暂且按下,一挥手,道:“进殿吧!你们与我细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 第1049章 东海首席 第1049章 东海首席 进了仙殿之后,身毒国弟子列在左侧,中土弟子列在右侧,恭请陈义山当中落座。 待坐稳之后,百花仙子便立刻说道:“禀我老师,四海仙盟原由西海珐莲洞的珐莲洞洞主和东海祖洲的紫府真人领衔,多方拉拢,四处奔走,很快便初具规模,虽然在后来出了些变故,但仍未毁其根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几乎有九成的仙派都参与到了其中,他们口出狂言,说什么要诛杀魔君白芷,清理仙道败类陈义山……” 松谷仙人、蟒家兄弟等身毒国新收的麻衣弟子并不知道四海仙盟的事情,如今听说,都不免吃惊,心下各自骇然:“师父是仙道大能,却居然得罪了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九成仙派!人家怎么就把他视作仙道败类了? 诛杀魔君白芷又跟此事有什么关系?” 蟒仲到底还是读书多,忽的心中一动,暗忖道:“掌教夫人姓白,恩师时常称呼她为‘小白’,或曰‘白夫人’,嘶总不至于就是那传说中的魔君白芷吧?” 出现这个念头之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在心里暗暗的安慰自己道:“不至于,师娘肯定不会是什么魔君!恩师更是断然不可能去娶一个魔君为妻,除非是疯了……” “嘿嘿” 却听陈义山哂笑道:“除了东海仙派之外,其余三海的仙派并不曾与我打过交道,如今却有九成的门派要讨伐我!他们捕风捉影,都打算置我于死地,可见仙界败类是真有的,而且还很多,但绝不是我陈义山!” 百花仙子附和道:“老师所言不错,他们心怀叵测,并非是真正为了除魔卫道,不过是忌惮我们麻衣仙派崛起的速度太快,恐折了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名头,所以趁机借故打压一下罢了。” 阿螭冷笑道:“凡夫俗子喜欢从众,弟子看这些所谓大仙派的修仙者也不能免俗!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总有趁乱裹进来的。” 陈义山问道:“九成要对付我,还有一成没有跟着裹乱,不知道是那些仙派?” 百花仙子道:“东海仙界那边,蓬莱丘、方丈岛和祖洲均不在其中。” 陈义山“咦”了一声,心中思量道:“蓬莱丘是我大哥吕方当家,方丈岛的九源仙人是我亲手提拔,他们不参与进来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曾被我折服,还结下了善缘,竟然还跟着裹乱,实在不该啊。 至于祖洲居然没有参与,到是最令我觉得意外……” 于是他问道:“奇哉怪也,紫府真人不是跟珐莲洞主相互勾结,来往甚是密切,领衔鼓动了四海讨伐我么,怎么祖洲仙派反而没有参与四海仙盟了?” 百花仙子道:“这就是弟子之前所说的变故——祖洲仙派不是不参与四海仙盟,而是无法参与了,因为祖洲仙派被灭掉了。” 陈义山吃了一惊:“被灭掉了? !” 阿螭笑道:“若是让弟子来说,可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师父走后不久,阿虬便传了香词告知弟子此事,说是紫府真人被杀,祖洲仙派彻底覆灭,另有人取而代之,领衔了东海仙界。” 陈义山忙问道:“杀紫府者,是何人也?” 阿螭迟疑了片刻,道:“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后,师父大约会高兴不起来的。” 陈义山一愣,随即醒悟,失声说道:“是叶南星? !” 阿螭点了点头,道:“她屠尽了祖洲,鸡犬不留!” 陈义山呆了许久,才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幻海神通发动之时,我见过紫府真人的手段,并非易于之辈,而且听说他还得了长生子的宝贝白毛仙冠,再加上徒弟徒孙,仰仗着地利,怎么会被叶南星给屠了个鸡犬不留呢?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阿螭道:“事情是不会有假的,大约就发生在师父离开颍川郡的时候。 不但是阿虬通风报信了,后来连吕仙都去了颍川,对弟子等说他亲眼所见了。” 陈义山叹息一声,道:“吕大哥还说什么了?” 阿螭道:“吕仙还说,以叶南星眼下的修为,加上她夺来的宝贝,以及她连杀仙道大能所闯出来的名声,在东海仙界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要师父千万小心。 她在东海振臂一挥,召集各派掌教会晤,除了蓬莱丘和方丈岛之外,其余的仙家竟然都去了。 炎上洞、黑云洞、金光洞、瀛洲本来就实力大损,无强者坐镇,所以不敢与她抗衡,灵牙洞的仙童、仙娥们以及生洲长生子的独女阿茹都成了她的弟子,所以灵牙洞和生洲也归在她的名下,继而连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也不敢与她争霸,居然在会上让了她做东海仙界的首席。” 陈义山愣了片刻,喃喃说道:“叶南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仰仗了什么,竟能做到如此张狂的地步?” 阿螭道:“比起道行,更让弟子奇怪的是,此女的心性怎么会变得如此恶毒? !师父对她那么好,她却能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东海仙界无论是谁领衔来对付师父,弟子都不会觉得诧异,更不会觉得愤怒,但偏偏是她!鬼迷心窍了吧!” 雨晴在旁边听着,都开始啜泣了。 陈义山皱眉道:“说起来,十来日之前,我还在此处附近见过她啊,早知如此,那时候就该抓了她,不让她在一错再错了。” 阿螭愕然道:“师父在十多日前见过她?” 陈义山点了点头:“嗯当时的她要掳走长乐,被我所阻,她怨念很深,甚至对我动了手,我一时心软,只折断了她的仙剑,叫她悔改。 她不听我的话,还口口声声说迟早有一日要我哭着求她饶恕,随后便负气走了。” 说到这里,陈义山不禁暗忖道:“与她动手之际,我已知道她修为虽高,可还没有达到混元之境,是敌不过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的,莫非是回去之后又有大的奇遇? 或者是她跟我打的时候,另有杀手锏没有施展出来?” “疯了!敢对师父出手,简直是疯了!” 只听阿螭怒声说道:“师父,不是弟子说你,你总是心肠软!麻衣仙派已经将此叛逆除名,日后若是再见到她,切切不可手下留情了!” “阿螭说的不错!” 百花仙子也十分恼怒,道:“老师,叶南星在东海连屠仙家,虽说被她杀的人都不算良善之辈,死有余辜,可是她心狠手辣、毫无顾忌也是不争的事实!领衔对付老师更是丧心病狂之举!继而对师父出手,更说明是恩断义绝了!弟子料她终有一日会杀戮成性!她的道行进境实在是快的不可思议,不及早除掉,只怕要后患无穷的。” 雨晴忍不住说道:“我师父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百花仙子说道:“雨晴,不要对她再抱有任何幻想了!你但凡念一点旧情,会纠结人手来对付师父,对付咱们麻衣仙派吗?” 雨晴无言以对,唯有掩面而泣。 陈义山闷闷不乐的说道:“好了,还是说四海仙盟的事情吧,东海情形如此,我已明白,其余三海情势又如何? 各是谁领衔,谁主镇,谁不参与?” 第1050章 一剑之威 第1050章 一剑之威 百花仙子说道:“西海原是珐莲洞主领衔,但是以他的修为和珐莲洞的实力,并不足以慑服群仙,桃源、净尘、坤元、丹阳、上霄五洞也不服他,所以他大力邀请昆仑虚仙派的掌教无极天尊来做首席。 那位无极天尊的修为绝高,门人弟子众多,哪怕是在流洲、凤麟洲、聚窟洲仙派尚存的时候,昆仑虚的实力也稳居第一,是以执西海仙界之牛耳者,除却无极天尊之外,无人敢当。” 陈义山笑道:“我倒是认得无极天尊,知道他是绝不会参与其中的。” 百花仙子一愣,道:“老师与无极天尊也有交情么?” 陈义山摇头道:“交情高攀不上,倒是欠了人家一份情。 据我所知,昆仑虚起了内讧,有弟子欺师灭祖啊。” 百花仙子道:“老师的消息真是灵通。 吕仙打探回来的情况大致也是如此——珐莲洞主力邀无极天尊出面,却被无极天尊拒绝,但随后,昆仑虚便生了变故,大弟子知白仙人谋反,害死了无极天尊,幸得六弟子守常仙人力挽狂澜,拨乱反正,诛除了叛逆,稳定了局面。 事后,守常仙人上号‘天尊’,已经执掌了昆仑虚的门户,并宣布以西海仙界首席的身份,参与四海仙盟。” 陈义山闻听此言,大摇其头,道:“这消息不实,无极天尊并没有被杀,只是被打残了。 守常仙人也不是拨乱反正的好东西,欺师灭祖的就是这厮!” 百花仙子诧异道:“老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陈义山道:“这几日我才见过无极天尊,他就在身毒国境内。 他原本是要请大神助力,帮他清理门户,回去对付守常的,只可惜交友不慎,所托非人,迄今有家也难归。” 百花仙子迟疑了片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西海仙界的局面还真是扑朔迷离。” 阿螭忽然犹豫着说道:“师父,有件事情,弟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陈义山道:“不要欲言又止的,但说无妨。” 阿螭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此事原也不能瞒着你,据传,昆仑虚大动乱的时候还有洛神娘娘参与其中……”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无极天尊倒是说起过此事,洛神姐姐前往昆仑虚求丹,不幸被牵连其中,而后下落不明。 我原本打算帮无极天尊回去对付守常,一来是打探洛神姐姐的下落,二来也是还无极天尊的人情,只可惜,他对我成见很深,不愿意与我携手御敌。 但无论怎样,待此间事了,我势必要去一趟昆仑虚。” 阿螭深呼吸了一口,像是在鼓足勇气,道:“师父,有传言说,洛神娘娘坠入了弱水,只怕,只怕性命已然不保。” “什么? !” 陈义山脸色大变,悚然起身,道:“你听谁说的? !” 阿螭道:“是白龙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有仙人往来于昆仑虚之间,巡海水族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议论。” 陈义山呆了片刻,忽然瞥了一眼自己麻衣上属于洛神娘娘的那枚补丁,只是黯淡无光,却没有脱落毁败,便放下心来,道:“这传闻并不可信,姐姐性命迄今无虞。” 阿螭觑看着陈义山的脸色,道:“娘娘无事便好,江湖传闻,流短蜚长,果然多是谬误。” 陈义山又问道:“南海与北海的情势如何?” 百花仙子道:“回老师的话,北海由元洲的五芝大仙出任首席,率领落羽、黄雾、伏波、长白、飞霞、黑水六洞,加入四海仙盟,只有玄洲的真公大仙置身事外,没有参与进来。”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人情,记住真公大仙吧。” 百花仙子道:“至于南海那边,由炎洲的青狸真人出任首席,率领梵净、苍岩、青丘、翠微、玉华、清源六洞,加入了四海仙盟,长洲的主人玉英娘娘却没有参与其中。” 陈义山颔首道:“好,一个真公大仙,一个玉英娘娘,我日后必有所报。 叶南星叛逆已极,不可见谅!珐莲洞主跳梁小丑,我必除之!守常小人,死有余辜!五芝大仙、青狸真人不识时务,也必有惩戒!至于心月天尊和鸣沙大仙,嘿嘿反复横跳,着实可恨!这四海仙盟,打进颍川郡了吗?” 百花仙子摇头道:“没有。 这也是弟子们没有传讯给老师的缘由。” “哦?” 陈义山冷笑道:“呵呵亏他们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居然连颍川都没有走到?” 阿螭笑道:“他们从东、南、西、北四海向神州进发,消息传至中土,立时就引起了神界震动。 也是师父的情面大过天,五岳五湖、河江八水、城隍土地、太岁煞星各部大神联名正告,不许四海仙盟越雷池一步!” 无垢道长兴奋的说道:“掌教仙师,你是不知道啊,吕仙四处通风报信,各路神祇都有所准备,那叶南星所率领的东海群仙刚刚进入神州的上空,便被东岳神君挡住去路,随后大河神、济神、淮神一起出面,率领着神官神将要她原路返回,她很是气恼,却也不敢动手; 五芝大仙所率领的群仙刚刚抵达蠕蠕国与大宋交界处,便被北岳神君和四大黜置使神拦住,随后是杨太岁和十六煞星全部出面,硬气劝返!五芝大仙虽然说了些场面话,可还是乖乖的打道回府。 青狸真人所率领的南海群仙则被南岳神君、五大湖神以及江神骂了回去,连句屁都没敢放; 守常天尊最惨,他所率领的西海群仙被西岳神君和泾渭二水神拦下,喝令他不许进犯西域,守常天尊大约是刚刚当上掌教,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想出出风头,结果中岳神君悄然现身,给打了个灰头土脸,退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弄的,又被凤麟洲残存的和部魔众所偷袭,闹的极为狼狈!” 陈义山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偷袭守常的和部魔众,是谁统领? 有没有小白的身影?” 百花仙子道:“是左魔王海月、右魔王少莲以及中部大魔尊浅浅所统领,期间,并没有掌教夫人的消息。 但,但是——” 陈义山急道:“但是什么? !” 百花仙子道:“倒是北海群仙退回去的时候,途径蠕蠕国,长白洞的长白真人单独行动,结果意外被杀,据传,是被一剑穿腹,破金丹毁鼎炉,气海崩而身魂俱灭,死的极惨!西海群仙在观摩了他的死状之后,莫名吵闹了起来,有的说是死于魔道,有的说是死于仙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闹的不欢而散。 弟子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与阿螭议论了一番,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会不会是掌教夫人的手笔?” 阿螭道:“掌教夫人是魔道出身,却坐拥流洲、凤麟、聚窟三洲剑法仙术之长,所以,唯有她,才可能刺的出那惊天动泣鬼神,似魔非魔似仙非仙的一剑吧?” 陈义山精神一震,道:“如此说来,小白是在蠕蠕国境内? !” 第1051章 流年不利 第1051章 流年不利 白芷确实还在蠕蠕国境内。 八天之前,五芝大仙率领着北海群仙浩浩荡荡的飞往中土,身在万丈红尘里的白芷立时便发觉了他们。 白芷是何等聪明的心性? 当时便想到,这帮过境的仙家准定是去找自己夫君麻烦的! 所谓的“四海仙盟”,终于还是弄出来了。 白芷暗自恼怒,忖道:“我不辞而别,离开颍川,和我夫君相爱却不能相守,所为不过是消弭我夫君的祸患!可是在我离开之后,你们竟然还纠缠不休,如此明目张胆的要去找我夫君的麻烦,可恶至极!” 于是,她便决定暗暗跟踪,伺机行事,刺杀他们几个大仙,让他们不得好过。 但是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五芝大仙的修为着实不低,此外还有两个上八洞的大仙也赫然在列,所以白芷虽然早想出手,却始终不得其便。 渐渐的,她跟着北海一行飞到了大宋与蠕蠕的边界,刚要越境,空中忽有神光大放,继而香火之气冲天而起,挡住了北海群仙的云头! “哈哈哈哈” 众仙正在愕然之际,北岳神君已大笑着现出身来! 但见他着一袭元流之袍,头上戴着一顶太真冥冥之冠,腰间佩着一把长津悟真之印,威风凛凛! 在他身后,北岳麾下二十四峰山神一字排开,个个甲胄鲜明,更兼有护山、观山、镇山、巡山、开山五路大神官也都聚齐于此,各持刀兵,杀气腾腾! 另有四把神剑在空中悬浮不动,剑上立着督查天下三千城隍的四大黜置使神,全都面沉如水,凝视对过! 五芝大仙也认得北岳神君,当即愕然问道:“神君,这是何意?” 北岳神君冷冷说道:“你问本君,本君还要问你呢。 你们身为方外仙家,不在北海仙洲、仙洞里修行,跑来我中土意欲何为啊?” 五芝大仙道:“贫道等四海结盟,除魔卫道,早已传檄天下,知会了海内外,难道神君不知道?” 金剑黜置使神喝道:“白芷已经离开了颍川,中土无魔!你们难道不知么? !” 五芝大仙强忍怒气道:“白芷到底离开没有离开颍川,尚不确定,但陈义山身为仙道人物,却敢迎娶魔君,实乃败类!我等要正本清源,重整道统!” 金剑黜置使神道:“你们不确定的事情,我们已经确定了。 神州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如若不然,我中土三千城隍神便都是你们的对头!” 五芝大仙闻言大怒,道:“岂有此理!连你家京师首座大城隍也不敢这么对贫道说话!你这小小的黜置使神,好生狂妄啊!” 金剑黜置使神“哼”了一声,道:“那你可想错了,即便是首座爷在此,也是这么说话!” 五芝大仙道:“你们是护定陈义山了? !” 北岳神君嘿然道:“陈义山是仙道,我等是神道,神仙殊途,我等凭什么要护着他? 但是换而言之,你们也是仙道,我等凭什么要让着你们呢? 北岳领地,不许你们飞越!各处城池,也不许你们掠过!今日便以国境为界,敢有越雷池一步者,便是要挑起神仙两界大战的罪人,杀无赦!” 五芝大仙惊怒交加,尚未开口辩驳,忽有一头五色神鹿脚踩祥云,滚滚飞落。 杨大太岁在鹿背上稍稍拱手,“啧啧”叹道:“好热闹啊,只可惜煞星当道,流年不利,太岁头上不宜动土啊,诸位仙家,请回去吧!” 五芝大仙凝眸一看,好家伙!不但是杨大太岁来了,他后头还跟着几十位小太岁呢,更有以丧门星君为首的十六煞星在近处虎视眈眈! 如此阵势,五芝大仙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动手吧,说不定真会引起神仙两界的大战,这个罪责可是承担不起的!可如果就此打道回府,又显得自己太无能了些,北海仙界首席可就坐不稳了。 在五芝大仙背后,站着一位上八洞大仙,乃是长白洞的洞主——长白真人! 真人似乎是看出了五芝大仙进退维谷的处境,便凑上前去小声说道:“五芝兄,这些神祇显然是早有准备,专一为难咱们的。 你仔细看看下方,除了这些明面上的神祇外,地下还不知道埋伏着多少土地神、城隍神、水神、山神、路神、井神、堡神、门神呢,咱们远道而来,没有地利与人和的优势,万万不可贸然与之争锋啊。” 五芝大仙道:“那怎么办?” 长白真人道:“依着贫道的意思,我等莫如暂且后撤,在蠕蠕国境内寻觅一处歇息下来,跟他们对耗!除了太岁神部和黜置使神之外,神祇大多都有专属领地,贫道便不信他们能一直不回领地去。 到时候,断了香火,自有他们好受!” 五芝大仙得了台阶下,又觉得长白真人说的很有道理,当即深以为然,便冷声说道:“北岳神君、杨大太岁、四大黜置使神,贫道可算是记住你们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言罢,众仙又灰溜溜的后撤,在蠕蠕国寻觅了一处山头,暂且歇下。 白芷见中土神道如此庇护自己的夫君,心中也是大为安定,可是北海群仙不退,她便觉得仍有后患,所以还是一路尾随。 或许是杨大太岁乌鸦嘴了,或许是气数使然,长白真人之命该绝! 在众仙安顿下来之后,各自静坐修玄,养精蓄锐,偏偏长白真人静极思动,悄悄的一个人溜下山去,想要尝一尝红尘中繁华的滋味。 可巧,白芷见他落单,索性也不再藏头露尾,而是大大方方的跟上了。 长白真人蓦然回首,看见了白芷,顿时惊为天人! 白芷那一身魔道修为被吉光羽衣压伏着,寻常仙眼根本难以窥见端倪,长白真人只瞧着白芷身上有剑,背上还负着一把古朴别致的小琴,便以为她是个游荡江湖的武士侠女,哪里会放在心上? 眼馋她貌美,心痒难搔,长白真人不知死活的出言调戏道:“小娘子,你这模样真是可人意,俗世中哪里容得下你啊!我可是一个大仙,你只要跟了我,保管能长生不死呢!” 白芷也笑嘻嘻道:“我可是有人家的。” 长白真人道:“凡夫俗子之家,留恋它作甚!跟我走吧,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活!” 白芷也笑嘻嘻道:“你笃定自己长生不死吗?” 长白真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劫就在眼前,信心满满道:“那是自然!” 白芷道:“那你让我刺你一剑试试如何?” 长白真人嘿然笑道:“好啊,就用你那把剑来刺我吧,也好叫你知道知道,仙与凡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是何等之阔!” 白芷抽出剑来,信手一抖,万千寒芒化作一点,直袭长白真人的气海! 长白真人至此方知大难临头,叫一声:“不好!” 急待躲避,哪里还来得及? ! “噗” 锋芒入腹,一片透凉。 仙剑还鞘,美人冷笑。 长白真人但觉自己体内气散魂消,丹溃元败,一点力都提不起来了,只喃喃问道:“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芷道:“蠢材,我就是你们要除掉的魔君啊。” 第1052章 异域所在 第1052章 异域所在 长白真人死后,白芷悄然离去。 当北海群仙找到长白真人的尸身之后,便起了内讧,他们谁也说不准长白真人到底是死在大魔的手上,还是死在大仙手上的。 长白真人的弟子甚至开始怀疑,是同行的北海仙家暗中对自家洞主下了毒手,意图削弱长白洞的实力。 再加上他们在蠕蠕国歇脚,为的是跟北岳神君等耗时,而如今有强敌暗中出没,哪里还能安稳歇脚? 于是,内乱一起,人心不齐,连五芝大仙也笼络不住,索性都打道回府了。 而白芷也没有再留在蠕蠕国境内。 她已经把蠕蠕国游遍,没有找到丝毫与陈香有关的痕迹,又明白自己袭杀长白真人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陈义山必定能猜到是自己下的手,到时候肯定会寻来的,索性一走了之,转而去了吐火罗国。 …… 三谷山上,仙殿之内,陈义山已坐立难安,道:“看来小白多半是在蠕蠕国了,我寻错了方向。” 百花仙子说道:“老师,掌教夫人极其聪明,如果真是她杀了长白真人,必定会在事成之后拂衣而去,因为,连弟子都能猜得出是她下的手,老师你会猜不出吗? 她既然不想让老师找到,又岂能在蠕蠕国逗留? 恐怕早已去到了别的地方。” 陈义山闻言,神色顿时又黯然了下来。 阿螭却道:“若真是如此,也是好事。 最起码,师父以后不必再去蠕蠕国寻觅掌教夫人的行踪了,范围,缩小了许多。” 陈义山“嗯”了一声,木然说道:“也有道理。” 百花仙子道:“老师唤我等过来,必有要事,而事不宜迟,岂能迁延下去?” 陈义山打起精神,道:“好!颠覆身毒国神道力量,在此一举了,尔等且听我吩咐!” 两国四宗门人闻言,纷纷起身,侧耳凝听。 陈义山环顾了众弟子一圈,心中早有决断,他喊一声:“非正何在? !” 非正道人万万没有想到陈义山第一个叫的就是自己,慌忙出列,拜道:“弟子在!” 陈义山道:“你不是战力,却另有大用。 鲁陀罗尼所造异域有曰‘天堂’者,却只知其在大须弥山之上,并不知道是第几重天,具体位置何在,我要你卜算出来;另有一处异域,名曰‘地狱’,只知其在地下,却不知道究竟多深,我也要你卜算出来。” 非正道人愕然道:“掌教仙师实在是太抬举弟子了。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弟子对这两处异域一无所知,半点情报都没有,如何卜算?” “呵呵我自然不会故意为难你。” 陈义山笑了起来,道:“马上就会有知情者现身说法,来告诉你想要的情报了。” 言罢,陈义山默捏诀法,念动神咒,摒指向空,缓缓一划,早破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隙,在众门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伸手一扯,喝道:“迦梨,出来吧!” 大神女横空飞出,落在地上,冲着陈义山就破口大骂:“贱人!终于肯放我出来了么!竟敢如此对待我,我叫你不得——” 她的话还没有骂完,站在旁边的百花仙子便手起花锤,“砰”的一声,砸中了她的脑袋,登时摔倒在地,几乎晕厥过去。 “你——” 迦梨惊怒交加,捂着脑袋,挣扎着坐了起来,正待继续发飙,却被阿螭一剑刺来,穿了琵琶骨。 “啊!!!” 剧痛之下,这位大神女嘶声惨叫,迅疾便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左右前后站满了人,都冲自己怒目而视。 她登时又收了声,惶遽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百花仙子冷声说道:“方才那一锤并没有用全力,你要是再敢辱骂我老师一句,我就让你尝尝它全力一击的滋味。” 雨晴道:“不如叫她进我的人种坛,化成血水吧!” 蟒仲狞笑道:“她奴役我了许多年,不如我咬她一口,作为报答算了。” 竹熊精道:“你的牙口哪有咱老莫的牙口厉害? 看她皮肤黑黝黝的,像是铁做的,巧了,咱诨名就叫‘食铁兽’!” 松谷仙人道:“还是试试曼荼罗仙花的毒吧,白的、紫的、黑的、红的、黄的,姹紫嫣红,好看的很呢。” “……” 众门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来恐吓迦梨,把堂堂大神女吓得魂飞胆丧,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别说骂了,就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陈义山挥挥手,示意众门人安静下来。 他笑道:“迦梨,我放你出来是为了问你一些事情,你老实回答尚可保全性命,若是不服管教,不知悔改,我也不囚禁你了,就把你交给我的这些门人,看他们一个个如何炮制你。” 迦梨恐惧至极,连声说道:“你,你要问什么? 我说还不行么?” 陈义山道:“你对天堂和地狱这两个所在了解的深么?” 迦梨嘟囔道:“都是我父亲弄出来的,我怎么会了解的不深?”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那就好。 非正,我这便把她交给你了,你带她去后殿,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去问她。” “是!” 非正道人当即带着迦梨去往后殿中,仔细询问了。 陈义山重新落座,说道:“孙伯行何在?” “弟子在!” “风疏影何在?” “弟子在!” “竹谷、茶谷何在? !” “弟子在!” 孙伯行、风疏影、竹谷、茶谷纷纷出列,听候吩咐。 陈义山道:“我命你竹谷、茶谷二仙率领本门弟子引路,带领孙伯行、风疏影前王舍城,剿灭诃梨帝母与伽内什罗夫妇!他们夫妇残害婴幼儿无数,实乃穷凶极恶之神!若是在你们手里头逃掉了,我可不轻饶啊!” 孙伯行和风疏影齐声答道:“弟子领命!绝不让首恶元凶逃出生天!” 竹谷仙人却跟茶谷仙人面面相觑,两人看起来都很是为难。 陈义山瞧见了,便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说?” 竹谷仙人支吾道:“老师,可不是是弟子怯懦畏战,不愿意去王舍城。 只是诃梨帝母与伽内什罗可都不是一般的小角色啊!诃梨号称是‘帝母’,可不比‘四大天王’弱!伽内什罗号称‘象头神’,鼻子着实厉害,而且又继承了他母亲的一部分木系神通,端的不可小觑!你老人家最起码得派个宗主去吧……” 这话说出来,孙伯行“呵呵”一笑,不以为忤,风疏影却气的柳眉倒竖,怒道:“老牛鼻子,你是看不起我么? !” 竹谷仙人吓得连连摆手,道:“不,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风师姐,那夫妻俩确实是厉害啊。” 第1053章 知人善任 第1053章 知人善任 听竹谷仙人说出那番担忧,陈义山笑吟吟道:“孙伯行和风疏影都不是宗主,但是修为之高,在麻衣门下却都是名列前茅的啊。 我记得与你们说过的,孙伯行兼具大羿神箭为骨,仙梅花瓣为肉,混元金丹为气,就算是放到四海仙界,也足够去当一派宗主了,而且他的梅花化身正能克制魂系法术的攻击啊,诃梨帝母的拿手好戏——百鬼夜行,遇上了孙伯行,可就不行了。” 孙伯行连忙躬身说道:“多承掌教仙师谬赞,弟子何以敢当? 唯有尽力为之,不叫掌教仙师失望而已。” 陈义山挥手道:“你也无须谦虚。 再说风疏影,她在拜入我门下之前,便是个吸收了帝流浆的千年树妖啊,道行极深。 伽内什罗继承了帕尔瓦蒂的木系神通是吧,但你们风师姐本身就是木系大能,以叶菁为辅,谁胜谁败,还不一目了然么?” 风疏影“哼哼”道:“两个牛鼻子老道,听见了么? !” 竹谷、茶谷二仙闻听此言,这才欢喜起来,连声赞叹道:“不愧是老师,深谋远虑,韬略周详,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弟子等远远不及!”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少拍马屁了,我再拨一个分身与你们同行,快些去吧。” “是!” 孙伯行、风疏影、竹谷、茶谷等一行人连同陈义山的分身立刻下山而去。 其余弟子全都摩拳擦掌的看着陈义山,等他指派,但听陈义山说道:说道:“蟒仲何在?” “弟子在!” “蓝羽何在?” “我在呢!” “咳咳为师派你们去金刚轮山,扫灭迦楼罗王的余部,你们两个可有难处?” 蟒仲大喜道:“弟子领命,金刚轮山不比王舍城,头目已死,剩余的迦楼罗并无几只,收拾他们不成问题!只要有蓝羽师姐在,保管让那些小迦楼罗们死无葬身之地!” 蟒伯也欢喜道:“我家族的大仇,可以报十之八九了!” 蓝羽却忽然问道:“师父,迦楼罗是大鹏一族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是金翅大鹏鸟,其王已经被我所杀,剩余的鹏子鹏孙都不足为虑,准定不是你的对手。” 蓝羽嘀咕道:“师父,大鹏可是先天神种啊,我只是异禽种属,我可打不过它们!” “呵呵你这小丫头也有害怕的时候?” 陈义山笑道:“放心吧,真正的先天神种大鹏早已在盘古大劫中被锁镇,身毒国的金翅大鹏并无先天神力,不然,我岂能派你过去? 更何况,你战力超绝,还有玄铁环法宝护身,怕什么呢? 我再拨一个分身随同你们前去,遇到危险,及时撤离便罢。” 竹熊精起哄道:“蓝羽,你要是不敢去,就换作咱老莫去!” 蓝羽怒道:“憨货闭嘴!谁说我不敢去了? !” 话虽如此,可是仍能看出她脸上的畏惧之色。 百花仙子便说道:“蓝羽,开天辟地之初的大鹏只有一个,那才是先天神种,它后来生下了四只后代,都是金翅,所以叫做‘金翅大鹏’,这四只金翅大鹏各开一脉,分别为胎生、卵生、湿生和化生。 其中唯有胎生者,才继承了先天神力,却也躲不过盘古大劫,其余卵生、湿生和化生三脉,都不再是先天神种。 卵生一脉,后裔为金翅大鹏鸟;化生一脉,为金翅大鹏雕;而湿生一脉,最为弱小,已经在千余年前灭绝其种。 这身毒国的迦楼罗,便是化生那一脉的后裔,贪吃却无能,别说的是小的了,就是迦楼罗王也打不过你这只血统纯正的重明鸟啊。” 蟒仲赞叹道:“难怪恩师一直夸奖仙子宗主呢,果然是学识渊博!” 蓝羽笑道:“仙子姐姐这么一说,我就不害怕了。 走吧小黑脸,带我去金刚轮山!” 蟒仲雀跃道:“好咧,师姐!” 待蓝羽和蟒仲离开之后,陈义山幽幽说道:“王舍城是一大难啃之处,但摩伽陀邦也不是良善之地,阿修罗王在那里坐镇。 我听白牛说,此神战力为四大天王之首,是鲁陀罗尼第一得力心腹,道行高深,极其难缠,更兼其手下有罗睺、婆雅、骞驮、毗摩四大神将,均是能征善战、好勇斗狠之辈,又有许多阿修罗众,半人半兽,嗜血残忍,很难对付啊。” 白牛道:“恩师所言不差,确实如此。” 竹熊精叫道:“弟子愿去啃掉这块硬骨头!” 陈义山道:“不是你一个便能成事的。 百花仙子何在?” “弟子在!” “兰生何在?” “弟子在!” “老莫何在?” “弟子在!” “哈奴曼何在?” “弟子在!” “白牛何在?” “弟子在!” “天鹤何在?” “弟子在!” “无垢何在?” “弟子在!” “长乐何在?” 长乐立刻涨红了脸,紧张兮兮的从陈义山背后转出来,道:“我,我在。” 陈义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怕。” 长乐站得笔直:“嗯!我不怕!” 陈义山沉吟道:“仙子的花粉尽可以满地洒落,去攻击他们的耳目毛孔,先压一压他们的气焰,五虫坛专收那些半人半兽的怪物,对付阿修罗众当有奇效,而后你便居中策应,经略全局;哈奴曼修为超绝,阿修罗王便交由你来应付;白牛会法天象地之术,应付一个神将当不成问题;兰生含气喷人,中者立昏,对付一个神将是绰绰有余了;老莫服食过妖丹,道行精进,再加上好牙口,也足够对付一个神将了;天鹤与无垢联手,努力为之,当能拿下最弱的那个神将;另有长乐相随,可以随时帮你们恢复精力。 如此分派,可有难处?” 众弟子齐声说道:“没有难处!” 陈义山又叮嘱道:“兰生,我料你能最快得手,待抽出身来,也去帮哈奴曼对付阿修罗王;长乐的修为尚浅,更兼年龄幼小,不能战斗,我拨一个分身护着她,只怕还有危险;仙子,你的彩翼展开来,闪转腾挪,飞冲折旋,当世无可匹敌,在居中策应四方的时候,更要保护好长乐啊。 如若遇到危险,力不能战,即刻撤退!” 百花仙子沉声答道:“老师且放心吧,弟子一定尽力。” “好,去吧。” “是!” 第1054章 赐宝 第1054章 赐宝 百花仙子等人下山之后,陈义山扫量了一圈剩余的门人,悠悠说道:“王舍城、金刚轮山、摩伽陀邦这三个地方都已经有人去解决了,胡利河和迷卢山也没有什么后患了,阿逾陀城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块净土,剩下的便只是大须弥山、天堂、地狱以及阿落刹娑邦。 先说这阿落刹娑邦吧,那是那婆罗王的领地,这恶神号称‘性神’,只爱美人,嫌憎男子,是以部众也都由女神官、女神吏充当,战力其实最弱。 因此,我打算派遣人仙宗一脉前去剿灭,毕竟,人仙宗一脉都是女子,行事也方便。 当然,还须得有一个领路人带她们几个去。 松谷仙人何在?” 松谷仙人立时出列道:“弟子在!” 陈义山道:“着你率领本门弟子赤松、黑松、油松引路,前去辅助人仙宗灭敌,如何?” 松谷仙人拜道:“弟子领命!” “嗯雨晴何在?” “弟子在!” “苍雪何在?” “在!” “林美云何在?” “弟子在!” “怀阳何在?” “弟子在!” “着尔等前往阿落刹娑邦,剿灭那婆罗王的残余部众!” 众美都很是兴奋,异口同声答道:“是!” 雨晴当即就要率部出征,却被陈义山喊道:“且慢!雨晴你急什么? 我还没有说完呢。” “呃小师祖还有什么吩咐?” 陈义山道:“我派你们此阿罗刹娑邦,一来是因为你们都是女子,二来是那边的战力弱,三来也是你们心细。 此去不是让你们大肆杀戮的,而是要加以甄别,毕竟那里的女子很多是被献祭过去的,更有许多是被掳掠过去的,真正甘心为虎作伥,替那婆罗王张目,穷凶极恶的未必有很多。 所以,你们要慎重行事,要怀有仁慈之心,对于那些有意悔改的女神官、女神吏,可以解救出来,让她们洗心革面,重新为人或充当以后咱们自己的神官和神吏,对于那些死不悔改的,一意孤行要给那婆罗王陪葬的女神官、女神吏,则不要手软。 明白吗?” 众美答道:“弟子等明白!” 陈义山道:“可有难处?” “没有。 嘻”雨晴笑道:“弟子有人种坛在手,对付她们能有什么问题?”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也不可大意!去吧。” “等一下!” 卡芙忽然喊了一声,从陈义山的背后站了出来。 陈义山诧异道:“怎么了卡芙?” 卡芙面红耳赤,嗫嚅道:“大哥哥为什么没有派我一起去? 我也是人仙宗的弟子,不是么?” 陈义山笑道:“你是人仙宗的,但你还小啊。” 卡芙道:“可是长乐都被你派去摩伽陀邦助战了啊。” 陈义山道:“长乐此去是辅助,不会参与战斗的。” 卡芙道:“我也可以辅助,而且我看怀阳公主姐姐也不比我大多少呀。” 陈义山道:“你才刚刚入我门中,修行浅,不能飞行,也不能御剑,怀阳虽然也小,但早已经登堂入室了,之前也参加过几次大战,你与她可比不得。” 卡芙很不服气,道:“总是要有第一次的吧,我是不能飞行,但是我可以乘坐飞鸢啊。 大哥哥,你就让我去吧,我能操纵傀儡作战!雨晴姐姐,你不是说要护着我么,你快替我说话呀!” 雨晴便劝道:“小师祖,就让卡芙跟我们一起去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松谷仙人也说道:“老师,有弟子在,保管小师妹不会有事!”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道:“好,卡芙,既然你一心请战,那便带着你的飞鸢以及傀儡部众随他们去吧。 我再拨一个分身陪着你,行事切记不可鲁莽。” 卡芙欢喜道:“是!” 待他们下山之后,大殿里便空荡荡的,剩下没有多少人了。 陈义山环顾左右,道:“青松,你带着黄松、雪松在三谷山看家吧,要监管好迦梨,待非正道人卜算出天堂和地狱的详尽位置之后,立刻发香词告诉我。” 青松连忙领命道:“是!” 陈义山起身说道:“阿螭、冰娥、蟒伯,你们三个随我去大须弥山,解决掉鲁陀罗尼和他的三任妻子!” 阿螭早料到陈义山一直不点自己的将,大约是会留在最后,却没想到能与他并肩作战,当即大喜过望,连忙答道:“是!” 冰娥也异常欢喜,道:“弟子领命!” 陈义山道:“冰娥,我再送你一样宝贝,可助长你的冰封之术。” 言罢,便将三叉神戟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递向冰娥。 冰娥兴奋的俏脸通红,捧着那杆三叉神戟,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说道:“这,这是给弟子的么?” 陈义山道:“这是三叉神戟,能起风暴,与你的冰封之术配合起来施展,威力更增。 你先把魂力痕迹标识于其上吧。” 冰娥颤抖着小手,连声说道:“是!好!多谢师父!” 阿螭笑着看向了蟒伯,道:“你瞧师父可真是偏心,叫咱们三个一起去大须弥山,却只给了冰娥法宝。” 蟒伯也眼馋道:“就是。” 陈义山笑骂道:“你这丫头可恶,才几天不见都学会挑唆事端了? 你有赤铜环与黄金环,又有流洲仙剑,还不知足么? 委屈蟒伯倒是真的,待为师铲除了鲁陀罗尼之后,从所得法宝中选取一样给你便是了。 走吧,随为师下山去!” …… “滚!都给本座滚出去啊!谁要吃你们这些不济事的药!” 大须弥山,梵天神殿内,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鸟惊兽蹿,屋脊剧颤,十多个男女神侍争先恐后的逃了出来。 “真神大人还是不要动怒的好,否则,你这伤口只怕会痛的更加剧烈。” “要你说么? 你也给本座出去!” “我出去了,谁侍奉真神大人呢?” “本座不须要你侍奉,出去啊!” “是是是。” “……” 鲁陀罗尼的第一任妻子乌玛,颇为狼狈的从神殿里快步跑了出来。 环廊之中,早有两个相貌极美的神女一左一右并肩徐行,袅袅娜娜、风姿绰约的迎了过去,却是鲁陀罗尼的第二任妻子萨蒂以及第三任妻子帕尔瓦蒂。 第1055章 白发怪人 第1055章 白发怪人 “哎呀,居然连大地神女娘娘都被咱们的真神大人赶出来了?” 萨蒂盯着乌玛,幸灾乐祸的抿嘴一笑,道:“看来咱们真神大人的心情还真是糟糕透了呀。” 乌玛“哼”了一声,道:“萨蒂,你少说这些风凉话!任谁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心情都不会好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个陈义山,把真神大人欺负成这样,真真是可恶至极!千万别让我碰到这个人,不然,我一定要把他活埋到万丈污尘之下!” 萨蒂讥讽道:“连真神大人都被陈义山给打伤了,你又有什么本事能把人家活埋? 难道你比真神大人还厉害?” “你——” “好啦,让开些,我要进去陪陪真神大人。” 乌玛闻言,非但没有让开路,反而又张臂一拦,冷冷说道:“谁也不许进去!” 萨蒂一愣,愠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能用冰封神通为真神大人抚平情绪,减轻痛楚,你凭什么拦着我? !” 乌玛幽幽说道:“真神大人只想自己安静,谁也不能进去打搅他。” “哟” 帕尔瓦蒂忽然开口说道:“乌玛,这只怕是你自己的意思吧!我和萨蒂一直都守在这里,只听见真神大人让你滚,却没有听见真神大人说谁也不见啊。” 萨蒂附和道:“就是!假传神旨,其心当诛!” 帕尔瓦蒂道:“咱们就进去,看她能怎么办!” 萨蒂道:“走!” 乌玛怒喝一声:“我看谁敢? !” 萨蒂冷笑道:“要动手么? !真正我雪山神女怕你这个大地神女么? !” 帕尔瓦蒂也瞪着眼叫道:“动手就动手,木系神通还正好克你土系神通呢!” 她们三个正吵闹的厉害,梵天神殿里又传出一声咆哮:“谁在外面吵闹? 作死么!都给本座滚远一点!” 三个神女都吓了一跳,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乌玛先缓过神来,压低了嗓音说道:“听见了么? 不但要我滚,你们也得滚呢。 还真当自己比我高贵多少么?” 萨蒂恨恨说道:“乌玛,敢跟我去别处见个高低么? !” 乌玛嘿然道:“我正想教训教训你,没想到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走!” 帕尔瓦蒂道:“我也去!” 乌玛道:“来啊!我连你也一并收拾了!就看哪个贱货没有胆量!” “……” 三女夺一夫,早就相互看不顺眼了,平时有鲁陀罗尼压着,她们还不敢过分放肆,如今鲁陀罗尼身负重伤,无暇理会她们,她们便打算发泄一下积累已久的怨愤,当即骂骂咧咧的往后山去了。 鲁陀罗尼听着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便从榻上翻身跃起,一挥手,厚重的神殿大门轰然闭合,他又摒指划空,瞬间便割开了一道黑黢黢的异空间缝隙! 环顾左右,确定别无耳目,鲁陀罗尼便飞身闪了进去。 这个异空间甚是广阔,深处竟然摆放着一座宽大的紫玉床,床上躺着一道瘦削的丈余长的人影,披着一条黄袍,长发皓白如雪,虚虚幻幻,不似实质,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你来了?” 鲁陀罗尼一靠近那张紫玉床,那白发人便开口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极其虚弱,像是出自一个垂垂将死之人的口中。 鲁陀罗尼没有言语,默默的矗立不动。 白发人幽幽说道:“不好意思开口了么? 说吧,你这次又打算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消息? 或者,讨要什么东西? 又或者,修炼什么本事?” 鲁陀罗尼这才“哼”了一声,道:“我受伤了。” “嗯?” 那白发人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抬头瞥看了鲁陀罗尼一眼,当即便吃惊道:“你,你的灭却天目呢? !” 鲁陀罗尼叹了口气,道:“我这次遇到了一个真正厉害的对手,他毁了我的灭却天目,破了我的九婴咒印,断了我的骷髅项圈,夺了我的三叉神戟。 我伤的好惨啊!” 那白发人嘶声叫道:“不,不可能的!” 鲁陀罗尼“呵”了一声,道:“我已经站在你眼前了,哪里受伤,哪里有损,你看的清清楚楚,还说什么不可能?” 那白发人喘息了一阵,好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喃喃说道:“你挖了祝融的一只眼睛,才成就了你自己的灭却天目;你取了风神飞廉的骨骸,才造就了三叉神戟;你偷了战神刑天的脑袋,才做成了骷髅项圈;至于你的九婴咒印,那也是用九婴的牙齿所筑……你一身先天之物,当世谁能伤得了你?” 鲁陀罗尼冷笑道:“你说的是厉害,我以前也确实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但如今不一样了。 那个人只一箭,便射穿了我的灭却天目!又一箭,便破了我的九婴咒印根基!而且他徒手扯断了我的骷髅项圈!我负伤逃跑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取走三叉神戟!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箭?” 白发人愣了片刻,忽然吃吃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用箭便更不可能破坏先天神物了,除非是上古射神大羿复生,用他的神弓神箭,才能破你的灭却天目和九婴咒印。” 鲁陀罗尼怒道:“你怎么这么喜欢与我争辩?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是吧? 我是亲身经历者,所受之伤痛皆在我身!难道还不如你知道的清楚么? !” 白发人愣了片刻,嘿然说道:“鲁陀罗尼,你别生气嘛,我是站在你这头的,所言,也不过是依理判断而已,如果说错了,你纠正我便是了。” 鲁陀罗尼“哼哼”道:“东王公,我知道你有见识,有本事,不然,我也不会救你,并留你到现在。 我以前确实骗过你,从你口中套取过一些消息。 但是这次,我一句谎话也没有说。 性命攸关啊!那厮,一定会对我赶尽杀绝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来大须弥山的路上了!” 原来,这瘦削的白发人竟然是上古大神之中,男神之首东王公! 却听东王公嘀咕道:“莫非,你说的这个家伙真的是射神大羿? 他跟我一样,被谁从盘古锁镇下解救出来了? 而且,还恢复了原有的神力? 但是他为什么要寻你的晦气呢?” 鲁陀罗尼沉吟道:“他不大可能是射神大羿复生。” 东王公道:“为什么?” 鲁陀罗尼道:“因为他是个修仙的家伙,来自中土,叫做陈义山。 如果是射神大羿复生,何至于要修仙,要改名换姓——” “等等!” 东王公忽然怪叫一声,急问道:“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 鲁陀罗尼一愣,道:“他叫陈义山啊,怎么了? 你不至于连他也认识吧?” “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咳咳” 东王公悚然而惊,失声喊了两句,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鲁陀罗尼愕然道:“你真的认识他?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东王公孱弱的说道:“我当然认识他了,你啊你,你为什么要招惹他呢? !你这次完蛋了!” 第1056章 诸神的下落 第1056章 诸神的下落 鲁陀罗尼听了东王公的话,脸色骤变,道:“东王公,你是在吓唬本座么? !陈义山不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修炼了仙道么? 我是谁? 我是在大须弥山苦修得道的金河之灵!我是参悟了毁灭与重生大道的后天第一神!我经历了天翻地覆!我躲过了盘古大劫!先天诸神虽然陨落,可我仍然还在!我会死在一个区区修仙者的手上? 可笑!” “呵呵” 东王公冷笑道:“你是经历了天翻地覆,可陈义山也经历了天翻地覆!你是躲过了盘古大劫,可陈义山也一样躲过了盘古大劫!诸神陨落的时候,你躲在金河源头泉眼之下瑟瑟发抖,陈义山却在当场!他是亲眼看着我们陨落的!” 鲁陀罗尼大惊失色,道:“他,他也是从上古时期活到现在的? !” 东王公道:“似乎不是,西王母说他是从未来世回到过去世的异种,不但他是,还有他的妻子。” 鲁陀罗尼喃喃道:“难怪……” 东王公道:“难怪什么?” 鲁陀罗尼道:“难怪我那二女儿和女婿会说陈义山是他们未来世的师父。 这厮,是能施展逆时神通么?” 东王公道:“大约不会,逆时神通只有盘古祖神能够施展,但我又说不准,毕竟,对于此人,我所知其实也不很多。 但我要劝你,切莫再与他为敌了,西王母曾动过要杀他的念头,可是人家仍然活到了现在,而西王母安在哉?” 鲁陀罗尼恼怒道:“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存在,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对我提及过? !” 东王公道:“我也没想到他能躲过盘古大劫啊。”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只要他是凡夫俗子出身,不管道行多深,修为几高,便一定有除掉他的办法!东王公,你沉寂的时间太久了,昔年的意气都消散干净了吧? 身为先天大神的骄傲也荡然无存了吧? 莫要忘了,你曾经是男神班头!” 东王公道:“他是凡夫俗子出身,可凡夫俗子未必就比你我卑微。 先天神种原本是何其高贵,何等厉害的存在? 一个个都携灭世之力,拥不死之身,但一朝沉寂,便数千年再无出头之日!凡夫俗子虽然平庸,没有什么力量,也没有寿数,但他们历经劫难,饱受摧残,却仍然生生不息繁衍至今!甚至凭着智慧揣摩出仙、圣、后天神这三大道统!连你这位自封的后天第一神,不仍然要仰仗凡夫俗子的香火之力么?” 鲁陀罗尼默然良久,道:“如你所说,真的就没有办法赢得了陈义山?” 东王公道:“三千多年前,陈义山便拥有落魂珠、夸父力杖这等先天宝贝,他也学会了西王母的逆空神通,而且本身就会土遁神通、火遁神通,实力不可小觑。 除了西王母之外,还有金神蓐收、水神共工都曾败在他的手上,九天玄女更是对他芳心暗许,可见他的厉害。 如今,数千年过去了,他的修为又精进了多少,实在难测。 他能用箭射瞎你的灭却天目,毁掉你的九婴咒印,可见他的箭是得自于大羿传授!而且我料他也在四处寻觅先天诸神的下落,以收缴遗宝遗术。 所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教你该如何打败他。 你又为什么非要与他为敌呢?” 鲁陀罗尼叹息了一声,道:“不是我非要与他为敌,是他打上门来了啊。 我从来都没有招惹过这个人,他却突然来到了身毒国,闹了个天翻地覆!他逼死了迦楼罗王,蛊惑了我的女儿和女婿,就连那延罗王、那婆罗王都离奇的被杀了,还有我的大女儿迦梨,迄今也不知所踪,我怎么都传讯都联络不上,料想,也死在他的手上了吧……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东王公道:“那我劝你还是躲一躲吧。 他敢来身毒国搅闹,便说明不怕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风不止而树还不动。 你藏起来难道还不容易吗?” 鲁陀罗尼恨声说道:“他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撒尿,我却要藏起来,真是憋屈!” 东王公冷笑道:“我被你弄到这异空间里,已经藏了多少年了? 我憋屈么?” 鲁陀罗尼嘿然一声,道:“东王公,你憋屈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我说过,有朝一日,一定帮你复原。” 东王公“呵”的一声,道:“只怕是熬不到那一天了。” 鲁陀罗尼笑道:“东王公,莫要沮丧,你一定还知道其他先天大神的下落,再告诉我一些消息,让我去寻寻。 如此一来,我既是出去躲了,又能找到先天神种的遗骸、遗宝和遗术,届时回来,既提升了自己,也好匀你一些先天元炁啊!” 东王公叹息道:“我是真不知道了,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啦。” 鲁陀罗尼皱眉道:“不对吧,东王公,我帮你回忆回忆啊。 你曾告诉我说,刑天被轩辕氏砍了脑袋,埋在了常羊之山,我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他的头。 此事,我没记错吧?” 东王公道:“没错。 所以呢?” 鲁陀罗尼道:“所以蚩尤呢? 他可是与刑天一同战死的,他又被葬在了哪里呢? 身为兵神,传闻他满身甲胄和十数种兵器都是先天宝贝,那里面蕴含的先天元炁必定不少!若为我所得,我分给你一半,你说不定就能站起来了!” 东王公笑道:“你说这话,令我甚是动心啊!只可惜,我确实不知道蚩尤被葬在了哪里。 当年,刑天被砍了脑袋,而后以乳为目,仍然持斧战斗,为此,轩辕氏很敬重他,才把他的脑袋给好好安葬了。 至于蚩尤,轩辕氏极为嫌憎他,说不定当场就给他碎尸万段,哪里还有闲心妥善安葬呢? 至于他的神兵利器和一身甲胄,岂能被轩辕氏放过?” 鲁陀罗尼“哼哼”道:“那我要问轩辕氏的下落,你肯定又会说不知道了。” 东王公道:“确实不知道。 盘古大劫来临的时候,我在昆仑虚,轩辕氏在中土嵩岳附近,你想找轩辕氏的下落,不妨去嵩岳看看。” 鲁陀罗尼冷笑道:“你让我去招惹烛九阴,还不如让我去死!” 东王公道:“你瞧,你总是疑心我要害你。 我如果真要害你,会告诉你那么多事情么? 刑天的下落我没有胡说,九婴的下落我也没有胡说,你在昆仑虚搜到了西王母遗留的玉笺,修炼逆空神通还是我一直教导你呢,我甚至连瞬移神通都传授给了你,说你是我的弟子也不为过了,师父会害弟子吗?” 第1057章 诸神皮囊 第1057章 诸神皮囊 鲁陀罗尼盯着东王公看了许久,目色阴沉道:“东王公,我可从来都没有疑心你会害我,但是你肯定在疑心我会害你!你怕你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就不再留着你了,所以你故意隐瞒了不少事情!” “唉……” 东王公叹息道:“看来你对我误会很深啊,我这个样子,其实生不如死,又怎么会怕你杀了我? 你如果非要以此心来揣摩我,我也没有办法。”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是误会么? 不是吧。 上古时期,诸神乱战,死伤者甚多,你却只告诉我了两个,其他的呢? 譬如说九婴,他被大羿射死在凶水,可大羿只射死他了么? 在九婴之前,大羿不是还射杀了猰貐和凿齿么? 在九婴之后,大羿又射杀了大风、封豨和修蛇。 这几个先天神种,到底都葬身在了哪里?” 东王公默然片刻,幽幽说道:“你说的这些,实在都是太遥远的事情了,我也太虚弱了,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回忆回忆吧,若是哪天我回忆起来了,一定会告诉你的。” 鲁陀罗尼冷冷说道:“已经没有时间让你慢慢想了!还是让我提醒你一下吧——西王母的下落究竟何在?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她曾用鸿蒙神簪钉过大羿,一招就毁了大羿!陈义山如今持有大羿的神弓神箭,我若是得了西王母的鸿蒙神簪,那还何惧之有?” 东王公道:“我们都是在昆仑虚被锁镇的,数千年前你就把昆仑虚给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不也没有找到西王母么?” 鲁陀罗尼道:“所以我才奇怪!我是找到了你,也找到了火神祝融,还找到了风神飞廉、雷神宇清等等,却没有找到西王母、九天玄女、垕土娘娘以及旱魃!怎么,你们男神和女神还被盘古祖神特意给分开锁镇了?” 东王公道:“盘古祖神的手段,谁能揣摩透彻? 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 “你——” 鲁陀罗尼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他是真想杀了东王公,但是又舍不得。 他本身并不能吸纳和驾驭先天元炁,如果不是东王公传授他秘术,教他如何拼接先天大神的血肉于己身,他也学不成逆空神通和瞬移神通,更无法移植祝融的眼睛,驾驭不了骷髅项圈和九婴咒印。 他笃信东王公还知道更多有关先天诸神的消息,只是不告诉自己罢了。 他生了半天闷气,忽心生一计,当即叹息道:“算了,就当是你我的末日到了。 我在身毒国经营这么多年,妻儿部众皆在此地,岂能一走了之,做缩头乌龟? 无非就是一死嘛!陈义山如果真那么厉害,就让他打死我算了!” 东王公一怔,道:“你不听我劝?” 鲁陀罗尼道:“我是金河河神,是大须弥山梵天神殿之主,是此间唯一的真神,是永恒之神!是身毒国数万万百姓心目中的毁灭与创世之神!我是要尊严的!宁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对我的信仰崩塌!不然,我即便是逃掉了,香火愿力也会慢慢消散,躲得了一时,又岂能躲得了一世啊。 你好好歇着吧,我去了,或许,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 说罢,鲁陀罗尼转身往外走去。 东王公立时叫道:“你且站住!” 鲁陀罗尼心中一喜,却故作矜持,并不回头,而是淡然问道:“怎么了?” 东王公道:“这异空间是你独自打造出来的,又被你做了魂力标识,旁谁绝无可能开启。 你若是被陈义山所杀,这异空间必定永远尘封,我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 鲁陀罗尼叹息了一声,道:“那也是没办法啊,谁让我无能呢?” 东王公默然了片刻,道:“祝融、飞廉、宇清以及九婴的神躯你还保留着的吧?” 鲁陀罗尼心中一动,回道:“当然,还在我的乾坤袋里。 但是都残缺不全,你是知道的——祝融的眼睛还剩下一只;飞廉的椎骨被镶嵌在了三叉神戟之上,双臂也被我移植到了自己的身上,用以操控三叉神戟;九婴胸口的肉被我挖走了,被移植在了眉心,化成了咒印根基;宇清的肚皮被挖走,做了雷鸣之鼓。” 东王公“嗯”了一声,道:“取九婴的头,宇清的身,飞廉的肚皮,重新凑成一具完整的先天神躯,你弃了自己现有的身体,叫三魂七魄出窍,去夺舍吧。” 鲁陀罗尼猛然转身,道:“你,你说什么? !” 东王公道:“叫你拼凑先天神躯加以夺舍啊!你应该知道,九婴咒印的真正厉害之处在于他的九头身,八虚一实,九口婴哭,诅咒无敌!谁也不知道哪颗脑袋是真的,哪颗脑袋是假的!昔年,大羿能在凶水岸边射杀他,是因为大羿拥有复眼神通,可以看穿虚实,陈义山定然不会有此神通,不然,他早看穿你底细,一箭射死你了;宇清的身是雷灵所化,能让你规避几乎一切的实体攻击,而且迅若奔雷,快如闪电,只怕陈义山也攻击不到你了;飞廉的肚皮可以化作风穴,依然能生风暴;此外,祝融还有一只眼睛,可以供你恢复你的灭却天目。 凡此四种,足可令你立于不败之地了!” 鲁陀罗尼兴奋的满面红光,道:“可是你之前分明说过,我的魂魄不是先天魂魄,三魂之力远远不够,根本无法夺舍先天神躯!不然,你也不会教我一块一块的移植他们的血肉了。” 东王公道:“以前是不能,现在仍然不能,但是我可以帮你。” 鲁陀罗尼急问道:“怎么帮?” “唉” 东王公叹息了一声,道:“把我身上的这件黄袍扯下来吧,它是乾属聚神令旗所化,它是召唤男神的先天至宝,魂力无限!待你的魂魄出窍之后,用此旗包裹加持,三魂之力便可趋于无限,当能完美夺舍任何男神的先天神躯。” 第1058章 梵天神殿 第1058章 梵天神殿 鲁陀罗尼马上把目光移到那件黄袍之上,他之前从未留意过这件衣裳,只当成了是东王公的一件普通神袍,却没想到它居然是坤属聚神令旗! 惊喜交加之余,鲁陀罗尼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袍子,但觉手指震颤,似有轻微的电芒悄然流过,极度充沛的三魂之力直击他灵魂深处,他不禁笑道:“东王公,你果然是有许多事情瞒着我!如此好的宝贝,藏到现在才告诉我!” 东王公叹息道:“如你所说,我原是先天诸神中的男神班主,总也要有些意气和尊严,这坤属聚神令旗便是我最后的遮羞布了,如非到此关头,我也不至于扯下来给你。” 鲁陀罗尼“嘿”的一笑,道:“东王公啊东王公,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你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么? 只要我能活下来,你便也能活下来,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彻底恢复的。” 东王公幽幽说道:“但愿你能念着我的好处吧。” 鲁陀罗尼道:“放心,灭了陈义山之后,我就把剩余的先天大神遗骸给你,叫你吸取他们的先天元炁。 不过,你这聚神令旗里面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东王公怒道:“不说的时候,你埋怨我欺瞒你!说了以后,你又疑心我害你!我害死你,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永远被困在你这异空间里么? !你滚出去吧!这种日子我已受够了,也早就不想活了!你就死在陈义山的手里吧!” 鲁陀罗尼“哈哈”大笑道:“东王公,别生气嘛!我一时口快,说的玩笑话而已,你怎么能当真呢?” 东王公粗重的喘息着,没有再搭理鲁陀罗尼。 鲁陀罗尼讪笑了两声,便上手脱了东王公的那身黄袍,在手里摩挲着,仔细端详。 此时,忽然一声长啸传来,恍若从极为遥远的地方响起,鲁陀罗尼吃了一惊,侧耳凝听。 片刻之后,啸声止住,有一道清越的嗓音说道:“鲁陀罗尼,有客自远方来,何故闭门不纳?” 鲁陀罗尼大惊失色道:“是陈义山的声音!” 东王公也听到了,道:“他真的打上门来了。” 鲁陀罗尼连忙摒指虚划,将这异空间的缝隙给合上,恨恨说道:“这厮真正可恨,居然打上须弥山来,是真的要把我赶尽杀绝啊!” 东王公冷冷说道:“可见他有必胜你的信心。” 鲁陀罗尼狞色说道:“就让他先猖獗一会儿吧,我三个妻子也不是易于之辈!待我出去,再让他好看!” 说话间,鲁陀罗尼已经解下了乾坤袋,开始摄空取物,将祝融、九婴、宇清、飞廉的神躯一具具都摆了出来。 这四个先天大神,除了找到九婴时是魂魄消散的已死状态之外,火神祝融、雷神宇清、风神飞廉还都是活着的,只可惜孱弱已极,被鲁陀罗尼轻而易举灭了神魂,成了他汲取力量和改造身体的宝库。 …… 陈义山确实已经来到大须弥山了。 他和阿螭、冰娥在蟒伯的带领下,一路不停,直至飞临梵天神殿。 守卫神殿的神将瞧见他们,吃了一惊,当即喝令神兵们一涌而出,关闭殿门,守在外头做出一副迎敌的模样。 蟒伯骂道:“放肆!你们不认得我是谁了么? !” 众神兵面面相觑,那神将却冷笑道:“自然认得你是谁,神宠蟒伯嘛,但是末将却不认得他们是谁!更何况,真神大人在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我等,无论是谁上山来,都不许放入殿内!神宠,劝你还是带着他们下山去吧。” 陈义山冷声说道:“鲁陀罗尼作恶多端,不配为神,我是特意来铲除他的!你既看见他回来,必然看得出他受伤颇重,那便是我打出来的。 尔等若是识时务,肯悔改,便打开这殿门,让道放行,如此还可以保全性命!若是怙恶不悛,非与鲁陀罗尼沆瀣一气,负隅顽抗到底,那便是死路一条!” “我呸!” 那神将骂道:“哪里来的业障,吓唬谁呢? !真神大人一根手指头都能碾灭了你们!兄弟们,给我——” “我去你的吧!” 蟒伯听他辱骂陈义山,早已勃然大怒,不等他招呼神兵,便骂骂咧咧的挺着一柄乌头枪刺了上去! 这枪是蟒伯用自己的毒信子祭炼出来的,挥动之际,自然而然的弥漫出一股腥毒之气,还未及身,那神将便觉头晕眼花,胸口发闷,大惊之下,才想起来这神宠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老毒物,当即往后急撤! 却哪里还得来及? 但听“噗”的一声响,那神将顿觉咽喉发凉,已被乌头枪刺了个通透! “呃” 霎时间,毒发全身,那神将整个躯干都青胀了起来。 蟒伯一脚踢飞尸身,拔出枪来,凌空一挥,冲着面如死灰的神兵们厉声喝道:“谁还敢上前送死? !” “饶命啊!” 那些神兵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纷纷叩头求饶。 蟒伯喝道:“开门,迎客!” “是是是” 神殿大门訇然中开,蟒伯当先冲了进去。 陈义山拔下一根头发化作分身,吩咐那些神兵道:“在这里待着别动,听候发落,如若擅自逃窜,仍是一死。” 那些神兵们见刹那间有两个陈义山出现,一个进了神殿,另一个留了下来陪在他们身边,各自悚惧,谁也不敢逃离。 蟒伯对梵天神殿是再熟悉不过了,由他做向导,陈义山师徒等众也不会走冤枉路,直奔鲁陀罗尼的寝宫而去。 沿途遇到的那些个神兵、神将、神官、神吏、神侍、神差,又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但凡是肯投降的,便缴械不杀,留下分身监视而已,至于顽抗到底的,则就地格杀! 不一时,神殿里便闹腾了起来。 四处奔逃者有之,大呼小叫者有之,欢呼雀跃者有之,沸反盈天! 直至闯入鲁陀罗尼的寝宫时,陈义山师徒四个也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 但是寝宫之内是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蟒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出来挠着头回报陈义山,道:“恩师,真是奇怪了,鲁陀罗尼不在宫里,他的三任妻子也都不在。” 阿螭道:“敢是跑了?” 蟒伯道:“也说不准。”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咱们进来的时候,各处的神兵神将神官神吏都颇有秩序,各司其职,看起来甚是正常,不见慌乱,这便说明鲁陀罗尼没有逃离。” 蟒伯道:“或许是他偷偷带着三个妻子跑了呢? 旁谁都不知情。” 陈义山道:“我且喊他一声!” 于是,便有了那一道长啸,也有了那一句“拜山”的言辞。 其实鲁陀罗尼就在眼前,只是藏身在异域空间里罢了。 虽然听见了陈义山的呼喊,他又哪敢出来? 第1059章 三败俱伤 第1059章 三败俱伤 陈义山等了片刻,不听回应,便问蟒伯道:“宿卫神官被打死了吗?” 蟒伯道:“没有,投降了咱们,在那边廊道里蹲着呢。” 陈义山道:“提他过来问话。” “是!” 蟒伯真个是如拎小鸡崽一般,提留着那宿卫神官过来,丢在了陈义山跟前,喝道:“我恩师问你话,老实回答!敢说一句假话,我便赏你一口牙印子!” 宿卫神官吓惨了,磕头如捣蒜,应承道:“是是是!不敢说谎,管保每个字都是真的!” 陈义山道:“鲁陀罗尼在哪儿?” 宿卫神官惶遽的答道:“就在这寝宫里啊。” 蟒伯骂道:“放屁!” “真的!” 宿卫神官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辩解道:“他回来的时候,受伤颇重,是小神领着十几个神侍进去伺候的,可是他大发脾气,把我们都赶走了。” 蟒伯道:“我已经把寝宫搜了个遍,哪里有他的影子? !” 宿卫神官道:“小神说的都是实话啊,不信,蟒爷可以去问问那些个神侍,那时候,大娘娘也在里面伺候。” 蟒伯道:“别说大娘娘了,现如今是二娘娘、三娘娘都不见踪影!他们夫妻四个是凭空消失了么!?” 宿卫神官道:“三位娘娘似乎是也被赶出来了,小神瞧见她们往,往大须弥山北峰方向去了。” “北峰?” 陈义山道:“北峰在哪里? 既然不见鲁陀罗尼,便先去会会他三位夫人吧。” 蟒伯道:“弟子知道在哪里,恩师,走!” …… 此时此刻的大须弥山北峰,可是热闹的很! 乌玛、萨蒂、帕尔瓦蒂三个共侍一夫的娘娘已在这里互殴了多时。 最初,还是萨蒂和帕尔瓦蒂联手对付乌玛,结果当然是乌玛双拳不敌四手。 本来,她们三个的道行便是差不多高深,乌玛的土系神通在峰峦之上又难以尽情施展,反倒是雪山神女萨蒂的冰封之术在空中能够运用的如鱼得水,是以二打一,必然是被打的吃亏! 乌玛不得已,抢先祭宝,但是当她将大地之心祭出来之后,偏偏又被帕尔瓦蒂的芙蓉钓竿给收走了。 挨了几巴掌之后,乌玛痛定思痛,反倒是动起了脑子,她往后一退,远远站定虚空,叫道:“萨蒂,你可别忘了,自从帕尔瓦蒂来到须弥山之后,真神大人便夜夜在她那里留宿!后来,若不是咱们姐妹俩定下计策,真神大人早将咱们给忘了!你现在居然帮着她打我? !” 萨蒂一听这话,便踌躇了起来。 乌玛又说道:“咱们两个在这里生死相搏,她倒是作壁上观,收受渔利!我的大地之心已经被她给钓走了,你又得了什么好处?” 帕尔瓦蒂急忙说道:“萨蒂,她这是打不过咱们两个了,所以就开始挑拨离间了!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呵呵” 萨蒂冷笑道:“帕尔瓦蒂,你把大地之心给我吧。” 帕尔瓦蒂一愣,道:“那是我用芙蓉钓竿得来的,为什么给你?” 萨蒂眉头一轩,“哼哼”道:“若不是我与乌玛争斗,你能有机会钓宝? 占了便宜却不承情,恐怕不好吧?” 帕尔瓦蒂愠道:“她祭宝打你,你没有防备,如果不是被我及时钓走,你早已经倒了大霉了!如今反倒说我占便宜?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萨蒂大怒:“你这贱人,敢说我不识好歹? !” 帕尔瓦蒂也不甘示弱:“就是说你不识好歹!你还愚蠢,被她三言两语便策反了心!难怪真神大人最嫌憎你!” 萨蒂怒极反笑:“真神大人最嫌憎我? 哈!你跟自己的坐骑私通,生了个野种,还以为真神大人不知道? !” 乌玛趁机煽风点火,叫道:“就是!真神大人明明最厌恶她,所以才砍了她儿子的头,还要发配给诃梨帝母做赘婿!真正是活该!” 帕尔瓦蒂怒不可遏的叫了起来:“啊啊啊都是你们两个贱人当初害我,如今我饶不了你们!” “咱们两个打她!” “打呀!打死她!” “……” 于是,情势陡转,仍旧是二打一,却变成了乌玛和萨蒂联手去打帕尔瓦蒂。 只不过,乌玛的土系神通被帕尔瓦蒂的木系神通所克制,法宝也被人家给收了,心中又怨恨萨蒂开始对付自己,所以虽是联手,却没有尽心尽力,只是游斗拱火,好让萨蒂和帕尔瓦蒂拼个你死我活,便于她从中取利。 帕尔瓦蒂打红了眼,竟祭出了大杀器——十三叶莲刀座! 但见空中大团血芒迸现,十三叶莲刀座径奔萨蒂飞去,外围十三片莲花花瓣瞬间绽放,片片都化作血刀,绕着当中的莲座飞速旋转,而那莲座则露出了密密麻麻成百上千个藕孔,孔中怪风倒卷,吸扯着萨蒂往那座上落! 这要是坐上去了,只怕瞬间就会被飞速旋转的十三把莲花刀打碎成一堆烂泥! “好你个贱货,可真是狠毒啊!” 萨蒂惊怖之余,也祭起了自己的宝贝——雪魄神锥! 那是一把晶莹剔透的三棱雪锥,裹着一股彻骨的寒流,刺中谁,谁便会被彻底冰封,而后再冰消瓦解,也是了不得的大杀器! 但听“轰”的一声响,雪魄神锥撞在了十三叶莲刀座上! “咔” 飞速旋转的莲花刀立时便凝固不动了。 冰雪也堵塞住了藕孔。 萨蒂及时止住身形,拂袖一挥,十三片莲花刀立时崩碎了十把! 帕尔瓦蒂大惊失色,连忙收回十三叶莲刀座,骂道:“贱人敢毁我宝贝!” “哈哈哈” 萨蒂发出一阵狂笑,得意非凡道:“我冻不死你!” 却不妨帕尔瓦蒂猛然甩出了芙蓉钓竿,一钩子扎到了三千青丝里,往回一收杆,早钩掉了萨蒂一大块头皮! “啊啊啊” 萨蒂厉声惨叫,响彻北峰。 “嘿嘿” 帕尔瓦蒂却狞笑了起来:“你笑啊!你再笑啊!” 只可惜,她也犯了与萨蒂一样的毛病,只顾自己得意忘形,却没防备乌玛早已经绕到了她的背后,捏诀做法多时,此刻喝一声:“封!” 刹那间,四面八方有无数土屑飞来,都是乌玛从岩层石峰里召唤出来的黏土,聚合在一起,瞬间将帕尔瓦蒂裹在其中,凝固成了一尊厚大的泥塑! “干得好!别让她落下去!” 萨蒂叫了一声好,又准备祭起雪魄神锥,打算趁着帕尔瓦蒂被黏土封住,去冰冻碎裂了她! 但是忽有一朵莲花破土钻出,“啪”的一声,撑破了泥塑,帕尔瓦蒂喘着粗气往南逃去。 乌玛叫道:“她要回神殿了,快拦住她!” “看我的!” 萨蒂立时把雪魄神锥丢了出去,袭向帕尔瓦蒂的后背。 帕尔瓦蒂感觉到背后一股奇寒彻骨的凉意迅速迫近,便连忙甩动芙蓉钓竿,去钩那雪魄神锥。 可是陡然间,有一只纤纤小手伸了过来,抢先一步抄住了雪魄神锥! 那芙蓉钓竿则甩到了一片银灿灿的白光中,立时垂落,有只龙爪探出,瞬间将其夺走! 萨蒂和帕尔瓦蒂尽皆失色! 定睛看时,却见银光消散处,有个国色天香的粉衣女子立在云上,正笑吟吟的把玩芙蓉钓竿。 她旁边,另有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衣的曼妙女子,冰清玉洁模样,踩在一团的雪似的絮状云上,手里握着雪魄神锥,笑意盎然。 乌玛正自惊愕,忽觉眼前一黑,也多出了一道人影,仔细看时,却是蟒伯。 第1060章 夺宝之战 第1060章 夺宝之战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个娘娘正拼的你死我活,哪成想,一眨眼的功夫,两大法宝被夺,去路已无。 真正作壁上观的竟是另有其人! 抢走雪魄神锥的是冰娥,夺取芙蓉钓竿的是阿螭,挡住乌玛去路的是蟒伯,他们早已经来到了北峰,暗中窥伺多时了。 趁着三个娘娘打的筋疲力尽,他们再出其不意的骤然出手,夺宝的夺宝,封路的封路,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幸会三位娘娘,陈某稽首了。” 陈义山从云中飘落,虚空落定,一袭白衣胜雪三分,十二万根长发如瀑长垂,星眸剑眉,面如冠玉,脸上洋溢着一抹温润浅笑,微微躬身拱手。 “你们是谁? !” “还我法宝!” “蟒伯你好大胆!” 三个娘娘惊愕之余,纷纷呵斥。 萨蒂脾气最暴躁,喝叫声中直接动手,弯曲五指成钩,朝着冰娥当胸抓去,要逼她回防,好趁势夺回自己的雪魄神锥! 冰娥娇躯轻飘,往后避趋,同时把右手一探,就乾坤袋里取出三叉神戟,直戳萨蒂的心口! 萨蒂吃了一惊,慌忙闪过,叫道:“你哪里来的这宝贝? !” 冰娥按捺不住笑意,又略带一丝娇羞,握紧了三叉神戟,不无得意的炫耀道:“自然是他送我的!” 萨蒂怒骂道:“好你个贱人!” 她见冰娥风姿绰约,早已疑心是鲁陀罗尼结交的新欢,更认得那三叉神戟是鲁陀罗尼的至宝,偏偏冰娥又一副小女儿情态,这下便误会大了! 萨蒂精通冰封之术,也想要三叉神戟,期望以风暴来辅助自己施展神通,增大威力,因此这些年里她曾屡屡撒娇卖乖,向鲁陀罗尼讨要,可是鲁陀罗尼却始终不舍得送给她。 如今,这宝贝却到了眼前这位蓝裳女子手里,可见自己的地位如何,果然如帕尔瓦蒂所说,被鲁陀罗尼嫌憎啊! 一时间,萨蒂醋心妒意大起,气的是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弄死冰娥!于是一边骂,一边猛攻,摆出一副殊死搏斗的疯狂架势。 冰娥的修为不及她深厚,但是仗着三叉神戟在手,占了兵器的便宜,而麻衣门下的身法又精妙绝伦,闪转腾挪之伶俐程度远在萨蒂之上,所以应付起来并不算吃力。 萨蒂没了冰雪神锥,纯靠贴身近战,无奈却贴不上去,便只好施展起神通来! “呼!” 她张开嘴,一口白气喷出,森森如雾,朝着冰娥蜿蜒挺进,所经之处,尽成彻骨之寒,连空气都被冻结了! 冰娥却“嘻嘻”发笑,全不当一回事,只拂袖一挥,那些白气便全部消散了开来。 萨蒂吃了一惊,又怒吼一声,把十指扣住,默捏诀法,念动咒语,刹那间,掌心里神光绽放,爆喝一声:“封!” “咔嚓嚓” 巨大的冰刺瞬间在她掌心里生出,凌空暴涨,枝枝叉叉发散如树,直趋冰娥! 冰娥仍然是笑嘻嘻的模样,不但没有避趋,反而向前挺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巨大的冰刺尖上,但见一点微光发散,寒气居然一缕缕都被冰娥给吸收掉了,参天大树一般的冰刺也随之寸寸断裂! 萨蒂但觉自己体内的神力迅速消退,竟似是被对方给生生汲取走了一样,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收住神通,往后退走。 冰娥也没有去追,而是站到了陈义山的身后。 陈义山微微点头不语。 来大须弥山的时候,他便有言在先,对于梵天神殿的所有神祇,除了首恶元凶鲁陀罗尼之外,其余从属者,一概以劝降为主,包括鲁陀罗尼的三任妻子…… 另一厢,帕尔瓦蒂与阿螭也交上手了。 这位莲花神女与萨蒂一样,也想夺回自己的宝贝,所以一出手便祭出了十三叶莲刀座! 只可惜,那莲花刀被萨蒂破了十瓣,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三瓣,但是飞速旋转起来,仍然寒光爆闪,杀气腾腾,锋芒四散! 阿螭感觉到那莲座在吸扯自己下去,倒也不慌,一甩手,祭出了赤铜环,悬浮在自己头顶三尺之上,刹那间,有一片赤色流光照耀下来,笼住了她全身,登时将莲座的吸扯力隔绝在了外头。 帕尔瓦蒂刚自一愣,阿螭又祭起了烂银环,朝那莲座打去。 但听“当”的一声脆响,银光四散,莲座上仅剩的三瓣莲花刀也都给打碎了! 原来,金光大仙的赤铜环、烂银环和黄金环都落在了阿螭手里,这赤铜环是防御法宝,红光一放,可护住周身,除了先天宝贝,余者皆不能伤;烂银环是灭宝利器,可打除先天之外的金、木两般宝贝,尤其擅长打木属宝贝,等闲情况下,无往而不利;黄金环则是伤身法宝,祭起来万道金光,见者目盲。 帕尔瓦蒂这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原本想要夺回芙蓉钓竿,没成想,连十三叶莲刀座也送了! 随着剩余的三瓣莲花刀被毁,她呆在当场,痛彻心扉! 陈义山眼疾手快,早拂袖一招,使了个摄空仙术,将那光秃秃的十三叶莲刀座给收入了自己囊中。 三个娘娘面面相觑,这才明白,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啊。 她们也没心情闹内讧了,当即摒弃前嫌,站到了一处。 阿螭一闪身,飞落在陈义山身边,撇嘴嗔怪道:“师父你好赖皮!不但不出手帮忙,还占我的便宜!” 她也相中了十三叶莲刀座,哪成想被陈义山给偷机了。 陈义山装作没听见,也不看阿螭,却盯着三个面如死灰的娘娘,嘴里说道:“得罪了。 如今可否好好说话?” 乌玛“哼”了一声,道:“蟒伯,你带来的这三个男女可真有本事啊!怎么,这是打算谋反了? 谋划了多久啊? 不怕死在大须弥山么?” “呸!” 蟒伯啐了一口,道:“直到现在还耍威风呢? 你们也就是遇到我恩师了!他老人家不喜杀戮,算是你们天大的幸运!换作是我,嘿嘿一个个非咬你们千百口不可!恩师,弟子帮你认认这三位不可一世的娘娘——喏,那个金发碧眼的,便是所谓的‘大地神女’乌玛;那位银发青眸的,是号称‘雪山神女’的萨蒂;至于这位额上有芙蓉花芯美人痣的,则是‘莲花神女’帕尔瓦蒂。” 第1061章 劝降 第1061章 劝降 听罢蟒伯的介绍,陈义山笑道:“三位娘娘果然风姿非常,尽是神颜。 在下陈义山,他们三位是我的徒弟,粉衣者阿螭,蓝裳者冰娥。 黑甲者是你们的老相识了,蟒伯。” “陈义山? !” 乌玛立时悚然,失声道:“就是你打伤了真神大人? !”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请教娘娘,鲁陀罗尼如今在哪里?” 乌玛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陈义山道:“我与他之间还有一笔孽缘没有算清楚,特来了结。” 乌玛眼眸转动,目波闪烁,道:“你们走吧,他不在大须弥山。” 蟒伯喝道:“乌玛!我恩师的脾气好,所以才对你以礼相待,但你如果因此不识抬举,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已经盘问过宿卫神官,他说鲁陀罗尼入宫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过!怎么会不在大须弥山呢? 他到底藏在哪里了? !” 乌玛怒声骂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真神大人掌心里的一个玩物而已,也敢这么对我说话? !” 蟒伯脸颊抽搐,目色完全阴沉了下来,狞笑道:“嘿嘿乌玛,我黑蟒妖一族与鲁陀罗尼有血海深仇,今日就是来讨债的!我恩师开口问你,那自然是好言好语,可如果换做我来盘问你的话,那手段可就不一样了!鲁陀罗尼能抗我的毒,你也能么? !” 乌玛冷笑道:“你再怎么威胁我,我也是不知道!有本事,你便来咬我!” 蟒伯道:“你真不怕死? !” 乌玛冷笑不语。 蟒伯怒道:“恩师,你看这女人是不是死不悔改? !杀了她们吧!” 帕尔瓦蒂连忙说道:“我说实话!鲁陀罗尼就在梵天神殿的寝宫之中,我和萨蒂原本要入宫看望他,他却不许我们进去。 后来我们三个约在这里打架,便出了梵天神殿,并不知道他后续去了哪里。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蟒伯道:“可是我们搜遍寝宫也没有找到他!” 帕尔瓦蒂沉吟道:“那他莫非是去了天堂? 或者,是去了异空间。 我曾见过他一次宿醉,施展逆空神通,凭空打开了一道缝隙,钻了进去,过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陈义山一愣,随即点头道:“那多半是如此了。” 乌玛骂道:“帕尔瓦蒂,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妇人啊!凡夫俗子纵然刀斧加身,也不会出卖自己的丈夫,你却屈从于他们了,好不要脸!” 萨蒂讥讽道:“他的夫君是绿头象妖吧!哪里会管真神大人的死活?” “呵呵” 帕尔瓦蒂冷笑道:“随便你们怎么说好了。 你们想死,我可不想死!鲁陀罗尼也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他的妻子,不过是玩物而已。 怎么,你们还玩弄出真情实意了? 萨蒂,乌玛是给鲁陀罗尼生了儿女,人家有做妻子的觉悟和骄傲,你呢? 你的父亲都被鲁陀罗尼给杀了,你还打算与他一起陪葬么?” 萨蒂一怔,脸色骤变,随即“哼”了一声,扭头不语。 陈义山道:“三位娘娘,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也没有逼迫信民敬奉不该敬奉之祭,所以,你们与鲁陀罗尼不同。 只要你们肯与鲁陀罗尼划清界限,且不干涉我改换身毒国的神界道统,那我可以与你们结个善缘,任你们去往,自在修行。 如何?” 帕尔瓦蒂喜道:“你这话当真?”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我说话历来算数。” 帕尔瓦蒂道:“那我愿意!我可以发誓与鲁陀罗尼斩断情分,再无瓜葛!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管!” “贱人该死!” 乌玛挥掌就要去打帕尔瓦蒂,却被陈义山挺身上前,抓住了腕子。 乌玛奋力一挣,却觉如蜻蜓撼石柱一般,不能动弹分毫,顿时惊道:“你——” 陈义山掌心之中先天元炁吐露,乌玛如何能够抗衡? 但听他笑道:“娘娘,我很敬重你爱夫的决心,只是,鲁陀罗尼对你未必就是真心。 不然,如何在娶了你之后,又娶了两任妻子? 而且据我所知,有了第二任妻子之后,他便再也不去你那里;有了第三任妻子之后,你和雪山神女娘娘便都成了摆设。” 乌玛冷笑道:“你少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凡夫俗子尚有三妻四妾者,更何况是真神大人? 他神通盖世,娶三个妻子怎么了? 你身边难道还少了美人吗? 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妮子不都爱慕你吗?” 阿螭和冰娥闻言,尽皆满面通红,齐声喝道:“休要胡说!” 陈义山“咳咳”了两声,道:“娘娘误会了,我只有一个妻子,她们都是我的弟子。” 乌玛嘿然道:“你说再多也是无用,我与真神大人生育了两子两女,感情甚笃,纵然没有男欢女爱之乐,也还有天伦之乐,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的?” 陈义山道:“既然说到子女,那陈某便更要多说几句话了,鲁陀罗尼连亲生的子女尚且不爱,岂能爱你?” “陈仙长这话说的不错!” 帕尔瓦蒂忍不住插嘴道:“就冲他发配我儿去王舍城,做诃梨帝母的赘婿,我就要与他断绝情义!诃梨帝母是什么东西? 丑恶变态,还大我儿上千岁的年龄!” 乌玛啐了一口,道:“帕尔瓦蒂你住口吧!伽内什罗是个野种,岂能与我的儿女相提并论? !” 陈义山冷笑道:“呵呵你的大女儿迦梨总不是野种吧? 却因为相貌丑陋,不被鲁陀罗尼喜爱,被发往边陲的胡利河为神,香火匮乏,信民甚寡,致使她的神力一直难以提升;你的次子阎摩罗也不是野种吧? 却因为性情刚直,不被鲁陀罗尼喜爱,从而淹入地下,做无间之主,千百年来不见天日。 这能叫疼爱儿女吗?” 乌玛“哼哼”道:“我们的子女众多,岂能尽宠? 总有偏爱者。 真神大人疼爱我长子、次女,这便够了!” 陈义山道:“只可惜,你的二女儿沟梨与她的夫君罗摩已经被鲁陀罗尼抓走,幽禁在了异空间中。 这些事情,你居然还不知道?” 沟梨和罗摩都已经拜了陈义山为师,所以陈义山才想要保全他们的母亲,不然,杀人父母,以后还如何相处? 而且,如果乌玛能够归降,那对于招抚天堂的婆罗贺摩以及地狱的阎摩罗也极为有利。 所以,陈义山才耐着性子反复劝说乌玛。 第1062章 九头怪 第1062章 九头怪 乌玛愣了半天,陡然喝道:“陈义山你胡说什么? !真神大人一向疼爱我们的二女儿,又怎么会幽禁她和罗摩呢? !” 陈义山“呵”的一笑,道:“所以我说娘娘其实并不了解自己的夫君。” 乌玛哂笑道:“简直是笑话!我是他妻子,我不了解,你难道了解? !” 陈义山叹息道:“岂不闻白首如新? 有时候,纵然夫妻一世,也难保真正了解枕边人啊。 又岂不闻倾盖如故? 有时候,只是一面之缘,便足以看透其人其心。 相较于娘娘来说,陈某似乎更了解你的夫君。 那鲁陀罗尼性情残忍暴虐,行事自私自利,一向只为自己考虑,从不在意他人的死活。 所谓的疼爱沟梨,也只不过是因为沟梨生的貌美,能给他招来大能力者做女婿,从而壮大他的势力。 但是当他一旦发现女儿和女婿不再信服他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毒手!不信,你可以去问哈奴曼,而今,沟梨与罗摩安在?” 蟒伯在旁边说道:“根本就不用去问哈奴曼,当时我也在场,还有白牛,都看见鲁陀罗尼对二神女以及持斧罗摩下毒手了!” 乌玛脸色煞白,愕然了半天,喃喃时候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那一定是沟梨和罗摩背叛真神大人了!” “呵呵” 陈义山冷笑道:“沟梨曾在新婚之夜被那婆罗王掳走,对于他们夫妻来说,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可鲁陀罗尼却收了那婆罗王做心腹,还封其为‘四大天王’之一,并赏赐幅员辽阔、百姓众多的阿罗刹娑邦给那婆罗王做领地!对于这样的父亲,女儿、女婿该如何敬重他? !” “这……” “可是即便如此,沟梨和罗摩仍然没有彻底的背叛鲁陀罗尼,他们夫妻还是很善良啊,仍然念着父亲的恩情呢。 但是,这位父亲却非要逼迫他们与自己的救命恩人兼师父为敌,还要杀他们的结义兄弟哈奴曼,并口口声声说悔不该把沟梨嫁给罗摩!请教娘娘,如此行径,让他们夫妻何以自处?” “啊? !” “即便鲁陀罗尼这样逼迫了,沟梨和罗摩仍然没有背叛他,他们夫妻俩秉着为父亲好,也为师父和恩人好的心思,讲了几句公道话而已,便惹得鲁陀罗尼勃然大怒,痛下毒手抓走了他们!请问娘娘,这样的父亲,可曾有半点表现是疼爱自己儿女的? 陈某敢断言,婆罗贺摩但凡没有用处,鲁陀罗尼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当做弃子,而不是所谓的爱子!” 乌玛听的娇躯微微颤动,许久无言。 阿螭对冰娥小声嘀咕道:“你听师父多能说。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师父这是生生要把人家夫妻俩的情分给搅和黄了啊。 太损了!” 冰娥低声道:“师父不会是看上这三个女人了吧? 金发碧眼的,银发青眸的,多有异域风情啊,还有那个额头上长着芙蓉花芯美人痣的,满头卷发恍若波浪,风情万种,多惹人爱?” 阿螭撇了撇嘴,道:“难说,听着吧,等会儿肯定要收人家当弟子。” 冰娥道:“那是要归咱神仙宗了?” 阿螭道:“我可不要她们。” 陈义山早已听见,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俩人立刻老实,不再交头接耳了。 忽听乌玛问道:“沟梨和罗摩的救命恩人兼师父是谁?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物?” 陈义山笑道:“就是区区在下。” 乌玛瞠目道:“你? !” 陈义山颔首道:“对,他们为什么会拜我为师呢? 是因为迦楼罗王吞了沟梨,而我剖开了迦楼罗王的肚皮,救出了沟梨,他们因此拜我为师。 但鲁陀罗尼却要杀我为迦楼罗王报仇,沟梨和罗摩便从中劝解,由此得罪了鲁陀罗尼。 可见,在鲁陀罗尼心中,所谓的爱女加爱婿,并不如一个金翅大鹏鸟的分量重。 或者,他绝不容忍旁谁对他有半点的质疑和忤逆,哪怕是所谓的爱女。 娘娘,跟着这样的一个恶神,你心中真的安宁吗? 你真的不害怕不畏惧吗?” 乌玛呆住了。 陈义山料想乌玛已经动摇了,便不再多说,以免激起她的反感。 他扭头又看向萨蒂,道:“雪山神女娘娘,对于你,我就更难理解了,鲁陀罗尼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他杀了你父亲,夺走了情欲神弓,并掳掠了你,你便彻彻底底与他为奴了?” 萨蒂双拳紧握,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陈义山暗想:“这个好劝,就不多说了。” 再去看帕尔瓦蒂,帕尔瓦蒂连连摆手道:“你不用劝我,我一开始就表明态度了,与鲁陀罗尼恩断义绝!” 陈义山咽了口唾沫,很是悻悻,居然没给发挥的机会。 他再明白不过了,这三个神女之所以拜服在鲁陀罗尼的脚下,并不是因为她们真的爱慕敬重鲁陀罗尼,而是因为害怕,极端的畏惧。 长久的淫威压迫,会让人产生极大的错觉,觉得离开便没有活路。 就好像牛羊被圈的久了,哪怕是撤掉篱笆,它们也不会逃走;狗链子栓的时间长了,哪怕是解下来,它仍然会摇尾乞怜。 纵然是骄傲如鹰,也能被熬成家奴。 所以陈义山并不厌恶这三个神女,而是觉得她们可怜。 破除身毒国的神道,破除鲁陀罗尼的信仰,不必先从身毒国的芸芸大众做起,而是要先从他身边的亲信做起,从他的女人做起。 做到这些,要用的便不再是霹雳手段,而是三寸不烂之舌了。 就让消失已久的嘴遁,再度登场吧! “嘿嘿嘿” 一阵狞笑突然传来,虚空之中,一道黢黑的漩涡呼呼闪现,有个巨大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 众人凝眸望去,瞬间都骇然变色! 这是个什么东西来了? ! 一身黄袍,极不合体,裸露出来的脖颈、胸口以及四肢,都“噼里啪啦”的迸着电芒,肚皮敞开,恍若风洞,肩膀上扛着密密麻麻的一堆脑袋,四面八方都不够分的,每张脸上都有三只眼睛,额上那只熠熠闪耀,如放明火。 极大的神威铺天盖地压迫下来,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微微扭曲,恍若平静的水面起了涟漪! 阿螭和冰娥都是万分紧张,一左一右抱住了陈义山的胳膊。 蟒伯也想抱,可惜没处抱了,他哆嗦着说道:“这,这是哪里来的九头怪? !” 而如此可怖的怪物说出的话却是稚嫩的童音:“蟒伯,不认得本座了吗? 陈义山,你可真是能说啊,怎么,是要策反本座的三位夫人吗?” “你,你是鲁陀罗尼!?” 陈义山瞠目结舌。 第1063章 无敌神躯 第1063章 无敌神躯 “对,我就是后天第一大神,鲁陀罗尼。” 话音方落,鲁陀罗尼浑身电芒爆闪,“唰”的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陈义山等连忙移目四望,却见鲁陀罗尼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帕尔瓦蒂的身后。 而帕尔瓦蒂还浑然不觉,正上下观望。 “娘娘小心!” 陈义山指着帕尔瓦蒂的身后大喊了一声。 帕尔瓦蒂急忙回顾,但是脖子却在瞬间被一只大手给攥住了! “呃” 帕尔瓦蒂呻吟了一声,身子被鲁陀罗尼高高擎起,一张俏脸瞬间溢满了血色,芙蓉花芯美人痣变得黯然无光,双臂也软绵绵的垂了下去,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哼哼嘻” 鲁陀罗尼狞笑道:“你这贱人要背叛本座?” 帕尔瓦蒂痛苦的说道:“没,没有。” 鲁陀罗尼怪叫道:“本座已经听见了,你还敢狡辩!?” “着!” 陈义山急捏落魂珠,朝着鲁陀罗尼劈面打去! 九颗脑袋,陈义山打的是居中那颗。 但听“嗤”的一声响,落魂珠径直从那颗脑袋里穿了过去,恍如透过了一道幻影,滴溜溜又飞了回来。 陈义山接住珠子,再看鲁陀罗尼,竟然毫发无损! 他眨巴着二十七只眼睛,凶光闪烁,一起瞥向陈义山,九张嘴一起开口,幽幽说道:“陈大仙,不必着急,现在还没有轮到你呢。” 陈义山大惊失色! 他的脑袋是怎么回事? ! 阿螭和冰娥也面面相觑,师父原本不是说这恶神不难对付吗? 怎么看起来事情要糟! 却听帕尔瓦蒂孱弱而痛苦的央求道:“真,真神大人,请饶,饶恕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贱婢还在想以后? 真是笑话!” 鲁陀罗尼把手一松,九颗脑袋齐齐晃动,忽有一头探向前来,灭却天目中陡然放光,大团湛蓝色的火焰轰然喷出,早将帕尔瓦蒂完全吞没! “呼” 一声响,如花美眷就此凋零,灰烬飘落,尸骨全无,连三魂七魄都消失在了天火的焚烧之中。 “啊!” 乌玛和萨蒂都失声惊呼。 陈义山攥住了拳头,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成了可怖的模样:“鲁陀罗尼,你这恶神!我饶不了你!” 他反手取出神弓,搭上神箭,扯弦如满月,冲着鲁陀罗尼方才喷出天火的那颗脑袋激射而去! “咻” 神箭逝若流星,可是眨眼之间,便又是从那颗脑袋里透了过去,鲁陀罗尼仍然是毫发无损。 “嘿嘿” 鲁陀罗尼得意的笑道:“陈义山,本座也不怕告诉你,我这九颗脑袋,乃是八虚一实,你倒是仔细分辨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陈义山一愣,心道:“原来如此!” 他当即把慧眼圆睁,仔细端详—— 咦? ! 怎么这恶神的每颗脑袋都被一股奇异的神光包裹着,似乎都是实的,真的? ! “是先天元炁? !” 陈义山看出了端倪,悚然变色,那些裹在鲁陀罗尼九颗脑袋外面的神光,并不是香火愿力所造就,而是先天元炁啊! “算你有点眼力,就是先天元炁,因为本座这脑袋,是取自先天神兽九婴啊。 你没有大羿的复眼神通,纵有神射之术,又能奈我何? 哈哈哈” 鲁陀罗尼扬天大笑,真可谓是嚣张至极! 陈义山暗自骇然,他咬了咬牙,召回神箭,重新搭好,朝着鲁陀罗尼当胸射去! 既然分辨不出哪颗脑袋是真的,就射他的心口! 鲁陀罗尼仍然浑然不惧,动也不动的等着神箭迫近。 “咻” 一声响,神箭从鲁陀罗尼的胸口穿了出去,却没能惊起一丝波澜。 陈义山有点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 他的身体也是虚的,假的吗? 鲁陀罗尼摇了摇头,道:“怎么,神箭不灵了? 嘿忘了告诉你,本座这神躯乃是取自雷神宇清啊!” 陈义山心中又是一惊,忽听冰娥叫道:“师父,射他肚皮!他的肚皮跟别处肌肤不同,像是贴上去的,必是破绽!” 陈义山也已经看出来了,虽然鲁陀罗尼从头到脚都被神光所笼罩,可脑袋、躯干、肚皮所散发出的神光是三种形态,并不混同。 他再度搭弓,奋力一射,直趋鲁陀罗尼小腹! “呼” 一道旋涡状的风口陡然显现,吞没了神箭。 “哎呀!” 陈义山以为神箭要丢,惊呼了一声,却又瞧见神箭又从鲁陀罗尼的背后钻了出来,慌忙召回。 庆幸之余,他的心也凉了许多,这鲁陀罗尼浑身上下并无破绽啊! “看,不是本座没有给你机会,是你不中用啊。” 说时迟,那时快,鲁陀罗尼话音方落,“唰”的又一闪,瞬间便掠到了冰娥的背后。 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真就是闪电之身,迅若奔雷! 陈义山急叫道:“冰娥快跑!” 冰娥脸色骤变,有帕尔瓦蒂前车之鉴在,她也不敢回头,而是直接挥起三叉神戟,往后猛扫! “呼” 风暴狂掠,却惊起了一片“噼里啪啦”的电芒。 鲁陀罗尼安然无恙,笑嘻嘻的说道:“好美的异域女子啊,与我身毒国的美人风姿格外不同,真叫本座心痒难搔。 你叫陈义山师父,可见是他的弟子,但他并无多少本事,只恐委屈了你啊。” 冰娥煞白着脸,哪敢搭话,连忙飞身逃走。 陈义山也已掠上前去,把冰娥和阿螭都扯到了自己的身后,死死的盯着鲁陀罗尼,盘算着对策。 鲁陀罗尼也没有追赶,仍是调笑,道:“美人儿,你拿的三叉神戟可是本座的宝贝啊,但是你使的不大得法,不如从了本座,也做我的一任妻子,让我好好教你,如何?” 冰娥啐了一口,骂道:“死去吧你!” 鲁陀罗尼大乐,道:“好泼辣,本座甚喜!陈义山,你收的好弟子啊!” 陈义山额上的冷汗涔涔流淌,就刚刚鲁陀罗尼显现的手段来看,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这恶神到底干了什么? ! 才多久没见啊,这恶神就变成了如此古怪的模样,强大到了这样恐怖的地步! 眼下要盘算的已经不是怎么杀他了,而是也好好想想该怎么带着弟子们从他手底下逃走吧。 蟒伯也早已吓坏了,滞在空中,面如死灰,一动也不敢动。 第1064章 奇耻大辱 第1064章 奇耻大辱 乌玛神情复杂的望着鲁陀罗尼,忽然开口问道:“你真的是真神大人吗?” 鲁陀罗尼瞥了她一眼,道:“不是本座,还能是谁?” 乌玛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 本座有无穷化身,眼下这化身,便是古往今来最无敌的神躯!” 乌玛嗫嚅道:“既是真神大人,那我,我想问几句话——” 鲁陀罗尼不等她说完,便骤然打断,道:“本座知道你要问什么,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已听见许多,你是要问沟梨和罗摩是吧? 陈义山说的没有错,他们确实被本座给抓了起来,幽禁在了异域空间之内,得闲时,本座便杀了罗摩,将沟梨发配到地狱里去,陪她那个一样不听话的哥哥,永远不见天日吧!” 乌玛惊道:“真神大人一直对他们疼爱有加,如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鲁陀罗尼不耐烦的喝道:“住口!你这是在质问本座吗? !陈义山给了你胆子吗? !我所生者,予取予夺,杀罚由我!如果不是看在你自始至终没有被陈义山说动,不愿意背叛本座的份上,你如今也和帕尔瓦蒂一样的下场了!” 乌玛脸色大变,立时缄默,不敢再吭一声。 萨蒂呐呐道:“真神大人,我也没有背叛你。” 鲁陀罗尼冷笑道:“可是你一定还在心里记着本座杀掉你父亲的事情吧?” 萨蒂连忙摇头道:“没,没有!我父亲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鲁陀罗尼皱眉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呢? 本座最讨厌不敬爱父亲的儿女了!” 萨蒂顿时呆住。 鲁陀罗尼嫌憎的挥了挥手,道:“好了,也不必多说。 你头皮掉了一块,已然破相,不宜再做本座的妻子。 今后要搬出梵天神殿,去大须弥山东峰驻守,就当是给你亡父守灵吧。” 萨蒂黯然的低下了脑袋。 就在鲁陀罗尼与两任妻子说话的时候,阿螭在陈义山背后,以仙音入密说道:“师父,这恶神视你如无物,大敌当前,竟处理起了家事。” 陈义山也以仙音入密回道:“情形有变,他与我之前所见的鲁陀罗尼大不相同,如今的他,非我等所能敌。” 阿螭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走为上策。” 陈义山道:“我走容易,只是你们不好遁去。 稍后,我会激将那恶神,引他追杀我,你们可趁机逃离,暂且回三谷山去。” 阿螭道:“不行。 弟子等怎能忍心叫师父独自涉险?” 陈义山道:“放心,我自有保命之术,那恶神虽然今非昔比,可想要杀我,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们只管逃,唯有你们安全了,我才能安全,明白吗?” 阿螭道:“弟子明白了。” 陈义山又用仙音入密之术把这话对冰娥和蟒伯也都说了一遍,师徒们彼此通了气,各自会意。 而此时,鲁陀罗尼也呵斥完了乌玛和萨蒂,再度盯上陈义山,伸手指了指阿螭,道:“这个粉衣的美人也是你的弟子吧? 不错,本座也看上她了,你把两个弟子都让于本座,本座叫你死的痛快点,如何?” 陈义山骂道:“无耻恶神,你敢来追我么? !” 话音落时,陈义山飞身便往西掠去。 鲁陀罗尼冷笑一声,道:“怎么,舍身保弟子吗? 本座偏不追你,看你能逃多远。” 说罢,鲁陀罗尼“唰”的一闪,瞬间出现在了阿螭和冰娥的跟前,笑嘻嘻道:“本座要追也追你们啊。” 陈义山不禁愣在当场。 这恶神,竟如此奸猾! 却听阿螭大喝一声:“小心眼睛!” 冰娥和蟒伯闻言,慌忙都闭了眼睛。 鲁陀罗尼正自一愣,不知道阿螭要干什么,阿螭却已经祭起了黄金环! 刹那间,一抹璀璨的仙光爆闪,亮逾电芒千百倍,近在咫尺的鲁陀罗尼“呀”的一声惊呼,二十七只眼睛都已被刺瞎! 就连灭却天目都不例外! 陈义山大喜,叫道:“好阿螭,你们快走!” 阿螭带着冰娥和蟒伯就往南逃。 陈义山则朝着鲁陀罗尼飞掠过去,手持神箭,朝着他九颗脑袋一一戳刺! 既然是八虚一实,难辨真伪,那就用最笨的法子,一刻一颗来试!哪怕是运气不好,要试到最后一颗,也总有对的时候! 陈义山手速极快,可是他刚戳了两个虚头巴脑,鲁陀罗尼便“唰”的不见了。 而阿螭、冰娥、蟒伯也刚逃出了不远,便看见鲁陀罗尼出现在面前,张臂拦住他们的去路,九张脸上全是贱笑,道:“美人儿方才用的是什么法宝? 好华彩呀。” 阿螭大惊失色。 这,这恶神是没治了吗!? 原来,黄金环是东海金光洞在后天世代所炼制的仙道法宝,若是遇上后天的神祇或者仙道、圣道大能,足能闪瞎他们的眼睛,而且非独门仙药不能治愈,可是对上鲁陀罗尼这种取自九婴和祝融的先天神目,有先天元炁放神光庇护,便只能使其短暂失明而已,不必仙药敷治,很快就能自行恢复。 陈义山只得自己又飞了回来,仍旧把阿螭和冰娥护在身后。 鲁陀罗尼讥笑道:“陈大仙不跑了?” 陈义山极为懊恼,也惋惜自己把乌月钵留给了大分身,闹的如今没有趁手的宝贝,不然,一钵扣到鲁陀罗尼的头上,不管虚实,多半都有奇效! 眼下,真是一筹莫展。 “鲁陀罗尼,你我一决胜负,论出生死吧。” 陈义山只能道:“你是身毒国至高无上之神,为难小辈,并无光彩,叫他们散去,如何?” 鲁陀罗尼冷笑道:“你策反了本座的妻子,害的本座少了夫人,就该拿弟子来充数!本座也不占你便宜,一个妻子换你两个弟子而已。” 陈义山大怒道:“原来金河河神,须弥山主,是如此的猥琐龌龊!” 鲁陀罗尼道:“是啊,本座向来就是如此的猥琐龌龊,你陈大仙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不然缘何要来讨伐本座呢?” “你——” 陈义山气的七窍生烟,偏偏又无话可说。 “就喜欢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想要杀了我,却打不过我,想要跟我决一生死,我却不陪你玩,偏把你留到最后,让你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弟子守辱!这就是你得罪我的报应。 嘿本座现在好痛快啊!” 眼见鲁陀罗尼拿出了一把弓箭,对着冰娥和阿螭说道:“你们的师父能射,本座也能射,你们师父的箭是杀人的,但本座的箭不杀人,只虏尔等芳心。 嘿论说,对你们不该用这手段,可是别的神女见了本座,都上赶着要追随,你们两个却不甚听话,本座又不舍得折磨你们,便只好用这箭了。” 陈义山暗叫一声:“坏了!” 那可是情欲神弓! 只要被射中,可就死心塌地的爱上这个恶神了! 他挺身上前,死死的遮掩着两个女徒儿,冲鲁陀罗尼怒目而视。 鲁陀罗尼见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陈义山,你这是打算爱上本座吗?” 第1065章 宽衣解带 第1065章 宽衣解带 陈义山倒是不担心情欲之箭会射到自己身上,毕竟他之前跟鲁陀罗尼对射过,显然是自己的神箭更胜一筹。 只是,破箭容易,弑神难啊! 眼见鲁陀罗尼一箭当胸射来,陈义山也把神箭射出,但听“嗤”的一声响,情欲之箭被劈作两半,花香蜜意瞬间四散了开来,落英缤纷,恍若情爱之花纷纷凋零。 鲁陀罗尼当众出丑,顿时大怒,骂道:“仙贼,非要逼我现在杀你么? !” 当即将胳膊前探,臂膀“唰”的疯狂暴长,瞬息间便到了陈义山的眼前! 阿螭和冰娥就在自己的身后,陈义山要庇护她们,也不敢化作长虹逃窜,只能是凝立不动,眼睁睁的看着鲁陀罗尼那只大手朝自己的脖颈抓来! 当然,动是没动,可绝不是在等死。 也就在这一瞬间,陈义山默捏仙诀,“呼”的将元神脱出窍去,只留下一具皮囊,任凭鲁陀罗尼去拿捏! “师父!” 随着阿螭、冰娥、蟒伯的齐声惊呼,陈义山已被鲁陀罗尼攥住了脖颈! 但谁也没看见,陈义山的元神隐在云中,已悄然祭起了力杖,朝着鲁陀罗尼奋力砸落! 鲁陀罗尼方自咧嘴发笑:“嘿” 却听“嘭”的一声巨响,力杖天降,裹挟着大片神光,摧枯拉朽般,穿过了鲁陀罗尼三颗脑袋,击中了他的雷神之躯! 雷神之躯嗡鸣有声,陡然闪烁出大片电芒,继而“轰”的一声,竟炸了开来,残肢断臂飞满天,漫空狼藉! “哎? !” 陈义山万万没有想到,竟能一击成功,顿时喜出望外! 阿螭、冰娥以及蟒伯也都欢呼雀跃:“好!打得好!” 乌玛和萨蒂则尽皆骇然。 原来,力杖之质乃是神木之精,并不惧雷灵,鲁陀罗尼的雷神之躯可以隔绝万物,却隔绝不了木属法宝,哪怕是在上古时期,雷神宇清也十分忌惮木神句芒。 更何况,陈义山的力杖还是得自于夸父的先天至宝,由是,鲁陀罗尼大意之下,神躯一下子便被打散了! 只可惜,快乐总是短暂的。 陈义山元神回窍,正与三个徒弟弹冠相庆,却忽然瞥见鲁陀罗尼那支离破碎的残肢断臂又一块块飞回神袍内,重新汇聚在了一起。 刹那间,电芒闪烁,耀眼非常,雷神之躯重新恢复,完整如初。 鲁陀罗尼摇头晃脑,阴测测的看向了陈义山,嘿然说道:“好啊,看来本座又犯了小觑你的毛病,你是个阴险的仙贼!” 陈义山与三个弟子都转喜为惊,骇然失色! 他暗自思忖道:“这恶神难道是不死之身吗? !我明明打散了他的神躯,缘何又自行恢复了呢?” 忽有一道神音悄然入耳:“陈义山,要杀鲁陀罗尼,须得先解其衣!不然,他那神躯分则必合,散又重聚,你纵然百般努力,也是无用。” 陈义山大吃一惊,情不自禁的环顾四周。 是谁在说话? ! 那声音虚无缥缈,根本难辨源头。 而且只说了那一句话,便不再响起。 细细分辨,依稀有点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 陈义山漫无头绪,惊疑不定,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转瞬过来,仔细端详起鲁陀罗尼身上披着的那一件神袍。 慧眼观之,神光潋滟,陈义山先前还以为那是雷神之躯所散发出来的神光在透衣绽放,而今思之,大约是这神袍自然而生的! 莫非,这条通体发黄的神袍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先天宝贝? ! 那可真够糟糕的! 想从鲁陀罗尼身上扒下来,谈何容易啊。 一时间,陈义山和鲁陀罗尼都凭虚御空,相持不动,各自警惕着,默默无语。 鲁陀罗尼不知道陈义山还藏着什么克制自己的宝贝,方才那一力杖着实是吓到他了,要是没有坤属聚神令旗,那一杖,就已要了自己的命! 之前,陈义山是用神箭重伤自己,而今是力杖,难保他还有没有别的厉害法宝,毕竟东王公也说,陈义山极难对付,西王母都曾折在他的手里,自己若是不小心谨慎,只怕还会着了他的道啊。 鲁陀罗尼如此作想,陈义山则是在反复思量,怎么才能给鲁陀罗尼宽衣解带呢? 嗯,先集思广益吧。 陈义山以仙音入密,跟三个弟子商量道:“你们都帮为师想想,用什么法子,才能脱掉鲁陀罗尼的衣服?” 阿螭:“……” 冰娥:“……” 蟒伯惊呼道:“坏了!恩师中了那恶神的情欲之箭!” 陈义山骂道:“放屁!” 忽见萨蒂飘然上前,飞到鲁陀罗尼的身边,柔柔的喊了声:“真神大人?” 鲁陀罗尼连看都没看她,只是憎恶道:“退下!没瞧见强敌环伺么? 本座可没空搭理你!” 萨蒂道:“真神大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打算要舍弃我了么?” 鲁陀罗尼皱眉道:“叫你驻守东峰,又没有赶你下须弥山,你还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萨蒂点了点头,道:“好,我已经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真神大人把情欲神弓还给我吧。” 鲁陀罗尼脸色齐变,九颗脑袋一起扭转,二十七只眼睛都锁定在了萨蒂的身上,狞色说道:“你是在学帕尔瓦蒂,作死么? !” 萨蒂淡淡说道:“你拿着我家的情欲神弓,当着我的面,要射别的女子,还说让她们取代我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呢? 当初,我为了你,连父亲都不管不顾,你如今却要赶我离开梵天神殿,呵呵既然情分已断,那你拿我的东西自然还要还给我。” 鲁陀罗尼骂道:“滚!再啰嗦一个字,便杀了你!” 乌玛喊道:“萨蒂,回来吧!快别闹了!” “回来? 回哪里啊,乌玛,你我都瞎了眼,迷了心窍呀。” 萨蒂神情泫然欲泣,忽的向前猛扑,张臂抱住了鲁陀罗尼,叫道:“恶神,我与汝谐亡!” 但听“咔嚓嚓”一阵乱响,萨蒂浑身寒气喷发,白雾森森,竟在瞬息间把鲁陀罗尼冻住了! 鲁陀罗尼以雷神之躯,闪电之速,竟然没能逃掉!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不逃,而是没空施展身法,总之,眼下的他连同萨蒂,都被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雕! 一众旁观者全都目瞪口呆。 陈义山则在刹那间醒悟了过来,暗忖道:“我明白了,雷神之躯不但怕木,也惧水!所谓木绝水连,虽电无功!那时节,在昆仑虚上,诸神混战,相互克制,便有这些迹象,我怎的忘了? !” 第1066章 不死之身的破绽 第1066章 不死之身的破绽 陈义山刚琢磨到鲁陀罗尼的弱点,忽听“砰”的一声响,冰消瓦解,晶莹剔透的连体雕像应声崩碎! 萨蒂被炸成了齑粉! 鲁陀罗尼也被炸碎了,但是萨蒂不能复生,他却不一样。 崩的满天都是的残肢断臂再次回到了神袍之内,化零为整,重新融合成一具完好的神躯。 陈义山皱起了眉头,好古怪的神袍! 看来,无论如何都得把它脱下来啊。 同样精通冰封之术的冰娥见萨蒂如此惨死,心中不免震恐,喃喃说道:“师父,这恶神,是不死之身吗?” 陈义山道:“莫怕,纵然是不死之身,也有破绽,你们稍后听我吩咐。” …… 随着萨蒂的死,鲁陀罗尼手中的情欲神弓也消散了。 鲁陀罗尼再一次被妻子背叛,自然还是当众出丑,心想着陈义山又看了自己笑话,不禁恶狠狠的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好贱婢!早该杀了的!”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乌玛忍不住说道:“真神大人,何必要这样呢? 萨蒂与帕尔瓦蒂不同,她可是一向都对你死心塌地的呀。” 鲁陀罗尼骂道:“你这是在指责本座错了吗? !莫非你也想死么? !” 乌玛惊道:“你要把三任妻子都杀光吗?” 鲁陀罗尼狞笑道:“本座如今脱胎换骨,不介意杀光三个前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陈义山自有弟子为我做妻!你想试试我敢不敢杀你吗? !” 乌玛脸色大变,立时沉默了下来,不敢再言。 鲁陀罗尼把目光瞥向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仙贼,你就幸灾乐祸吧!本座的两任妻子都选择了背叛,你的嘴功不可没!本座迟早要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陈义山冷笑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鲁陀罗尼,连你的妻子都选择背叛你,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说罢,陈义山便以仙音入密,吩咐弟子道:“阿螭,随后听我号令,你便用水系神通攻那恶神!冰娥,你伺机配合冰封,就如萨蒂那样,将恶神冻住!” 两个弟子一起答应:“是!” 陈义山便提着木杖飘然上前,大叫一声:“上!” 鲁陀罗尼一愣,他还以为陈义山又准备对自己施展什么手段呢,立刻全神贯注的防备起来,却没想到阿螭娇躯闪掠,双臂内收,捏诀做法,喝一声:“疾!” “嗷” 四方云聚,一声龙吟,鲁陀罗尼的头顶之上猛然现出了个的十多丈长大的水龙来! 这正是真龙一族特有的神通——水龙爆! 但见那龙居高临下,张开巨口,冲着鲁陀罗尼狂喷! 水泄如天洪滚滚,鲁陀罗尼不及反应,立时就被灌了个通透! 但见他浑身上下“滋滋”冒烟,“噼里啪啦”的乱响此起彼伏,遍体都有电芒闪烁,再度滞空,不能动弹了。 冰娥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此时上前,娇叱一声:“封!” “咔嚓嚓” 晶莹剔透的冰雕再度出现。 陈义山持定力杖上前,奋力去砸!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鲁陀罗尼的雷神之躯被砸的粉碎! 陈义山连忙收了力杖,伸手去扯那件已经变成真空的神袍 可惜,雷神之躯虽崩,九婴之首尚在。 陈义山刚刚触及黄袍的带子,九颗脑袋中的一颗便勾了过来,灭却天目中“轰”的一下,天火大放! 陈义山骂了一声,早化虹逃窜。 天火焚水,雾气蒸腾,四散的雷神之躯碎块重新回归到神袍之内,鲁陀罗尼再度恢复了原状。 这恶神笑道:“嘻嘻哈好你个陈义山啊,本座已经是先天神躯,不死之身了,却仍然能被你寻出破绽,居然想到水攻冰封木击,真是老奸巨猾!” 陈义山哂笑道:“多谢你夸赞,只是可惜,棋差一招,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 鲁陀罗尼眨巴着密密麻麻的眼睛,道:“你方才是想脱掉本座的神袍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非你有龙阳之癖,喜欢男色?” “呵呵” 陈义山冷笑道:“鲁陀罗尼,不必装蒜了!陈某已经知道,你最大的依仗既不是九婴的脑袋,也不是祝融的眼睛,更不是宇清的身子,也不是飞廉的肚皮,而是你穿的衣袍!” 鲁陀罗尼脸色一变,心头大震,嘶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 陈义山道:“邪不胜正,自有天助我也!只要将你那件衣袍脱掉,你便离死不远了!” 至此,阿螭、冰娥和蟒伯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陈义山先前会跟他们商议如何为鲁陀罗尼宽衣解带,原来,真正的弱点是那件神袍啊。 鲁陀罗尼惊惧交加,却故作镇定,“嘿”的一声狂笑,道:“好哇,真有你的!可你知道了又怎样,本座且看你怎么脱!” 话音落时,鲁陀罗尼伸手一指,早有道电芒“嗤”的掠出,袭向陈义山的心口! 电芒的速度何等之迅捷? ! 雷灵的力量何等之厉害? ! 纵有神光护体,也不敢硬抗啊。 陈义山却连捏诀化虹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仓促把力杖横在胸前去挡。 亏得他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因此挡的极准! 那电芒击中力杖,登时被弹了出去。 “呵呵反应不慢,再来!” 鲁陀罗尼狞笑道:“让本座瞧瞧,你能挡住多少攻击。” 好个恶神,竟然将十根手指轮番弹动起来,但听得“嗤嗤”乱响,一道道电芒破空而去,此灭彼起! 陈义山手忙脚乱,把一根力杖舞动的如同飞速旋转的风车一样,水泼不入,这才堪堪挡住! 但是,长久下去,如何得脱? 稍有不慎,被那雷灵电芒击中,势必要身受重伤啊! 但凡能抽出一点空暇,也能捏诀化虹逃窜了。 只可惜,对方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鲁陀罗尼一边弹射电芒,一边往前迫近。 陈义山则一边舞动力杖,一边往后退却。 “嘿你逃不掉!” 鲁陀罗尼狞笑一声,肚皮“呼”的凹陷,黑黢黢的风穴登时便显现了出来,摄住陈义山,大力吸扯。 陈义山暗叫一声:“不好!” 他知道鲁陀罗尼在做什么打算——那恶神接连不断的弹射电芒,无非是要封住自己的手脚,使得自己只能以保命为主,无暇施展别的本事;那恶神再以风穴吸扯,使得自己不能逃命,只会一点点拉近与恶神的距离;待靠近了,恶神的灭却天目便会喷火,将自己给烧死! 也是报应啊。 自己之前喜欢用地煞火和天罡雷,不知道杀死过多少恶神邪妖与魔类,如今,却要丧命在天火和雷灵之下吗? 第1067章 摩伽陀邦 第1067章 摩伽陀邦 “恩师!” 眼见陈义山被鲁陀罗尼吸住,而且越扯越近,力杖却挥舞的越来越慢,显然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怕要不了多久,胜负便见分际。 到那个时候,陈义山不是被电芒击的千疮百孔,就是被灭却天目烧成灰烬! 蟒伯忍不住了,怒吼一声,现出原形,便冲鲁陀罗尼扑了上去。 陈义山见状,急叫道:“蟒伯退下!” 他与鲁陀罗尼的争斗,是变相的先天神之战,旁人根本就插不上手,硬要上,便是自寻死路! 可是蟒伯唯恐他有失,哪里肯退? 巨口一张,獠牙外露,恶狠狠的朝着鲁陀罗尼吞去。 鲁陀罗尼骂了声:“孽畜!” 九颗脑袋一起晃动,忽的腾出左手,朝着黑蟒凌空一指,但听“嗤”的一声响,电芒流逝,径直穿腹破肚,透鳞甲而出,在黑蟒身上钻出了一个偌大血洞。 “啊!” 黑蟒惨叫一声,立时便坠落云头,往峰上跌去。 陈义山惊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他生平所遇到的最艰难一战! 虽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既打不过,又逃不掉,可谓绝境! “恶神休要猖獗!” 阿螭也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绣口一吐,“啵”的一声响,有水泡生出,迎风变大,飘飘忽忽,奔着鲁陀罗尼飞去。 鲁陀罗尼见是水攻,也不慌张,只把左手摒指划空,撕开了一道黢黑的缝隙,登时将那水泡圈入了其中,消失不见。 “嘿” 鲁陀罗尼笑道:“美人,吃过你一次亏便罢,哪里还有第二次? 别再来逞强了,本座并不想伤你。” 阿螭哪里理会他,眼见泡影神通不奏效,便又施展出水龙爆来,捏诀念咒,集云为龙,泄水为洪,去灌鲁陀罗尼。 鲁陀罗尼仍然不惧,晃动着脑袋,勾着一头向前,灭却天目里神光闪烁,湛蓝色的大火直冲云霄,瞬息间便把那天洪连同水龙尽皆焚作水汽,四散蒸腾! “美人且安生片刻吧!” 鲁陀罗尼破了水龙爆之后,又伸出左手凌空拍击,一股先天神力排山倒海而去,直趋阿螭! 神力尚未及身,阿螭便觉胸闷气短,毛骨悚然,慌忙祭起了赤铜环。 红色仙气刚刚化为屏障,护住她的周身,先天神力已至,摧枯拉朽般,连人带环尽皆打落云头,也往峰上跌去! “啊啊啊!!!” 冰娥怒不可遏,手持三叉神戟,一边呐喊,一边飞扑,只可惜还未近鲁陀罗尼的身,便也挨了一掌先天神力,连人带戟跌了个无影无踪。 “陈义山,你可不配为师啊。” 鲁陀罗尼哂笑道:“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本没什么本事,却偏偏要来我身毒国招摇,如今连累的弟子尽皆受厄,便不觉得惭愧吗? 在杀了你之后,本座还会去找你那些麻衣弟子们算账!女弟子若是都如这两个模样,便收来做妻子,男弟子不分良贱,一个个都碎尸万段!哈哈哈” 陈义山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却只剩招架之功了,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 乌玛忽然开口说道:“真神大人,沟梨和罗摩虽然也称这个陈义山为师父,但多半是被这姓陈的蛊惑了,你,你能不能网开一面,不要杀掉他们?” 鲁陀罗尼骂道:“你还有脸替他们两个说情? !真是你养的好女儿啊!他们背叛了本座,本座却只打算处死罗摩,不杀沟梨,已经是看在父女情分上,给她网开一面啦!” 乌玛面如死灰道:“去地狱,须得舍弃肉身啊,这算哪门子不杀?” 鲁陀罗尼道:“本座若要杀谁,哪次不是叫他身魂俱灭? 留沟梨三魂七魄在,便不算真正杀她,你休要得寸进尺!” 乌玛浑身发抖,忽然叫道:“鲁陀罗尼,我知道你要另觅新欢,可也不必把我们全都逼死吧!? 我,我跟你拼了!” 鲁陀罗尼不待她靠近,便屈指一弹,电芒“嗤”的爆射,早从乌玛的肩头洞穿而过。 乌玛惨呼一声,也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呸!找死!” 转瞬回顾,鲁陀罗尼幽幽说道:“陈义山,该你授首了,做好准备了吗?”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两个时辰之前。 摩伽陀邦,王都城。 不计其数的百姓聚集在地面上,一个个都睁大眼睛仰望着高空。 但见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云层密布,五光十色之气纵横,影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大能在其中闪转腾挪,只听得喊杀声惊天动地! 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谁在跟咱们的阿修罗王大战?” “不知道啊,总之,是飞来了好多厉害的家伙!” “我听说,带头的是个特别好看的异域女子,光着脚,长着一对儿彩色的翅膀,丢了个古怪的坛子,就把阿修罗众全给收走了!” “那又怎么样? 咱们阿修罗王可是斗神,战无不胜!” “是啊!我看根本就不用阿修罗王亲自出手,让四大神将出面就够啦!” “……” 众说纷纭中,忽然间有一只巨大的猴头从云中探出,目似火海,牙似刀山,登时引起了一阵惊呼: “哎呀,好大的猴子!” “这是,是阿逾陀城的神猴哈奴曼啊!” “他也来打架了? !” “肯定是帮咱们阿修罗王的!” “那二神女和持斧罗摩来了吗? 好想瞻仰一下二神女的风采啊!” “呸!看你那嘴脸,你也配? !” “……” 猛听哈奴曼一声咆哮,恍如天降惊雷:“阿修罗王,你往哪里逃? !” 城中百姓都惊呆了。 有个稚童怯怯的说道:“阿爸,神猴是在打斗神——”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父亲捂住了嘴。 “哞” 一道沉闷的牛叫声传出,厚厚的云层里又钻出一头白毛巨牛来! 城中百姓里早有人指着叫道:“快看,那是真神大人的坐骑,白牛南迦啊!他一定是来帮咱们阿修罗王的!” 万众瞩目之处,牛头猛然一探,巨口张开,立时便咬住了一道飞速逃奔的小小身影,随着“啊”的一声惨叫,牛嘴大肆咀嚼,声声惊人,隐隐有血光四溅飘落,一股晦暗的香火气在空中弥漫了开来。 片刻之后,那白牛口吐人言道:“禀告仙子宗主,婆雅已被老牛嚼死啦!” 城中的百姓都听见了这炸雷似的声音,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婆雅可是阿修罗王麾下的四大神将之一啊! 怎么,白牛也是来打阿修罗王的? 难道阿修罗王背叛了真神大人,所以,要被剿灭了? 可怕啊! 城上高空,经略全局并居中策应的百花仙子说道:“做的很好,白牛!你去支援天鹤和无垢道长吧。” “不必啦!” 一个身披鹤羽的道人持剑飞落云头,笑道:“多谢仙子宗主照顾,但贫道与无垢兄并不需要支援!毗摩已在劫难逃!牛兄,你还是去帮老莫对付骞驮吧!” “咱老莫也不要支援!区区一个骞驮,还用得着你们帮忙? !听说罗睺最厉害,老牛,你去支援兰生吧!” “哈莫兄,罗睺早中了我的酒气,昏厥时被我斩了首级。 我已帮哈奴曼合力对付阿修罗王多时了。 牛兄,你也一起来吧!咱们速战速决!” 百花仙子道:“诸位,都抓紧时间吧!累了困了,便来我这里找长乐捏耳朵,咱们尽快解决战斗,争取赶在其他几路同门之前,抢先赶到大须弥山,与老师汇合!” “好!” “是!” “得嘞!” 第1068章 金刚轮山 第1068章 金刚轮山 九月初一,申时正,吉。 原迦楼罗王领地,大金刚轮山,凄厉的啼叫声响彻四野,坐落在山巅的大王宫一片静谧,死气沉沉。 高空中,一只遍体蓝色羽毛的长腿异鸟正在云层里上下浮沉,盘旋环顾,她那双生有重瞳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早已锁定了整座大王宫,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这正是蓝羽的本相,大重明鸟。 另有一个黑甲黑袍的无发无眉男子,站在大王宫正殿的屋脊之上,浑身上下挂满了金银玉钻之物,珠光宝气,富贵逼人,嘴里不住的叫嚣道:“杀不尽的扁毛畜生,挨千刀的尖嘴孽障,你黑蟒爷爷在此,有种就出来吃我啊!” 此人自然是蟒仲了。 蓝羽一掠而过,道:“蟒仲,你要是再说什么‘扁毛畜生’、‘尖嘴孽障’之类的话,我可真的要吃掉你了哦。” 正骂的厉害的蟒仲听见这话,吓得脖子一缩:“哎? 啊哈误会啦,蓝羽师姐!” 蓝羽“哼”了一声,道:“你身上挂的花红柳绿,手里拿的乱七八糟,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蟒仲得意的一笑,道:“可都不是凡品啊!小弟额头上贴的这个,乃是青神玉;脖子上围的这个,则是银花神环;脚底下踩的呢,乃是金莲神台;胸前吊着的,则是黑宝神石啊;袍子上缀的,那是血红神钻;左手里拿的,号称伽陀神锤;右手里拿的,唤作妙见法轮!可都是了不得的宝贝呀!” 蓝羽惊讶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宝贝? 师父给的吗?” 蟒仲道:“师父可没这么疼我。 说来惭愧,这些宝贝都是小弟在路上捡来的。” 蓝羽不信道:“捡来的?” 蟒仲道:“不说这个了,师姐,你方才以一敌三,杀掉了迦楼罗王的妻子、长子和次子,着实辛苦!剩余的几个王女和王孙,就交给小弟来处置吧,你也稍微歇会儿。” 蓝羽道:“你自己?” 蟒仲拍着胸脯说道:“就小弟自己!” 蓝羽冷笑道:“好志气!那你若是被它们吃掉了,可别怪我不帮忙啊。” 蟒仲笑道:“不至于,还不至于。” 他话音方落,但听“哗”的一声响,大王宫里忽然有一只金翅大鹏鸟猛冲了出来,伸着利爪,闪电般扑向蟒仲! 蟒仲吓得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金翅大鹏鸟已到他的眼前,支棱着两个利爪,恶狠狠划向了蟒仲的脖颈! “嚓” 一声响,火星电花四溅! 蟒仲几乎吓尿! 好在有银花神环,不但挡住了那金翅大鹏鸟出其不意的一击,而且还缠住了它的爪子! 金翅大鹏鸟一击不中,吃惊不小,见蟒仲有宝贝护身,便无心恋战,打算逃走,可是急切间一挣,却没挣脱。 惊怒之下,那金翅大鹏鸟又伸着长喙,朝蟒仲的额头猛啄了上去! 蟒仲魂不附体,已经吓的瘫了! 但听“叮”的一声清脆之音响起,蟒仲安然无恙,那金翅大鹏鸟却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原来,它一口啄在了青神玉上,长喙几乎崩断,痛彻心扉! 它又挥翅去拍击蟒仲,但是蟒仲的黑袍上满是血红神钻,齐齐放光,不但卸去了金翅大鹏鸟拍击的大部分力道,还闪的那鸟睁不开眼睛。 蓝羽看不下去了,叫道:“蟒仲,你是死了么? !站着不动干什么!? 还不还手? !” 蟒仲这才缓过神来,慌忙举起伽陀神锤,朝着那金翅大鹏鸟迎头一击,但听“噗”的一声响,如击败革,鸟头立时就烂了。 蟒仲哆嗦着手,奋力一扯,把金翅大鹏鸟的爪子从银花神环里扯掉,将尸身丢进了大王宫里。 “呼” 惊魂甫定之余,蟒仲长吁了一口气,对蓝羽说道:“师姐,瞧见了吗? 这只鸟可是迦楼罗王的长女,极其歹毒的!可即便如此,也得死在小弟的手里!” 蓝羽冷笑道:“你还好意思夸口? 方才像是丢了魂一样,死活不会动!如果不是你身上的零碎法宝多,那金翅大鹏鸟一爪就割断你咽喉了!” 蟒仲“嘿嘿”笑道:“师姐有所不知,小弟这是一种计谋,叫做后发制人。” 蓝羽道:“少吹嘘了,你对我说实话,你这些宝贝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蟒仲道:“小弟岂敢欺瞒师姐? 真的是捡来的。” 蓝羽道:“在什么地方捡的,你告诉我,我也去捡。” 蟒仲道:“小弟这是捡尸,不好遇上的。” 蓝羽道:“捡谁的尸?” 蟒仲道:“迷卢山,韦孔塔废墟里,捡了那延罗王的尸。” 师姐弟俩正说着话,忽听“扑喇喇”乱响,有两只金翅大鹏一左一右,从大王宫里冲了出来,正是迦楼罗王膝下的大王孙和二王孙。 他们却没有攻击蟒仲,更没有理会蓝羽,而是分头往南、北方向逃窜。 蟒仲见状,叫一声:“哪里跑!?” 连忙朝着南向逃窜的大王孙追去。 蓝羽居高临下,一个俯冲,眨眼间便追上了那北向逃窜的二王孙,喝一声:“别跑!打一架吧!” 挥翅猛击。 二王孙情知自己飞不过蓝羽,也只好硬着头皮挥翅还击。 “砰” 一声巨响,金翅已断。 蓝羽天生巨力,这二王孙如何能扛得住? 他惨叫着,往云下坠落,眼瞧着要落入山里,忽的化作人形,拖着一条独臂,重新攀升上云头,继续逃遁。 蓝羽也化作人形,追到二王孙背后,将玄铁环一抛,兜头盖脸,套住了这二王孙的脑袋,瞬间勒的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收回玄铁环,扭头再看蟒仲那边,蓝羽都气笑了——大王孙被蟒仲追的越来越远。 本来,金翅大鹏鸟的飞速极快,黑蟒妖如何追的上? 蓝羽急速赶去,却见陈义山的分身忽然出现,拦住了大王孙的去路,喝道:“孽畜止步此路不通!” 前有拦路,后有追兵,大王孙不敢恋战,调头又往西逃去,蓝羽斜刺里追赶,只扇了七八翅,便已追上。 大王孙见势不妙,又折身往北,刚巧碰上了气喘吁吁的蟒仲。 “死去吧!” 蟒仲顺手便祭出了妙见神轮。 “嗡嗡” 那宝贝在空中飞速旋转,有轮子上下搓动,在大王孙的脖子下只一转,血光飞溅,早将一颗硕大的鸟头给割了下来。 蓝羽骂道:“黑厮,还说叫我歇着,都包在你身上了,差点叫他们给逃掉!” 蟒仲黑脸一红,讪讪说道:“对不住师姐啦,谁也没想到,这些家伙如此奸猾,居然还会分头逃跑。 不过,剩余的没有几只了,咱们守好外围,肯定不会走脱一个的。” 陈义山的分身赶过来说道:“摩伽陀邦那边的战事已经快要结束了,百花仙子决定在扫灭阿修罗王势力之后,立刻率部奔赴大须弥山,见我本尊。 你们两个再不努力,可就要落后一步啦。” 蓝羽闻言,便要争气,立刻对蟒仲说道:“黑厮,别在这里磨蹭了,你直接下去大王宫,挨殿搜检,遇着了便杀,我在空中帮你掠阵,免得有漏网之鱼!咱们也去大须弥山,而且要争取赶在仙子宗主的前头,第一个见到师父。” 蟒仲连杀了两个金翅大鹏鸟,也有了底气,仗着一身宝贝,抖擞精神道:“好!小弟这就下去!” 第1069章 诃梨帝母 第1069章 诃梨帝母 摩揭陀邦,王舍城。 一朵巨大的莲花盛开在这座大城中央,墨绿色的荷叶遮天蔽日,几乎将整座城池都笼罩在其中! 荷叶之下,看不到一丝光明,处处都弥漫着阴森可怖的寒意。 “师父,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啊,恍若是座死城。” 陈义山的分身和孙伯行并肩而行,四处打量。 分身摇了摇头,道:“王舍城是摩揭陀邦的都城,整个邦的百姓都属于诃梨帝母的信徒,做为都城的这里也有百万居民,怎么可能是一座死城呢? 是这朵巨型莲花的缘故啊,它一生出来,城中的人就都藏了行迹。” 孙伯行恍然道:“原来如此。” 分身道:“诃梨帝母麾下的神官、神将们都不堪一击,死的死,降的降。 只是,迄今为止,咱们还没有遇到正主,你可要小心了。” 孙伯行道:“弟子倒是不怕那恶神捣鬼,只是,让风师妹独自去找伽内什罗,不会有事吧?” 分身道:“不会的,疏影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与咱们汇合了。” 孙伯行愕然道:“伽内什罗也在这里?” 分身笑道:“你以为这朵巨大的莲花是谁弄出来的?” 孙伯行一愣,道:“师父是说——” 分身冷笑道:“木系法术而已,风疏影在金鸡岭杀人的时候,用的也是类似的手段。 明明是片荒凉的山谷,却硬生生用障眼法弄出一座茂密至极的枫树林,枝干参天,木叶蔽日!我敢肯定,这朵巨莲就是伽内什罗的手笔,他一定就在附近!” 孙伯行道:“那弟子用毒逼他现身如何?” 分身道:“以毒攻毒,理所当然,不过,千万别毁了这片土地,更别留下余毒。” 孙伯行道:“师父放心,弟子这毒只针对草木,不加害于土壤。” 话音落时,孙伯行伸手一撒,但听“嗖嗖嗖嗖”的破空之音乱响,无数根细如牛毛的纤针裹着微弱的寒光,如暴雨梨花般迸射了出去,眨眼间的功夫,便全都钉在了那朵巨型莲花的枝干上! 霎时间,莲花晃动,荷叶的色泽立刻便黯淡了许多!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人在怒声咒骂。 陈义山的分身和孙伯行都连忙侧耳凝听,想要分辨出那动静来源于何处。 “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寻觅。 师徒俩定睛看时,是个女子,袒胸露乳,缓缓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咕叽咕叽”,正在努力的吸食乳汁。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年纪的孩童,个个都贪婪且嫉妒的盯着那个婴儿。 她看起来不过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相貌就如再寻常不过的身毒国女子一样。 她虽然抱着婴儿,带着一群孩子,却没有丝毫的母性光辉,反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决绝气息。 她盯着孙伯行,幽幽说道:“好坏的心肠啊,你怎么能在王舍城下毒呢?” 孙伯行皱眉问道:“你是谁?” “我?” 那女子冷笑了起来:呵呵连我都不认得,还敢来王舍城?” “哇!哇” 她怀中的婴儿突然间开始啼哭。 她连忙安慰了起来:“哦宝宝不闹,宝宝不哭,虽然有坏人在,可是娘亲也在呢。 你就乖乖的吃奶吧。” “哇啊啊啊!”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那婴儿哭的反而更厉害了。 她身后的那群孩童也跟着嚎叫了起来。 这些哭声如刀,刀刀致命,一声声尖锐的刺来,令人无法招架。 陈义山分身在瞬间便觉得头昏脑涨,脚下虚浮,他连忙提醒道:“小心了伯行,她就是诃梨帝母!” “嘿不是说不认得我吗?” 诃梨帝母盯着陈义山分身看了一眼,吃吃笑道:“好俊俏的男人啊,你生下来的孩子,必定会好看的很。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生个孩子? 嘻嘻嘻嘻嘻” 她笑声不绝,与孩子们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愈发令人难受。 陈义山分身“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孙伯行惊怒交加,喝骂道:“恶神休要猖獗!” 说时迟,那时快,孙伯行把袍袖一挥,无数毒针在仙气的激荡之下,如箭雨,似飞蝗,笼罩了诃梨帝母全身! 诃梨帝母识的厉害,当即抱着怀中婴儿飘摇向后。 那群三四岁的孩童却都一拥而上,挡在了诃梨帝母的身前! 但听“啪啪啪啪”轻响之声不绝于耳,被毒针击中的孩童,一个个都如泡影般消失不见了。 哭嚎声也随之消失。 “都是幽魂啊。” 陈义山分身捂着脑袋,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孙伯行苦笑道:“这恶神的魂系法术还真是厉害,我这一缕魂念维系的分身可抵挡不住,如果婴哭再持续片刻,我就得消失了。” 孙伯行道:“师父且退后,由徒儿来应付这婆娘。” 诃梨帝母阴测测的盯着孙伯行,道:“好厉害的家伙啊,怪不得能把我手下的那帮神官、神将们一网打尽!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孙伯行肃容说道:“我乃麻衣门下弟子孙伯行是也,特奉师命,前来剿灭你这恶神!” 诃梨帝母皱眉道:“麻衣门下? 没听说过。” 孙伯行道:“你也不必听说,毕竟,你活不过今日了!” 诃梨帝母大怒,骂道:“好狂妄的贼小子,既来找我,那便要见识见识‘百鬼夜行’厉害!” 话音方落,她已念动咒语,她怀中的婴儿也跟着念诵,母子俩同口同声,一道道人影如烟般在黑暗中生了出来。 孙伯行见状,猛然把左臂抬起,但听“咔”的一声响,关节脱落,整条手臂都飞了出去,半空中,梅花绽放,神箭显露,仙气神光交相辉映,逝若流星,直袭诃梨帝母的胸口! 那些烟状的人影根本不堪一击,被仙梅一荡,立时消散,而神光过处,更是摧枯拉朽! 诃梨帝母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神箭已经及身。 她连忙将怀里抱着的“儿子”举起,护住自己,但听“嘭”的一声响,那婴儿被神箭击中,炸的粉碎! 魂力如雾,散了开来。 第1070章 象头神 第1070章 象头神 古怪的鬼婴被孙伯行一箭射死,诃梨帝母的“百鬼夜行”还没来得及完全施展出来,便告破解! 不但“婴哭”无用,就连“百鬼夜行”也是无用! 诃梨帝母已经明白,这个孙伯行不是好对付的家伙,要拿出看家本领了。 她慌忙后撤,于此同时,念动神咒,蓦地把手一挥,掌心里凭空现出了个拨浪鼓,左右晃动,“哒哒”有声,只听她口中曼声念叨:“睡吧,睡吧,我的乖乖宝贝……” 一片幽暗的神光从那拨浪鼓上发散,荡漾了开来,无声无息的裹住了孙伯行。 孙伯行目光一黯,瞬间如痴如呆起来,傻傻的往前走动。 诃梨帝母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半边如慈母,半边如恶鬼,声音也愈发的如梦如幻:“来来来,快到娘亲的怀里来,娘亲哄你睡觉觉……” 孙伯行越走越近,诃梨帝母也越笑越开心。 眼瞧着两人之间已经不足三尺距离,诃梨帝母便伸开臂膀,准备去搂孙伯行入自己怀中,可她的手刚刚触碰到孙伯行的后背,便有一支神箭猛然钻出,直接刺透了诃梨帝母的掌心! “啊啊啊!” 诃梨帝母脸色大变,厉声惨叫。 孙伯行冷笑着,伸出手来,掌心中,也有一支神箭钻出,对准了诃梨帝母的眉心! 诃梨帝母直到这个时候,才彻底明白过来,人家孙伯行压根就不怕她的魂系攻击! 先前那副模样,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眼看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她拼尽全力一挣,也不顾手掌被扯的粉碎,转身就逃,嘴里尖叫道:“死鬼,只晓得看热闹么? !老娘都要死了,你还不出来帮忙? !” “谁敢欺负我婆娘? !” 怒吼声中,一条庭柱粗细的杵棒陡然砸下,重重的落在了孙伯行原先矗立的位置。 “轰” 霎时间,地动城摇,土翻石崩! 莲花之下,出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怪物,长着颗硕大的、古怪的头颅,说这怪物是人吧,脸上却长了一条长长的鼻子,还有一根弯曲如钩的象牙,可要说这怪物是大象吧,四肢、躯干却如人一样。 他胯下骑着一头巨大的老鼠,脖子上挂着一串糖果串成的珠链,手里按着一根杵棒——这正是诃梨帝母的夫婿,象头神伽内什罗。 眼瞧着尘埃落定,伽内什罗问诃梨帝母道:“砸死那个家伙了吗?” 诃梨帝母惊魂甫定,强忍着手掌稀碎的疼痛,没好气的说道:“你自己砸的,还来问我?” 伽内什罗抬起杵棒看了看,但见砸出了一口深深的陷坑,陷坑里散落着无数梅花花瓣,还有许多熠熠生辉的箭,却不见人影。 “哈哈” 伽内什罗笑了起来:“那家伙已经被我的神杵砸了个稀碎,就剩下花瓣和箭簇了。” 诃梨帝母伸手指着陈义山的分身,说道:“傻笑什么? 这里还有一个呢!” 伽内什罗瞥了一眼分身,道:“砸死这个也不难!” 说完,他便催动胯下的老鼠,喝道:“去!” 老鼠“吱”的叫唤了一声,飞奔着朝分身逼近。 分身是陈义山的头发所化,维系着一抹魂念而已,原本就没有多少本事,施展不出多少法术,如何敢与伽内什罗拼斗? 眼见他骑着老鼠过来,连忙转身逃窜。 伽内什罗大笑道:“哈哈这是个胆小鬼!” “哗啦啦” 那象头神笑声未绝,忽听一阵土崩瓦解的响动传来,无数碗口粗细的树根从地下涌了出来,疯狂的攀援而上,直接穿透了那只巨大的老鼠! 可怜这坐骑刚出场就谢了幕,死前连“哼”都没哼一声。 伽内什罗也吓了一跳,连忙抬脚,准备从老鼠的尸身上跳下去,但双腿已被树根缠住。 “什么东西? !” 他骂骂咧咧的,想要挣断那些树根,但是奋力之下,却难动分毫,不禁大惊失色,叫道:“是谁在地下捣鬼? !” 叫声中,他脸上那条象鼻“唰”的暴长,眨眼间便达十余丈长,呼哨一声,朝着那些树根卷去。 “噗” 一根更粗的树根猛地破土,直接捅进了象鼻的鼻孔中! “嗷呜” 伽内什罗惨叫一声,昂头挣扎,手里的神杵也胡乱挥舞,却被一条巨蛇大蟒似的藤蔓锁住了脖颈,直接拖拽下来,弄成了个五体投地的狼狈模样,神杵也跌落尘埃。 继而,枝枝叉叉援身而上,把伽内什罗缠了个结结实实,绕了个密密麻麻,好似捆了腿的螃蟹,裹了身的粽子一样,全身上下,除了两只眼睛大瞪小之外,别的地方是想动也不能动弹了。 无数鲜艳的枫叶在枝枝叉叉上生出,一片片舒展着,毛孔张开,贪婪的吸食着土地中的养分,片刻间,那朵巨大的莲花便枯萎了,伽内什罗也变得奄奄一息。 诃梨帝母惊叫连连,围着伽内什罗来回跳动,却又束手无策。 她擅长魂系攻击,对于木系法术无能为力。 “是谁干的? !有本事出来啊!” 她歇斯底里的嘶吼了起来。 只要能看见对手,就有办法下手,可对手却始终没有露面。 “嗖” 倏忽间一声响,伽内什罗先前踩踏出来的陷坑中,有一箭飞出,从背后射穿了诃梨帝母的胸膛! “唔” 诃梨帝母呻吟着回头,但见无数梅花飘在空中,迅速重聚为肉,神箭搭骨,贯穿其中,眨眼间,孙伯行便又复生了。 诃梨帝母喃喃说道:“你,你还没死?” 孙伯行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拨浪鼓,晃了两下,抹掉其上的魂力标识,收入自己囊中,冷笑道:“只怕你要死了。” “孙师兄,厉害啊。” 一个身披红衣的娇艳女子也从密密麻麻的枫叶中缓缓探出身来,笑道:“你要是不解决这个老乞婆,我还真不敢出来。” 孙伯行道:“象头神也难对付的很,要不是风师妹出手制住他,我哪有机会偷袭诃梨帝母?” 诃梨帝母盯着风疏影,颤声问道:“你又是谁? !” “呸!” 风疏影啐了一口,道:“老乞婆你听好了,本姑娘乃是麻衣门下妖仙宗弟子风疏影是也!特奉师命,前来剿灭你们夫妇!” 诃梨帝母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喃喃说道:“你们的师父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 “就是我啊。” 陈义山的分身从暗处走出来,冷笑一声,道:“莫要以为本事大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欠债多了,总会有人来收的。 伯行,疏影,快些了结了这两个恶神,前往大须弥山与我本尊汇合!” “是!” 第1071章 北峰会 第1071章 北峰会 帝母神殿里,茶谷仙人和竹谷仙人两拨人马汇合,虚竹兴奋的禀告道:“弟子等已经搜遍全城,除了缴械投降的之外,顽抗到底的那些神差、神吏们,都已经被弟子等肃清!眼下,只须等着孙师伯、风师伯那边消息了!” 苦茶则问道:“两位师伯那里需不需要咱们去支援?” 茶谷仙人道:“我们去能支援什么? 还不是添乱嘛。” 竹谷仙人点头道:“不错,以我们的修为,遇见诃梨帝母,魂魄顷刻间就会被吞噬。 象头神的莲花盖与神杵也不是我等所能抵挡得了的。 所以,还是安生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嗡” 众人正议论之际,忽听一声震颤之音响起,整座神殿轻微的摇晃了几下,高高耸立的诃梨帝母神像以及象头神金身都泄气似的散了香火,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竹谷仙人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大喜,起身说道:“孙师兄、风师姐那边已经得手!诃梨帝母与象头神定然是伏诛了!王舍城从今而后,再无恶神当道!” 茶谷仙人抖擞精神,振臂叫道:“孩儿们,还愣着干什么? 快快砸了神像,捣毁神殿!” 众弟子齐声应道:“是!” …… 与此同时,在阿落刹娑邦,性神大殿之内,一群妖冶的神女被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卡芙以及一干傀儡围拢,都蜷缩在大殿的角落里,挤在一起,个个瑟瑟发抖,哭声震天,情状惨烈。 松谷仙人则指挥着赤松、黑松、油松、雪松等弟子,正在卖力的打砸殿中的那婆罗王神塑。 巨大的根塑从中折断,轰然倒塌。 神女们见状,哭的更加厉害了。 雨晴手持人种坛,飞在半空中,大咧咧叫道:“都不许哭!抬起头来,看着我!” 众神女泪眼朦胧,齐齐望向了雨晴。 虽非万众,但是在上百双眼睛的瞩目之下,雨晴也是踌躇满志,她得意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之中不听话的,都已经被我装进了坛子里!听话的,就能活下来!明白吗?” “呜呜” 众神女吓得又开始哭泣起来。 “闭嘴!” 雨晴厉喝一声,说道:“你们是分不清好坏吗? 我们是来搭救你们的,怕什么怕? !那婆罗王已死,他的死忠党羽也被我们全部剿灭,从今往后,你们就能脱离苦海了。 所以,都给我笑啊!” 陈义山的分身忍不住说道:“雨晴,啰嗦什么呢? 摩伽陀邦、金刚轮山、王舍城那边都已经结束战斗了,你是想最后一个赶去大须弥山吗?” 雨晴吃了一惊:“他们都完事了? 好快啊!” 连忙说道:“那我也不啰嗦了。” 回顾那些神女,她说道:“我小师祖有命令,你们都是苦命人,许多是被那婆罗王掳掠来的,也有是被献祭来的,所以纵然有胁从之罪,也罪不至死。 我小师祖要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之中不管是想离开的,还是想留下来的,都可以自便。 离开的,回到故乡,重新做人便罢,但不要仗着在那婆罗王这里学来了一些本事,有过神女、神侍的身份,就回去欺压良善,鱼肉乡里。 留下来的,可以为后来的神祇供职,放心,后来的神祇由我小师祖选任,绝不会再出现像那婆罗王一样的恶神。 都听明白了吧? 你们不但不会死,还会获得新生!” 她这番话说出来,那些神女们便都不哭了,个个都诧异的看着她,显然是很意外。 甚至有神女大着胆子问道:“你们真的会放我们离开?” 雨晴道:“当然了,想走就走,绝不强留!想留就留,也绝不驱逐。” 众神女立刻便交头接耳,激动的议论了起来。 雨晴便说道:“怀阳,你和卡芙留下来,带着赤松、黑松、雪松、油松他们,给这些神女们登记造册,标明是去或是留,去哪里,我们先撤,去大须弥山与小师祖的本尊汇合。” 怀阳公主一愣,很不情愿的说道:“啊? 要我留下来吗? 我也想去大须弥山啊。” 雨晴笑道:“听话啊怀阳,你飞的慢,容易耽误行程,而且那边肯定会很危险,你若是去了,再让小师祖分心照顾你,多不好啊。” 怀阳公主噘着嘴道:“好啦,我明白了。” 雨晴道:“松谷,走,前头带路,咱们现在就去大须弥山!” 松谷仙人应道:“好!” …… 大须弥山北峰。 陈义山还在跟鲁陀罗尼相持,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鲁陀罗尼大占上风,已经稳操胜券,陈义山勉力维持,不免焦躁,又忧虑阿螭和冰娥、蟒仲的生死,愈发的力不从心,暗暗叹息道:“我命休矣!” “呼” 猛有怪风卷起,裹着无数银屑簌簌而落,将鲁陀罗尼九颗脑袋都罩在了其中! 鲁陀罗尼“咦”了一声,张开嘴来奋力一吹,那怪风又倒卷了回去。 但他如此一分心,陈义山压力骤减,立刻便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丈远! 鲁陀罗尼喝道:“是哪个在放风? !” 无人回应,却有一道流光破空而来,直趋鲁陀罗尼的胸口! 鲁陀罗尼不知道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敢大意,连忙把神光绽放出来,护住了周身! 那东西迫近,一挨着先天神光,立时便被弹了回去,半空中滴溜溜的打转,却是个花骨朵似的锤子。 但神光一放,鲁陀罗尼再次分心分力,陈义山趁机又把距离多拉了一丈远。 鲁陀罗尼狐疑的张望着,但见一个风姿绰约的赤脚女子从云中掠出来,将那花锤抄在了手里。 “好美!” 鲁陀罗尼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那女子张着一双彩翼,背后还负着一个可爱至极的小丫头,在空中浮沉盘旋,姿态翩然优美,煞是好看。 正是百花仙子带着长乐来了。 摩伽陀邦的战事已经完全结束,罗睺、骞驮、婆雅、毗摩尽皆伏诛,阿修罗王授首,于是,百花仙子便率部赶来大须弥山,与陈义山汇合。 她有无双彩翼,飞行之速远超同门,虽然背着长乐,仍然还是领先哈奴曼、白牛、兰生、天鹤、无垢等,最早到达大须弥山。 她指尖缠绕着一根头发,正是陈义山的分身所化,也是那分身指引她来到北峰。 她远远看见师尊正与一个九头怪物对峙,且处在下风,情势极为不利,便先挥翅卷风,撒下花粉,准备迷了鲁陀罗尼的眼睛,堵住他的毛孔,却不料被鲁陀罗尼一口气吹了回来。 于是她又祭起花锤去打,不料,却被先天神光挡了回去,根本近不得鲁陀罗尼的身子。 这下,可如何是好? 第1072章 大力奇迹 第1072章 大力奇迹 “仙子,不要近这恶神的身!” 眼瞧着百花仙子犹犹豫豫的,拿出了五虫坛,想要靠近鲁陀罗尼,显然是打算祭宝,陈义山唯恐她吃亏,所以连忙出言提醒。 更何况,百花仙子还背着长乐呢,若是一旦迫近,被鲁陀罗尼用电芒击中,或被天火所焚,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他道:“此僚已得了先天神躯,不是禽种兽类,你那宝贝对他无用!” 百花仙子闻言,大吃一惊,心道:“先天神躯如何能打得过? !” “嘿嘿” 鲁陀罗尼盯着百花仙子,喜的眉开眼笑,“啧啧”赞叹道:“陈义山,你害本座失去了三个妻子,偏巧又送来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争奇斗艳,各擅胜场,这一过节,你我之间便算是揭过去了,本座全盘笑纳!” 话音落时,鲁陀罗尼双手十指齐弹,又是一番电芒轮击,点的陈义山不得不拼命舞动力杖,堪堪招架得住! 鲁陀罗尼狞笑着,挺起肚皮,把那风穴大力吸扯,片刻间,他与陈义山的距离便再次拉近。 长乐见陈义山落难,急的直嚷嚷:“仙子姐姐,大哥哥的脸色煞白,好像打不过那个九头怪物,怎么办呀!” 百花仙子也愁的无计可施,正慌张之际,突然看见一只大鸟拨云而至,左爪里攥着陈义山的分身,右爪里提着个黑甲黑袍的男子,顿时大喜,纵声叫道:“蓝羽,快过来帮忙,打这九头恶神!” 正是蓝羽带着蟒仲从金刚轮山赶了过来。 听见百花仙子如是说法,蓝羽也不吭声,当即松开了爪子,将陈义山分身和蟒仲丢在空中,然后便朝鲁陀罗尼扑了过去。 鲁陀罗尼见她过来,也不怎么慌张,还以为是个蓝色羽毛的鸟成了精而已,至多不过是迦楼罗王的水平,自己又有何惧? 他浑身的先天神力大部分都用来弹射电芒和施展风穴了,只余一小部分护住身体和脑袋,在放光芒,自忖不惧鸟精来袭。 可是鲁陀罗尼却低估了蓝羽的厉害——重明鸟那一双重瞳异目最擅辨别真伪,一眼便看穿了他九颗脑袋是八虚一实,真正的头颅缩在后头,当即伸爪凿击! 她飞速极快,力气又大,双翅裹挟着风雷之音,转瞬即至! 鲁陀罗尼先是大意,继而觉得不大对劲儿,待要伸手弹射电芒,去指蓝羽的时候,为时已晚! “咔” 坚逾玄铁的利爪突破了微弱的先天神光,一下子便攥住了鲁陀罗尼那颗真正的脑袋! 鲁陀罗尼大惊失色,奋力一挣,五道血淋淋的抓痕便留在了他的头皮和脸上,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嘶” 鲁陀罗尼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痛彻心扉! 他也顾不上再跟陈义山缠斗了,眼见利爪再度袭来,连忙合身化作电光,仓促逃遁。 也亏得他还留了一小部分先天神光护持周身,不然,就蓝羽方才那一抓,他那颗真正的脑袋就得爆浆! 鲁陀罗尼既然逃窜,陈义山自然而言的便脱离了困境,抽出身来,收了力杖,但觉遍体虚脱,手脚发软,几乎不能凭虚御空! 眼见蓝羽还准备去追赶鲁陀罗尼,陈义山连忙叫道:“蓝羽回来,穷寇莫追!” 蓝羽含恨瞪了鲁陀罗尼一眼,悻悻的飞转回来。 陈义山伸手一招,百花仙子指尖上的那根头发,还有蓝羽带回来的分身一起回归本尊,体力和魂力这才略略恢复了些,身形也稳住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飞到百花仙子的身边,对长乐说道:“好孩子,快捏捏我的耳朵。” 长乐知道他是筋疲力尽了,连忙伸手他的耳垂上捻了几捻,刹那间,陈义山一扫疲态,精神大振,体力尽复! 蓝羽也已化回了人形,眼见捏耳朵的功效如此神奇,连忙说道:“小师妹,也给我捏捏吧!” 蟒仲也凑了过来,道:“好师妹,给我捏!” 蓝羽道:“千里之遥,都是我带着你在狂飞,你歇了一路,难道还觉得疲惫?” 蟒仲讪讪的笑道:“捏捏总归是有好处的嘛。” 陈义山道:“蟒仲别闹了。 仙子,你带着长乐速速飞去峰下,找一找阿螭、冰娥和蟒伯,他们三个都受了伤,尤其是蟒伯,身负重伤,生死未知!你俩去寻到他们,尽快搭救!另有大地神女乌玛,也负伤落在下头,找到了一并救治!” 百花仙子听说三个同门都受了伤,登时大惊失色,道:“难怪没看见他们,原来都负伤了,弟子这就去找!” 蟒仲也急道:“我不捏了,先去找我大哥他们!” 于是,百花仙子便带着长乐往峰下飞去。 蓝羽被捏了一下,体力也已经完全恢复,抖擞精神,信心满满,伸手一指远处的鲁陀罗尼,问陈义山道:“师父,那个九头怪物就是鲁陀罗尼吗?”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是他。” 蟒仲吃惊道:“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 陈义山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机缘,竟成了先天神躯!本事之大,法力之强,远超从前!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你们也千万小心,不可莽撞!” 蓝羽和蟒仲听说是“先天神躯”,也都收了轻视之心,当即肃容应道:“是!” “哎,蟒仲,你身上这些零碎——” 陈义山也注意到了蟒仲一身的宝贝,不免诧异道:“这些金银玉钻,不都是那延罗王的东西吗? 哟,还有伽陀神锤和妙见神轮?” “嘿嘿” 蟒仲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恩师明鉴,这些宝贝都是弟子趁着那延罗王气死的时候,在迷卢山上捡漏得来的。” 蓝羽道:“这黑厮捡了好多的宝贝,却没有上缴师门,意图私自独吞,着实该打!” 蟒仲连忙说道:“恩师想要的话,弟子全部上缴,一个也不敢私藏!” 陈义山笑道:“休听蓝羽吓唬你,为师的,哪有抢弟子宝贝的道理? 既是你捡的漏,便是你莫大的机缘,自己留着吧。” “谢恩师!” 蟒仲松了口气,还不忘得意的扫量蓝羽一眼。 此时此刻,鲁陀罗尼已在头面之上敷了神药,消弭了痛楚,他缓缓迫近陈义山师徒三人,直勾勾的盯着蓝羽,笑嘻嘻一脸猥琐,道:“好个美丽的小鸟,褪却了羽毛,竟然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绝色佳人!这一头蓝发,啧啧真是赏心悦目!还有这双腿,把玩多少年都不会厌烦啊!比起方才那三个,似乎还要强一些哩!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脾气太坏了些,初次见面,就把本座给抓破了相,须得好好调教一番啊。” 蓝羽大怒,道:“你作死呢!” 鲁陀罗尼叹息道:“听听,脾气果然还是躁。” 蓝羽气的一撸袖子,就准备上去干架了,陈义山连忙抓住她胳膊,道:“别急。” 蓝羽双眼几乎冒火,恨恨说道:“师父,这腌臜东西满嘴喷粪,我要捏烂他的脑袋!” 望着鲁陀罗尼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陈义山忙问道:“那是你刚才抓的?” 蓝羽道:“对!方才让他挣脱了,这一次,定然抓爆他!” 陈义山大喜,道:“不愧是蓝羽啊,大力出奇迹了!我终于知道这恶神哪个脑袋是真的,哪些脑袋是假的了!” 第1073章 起死回生 第1073章 起死回生 却说百花仙子带着长乐飞下北峰去,在山谷中望见了阿螭和冰娥都躺在谷底,人事不省,慌忙过去探看,好在身上都无伤,只是气闭昏厥。 长乐从百花仙子的背上跳下来,俯身在阿螭旁边,伸手捻住她的耳垂,只一下,阿螭便睁开了眼睛,挺身而起,惊呼道:“师父? !” 百花仙子笑道:“老师不在这里,是长乐救醒了你啊。” 阿螭惊讶道:“是仙子宗主? 你怎么在这里?” 百花仙子道:“摩伽陀邦战事已了,我和长乐自然赶来此地支援,不但我俩,蓝羽和蟒仲也已经到了。” 阿螭这才缓过神来,忙拜道:“多谢师妹!多谢仙子宗主!你们来的当真及时,鲁陀罗尼极难对付,单靠师父,只怕不成。” 百花仙子道:“老师叫我俩下来救治你们,稍后咱们便去帮老师御敌。” “嗯!” 长乐早捻了冰娥的耳朵,也是瞬间醒来,道:“蟒伯呢? 快找到他,他受伤极重!” 姐妹几个分头寻觅,不多时,便在谷底一颗大树的枝杈间找到了被架着的蟒伯,放下来一看,但见双目紧闭,几乎没有了呼吸!小腹上,开着一个杯口大的血洞,边缘焦灼,触目惊心! 直到此时,鲜血兀自汩汩的往外冒涌! 他本来长着一张黑黝黝的脸,如今却只剩下惨白! 看模样,纵然是还吊着一口气,毙命也在顷刻之间了。 百花仙子连忙拿仙药敷在创口处,止住了血涌,又呼唤了一声:“师弟? !” 蟒伯只是牙关紧扣,哪里会有反应? 阿螭和冰娥都围了上来,满面愁容道:“伤势如此严重,只怕是没救了吧?” 长乐却信心满满道:“只要现在还没死透,就还有得救。” 说话间,她伸手去捻蟒伯的耳垂,次下来,那创口竟开始缓缓的愈合!又捻了几下,蟒伯闷哼有声,悠悠睁开了眼睛,继而猛地坐起,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众同门登时大喜,纷纷赞叹长乐道:“师父到底是有福之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收了个宝贝徒弟,这一手神技,简直是不可思议!” 长乐被夸的满面通红,抿着嘴偷乐。 蟒伯说道:“诸位师姐,小弟好生口渴,哪里有水,烦劳舀来些给小弟吧。” 冰娥笑道:“想要喝水还不容易? 请咱们阿螭宗主施展个行云布雨的神通便是了” 阿螭也笑了,当即把纤纤玉手照空中一指,顿时有朵云彩飘落下来,罩住了蟒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瞬间就灌了个饱。 冰娥打趣道:“就是再加些冰,也是可以的。” 几个同门正在谈笑风生,忽闻一阵呻吟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响起,百花仙子便过去扒开草丛探看,但见是个美貌的少妇,生着满头金发,一双碧眼好似含波,极富异域风韵,只左肩处有个大大的血洞,已流的满地殷红! 阿螭过来说道:“是鲁陀罗尼的妻子,大地神女乌玛。” 百花仙子恍然道:“原来她就是乌玛啊。” 乌玛似乎是伤重以至于出现了幻觉,眼见百花仙子和阿螭过来,竟喃喃说道:“迦梨,沟梨,你们都来了? 好,好孩子,你们没事便好。 叫上婆罗贺摩,也叫上阎摩罗,咱们离开大须弥山……” 阿螭叹息道:“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嫁给鲁陀罗尼那种恶神,真是倒霉透顶!” 百花仙子道:“老师有吩咐,说是遇到乌玛也要救治。” 阿螭点了点头,道:“理应如此。” 百花仙子便拿出仙药,敷在乌玛的伤口处,又叫来长乐,为她疗伤。 乌玛的伤势没有蟒伯的严重,须臾间便被长乐治愈。 她神智恢复,眼前便不再出现幻觉,慌忙起身,惊疑不定的望着麻衣门下一干弟子,欲言又止。 阿螭道:“乌玛,是我师父吩咐我们救你的。 你那恶神夫君已经对你下了毒手,你还打算维护他到底吗?” 乌玛低头不语。 百花仙子道:“算了,眼下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师还在跟鲁陀罗尼苦战,我等都去助阵吧。” “走!” 众门人便不再理会乌玛,纷纷腾空,仍然是百花仙子背着长乐,一起往高空中飞去。 此时的云层之上,陈义山又已经与鲁陀罗尼交上了手! 经长乐神技治愈,陈义山精神焕发,体力也在巅峰之状态,鲁陀罗尼却接连施展神通,加之受伤,耗损极大,却没有途径恢复,此消彼长之中,他对陈义山已难再构成完全碾压的态势! 陈义山又知道了那颗受了伤的脑袋才是鲁陀罗尼真正的头颅,便锁定了攻击,将地煞火、天罡雷连番施展,又把落魂珠反复弹射,手里持定力杖,护住周身,时不时的磕飞鲁陀罗尼弹射的电芒,一时间,倒也与鲁陀罗尼斗了个难解难分,而且不落下风! 鲁陀罗尼是越打越怕,心中惊疑不定,暗暗思量道:“这贼仙方才明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怎么突然间,便又精神奕奕了?” 正自惶恐,忽瞥见蟒伯、阿螭以及冰娥也都御空而来,鲁陀罗尼更觉悚然! “邪了!那两个美人是被我用先天神力震晕下去的,我并没有下死手重伤她们,如今醒来倒算正常,可是那个孽畜蟒伯,明明是被我用电芒洞穿了腹部,纵然不死,也得重伤啊,怎么也安然无恙的卷土重来了? !” 待看见百花仙子背着长乐飞来,鲁陀罗尼隐隐有所醒悟:“生死大战之际,那个身有彩翼的美人却一直背着个小丫头片子,着实古怪!难道,那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是她救了蟒伯他们吗? 如果真是这样,可就糟糕了。 我伤一个,她救一个,我累乏了陈义山,她又帮忙复原,什么时候是个头? 迁延时久,我非得落败不可!” 他既起了这个疑心,便想验证一下,虽然与陈义山拼斗正酣,他也分出心来,陡然使了个瞬移神通,蓦地从陈义山眼前消失!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逡巡四顾,忽的瞥见鲁陀罗尼在蟒仲背后现身,便急叫道:“蟒仲快跑!” 蟒仲正站在远处观看战局,乍见鲁陀罗尼消失,也在愕然,根本就不知道鲁陀罗尼已到了自己身后! 听见陈义山提醒,他还诧异道:“跑?” 忽听背后有笑声阴险,蟒仲登时明白过来,直吓的浑身一颤,也不敢回头,慌忙纵身逃窜,却哪里还来得及? ! “嗤” 可怜蟒仲把一身的宝贝都挂在了前头,却没防着后面。 鲁陀罗尼一指戳来,电芒径直贯穿了蟒仲的后背,且透出了前胸,激的胸前所挂黑宝石几乎崩碎! “哇” 蟒仲狂呕出一口黑血,立时便从空中倒栽了下去。 陈义山大骂着,冲鲁陀罗尼狂飞猛掠,蓝羽也俯冲着去救蟒仲。 蟒伯、阿螭、冰娥等大呼小叫,也齐齐赶至。 鲁陀罗尼一击得手,便纵身掠开,如电光火石之一闪,早逃出了麻衣师徒的包围圈,远远站定虚空,冷笑着旁观。 但见蓝羽抓住了蟒仲,提在半空中,百花仙子则背着长乐火速贴近,一个在伤口处敷药,一个伸手去捏耳朵。 片刻间,蟒仲便被治愈,破口大骂鲁陀罗尼道:“无耻之尤,卑劣透顶!你蟒爷爷定要叫你好看!” 鲁陀罗尼大惊,目色幽幽,死死盯着长乐,暗下决心道:“果然是这小丫头片子在捣鬼!好一手起死回生的绝技啊,我须得先杀了她,才可免除后患!” 第1074章 长乐之危 第1074章 长乐之危 鲁陀罗尼对长乐的杀意甫起,陈义山便已心生警觉! 他观察的清清楚楚,那恶神突兀的去袭击蟒仲,得手之后却又立刻远远躲开,继而旁观众人施救,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长乐身上,显然是知道了长乐的本事,在做印证,接下来,这恶神只怕要对长乐下杀手了! “嘶” 想明白了这一节,陈义山心中寒凉,倒抽了口冷气,估量着鲁陀罗尼与自己的距离,又望了望百花仙子所在的位置,他已有了将计就计的打算! 事在人为,迟则生变,陈义山也不敢耽误,身形一晃,便疾奔百花仙子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鲁陀罗尼也动身了,他施展瞬移神通,凭空消失不见。 麻衣门下众弟子见状,各自惊骇,纷纷左顾右盼,但见陈义山刚刚赶到百花仙子的背后,鲁陀罗尼便也出现了! 唯有百花仙子还茫然不觉。 也亏得是鲁陀罗尼离得远,而陈义山离得近,反应又快,这才堪堪同步! 一仙一神打了个照面,鲁陀罗尼有些愕然,但仍然把那颗真正的脑袋探了过来,灭却天目里有神光熠熠闪烁,天火已蓄势待发! 长乐恰在此时回顾,发觉危险近在咫尺,当即惊呼道:“仙子姐姐快跑!” “轰” 湛蓝色的火焰喷出数十丈长,连空气都被烧灼的扭曲了起来! 天火消散处,陈义山、百花仙子以及长乐都不见了踪影。 麻衣门下众弟子骇然相顾,尽皆失色! “哈哈哈哈” 鲁陀罗尼扬天大笑,得意非凡,继而目视阿螭、冰娥、蓝羽等众,道:“本座原本没想这么快杀掉你们的师父,更舍不得烧死那个赤脚的美人,但是小丫头片子可恶,捏耳救人,让本座不胜其烦,所以本座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但本座没有料到,陈义山居然能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挺身而出,挡天火而死,这一点,我可不如他呀!” “你这恶神!” 阿螭悲愤交加,厉声叫道:“为我师父偿命!” 蟒伯和蟒仲骂声不绝于口,冰娥也是浑身发抖,蓝羽更是直接冲了上去,要找鲁陀罗尼拼命! 鲁陀罗尼笑道:“三位美人慢来,本座虽然舍不得杀你们,可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处处逼迫。” 麻衣门下众弟子正值冲锋上前,忽的一起止住。 鲁陀罗尼还以为他们听了自己的劝,不免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对嘛。 但三个美人能活,蟒家两个孽畜却是必死!” 他顾盼自雄,正得意洋洋的训话,压根就没想麻衣门下众弟子到底是为什么止住身形的。 原来,他们都看见了,在鲁陀罗尼的身后,有一道黑黢黢的缝隙悄然裂开,陈义山无声无息的探出身来,双手高举力杖,对准了鲁陀罗尼那颗真正的脑袋,奋力砸落,使了一记开天辟地! “砰” 一声巨响,神光四散,鲁陀罗尼那颗实头立时崩的稀烂! 其余八颗虚头巴脑也都一起消散。 鲁陀罗尼一声不吭,直挺挺的往下方坠落。 陈义山得势不饶人,穷寇也追,当即提杖追去! “杀了他!” “打死他!” “快!” “……” 麻衣门下众弟子个个雀跃,尽皆欢呼! 眼瞧着陈义山就要追上鲁陀罗尼,可鲁陀罗尼却忽的一晃神躯,再度凭空消失。 陈义山赶紧滞空,提杖四顾心茫然,该死的恶神哪里去了? 众弟子都凑了过来,纷纷问道:“那恶神怎么消失了,是因为没了脑袋,消散了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鲁陀罗尼还没有死,又用了瞬移神通,只是不知道他移到了哪里去。” 蓝羽道:“脑袋都烂了,还不死吗?” 陈义山道:“他身上披着的黄袍乃是坤属聚神令旗所化,只要一直在身,神躯虽毁也能复生。” 众弟子尽皆失落,喟然叹息。 阿螭道:“师父,百花仙子和长乐哪里去了? 她们没事吧?” 陈义山道:“没事,无须担心,她们被我带去异空间里躲起来了。” 言罢,他捏着神诀,默念神咒,伸手摒指一划,异空间訇然中开,百花仙子背着长乐飞了出来。 原来,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陈义山施展逆空神通,拖着百花仙子和长乐隐匿了进去,鲁陀罗尼那把天火烧了个寂寞,陈义山则趁着他睥睨众生、得意忘形的时候,现身偷袭,结果真的一击得手,这便是陈义山的将计就计…… 但是百花仙子和长乐着实是吓得不轻。 陈义山把长乐从百花仙子背上抱下来,扯了一片云彩让她立足,她还死死攥着陈义山的手,小脸煞白的问道:“大哥哥,那个恶神呢?” 陈义山笑道:“别怕,他已经被我给打跑了。” 长乐这才松了口气:“哦” 百花仙子喟然叹息道:“如此难缠的家伙,几乎跟瘟神一样难以对付。” 陈义山道:“瘟神虽然不好对付,号称是不死之身,但是只要找到他们的克星,说灭也就灭了。 这鲁陀罗尼也是不死之身,却没有克星啊。” 冰娥沮丧道:“师父,那恶神既然是不死之身,又没有克星,我们该怎么打啊?” 陈义山道:“鲁陀罗尼虽然厉害,但我们也不能泄气,更不能妄自菲薄。 方才我那一击虽然没能彻底了结他的性命,却也打掉了他的九婴之首,毁了他的灭却天目,消除了他两大神通!他对我们的威胁已经小了许多,待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我们只须想方设法抓住他,扒下他身上的坤属聚神令旗,便能彻底灭了他!” 蟒伯唉声叹气道:“恩师,鲁陀罗尼会瞬移神通,且身法极快,迅若奔雷,疾如闪电,逃遁起来太过于方便了,我们想要抓住他,只怕是不大容易啊。” 蟒仲也跟着说道:“是啊,他也太难对付了!恩师,要不咱们先行撤离,回去好好想想对策,从长计议?” 陈义山皱眉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打虎不死,纵其归山,日后必受其难!我派你们分兵掠地,已平定四方,如今的身毒国内,诸神俱灭,只剩下首恶元凶,焉能不毕其功于一役? !历来好事多磨,鲁陀罗尼毕竟是身毒国第一大神,想要彻底消灭他,谈何容易? 我等耐心一点便是了,就像这一次,总能找到机会重创他!且不可轻言放弃,明白吗?” 众弟子俯首言道:“是!” …… 一如陈义山所料,鲁陀罗尼的头颅虽然被毁,却并没有毙命,坤属聚神令旗不但保护了他的神躯,也庇护着他的三魂七魄,内外相依,不致离分。 陈义山追逐他的时候,他使了个瞬移神通,藏匿到了谷底,紧接着就打开了东王公所在的异空间,藏了进去。 东王公瞧见一具无头神躯进来,又是诧异,又是好笑,道:“是鲁陀罗尼吗? 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在学战神刑天?” 鲁陀罗尼没有理会东王公的揶揄,他失去了脑袋,也无法言语。 他自顾自的拿出乾坤袋,伸手摸索着,把雷神宇清的遗骸拿了出来,掰掉头颅,装到自己的腔子上,那坤属聚神令旗神光绽放,新装的头颅立刻与神躯严丝合缝,混为一体。 鲁陀罗尼这才眨巴了眨巴眼睛,开口骂道:“陈义山那贼仙真是奸诈至极!本座的九婴脑袋被他给毁掉了,灭却天目也没有了,本座痛失了两大依仗啊!” 第1075章 风雷之身 第1075章 风雷之身 东王公听鲁陀罗尼如是说法,便叹息了几声,幽幽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千万不能与陈义山为敌,可惜你却偏偏不听。 如今,又吃了大亏吧。 数千年来,你四处寻觅,好不容易积攒了些先天神的家当,只怕是要败光了。” 鲁陀罗尼怒道:“事到如今,你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本座如果死了,你还指望能活吗? 不帮本座好好想办法,却只说风凉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东王公见他恼羞成怒,便默然不语。 鲁陀罗尼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 东王公道:“你在盛怒之下,已经失了理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的。” 鲁陀罗尼闻言,也觉有失风度,更兼还要有求于东王公,便强捺怒气,平静了心情,朝着东王公深深一揖,温言说道:“前辈见谅,方才是晚辈失礼了。 都怪陈义山,晚辈也是被他给气糊涂了。 前辈,你还有什么法宝吗? 赐于晚辈几个。” 东王公失声笑道:“还几个!就一件乾属聚神令旗所化神袍,都交付于你了,哪里还有什么宝贝? !” 鲁陀罗尼不信,道:“堂堂东王公,只有一面旗帜吗? 前辈与西王母齐名,人家可是有鸿蒙神簪,有不死药,有两界颠倒瓶的啊。” 东王公冷笑道:“我自然也有些宝贝,譬如八景神车,譬如通天圭,只可惜,通天圭插在八景神车上,遭逢盘古大劫,都遗失了。 唯有乾属聚神令旗,随身携带,还保留了下来。” 鲁陀罗尼道:“祝融、宇清、飞廉、刑天、九婴便没有什么宝贝吗?” 东王公道:“是你寻的他们,有没有宝贝,你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说起来,你自己不也有几样宝贝吗,缘何不用?” 鲁陀罗尼老脸一红,道:“三叉神戟被陈义山抢走了,情欲神弓被我那叛妻给毁了,雷鸣之鼓尚不如我的指头好用。” 东王公道:“我实在是无物可增。” 鲁陀罗尼悻悻说道:“既然没有宝贝,那前辈可有什么本事教我?” 东王公道:“拳脚兵器我倒是擅长,只可惜连动都不能动,如何教你? 我所仰仗的身法是瞬移神通,也已传给了你,并无藏私。” 鲁陀罗尼叹息了一声,甚是失望,道:“那你便给我出出主意吧。” 讨不到任何好处,他是连“前辈”都不愿意叫了。 东王公说道:“你以九婴之首、祝融之目、宇清之身、飞廉之腹、乾属聚神令旗之衣加持,改头换面,浑然是先天大神复生,理应天下无敌,怎么会败在陈义山的手上? 难道,他比三千六百多年前又厉害了数倍?” 鲁陀罗尼恨恨说道:“三千六百多年前,他有多厉害,我不知道。 但是眼下,他本不是我的对手!” 东王公诧异道:“那你怎么败了?” 鲁陀罗尼道:“他与我相持,已难以为继,性命就在旦夕之间,可是他的门人弟子突然来了,一个接一个的来碍事!尤其是有一只蓝色羽毛的怪鸟,刚来就识破了本座八虚一实的九婴之首,一爪子下来,差点将脑袋抓破!陈义山就此锁定,趁着本座对他弟子下杀手的时候,定下了奸计。 他也真是破天大胆,竟然敢冒着被本座天火焚烧成灰的危险,施展逆空神通,在生死交错之际躲入了异空间里,又趁着本座不备,悄然现身,背刺偷袭,打破了本座的脑袋!哼若是单打独斗,我焉能败北? !贼仙无耻,以多欺少,我实在不服!” 东王公听他如此为自己开脱,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咳嗽了几下加以掩饰,而后说道:“蓝色羽毛的怪鸟,还能识破九婴之首,那必定是有重瞳之目的重明鸟啊。 真是没有想到,这类异禽尚有遗种在世间,而且还做了陈义山的弟子。 嘿他的势力,似乎不小啊。” “呵呵” 鲁陀罗尼冷笑道:“岂止是不小? 简直是大得很呢!他门下女弟子众多,个个美貌绝伦,还都本事不俗!除了重明鸟,还有龙种!另有身负彩翼腾挪无双者,也有擅长冰封驾驭寒凉者,甚至还有个一捏耳朵就能起死回生的怪胎!哼哼与陈义山一比,本座收拢的那些部众简直就是一帮蠢猪愚狗!不但无能,还不忠心!陈义山在打上梵天神殿之前,本座就传谕四方,叫他们来大须弥山护卫,但是直到现在为止,居然连一个都没有来!甚至连本座的三任妻子都要背叛本座!真是群脏心烂肺的东西!等灭了陈义山之后,本座一个个都杀了他们!” 原来,鲁陀罗尼还不知道自己的势力都被陈义山分兵掠地,尽数剿灭了。 其实,各处领地被麻衣弟子攻打的时候,也有香词发往梵天神殿的真神座下,乞请鲁陀罗尼来救,只是,那时节的鲁陀罗尼还在异空间里重组神躯呢。 待鲁陀罗尼出来与陈义山打斗的时候,哪里还有闲暇去接收部众的香词? 鲁陀罗尼盼着各地的部众下属来“勤王”,他的部众下属们也都盼着他能去解难,真正是钻头难顾屁股,两边谁也指望不上谁了。 他正抱怨个不停,东王公忽然问道:“鲁陀罗尼,你实话对我说,你是不是相中了陈义山那些女弟子的美色,以至于在打斗之中分了心,甚至还故意留了手,这才吃了大亏?” 鲁陀罗尼一愣,随即讪讪笑道:“嘿嘿生我者,金河之水也,知我者,东王公也!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座也不例外啊。” 东王公怒道:“生死攸关之际,你居然还能被美色所迷,简直是死有余辜!” 鲁陀罗尼道:“王公无情不护花,我自怜香惜玉。 他那些女弟子,个个都是天下绝色,风姿绰约,与我身毒国之美人大不相同!你没有见过她们,焉知其妙处? 再说,你我休戚与共,何故诅咒于我?” 东王公冷声说道:“我不是诅咒你,我是对你失望透顶了!我敢断言,你绝不会是陈义山的对手!” 第1076章 弟子献宝 第1076章 弟子献宝 鲁陀罗尼听东王公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低,难免心中不服,当即“哼”了一声,神色不悦的说道:“你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九婴之首虽失,灭却天目虽损,但是我的性命还在!换上雷神宇清的脑袋之后,新的神躯便是风雷合体!虽有形而无质,虽实而胜虚!更兼乾属聚神令旗在我之身,哪怕是支离破碎,也能在顷刻之间复原!嘿嘿嘿六道法术,各擅胜场,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本座以风雷之速,瞬移神通,来去自如,又有何惧!? 陈义山虽然厉害,弟子也多,却对我这不死之躯无能为力矣!” 东王公讥讽道:“好一个不死之躯啊!都被人家重伤挫败了两次,至今仍然不思悔改,兀自在一个不能动弹的废神跟前自鸣得意!好,很好,你就继续自吹自擂吧,手上占不到便宜,当然要从口舌上取胜。” 鲁陀罗尼恼羞成怒,叫道:“你不信我,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言罢,鲁陀罗尼便打算出去,东王公急叫道:“你还真的要出去再打? 我说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至于就此赌气,前去送死吧?” 鲁陀罗尼道:“本座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这次出去绝不是去赌气,更不是去送死。 方才那一场恶战,本座没能讨得任何便宜,反倒吃了大亏,不杀陈义山几个弟子,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 东王公道:“陈义山本就极难对付,你又觊觎他门下女弟子的美色,此去如何能有取胜的把握? !” 鲁陀罗尼道:“这一次出去,我绝不会再行大意,对陈义山那几个女弟子也不会手下留情!凭着我的身法和瞬移神通,神出鬼没之际,弹指便能虐杀他们!你就等着本座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挫杀了他吧!” 东王公道:“不如你带我一起出去,我帮你掠阵!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我还能看出陈义山一些破绽,从中为你指点迷津呢。” 鲁陀罗尼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道:“算了吧,你不能动弹,也无力作战,出了此地,反倒危险。 况且,你是我最后的依仗,我可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说完,鲁陀罗尼便转身离去。 东王公目视着他的背影,眼神也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说什么最后的依仗,不能以身犯险,呵说到底,还不是不放心我嘛。 但我料定你此去必败无疑!” …… 鲁陀罗尼在异空间里与东王公盘桓的时候,外面的陈义山和弟子们也没有闲着。 在各处平定恶神的众门人陆续到来,都落在大须弥山的北峰之上,一时间师徒相会,嘘寒问暖,热闹非凡。 陈义山放了几路分身,守在四面八方望风,防备着鲁陀罗尼突然出现偷袭,本尊则在询问弟子们的战况如何,孙伯行献上一个拨浪鼓,报道:“禀掌教仙师,诃梨帝母已死,弟子取了她的乾坤袋,见内中多是小儿魂魄,都被炼成了厉祟,放不得,也养不得,是以弟子斗胆,都打散了。 弟子还夺了她一样法宝,特请掌教仙师收纳。” 白牛瞥了一眼那拨浪鼓,便笑道:“这小东西有个名目,只是拗口,唤作‘噬心达玛如’。” 蟒伯接茬儿说道:“但我们都称其为‘听话鼓’,是个魂系法宝,对谁晃动,谁便失魂落魄,神智昏沉如同幼儿,任凭祭宝者吩咐。”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伯行,既然是你的战利品,你便收下自己用吧。” 孙伯行连忙拜道:“多谢掌教仙师!” 风疏影也献上一根神杵,道:“弟子灭了象头神伽内什罗,取了他的兵器在此,特请师父笑纳。” 陈义山摆手道:“辛苦了,这兵器自然也归你。” 风疏影拜道:“谢我师父!” 白牛问道:“风师姐,据小弟所知,伽内什罗还有一串蜜链,是用各种果子做成的,投之可成林,乃是木遁奇局,是个相当厉害的宝贝,你不是漏掉了吧?” 风疏影一愣,随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串子,扬起来为道:“你说的是这个玩意儿吗?” 白牛端详了片刻,连连点头,道:“正是此物!不过,好像少了一颗莲子啊。” 风疏影颔首道:“那我明白了,我们打斗的时候,王舍城中生出了一株遮天蔽日的巨大莲花,想必就是伽内什罗投了串上的莲子所致!取这串子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恶神馋嘴,特意弄了个果链挂在脖子上呢,没想到也是个法宝啊。” 陈义山笑道:“得闲的时候,你好好琢磨琢磨,把它祭炼成自己的宝贝。” 风疏影忙应承道:“是!” 哈奴曼双手捧着一根遍体放寒光的棒子,说道:“弟子在众位同门的合力帮扶之下,打死了阿修罗王,缴获了一杆金刚杵,特来献给师父。” 陈义山道:“不必献给我,这金刚杵归你了。 以后,你们各自缴获的法宝兵器,都属你们自己所有。 当然,送给同门的兄弟姐妹也无不可。 至于降服不住的,可以拿来让我掌掌眼。” 蟒仲连忙说道:“恩师,弟子交了好运,捡的宝贝甚多,不好意思都自己留着,已把法螺贝、青神玉和黑神宝石送给了长乐小师妹。” 陈义山赞道:“如此甚好,不枉长乐救你一场。” 蟒仲道:“正是为答谢小师妹的救命之恩。” 长乐笑道:“我可不要那么多,只拿一个青神玉吧,黑神宝石就留着给我姐姐啦。 听说这法螺贝吹起来吵死个人,还是送给大哥哥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也不推辞,说道:“长乐不是善战之人,有个护身的青神玉甚是合适,不要这法螺贝也好。” 于是伸手接过法螺贝,转瞬却递给了蟒伯,道:“你跟着为师奔波,险些死在这里,为师甚是抱歉,就借长乐的光,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宝贝送给你了。” 蟒伯喜出望外,连忙接住法螺贝,拜谢恩师,扭头就埋怨起蟒仲,道:“你是我的亲兄弟,却不肯送一件宝贝给我,还是恩师疼我!” 蓝羽也抱怨道:“在金刚轮山,我几次三番救这黑厮,也不见他送我什么宝贝!” 蟒仲忙道:“师姐,小弟身上的这些零碎,你随便挑,相中了哪个,小弟便送哪个给你!” 蓝羽道:“现在才说,晚了!” 蟒仲尴尬的只是“嘿嘿”讪笑,心中也是懊悔:“怎么早点没想起来送给她和我兄长呢? 唉明明是我捡来的东西,怎么反让恩师卖了人情,我却落下一片埋怨? 还是恩师会做人啊,怪不得人家当掌教仙师呢。” 第1077章 坐地分赃 第1077章 坐地分赃 世间之事,常常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既有满载而归的弟子,便也会有无宝可献的弟子。 松谷仙人就垂头丧气的说道:“老师见谅,弟子无能,师姐师兄们都得了宝贝,偏是弟子空手回来,没有东西孝敬老师。” 陈义山道:“各处情形不同,对头不同,岂可一概而论? 为师又不是那延罗王,贪得无厌,不至于怪你。” 竹谷仙人、茶谷仙人齐声说道:“老师明鉴!我们这些扫荡外围的,也没能落到什么好处。 那些神差、神吏可真是穷酸!” 雨晴郁闷道:“何止是你们,连我这个领队的,也没有呢!那婆罗王好色无厌,却不祭炼法宝,在神殿里留下一群哭哭啼啼的妖艳神女,吵闹的我耳朵都快要聋了!” 竹熊精嚷嚷道:“咱也没有!咱打的还是个大神将呢!” 白牛道:“一样一样,你我是难兄难弟啊。” 天鹤与无垢道人深有同感,苦涩的笑了起来。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陈义山从乾坤袋里取出那个破损的十三叶莲刀座,对松谷仙人说道:“松谷,身为三谷仙派的掌教,身毒国硕果仅存的仙道正统,没有一个趁手的宝贝确实说不过去,这十三叶莲刀座原是莲花神女帕尔瓦蒂的宝贝,被阿螭打坏了几片刀叶,却还能补足。 而且帕尔瓦蒂已死,魂力标识消散,为师也抹去了上面的香火气,如今便送给你了。 你日后得闲,可用仙剑将其修复,而后加以祭炼,当能恢复如初。” 松谷仙人喜出望外,兴奋的浑身老肉乱颤,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颤巍巍跪在地上,伸双手接住宝贝,连声拜谢道:“多谢老师!老师万寿无疆!” 陈义山道:“好啦,起来吧。” “是!” 松谷仙人喜滋滋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把十三叶莲刀座收入乾坤袋里,而后满面春风,得意的扫量了一番众同门,脸上全然是一副“我乃爱徒”的神情。 天鹤和无垢道人不禁向他投去了艳羡至极的目光,竹谷仙人和茶谷仙人也都嘴里泛酸,阿螭忍不住说道:“师父好赖皮呀!这件宝贝可是从我手里抢来的!” 冰娥点了点头,道:“对,我可以作证!” 陈义山笑道:“阿螭,你的宝贝多的几乎装不下,金银铜三环外加一芙蓉钓竿,还有流洲仙剑,兀自不知足吗? 冰娥,为师送你了一杆三叉神戟,你又抢了萨蒂的雪魄神锥,怎么还惦记这个?” 阿螭也笑了起来,道:“弟子辩不过师父,也不敢跟师父争辩,不说啦。” 冰娥吐吐舌头,道:“弟子也不敢惦记啦。” 竹熊精叫道:“冰娥不惦记,咱惦记!主人,你还有没有别的宝贝,也送给咱老莫一个啊!” 陈义山摊了摊手,苦笑道:“实在是没有了。” 白牛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老蛇、老猴与我老牛一同拜的师,老蛇得了法螺贝,老猴得了金刚杵,偏我老牛什么都没有。 说到底啊,我老牛才是那个最不得宠的弟子啊。” 陈义山道:“老牛休要胡说!我一视同仁!” 苍雪也跟着嚷嚷道:“公子才不是一视同仁呢,向来都是偏心!就只送过我一把流洲仙剑而已!” 林美云幽怨道:“谁不是呢?” 无垢道长仰天长叹道:“贫仙也一样啊。 本来道行就浅,法宝还没有,唉” 天鹤可怜巴巴道:“师兄休要如此言说,贫道连把流洲仙剑都没有呢。” 竹谷和茶谷也都唉声叹气了起来:“命苦不能怨师父啊……” 陈义山听的头都懵了,连连摆手道:“你们都打住吧!怎么一个个都叫起撞天屈了呢? 除了白牛、天鹤、竹谷、茶谷之外,你们谁没有得过宝贝? 流洲仙剑难道就不好吗? 雪儿,云姐,无垢,你们三个若是不想要的话,就都还给我吧,我送给天鹤他们,如何?” 苍雪嗔道:“休想!” 林美云嘟囔道:“哪有送了人的还要回去的道理?” 无垢道长附和道:“就是。”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我是不偏不倚,向来公平公正的。” 苍雪低声说道:“才怪!” 陈义山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说道:“我给你们的法宝,都是因人而异,并不是随便赐予的。 眼下,就不要再念缠这些劳什子了。 我们师徒来这里,为的是剿灭恶神鲁陀罗尼,怎么弄的好似在坐地分赃一样?” 众门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别说,还真像是在坐地分赃。 陈义山道:“且待以后吧,等我再缴获什么宝贝了,仍旧分给你们。 来,现在就议一议,稍后如何对付鲁陀罗尼。” 许久没有开口的百花仙子说道:“老师,好半天了,也不见那恶神现身,是不是真的逃走,不再来了?” 蓝羽冷笑道:“虽说他是什么不死之身,难缠至极,可是脑袋都被师父给打爆了,胆子只怕也吓破了!我看他多半是不敢再来了。” 陈义山沉吟道:“他能装上九婴的脑袋,就还能装别的脑袋。 天晓得他手里还藏有多少先天大神的遗骸? 这里是他的神殿所在地,我料他还会再出现的。 但是他神出鬼没,我们千万要防备他暗中偷袭。” 阿螭道:“师父,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都藏起来吧。 弄出一个他在明我们在暗的局面,也省的提心吊胆。 而且,等他出来之后,我们也可以在暗中偷袭。” 陈义山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藏起来也非良策,鲁陀罗尼有瞬移神通,又吃过我背刺他的大亏,如今必定长了记性。 我等纵然潜伏在暗处,想要偷袭得逞也是极难!更何况,他那电芒厉害,一旦被击中,非死即重伤,实在不容我等冒险!说起来,我其实有个神通,虽然一直没有施展,却笃定能彻底灭掉鲁陀罗尼!只可惜啊,此神通非是主动神通,须得引诱他进入局中方可凑效。 唉此事甚难!” 蟒仲笑道:“骗他入局还不容易吗? 恩师,你忘了咱们有卡芙师妹所制的活面具?” 陈义山闻言,眼前登时一亮,道:“对啊,我怎么忘了此节? !” 连忙环顾众弟子,看了一番之后,笑容渐渐凝固,道:“可惜卡芙没来。” 蟒仲道:“何须卡芙师妹亲临? 她制出来的活面具,都在弟子这里收着呢。” 陈义山大喜道:“好你个黑厮,当记一大功劳!快拿出来瞧瞧,都是谁的面具?” 第1078章 假面神祇 第1078章 假面神祇 眼见蟒仲从乾坤袋里倾倒出一堆活面具,众弟子无不好奇,纷纷询问陈义山要干什么。 陈义山笑的高深莫测,道:“这些东西都是卡芙的手笔,巧夺天工,以假乱真,你们可以来掌掌眼。” 竹谷仙人已经料到了,抚掌说道:“蟒仲师弟又打算故技重施了!” 蟒仲道:“这次只我一个设计他可不成,鲁陀罗尼的疑心很重,须得多些帮手一起哄骗他才好。 也亏得恩师毁了他的灭却天目,不然,这些活面具只怕要被他看穿啊。” 陈义山道:“来来来,都凑近些,想要引那恶神入彀,须得如此行事。” …… 鲁陀罗尼从东王公所在的异域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兀自郁闷气愤。 东王公那家伙什么也没有帮到自己,反而还奚落了自己一阵! 把陈义山夸得天花乱坠一般,偏偏瞧不起自己这个手握他生死的大能! 陈义山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 ! 不错,那贼仙确实是有些厉害的手段,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生平所遇到过的最为难缠的敌手,但是那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他的弟子们来的及时,他早就死在自己手里了! 哼 心中虽然不服,但是鲁陀罗尼也不敢大意,他忌惮麻衣仙派人多势众,又觉得陈义山奸诈狡猾,而自己失去了九婴之首和灭却天目, 所以要更加小心谨慎些才好…… 此次再战,鲁陀罗尼打定的主意是对陈义山师徒各个击破。 凭着瞬移神通,他要神出鬼没的偷袭麻衣弟子,但凡是瞅准了机会便立刻下手,只要下手便务必一击必杀,只要一击必杀便立刻逃走,寻隙再来! 这就是钝刀子割肉! 他要让陈义山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死在自己的手里,却偏偏无能为力!那感觉,嘿 不过,首要解决的还是那个一捏耳朵就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小丫头片子! 有她在,自己要做许多的无用功了。 于是,鲁陀罗尼做贼似的闪掠进山谷中,潜身在草莽里,仰观天际,凝神窥探周遭的动静。 好一阵过后,并没有发现陈义山及其弟子们的踪迹,估计是不在附近,鲁陀罗尼这才悄无声息的缓缓飞升。 待飞到半空中的时候,鲁陀罗尼迅速的环顾了一圈,然后便闪电般藏身进厚厚的云层里。 又蛰伏了片刻,鲁陀罗尼才暗暗推云行进,一边在空中缓缓浮动,一边眼观六面耳听八方。 绕着北峰踅摸了一大圈之后,仍然一无所获,鲁陀罗尼难免有些愕然:“倒是怪了,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偌大的北峰上下,除了偶尔有飞鸟掠出之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息,看不到任何动静。 鲁陀罗尼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嘀咕道:“莫非是我在东王公那里耽搁的太久,陈义山那贼仙没有什么耐心,便带着弟子们离开了大须弥山?” 想到这里,他倒是有些如释重负,轻轻的吐了口气。 那贼仙走了也好。 再见到东王公的时候,就告诉那个看不起自己的家伙,绝顶厉害的陈义山已经被被自己给吓跑了! 鲁陀罗尼心里盘算着,自己第二次战败的最大原因就是落了单,以至于寡不敌众。 眼下麻衣仙派一干师徒既然走了,那自己便趁机召集部众,把婆罗贺摩、阎摩罗、阿修罗王、诃梨帝母、伽内什罗等神祇都叫来,连迦楼罗王那一家子也都弄来,暂且不计较他们不听神谕的过错,先撺掇着去找陈义山决一死战,然后再慢慢收拾这些不尊重自己的混账儿子们和下属们。 他正自筹谋,忽然听见有一道呼声远远传来,隐约像是在喊自己:“真神座主!座主何在? !” 鲁陀罗尼一怔,这个声音好生熟悉啊,似乎是,阿修罗王的? ! 那个家伙在附近么!? 鲁陀罗尼心头一喜,连忙分辨声音的源头,大约是从梵天神殿里传来的。 他犹豫了片刻,便驱动云层,往梵天神殿快速飘去。 离得越近,那呼喊声便越清晰,鲁陀罗尼已经笃定,就是阿修罗王的。 很快,鲁陀罗尼便透过云层看见了神殿上方,有个人影立在虚空中,手持金刚杵,兀自在四面呼喊自己。 果然是阿修罗王! 但是鲁陀罗尼并不放心,他没有仓促靠近,也没有从云层里现身出来,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番梵天神殿内的情形。 殿里空荡荡的,自己的神官、神将、神差、神吏、神侍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多半是被陈义山一伙贼仙给屠杀了吧。 鲁陀罗尼也不在意这些,他已经听到自己的修神宫内有人在说话: “真是怪了,找遍了神殿,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父亲不见了踪迹,母亲也不知去向,这下该如何是好?” 鲁陀罗尼一愣,这声音是伽内什罗那丑八怪的,他也来了? “阿修罗王已经呼喊了半天啦,咱们也都发了香词,再等片刻,如果还是没有真神的消息,咱们就还各回各家吧。” 鲁陀罗尼听出来了,这声音是诃梨帝母的。 “我可不回去!我父王死了,几个兄弟竟要跟我争夺王位,连大姐也想做新的迦楼罗王,闹的金刚轮山一团乱麻,就差自相残杀了!我得等着真神出面,好为我做主!哼除了我之外,谁还有资格掌管金刚轮山?” 这声音是迦楼罗王长子加鲁达的。 鲁陀罗尼终于放心了,当即从云层中现身出来,立在阿修罗王的背后,沉声说道:“阿修罗王,别喊了,本座在此!” 阿修罗王吃了一惊,转身一看,连忙拜道:“小王参见我真神座主!” 大殿里的一干神祇听见动静,也都纷纷跑了出来,眼见是鲁陀罗尼驾临,顷刻间跪的跪,拜的拜,乱喊起来: “噢我的真神父亲!可想死儿子啦!” “真神在上,帝母愿你永恒!” “啊我唯一的真神,金河的赤子,大须弥山的座主,永远的金瓦达!” “……” 鲁陀罗尼扫量了一圈,见阿修罗王单膝下跪,金刚杵放在一旁,加鲁达匍匐而拜,五体投地,伽内什罗神杵横亘,直身长跪,诃梨帝母双手捧着噬心达玛如,微微欠身,还算都尽了各自的礼数,没有敷衍,便“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本座下达神谕这么久,你们却才来!嘿本座还以为你们都死了,没命来了呢!” 众神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都意味深沉。 第1079章 露馅 第1079章 露馅 鲁托鲁尼目视众神,幽幽问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嘿嘿” 加鲁达忽然讪笑了起来,道:“小神等岂敢不尊座主的号令? 只是路途遥远,耽误了时辰而已。” 鲁陀罗尼道:“你是尊本座的号令吗? 你是来求一个正式册封而已!扯什么路途遥远,耽误了时辰,你在金刚轮山搞内讧,以为本座不知道? !怎么,迦楼罗王一死,你们家族就乱套了? !” 加鲁达连忙辩解道:“请座主明鉴,小神乃是家中长子,理所应当的承继神王职位,接管金刚轮山!弟弟姐妹们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争夺迦楼罗王之称?”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你的母亲呢,怎么不见她来? 本座可是答应过你的父王,如若有朝一日,他遭遇不测,他妻即我妻,他子即我子,本座会替他照应好的。” 加鲁达一愣,嘀咕道:“那我父王到底是被谁杀的?” 鲁陀罗尼喝道:“放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加鲁达惶遽道:“没,没什么意思。” “哼!” 鲁陀罗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琐事的时候!大敌当前,本座需要你们助力!” 伽内什罗笑道:“父亲,谁敢与你为敌啊?” 鲁陀罗尼看见这个儿子就恶心,目光根本不想在他的脸上多做片刻的停留,但还是强忍着嫌憎,幽幽说道:“以陈义山为首的麻衣仙派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那延罗王、那婆罗王、迦楼罗王还有本座的长女迦梨、次女沟梨以及爱婿罗摩,甚至本座的三任妻子,都拜他陈义山所赐,死于非命了!如此深仇大恨,我等岂能不报? !” 阿修罗王沉声说道:“当然要报仇!” 伽内什罗道:“父亲,这个陈义山人在何方?” 鲁陀罗尼道:“他在身毒国只有一个栖身之地,那便是三谷山,本座料定此时此刻,他师徒众人必在山上!” 加鲁达叫道:“那就踏平三谷山!” 鲁陀罗尼点了点头,笑道:“很好,加鲁达,只要你随本座征战,肯出大力,本座便绝不会亏待你。 待灭掉麻衣仙派之后,本座就正式册封你为新的迦楼罗王!” 加鲁达大喜道:“小神一定拼尽全力,为座主立下汗马功劳!” 鲁陀罗尼道:“那就即刻启程吧。” “真神大人且稍等片刻。” 诃梨帝母缓缓说道:“小神等远道而来,赶得很急,眼下颇有些疲乏,想要在梵天神殿里将养将养,待恢复了体力再走,乞请真神大人见谅。” 加鲁达附和道:“是啊座主,歇一会儿吧。” 鲁陀罗尼皱了皱眉头,道:“偏你们有这许多麻烦事!快些将养!” 众神便都沉默了下来,一个个开始吐纳调息。 神殿里一片静谧,只闻呼吸声悠远深沉。 鲁陀罗尼心绪纷繁,在这静谧之中不但没能宁和下来,反而越来越觉的不安。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隐隐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迫近自己。 他忍不住左顾右盼,四下里乱瞟,猛地一抬头,竟发现空中云色有异,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分辨出空中似乎是被笼罩上了一层奇异的神光! 那些神光极为微弱,若不是仔细凝望,几乎难以察觉! 鲁陀罗尼悚然动容,转眸再看殿中的诸神,居然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每一个身上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说是在调养歇息,可是他们一个个分明都在偷瞄自己! 而且他们眼中的神情根本就不是恭顺、敬重或者畏惧,而是憎恶、讥讽甚至仇恨! 鲁陀罗尼的心在瞬间沉了下去! 他陡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这几个家伙的模样、声音、兵器、法宝虽然都是对的,可是衣着与以前大不相同,并非是他们惯常的打扮! 体型似乎也有些不对。 阿修罗王与诃梨帝母好像都变得更高大了,伽内什罗却显得有些娇小,而且,他怎么没有骑着他那只老鼠? 而自己明明改头换面,形容大变,他们却都没有怎么诧异,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 假的! 这一定是四个精通变化术的大能假扮的! 鲁陀罗尼的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他不敢再待下去了。 会变化术的人向来都不好惹,更何况还是四个? 动手是下策,万一被这几个家伙缠住,后果殊难预料! 毕竟,空中还有古怪的神光笼罩,谁知道云中还藏着什么厉害的对手? 不着痕迹的逃走才是上策! 于是,鲁陀罗尼暗捏神诀,默诵神咒,准备施展瞬移神通,但就在此时,诃梨帝母突然扬起了噬心达玛如,朝他晃了晃。 “咚咚” 鼓声响了两下,鲁陀罗尼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了两下,刚刚捏好的神诀立时就乱了,神咒也诵不下去了。 诃梨帝母幽幽说道:“鲁陀罗尼,要做个听话的乖孩子啊,我没有说让你走,你怎么能走呢?” 鲁陀罗尼感觉自己的魂魄像是要离开身体,飘向很远的地方。 诃梨帝母的话似乎拥有无上的权威,不容自己不听…… 阿修罗王、伽内什罗和加鲁达都狐疑的看着诃梨帝母,伽内什罗问道:“你怎么对这厮摇听话鼓了,他发现我们的破绽了吗?” 诃梨帝母道:“他的眼神不对,只怕是咱们露馅了。 我担心他施展瞬移神通逃走,所以抢先下了手。” 加鲁达笑道:“嘿嘿我还以为这厮神通广大,凭咱们的本事和宝贝,拿不下他,没想到,听话鼓还是能让他听话。 孙师兄,你厉害啊!” “啊啊啊!!” 鲁陀罗尼突然连声爆喝,周身神光大放,竟一下子摆脱了噬心达玛如的控制! 诃梨帝母被震得身子一晃,几乎摔倒,宝贝也险些脱手而去! 原来,有乾属聚神令旗在身,稳固着神躯和魂魄,鲁陀罗尼很快便清醒过来,破了“诃梨帝母”的术。 加鲁达大惊失色,叫道:“大家一起动手!” 第1080章 温暖的怀抱 第1080章 温暖的怀抱 眼见彻底露馅,几个伪装的神祇索性也不再装了,“阿修罗王”早提着金刚杵,朝鲁陀罗尼的脑袋砸了上去! “咔嚓嚓” 神光爆闪,金刚杵竟被鲁陀罗尼的天灵盖吸住,耀眼的电芒迸射出来,顺着金刚杵蔓延,瞬间便流到了阿修罗王的身上! “嘭” 一声响,“阿修罗王”受伤不轻,他那高大的身躯剧烈颤动,头上冒烟,“面目”直接就糊掉了!露出来一张长满了毛的猴脸。 正是哈奴曼。 鲁陀罗尼一愣,怒极反笑,“哈哈”了两声之后,叫道:“原来是戴了面具!本座要杀光你们!” 他原本还担心这些神祇是四个精通变化法术的大能,担心被他们困住,所以不敢交手,以至于打算偷摸逃走,可如今一看,阿修罗王居然是戴了面具的哈奴曼,顿觉自己是被戏弄了,又羞又怒,畏惧之心倒是一扫而光。 既然“阿修罗王”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哈奴曼,那另外三个又能是什么厉害角色? 自己还能被这群货色给围困了吗? 绝不会! 鲁陀罗尼屈指一弹,电芒爆射,哈奴曼连忙闪身躲避,却因为刚才受伤,行动已不大灵便,加之电击速度快的无与伦比,哈奴曼虽拼尽全力却也只是略偏了偏,仍被打中! 幸运的是,这幅度极小的偏移,让哈奴曼躲过了心口被击穿的致命危机! 只胁下被击出了一个大洞! 剧痛之下,哈奴曼闷哼了一声,昏死在地。 鲁陀罗尼啐了一口,准备屈指补刀,直接把哈奴曼打的身魂俱灭,免得再被救活,但“诃梨帝母”已扑了上来,晃动着噬心达玛如,叫道:“鲁陀罗尼,听话!” “还来这一招? 嘿!” 鲁陀罗尼狞笑着,把肚皮鼓胀,风穴大开,瞬间便吸住了“诃梨帝母”! “诃梨帝母”大吃一惊,拼命挣扎,却苦不能脱身,仍被鲁陀罗尼生生吸扯到了跟前! “你叫本座听你什么话呢? 咹? !” 鲁陀罗尼劈手抓掉了“诃梨帝母”的活面具,道:“且看看你这厮又是谁假扮的? !” 却是个男子——孙伯行。 鲁陀罗尼不认得他是谁,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杂碎? !” 孙伯行虽然被擒住,却不愿失了风度,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恶神听好了,我乃麻衣门下弟子孙伯行是也。” 鲁陀罗尼骂道:“陈义山的走狗何其多也!” “恶神无礼!” 喝声中,孙伯行舌头上忽有银针爆射,“嗤嗤”破空,径直射穿了鲁陀罗尼的一双眼睛! 鲁陀罗尼吓了一跳,但眨了眨眼睛安然无恙,便“嘿嘿”狞笑,道:“本座是风雷之身,区区凡品,焉能伤得了我? !你去死吧!” 他伸手按住孙伯行的天灵盖,掌心中电芒璀璨,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闪,未几,但听“嘭”的一声响,孙伯行被炸了个粉粉碎,无数梅花迎风飘散,一具由神箭搭成的骨架也散落在地。 鲁陀罗尼有点懵,心道:“怎么是这么个怪胎?” “噗” 就在他发愣的这一瞬间,“伽内什罗”从背后突袭,提着神杵猛磕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那神杵五行为木,不惧雷电,这一砸,可谓是万分结实! 鲁陀罗尼眼冒金星,往前一扑,险些摔个狗吃屎! 他狼狈不堪的挺直了身子,怒声咒骂,准备回身杀人,可是一抬头,却见“加鲁达”就站在跟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脸上洋溢着诡谲的笑意,嘴里柔声说道:“来,看我的眼睛。” “看你妈的头!” 鲁陀罗尼骂了一声,正准备一指电芒击爆“加鲁达”的脑袋,却忽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引住了,情不自禁的便与“加鲁达”对视了起来。 啊 这双眼睛好深邃,好辽阔啊,就像是大海一样呢。 不,不是大海,是金河源头。 恍惚中,鲁陀罗尼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出生的地方。 柔和的水波就像是母亲的怀抱。 要紧紧的依偎上去啊! 啊 好舒服,好温暖。 连心都平和了呢。 …… “加鲁达”看着扑进自己怀里乱蹭的鲁陀罗尼,恶心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伸手把活面具抓掉,露出了真面目——正是蟒仲。 “嘿嘿” “伽内什罗”笑着凑近了,道:“蟒仲,你挺有本事啊,连鲁陀罗尼都对你投怀送抱。 得空了,你教教我如何?” 蟒仲苦恼道:“风师姐莫要说风凉话了,凭你的姿色容貌,想让人对你投怀送抱还不容易,拿眼神一勾,有的是前仆后继的人,还学什么曼荼罗幻术?” “伽内什罗”正是风疏影假扮的。 空中忽然传来百花仙子的声音:“你们俩还有闲情逸致说笑? 哈奴曼怎么样了? 孙师弟又如何了?” 哈奴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风疏影过去摸了摸他的心口,探了探鼻息,叫道:“猴子还活着呢!” “孙师弟呢?” “仙子宗主,我没事。” 神箭骨架陡然立起,四周飘散的梅花花瓣瞬间汇聚,凝成肉身,恢复了孙伯行本来的模样。 蟒仲艳羡道:“孙师兄,你这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啊!” “抬举我了。” 孙伯行微微一笑,屈指弹了些仙药,敷在哈奴曼的伤口处,仰面说道:“仙子宗主,我眼下已无用处,可否带着哈奴曼去找长乐? 风师妹能以木克电,就留下来照应蟒仲师弟,如何?” 百花仙子道:“好,你先出来吧,稍后再来补位!” “是!” 于是,孙伯行背着哈奴曼腾空而去,风疏影则留了下来。 她皱眉看着在蟒仲怀里蠕动的鲁陀罗尼,嫌憎道:“恶心死了,看的我想吐!” 蟒仲委屈道:“你以为我不恶心,我不想吐么? 如果不是怕咬了这恶神会中电,我早嚼碎他脑袋了!” 言罢,他纵声叫道:“仙子宗主,恩师的神通还没有施展好吗? 我这曼荼罗幻术可坚持不了多久啊!” 百花仙子回道:“老师是第一次施展这神通,稳妥起见,须得精心布置一番,且得反复斟酌,消弭漏洞。 辛苦你们再坚持片刻功夫啊。” 第1081章 八仙归位 第1081章 八仙归位 蟒仲确实是坚持不住太久了。 对鲁陀罗尼这等大能施展曼荼罗幻术,要耗费极大的三魂之力以及妖力,但幸运的是鲁陀罗尼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幻术,并没有生出抗拒之意。 不然,以鲁陀罗尼强大的神通,只要有心破防,瞬间便能成功! 可即便是鲁陀罗尼全然没有反抗,蟒仲也顶不住一盏茶的时间。 这黑厮度时如年,万分煎熬,忽然间灵机一动,忙喊道:“风师姐,你过来。” 风疏影狐疑道:“干什么?” 蟒仲道:“你帮我把这恶神的袍子脱了。” “袍子脱了? !” 风疏影登时愣住,随即“咦”了一声,厌恶至极道:“你居然还想抱着这恶神的裸身? !” 蟒仲打了个寒颤,哭笑不得道:“风师姐想到哪里去了? !恩师不是说过么,鲁陀罗尼穿的这件神袍是什么聚神令旗所化,这才让他成了不死之身,打碎了也能复原。 扒掉袍子,便算是毁了他的护身符!再对付起来,也会更容易些。” “哦” 风疏影这才恍然,于是便上前去扯那件神袍。 其实蟒仲不动这心思还好,至少还能坚持片刻功夫,如今一撺掇风疏影来给鲁陀罗尼宽衣解带,鲁陀罗尼便受了一刺激,立时便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哪有什么碧波柔水? 又哪有母亲的温暖怀抱? 分明是可恶的黑蟒妖! “找死!” 鲁陀罗尼目光一寒,混沌之色退却,尽复清澈,三魂之力也随之暴涌,蟒仲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响,胸口巨闷,如遭重击! “唔” 他呻吟了一声,摇摇晃晃,像是醉酒了一样,踉跄着往后摔倒。 风疏影兀自不觉,还低着头在扯那件神袍呢。 鲁陀罗尼猛回头,双手合拘,一下子便按住了风疏影的左右太阳穴,掌中电芒爆闪,真是晴天霹雳双峰贯耳! 他也是气急败坏了,顾不上怜香惜玉,哪怕是对上风疏影这样的绝色美人,下手也是要命的杀招! “轰” 电芒穿脑而过,风疏影挨的是结结实实。 鲁陀罗尼自忖她必死无疑,当即松开了手,打算回头再弄死蟒仲。 但也就是这一转瞬的时间,风疏影突然挥起神杵,“呼”的一声,朝鲁陀罗尼的脖颈横扫了上去! 鲁陀罗尼吓了一跳,“唰”的闪掠出数丈远,惊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心道:“她怎么不怕雷击电打? !” 他哪里知道,风疏影是枫树成精,实打实的木行妖仙,怎么会怕雷击电打? 就在此时,忽听一道熟悉的仙音飘落:“蟒仲离场,八仙归位!” 鲁陀罗尼悚然动容,是陈义山在说话! 他在哪里? ! 什么八仙归位? ! 鲁陀罗尼正自惊疑,忽瞥见数道人影飞落,有之前见过的百花仙子、阿螭、冰娥、蓝羽、孙伯行,也有“叛徒”蟒伯,还有一个俊美至极的翩然男子,分别站定了正北、正东、正西、正南、西北、西南、东北七个方位,而风疏影也提着神杵,迅速掠往东南方位,蟒仲则拔地而起,腾空往上方飞去。 鲁陀罗尼不知道这帮麻衣弟子在搞什么鬼,但眼见他们是围拢自己的态势,便怀疑陈义山在摆什么厉害的阵法,自思决不能陷入其中! 于是他也拔地而起,腾空飞升,直追蟒仲。 可是空中白影一闪,陈义山陡然现身,双手高擎力杖,朝着鲁陀罗尼当头砸下,嘴里喝道:“下去!” 鲁陀罗尼惊怒交加,又无可奈何,只能是落了下去。 没挨到地的时候,他便开始默捏神诀,暗诵神咒,施展起瞬移神通来。 。 可是身影一晃,定睛再看,自己竟然还站在原地! “哎? !”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鲁陀罗尼连忙再施神通,但身子晃了晃,依然还逗留在原地! “呵呵” 陈义山在空中冷笑道:“鲁陀罗尼,我请君入瓮之计已成,你坠入了我这奇门遁甲神通所设的局啦!四面八方封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纵能瞬移,也是无用,你逃不出生天去!” 鲁陀罗尼骇然变色:“奇门遁甲!?” 陈义山拂袖一挥,神光潋滟,八大弟子身前各有一扇巨大的、虚幻的门墙闪现,彼此相连,把鲁陀罗尼圈的是严丝合缝! 与此同时,陈义山的脚下则弥漫出了一层虚幻的穹顶,盖在八扇门墙之上,也是严丝合缝,鲁陀罗尼就如瓮中之鳖一样,被彻底困在了其中! 陈义山长出了一口气,道:“恶神,让你久等了。 说来惭愧啊,陈某学此神通不久,又是首次施展,只怕未能领悟齐全,所以费了不少心思,务求完美而已。 眼下,我们师徒九人一起围困你,这阵容,也算是对得起你身毒国第一大神的身份了。 今日,我必取你性命,执你魂魄,来祭我神通初试!” 鲁陀罗尼又怕又怒,却兀自嘴硬,叫道:“本座是不死之身,天下谁能杀我!? 奇门遁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九天玄女传下来的么? 本座连她师父西王母的逆空神通都会,岂能怕这种雕虫小技? !” 陈义山哂笑道:“呵呵昔年,兵神蚩尤也是这么夸口的,如今安在哉? 奇门生而遁甲成,天下四维在此局中已定,瞬移无用,逆空也是一样,我且看你如何脱逃。” 鲁陀罗尼道:“本座不与你啰嗦!你叫八个弟子来围困我,我便杀光他们!” 话音方落,已奔蟒伯而去,喝道:“先杀叛徒!” 蟒伯见他过来,虽然心里慌张,却强忍着没有动弹。 因为陈义山定下这“请君入瓮”的计策时,便对他们讲过,“八门”既是“奇门”,也是“遁甲”,守门者只须站定八卦方位,躲在门后,便可保无虞,而闯门者一旦误入歧途,便非死即伤! 果然,鲁陀罗尼刚刚迫近,那扇虚幻之门就变幻了模样,黑黢黢,恍若一口能吞噬一切的深井! 鲁陀罗尼吃了一惊,不敢破门,只把十指连弹,将电芒爆射,但听“咻咻咻咻”乱响,电光交织如网,却都被那扇虚幻之门给吸了去! 不但如此,连同鲁陀罗尼的生气都一丝丝被剥离了出来! 哪怕是有乾属聚神令旗在身,都没能把持得住生气离散! 片刻间,鲁陀罗尼就觉得恹恹然,心里竟油然生出了一种想死的念头! 亏得是此念一生,鲁陀罗尼便即醒悟,惊骇中,他连忙后退,再定睛看向那扇虚幻之门,但见一个大大的“死”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头之上,内中杀气滚滚外泄,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第1082章 无局可破 第1082章 无局可破 正所谓:“岁按八卦分八节,诸节以奇生三气,气有天地人三候,候有五日十二时。 门中一时成一局,四千三百二十变!依局所定,正转两盘,万世不易!” 这奇门遁甲神通原是西王母开创,传之于九天玄女娘娘,又得伏羲氏以先天八卦演绎补充,于是趋向完美,一旦施展出来,内中变化可谓是无穷无尽,不说阴阳,单说其局,便有四千三百二十数之多,循环往复,变幻莫测,一着不慎,永坠沉沦! 鲁陀罗尼根本就不懂奇门,也不识遁甲,哪里能破得了陈义山的局? 但他好歹是听说过先天八卦的,知道“死门”绝不能擅闯,当即“嘶”的一声,倒抽着冷气,退避了开来。 蟒伯见他退却,也松了口气,看来恩师没有坑害自己啊!随即胆气大涨,蟒伯纵声大骂道:“恶神,有本事就过来啊!你刚才不是很猖狂么? 再来闯你蟒爷爷的死门啊!不敢? 听你蟒爷爷给你吹一首安魂引!” 鲁陀罗尼大怒,指着蟒伯骂道:“业障,本座后悔没有把你全家杀光杀净,还留下你兄弟两个孽种!但是本座迟早会把你们兄弟碎尸万段!” 蟒伯气的七窍生烟,抓起法螺贝就往嘴里塞,鼓腮帮子一吹,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有刺耳至极的尖锐噪声从那死门中突入,独独袭向鲁陀罗尼! “啊!” 鲁陀罗尼被震得脑浆子都沸腾了,忍不住狂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狼狈不堪的往东南方位逃去。 “恶神慢来!” 东南方位正是风疏影在守着。 她不动如山,只冷笑着看鲁陀罗尼来此碰壁。 鲁陀罗尼迫近了,双掌猛推,早有两股先天神力涌了出去,惊涛骇浪般朝着那扇虚幻之门冲击! “噗” 看似声势骇人的先天神力,竟一触奇门即溃! 神光四散崩毁,被那虚幻之门反弹了个干干净净! 鲁陀罗尼骇然而望,但见那门也已变了模样,原本是虚幻缥缈状,而今却变得凝实厚重如同一扇真正的门墙,上有层层护盾累摞,还有片片甲胄堆叠,一个大大的“杜”字显现在了门头之上! “嘻嘻” 风疏影嬉笑着,挥舞神杵,忽的从门外捣了进来,“砰”的一声,正砸在浑浑噩噩呆看的鲁陀罗尼脑门上! “贱人!” 鲁陀罗尼吃疼,咒骂着反手去抓,风疏影已抽回神杵,那门也爆放神光,鲁陀罗尼一把抓在遁甲之上,登时被弹了回来,五指几乎断掉,痛彻心扉! “哈哈哈” 风疏影大乐,道:“师父,你这神通真是好玩,我们能打这恶神,这恶神却打不着我们。” 蟒伯也笑道:“就该这样,猫捉老鼠般捉弄他,玩死他,才能出我这口恶气!” 陈义山却沉默不语,双眼微闭。 蓝羽仰面看了一眼,道:“师父好像是累了,居然在这时候睡着了。” 百花仙子笑道:“有长乐在,如何会累? 师父只怕是觉得虐杀这鲁陀罗尼没什么意思,所以懒得再看了。” 陈义山当然没有睡着,他只是在吸收先天元炁。 哪里来的先天元炁? 原来,这奇门遁甲神通本不必派八个弟子来守住八门,单靠陈义山自己起念布控,也足以困死鲁陀罗尼! 他之所以派这八个弟子站定八方,守在八门后头,为的是不断的撩拨鲁陀罗尼,攻击并激怒鲁陀罗尼,逼迫这恶神动手还击,疲于奔命,让这恶神一刻也不得安宁! 如此一来,鲁陀罗尼的神力、魂力都会消耗的非常快,而且在此局中还得不到恢复和补充。 那些随着鲁陀罗尼攻击而挥洒弥散出来的先天元炁,会一点不剩的被奇门遁甲中的阴阳局所吸收,然后反馈给施术者,也就是陈义山。 就方才,鲁陀罗尼连攻死门和杜门,损耗的先天元炁就着实不少,陈义山如今假寐,就是在用心的吸收它们…… 而鲁陀罗尼攻东南受阻,又奔去了正东方位。 守在此处的阿螭笑道:“恶神,我这里也出不去。” 不待鲁陀罗尼靠近,阿螭便晃动黄金环,一片璀璨的光芒从门中透进来,刹那间又爆亮了许多倍,刺的鲁陀罗尼捂眼惨叫! 他慌忙退走,揉了半天,才依稀恢复了目力。 阿螭那扇门的门头上也有字迹出现了,乃是一个“伤”字。 接连三次闯门失败,还受了许多痛楚,鲁陀罗尼已不敢再行鲁莽。 他环顾四面八方,强行镇定下来,思索对策,须臾之后,他忽的神情一喜,喃喃说道:“本座明白了,休、伤、生、杜、景、死、惊、开,八卦八门,四吉四凶!我刚才闯的西南方位是坤宫,为死门;东南方位是巽宫,为杜门;正东方位是震宫,为伤门;这三门再加上正西兑宫的惊门,乃是四凶!那么东北方位一定是艮宫,为生门!西北方位一定是乾宫,为开门!正南方位一定是离宫,为景门!正北方位肯定是坎宫,为休门!这四门主吉,可以出去。 哈哈哈陈义山,你这雕虫小技已经被本座给看穿了!” 说时迟,那时快,鲁陀罗尼飞身便往东北方位奔去! 那扇门后面站的正是兰生。 他见鲁陀罗尼过来,也不慌乱,只是笑吟吟说道:“生非生,死非死,甲非人,何处遁? 入我门,又一循。” 言语声中,鲁陀罗尼已经穿越了那扇虚幻之门,来到了兰生面前。 他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真的出来了! 扭头一看,那门头上一个大大的“生”字正熠熠闪耀,鲁陀罗尼狂喜,仰面冲假寐的陈义山叫道:“如此简单!可谓是狗屁神通!” 陈义山充耳不闻似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更不用说理会他了。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伸手朝着兰生拍去,眼看就要按在兰生的天灵盖上,忽有一扇门凭空生出,泛起一片惨绿之色,只一闪,便“唰”的一声,竟将鲁陀罗尼的手齐腕斩断! “呃啊!!!” 鲁陀罗尼厉声惨叫,而兰生也张开了嘴,“呼”的喷出一口浓雾似的酒气。 痛楚立刻消失,鲁陀罗尼仰面昏倒,跌回了局中。 第1083章 穷途末路 第1083章 穷途末路 鲁陀罗尼被兰生的酒气喷晕,昏沉倒地,蓝羽甚是诧异,禁不住嘀咕道:“这恶神怎么越来越弱了,还吹嘘自己是什么不死之身,可结果连兰生的酒气都抵挡不住!” 兰生苦笑道:“师姐,我的酒气难道很差吗?” 蓝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恶神明明不该这么弱啊,我与他交过手的。 师父还说单打独斗的话,肯定不是他的对手!那你能想象师父会被你一口酒气喷晕吗?” 兰生摇头说道:“当然不能,记得掌教夫人离家出走的时候,你们误会掌教仙师要自寻短见,于是撺掇我用酒气喷咱们掌教仙师,结果呢,掌教仙师只是懵了片刻功夫。” 孙伯行道:“还用了我的针、药以及咒禁术,外加仙子宗主的花粉,这才勉强控制住掌教仙师。” 风疏影道:“我和蓝羽师姐也都出了大力!” 冰娥道:“你们忘了还有我的冰封之术吗? 就这样,才勉强把师父制住,可也就片刻功夫,师父便又挣脱了。” 蟒伯听的咂舌不已,惊愕:“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对恩师下手?” 一干同门回忆起那场误会,也均觉荒谬可笑,一时间“嘻嘻哈哈”乐个不停,仿佛是忘了自己尚处在局中,正在对付身毒国第一大神。 “这恶神确实是远不如之前强了,难道你们就没有察觉,他的三魂之力、先天神力以及香火愿力都在持续不停的削弱吗?” 陈义山忽然睁开眼睛,神采奕奕,嘴里说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我奇门遁甲里的阴阳局已经蚕食掉他七八成的力量了!” 百花仙子惊讶道:“老师,这神通还有如此妙用?”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这也正是奇门遁甲的可怕之处!它困住你,并不会直接杀戮,却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什么瞬移、逆空、遁术统统失效,只能一个门接一个门的找出路,但是这里面有数千个循环变化的局,看似是生门,入则化死门,看似是开门,入则化杜门,如何能找到出路? 一旦轻举妄动,误入歧途,闯门失败,便非死即伤!可你要是待在这里面不动吧,阴阳局又会蚕食你的力量,耗到你油尽灯枯,温柔的杀死你。” 百花仙子打了个寒颤,道:“老师,阴阳局所吸收的力量是在供奇门遁甲神通持续的维系运转吗?” 陈义山道:“一部分是用来维系神通持续起效,另一部分则交付给了施术者,也就是我。” 阿螭笑道:“师父果然还是狡猾,高居其上,坐享其成,却叫我们来关门打狗。” 陈义山道:“这恶神的三魂之力不可要,风雷神躯所蕴含的先天元炁却不能浪费,为师就当仁不让,勉为其难收下了吧。 至于维系在他魂魄上的香火愿力,也有不少,倒是可以分给神仙宗的弟子。” 阿螭、冰娥都大喜道:“多谢师父!” 蓝羽嘟囔道:“我们几个又是出力不落好。” 陈义山笑着拔掉了一根长发,透过虚幻的穹顶丢了下去。 “啪” 一声轻响,那根长发化作陈义山的模样,落到了鲁陀罗尼的跟前,麻溜的解开了他的腰带,脱下神袍,然后迅疾飞升,回归本体。 神袍就此落入陈义山手里。 “聚神令旗,东王公之宝物,竟被这厮用来作恶,真是糟践了……”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吩咐道:“阿螭,弄醒他。” “是!” 阿螭打了个哈欠,一滴泪水落下来,被她用手接住凌空一挥,瞬间便有一朵雨云生成,穿过震宫伤门,飘去局中,悬浮在鲁陀罗尼的头上,“哗”的一声,洒下倾盆大雨。 冰娥暗中使坏,悄悄驱了些寒气过去,那大雨立刻化作冰雹,砸的鲁陀罗尼“哎呀”一声,猛地醒转,翻身坐起,只觉头疼欲裂,身寒似冰! 陈义山冷笑道:“鲁陀罗尼,醒了吧,这乾属聚神令旗已在我的手上,你还敢说自己是不死之身吗?” 鲁陀罗尼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果然只剩下一件普通的内衬神衣,霎时间心死如灯灭,不再言语。 陈义山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鲁陀罗尼默然片刻,道:“本座最不该的就是大意轻敌,以至于给了你可乘之机,现在真是后悔莫及!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只想问问你,我的部众都如何了?” 陈义山道:“难为你还记得他们。 你把身毒国化成了十大势力范围,你和三任妻子坐镇大须弥山,如今已经全然覆灭;你的长女迦梨坐镇胡利河流域,势力最小,是被我首先拔除的;你的次女沟梨与女婿罗摩掌控阿约提亚邦,坐镇阿逾陀城,却认了我为师父;你麾下四大天王所统领的迷卢山、金刚轮山、阿落刹娑邦、摩伽陀邦也已被我的弟子们尽数扫平;你幼子伽内什罗以及儿媳诃梨帝母在王舍城为非作歹,也均已授首。 眼下,只剩天堂和地狱两处尚在,可惜,你与阎摩罗不合,婆罗贺摩独木难支,迟早也要被我拔除!你已无棋可用,一败涂地!” 鲁陀罗尼听罢,面如死灰,道:“陈义山,我至今想不明白,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以至于你如此狠毒的要把我赶尽杀绝?” 陈义山道:“你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私仇,只有公愤。 尔等口称大神,却不为信民做主,只晓得以荼毒百姓为乐,那还要尔等有何用?” 鲁陀罗尼道:“你信不信,直到如今,身毒国境内的数千万百姓,还是敬我尊我拜我信我!” 陈义山哂笑道:“还不如说是怕你。” 鲁陀罗尼道:“你把我和我的部众全部打倒,再去立新的神祇,难道就会比我们更好吗? 你压根就不明白,身毒国的百姓与你中土不同!他们普遍懒惰,怯懦,却还贪婪!这里的男人好色,这里的女人愚蠢,哪怕是再好的神祇,也管不好这样的信民!” 陈义山道:“这已经不是你该担忧的事情了。” 鲁陀罗尼道:“你让弟子们假扮我的部众,骗我入彀,我虽然败了,却也不服你!” 陈义山道:“有你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服我,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鲁陀罗尼叫道:“胜者王侯败者贼,我说不过你!可是你怎么还不把我给杀了? !” 陈义山道:“沟梨和罗摩呢? 把他们夫妇放了。” 第1084章 迟来的消息 第1084章 迟来的消息 鲁陀罗尼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你个陈义山,本座还当你已经忘了那对儿吃里扒外的混账夫妻了,原来你还记得他们啊!真不愧是好师父,好掌教!不过,既然你要保全他们的性命,那你我之间便有的谈了!且说说看,你能给本座什么好处?”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道:“鲁陀罗尼,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事到如今,兀自怙恶不悛,看来是非要找不自在来受了。 疏影,教训教训这不识时务的恶神。” 风疏影登时兴奋了起来,道:“师父,讲什么分寸么?” 陈义山淡淡说道:“没有什么分寸可讲,任你发挥,只要不打死这恶神就成。” 风疏影大喜道:“太好了!” 当即提着神杵大摇大摆的穿越巽宫杜门,狞笑着朝鲁陀罗尼走去。 鲁陀罗尼怒道:“陈义山你狂妄!本座如今虽然落魄,却也只是惧你一人而已,余者,皆不足道也!妄想让你的弟子来凌辱本座么? !就凭他们——” “!” 风疏影一棒子抽在鲁陀罗尼的脸上,叫声立时戛然而止。 鲁陀罗尼飞起了八丈高,然后又似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摔落在地。 “嘭” 巨响声中,尘土飞扬,鲁陀罗尼摔了个七窍渗血,周身冒电。 风疏影“哼”了一声,道:“叫叫叫,真是煮熟的鸭子,到死了还嘴硬!” “贱女人焉敢如此? 我杀了你!” 鲁陀罗尼歇斯底里的叫着,颤巍巍抬起手来,朝着风疏影指去。 “滋” 一道极其微弱的电芒缓缓逝向风疏影。 风疏影连躲都懒得躲,直接生受了那电芒一击,长发飞扬中,她脚步不停,提着神杵一边迫近鲁陀罗尼,一边讥笑道:“呵这是在帮我挠痒痒吗?” 鲁陀罗尼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说道:“我,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弱?” “” 风疏影又在他脸上敲了一下,啐道:“才知道吗? 蠢货!” 鲁陀罗尼瞬间就找不到北了,浑浑噩噩的挣扎躲避,想要逃离风疏影的攻击范围,可风疏影哪能叫他逃走? 神杵左敲右抡,“”打的是不亦乐乎,还都只往鲁陀罗尼的脸上招呼! “嘶” “哎呀!” “唔” “噢!” “……” 鲁陀罗尼捂着脸面四处乱蹿,嘴里惨叫声声,着实是不忍卒闻。 旁观者瞧着这堂堂一代大神竟落得个如此凄凉狼狈的结局,都禁不住掩面他视。 甚至连蟒伯都看不下去了,劝道:“风师姐,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啊,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 风疏影也觉这种凌辱很是无趣,当即收了神杵,道:“要不你来?” 蟒伯大喜道:“那太好了,棒子能不能借小弟用用?” 风疏影:“……” 在这片刻间,鲁陀罗尼好不容易没有挨到毒打,急忙叫道:“陈义山,我听闻你们中土圣道修行者尚且讲究可杀而不可辱,更何况是我辈大仙大神乎? !让弟子羞辱对手,实非英雄所为!” 风疏影道:“就你话多!” 提起神杵准备再“”他一下,陈义山却挥了挥手,示意风疏影暂且罢手。 风疏影悻悻的“哼”了一声,退下了。 鲁陀罗尼也松了口气。 作孽啊,脸好疼! 只听陈义山冷冷说道:“纵有先天神躯,没有先天元炁,也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鲁陀罗尼,你要明白,在我这奇门遁甲神通中耽搁的时间越久,你就会变得越弱,直至神力完全被吸干,魂力也完全消散,等到那个时候,你将彻底的神魂俱灭,灵识永寂!” 鲁陀罗尼心头剧震,冷汗顺着脖颈涔涔而下,因为极度的恐惧,他整个身子克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对于一个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且始终高高在上的大神来说,没有什么下场能比完全寂灭更可怕的了。 他喃喃问道:“陈义山,你是要抹除掉我曾在这世上的一切痕迹吗?” 陈义山道:“我再说一遍,把沟梨和罗摩放出来。” “我放!” 鲁陀罗尼站起了身子,梗直了脖子,道:“陈义山,只要你肯答应饶我性命,我便放了他们夫妻俩!我可以不再为神,也可以离开身毒国,从今往后不再招惹你们麻衣仙派,怎么样?” 蟒伯骂道:“放屁!亏你想得出来!你这恶神的话根本就不可信!哪怕是发毒誓,也不足为凭!恩师,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嘿嘿” 鲁陀罗尼狞笑道:“不信我的话? 那就杀了我吧!就让这奇门遁甲的破神通吸干了我吧!可沟梨和罗摩也得死!他们被幽禁在异域空间中,能熬得住一天、一月甚至一年,熬得住十年、一百年么? !我若是死了,你们谁也找不到他们!他们在那个逼仄的、晦暗的、空洞的、孑然无物的地方会发疯,会癫狂,甚至会自相残杀!终有一天,他们也将落得个与我一样的下场!若是这一切恶果成真,便都是拜他们的师父陈大仙所赐啊!因为,他们的师父为了战胜自己的对手,为了彻底消灭自己的对手,竟不惜要牺牲掉自己弟子的性命!哈哈哈哈陈大仙,你还会是个好师父吗?” 陈义山怒不可遏,仰面喝道:“非正在干什么?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有算出来吗? !” 鲁陀罗尼一愣,不知道陈义山在搞什么把戏。 非正是谁? 算什么呢? “来了!” 忽见另一个陈义山从虚幻的穹顶之上飘然落下,化作一根长发,回归了本尊。 刹那间,陈义山眼睛炯炯闪亮,口中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笑道:“终于,都弄明白了啊。” 正是留守在三谷山,陪着非正道人的陈义山分身赶来了。 他也带来了本尊想要知道的所有讯息。 陈义山幽幽说道:“鲁陀罗尼,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任何依仗可以与我讲条件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即便没有你,我也能救出沟梨和罗摩。 不就是异域空间吗? 只要算定那空间在哪一维哪一隅,我就也能打开。 只不过,多耗费些时间而已。 我有的是时间,可你却快要没有了。” “哈哈哈哈” 鲁陀罗尼纵声大笑道:“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啊!还只要算定在哪一维哪一隅……你以为这空间只有四面八方上中下三重天地吗? !莫要忘了,我可是后天第一大神!我在身毒国耕耘了数千年,开辟了无数空间!没有我亲自指定或者亲手开启,即便是给你一百年的时间,你也算不出来!” 第1085章 三千世界 第1085章 三千世界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不得不说,单论本事,你是个足够值得我们佩服的大能,你着实开辟了一个与中土迥异的神道世界,也确实令我大开眼界。 但是它也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复杂和神秘,更不是不可推衍。 无非是‘三千大千世界’,或者,再加上‘三十三重天国’和‘十八重泥犁’。” 鲁陀罗尼闻言大惊,失声道:“你,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 陈义山淡淡说道:“破你胡利河势力的时候,我俘虏了你的长女迦梨,她如今就在三谷山上。 这一切,自然是她说出来的。” 鲁陀罗尼愕然道:“迦梨? 决不可能!她怎敢背叛我? !” 陈义山冷笑道:“呵呵迦梨说,你以大须弥山为中心,将其周围所接壤的诸国以及四极四海,划分为若干个‘一小世界’,这一小世界以一千为集,是为一个‘小千世界’,集一千个小千世界而成‘中千世界’,集一千个中千世界而成‘大千世界’。 这个大千世界因为是由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所集成的,故称之为‘三千大千世界’!对不对?” 鲁陀罗尼呆住了。 陈义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又将大须弥山之上的空域分为‘三十三重天国’,分别命名为——住善法堂天、住峰天、住山顶天、善见城天、钵私地天、住俱吒天、杂殿天、欢喜园天、光明天、波利耶多树园天、险岸天、杂险岸天、摩尼藏天、旋行地天、金殿天、鬘影处天、住柔软地天、杂庄严天、如意地天、微细行天、歌音喜乐天、威德轮天、月行天、阎摩娑罗天、速行天、影照天、智慧行天、众分天、住轮天、上行天、威德颜天、威德焰轮天、清净天……是也不是?” 鲁陀罗尼的脸色完全铁青起来。 陈义山继续说道:“你借助大地神女乌玛的力量,将地下土域分为十八重泥犁,分别命名为——光就居都、虚卒掠都、丧居都、镂都、房卒都、草无卑死都、落难当都、不禄半呼都、无竟都、泥炉都、无掠都、无满都、狼藉都、呜呼都、须健居都、干没都、屈通途都、尘没都……我没说错吧?” 鲁陀罗尼就像是被人抽了几耳光似的,脸颊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陈义山道:“你不言语,看来是我都说对了。 你的异域空间无论是开辟在哪里,总逃不出这三千大千世界,逃不出三十三重天国,逃不出十八重泥犁的范畴,不拘四维与四隅,你当我算不出来吗?” “叛徒!该杀的叛徒!” 鲁陀罗尼忽然嘶声骂道:“妻子是叛徒,生的女儿也都是叛徒!当初就不该生养他们,一个个全都杀光了才好!”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发狠!” 鲁陀罗尼咬牙切齿道:“陈义山,我自不必发狠,可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自鸣得意!迦梨所知也就仅限于此了!是,你说的都对,我的异域空间不管开辟在哪里,总逃不过我所圈定的三千大千世界,三十三重天国以及十八重泥犁,可是,这么大,这么繁复的域方,我就不信你真能算的出来!仅仅是一小世界就不计其数,你焉知我那异域空间是在哪个一小世界里开辟的?” 陈义山道:“你以‘由旬’为丈量单位,在大须弥山顶巅中央之上八万由旬处,以三十三重天国第四重善见城天为基准,开有异域空间,方圆一万由旬,搭建殊胜宫殿,造众车、杂林、粗恶、喜林四苑,栽圆生树,种花香熏,以你长子婆罗贺摩为此间之主,即所谓‘天堂’处。” 鲁陀罗尼瞪大了眼睛,艰难的张了张嘴,喃喃说道:“你,你——” 陈义山冷笑道:“我怎么了? 我说的可有谬误之处? 我说过要把你的势力连根拔起,岂能放过天堂和地狱? 我的弟子非正,在三谷山上不过是推演了数个时辰而已,便将天堂的具体位置给算了出来!所以我才敢说,即便你不放沟梨和罗摩,我一样能救他们,无非是再多让非正耗神耗力几个时辰罢了,你还真当我是在大言欺你不成?” 鲁陀罗尼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叹息道:“我的部众若是有你弟子一半厉害,我何至于落得个如此境地?” 蟒伯冷笑道:“你的品性要是能有我恩师的一半好,又何至于走到穷途末路? 你对你的三任妻子尚且那样穷凶极恶,且厚颜无耻的拿着女儿女婿的命去做要挟对手的本钱,更视部众为草芥,有用者位高权重,无用者生杀予夺,败亡不过迟早而已!” 鲁陀罗尼不再言语。 陈义山见状,默捏神诀,暗诵神咒,蓦地一挥手,神光绽放处,喝一声:“收!” 霎时间,八门齐消,穹顶飘散,奇门遁甲神通就此解了。 百花仙子、阿螭、蓝羽、冰娥、风疏影、兰生、孙伯行、蟒伯都朝着陈义山靠拢。 空中,雨晴、苍雪、林美云、长乐、竹熊精、天鹤、无垢、松谷、竹谷、茶谷、蟒仲、哈奴曼、白牛等一干麻衣弟子也都纷纷飞落,站在了陈义山的身后。 鲁陀罗尼瞥了陈义山一眼,但见他被弟子们前簇后拥着,显得奇才济济,整个人隐隐约约竟像是被一团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笼罩着! 而自己这边,蜷缩在一抹稀薄的、黯淡的落日余晖里,形影相吊,猥琐极了。 “陈大仙!” 忽听云外一声疾呼,陈义山抬眼一看,但见空中有道倩影飞掠而下,踉踉跄跄落在阶前,冲着自己俯首便拜,央求道:“鲁陀罗尼已经知道错了,只求陈大仙看在他是沟梨父亲的份儿上,顾念一点弟子的情分,饶他一条性命吧!” 来者金发碧眼,正是大地神女乌玛。 鲁陀罗尼愕然道:“你,你不是中了我的电芒么,你,你怎么——” 百花仙子冷笑道:“她没有死!我老师命令我们找到她,救治她,只是没想到,我们救了一个愚蠢的女人!丈夫都对她下毒手了,她居然还巴巴的跑来替丈夫求情!” 乌玛道:“数千年的情分,如何能一笔勾销? 陈大仙,如果你非要杀了鲁陀罗尼,那小神我也情愿一死。” 陈义山眉头紧蹙,叹息道:“这又是何苦来哉? 鲁陀罗尼,你就没感到羞愧吗?” 至此,鲁陀罗尼终于觉得,自己确实是一败涂地了。 他强打精神,猛地起身,颤抖着手,摒其二指,缓缓在空中一划,打开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虚弱的说了声:“出来吧。” 第1086章 身死之罚 第1086章 身死之罚 鲁陀罗尼打开异空缝隙之后不过片刻间的功夫,沟梨和罗摩便急匆匆的从里面闪身飞了出来,继而茫然的看向四周。 沟梨一时间还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说道:“罗摩,咱们这是出来了吗?” “出来了!” 罗摩惊喜交加道:“看,那不是咱们未来世的师父么? 还有哈奴曼也站在那里!还有,还有岳母?” 乌玛的眼睛里已经饱含了热泪,轻轻唤了声:“阿梨?” 沟梨原本还不敢认,至此如梦方醒,知道是真非幻了,连忙拜道:“小女拜见母亲上神!” 罗摩也撇了蓝锋神斧,叩拜道:“小婿参见岳母上神!” “好好好,你们都安然无恙,真好!” 乌玛过去摩挲了几下沟梨的长发,说道:“快拜你们的师父吧,是他救了你们。” 罗摩和沟梨对陈义山千恩万谢,陈义山笑道:“不管是误会也好,糊涂也罢,反正,你们已经认了我做师父,我便真心将你们视为弟子。 既然是我的弟子,我又岂能不救你们?” 沟梨道:“师父,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弟子与罗摩在静修林里参悟未来大道,数年前便于梦中得到了预兆——未来若干年后,身毒国会有救世大能驾临,他乘东风而来,行必仁义,言必真理,改我神道,重造天地,我和罗摩私下里都称之为‘东来道祖’呢。” 罗摩也附和道:“阿梨说的不错。 师父,早在数年之前,我和阿梨都暗暗的将这‘东来道祖’尊为未来世之师了。” 沟梨道:“如今的情形证明,你就是那位东来道祖,是我们的师父啊。” 陈义山笑道:“你们实在是抬举我了。” 沟梨和罗摩齐声说道:“师父不必过谦。”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去见一见哈奴曼吧,他是最惦记你们的。” 罗摩快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哈奴曼,激动的说道:“我挚爱的义弟,你还好吧?” 哈奴曼难得的在脸上浮起了笑意,话也多了起来:“义兄在上,小弟安好。 义兄还不知道吧,小弟也已经拜了陈大仙为师,咱们是同门了。 而且,身毒国境内的全部原有神道势力都已经被师父消灭,你们一直念叨着的那个梦里的预兆成为现实了。 我原本不信你们的话,不觉得这黑暗的国度会迎来什么光明,却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一位东来道祖,帮我们改天换地了,我们再也不必在蜷缩在静修林中了。” 沟梨吃惊道:“父亲的势力全部都被师父给消灭了? !” 陈义山道:“也并非全部,至少天堂和地狱尚在。” 罗摩突然惊呼了一声,难以置信道:“弟子刚刚发觉,这里居然是大须弥山梵天神殿啊!如此说来,除了婆罗贺摩与阎摩罗之外,连鲁陀罗尼都被师父给消灭了? !” 鲁陀罗尼怒道:“罗摩,你不尊称‘真神’可以,难道连‘岳父’都不会喊了吗? !” 罗摩愕然的看着鲁陀罗尼:“你是谁呀?” 蟒伯在旁边忍不住讥笑道:“嘿他就是你岳父啊。” 罗摩道:“休要胡说!” 哈奴曼道:“是真的。” 乌玛也道:“阿梨,他就是你父亲啊。” 沟梨和罗摩都惊呆了,盯着鲁陀罗尼端详了许久,彼此又面面相觑,嘀咕道:“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了?”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我千变万化,不拘一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倒是你们两个,原来早就巴望着有什么救世大能来颠覆我的道统,呵呵看来我说你们是叛徒也不算冤枉了你们!” 陈义山冷声说道:“鲁陀罗尼,刚消停了片刻间的功夫,就又忍不住要耍威风了吗?” 鲁陀罗尼目色幽幽的低下了脑袋,不敢再言。 乌玛扯住沟梨的手,低声说道:“阿梨,你师父要杀你父亲,你快求求情吧,让陈大仙饶你父亲一命。” 沟梨问道:“师父,你真的要杀我父亲?” 陈义山淡淡说道:“沟梨,求情的话就免开尊口了。 他虽然是你的父亲,但是以他的所作所为,虽万死也难辞其咎。 我要革新身毒国的神道道统,对于元凶首恶,自然也要革去他的命。” 沟梨默然了片刻,忽然说道:“师父,你方才说还有天堂和地狱两处势力尚未消灭,弟子愿意效劳。 只要师父答应饶了我父亲的命,弟子愿意舍弃肉身,亲临地狱,劝我二哥归顺师父。” 罗摩急道:“阿梨不可!你怎么能为了这样一个父亲而牺牲自己呢? !” 乌玛则道:“陈大仙,只要你肯答应饶小神的夫君一命,小神也愿意前往天堂,劝说我那长子婆罗贺摩归顺大仙。” 陈义山原本就想招揽乌玛,招降婆罗贺摩和阎摩罗,所以,对于鲁陀罗尼是杀是留这个问题,他始终都在犹豫。 如今对陈义山来说,彻底灭了鲁陀罗尼易如反掌,可是灭了他之后,真就能跟沟梨之间毫无芥蒂吗? 随后,还怎么招降婆罗贺摩跟阎摩罗? 尤其是阎摩罗,陈义山还是十分看重的。 毕竟,从已知的情况来看,阎摩罗与其父大不相同,是个嫉恶如仇、公平公正的铁面神祇,他所掌管的地狱与中土城隍的职能相同,但是彼此的官制、规矩和架构却又大相径庭!陈义山早已突发奇想,若是能将地狱与城隍的官职、规矩以及架构相互结合,求同存异,多半能催生出一个极为神奇的结果! 若真能实现,将是一个巨大的善举,其不单单能造福一魂一城或者一岁一国,而是能造福芸芸众生,造福万城万邦,造福千秋万代! 与这样的事情相比起来,鲁陀罗尼倒是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想到这里,陈义山主意已定,说道:“既然大地神女和阿梨都向我求情,那我便网开一面吧。 鲁陀罗尼的寂灭之罪可恕,身死之罚难逃,他这神躯本不属于他,也该还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义山屈指一弹,落魂珠已冲着鲁陀罗尼劈面打去! 此时的鲁陀罗尼,没有乾属聚神令旗护身,风雷之躯早就快分崩离析了,魂魄也附着的不甚稳固,更兼神力也衰弱到了一定的程度,哪里还能抵挡住落魂珠的一击? “砰” 神躯倾倒,魂魄离体。 “陈义山,你打算留下我的魂魄吗?” 鲁陀罗尼倒是有些喜出望外,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对你千恩万谢!请你放心,我这幽魂留在大须弥山也行,回去金河水底也成,总之,你一句话而已,把我发配到哪里,我便去哪里,绝不会行夺舍之事,也绝不再扰乱世间。” “你想多了。” 陈义山冷笑道:“似你这等狡猾残忍之辈,虽言之凿凿,信誓旦旦,我又岂敢相信? 我是要发配你的魂魄,但不是叫你留在大须弥山,更不会让你回去金河水底!我要将你发配往地狱里去!听说阎摩罗的地狱有‘八热八寒’,‘八热地狱’中有一处名曰‘无间’,那是惩戒恶贯满盈者幽魂的所在,反反复复受苦,无穷无尽折磨,你就去哪里待着,如何?” 第1087章 谁入地狱 第1087章 谁入地狱 鲁陀罗尼那幽魂闻言,惶遽至极,尖叫道:“陈义山,你也太歹毒了!” 乌玛也大惊失色,道:“陈大仙,若是如此,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沟梨也愕然的看着陈义山,似乎不敢相信陈义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嘀咕道:“师父,地狱之主是我二哥阎摩罗,你让他把自己父亲的幽魂打入无间地狱,何异于父子相残? 这种恶毒的事情,你肯定是不会做的,对不对?” 陈义山并不言语,只是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了一个玉瓶,作势要收鲁陀罗尼的幽魂。 那幽魂见状,立刻飘忽而起,转身就要逃走,陈义山“哼哼”冷笑着,隔空一掌拍去,使了个钉魂术,早将那幽魂按落,然后摄过来,塞入玉瓶之中,装进了乾坤袋里。 做完这些,陈义山才对乌玛和沟梨说道:“鲁陀罗尼命迦梨为神,收受活祭,以吃俊男美女为乐;以那婆罗王为神,四处掳掠良家,淫乱无度;以那延罗王为神,聚敛天下之财,贪得无厌,使得国贫民弱;以诃梨帝母为神,享用童男童女,戕害婴幼;以阿修罗王为神,四处杀戮,血海泛舟;以迦楼罗王为神,吃的尸骨为山,骷髅满谷……他自己又不能容忍其他道统,迫害仙家,隔绝圣徒,残杀妖道,罪责实在是罄竹难书,就如金河中的沙数一样,无穷无尽,虽河水滚滚,波涛荡荡,千年不绝,也难以洗清!我哪怕是把他杀的身魂俱灭也不为过!” 蟒伯和蟒仲兄弟都叫道:“对!” 陈义山瞥了他们兄弟一眼,又缓言说道:“只不过,念他有一个好儿子阎摩罗,有一个好女儿沟梨,又有个始终不离不弃的好妻子,我才答应不绝其祀,留下他的三魂七魄。 当然,这也是我有心与阎摩罗交好,并招降婆罗贺摩的一个诚意。 可是这并不表示,我就要纵放鲁陀罗尼的幽魂!他说什么不夺舍,不乱世,我是压根不信的。 而把他打入无间地狱,也不是为了折磨他,更不是要看什么父子相残的好戏,我是在帮他啊。” 乌玛愣道:“帮他?” 陈义山笑道:“呵呵阎摩罗可是娘娘的儿子,而且据我所知,地狱也是鲁陀罗尼借助了娘娘的大地之力才最终造出来的地下异域空间,所以,那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难道娘娘自己还不清楚?” 乌玛茫然道:“说来惭愧,地狱虽然是鲁陀罗尼借助我的大地之力才打造出来的所在,他却从不准我下去。 所以小神只知道那是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无间地狱更是地狱中的地狱,听闻一旦坠入其中,便会日日夜夜受苦,死又死不得,出也出不来,是最最受折磨的地方!” 陈义山道:“怎么会出不来呢? 据陈某所知,无间地狱只囚恶鬼,不拘良魂。 只要鲁陀罗尼愿意改过自新,又怎么会出不来呢?” 乌玛顿时愣住。 沟梨却已经恍然大悟,喜道:“用无间地狱来帮父亲祛恶,折磨也是惩戒。 师父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陈义山笑道:“我就是这样的打算,料想阎摩罗也会理解,不至于疑心我逼他父子相残。” 乌玛却垂泪道:“鲁陀罗尼为尊数千年,早就养成了固执至极的性情,想让他改过自新,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陈义山冷笑道:“呵为尊数千年,也可以受挫数千年,登天原也不难。” 乌玛点了点头,道:“小神已经明白了陈大仙的意思,不会再为鲁陀罗尼求情了。 他若是一日不改过自新,便在无间地狱受一日的苦,若是一年不改,便受一年的折磨,永世不改,那就永世别再出来了。” 陈义山道:“对,他合该如此。” 乌玛道:“那就由小神送他下地狱吧。” 陈义山道:“娘娘不是说要去天堂,帮陈某劝婆罗贺摩归顺吗?” 乌玛道:“不耽误的,小神可以先去天堂,随后再下地狱。” 陈义山摇头道:“也不必这么麻烦,陈某正好要见阎摩罗,顺便送鲁陀罗尼下地狱就是了。 娘娘只管去天堂劝说婆罗贺摩。” 乌玛吃惊道:“陈大仙真的要亲自下地狱吗?” 陈义山笑道:“呵呵此乃大事,岂能妄语? 陈某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乌玛忙道:“陈大仙的勇气令小神钦佩,只是那地狱设在大地之下,肉身难至!小神精通土系法术,倒是能以肉身地行,前去地狱无阻无碍。 陈大仙若是下去,只怕还要舍弃肉身,时间久了,肉身必坏,得不偿失啊。” 陈义山道:“多谢娘娘挂怀了。 不过,陈某也会土遁神通。” 乌玛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道:“啊? !陈大仙你,你也会土遁神通?” “嗯,开启地狱之门还需要精通逆空神通,娘娘只会土系法术,并不会逆空神通,只怕也难下地狱,而陈某身兼这两大神通,合该亲自去下地狱。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陈义山打住了话头,转瞬说道:“哈奴曼,你来代为引荐,让罗摩和沟梨来认一认咱们麻衣仙派的同门吧。” “是!” 在哈奴曼的介绍下,罗摩和沟梨与麻衣弟子们一一结识,陈义山却示意乌玛到一旁去,说道:“稍后,陈某便遣一分身,送娘娘去天堂,娘娘可有把握劝服婆罗贺摩?” 乌玛道:“陈大仙放心吧,大儿素来恭顺,孝敬父母,小神料想他会听话的。” 陈义山忧心忡忡道:“可我毕竟是他父亲的大对头,他若是对鲁陀罗尼太过敬重,岂不是要视我为仇雠了吗?” 乌玛道:“他是怕他父亲,所以才无比恭顺的,但是对于我,他是因为敬爱才恭顺的。 陈大仙虽然与他的父亲是大对头,却又是他母亲以及他妹妹的救命恩人……所以,小神觉得他是不会犯糊涂的。” 陈义山笑道:“娘娘若是如此有把握,陈某便放心了。 不过,陈某担心,即便是婆罗贺摩有心归顺,天堂的神官神将神吏神差们却难免有不服从号令的。 陈某打算派遣几名弟子护送娘娘前往天堂,嗯就由罗摩和哈奴曼以及百花仙子、阿螭和冰娥陪同吧。 罗摩是娘娘的女婿,哈奴曼是罗摩的义弟,百花仙子曾经带着长乐救过娘娘,阿螭和冰娥也都与娘娘不打不相识,算起来,都是熟人……我料此去必然无虞!娘娘以为如何啊?” 乌玛默然了片刻,点了点头,道:“陈大仙想得很周到,小神并无不同的意见。” 第1088章 大地之心 第10章 大地之心 陈义山当即叫来百花仙子、阿螭、冰娥、罗摩以及哈奴曼,吩咐道:“稍后,就由你们陪同大地神女娘娘前往天堂,我会拨一个分身随同,去帮你们开启天堂之门。 你们见到婆罗贺摩之后,不可言语无状,行止无礼,一切都听从娘娘的安排,以保护娘娘的安全为己任。 若是婆罗贺摩情愿归顺,他的部下却不同意,仍要一条心遥尊鲁陀罗尼为主,你们就给我一鼓荡平!明白了吗?” 众弟子齐声答道:“明白!” 陈义山瞥了乌玛一眼,道:“当着娘娘的面,为师也有几句丑话要说在前头,若是婆罗贺摩忤逆犯上,戕害生母,你们也不要手下留情,直接拿下不孝之子,带来听我发落!若不能生擒,可就地格杀!” 众弟子肃容说道:“得令!” 乌玛顿时打了个寒噤,赶紧说道:“陈大仙放心,婆罗贺摩不会忤逆犯上的,他最聪明了,很识时务的……”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那样当然最好。” 言罢,又冲百花仙子、阿螭和冰娥使了个眼色,三个女弟子都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立时都明白了陈义山的意思,那是不放心乌玛,叫她们暗中盯好啊…… 陈义山确实是不大放心乌玛,这神女对鲁陀罗尼的感情太深,即便其所爱者是个卑劣透顶的恶神,她仍是情比金坚。 而且,他特意吩咐百花仙子带着长乐去救乌玛,结果至今也不见有补丁结出,可见善缘尚未成就,乌玛未必就真心感激他,所以,有些话,他不得不当面说出来,算是表明态度,也算是提醒。 对于罗摩和哈奴曼,他是放心的,因为鲁陀罗尼对那婆罗王的态度,已经让罗摩伤透了心,更何况,鲁陀罗尼还直接对他下了毒手,甚至差点杀死哈奴曼,这对兄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站到鲁陀罗尼那边了。 忽听乌玛问道:“陈大仙,敢问我那长女迦梨身在何处? 已经被你给处死了吗?” 陈义山道:“没有,她在三谷山,性命尚存。” 乌玛既喜且忧,支支吾吾道:“小神可否请求陈大仙饶她一命? 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不得父亲宠爱,被打发到边陲穷山恶水里为神,不许再见父母,所以才养成了乖戾的性子,以享用活祭为乐。 但是她的本心是不坏的,陈大仙能不能放——” “放是不可能放的。” 陈义山断然否决道:“迦梨享用活祭,纵容手下的祭司四处戕害无辜,鱼肉百姓,绝非是性情乖戾这一简单说辞就可以免罪的。 陈某笃定她是本心凶残,与鲁陀罗尼一般无二!她自己相貌丑陋,便嫉恨相貌秀美的,所吃之人,个个都是俊男丽女,可见其心已经扭曲至极!她还将吃过的人的头骨炼成骷颅珠,做成项链,挂在脖子里当做法宝,何其残忍? !又把蟒仲当做神宠,盘在自己的手臂上,这两样分明都是在学鲁陀罗尼!可见你这女儿是深慕其父,处处模仿!娘娘说她不得父亲宠爱,陈某却不以为然——鲁陀罗尼独独赐她一个神宠,而其余子女俱无,岂非正是认可此女深肖父躬吗? 她之所以被打发到边陲去,多半也是因为她心性虽恶,神力却弱,本事也小,把控不住富庶之地吧。 对于这样一个恶神,陈某绝不会也不敢心慈手软!” 乌玛脸色煞白道:“那,那陈大仙打算怎么处置她?” 陈义山道:“姑且念她帮了我弟子非正的忙,找到了天堂和地狱的位置,间接迫使鲁陀罗尼放了罗摩和沟梨,陈某会饶了她的性命,但死罪可恕,活罪难逃,陈某要把她带去中土,送往云梦泽里囚禁起来。” 乌玛呆了半天,喃喃问道:“云梦泽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陈义山道:“是个进去就出不来的深泽,不见天日,很是幽静,利于潜心思过。 迦梨之前在胡利河为神,此去仍然是在水里,也不算陈某过分虐待她。 而且,那泽中还囚禁着另外一个恶神,迦梨此去也算是有伴了,不至于会很寂寞。” 乌玛默然无语。 罗摩在旁边安慰道:“岳母大人,大姐能落个这样的下场已经是不错了,没和岳父一样被打落无间地狱,真的是师父法外开恩了。” 乌玛苦笑道:“你师父可真是嫉恶如仇,一点情面都不讲。” 陈义山道:“多谢娘娘夸奖。” 乌玛:“……” 陈义山道:“娘娘什么时候去天堂?” 乌玛道:“且听大仙吩咐。” 陈义山道:“我看你们就现在去吧。” 罗摩道:“师父,阿梨不与我们一起去天堂吗?” 陈义山道:“阿梨要陪为师下一趟地狱,去见阎摩罗。” 罗摩的脸色顿时变了,嗫嚅道:“师父,阿梨她,她能不能不下地狱?” 陈义山道:“你不想让她死,对不对?” 罗摩道:“是的。 唯有幽魂能下地狱,不舍去肉身,是见不到二哥的。 师父,弟子有私心,请你见谅。” 陈义山道:“对于阿梨,你大可放心,为师精通元神出窍之术,教阿梨三魂七魄离体并不算难。 待她元神出窍之后,为师当以先天元炁护持其躯壳,一昼夜内不至于毁坏。 等我们出地狱之后,身魂再行融合,必然无虞。” 乌玛道:“倒也无须如此,小神有一法宝,唤作‘大地之心’,可以交付阿梨,她佩戴此宝,也能地行。” 陈义山诧异道:“大地之心不是被帕尔瓦蒂给夺走了吗? 帕尔瓦蒂又被鲁陀罗尼的天火所焚,大地之心岂不是跟她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乌玛从衣内解下一串黑黄色的心形坠子,说道:“这宝贝是由土精凝练而成,五行生克,火能生土,虽然被天火烧成了灰烬,可是在落地之后,沾染土气,仍能复原。 小神之前被电芒所伤,幸得大仙弟子出手相救,而后便在山谷中徘徊,天幸又找回了这个宝贝。” 陈义山喜道:“如此甚好!罗摩,你可放心了?” 罗摩笑道:“弟子放心了。” 于是叫来沟梨,待乌玛将大地之心戴在她的脖子上之后,陈义山拔出一个分身,匀了些先天神力给他,让他带着乌玛、百花仙子、阿螭、冰娥、罗摩、哈奴曼一起往空中飞去。 天堂的位置已经被非正道人算定,开门不难。 陈义山吩咐蓝羽、竹熊精、兰生、雨晴、孙伯行、风疏影、松谷、竹谷、茶谷、天鹤、无垢、白牛、蟒伯、蟒仲等一干弟子且去三谷山,只带着沟梨施展土遁神通,往地下潜行。 第1089章 地狱神犬 第1089章 地狱神犬 陈义山带着沟梨遁入地下,以大须弥山顶峰指向为基准,一路向深处而行,直勾勾探了五万一千尺之后,便即停住,说道:“按照非正所算结果,这里该是十八重泥犁中丧居都所在的位置,地狱之门的开启处应该就在此地。” 陈义山当即以逆空神通划开一条横长七八丈的缝隙,又将那缝隙纵向开阔起来,弄出偌大的一扇地狱之门! 透过此门,陈义山早看见一座城池矗立其中,巍峨整齐,那城头上悬着一道泛着寒光的乌金牌,牌上刻着三个大字,乃是“阎摩罗城”。 沟梨抚掌笑道:“师父,还真的被你给找到了。” 陈义山说:“非正功不可没!这里也果然是常人难至的地方啊,咱们走吧。” “嗯!” 师徒两人踏入地狱之门中,直趋丧阎摩罗城之下。 待走近了,陈义山才看见那城楼门洞内卧着两头庞然大物,浑身黑毛倒垂,似狗非狗,似狼非狼,都长着三颗脑袋,哪怕是伏在那里,也高达半丈,只怕立起来能有一丈多高!正“呼呼”酣睡。 沟梨吃了一惊,嘀咕道:“二哥这里怎么养着这样两条怪物?” 话音方落,两头庞然大物便已惊醒,轰然站起,果然有一丈多高,摇头摆尾,十二只眼睛里凶芒爆射,碧芒粼粼,都瞪着陈义山和沟梨! 陈义山连忙防备,并低声提醒沟梨道:“小心!” 那两个怪物将六颗脑袋探到前头,都龇牙咧嘴,渐渐有涎水滴落在地上,但听“滋滋”怪响,一道道烟尘腾起,隐隐有黑色孔洞显现,可见嘴里的涎水蕴含剧毒! 陈义山拱手说道:“打搅两位了,在下想要拜见地狱之主,还望通禀。” 左边那头怪物忽然口吐人言,恶声恶气道:“有生气,不是幽魂!” 右边那头怪物也恶狠狠说道:“此乃地狱,只纳幽魂,生人勿进!” 陈义山道:“实是有要事求见阎摩罗,乞请通融。” “无礼!焉能直呼我主名讳? !” “放肆!怎敢地狱门前啰嗦? !” 两头怪物一起发怒,各自狂吠了一声:“汪!!” 齐齐做出扑咬之状。 陈义山笑道:“原来是狗啊。” 沟梨惊道:“师父,我怕狗!” 陈义山道:“没事。” 随即伸手虚按,喝道:“卧!” 两头怪物一愣,随即一起趴伏在地,“哈哈”伸舌。 陈义山又把手掌虚抬,喝道:“起!” 两头怪物支棱一下,都站的笔直。 陈义山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两块肉仙芝,斜斜抛出,两头怪物立刻飞奔而去,“昂昂昂”你挤我抗,抢着叼在嘴里。 陈义山趁机扯着沟梨往城门洞里奔去,但到近处,伸手一推城门,却纹丝不动。 “哎?” 陈义山慧眼凝视,喃喃说道:“似乎有奇怪的结界。” 两头大狗已经反应了过来,彼此大眼瞪小眼: “他是不是把咱们两个当狗耍了?” “咱们两个本来就是狗啊。” “下贱!我们可是地狱神犬!” “哦,对!” “他们要闯阎摩罗城门,怎么办?” “咬他们!” “汪!!!” “汪汪!!” 两头大狗恶狠狠的扑了上来。 “哎呀!” 沟梨惊呼了一声,一把攥住陈义山的胳膊,几乎要跳到陈义山怀里,陈义山急忙又伸手虚按,喝道:“卧!” 两头大狗下意识的又卧在了地上,“哈哈”伸舌,但迅疾便意识到不对,狂怒之下,齐声吼道:“咬死那个男的!” 陈义山赶紧指着沟梨说道:“孽畜不得无礼!她乃是地狱之主阎摩罗的妹妹,阿逾陀城的城主沟梨神女!” 两头大狗都吃了一惊,不再上前扑咬。 左边的大黑狗狐疑着问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义山又伸手指了指沟梨脖子上挂着的大地之心,说道:“你们认得这个宝贝吗? 它可是大地神女娘娘的大地之心!若非有它,我们焉能至此?” 右边的大黑狗问道:“那你又是谁?” 沟梨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说道:“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我母亲的朋友。” 两头大黑狗对视了一番,忽的昂身立起,如狼嚎似的,一齐冲着城楼上叫唤了几声,而后化作两道人形,左高右矮,一瘦一胖。 高瘦者说道:“既然是二神女殿下驾到,那就稍等片刻吧。” 矮胖者说道:“我们已经通禀了接引使者上神,他很快就到,只有他能接你们进城。” “哦” 沟梨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但手仍然是攥着陈义山胳膊的。 陈义山觉得分外好笑,道:“阿梨你是神祇,居然也会怕狗?” 沟梨讪笑道:“弟子年龄很小的时候,还住在大须弥山的梵天神殿里,二哥独居,不与旁人怎么交往,还养了两条黑犬给自己看门,不许任何人进他的屋子。 我一直很好奇二哥的屋子里到底有什么,有一天着实是忍不住了,就想偷偷溜进去,结果便被其中一条黑犬咬了一口,从那以后,我便心有余悸,哪怕是长大了,也做神祇了,仍然是看见狗就会害怕。” 高瘦者指着矮胖者说道:“咬你的就是他。” 矮胖者说道:“还咯着我的牙了。” 沟梨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你,你们两个,就是二哥在大须弥山养的那两条看门狗? !” 矮胖者说道:“现在还是看门狗。” 高瘦者道:“下贱!是地狱神犬!” 矮胖者道:“对,我们长大了。” 沟梨:“……” 陈义山:“……” 矮胖者道:“主人叫我们在这里守着,不让生人闯进去。” 高瘦者道:“也不让鬼魂逃出来。” 沟梨道:“你们怎么变成三颗脑袋了?” 矮胖者说道:“吃药了。” 高瘦者说道:“变态了。” 沟梨道:“我记得你们俩一个叫‘瘦不拉几’,一个叫‘胖不拉几’。” 二狗都很尴尬。 胖不拉几说道:“小名就不要再提了,怪难为情的。” 瘦不拉几说道:“让鬼魂们听见,没了威严。” 沟梨:“……” 陈义山:“……” 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现出了个黑身赤发碧髯的神祇,冷冷问道:“谁要进城?” 第1090章 笔神之死 第1090章 笔神之死 那神祇模样古怪丑陋,黑身不说,还斜斜的缠着一坨黄布,赤发不说,还插着一支鲜艳的金盏菊花,左手里拿着一根干柴似的枯木棍子,右手里端着一个黑漆漆的罐子,浑身上下死气沉沉,望之令人生厌。 胖瘦二狗见此神现身,便对陈义山和沟梨说道:“他就是接引使者拉姆,想进去,须得他开门。” 沟梨当即说道:“我是阿逾陀城城主沟梨,要见我二哥阎摩罗。 还请接引使者开门,放我们进去。” 接引使者拉姆吃了一惊,诧异道:“二神女殿下? 你,你怎么下了地狱? !是被真神打落此间了吗?” 瘦不拉几“哼”道:“你瞎了么? !二神女殿下是肉身驾临,不是幽魂!” 胖不拉几道:“二神女殿下戴了大地之心。” 接引使者“哦”了一声,道:“那就是真神派遣来的?” 沟梨也不做解释,道:“烦请接引使者快些打开城门吧。” 接引使者却又盯着陈义山,问道:“这位大能想必就是持斧之神罗摩了吗? 果然是生的英俊潇洒,仪表不俗。 只不过,这身打扮,这副模样,怎么瞧着像是来自异域的?” 瘦不拉几说道:“蠢货,他是二神女殿下的师父,不是持斧罗摩!” 胖不拉几道:“他还是大地神女娘娘的朋友。” 陈义山本不想开口的,此时也只好解释道:“在下陈义山,确实不是身毒国人士,而是来自中土。” 接引使者犹疑道:“中土之人,却做了二神女殿下的师父? 又来地狱见我家神主大人?” 瘦不拉几烦躁道:“关你屁事!” 胖不拉几道:“又不是来见你的!” 瘦不拉几道:“你到底开门不开? !问东问西的,烦死了!” 胖不拉几道:“对,我们还要睡觉呢!” 接引使者大怒,道:“两条臭狗,骂我三次了,我忍你们很久了!” 瘦不拉几道:“你咬我啊!” 胖不拉几道:“你过来啊!” 陈义山连忙劝道:“别吵了别吵了,还是请尊驾快点开门吧,确实是有要事要见阎摩罗,不可耽搁。” 接引使者恨恨的瞪了瞪两条狗,然后挥舞手中的“木柴”,但见一阵黯淡的神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城门上布置的结界登时消散,继而“轰隆隆”作响,大门洞开。 接引使者道:“贵客请随我走吧。” 陈义山便冲二狗拱了拱手,道:“打搅两位狗兄了,再会!” 当即带着沟梨跟上了接引使者。 直到他们离去很远,城门又轰然闭合之后,瘦不拉几忽然问道:“他刚才是不是叫我们狗熊?” 胖不拉几笑道:“是的。” 瘦不拉几怒道:“你笑什么? 出来还得咬他!” 胖不拉几愕然道:“为什么? 他这不是在夸我们吗? 狗哪有狗熊威风?” 瘦不拉几骂道:“下贱!” …… 此城甚大,接引使者带着陈义山和沟梨赶往阎摩罗所居的神殿,沿途飞了几乎不下一顿饭的时间。 城中虽然并不荒凉,可是却静谧非常。 来来往往的鬼差、鬼卒很多,看起来个个匆忙,但是都一言不发。 陈义山觉得古怪别扭极了。 接引使者忽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楼宇说道:“那里就是我家神主大人和笔神大人所居的宫殿,他们二位也在此处执事。” 陈义山“哦”了一声,眼见那楼下卧着一头水牛模样的兽,心中不免狐疑:“拉姆所说的笔神难道就是这头水牛? 干什么叫笔神呢? 笔在哪里?” 他正自好奇,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悲鸣:“啊!怎会如此? !不公啊!” 陈义山吃了一惊,看向了接引使者。 接引使者也是愕然,道:“是神主大人在喊叫。” 沟梨道:“我二哥是怎么了? 声音听起来如此悲愤。” 接引使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快去看看!” 他们三个迅速奔进殿内,却见大殿中央围了一群鬼差,都垂首不语,模样尽皆悲戚,中间站着一个高大的绿脸男子,身披红衣,鹤立鸡群般极为出众,却正在捶胸顿足的嚎叫。 接引使者连忙凑了上去,躬身垂首询问那绿脸男子,道:“怎么了,神主大人?” 原来,那绿脸男子就是阎摩罗。 阎摩罗瞥了接引使者一眼,伸手往地下一指,悲怆道:“看啊,契特拉古波塔死了!” “啊!?” 接引使者这才发现,鬼差围拢着的地上躺着一缕瘦削如烟的身躯。 “哎呀!” 接引使者惊呼一声,也痛苦的捧住了脑袋,嚎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 陈义山也瞥见了,那身躯旁边还丢着一根纤细的木棍,另有一个倾倒的墨水壶,此外,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树叶子,凌乱的散在地上。 “那个什么‘气他啦胳膊他’就是笔神?” 陈义山低声的询问沟梨。 沟梨道:“弟子也不认得他,但是看他身边丢着一根笔,想必他就是笔神了吧。” 陈义山这才醒悟,原来那根纤细的木棍竟然是“笔”啊。 再一看,那些不知名的树叶子上都写满了字迹,原来这就是他们用以记录文字的“纸张”啊。 陈义山看的暗暗咋舌,心道:“这身毒国可真是不大开化啊!” 却听阎摩罗伤心的说道:“契特拉古波塔自从做了我的笔神之后,兢兢业业,一刻也不停的记录身毒国古往今来所有人的言行举止,对他们在世间的行为进行评判,以便于确定谁死以后要下地狱,该受何等处罚……终于,还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点神力和魂力,累的连魂魄都消散了啊!堂堂笔神,死后居然连鬼都做不成,悲哉阿笔!惜哉阿笔!痛哉阿笔!” 接引使者摇头叹息道:“码字的,累死累活无人知啊。” 阎摩罗仰面叫道:“也怪我啊!时不时的催促,要他多写一点,再写一点,甚至还要求他爆更啊!” “咳咳” 忽有一阵咳嗽声传了来,打断了阎摩罗和接引使者的悲声。 但听一人说道:“恕陈某多言,贵笔神之所以会被累死,有很大的原因是所用之笔不行,所用纸张也不行,极大的影响了书写的速度啊。” 第1091章 阎摩罗 第1091章 阎摩罗 阎摩罗正在悲痛之中,忽听有人说出一番风凉话来,不禁大怒,转身喝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在胡言乱语? !” 循声望去,但见有个面容陌生的白衣男子缓步上前,微微一拱手,笑道:“敝姓陈,草字义山,方才正是在下妄言,惊扰了尊驾神听,还请见谅。” 阎摩罗一眼便看出陈义山是个血肉之躯凝实,三魂之力充沛的活人,顿时大为惊诧,叱问道:“这是从哪里蹦出来了个活人? !” 接引使者吓得不轻,连忙伏拜在地,叩头道:“神主大人息怒,是,是小神引他入城的。” 阎摩罗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死鬼不出,生人勿进,你敢坏我的规矩!?” 接引使者快要吓瘫了,结结巴巴道:“小,小神——” 沟梨连忙从陈义山的背后转出来,喊道:“二哥,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大!也不问问清楚,就胡乱发作人家!你是不认得我了吗?” “你——” 阎摩罗转瞬看向沟梨,愣愣的打量有时,忽然间认了出来,不禁惊喜交加,失声说道:“你莫不是,我的二妹沟梨? !” 沟梨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阎摩罗“啊”的一声,急趋步上前,伸手在沟梨的肩头上重重一拍,喜笑颜开,连声说道:“好好好,还热乎着,不是幽魂!倒吓了二哥一跳,还以为你也招了鲁陀罗尼的厌恶,被罚没了肉身,发配到我这地狱里,不许再见天日了呢。 你这是,戴了母亲的大地之心么?” 陈义山听见这话,暗暗点头,心道:“父子之间果然极其不和,不然哪有儿子直呼老子名讳的?” 只听沟梨说道:“还是二哥有见识,小妹还没有死呢。 这次是特意戴着母亲的大地之心,陪同师父一起,下来看你。” “师父?” 阎摩罗一怔,随即瞥向陈义山,狐疑道:“此人是你的师父?” 沟梨点了点头,道:“正是。” 阎摩罗“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在刹那间便荡然无存,嘴里漠然说道:“阿梨,你不是在阿逾陀城做神祇么? 有持斧罗摩陪你在静修林里修炼还嫌不够,怎么又弄了个莫名其妙的师父? 是鲁陀罗尼派去监视你的吧?” 沟梨笑道:“二哥这话倒是说错了,我这师父不是咱们身毒国的人,更不是父亲的部下,而是来自中土的大仙家!数年前,我和罗摩修行有所悟,梦中见未来之师,果然,如今就有师父乘东风而来!二哥不知道,师父的本事大着呢,虽然是仙家,却也会许多神通,更兼心地善良,与二哥一样的嫉恶如仇,是个大大的好人!二哥何必一直板着脸呢?” 陈义山连忙说道:“阿梨这是抬举我了,实是陈某久仰阎摩罗神兄的威名,更敬佩神兄的性情。 此生若是不能相识相交,终是大憾事!” 阎摩罗却压根就不理会陈义山的恭维,更不搭话,甚至连看都不看陈义山。 陈义山心里打了个“突突”,暗忖道:“这个绿头货,吃硬不吃软啊。 我如此夸他,他竟不理睬我,看来须得用激将!” 那阎摩罗一双眼睛只看沟梨,很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古怪,做事极不着调,身为女子,却偷闯男子寝居,以至于被狗所伤……如今又弄出个什么梦中所见的未来师父,简直是闻所未闻,咄咄怪事!阿梨,不是二哥挑拨离间,更不是我危言耸听,鲁陀罗尼的猜疑心极重,本来就防备着你和罗摩,又十分的厌恶世间其他道统,更排挤外来的一切势力!如果让他知道你认了个中土来的大仙为师,嘿嘿只怕你和罗摩的神位难保,这位什么陈大仙的小命,也得丢了!” 陈义山笑道:“神兄言重了。” 阎摩罗喝道:“本座自与妹妹说话,关你屁事,何故多嘴? !” 陈义山:“……” 沟梨极为尴尬,顿足埋怨道:“二哥!远来是客,还请你讲些礼数,敬重我师!” 阎摩罗“哼”了一声,鼻孔朝天,两眼睥睨。 陈义山朝沟梨使了个眼色,又向左右努了努嘴,沟梨示意,对阎摩罗说道:“二哥,你能不能屏退左右? 小妹有些私密事要对你说。” 阎摩罗便挥了挥手,吩咐众鬼差道:“都下去吧,拉姆,把契特拉古波塔也抬走。” 接引使者支吾道:“神主大人,笔神他,他已经完全消散掉了。” 阎摩罗“哎”了一声,回头瞥看,但见地上空荡荡的,果然是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不禁叹息道:“悲哉阿笔!算了,你们都走吧。” “是。” 接引使者带着一干鬼差匆忙退下。 顷刻间,大殿之中便仅剩阎摩罗、沟梨以及陈义山三人了。 阎摩罗往神案之后一坐,指着椅子说道:“阿梨你坐下来说话。” 却不敬让陈义山。 陈义山既没有座,沟梨便也不坐。 阎摩罗更加不悦,便死死盯着陈义山,冷声问道:“你方才鬼鬼祟祟的对我小妹使眼色努嘴,是要说什么吧? 你倒是说啊!” 陈义山笑道:“神兄的眼神还挺好,呵呵陈某确实有话要说啊。 素闻阎摩罗大神铁面无私,嫉恶如仇,宁愿深埋于地下,不见天日,也不愿与乃父鲁陀罗尼同流合污,更不忍见恶行遍布光天化日之下……但陈某如今亲临地狱,得见尊颜,却觉得这些传闻大大不实。” 阎摩罗脸色一变,喝道:“你什么意思? !” 沟梨也愣住了,心道:“师父你不是要跟我二哥结交吗? 怎么说出来的这话像是要挑事?” 只听陈义山悠悠说道:“以陈某观之,你阎摩罗之所以深耕地狱,屈身不出,并非是真正的嫉恶如仇,而是怕!是躲!是藏!” 阎摩罗“嘿”的一笑,脸都气的扭曲了,咬着牙,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你说本座怕? 是在躲? 是在藏? 咹? !” 沟梨吓坏了,连忙对陈义山使眼色,就差喊出声音来了:“师父,你可别说了!” 第1092章 气死死神 第1092章 气死死神 陈义山却对沟梨的提醒视若无睹,恍若未见,他已打定了主意,要激怒阎摩罗,谁让这家伙不是个能顺毛捋的犟驴呢? 于是陈义山自顾自的说道:“你当然是怕!毕竟令尊鲁陀罗尼执掌身毒国神道数千年,广树党羽,弄得遍地打手,势力熏天,你怎么都抗衡不过,自然会害怕。 所以鲁陀罗尼一声令下,要你下地狱,你便乖乖的下了地狱!鲁陀罗尼僭越称尊,肆无忌惮,暴虐人间,荼毒生灵,你这位嫉恶如仇的阎摩罗大神却连阻止都不敢阻止,只能默默的守在这鬼地方,搞出个什么‘死鬼不出、生人勿进’的破规矩,掩耳盗铃一般装作看不见,也听不到,这不是躲是什么? 不是藏是什么?” 阎摩罗再也压制不住了,“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浑身颤抖着,伸手戟指陈义山:“你,你这厮说的好呀!你再说,再说!” 沟梨急劝道:“师父,你,你歇会儿吧,还是让弟子来跟二哥说吧!” “哎——” 陈义山却摆了摆手,笑吟吟道:“阿梨,你和阎摩罗虽然是亲兄妹,却不如师父了解他更深啊。” 阎摩罗嘶声说道:“阿梨你住口!让他说!让他继续说!” 陈义山笑道:“我们中土圣道有句话说的异常之好,不知道阎摩罗神兄听过没有听过,叫做‘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啧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我等如果是无能之辈,就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如果是大能,身怀大神通,便要伸张不义于天下!见恶者逞凶当世,必仗剑以鸣不平!似阎摩罗神兄这种,只懂得潜首缩颈,苟全性命于晦暗之地,呵呵实非英雄行径,也难称大神所为,令陈某,不齿啊!” 阎摩罗“嗷”的一声怪叫,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沟梨知道自己二哥的脾气,眼见他立时就要发飙,慌忙上去拦住,赔笑道:“二哥息怒,他是我师父,救过我和罗摩的命,也救过母亲的命,你可不要——” 阎摩罗已经被气昏了头,根本听不清楚沟梨在絮叨什么,只强提一丝理智,叫道:“沟梨,你这是带了个什么东西!? 速速叫他滚出去!不然,休怪二哥与你翻脸,不讲情面!” 沟梨惊道:“二哥!” 阎摩罗狞笑道:“你休要再劝!你当二哥气昏了头吗? 没有!你以为二哥不知道这混账东西打的是什么主意么? 他是个心怀叵测的腌臜东西!” 沟梨气道:“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我师父没你说的这般龌龊!” 阎摩罗怒道:“你是被他迷惑了心智!焉知他不龌龊? !他自中土而来,蛊惑你和罗摩拜他为师,必然是想在身毒国开辟他仙家道统的!可是他又惧怕鲁陀罗尼害他性命,于是便撺掇你带他来到我这里,妄图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我,激将我,闹的我与他一同去对付鲁陀罗尼!嘿嘿我阎摩罗虽然心直口快,却也不傻!岂能做这混账东西手里的刀? !” “哈哈哈” 陈义山大笑道:“阎摩罗,你口快倒是口快了,但是心可一点也不直!不但不直,还有些曲曲绕绕,甚至是以你小人之心,在度我君子之腹!可笑,可笑。” 阎摩罗被激的暴怒,再也忍不住了,他喝道:“沟梨你闪开!” 沟梨知道他这是要对陈义山动手了,哪里肯让开? 只是苦苦劝道:“二哥,且忍一忍你的脾气,我师父并没有什么恶意。” 陈义山火上浇油道:“我当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实话实说,戳穿了他的内心,他恼羞成怒罢了。” 沟梨简直是哭笑不得,跺脚嗔怪道:“师父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阎摩罗也怪叫一声,周身神光大绽,登时将沟梨震到了一旁去! “二哥不可!” 在沟梨的惊呼声中,阎摩罗把双手一翻,掌心朝上,右手里登时现出了一柄黑黢黢的钉槌,左手里则出现了一条红彤彤的套索,那正是他的两大索命法宝——夺命槌和套魂索! 陈义山冷眼旁观,但觉与中土城隍神界的神器颇多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过来!” 眼见沟梨要冲过来,阎摩罗喝道:“沾着我这宝贝,你便没命了!” 沟梨不敢再上前,却急的要哭:“二哥你这是干什么!? 快快收了你的法宝!” 阎摩罗啐了一口,恨恨说道:“你这师父巴巴的下地狱来找死,我自然要成全他!” 陈义山“呵呵”笑道:“阿梨,你让开吧,休要为我担心。 他岂能伤得了为师?” 话音方落,阎摩罗已飞身扑近! 陈义山只一眼便看穿了阎摩罗的路数——近战用夺命槌,远攻用套魂索而已。 他的三魂之力极强,香火愿力却一般,比之中土神道的五岳神君均有不如,堪堪与五湖大神相当。 这点水平,陈义山如何放在心上? 他的修为本就在阎摩罗之上,须弥山大战之后,又从鲁陀罗尼的风雷神躯上吸收了许多的先天元炁,实力更是大增,岂会怕阎摩罗这后天神器的攻击? 当下,陈义山把先天神光一放,如火如荼,球一样裹住了全身,不动如山。 阎摩罗见陈义山喟然不动,周身却笼罩了一大圈厚厚的诡异光芒,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夺命槌仍是恶狠狠的朝着陈义山的天灵盖钉去! “砰” 一声响,脑袋没有挨着,夺命槌却被崩飞了去,阎摩罗自己也翻身摔倒,尘埃四起。 沟梨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她知道陈义山相当厉害,能击败鲁陀罗尼自然也不怕阎摩罗,却没有想到陈义山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因为哪怕是鲁陀罗尼在此,也不可能站着不动,硬挨阎摩罗全力一击还浑然无事,反而又把阎摩罗震翻在地! 阎摩罗也懵了半天,大骇之下,倒是被彻底激起了凶性,于是复又大怒,骂骂咧咧的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捡回夺命槌,歇斯底里的狂叫道:“不杀了你这厮,我誓不为神!” (御风楼主人: 呃昨天绝没有任何影射的意思,开个玩笑,轻松轻松。 我是喜欢你们催更的,因为我平时事儿多又容易犯拖延症,你们不催,我会忘了) 第1093章 给死神画饼 第1093章 给死神画饼 不管阎摩罗如何发狂发怒,陈义山就是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于是沟梨就看见了生平所见过的最为荒诞的一幕情形—— 阎摩罗吼叫着扑起来用夺命槌凿击陈义山的天灵盖,然后被震飞,再吼叫着爬起来用套魂索去缠陈义山的脖子,然后又被震飞,打人的怒发冲冠、气喘吁吁、狼狈不堪,挨打的却渊渟岳峙、心平气和、波澜不惊,甚至还眯起了眼睛,昏昏欲睡。 这种犹如兔子搏虎的无聊举动重复了几遍之后,沟梨也从最开始的目瞪口呆,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二哥一定是跟那两头黑狗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或者是在地狱里闷坏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傻。 也不知道是摔倒第几次了,随着“砰”的一声响,阎摩罗在又一次重重的摔了个仰八叉之后,手抖的再也提不起夺命槌了,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沟梨打了个哈欠,道:“二哥,要不你歇会儿?” 阎摩罗无力的看了看沟梨,又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陈义山,忽然间悲愤交加,竟忍不住“哇”的一声恸哭起来: “我都已经躲到地狱里了,你们还要上门来欺辱我!啊啊啊” “为了求一个公正公平,我让契特拉古波塔焚膏继晷的记录世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不惜把他熬得他油尽灯枯,死的灰飞烟灭!可是到头来,我们仍然得不到应有的敬重!我们的香火连鲁陀罗尼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啊啊啊”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我恶心这个世道!但是以我所能享受到的香火供奉,就算是再在地狱里耗一百年、一千年,我也超越不了鲁陀罗尼,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啊啊啊” 沟梨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一向刚强的阎摩罗会当众大哭,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孤傲的二哥天生就没有眼泪呢。 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陈义山说的那些话,其实都点透了阎摩罗的心结,他确实深深的厌恶鲁陀罗尼的所作所为,但也确实害怕鲁陀罗尼的权势和神通,他在地狱里就是在躲,就是在藏,也是无力改变世道的懦弱行为。 陈义山见他哭成泪人一般,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便知道这油盐不进的家伙的心障是被自己给打开了。 接下来,就好办了。 给他画画大饼吧。 于是陈义山凑了过去,俯下身子,轻轻的拍打着阎摩罗的后背,叹息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多了。 唉男人好难,男神更难,人前男子汉,人后汉子难……” 阎摩罗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也不哭了,怒道:“你在我后背打拍儿呢? !” 陈义山愣道:“打什么拍儿?” 阎摩罗道:“我在梦里听见过这个调调!” 陈义山道:“你们兄妹的梦可真多。 好了,阎摩罗,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哭也哭了,能收起你的架子,咱们好好攀谈攀谈吗?” 阎摩罗道:“谈什么? 有什么好谈的? 我在你面前已经完全泄了底!什么地狱之主,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蝼蚁!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还用得着下地狱来找我帮忙吗? 你自己完全就能对付鲁陀罗尼!随你在身毒国开场布道,他也拿你没办法。” 陈义山笑道:“我就说你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你还不承认。 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拉你一起去对付鲁陀罗尼,因为鲁陀罗尼已经被我给灭掉了。” 阎摩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 沟梨道:“二哥,师父说的是真的,父亲已经被打败了,肉身都消散了。 此外,大姐迦梨、三弟伽内什罗还有四大天王以及诃梨帝母全都被师父给消灭了,萨蒂和帕尔瓦蒂也都死了。 如今的身毒国,再无恶神。” 阎摩罗如遭雷击,满脸的不可思议,道:“这,这怎么可能!?” 沟梨笑道:“母亲如今就在天堂,要劝大哥改过自新,摒弃父亲那一套。 而师父很看重你,所以才带着我亲自来拜访地狱啊。” 阎摩罗呆呆的,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陈义山拿出玉瓶,揭开塞子,倒出鲁陀罗尼的幽魂,道:“阎摩罗,且看看他是谁?” 那幽魂瞧见阎摩罗,立刻叫道:“阎摩罗,你个逆子,敢把我打落无间地狱么? !” 阎摩罗颤声道:“真,真的是鲁陀罗尼?” 陈义山一挥手,又将鲁陀罗尼的幽魂摄入玉瓶之中,拧好塞子,说道:“阎摩罗,你想做而无能做成的事情,我做成了。 我们总该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阎摩罗忽的一颤,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目视陈义山,冷笑道:“朋友? 你打败了鲁陀罗尼,扫灭了他麾下的诸部势力,又让我母亲去天堂劝服婆罗贺摩改过自新,还亲自下来地狱,嘿嘿是想逼迫我归降于你吧? 你要取代鲁陀罗尼的位置,做身毒国新的至尊!” 陈义山苦笑道:“又来了,你的猜疑心倒是与你父亲一样!” 阎摩罗“哼”道:“那你来找我,到底是要做什么?” 陈义山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至尊,我只要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一起实现这个愿望。 阳间的不平事,我来摆平,阴间的不平事,你来摆平!你觉得你呕心沥血,铁面无私,却没有得到世人应该有的敬重,没关系,我会让世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神道,谁才是值得信仰的神祇!你说你所享受到的香火少的可怜,也没关系,地狱会变大,信民会变多,在我的设想里,它将不再局限于一国一地,一城一邦,而是要囊括六合八荒,四海四极!以后,不但身毒国的生灵死后要来地狱报到,中土的生灵死后也要来这里报到,蠕蠕国、扶南国、吐火罗国、南掌国、乐浪国、扶桑国、丁零国、吕留国、督婆国、叶波国以及棉国、獠国都不例外!什么地狱之主,霸气一点吧,我要你做地狱之王!叫什么阎摩罗? 那是鲁陀罗尼给你起的名字,改了!以后叫‘阎王’!善必赏,恶必惩,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 第1094章 中西合璧 第1094章 中西合璧 阎摩罗听着听着,眼睛一点点明亮了起来,脸上的绿光也越来越璀璨,模样如容光焕发了一般,喃喃说道:“陈大仙可不要哄骗小神啊,你说的这些事情,真的能实现么?” 陈义山听阎摩罗尊称自己为“陈大仙”,又自谦为“小神”,便知道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已立了功劳,最起码,阎摩罗把自己的话完全听进去了,也有了极大的憧憬! 陈义山笑道:“谋事在于你我,成事也在于你我!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我们苦心孤诣的经营这些事情,怎么就不能实现呢? 曾几何时,陈某初来身毒国,多少人都对我说,鲁陀罗尼不可招惹,也不可战胜,但是如今再看呢?” “是是是!” 阎摩罗连连点头,礼让道:“来来来,陈大仙快快请坐,咱们坐下来说。 阿梨你也坐嘛!” 又冲殿外叫道:“来个鬼啊!上茶!” 殿外早有鬼差应道:“是!” 沟梨笑道:“二哥,原来你也是个势利的家伙。” 阎摩罗瞪眼道:“这话从哪里说起?” 沟梨道:“对我师父前倨后恭!” 阎摩罗笑道:“你二哥原本不知道陈大仙是何等样人,如今听他说出这一番宏图大业来,才见真章!我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重之意,不由自主的便要以礼相待,岂能说是前倨后恭?” 陈义山道:“不错,毕竟在此之前,陈某与阎兄素未谋面,阎兄矜持一点也是应有之理,如今相互熟悉了,当然要亲近一点。” 阎摩罗附和道:“着啊!就是这个意思!小神与大仙也是不打不相识!” 沟梨盯着阎摩罗“咯咯”直笑,阎摩罗老大不好意思,道:“小妹莫要再笑了,茶已经来了。” 眼瞅着鬼差上了茶之后又退下,陈义山也早渴了,啜了口茶,但觉异香扑鼻,嘴里生津,知道是好东西,也知道阎摩罗彻底服了自己,便问道:“不知道阎兄对我中土的阴间事务所知有多少?” 阎摩罗回道:“略有所闻,知之不深。 听说中土那边是城隍神在主持阴司事务。” 陈义山颔首道:“不错,在我中土,但凡有城池的地方,就有城隍神。 地方分为郡、县,中央有首座。 就拿最底层的县城隍来说,麾下也有日夜游神、文武判官和三大司公正神等属员。 那日游神值守白天,巡查一县,夜游神负责夜间,也是巡视一县,所见所闻,都报于赏善司和罚恶司;凡人各有一本账册,行善或者作恶分别记录在案,桩桩件件,不分大小,皆无遗漏;到了岁末稽核,该赏的或该罚的,如何赏或如何罚,都报于文判官裁决;涉及生死、求子、封神以及增减福禄寿的,则由城隍神定夺;县城隍职权不够的,报于郡里大城隍,大城隍职权不够的,再报于首座城隍爷……阴阳司公负责引渡或索拿幽魂去城隍处的幽冥地界,也掌投胎转世事务;对于不服城隍管教的穷凶极恶之人,或厉鬼邪祟,甚至妖物猛兽,则由武判官负责处置,当然,实在是打不过的,整个城隍庙里的神祇一起上就是了。 郡城隍的下属更多,司公大神由三个变为八个,至于京师首座那里,司公更是由八个增加至二十四个。 整个中土,城隍神只怕不下于三千之数。” 阎摩罗惊叹道:“妙啊!没想到中土的阴司分工居然是这般的细致!哪里像小神这里,只有一个笔神,却要记录全国事务!接引使者也只有一个,要负责所有的引渡事务;转生使者有一个,负责所有的投胎转世,迟早都是要累死的。 就连小神我,也是事无巨细,须得亲自裁决定夺,早已累的顶不住了。” 陈义山道:“中土是各处城隍各自负责一片城池,也有许多限制,你这里是集中处置,也有许多好处。 依着我的想法,把城隍神这一制度推行到所有国度,却只负责巡查、记录、报批、缉拿、生死注册等地方上的繁琐事务,而将所有的幽魂全都引渡到地狱里来,专管注册、裁决、过渡、羁押、行刑、投胎转世等大小事务。 阎兄以为如何?” 阎摩罗抚掌赞道:“妙!妙极!” 陈义山笑道:“如此一来,地狱势必要大幅扩充,阎兄的属员也要增添许多。” 阎摩罗喜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管扩充,只管增添,多多益善!” 陈义山道:“城隍界还由首座大城隍把总,地狱仍然以阎兄为尊,他是首座爷,你是阎王爷,怎么样?” 阎摩罗大喜道:“好,好啊!阎王爷,哈,哈哈听着就是那么霸气!” 陈义山道:“阎兄如果不反对,那就算你我之间达成了初步合意。 待我回归中土之后,便去找京师首座大城隍商议,料想他也会欣然同意的。 届时,中西合璧,具体的事务,你们一起拿个详细的章程出来,陈某就不参与其中了。” 阎摩罗听的心痒难搔,道:“陈大仙也要参与进来!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了!只是不知道陈大仙什么时候回归中土?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也是神界前所未有的事情,越早定下来越好啊!” 陈义山笑道:“好事多磨,阎兄莫急。 陈某九月初九要去一趟西海,参加西海龙王的禅位大典,随后便回中土。 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啦。” 阎摩罗道:“陈大仙可千万不要让小神久等啊。 你也看见了,笔神死了,小神的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帮手,累啊。” 陈义山道:“放心,不会让阎兄久等的。 说到这里,陈某还有个建议,你们身毒国的木棍笔以及木叶子纸实在是费神费力却不出工,还是用中土的好。” 阎摩罗叹息道:“小神也知道中土的纸张薄如蝉翼,便于记录,易于成册成书,而中土毛笔轻巧擅写,只可惜都太贵了,身毒国的百姓们普遍贫穷,也少教化,买不起啊,更罕有献祭给我们地狱的!” 陈义山笑道:“我回去便找人多烧些笔和纸,祭到你这里来。 待到中西合璧,各国阴司成一家之后,那纸和笔还用愁吗?” 阎摩罗眉开眼笑,道:“让陈大仙破费了,小神很是过意不去啊。” 陈义山道:“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对了,陈某还有一件要事要对阎兄说明。” 阎摩罗拍着胸脯道:“陈大仙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第1095章 地灵 第1095章 地灵 “吩咐不敢当。” 陈义山把玉瓶放在了桌子上,说道:“鲁陀罗尼的幽魂便交付给阎兄了。 若依我的意思,把他打落无间地狱,让他好好的改过自新,等到有朝一日,他彻底醒悟,摒弃了所有恶念,自然还能超脱升天。 当然,这只是陈某的一厢情愿,阎兄与他毕竟还有父子之情,如果不能体察和认可陈某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阎摩罗默然了片刻,肃容说道:“他作恶多端,却还能留魂于世,虽坠无间,也难洗以往的孽债,但盼他真能改过自新吧!小神完全能体察和认可大仙的做法,大仙没有不教而诛,是真正的大慈悲心肠,小神在这里替鲁陀罗尼拜谢了!” 说罢,阎摩罗起身,毕恭毕敬的对着陈义山深深一揖。 陈义山连忙扶起了他,道:“阎兄深明大义,令陈某铭感五内!我与沟梨此来就是为了这些事情,既然都与阎兄说好了,我们也就该走了。” 阎摩罗忙道:“陈大仙如何来去匆匆? 再盘桓几时吧!” 陈义山道:“重阳之日已然临近,实在是无暇多耽。” 阎摩罗叹息道:“陈大仙有要事在身,小神也不敢强留,只不过,尚有一件麻烦事,务请大仙留意。” 陈义山道:“有什么麻烦,阎兄只管说。” 阎摩罗忧虑道:“中西合璧,幽冥一统,对于阴间来说,自然是亘古未有的大事和好事,小神乐见其成,也深盼其成!却担心有大势力从中作梗,坏我们的大业啊。” 陈义山笑道:“阎兄说的大势力便是中土城隍界吧,请你放心,陈某与城隍界的交情最深,也知悉他们的神性,他们是绝不会从中作梗的。” 阎摩罗摇了摇头,道:“陈大仙所建之议,对于城隍界和地狱来说都是相互成全的好事,小神料想他们与我是一样的心情,乐见其成,深盼其成。 小神担心的是无尽幽冥之地啊!” 陈义山一怔,狐疑道:“什么无尽幽冥?” 阎摩罗道:“大仙不知吗? 就是暗海之上,度朔之山中,有大林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乃万鬼所出入之境也,他们自称‘无边鬼域’,我们神道称之为‘无尽幽冥’,仙家则曰‘灭道劫境’。” 陈义山忽的响起之前松谷仙人所说过的话,顿时恍然,道:“我已想起来了,有弟子曾经对我说过,那里养着无数的恶鬼厉祟,六道大能不敢履足,入则万劫不复,极为可怖!” 阎摩罗点了点头,道:“是的,传闻中,那里的主人叫做‘鬼帝’,也不知道有多大本事!可是能驾驭无数恶鬼厉祟,岂是泛泛之辈? !我们要将中西合璧,一统幽冥,他若知悉,会不会来拦阻呢?” 陈义山道:“我听弟子说,‘灭道劫境’虽然令人恐惧,但是那里的恶鬼厉祟却从不逾界外出,我想那鬼帝大约也是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策略,所以,阎兄也不必过度担心吧。 当然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鬼帝如果真的对咱们不利,那咱们又岂会束手待毙? !他有无数的恶鬼厉祟,阎兄这地狱加上中土城隍界的阴司里难道就没有吗? 三千城隍神,无数阴差鬼卒,哪里会怕他? !” 阎摩罗连连点头道:“陈大仙如果这么说,小神也就放开手脚,敞开心胸了!什么‘无尽幽冥’,什么‘鬼帝’,不去理会也就是了!倘若敢招惹咱们,定然不叫他好过!” 陈义山笑道:“正是如此!好了,我与阿梨要告辞了。 与阎兄相识一场,实乃生平一大快事!阎兄请保重,公务纵然繁忙,也一定要注意身体!” 沟梨也拜别道:“二哥再会,小妹以后再来看你。” 阎摩罗被陈义山勾勒的那些“宏图大业”撩拨的心潮澎湃,如今正在兴头上,着实是舍不得让陈义山走,奈何陈义山又有事在身,必须要走,于是阎摩罗就难受了,一个劲儿的抓耳挠腮,唯恐陈义山出去之后就不再回来了,自己的千秋大业也未必真被人家当回事,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也只有个中人才能深切体会……忽的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大仙,小神也拜你为师吧!” 陈义山吃了一惊:“啊? !” 阎摩罗道:“我小妹是你的弟子,依着辈分,无论如何,我也该是你的弟子。” 陈义山怔怔道:“这——” 沟梨却欢喜道:“难得二哥也会服人!师父,你就收下他吧!” 陈义山却十分迟疑,阎摩罗道:“大仙莫不是嫌弃小神?” 陈义山忙道:“哪有此事?” 阎摩罗立刻伏拜在地,道:“如此说来,是同意了!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陈义山又惊又喜,道:“既然你一片赤诚之心,我拂逆了也不好。 那便委屈你在我的门下做个神仙宗弟子了。” 阎摩罗大喜道:“半点委屈也没有!” 当即端起杯子,敬献道:“师父饮茶!” “好好好!” 陈义山笑吟吟喝了。 阎摩罗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暗忖道:“师徒名分已定,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不管我了。 一统幽冥之事,须得进行到底!” 陈义山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这一趟地狱之行会如此圆满,不但与阎摩罗谈妥了,甚至还收编了对方,多了个权势熏天,啊不,是“权势熏地”的大能做弟子! 机缘这东西,奇妙如斯。 阎摩罗亲自护送陈义山和沟梨出殿,一路陪同,直到城门之下。 两条地狱之犬原本还打算在陈义山出城的时候咬上一口,以报“狗熊”之辱,如今一看主人居然毕恭毕敬的护送着陈义山出来了,登时狗脸大变,双双跪舔。 陈义山道:“小阎,就送到这里吧。” 阎摩罗再拜道:“师父一路走好!” 陈义山道:“请回。” 阎摩罗道:“弟子盼望着师父早点下地狱啊!” “呃” 陈义山虽然知道阎摩罗是不舍自己离去,渴望着自己再来,可是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眼瞧着陈义山摒指一划,便打开了地狱之门,携手沟梨,双双遁走,阎摩罗不禁叹服道:“不愧是我师,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啊!” 出了地狱之门的陈义山也很是感慨,对沟梨说道:“你二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中神啊。” 沟梨笑道:“是的,别看他长得凶,说话凶,其实心善。” 师徒俩正说话间,忽有一股浩瀚的气流涌动澎湃,苍茫茫,哗啦啦,好似地下江河奔腾而来,惊得沟梨惊叫道:“师父,不知是什么怪物来了,快跑!” 陈义山却觉麻衣震动,低头一看,但见是枚崭新的补丁结出,心下已是坦然——阎摩罗的善缘已结。 他环顾四周,以慧眼凝视,既无江河,也无水动,来的分明是灵气! 既厚重,又凝实,浓郁且深沉! 与地上的灵气截然不同! 陈义山欣喜至极,道:“地下无修仙者,这些灵气已不知道蕴藉于此几千几万年了!如今为你我师徒所得,真是天大的机缘!” 第1096章 种桃 第1096章 种桃 陈义山知道是地下的灵气被自己吸引过来了,可沟梨兀自茫然:“灵气?” 陈义山道:“对,是地下的灵气!修仙者,无不引灵气以成道,为师也不例外!而且,这里的灵气没有被汲取过,比之地上的更自然,更纯粹,更浓厚!甚至还蕴含着独有的大地之力!” 沟梨听的眼馋,道:“那弟子能吸收吗?” 陈义山笑道:“当然可以。” 沟梨先是一喜,继而又一郁,愁眉苦脸道:“可是弟子不会吸收灵气啊,只会吸收香火气。”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你该是神仙宗弟子,气海之中唯有一炉是香火,为师还没有传授你开第二炉的法子……不过也无妨,这些地下灵气是不会被浪费掉的。” 言罢,他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东西,四下里撒了起来。 沟梨狐疑道:“师父,你丢的是什么东西?” 陈义山道:“桃的果核。” 沟梨茫然道:“桃? 桃是什么?” 陈义山:“……” 原来,身毒国没有桃树,不产此果。 陈义山道:“就是一种树果。 为师在颍川老家种的有桃树,因为吸收天地灵气而孕育了仙根,成了仙种,结的果子也是仙桃,吃了可补灵气,得灵性,入仙门。 为师常常随身带着几颗,有时候自己吃,有时候送人,桃核收了不少,因为核仁也可食。” 沟梨道:“弟子便没有吃过。” 陈义山笑道:“你很快就能吃到了。” 说话间,陈义山已经把体内的先天元炁调动起来,刹那间,神光绽放,如火如荼,璀璨闪耀。 沟梨不解其意,道:“师父撒这些桃核干什么?” 陈义山笑道:“当然种桃树啊。” 沟梨愕然道:“啊? 在这里,种,种桃树? !” 陈义山道:“对,你且瞧好了。” 他师徒两个本来就在地下,只是被遁光裹着,行动无碍,而四周都是土层,那桃核沾土便生根,顷刻间便发芽抽枝,渐渐长了起来。 沟梨目瞪口呆的看着,喃喃说道:“这,这也可以? !” 陈义山笑道:“何为仙种? 这便是仙种,灵着呢。 阿梨,你且照看桃树生长,为师要吐纳一番。 稍后结了果,你便可以吃了。” “嗯嗯!” 沟梨感觉嘴里已经开始泛涎水了。 但见陈义山捏诀闭目,凝神假寐,四周的灵气有半数都往他体内涌了过去。 另有半数灵气则都被新发的桃枝吸收了。 沟梨瞠目结舌的瞧着那些桃枝越发越大,越长越茂盛,须臾间,已成五六株大桃树! 在先天神光的照耀下,桃树显得生机勃勃,不多时,便开始开花。 刚开始还是“小桃初破两三花,深浅散余霞”,继而绚烂明艳,朵朵盛开,沟梨忍不住走近赏看,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好美的花啊!” 沟梨赞叹连连,摘一朵插在自己发束中,不用照镜,也自觉漂亮的很。 霎时间,桃果已经结了出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大!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那仙桃就生的大如钵碗,而且颗颗饱满,莹润鲜艳! 醉人的果香也溢了开来! 沟梨哪里还能忍得住? 舔舔嘴唇,回头看看陈义山还在闭目假寐,也不用请示了,直接伸手摘了一颗,大咬了一口,但觉甘汁入喉,润遍百骸,全身的毛孔都舒畅了! “嗷” “好吃!” “咔嚓咔嚓咔嚓!” “啧啧真好吃!” “……” 好一阵狼吞虎咽! 须臾之后,沟梨便吃的肚儿圆圆,满脸果汁,却兀自不解馋,还伸着手去摘。 忽听陈义山说道:“可不能再吃了啊。” 沟梨一愣,回头看见陈义山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吐纳完毕,睁开了眼睛。 想想自己方才不矜持的模样,沟梨不禁大为羞赧,红着脸,讪讪的一笑,道:“师父,这桃儿可真好吃啊……” “呵呵当然好吃。” 陈义山笑道:“为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结出来的果子比地上的还要大。” 沟梨嗫嚅道:“那为什么不能再吃了? 弟子还能吃得下。” 陈义山道:“不是为师小气,是你气海之内没有开第二炉,骤然有灵气通过肠胃入脏腑,由脏腑进血脉,由血脉去百骸,终究还是要汇聚入气海之中,那时候,便会与你的第一炉香火气相互冲突了。 这仙桃之所以长成,便是吸收了这地下的灵气,你吃的越多,进入体内的灵气就会越多,气海中的冲突便会越剧烈。 轻则肚子疼,重则身发僵,甚至还可能毙命。 不信,你仔细感受感受,看肚子疼不疼?” 沟梨吃了一惊,摸摸肚皮,道:“早已经疼了,弟子还以为是撑的!” 陈义山道:“你是神躯,区区撑胀,岂会疼痛? 那就是灵气太多了!” 沟梨惊慌道:“那徒儿会不会死啊? !” 陈义山笑道:“也不必惊慌,还没到那个量呢。 如今有灵气入你体内,正好可以通脉。 我现在就教你引气、御器、归海之法,再教你如何开第二炉,等你学会了,把灵气引入第二炉中,肚子就不再疼了。” “好好!” 当下,陈义山便传授沟梨如何引气,如何御器,如何归海…… 若是教凡人入门,这几重仙法修炼下来可就要大费周章且耗时日久了,但沟梨本就是神祇,修炼神道多年,正所谓“一法通,万法会”,诸般道统虽然力源各异,但是修炼方法其实是想通的,因此一听便会。 几乎是陈义山说一句,沟梨便懂一句,等陈义山讲到归海之法的时候,沟梨也已经修炼到了归海的境界。 陈义山又略微指点了几句,沟梨的第二炉便也开了。 她把灵气引入炉中,果然,肚子便不疼了。 肚子既已不疼,嘴便又开始馋了。 “哈师父,弟子现在可以再吃几颗了吧!?” “吃吧吃吧,吃饱了就把剩余的都摘下来,放进乾坤袋里,待咱们出去之后,也分给你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尝尝鲜。” “是!” (御风楼主人:中国的神话源头众多,有来自于民间信仰,有来自于道教,也有来自于佛教……如地狱便是来自于佛教,我们与之对应的是叫阴间,主生死寿命或管鬼魂的神祇是城隍,此外还有五岳,还有南斗北斗星等。 后来,佛学在中土昌盛,相互融合,才有了十殿阎王等等说法。 当然,小说里不探讨神话起源,只编故事,小风姑妄言之,诸位姑妄观之。 只为茶余饭后消遣,图一乐而已。 ) 第1097章 仙分身 第1097章 仙分身 仙桃被沟梨全部采摘完之后,六株大桃树尚在,陈义山突发奇想,心中计较道:“这地下的灵气如此浓郁且厚重,弃之不用实在是可惜。 不如留下一个分身,就在此处修行,将来再回归本尊,对于提升我的仙道境界而言,岂不是事半而功倍?” 想到不如做到,陈义山当即动手,划出一个小小的异空间来,用先天元炁弄出一团地煞火,置于其中,权当是光源,照耀那些桃树,助其成长。 而后,他又捏诀法,念仙咒,施了个大分身仙术,将自己一分为二,匀了许多灵气和魂念,将其也置在异空间中,留个大口子,当做是门,洞开而不封。 做完这一切,本尊说道:“遗留在上古时期的那个大分身是‘神分身’,你就叫‘仙分身’好了。” 仙分身笑道:“甚好。 有了这异空间藏身,便不惧土遁神通的时限了。” 本尊说道:“神分身已经丢了,你可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不然,我的损失可就大了。” 仙分身说道:“那你还是留些法宝给我吧。” 本尊想了想,把隐身衣拿了出来,递给仙分身,道:“此宝可乎?” 仙分身喜道:“有它,足够我自保了。 你们且去吧。” 沟梨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变出了两个自己? 还自己跟自己说个没完?” 陈义山笑道:“呵呵那是个分身,我留他在这里看桃树。” 沟梨将信将疑:“啊?” 陈义山扯住她道:“别看了,我们也该上去了。” 沟梨再三回头,忽的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师父,我明白了!” 陈义山道:“你明白什么了?” 沟梨嘿然道:“你可真馋!” 陈义山愣住了:“啊?” 沟梨“哼哼”道:“你留下一个分身肯定不是为了看桃树,是为了吃仙桃吧? 真够狡猾的!” 陈义山:“……” “弟子猜对了吧?” “呃对对对,你猜对了。 真是冰雪聪明,不愧是我的弟子。” “那肯定!我们兄弟姐妹中,就我最聪明了!” “嗯嗯嗯看出来了,你随你娘。” …… 却说百花仙子、阿螭、冰娥、罗摩、哈奴曼一行随同乌玛前往天堂,在陈义山的分身打开天堂之门后,众仙、神鱼贯而入。 镇守天门的神将是伺候幼年大神子的神侍,自然认得大地神女娘娘,见是她驾临,哪里敢怠慢? 当即便去通禀婆罗贺摩。 婆罗贺摩听说母亲到来,不免又惊又喜,慌忙整理衣冠,而后率领天堂的众神官神将匆匆出摩天殿来迎。 两下里在阶前相见,婆罗贺摩伏拜在地,叩头道:“孩儿参见母亲大人!” 乌玛趋步上前,扶起了儿子,上下打量片刻,柔声说道:“我儿快快起来,真是想死为娘了!” “孩儿也思念母亲多年矣!” 婆罗贺摩起身一看,这才发现乌玛的身后站着三位容貌惊艳的丽人,个个面生,而且还都不是身毒国女子模样。 另有两个男子,倒是面熟,婆罗贺摩略一想,便认出了那位背着蓝锋斧头的家伙是自己妹妹沟梨的夫婿罗摩,至于那个毛脸猴面的怪物,分明是长尾猴妖哈奴曼! 原来,在沟梨大婚的时候,婆罗贺摩也曾到场庆祝,因此认得罗摩与哈奴曼。 婆罗贺摩不免诧异,疑声问道:“怎么妹婿来了,却不见小妹呢? 呃这三位姑娘瞧着面生,是母亲新收的侍奉神女吗?” 乌玛左右看了看,忽低声说道:“儿啊,为娘有些大事要与你商议,咱们进神殿里再细说吧。 不相干者,都叫他们退下。” “是!” 婆罗贺摩狐疑着,挥了挥手,将身后的神官神将们尽皆屏退,而后便引着乌玛一行进了摩天神殿。 乌玛在落座之后,也不寒暄,直接把鲁陀罗尼坏事的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最后言道:“你父亲已经彻底陨落,他分封在身毒国各邦各地的势力也都被陈大仙给肃清了,就连你这天堂的门,也是陈大仙一个小小分身打开的。 为娘此次前来,就是劝你也顺了陈大仙的意,与他一起更易身毒国的神道。” 婆罗贺摩听的大惊失色,如在梦中,恍恍惚惚,半天无语。 罗摩在旁边说道:“大哥,我素知你最识时务!仔细想想吧,连鲁陀罗尼都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四大天王、迦梨、伽内什罗以及诃梨帝母都被连根拔起,你仅守着天堂一片神域,还能有什么作为?” 婆罗贺摩呆呆道:“你师父?” 罗摩道:“我和阿梨以及哈奴曼都已拜了陈大仙为师。” 婆罗贺摩愈发惊愕。 乌玛又劝道:“儿啊,连为娘都来劝你了,可见人心向背。 你父亲实在是闹的不像话,这才天怒人怨,众叛亲离!但是陈大仙慈悲心肠,还留了他的魂魄,让他去了你二弟那里悔过,你可不要重蹈他的覆辙啊。” 罗摩接着说道:“大哥,我师父没有亲自前来,不是不重视你,而是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婆罗贺摩脸上阴晴不定,抬头看了看百花仙子、阿螭以及冰娥,幽幽说道:“连我妹妹和妹婿都成了陈义山的弟子,那这三位姑娘,想必更该是陈义山的人吧?” 乌玛道:“不错,她们都是陈大仙的门下弟子。” 婆罗贺摩道:“请教,三位大能都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百花仙子笑道:“也没什么大本事,小仙只不过是率领一帮同门,剿灭了阿修罗王而已。” 阿螭道:“那我就更不值一提了,我只是夺了帕尔瓦蒂的芙蓉钓竿,打坏了她的十三叶莲刀座。” 冰娥叹道:“我是最弱的,侥幸打败了萨蒂,抢了她的雪魄神锥。” 婆罗贺摩听的脸色煞白,忽然惨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们几个根本就不是护卫我母亲的,而是来炫耀武力的!若是我不同意归顺陈义山,你们便要痛下辣手,把我给拿下,对不对?” 百花仙子道:“明人不说暗话,也无须瞒你,正是此意。” 乌玛道:“儿啊,相信为娘不会害你的!” 婆罗贺摩叹息了一声,颓然的点了点头,道:“妹婿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兄弟姐妹中最识时务的,既然父亲都落败了,母亲又亲自来劝降,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呢? 罢了,自今日起,天堂便归他陈义山统摄了!他如果还让我来做这天堂之主,那我就继续做着;他要是罢黜了我,我也无有怨言;他想更易身毒国的神道,那就随他去改;他吩咐什么,我都听从便是了。” 乌玛松了口气,道:“我儿若能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们母子平安,总好过刀兵相向啊。” 她话音方落,殿外忽然有怒吼声道:“混账话!我不同意!” (御风楼主人:抱歉,今天有点忙,更新晚了。 稍后继续更) 第1098章 天堂之变 第1098章 天堂之变 婆罗贺摩已经答应归降,乌玛、百花仙子、阿螭、罗摩等都放下心来,正以为此行圆满功成,不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竟有一员神将从殿外大踏步冲了进来,怒目圆睁,脸色铁青,气势汹汹的叫道:“本尊已在殿外听了多时,全然洞悉了你们的阴谋!婆罗贺摩,真神大人被害,我等理应为其报仇,岂能不战而降? 而且还要投降仇人? !” 百花仙子、阿螭、冰娥都连忙打量那员神将,但见其身披璎珞,头戴宝冠,右手执一杆三钴杵,左手端着一个茶碗盖似的褐色之物,正不知道是谁,婆罗贺摩已起身呵斥道:“帝释天,你好大的胆子!本座吩咐你们都退下,你却在殿外偷听我们母子说话? !” “嘿嘿” 帝释天冷笑道:“若不是偷听,岂能知道这天大的丑事? !乌玛带着这一帮家伙来的时候,本尊就瞧着不对,所以额外多留了个心眼,结果,还真被本尊给料中了!” 婆罗贺摩叫道:“你放肆!竟敢直呼我母亲的神名? !” 趁着他们吵闹的当口,百花仙子低声询问罗摩道:“这帝释天是个什么东西?” 罗摩啐了一口,脸色鄙夷的说道:“他原本也住在大须弥山,是个恶神。 后来与鲁陀罗尼同时相中了雪山神女萨蒂,为了抢她而大打出手,结果是帝释天战败,妻子没娶成,反而做了鲁陀罗尼的手下……鲁陀罗尼在开辟天堂之后,派遣婆罗贺摩前来镇守,帝释天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去天堂辅助婆罗贺摩。 鲁陀罗尼一来是觉得婆罗贺摩势单力薄,确实需要大能做帮手;二来是猜疑心重,怕婆罗贺摩在天堂做大了势力,不好控制;于是,就派了帝释天前来,名为辅佐,其实也是监视。”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道:“这恶神的本事很大吗?” 罗摩道:“不小,毕竟敢跟鲁陀罗尼争风吃醋。” 百花仙子“哦”了一声,面有忧色,扭头对阿螭、冰娥以仙音入密之术商议了起来:“恶神不好对付,咱们见机行事。” 阿螭回道:“先看看乌玛与婆罗贺摩的态度。” 冰娥附和道:“对,即便是要动手,也叫他们先动手。” …… 此时,帝释天正指着乌玛大骂:“你身为真神的第一任妻子,却背叛了他,罪该万死!趁早悔过,本尊或可饶你一命!不然,管你什么大地神女,本尊叫你化为乌有!” 又指着婆罗贺摩骂道:“你身为真神的长子,却丝毫没有为人子的觉悟!父亲遭厄,你不但不思量着为他复仇,反而打算投降仇人,我呸!你不配执掌天堂!” 婆罗贺摩满面通红,张口欲言,却又陡然止住。 乌玛急赤白脸,道:“帝释天,鲁陀罗尼派你来辅助婆罗贺摩执的时候,你曾经立下誓言,说会对婆罗贺摩言听计从的,怎么,你现在是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吗? 就不怕遭受报应吗?” 帝释天狞笑道:“报应? 呸!本尊当初是发过誓,不假!可那是冲着鲁陀罗尼发的,不是冲着婆罗贺摩发的!本尊始终忠于鲁陀罗尼,却不忠于你们这对儿龌龊的母子!婆罗贺摩,你心中早该明白,你父亲派本尊来此,不单单是辅佐你的,还要监管你!本尊手里有你父亲赐予的独门法宝,只要你敢背叛他,本尊便拿下你!你说,你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 婆罗贺摩满脸惶遽,嗫嚅道:“我,我——” 罗摩见婆罗贺摩似是要变卦了,连忙挺身而出,说道:“大哥,不要害怕!咱们人多,还怕他一个? !” 哈奴曼也抽出了金刚杵,冷冷说道:“我师有命,顺者生,逆者亡!帝释天,你想死么? !” 帝释天扭头骂道:“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尊这样说话? !” 当即举起三钴杵,一个飞身,便朝哈奴曼当头砸落! 哈奴曼没想到帝释天势单力薄还敢先动手,而且来得如此之快,不免吃了一惊,连忙举起金刚杵相迎! “当当当当当” 两杵相交,大开大合,眨眼间,便互击了数十下! “嗡” 巨大的气浪立时在厅内荡开! 整座摩天神殿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哈奴曼且战且退,龇牙咧嘴,帝释天却一步赶着一步挺进,怒骂声声! 花仙子、阿螭、冰娥看的是大惊失色,忍不住面面相觑。 要知道,哈奴曼是长尾猴妖一族的领袖,实力非同小可!能捏死那婆罗王,敢单枪匹马硬抗阿修罗王!罗摩的修为尚且远远及不上他,如今,却被帝释天压着打! 感情,这天堂还藏着一个如此厉害的角色呢! 罗摩见哈奴曼吃亏,哪里还忍得住? 怒骂道:“恶神,吃我一斧!” 当即挥舞蓝锋神斧,加入了战团。 结义兄弟以二对一,前后夹击,帝释天却浑然不惧,只把那三钴杵遮拦招架,耍的密不透风! 顷刻间,十多个回合过去,帝释天兀自不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 百花仙子心里焦躁,扭头瞥见婆罗贺摩正与乌玛窃窃私语,母子俩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便大声喊道:“娘娘,你怎么还不动手? !快帮罗摩、哈奴曼杀了帝释天!” 乌玛吃了一惊,脸色随即变得惨白,旁边婆罗贺摩扯了她一下衣袖,她便嗫嚅道:“仙子见谅,我,我的大地之心给了阿梨,没有法宝在手,纵然上去帮忙,也是无用。” 百花仙子忍着气问道:“婆罗贺摩,你呢? 你属下反叛,你也不管? !” 婆罗贺摩目光闪烁,讪笑道:“仙子有所不知,帝释天这厮凶悍无匹,小神并无趁手的法宝,而且还得护住母亲呢。 三位仙娥怎么不上?” 百花仙子心里一凉,明白这对母子在危机关头变了心,已经没有真心实意要归顺师门了! 阿螭也听恼了,以仙音入密之术说道:“他们母子不上,咱们姐妹上!仙子宗主,你掠阵,我和冰娥助两位师弟一臂之力!” 百花仙子和冰娥刚应了一声,忽见帝释天手里放光,那茶碗盖一样的褐色物事被他抛了起来,罩在哈奴曼的头上! 哈奴曼纵身欲逃,却被一团怪异的褐色光芒死死摄住,脱身不得! 哈奴曼急忙拿金刚杵去戳,却被那盖子迅速的压伏了下去! 眨眼间,哈奴曼那高大的身躯就疯狂的缩小起来,但听“啪”的一声轻响,盖子触地,哈奴曼踪影全无,声息皆失。 罗摩大吼一声:“哈奴曼!” “哈哈哈你还顾得上他? !” 得意的大笑声中,帝释天一杵砸落,罗摩手里的蓝锋神斧顿时被磕飞了去! “去死吧!” 帝释天复又一杵砸落,罗摩躲闪不及,正挨在后背上,直打的三昧真火从口鼻之中狂喷出来,一头扎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第1099章 帝释天 第1099章 帝释天 这帝释天原名“释提桓因陀罗”,早在鲁陀罗尼于金河之下修炼的时候,他便因为悍勇善战而扬名大须弥山! 那个时候,万妖国还没有成国,遍地精怪,内无约束,外无强敌,以至于屡屡有妖类流窜入身毒国,肆虐危害,释提桓因陀罗便出面与妖类厮杀,经常获胜,因此受到万民的敬仰,累受香火供奉而成神,自号“帝释天”,意为“主宰一切的天神”! 后来,妖皇出世,整合各大妖族,建立万妖国,约束同类本分守土,不许越界去为非作歹,帝释天便没有什么对手可以战斗了。 闲极无聊,手痒难耐,帝释天便在身毒国内四处寻衅大能滋事,以至于有许多真心庇护百姓的神祇因此惨遭他的屠戮,最终导致信民对帝释天失望,香火也日益减少。 继而,有一位筚路蓝缕的仙道大能自东土西渡而来,在身毒国内传播仙道,人称“敝衣大仙”,也被帝释天所杀! 但是敝衣大仙修为甚高,帝释天虽然侥幸获胜,却也负伤不轻,以至于修为大幅下降,远不如从前。 至此,他还不思悔改,又与同样悍勇好斗的阿修罗王大战百余日,弄得沧海横流、山崩地裂!身毒国百姓因此大遭其殃,死伤无数!帝释天也从一个受人敬仰的,代表了勇气和斗争的善神,正式堕落为穷兵黩武的恶神! 而在这期间,鲁陀罗尼因为稳固金河,不造水患,庇护两岸百姓风调雨顺,渐得大香火,又暗中收集先天大神的遗骸和遗物,改造神躯,终于露出了獠牙! 鲁陀罗尼出金河,行千山,以大法力降服诸路大能,仙挡杀仙,神挡弑神,渐趋至尊之位,降服了包括帝释天的宿敌阿修罗王在内的许多凶神恶煞,自上神号“永恒”、“唯一”、“创造”、“毁灭”等等…… 帝释天眼见鲁陀罗尼异军突起,风头一时无两,当然不服,而鲁陀罗尼也有心要拿下帝释天这个刺头,他两个终于因为争抢雪山神女萨蒂而大打出手! 最终,帝释天落败,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也不说什么好勇斗狠了,径直拜鲁陀罗尼为主,正式臣服,成了“真神”麾下的一大打手,坐稳了恶神之名! 这些年来,帝释天靠着奴役和欺压百姓而聚敛香火,又在天堂勤修苦练,神道修为着实是提升了不少,而鲁陀罗尼担心婆罗贺摩在天堂做大势力,暗中赐予帝释天大法器七宝金阶,使得帝释天的实力隐隐有恢复昔年巅峰的态势。 他那茶碗盖一样的宝贝也有名头,唤作“玲珑宝盖”,是他早年间在与精怪常年的厮杀中积万民大愿而炼成的宝物,最能降妖,因此哈奴曼根本就难以抵挡! 至于罗摩,蓝锋神斧虽然厉害,却是兵器类法宝,加之本身战斗经验远不如帝释天,修为也差之千里,是以迅速落败! …… 眼下,帝释天提着三钴杵,正准备结果了昏死过去的罗摩,忽见一道倩影掠过,闪电般从自己杵下救走了罗摩,方自一惊,抬头看时,骤见大片金光闪烁,双眼登时剧痛如刺! “啊” 惨呼声中,帝释天捂着双眼往后急退! 救走罗摩的正是百花仙子,而刺瞎帝释天眼睛的,自然是祭出了黄金环的阿螭! 冰娥也趁机上前,把三叉神戟挥舞了起来,搅动风暴,裹着一股奇寒彻骨之气,席卷向帝释天! “咔嚓嚓” 帝释天猝不及防,未能躲避开来,当场被封成了一座冰雕! “嘶” 也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因为禁不住严寒,婆罗贺摩与乌玛齐齐倒抽凉气。 百花仙子见状,“哼”了一声,讥讽道:“怎么? 押错宝了,害怕了?” 婆罗贺摩强笑道:“哪有的事情? 小神说过要归顺陈大仙,也说以后听从陈大仙的调遣,那自然是作数的。” 百花仙子冷笑道:“你对帝释天是不是准备好了另外一番说辞,只等着我们姐妹落败? 可真会左右逢源!” 婆罗贺摩连连摇头,道:“仙子误会了,误会啦!” “是不是误会,你们母子自己心里清楚!” 百花仙子又瞪了乌玛一眼,啐道:“喂不熟的白眼狼!” 乌玛满面通红,低头不敢直视百花仙子的目光。 百花仙子仔细看了看罗摩,见他面如金纸,唇齿紧扣,显见是受伤颇为不轻,但是自己只有仙药,没有神药,不能救治罗摩的神躯,也只能问乌玛和婆罗贺摩:“你们有没有疗伤的神药,快些拿来啊!” “好好好!” 婆罗贺摩和乌玛赶紧上前,一起去探看罗摩的伤势。 阿螭则凑到了玲珑宝盖旁边,俯身去揭,但是一抓不动,登时“咦”了一声,嘀咕道:“如此沉重吗?” 纤手一探,化为龙爪,奋力又揭,却仍然是纹丝不动,那玲珑宝盖就好像是在神殿生了根一样! 冰娥过来问道:“宗主,怎么回事?” 阿螭羞恼道:“这破盖子揭不开。” 冰娥道:“揭不开就别揭了,直接砸烂算了!宗主你且让开。” 阿螭往旁边一闪,冰娥提起三叉神戟便奋力戳下! “当!!” 一声响,震得冰娥的三叉神戟几乎脱手而出,玲珑宝盖却是安然无恙。 冰娥骇然道:“好结实的法宝!” 阿螭道:“我来试试!” 她将烂银环祭出,银芒爆闪,却也是“当”的一声响,但见火光四溅,那玲珑宝盖依然毫发无损! 师姐妹俩面面相觑,都郁闷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 谁知道时间久了以后,哈奴曼会不会出大问题。 婆罗贺摩朝她们那边瞥了一眼,笑道:“两位大仙娥,那玲珑宝盖是金行宝物,唯有以火行宝物相克。 但是火烧宝毁,哈奴曼只怕也难免遭厄。” 阿螭怒道:“休说风凉话!” 婆罗贺摩苦笑道:“小神哪里是在说风凉话啊? 是真的在出主意嘛。 其实,也有别的办法破坏玲珑宝盖。” 阿螭道:“什么办法? 你别卖关子!” 婆罗贺摩道:“那便是用先天宝贝。 这位仙娥,你的三叉神戟是从我父亲那里得来的吧,它可也算是一把先天宝贝啊,怎的你刚才戳不破这玲珑宝盖?” 冰娥很是懊恼,道:“我这三叉神戟确实也算半个先天宝贝了,可惜我不能驾驭先天元炁,施展不出这三叉神戟的真正威力。” 婆罗贺摩道:“既然如此,那就剩最后一个办法了,让帝释天来开盖子。” 阿螭揶揄道:“真是好主意!” “确实是好主意!嘿嘿”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冰雕轰然炸裂,帝释天抖落着浑身的冰渣子,狞笑道:“没有我,你们谁也解不开玲珑宝盖!” 第1100章 千眼 第1100章 千眼 冰娥大吃一惊,没有料到帝释天这么快便解开了自己的冰封,神通当真是广大! 眼见帝释天闭着眼睛,似乎不能视物,动作还有些发僵,冰娥暗忖道:“这恶神还瞎着呢!” 当即挥舞三叉神戟便打了过去,帝释天却丝毫不惧,手持三钴杵也横冲直撞迎来,不等三叉神戟搅起风暴,便奋力一磕,但听“当”的一声响,冰娥顿觉双手剧痛,三叉神戟竟飞了出去! 冰娥骇然变色,心道:“这恶神不是瞎了么? !怎么闭着眼睛还能打的如此清楚!” “哈哈哈” 帝释天仗着身莽力大,也不怜香惜玉,狞笑声声,只把三钴杵劈头盖脸的朝冰娥乱砸! 冰娥手忙脚乱,连捡三叉神戟的空隙都没有,也无暇去祭雪魄神锥,只顾着闪转腾挪,片刻之间就招架不住了,心里暗暗叫苦! 幸得百花仙子站在不远处,刚逼迫着婆罗贺摩给罗摩喂了神药,抬头便看见冰娥情势危急,连忙呵斥道:“恶神休要猖獗,吃我一锤!” 当即飞起花锤,去打帝释天的后脑! 帝释天听见呼喝声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提防了,听见脑后风声有异,急转身把三钴杵往上一架,“砰”的砸开了花锤,扭头再寻冰娥,冰娥却已经远远逃开,捡回了三叉神戟,正自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经受了方才那一番疾风骤雨式的打压之后,冰娥累的是手软脚麻,已无力气再战,心里只是狐疑:“那恶神到底是怎么视物的? !” 而在这个时候,阿螭还俯身在地上,正倔强的抠那玲珑宝盖呢! 帝释天忽的把三钴杵一挥,狂风似的朝阿螭扑了上去,喝道:“是你闪瞎了本尊的眼睛,先打死你!” 百花仙子惊呼道:“阿螭小心!别抠了!” 阿螭来不及抬头,先掣出流洲仙剑,匆忙往上一架,心道:“这家伙不是被我的黄金环闪瞎眼睛了么,怎么还在逞凶? !” “当” 剑杵相交,阿螭也抵不住帝释天的大力,玉臂陡震,流洲仙剑登时脱手而去! 帝释天叫道:“去死吧!” 又是一杵砸落! 阿螭就地一个翻滚,极其狼狈的躲了开来,帝释天似乎是打算报瞎眼之仇,上赶着又砸,一杵接一杵的快,拼命似的,嘴里的骂声也不停,阿螭连滚了好几遭,发饰也掉了,衣衫也凌乱了,汗流浃背,湿漉漉一片,不禁羞恼交加,怒气冲天,心里暗骂道:“好你个番邦恶神,本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冰娥已经无力再战,只是干看着着急,百花仙子则是怕婆罗贺摩和乌玛突然反水,不敢离开罗摩身边须臾,眼见阿螭危险,只好又祭起花锤去袭扰帝释天。 “砰砰” 花锤砸落的角度刁钻,帝释天也不得不招架,总算是给阿螭解了围。 阿螭是真气急败坏了,也不等完全站起身来,便“嗷”的咆哮出一声龙吟,直震得摩天神殿都“嗡嗡”颤响,帝释天也呆了一呆,暗自惊道:“这小女娃好大的嗓门啊!” 这当口,阿螭已经将左臂暴长,五指化为利爪,斜刺里朝他心口抓了过去,所施正是家传的“缚龙术”神通! “嘭” 这一抓,正中帝释天的胸膛! 帝释天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阿螭竟然如此悍勇!禁不住“唔”的一声闷哼,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样难受,分明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脚下也站不稳了,往后趔趄了好几步,上半身的神袍已经化作灰烬,簌簌飘飞! 婆罗贺摩与乌玛不禁面面相觑,彼此都吃惊不小。 好厉害的丫头片子! “哎呀!” 百花仙子和冰娥忽然齐声惊呼起来。 阿螭还不知道她们俩在叫什么,待站起身来,定睛一看,也唬的魂飞魄散! 原来帝释天神袍被击毁,敞了胸露了怀,胸部腹部密密麻麻闪动,竟然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 “呕” 阿螭哪里受得了这个? !只觉得恶心至极,也恐怖至极,几欲干哕,手脚都吓软了! 但她也由此明白了过来,难怪帝释天在瞎了两只眼睛之后还能战斗,原来他身上也有眼睛! 也怪罗摩事先没有说完帝释天的底细,以至于百花仙子、阿螭、冰娥都不知道,帝释天有个恶名,叫做“千眼杀神”!他之前每打死一个对头,便要挖走人家一双眼睛,安在自己的身上! “原来你们都怕这个? 哈哈早知道本尊便不穿衣服了!” 帝释天见百花仙子、阿螭、冰娥个个脸色煞白,登时大乐,嘿然浪笑道:“等你们死了之后,眼睛也归本尊所有!” 言罢,帝释天居然丢了三钴杵,纵身腾空,张开双臂便朝阿螭扑了上去,那模样,分明是要耍流氓,裸着上身去抱阿螭! 阿螭吓得“哇哇”尖叫,转身就朝百花仙子的身边跑去。 “嘿嘿嘿别跑啊!” 帝释天邪笑着,也追了过去。 阿螭凄凄惶惶的躲在了百花仙子的背后,帝释天已经迫近,阿螭叫道:“仙子打他!打他啊!” 百花仙子强忍着恶心,把双翅一振,但见银屑纷飞,如漫天大雪,簌簌而去,刹那间便糊了帝释天一身,把胸部和腹部的眼睛全都被迷住了! 帝释天乐极生悲,万没想到百花仙子还有这一招,连忙倒纵出数丈远,叫道:“婆罗贺摩,还不动手? !” 喊声中,一转身,但见他背上也全是眼睛,一个个睁的浑圆! 阿螭扭头便呕。 百花仙子也恶心的手脚酸软。 那帝释天却丢出一块黄橙橙玉石也似的东西,平铺在地上,但听“咄咄咄咄”一阵乱响,竟化成了一道七层高的金色台阶。 婆罗贺摩原本还在迟疑,眼见这金色台阶显现,脸色顿时大变,手里神光一闪,陡然多出了一根锡杖也似的宝贝,猛然砸向离他最近的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一直担心婆罗贺摩反水,始终留意,眼见他果然发难,虽怒却不惊,把流洲仙剑往上一架,喝道:“你果然是个三心二意的混账!” 婆罗贺摩骂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本座堂堂天神,岂能降贼? !” (御风楼主人:抱歉,请个假,又有朋友结婚了,还是我定的日子……明天下午结束之后,一定尽快滚回家码字。 ) 第1101章 名存实亡 第1101章 名存实亡 原来,帝释天丢出的那个黄橙橙的东西便是鲁陀罗尼赐予他的“七宝金阶”,又名“七情神台”,是个极为厉害的邪宝! 婆罗贺摩在幼年的时候只要犯错,就会被鲁陀罗尼罚站在七宝金阶之上。 立在第一层会大笑不止,直接伤及心脉;站上第二层则会怒气冲天,直接伤及肝脏;站上第三层会忧虑无比,直接伤及肺腑;站上第四层则是胡思乱想,直接伤及脾胃;站上第五层则悲痛欲绝,直接伤及气海;站上第六层则觉无限恐怖,直接伤及肾气;站上第七层则惊吓连连,直接伤及魂力…… 此宝可谓是婆罗贺摩的幼年噩梦!那些畏惧至今仍然让他铭心刻骨!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重温旧梦”了,所以一看见帝释天抛出了此宝,他便立刻反水,手持天堂权杖与百花仙子斗在了一起! 百花仙子与婆罗贺摩交手不三个回合,便觉此神不弱,段时间内绝拿不下来! 乌玛还在一旁观望,帝释天也正在擦拭身上的银屑,百花仙子心中暗忖道:“大势已去,再耽搁下去,等帝释天恢复战力,乌玛也动了手,只怕连我们三个也要交待到这里,不如走为上!” 于是她便叫道:“阿螭、冰娥,快逃!” 阿螭和冰娥方自一怔,婆罗贺摩叫道:“休想逃走!” 百花仙子“呼呼”猛扇彩翼,把银屑尽情挥洒,婆罗贺摩唯恐迷住眼睛,急忙往后退却,乌玛也跟着躲闪,帝释天还没有擦干净身上的,又被重新糊了一层,一边避让,一边咒骂不止。 阿螭和冰娥趁机往殿外冲去。 百花仙子也抓起了罗摩,“唰”的飞了出去。 婆罗贺摩、帝释天等银屑散落之后,双双呼喝着追赶出去,却早不见了她们的踪影。 外头围着一众天堂的神官、神将,还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在呆看,帝释天骂道:“都是混吃等死的混账东西,瞧着她们出来,也不知道阻拦么? !” 众神被骂的莫名其妙,却都畏惧帝释天,不敢还嘴。 婆罗贺摩赔笑道:“释尊何必着恼呢,咱们不是还生擒了一个哈奴曼吗?” 帝释天啐了一口,冷笑道:“咱们? 哈奴曼是本尊擒住的,你有什么功劳在里头? !懦夫!” 婆罗贺摩心中大怒,却不敢言语,只是讪笑。 乌玛走了出来,脸色难看至极,叹息道:“帝释天,你惹了大祸!那三个仙娥回去之后,必定会将此中事告知陈义山,陈义山肯定亲自前来,到时候,天堂必将不保!我等性命也难全了!” 帝释天怒道:“呸!休说这等丧气话!你怕陈义山,本尊却不怕!只管叫他来,一样收拾!” 乌玛冷笑道:“大话好说,只怕场子难收。 连鲁陀罗尼都不是陈义山的对手,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打过人家?” 帝释天叫道:“多年前,鲁陀罗尼不过是侥幸胜了本尊半筹而已,也没比本尊高明多少!这些年来,本尊在天堂潜心修炼,道行早已大进,说不定已经比鲁陀罗尼高出甚多了!” 乌玛与婆罗贺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帝释天这是起了反意。 天堂众神也都听呆了,各自惊疑,这帝释天是疯了吗? 不尊重乌玛和婆罗贺摩也倒罢了,居然还当着他们的面说鲁陀罗尼的坏话? 却听帝释天骂道:“一个个死板着臭脸干什么? !鲁陀罗尼虽然死了,但是有本尊在,天还塌不了!” 众神闻言,一时皆惊。 “真神大人死了? !” “这,这怎么可能? !” “谁,谁干的? !” “实在是难以置信!” “……” 帝释天喝道:“不信便问乌玛!她就是来报丧的!” 众神都看向了乌玛,乌玛也不言语,众神便当她默认了,越发惶恐。 帝释天道:“杀死鲁陀罗尼的是东土来的一个恶仙,叫陈义山,方才逃走那三个女人,都是他的弟子。 估计要不了多久,陈义山就会亲自上来,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众神面面相觑,道:“听神主的安排。” 帝释天冷笑道:“婆罗贺摩安排不了你们,他已经被吓破胆了!” 婆罗贺摩皱眉道:“释尊,你可是越来越无礼了。” 帝释天狞笑道:“只许你无能,还不许本尊无礼吗? 以前瞧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本尊才给你留三分脸气,如今你死了老子,还拿什么装腔作势?” 乌玛喝道:“帝释天,你放肆!” 帝释天叫道:“怎么,要打本尊吗? !你们母子不妨一起上,且看本尊怕你们不怕!诸神有谁想要帮他们的,也尽管动手,我千眼杀神谁也不惧!摩西首罗,摩柯迦罗、摩利支罗。 摩紧那罗,你们都上来啊!” 四员神将慌忙后退,纷纷摇头道:“末将不敢。” 鲁陀罗尼死了,众神的心都乱了,也知道婆罗贺摩大势已去,放眼天堂,以帝释天神通最大,本领最强,哪个敢跟他动手? 婆罗贺摩见麾下众神态度如此,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脸色也变了又变,强忍着怒气,讪笑道:“释尊,大敌当前,咱们岂能自相残杀?” 帝释天也耍够了威风,自觉现在还不是时候跟乌玛、婆罗贺摩火拼,等解决了陈义山之后再取而代之也不迟,于是便“哼”了一声,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他转身进了摩天神殿,收了七宝金阶和玲珑宝盖,穿了哈奴曼的琵琶骨,叫道:“摩西首罗,你去把这妖猴的脑袋给砍了,眼珠子挖出来!” 乌玛连忙劝阻道:“不可!既然已经与陈义山彻底撕破了脸皮,迟早会有一场大战,留下哈奴曼,也算是个筹码。” 婆罗贺摩也劝道:“释尊,母亲说的对,我们知道你不怕陈义山,但总要预防万一啊。 等抓住了陈义山之后,再一并处置也不迟嘛。 你觉得呢?” 帝释天想了想,冷笑道:“行,你是天堂之主嘛,你们母子说了算。 待本尊拿下陈义山之后,再做计较!” 婆罗贺摩心里暗骂:“杂碎!现在知道我是天堂之主了?” 却听帝释天叫道:“摩西首罗、摩柯迦罗、摩利支罗、摩紧那罗出列!” 天堂四大神将站了出来,齐声说道:“末将在!” 帝释天道:“你们现在就各自率部去守卫四大天门,不许有一神下界,也不许放一人上天!陈义山若来,全力阻拦,且要即刻通报本尊知道!” “是!” 四大神将立刻去了。 第1102章 二上天堂 第1102章 二上天堂 支走了四大神将之后,帝释天又冲一干神官吩咐道:“都散了,回去准备停当,待陈义山来,与本尊一并上阵!” “是!” 众神官也都匆忙去了。 帝释天扭头瞪了乌玛和婆罗贺摩一眼,道:“本尊先去歇息,你们娘儿俩好自为之吧!” 言罢,扬长而去,直把乌玛和婆罗贺摩气的浑身发抖。 乌玛说道:“儿啊,这帝释天当着你的面对诸神发号施令,俨然是把自己当成天堂之主了!别说他未必是陈义山的对手,就算他真能打得过陈义山,得胜之后,还有你我母子的活路吗?” 婆罗贺摩苦笑道:“父亲一死,他便觉得无人能制住他了。” 乌玛道:“陈义山心怀宽广,不如真心降了他吧。” 婆罗贺摩懊恼道:“儿子原本是听母亲的话,打算降了,可被帝释天大闹了一通,又拿七宝金阶做胁迫,儿子不得不反悔。 如今抓了哈奴曼,伤了罗摩,打跑了三个女仙娥,再降陈义山,人家还会答应吗?” 乌玛叹息道:“我心中也没底了。 要不,咱们母子俩逃走吧,去人间找个地方藏起来,也能保全性命。” 婆罗贺摩摇头道:“四大神将都畏惧帝释天,帝释天叫他们守住四大天门,吩咐说不许放走一个神祇,这其中便包括了你我,我们如何下得去?” 乌玛道:“你名义上还是天堂之主,他们岂能不听你的话?” 婆罗贺摩颓然道:“连母亲都说了是‘名义上’啊。 父亲已死,帝释天收了他们的心,儿子这天堂之主算是彻底名存实亡了。” 乌玛心灰意冷道:“算了,怎么都不成,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 却说百花仙子、阿螭、冰娥带着罗摩凄凄惶惶的一路狂逃,直至飞到三谷山,不见帝释天、婆罗贺摩追赶,才算安下心来。 冰娥已经累瘫了,直接跌落峰头。 青松、虚竹、山茶等瞧见,慌忙喊叫,早惊动了兰生、蓝羽、雨晴、蟒家兄弟、松竹茶等一众同门,赶紧出来探看。 百花仙子已经站不稳当了,踉跄着把罗摩交给竹熊精抱住。 阿螭颤声说道:“快,快叫长乐。” “我在呢!” 长乐从人群后挤了出来,也不必多问,只是上手,先给冰娥捏了捏耳朵,再捏百花仙子,又捏阿螭,最后去捏罗摩。 须臾过后,罗摩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已然醒转。 蓝羽惊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闹的这么狼狈?” 孙伯行道:“罗摩如何还受伤了?” 竹熊精也问道:“怎么不见哈奴曼?” 松谷仙人道:“是婆罗贺摩那厮不愿意归顺咱们麻衣仙派,所以你们起了冲突,打了架?” 百花仙子还没有说话,忽见两道人影冲天而起,倏忽而至,正是陈义山和沟梨归来了。 陈义山见弟子们聚在一处,便笑吟吟问道:“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间?” 沟梨开玩笑道:“必定是闻见了仙桃的香气,所以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了。” 冰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张开双臂就往陈义山怀里扑。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怎么了这是?” 冰娥抽抽搭搭的说道:“师父,我们被恶神给欺负了!” 百花仙子也红了眼睛,说道:“弟子等无能,天堂之行不顺利,辜负了老师的嘱托,还连累哈奴曼被恶神给抓了。” 阿螭恨声说道:“乌玛三心二意,志气不坚,婆罗贺摩更是小人,先投降随后又反水,他的属下凶悍猥琐,我们四个拼死才逃了回来……他们,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陈义山闻言大惊,道:“我原本就怕婆罗贺摩未必会那么容易的投诚,所以才派了你们五个跟乌玛前去,结果还是铩羽而归。 天堂的神祇如此厉害吗?” 但听百花仙子把天堂的经历说了一遍之后,早已勃然大怒,骂道:“竖子敢尔? !” 白牛皱眉道:“原来是帝释天在作怪啊,那恶神确实厉害!原本只有鲁陀罗尼能压伏的住他,如今一听鲁陀罗尼被师父打败了,便觉老子天下第一,要无法无天了。” 阿螭啐了一口,道:“那恶神其实也不难斗,只是满身的眼,令人作呕!” 冰娥道:“对!他还不穿衣服,无耻下流!” 百花仙子道:“他的法宝也甚是厉害,一个盖子便收了哈奴曼,落地如生根,连阿螭都拿不起来。 另有个七层高的台阶,一放出来,婆罗贺摩便反水了。” 白牛道:“那盖子是玲珑宝盖,会放异光,摄住谁,压伏下来,都难抗住;至于那七层高的台阶,原是鲁陀罗尼的法器,唤作七宝金阶,站上去便大发七情,伤及脏腑身魂,都厉害着呢。” 陈义山道:“不消说了,你们几个都回寝殿歇着,我亲自去天堂,会一会这个帝释天!” 罗摩道:“师父,弟子与你同去!” 陈义山道:“你伤势刚刚复原,好生将养着吧,为师会把哈奴曼带回来的。” 哈奴曼那枚补丁尚在,性命自然无虞。 沟梨忧心忡忡道:“母亲也是糊涂,大哥更是混账!师父,你,你不会——”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放心,你母亲大约也是无奈,被帝释天裹挟了而已,我不至于会杀了她。 至于你大哥,哼哼这个天堂之主他是做不成了。 无垢、美云、雪儿、怀阳、老莫、天鹤、竹谷、茶谷、白牛!” 被点了名的一起出列拜道:“弟子在!” “你们同我一起,去打上天堂!” “是!” 长乐说道:“大哥哥,我也去吧。” 陈义山冷笑道:“连鲁陀罗尼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个帝释天? 放心吧,区区天堂,不用你去涉险。 同你的师兄师姐们在山上待着吧,阿梨有仙桃分给你们吃。” “嗯!” 陈义山当即启程,率领一众弟子浩浩荡荡的奔东北方向而去。 蟒仲悠悠说道:“恩师生气了,帝释天和婆罗贺摩要完蛋了。” 蟒伯嘀咕道:“倒是奇怪,恩师带了老牛去,却没有带我。 叫去的几位师兄师姐们,大多都比较弱,却放着蓝师姐、风师姐、兰师兄、孙师兄、刘宗主这样的厉害角色不用。” 松谷仙人笑道:“我知道老师是什么心思,叫去的,都是没有宝贝的,这是让他们立功,得趁手的家伙呢。” 非正道人说道:“贫道也没有什么宝贝,怎么没有被叫去?” 雨晴道:“你去能干什么? 给婆罗贺摩算命吗? 他的命也不长了吧。” 非正道人:“……” 蟒伯懊恼的对蟒仲说道:“早知道便不收你的法螺贝了!” 蟒仲笑道:“兄长若是不想要,就还给小弟吧。” 蟒伯道:“哪有送了的东西还要回去的道理? 我只是遗憾不能与恩师一道去天堂降服恶神。” 蟒仲道:“遗憾也是无用,不如听沟梨说一说地狱之行。” 沟梨道:“进殿去,一边吃桃一边与你们细说。” 第1103章 降将杀神 第1103章 降将杀神 却说天堂的北门是摩西首罗在镇守着,他正与属下的神兵们议论:“你们说,鲁陀罗尼真被那个陈义山给打死了吗? 如果此事属实,陈义山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岂能是我辈所能对付得了的?” 神兵们尚未搭话,忽然听见有仙音传至:“你说的不错。” 摩西首罗与众神兵都吃了一惊,纷纷抬眼观望,但见一头巨大的竹熊踏云破空而来,背上立着男男女女一众人,为首一个男子,白衣飒飒,长发如瀑,生的面如冠玉,玉树临风!身后三个女仙娥个个玲珑曼妙,风姿各异!还有四个男子,无论老少,尽是仙风鹤骨模样!又有一个白头人,瞧着很是面熟,摩西首罗仔细一辨,心里登时吃惊:“那不是鲁陀罗尼的坐骑白牛吗? !” 白牛瞧见摩西首罗,也认了出来,那是从前在大须弥山梵天神殿伺候鲁陀罗尼的大神侍,便笑道:“摩西首罗,好久不见了,原来刚才是你在议论我的恩师啊。” 摩西首罗惊疑不定道:“你恩师是哪个?” 陈义山道:“就是我,打败鲁陀罗尼的陈某人!” 摩西首罗大惊失色,连忙呼喝神兵们道:“还不速速列阵,准备迎敌!” 神兵们手忙脚乱的挥舞起兵器,白牛喝道:“摩西首罗,休要自寻死路!识时务的,趁早归降!若是顽抗到底,便只有死路一条!” 摩西首罗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亏你还当过真神坐骑!小的们,给本将冲杀过去!” 把手里的混铁棍扬起来一晃,他身后的神兵们便都“嗷嗷”乱叫着列阵冲杀。 陈义山站着没动,白牛、竹熊精、天鹤、无垢、竹谷、茶谷六师兄弟则齐齐发喊,从陈义山背后涌出来,各持仙剑,杀入了神兵阵中。 “吃我一棒!” 摩西首罗高举混铁棒,奔陈义山而来。 陈义山尚未言语,早恼了林美云,喝道:“恶神休得无礼!” 提着流洲仙剑便迎了上去。 “叮叮叮叮” 棍剑相交,个回合过后,林美云便觉气力不支,剑术渐渐乱了。 怀阳公主看在眼里,也提剑前来助攻。 仙道姐妹以二敌一,左右夹击,立时便稳住了局面。 苍雪又暗捏银针,觑看到摩西首罗的破绽处,“唰”的洒将过去! 摩西首罗瞧见一片银光闪烁,倏忽迫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连忙后撤避趋! 林美云瞧着他步法紊乱,袖手一剑,喝了声:“着!” 果然刺中摩西首罗的左臂! 怀阳公主紧跟着也是一剑,立时在摩西首罗的后肩开了个血洞! 摩西首罗连声痛呼,咬着牙,转身便把混铁棍朝着怀阳公主砸了过去! 怀阳公主临阵经验太少,也没见过这种自弃兵器的打法,一时呆住,只顾傻看,却忘了躲避! 林美云急叫道:“怀阳小心!” 怀阳公主这才缓过神来,但见混铁棍要砸到自己头上了,连忙用剑去磕。 陈义山知道她力气小,用的剑又轻巧,而摩西首罗远较她力大,混铁棍又极为沉重,而且还是全力一掷的丢出,如何能磕得开? 当即拂袖一挥,罡风如刀,“嚓”的一声响,那混铁棍被切成了两截,落在怀阳公主的左右两侧! 摩西首罗见陈义山只是举足抬手便有如此威力,登时惊得面色煞白,转身就逃,嘴里嚷嚷道:“你们守好天门,我去给释尊报信!” 但天门哪里还能守得住? 那些神兵们虽然数量不少,本事却都低微,被竹熊精、白牛、无垢、天鹤、竹谷、茶谷持械一冲,战阵便乱了,七零八落的被割裂开来,须臾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摩西首罗也管不上他们,只顾着自己逃命,但是他刚跑出去一丈多远,忽觉眼前白影一晃,陈义山已拦住了他的去路,冷笑着问道:“释尊是谁? 帝释天吗?” 摩西首罗吓得六神无主,慌乱中,挥掌便朝陈义山的脖颈砍了上去,陈义山也伸出手来,却后发先至,一把攥住了摩西首罗的脖子,高高擎举起来,冷声问道:“要死还是要降?” 摩西首罗一张脸憋的血红,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之后,艰难的说道:“降……” 陈义山一松手,摩西首罗跌在地上,顺势伏拜,叩头道:“小神情愿归降陈大仙!” 抬头又冲残存的神兵们喝道:“我已弃暗投明,尔等不想死的,也丢了兵器吧!” 神兵们本来就被打的没有了斗志,眼见本部神将尚且如此,自己又为谁拼命? 于是纷纷丢了兵器,蹲了一地。 白牛骂道:“早这样不就不用挨打了么?” 摩西首罗苦笑道:“不如此,焉知陈大仙天威?” 陈义山道:“你起来吧,带我去找婆罗贺摩和帝释天。” “是!” 摩西首罗起身说道:“婆罗贺摩和帝释天都住在摩天神殿,只是不在一处寝宫。 陈大仙打算先找哪个?” 陈义山道:“去了摩天神殿之后再说。” “好!” 摩西首罗躬身前驱道:“小神在前头引路,委屈大仙和诸位高足跟在后头。” “嗯” 陈义山便带着一众弟子随他去了。 刚行至摩天神殿的阶下,忽有一个神祇从内往外走出来,猛瞥见摩西首罗引着一众陌生人迫近,顿时吃了一惊,叫道:“哪里来的这许多生面孔? !” 摩西首罗喝道:“什建陀你叫什么叫? !” 什建陀瞪眼道:“我是摩天殿的大神官,护卫神殿有责,遇见可疑之人询问是再正常不过了!倒是你,释尊不是差你去守天门了吗? 为什么会引着他们来到此地?” 摩西首罗道:“来人是陈大仙,要诛除恶神,净我天堂,我已归顺,自然甘为前驱!” 什建陀惊道:“哪个陈大仙? 陈义山吗?” 陈义山道:“正是陈某,降则不杀。” 什建陀转身就跑,嘴里还叫道:“释尊!释尊!” 一旁早恼了竹熊精和白牛,一个骂道:“作死的东西!” 一个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左一右追将上去,一个摊开蒲扇大的熊掌,一个飞起砂锅大的牛蹄子,但听“啪”、“嘭”两声响,什建陀的后脑、后背同时中招!飞起跌落,脖子都歪了! 但即便如此,什建陀还是挣扎着坐起,气若游丝的呼唤道:“释尊,释尊……” 摩西首罗赶上前去,立掌为刀,“噗”的砍中什建陀的脖子,喉骨顿时碎裂,颈部凹下去一大块,香火气四泄,三魂七魄也出了窍。 摩西首罗还要赶尽杀绝,陈义山却道:“且慢!” 拂袖一挥,把那魂魄打落下天堂,嘴里说道:“去地狱吧,看阎摩罗怎么发配他。” 第1104章 一错再错 第1104章 一错再错 帝释天回去自己的寝宫之后,先是吃了许多神药以恢复体力,只脸上的一双眼睛被黄金环闪瞎,没有对症的药,难以恢复,但身上的眼睛在银屑清洗干净之后,也不影响视物,便躺倒酣睡。 忽然听见什建陀的呼喊声,帝释天顿时惊醒,叫道:“什建陀,是谁来了? !” 却不闻回应。 帝释天愣了片刻,匆忙披挂整齐,提了三钴杵,便奔将出来,叫道:“是谁打上来了? !” 摩西首罗连忙指着他说道:“陈大仙,这厮就是帝释天!”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好!” 便上下打量起来。 帝释天一眼瞥见什建陀的尸体倒在墙角里,又看见陈义山等一众陌生人杀气腾腾的站在不远处,其中有个家伙似乎是鲁陀罗尼的坐骑白牛,立时便明白是谁来了,登时怒斥道:“摩西首罗,本尊叫你守天门,你怎么敢放他们进来? 什建陀又是被谁杀死的? !” 摩西首罗道:“蠢货,我早已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听陈大仙吩咐了。 什建陀怙恶不悛,死不悔改,是被我亲手结果了性命!” 帝释天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叛天堂,背叛本尊? !” 摩西首罗冷笑道:“我的神主是婆罗贺摩而不是你,你不敬天堂之主,不敬大地神女,早生了反心,我不服你也是理所应当的,谈何背叛? !我劝你不要再叫嚣了,陈大仙亲临此地,诛灭恶神,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帝释天狂怒,骂道:“混账东西,且看到底是谁死定了!” 提着三钴杵便奔摩西首罗杀来,摩西首罗自知不是他的敌手,慌忙往陈义山的背后躲去,嘴里喊道:“陈大仙,这恶神太猖獗了,当着你的面还要行凶!” 帝释天赶到陈义山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三钴杵便砸,陈义山喝道:“好生无礼!” 挥袖一拂,罡气迸发,虽然把三钴杵荡了开来,也觉分外吃力,心中不免暗自惊叹,忖道:“这恶神果然神力不小,难怪百花仙子她们吃亏呢,我也不可大意啊!” “主人退后,让咱老莫来打!” 竹熊精最喜欢逞能,提着流洲仙剑便冲了上来。 陈义山也有心锻炼锻炼弟子们,便索性让开了路,只站在一旁掠阵。 白牛不甘落后,也想在陈义山跟前表现,叫道:“帝释天,还认得你牛爷爷吗? !” 晃一晃身子,把法天象地之术施展开来,抬起床一样大的蹄子便朝帝释天践踏而去! 帝释天挥起三钴杵,先隔开了竹熊精的流洲仙剑,又顺势往上猛的一顶,骂道:“不过是鲁陀罗尼的胯下之物!” 大力之下,竟然一杵把白牛顶翻在地,刹那间,如肉山倾倒,“哗啦啦”压塌了一溜宫殿! 帝释天啐了一口,道:“孽畜就是孽畜,不堪一击!” 如此大的动静,立时惊了婆罗贺摩和乌玛,母子俩连忙飞奔出来观望,陈义山早看见了,喊道:“乌玛,你做的好事!百花仙子可是救过你的,罗摩更是你的女婿,你却让他们吃了那么大的亏,险些性命不保!” 乌玛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又惊又怕又羞,嗫嚅着,无言以对。 陈义山见她如此情态,便又说道:“我来的时候,阿梨还很担心你!只盼你莫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了!” 乌玛道:“陈大仙,是我对不住你。 你,你和阿梨见过阎摩罗了?” 陈义山道:“阎摩罗已经拜我为师了。” 乌玛“啊”的一声惊呼,似乎是难以置信。 陈义山指着婆罗贺摩问道:“你就是天堂之主婆罗贺摩?” 婆罗贺摩道:“正是!” 陈义山道:“我们中土常说一句话,长兄如父!你却没有给你的弟弟妹妹做好表率!阎摩罗看不上你,阿梨也说你愚蠢透顶!你打算陷自己于死地吗? !帝释天身为你的属将,却毫无臣下之礼,跋扈暴虐,肆意妄为,你真以为跟他绑在一起能安稳么? !” 婆罗贺摩低头不语。 乌玛低声说道:“儿啊,他就是陈义山,你听他这些话的意思,你我分明还有机会投诚啊,快过去归降了吧。” 婆罗贺摩依旧默然。 帝释天一边与竹熊精对战,一边叫道:“休听这贼仙挑拨离间!他自觉打不过本尊,所以才要拉拢你们!乌玛,你一直都本尊跟前吹嘘陈义山是如何如何的厉害,本尊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强者!婆罗贺摩,你也瞧好了!” 乌玛并不理会他,只是对婆罗贺摩说道:“儿啊,帝释天狂妄自大,必败无疑,只怕 稍后就会被陈义山毒打!” 婆罗贺摩却十分迟疑,道:“母亲不要着急,咱们先看看形势再说,万一帝释天真的赢了呢?” 乌玛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义山已经给了咱们台阶,若不及时下去,悔之晚矣啊!” 婆罗贺摩道:“帝释天说的也有些道理,这陈义山之所以给咱们台阶,多半是担心咱们帮帝释天,可见他的心里也没什么必胜的底气。 再看看吧。” 乌玛听着这些蠢货,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帝释天一番快攻,竹熊精瞬间汗流浃背,连连后退,显见是顶不住了!他慌忙叫道:“兄弟们,不要只看热闹啊,快来帮帮咱啊!” 无垢道长笑道:“贫仙还以为你能应付得了呢,难道是打不过了?” 陈义山道:“这憨货也难得开口求援,阿云、雪儿、怀阳且观阵,你们几个都上吧。” “是!” 无垢、天鹤、竹谷、茶谷都仗剑冲了上去,与竹熊精合斗帝释天。 五个师兄弟齐心协力,把帝释天围在当中,举剑乱削看刺,使尽了平生本事!帝释天浑然不惧,就仗着一杆三钴杵,前后左右招架,一时间居然也能抗得住,不落丝毫的下风! 但听“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之音不绝于耳,五仙如走马灯似的兜转,闪转腾挪间,剑气纵横,锋芒爆射,神光激荡,杵影绰绰,场面甚是惊人! 第1105章 下地狱的资格 第1105章 下地狱的资格 旁观的怀阳公主见帝释天如此难斗,忍不住咂舌道:“师父,这个恶神好生凶悍啊!” 陈义山道:“确实是修为不俗,神通广大,单论武艺,不说法宝,已属绝顶,破绽极少!怪不得如此嚣张呢。” 白牛早已经爬了起来,但看了半天战局,又觉自己无处下脚下手,唯恐伤了同门,只好解了法天象地之术,然后也混入了战团。 于是五打一变成了六打一,十数个回合过后,帝释天便觉有些遮拦不住了,觑个空子,右手挥杵不停,左手已把玲珑宝盖抛了起来。 白牛晓得那东西的厉害,急叫道:“是玲珑宝盖,大家快闪开啊!” 无垢、天鹤等五仙一听“玲珑宝盖”之名,便知道就是这东西拿下了哈奴曼,自忖不如哈奴曼,必定也扛不住,于是都匆忙的四散逃开。 盖子里异光闪烁,没有摄中任何一仙,便自行落了下来,被帝释天接住。 “打啊!怎么不打了!人数再多,也是废物!” 帝释天叫嚣着,忽然提三钴杵朝陈义山奔了过去。 陈义山把先天元炁一放,神光潋滟,先护住周身,又抽流影在手,去架三钴杵! 一仙一神就此正式交上了手! 但见剑芒翻飞,上下纷纷,如飘雪花!杵光阵阵,四面闪烁,如月华洗地!陈义山和帝释天虽然是一打一,却比方才以六敌一那场激战还要声势浩大! 不仅仅是麻衣门下众弟子看的惊心动魄,连乌玛和婆罗贺摩也看的瞠目结舌! 陈义山的剑术远在众弟子之上,而且手速更快,身法更伶俐,力气也更大,慧眼看破绽又如观火一般清楚,十余个回合过去,帝释天便觉抵挡不住,心中暗自惊叹道:“这贼仙果然厉害!怪不得连鲁陀罗尼都死在他的手里!” 大能对决,生死角逐,岂能分心? ! 帝释天只一个走神,大破绽便漏了出来,陈义山慧眼看得分明,如何肯错过机会? 袖手一剑,“当”的格开三钴杵,瞅准了空档,飞起一脚,正踢在帝释天的脸上! “砰”的一声响,帝释天仰面摔翻,只觉天昏地暗,面骨似乎是碎了,痛彻心扉! 乌玛连忙对婆罗贺摩说道:“我儿快看,帝释天要输了!” 婆罗贺摩却兀自犹豫,道:“母亲不必急躁,且再观望观望吧,毕竟帝释天还没有用他的法宝呢。” 乌玛暗自叹息不已:“你这孩子啊……” 陈义山赶了上去,举剑便刺,帝释天连滚带爬闪避了开来,而后挺身跃起,揉了揉脸,“呸”的啐出一口血水,道:“好一个陈义山,是本尊的对手!” 陈义山冷声说道:“哈奴曼呢,交出来!” 帝释天“格格”狞笑,道:“你想救那个妖猴? 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言罢,手中的玲珑宝盖又抛了起来,白牛急叫道:“恩师小心!” 陈义山慧眼观望,早瞧见盖子里头有异光闪烁,知道被摄中就糟糕了,连忙合身化虹,“唰”的遁走。 帝释天吃了一惊,心道:“这贼仙会的可真多!” 当即把神袍扯下,露出满胸满背满肚子的眼睛! 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一看,登时转过了脸去,个个恶心的要吐。 天鹤、竹谷、茶谷等也惊呆了,无垢道长啐了一口,道:“怪不得仙子、阿螭还有冰娥她们憎恶成那个样子呢!连贫仙看了都想哕!” 帝释天敞胸露背之后,眼睛眼睛尽皆睁开,四下里一览无余,瞬间便看见陈义山在自己的背后出现,手里正提着一根木杖朝自己砸落呢! 帝释天连忙往前一跳,堪堪躲过。 陈义山挥舞力杖紧追而来,帝释天转身举杵去遮拦,却不知陈义山那力杖是先天至宝,他的三钴杵是后天神器,如何能招架得住? ! “砰” 一声响,三钴杵便飞了出去,帝释天双臂酸软,虎口剧痛,摊开两手一看,但见一对手掌里都是鲜血淋漓,顿时骇然变色! 竹熊精飞身抢出,把三钴杵攥在手里,叫道:“主人,这兵器归咱了吧!” 陈义山道:“落谁手里,便归谁。” 竹熊精大喜道:“多谢主人啦!” 苍雪、林美云和怀阳公主都是女子,并不喜欢三钴杵这类又大又沉重且不美观的兵器,因此对竹熊精抢走三钴杵这种行径没什么反应,可是无垢道长、天鹤、竹谷、茶谷、白牛却都唉声叹气了起来,个个羡慕竹熊精手快,懊恼自己反应慢,心道:“老莫看起来傻,其实傻精傻精的!” 纷纷叫嚷道:“帝释天,你还有什么兵器法宝没有,快快亮出来啊!” 帝释天羞怒交加,心道:“有兵器都打不过陈义山,如今没了兵器,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只能祭宝才有胜算!” 于是又把玲珑宝盖祭起,去罩陈义山。 陈义山在打掉帝释天的三钴杵之后,便猜到帝释天会再度祭宝,早取了神弓神箭在手,做好了准备。 眼见玲珑宝盖高高悬空,陈义山便弯弓搭箭,“日”的一声射出去,登时破了盖子里的异光! 那宝贝黯然着落将下来,帝释天大惊失色,慌忙去抓,却听陈义山喝道:“吃我一杖!” “呼” 帝释天一身的眼睛个个圆睁,但见力杖劈面砸落,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但他知道这一杖下来,挨瓷实了,不死也得重伤,便把左臂挺了起来,硬生生去抗! “咔嚓!” 一声脆响,血光喷溅,帝释天整条左臂齐肩而断,痛的几乎晕死过去! 但他也真是强悍,右手捂着断口往后急退。 陈义山冷笑一声,也不追赶,伸手抄了玲珑宝盖,转身丢向一干徒弟,道:“谁接住便是谁的!” 白牛、无垢、天鹤、竹谷、茶谷立刻动手争抢,苍雪和林美云也跃跃欲试,怀阳公主自觉抢不过他们,便老老实实的站在远处,悻悻的观望。 冷不防竹熊精一头撞过来,嗷嗷叫道:“这盖子也是咱老莫的!” 一众同门被他撞得东倒西歪,玲珑宝盖也飞了,不偏不倚,正落向怀阳公主。 怀阳公主一伸手便接住了,眉开眼笑道:“谢谢师兄师姐师弟们成全!” 白牛、无垢、天鹤等见状,都骂竹熊精损人不利己,竹熊精“嘿嘿”干笑,道:“又没落在外人手里,给小怀阳怎么了? 一帮大老爷们,就不知道让让姑娘家吗? 咱就是故意的。” 帝释天连失了三钴杵和玲珑宝盖,心痛至极,又挨了力杖一击,掉了左臂,成了残废,情知取胜无望,也顾不得脸面了,叫道:“婆罗贺摩!你还不动手? !” 乌玛冷笑道:“你不是要让我们母子俩瞧好你是怎么打赢陈大仙的吗? 怎么又叫帮手了呢? 婆罗贺摩,不要管他!” 帝释天大怒,摸出七宝金阶,道:“不让本尊好过,谁都别想好过了!” 那宝贝还没有落地,忽听陈义山喝声:“着!” 一道毫芒迸射,落魂珠劈面而去,早打在了帝释天的额头上! 帝释天闷哼一声,三魂七魄登时出窍,残躯也僵在当场。 而七宝金阶还没有铺开,帝释天也无力催动了。 陈义山缓步上前,一力杖砸落,把帝释天的残躯打的支离破碎! 那魂魄嘶声叫道:“陈义山,你好毒啊!” 陈义山冷笑道:“我毒? 你这身上的眼睛都是哪里来的?” 言罢,施出钉魂术,按下帝释天的魂魄,幽幽说道:“恶神,你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 第1106章 哈奴曼的义气 第1106章 哈奴曼的义气 陈义山手起一道地煞火,打入帝释天的幽魂之中,但听鬼哭狼嚎,凄厉之声震天,刹那间,火光熄灭,魂消魄散。 陈义山虚空一招,将七宝金阶摄入掌中,眼见其上的魂力标识已然消散,便说道:“这宝贝以七情伤脏腑身魂,暗合医理,须得慎用,雪儿,送给你了。” 苍雪大喜,连忙跑过来接住,说道:“谢公子!” 林美云见怀阳得了玲珑宝盖,苍雪得了七宝金阶,偏偏自己一无所获,不免心里苦楚,嘴里酸涩,长睫遮眸,细牙咬唇,郁闷不语。 陈义山早看在眼里,知道林美云是埋怨自己偏心了,却也不解释,转瞬瞥看摩西首罗,道:“你去把天堂所有的神职属员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说。” “是!” 摩西首罗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去,便愣住了,伸手一指,道:“大仙,他,他们已经来了。” 陈义山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是嘛,黑压压一众神祇,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畏畏缩缩的躲在梵天神殿的廊道拐角处。 原来,此处的激烈打斗早惊动了他们,压根不用召唤,自己便偷摸过来探看了,连守卫东、南、西三处天门的摩利支罗、摩紧那罗、摩柯迦罗也都来了,只是被陈义山和帝释天的厮杀阵仗给吓着了,个个惊恐,不敢靠近,尤其是方才帝释天幽魂的凄厉惨叫声,更是把这些个修为低微的小神给吓惨了! 摩西首罗见他们如此畏惧陈义山,倒觉得自己第一个投降真是明智之举,正所谓亲疏有别,放眼整个天堂,自己肯定是陈义山最倚重和最信赖的神祇,连婆罗贺摩都差远了!于是耀武扬威,叫嚣道:“你们这些没眼力劲儿的东西,都站那么远干什么? 还不快快过来参拜陈大仙!?” 众神祇迟疑了片刻,到底是怕死,都涌了过来,跪了一地,乱糟糟喊道:“大仙饶命!” 婆罗贺摩也不等乌玛再劝了,飞奔过来,绕过众神祇,跑到最前头,一个五体投地,拜伏在了陈义山的脚下,讪笑道:“陈大仙在上,小神婆罗贺摩情愿率领天堂所有神职属员归降在你门下!从此以后,听你号令,唯你马首是瞻!” 摩西首罗顿时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怒道:“婆罗贺摩,你在这里乱献什么殷勤? !他们明明是我叫过来参拜陈大仙的,什么时候变成是你率领的了? !” 婆罗贺摩骂道:“滚蛋!本座与陈大仙说话,有你这腌臜东西插嘴的份儿吗? !” “你——” 摩西首罗立马委屈的向陈义山告起了状,道:“大仙,你看看他是何等嚣张? !我是你老人家第一个收服的天堂大神,却被他如此折辱,可见他对你老人家毫无敬意!” 婆罗贺摩忙道:“陈大仙不可听信此僚的挑拨!” 陈义山冷冷的俯瞰着婆罗贺摩,幽幽说道:“你此时请降,不觉得晚了些吗?” 婆罗贺摩身子一颤,抬起头,畏惧的仰望着陈义山,但见陈义山面若寒霜,目含杀气,不禁心头大震,咧开嘴来想赔几声笑,却又笑不出来,回头张望,想要找他母亲,却不见了乌玛的踪影。 摩西首罗幸灾乐祸极了,叱骂道:“你贼眉鼠眼的乱看什么? !陈大仙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 陈义山扭头喝道:“谁让你在这里狐假虎威呢? 滚!” 摩西首罗吓得一缩脖子,连忙退后道:“是!” 竹熊精看他上蹿下跳的,早就觉得不顺眼了,伸手一扒拉他的脸,骂道:“挡着老子了,滚后面去!” 摩西首罗不敢吱声,灰溜溜的站到了最后面去,心里懊恼:“怎么就触怒了陈大仙呢?” “师父!” 陈义山突然听见了哈奴曼的叫声,循声一望,见是乌玛引着哈奴曼快步奔了过来。 “好徒儿!” 陈义山连忙上前扶住,仔细端详道:“你怎么样?” 哈奴曼道:“弟子无能,累师父亲来相救。” 陈义山道:“这是哪里话!你受伤重不重?” 哈奴曼摇头道:“多谢师父挂怀,弟子所受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陈义山颔首道:“好,那便好。” 乌玛趁机拜道:“陈大仙,且看在小神的面子上,饶了婆罗贺摩吧。” 陈义山立时收起笑脸,换了一副怒容,“哼哼”冷笑道:“陈某方才已经给了你们母子台阶下,可你们却不要啊!如今反倒说什么面子,哪里还有? !” 乌玛羞愧无地,垂首说道:“陈大仙,小神属实是无颜面对你了,但盼你看在阎摩罗和沟梨的情面上,饶了婆罗贺摩吧。 若是大仙非要杀戮才解恨的话,小神愿意舍了自己的命,换婆罗贺摩一命。” 陈义山想到沟梨和阎摩罗,也不免叹息了一声,道:“婆罗贺摩,你母亲要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你觉得如何?” 婆罗贺摩呐呐说道:“小神,小神听母亲大人的话,母亲大人要换,那就换吧……” 陈义山大怒,骂道:“混账!如此奸诈惫赖,厚颜无耻,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不杀你不足以平我心中愤恨!” 乌玛急道:“陈大仙,儿女都是心头肉,你杀了他,就等于是剜去了我的心头肉,还不如直接拿掉我的命,保全了他啊!” 哈奴曼忽然也劝了起来:“师父,弟子被帝释天用玲珑宝盖所困,险些被他割了脑袋,挖了眼睛!多亏了大地神女娘娘与这天堂之主再三用言语阻止,这才侥幸保住了首级。 他们母子对徒儿算是有救命之恩啊!徒儿情愿一命换一命,以死保全他们。” 乌玛和婆罗贺摩都惊讶的看向了哈奴曼,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要知道,他们之前劝阻帝释天不要杀哈奴曼的初衷可不是真心搭救,而是要将哈奴曼当做筹码,用以胁迫陈义山的。 只不过,当他们看到帝释天的下场之后,心中立时清楚,用哈奴曼根本无法威胁到陈义山,只会把陈义山激怒的更狠,到时候引火烧身,神魂俱灭! 所以,乌玛才会如此迅速的放了哈奴曼出来。 但哈奴曼却不考虑这些,他的性子直,觉得不管乌玛与婆罗贺摩劝阻帝释天是出于什么目的,结果就是保住了自己的命,那自己就得承人家的情,就得感念人家的恩德,就得回报! 白牛喝道:“老猴你是傻了么? !” 哈奴曼“噗通”一声,跪在了陈义山的脚下,叩拜道:“师父,弟子虽然是出身于妖族的猴精,却也读了许多中土的诗书,颇知大义,绝不做负恩小人!还请师父成全。” 陈义山叹息道:“乖徒儿,你也太实诚了。 罢罢罢,看在你如此重情重义的份儿上,为师岂能不成全? 我不杀婆罗贺摩了。” 哈奴曼道:“那大地神女娘娘呢? 师父也一并饶了吧。” 陈义山苦笑道:“为师本来也没有打算杀她啊。” 哈奴曼大喜道:“多谢师父!” 第1107章 破财消灾 第1107章 破财消灾 乌玛听陈义山说出“为师本来也没有打算杀她”那句话的时候,心头陡然一震,暗暗忖道:“我总是三心二意,他却始终宽容,我,我再也不能对不起他了!” 婆罗贺摩也是狂喜,团团拜道:“多谢哈兄!多谢陈大仙!” 陈义山冷声说道:“别忙着拜谢,死罪可恕,活罪难逃,我们中土向来讲究破财消灾,你想保住命,也得舍些大财来。” 婆罗贺摩心道:“原来这姓陈的与那延罗王一样,是个贪财的东西啊!” 嘴里却笑道:“大仙,我这天堂也算是富庶之处,能上天堂的神民也个个非富即贵,你随处去瞧,随地去逛,相中什么财宝了,相中谁家的东西了,只管拿走便是,小神不是吝啬的心性!” 陈义山“哼”道:“你把陈某当成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了吗? 我说了,叫你舍些大财!这大财,自然不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而是兵器法宝!” 婆罗贺摩一愣:“什么?” 陈义山喝道:“把兵器法宝交出来,看够不够赎你的命!” 婆罗贺摩颤声说道:“小,小神还要为陈大仙你镇守天堂,若是没有了兵器和法宝,如何服众?” 陈义山“哈”的乐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全天下最滑稽的笑话! 他转身回顾天堂众神祇与麻衣诸门人,讥讽道:“你们听听,婆罗贺摩说的多好啊,他居然还要镇守天堂呢!” 白牛喝道:“婆罗贺摩,你兀自在做白日梦呢? !” 婆罗贺摩嗫嚅道:“可是陈大仙答应过我母亲,说是只要小神归顺,便仍然由小神镇守天堂……” 陈义山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反水呢?” 婆罗贺摩呐呐道:“帝释天逼迫小神,小神也是无奈。” 陈义山道:“我方才来的时候,已经又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首鼠两端,只是观望呢?” 婆罗贺摩嘟囔道:“这,这——” 陈义山啐了一口,骂道:“得寸进尺的东西,枉费了哈奴曼一腔义气!我明白告诉你,天堂将不复存在!你也做不了天堂之主!” 婆罗贺摩惊道:“啊? !” 陈义山喝道:“啊什么啊? !速速把兵器法宝交出来!” 乌玛也在旁边催促道:“儿啊,交出来吧!你还留着干什么? !” 婆罗贺摩眼中怨恨的神色一闪而逝,极不情愿的用双手捧起天堂权杖,递向陈义山。 陈义山伸手接住,顺手便抹去了上面的魂力标识,又耍了几把,见那权杖能自行弥漫神道威压,颇为不俗,心里便已经知道要送给谁了,嘴里却问道:“这兵器有什么来历,你们谁知道?” 白牛立刻说道:“恩师,弟子知道!这兵器原本叫做‘大须弥法杖’,是鲁陀罗尼早年间祭炼的兵器,也是他在神道立威之物。 后来,他抓住了弟子,逼迫弟子做了他的坐骑,便将这权杖立在梵天殿中为神柱,用以栓缚弟子。 再后来,婆罗贺摩被派往天堂,说是没有趁手的兵器,鲁陀罗尼就把这权杖拔了出来,赐给了他,改名为‘天堂权杖’。”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也是与你有缘,就送给你用吧,还是叫‘大须弥法杖’好些。” 白牛大喜,连忙过去捧住,拜道:“多谢恩师!” 陈义山又瞥向婆罗贺摩,幽幽问道:“法宝呢?” 婆罗贺摩嘀咕道:“小神并无法宝。” 陈义山冷笑道:“迦梨、阎摩罗都有宝贝,你是鲁陀罗尼的长子,岂能例外? !更何况,你奉命镇守天堂,如此大的去处,如此多的属员,怎么可能没有法宝? !” 婆罗贺摩道:“他已经把大须弥法杖赐予小神了,便没有再送别的宝贝。 要是有什么厉害的法宝,小神又怎么会被帝释天欺辱?” 摩西首罗忍不住叫道:“大仙,他撒谎!他有法宝,而且还不止一个!” 陈义山道:“你且细细说来。” 摩西首罗激动坏了,又赶紧跑到前头,说道:“这家伙有一个宝贝唤作‘逆水明轮’,是鲁陀罗尼在金河修行的时候就打造出来的老宝贝,水火不侵,可迎风变大,似风车般旋转,速度极快,且势大力沉,可逆行碾压!婆罗贺摩曾用这宝贝碾死过天堂乐神犍达缚,我们都看见了!摩利支罗,你说对不对? !” 摩利支罗冷不防被点了名,连忙说道:“对对对!婆罗贺摩与犍达缚的妻子私通,被犍达缚发现,为了灭口,于是便用了逆水明轮杀了犍达缚。” 婆罗贺摩恶狠狠的瞪着摩西首罗和摩利支罗,恨不得把他们两个给平吞了! 摩西首罗“呸”的一声,道:“你瞪我怎的? 我还是要说!除了‘逆水明轮’之外,你还有一个法宝,唤作‘孔雀翎’!乃是早年间,大妖孔雀精入侵身毒国,被鲁陀罗尼所杀,取其羽翎、妖血、妖骨以及孔雀胆所炼出来的宝贝!一旦祭起,便如孔雀开屏般,现出一扇五光十彩的羽屏来,美丽至极,叫人目眩神驰,但内中却有无数翎毛爆射出来,如乱箭齐射一般,而且都淬了孔雀胆的毒,极难防备,也极其厉害!婆罗贺摩曾用这宝贝杀了天堂赌神阿布沙罗斯!摩柯迦罗,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 摩柯迦罗连忙说道:“对对对!阿布沙罗斯与婆罗贺摩对赌,婆罗贺摩耍赖被发现,恼羞成怒便用孔雀翎杀了阿布沙罗斯。” 婆罗贺摩忍不住叫道:“你们几个简直是一派胡言!” 陈义山皱眉道:“婆罗贺摩,听听你都做的什么烂事!到底有宝贝没有? 还不老实的话,我就让他们继续当众泄你的老底!” “小神刚想起来,确实是有逆水明轮和孔雀翎这两样宝贝,只是多年不曾用过,所以方才忘却了。” 婆罗贺摩垂头丧气,颓然的从乾坤袋里拿出两样宝贝,都给了陈义山。 陈义山抹掉其上的魂力标识,看了看一干眼巴巴的弟子们,缓缓说道:“孔雀可配天鹤,这孔雀翎——” 天鹤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已经趋步上前,拜倒在地,狂喜道:“多谢师父赐宝!” “看你心急的。” 陈义山笑吟吟的把孔雀翎递给了他。 无垢道长见状,心也焦了,眼也红了,忍不住问道:“掌教仙师,那个逆水明轮归谁呀?” 陈义山道:“你弟子都是‘明’字辈,什么明月、明星、明台,这明轮,就归了你吧。” “哦哦!掌教仙师英明!” 无垢道长激动之下,跑得太快,险些一头拱到陈义山裆下,惹得众同门哄堂大笑。 陈义山把逆水明轮给了他,道:“别毛躁,回去好好加持和祭炼,把这东西真正炼成自己的!” “是是是!” 第1108章 妙音天女 第1108章 妙音天女 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婆罗贺摩原非良善之辈,可是在他眼里,陈义山却是天下第一大恶徒!比鲁陀罗尼还狠,比帝释天还凶! 陈义山丝毫不对婆罗贺摩讲大度,论仁慈,明摆着就是要敲诈勒索,甚至可以说是敲骨吸髓,但偏偏让天堂众神祇愈发的敬畏他! 只听陈义山问道:“婆罗贺摩,你还有别的宝贝没有? 休要磨蹭,快些拿出来吧!我带这么多弟子前来收拾你的烂摊子,既辛苦又危险,岂能空手而归?” 婆罗贺摩心中怒极,暗骂道:“姓陈的贼仙比那延罗王还要贪得无厌!” 却又不敢反抗,只是装可怜,委屈巴巴的说道:“大仙,小神已经被你老人家给搜刮干净了,哪里还有宝贝?” 陈义山冷笑道:“真的没有了?” 婆罗贺摩哀叹道:“真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不信,你再问摩利支罗、摩紧那罗他们,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陈义山回头,见摩利支罗和摩紧那罗都垂首不语,便知婆罗贺摩确实是被自己给压榨干净了,拿不出什么东西了,当即“哦”了一声,道:“竹谷、茶谷,要不咱们就饶了这家伙?” 竹谷、茶谷二仙见同门个个满载而归,只有林美云和自己兄弟俩是双手空空,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哪里肯依? ! 这要是回去,还不得让松谷仙人笑掉大牙,让虚竹、山茶他们鄙视自己的师父无能啊? 于是竹谷仙人叫道:“不成!老师,断然饶不了这恶神!” 茶谷仙人更是冲上前来,一把揪住婆罗贺摩的衣领子,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天堂之主,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好东西? !肯定还有别的宝贝藏着掖着呢,快点拿出来!” 陈义山“咳咳”了两声,皱眉道:“茶谷,注意身份!怎么弄的跟打家劫舍的强盗一样?” 茶谷仙人恨恨的松开了手,委屈道:“老师,不是弟子要做强盗,只是师姐师兄们都得了兵器宝贝,弟子却没有,回去怎么见人?” 竹谷仙人也捶胸顿足道:“羞耻啊!这是要弟子去死啊!” 陈义山叹息道:“婆罗贺摩,你看看,弄得我弟子寻死觅活的!你说你的兵器神器压根就不够分,还非要拿出来,给了这个给不了那个,让没有分到赃,啊不是,让没有分到宝贝的怎么办? 他们心里一定埋怨我偏心!你,可不能让我落这么个坏名声!” 婆罗贺摩都快要哭了:“陈大仙,小神手里真的是没有什么东西了!你就是逼死我,也拿不出来!” 陈义山便环顾诸神,道:“你们都是婆罗贺摩的属员,如今他不能缴宝保命,你们呢? 有谁愿意奉献出来点东西?” 诸神一听,都慌张了起来,捂胸口的捂胸口,抓裤腰带的抓裤腰带,还有缩脖子的,攥拳头的,潜首弓背的,往后躲闪的,均是忙不迭的摇头,乱糟糟说道:“小神等法力低微,哪有本事祭炼宝贝? 实是没有!” 摩西首罗叫的最惨:“我原本是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可实在是拿不上台面,陈大仙一袖子就撸断了。” 摩利支罗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咱们的东西,陈大仙哪能看上眼?” 婆罗贺摩左顾右盼,忽然叫道:“摩紧那罗,你的烧火棍呢? !” 摩紧那罗脸色一变,连忙说道:“什么烧火棍? 你可不要乱说啊,我从来都没有那种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婆罗贺摩又喊道:“摩柯迦罗,你的蛇面鼓呢? !” 摩柯迦罗皱眉道:“蛇什么鼓?” “蛇面鼓!” “蛇面什么?” “蛇面鼓啊!” “什么面鼓?” “你他娘的聋了? !” “是啊。” “滚你大爷的!” “好的。” “……” 乌玛实在是觉得丢人现眼,忍不住说道:“行了!婆罗贺摩,你这个天堂之主真是做到头来!生死攸关之际,放着这么多的属员,竟然没有一个愿意保你!你平时都是怎么与人家相与的? !” 婆罗贺摩羞愤无地,道:“他,他们全是些没有良心的腌臜东西!陈大仙,你把他们都抓起来,严刑拷打,必定能搜出一大堆好物!” 陈义山冷冷说道:“帝释天已死,你就是天堂首恶,他们又有何罪? 我不是恶仙,做不出那等事情来!” 众神祇也纷纷骂了起来: “婆罗贺摩你不得好死!” “脏心烂肺的东西,尽给陈大仙出些馊主意!” “偏偏陈大仙天纵英明,不上你的恶当!” “我看还是先把婆罗贺摩穿了琵琶骨吊起来,严刑拷打一番才好呢!” “不错,有其父必有其子!贱骨头,欠打!” “……” 陈义山确实是不愿意饶了婆罗贺摩,哪怕是有哈奴曼求情,也恼恨他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所以铁了心肠逼迫,眼见他为难至极,也不宽恕,只是冷眼相对。 乌玛求告道:“陈大仙,小神这些年来还有些积蓄,虽说不是什么法宝兵器,但也是极为珍贵的神药,另有一套神咒,与土系神通有关,都献给你。 可否赎了婆罗贺摩的死罪?” 陈义山道:“他又不是小孩子,就算罪大恶极也株连不到你的头上,我不要你的东西!” 婆罗贺摩大哭道:“母亲啊,孩儿此番性命休矣!你快想想别的办法吧!呜呜呜” 陈义山被他哭的烦躁,正要呵斥,忽听一阵曼妙乐声从远处传至,继而有人作歌,裂云而落,唱的不知是什么词,陈义山听不明白,却又能清楚的听出那词中之意,婉转凄楚,曲调更是缠绵悱恻,动人心魄。 片刻间的功夫,满天神祇便都听的痴了! 麻衣门下众弟子也都呆呆如醉! 不多时,曲调愈发哀怜,歌声更加空灵,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顿时落下泪来,连陈义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迅疾,那歌声陡然止住,再无半点声息。 但众神众仙兀自沉醉,回味无穷,摩天殿下一片静谧,先前的打打杀杀似乎从不曾存在过! 还是陈义山率先回过神来,忍不住叹息道:“现在方知什么叫‘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了……摩西首罗,这是谁在吟唱?” 一连喊了三声,摩西首罗才反应过来,连忙打了自己一巴掌,说道:“小神是聋子!回禀大仙,弹唱的是妙音天女。” 陈义山道:“她也是天堂的神官吗?” 摩西首罗瞥了一眼婆罗贺摩,道:“妙音天女是天堂夫人,原本是我身毒国的智慧女神,既精通身毒之学,也深谙中土文化,曲、乐、舞、书、诗、文、工、画、雕,无一不擅。 她创造了身毒国独有的文字——梵文,乐神犍达缚也是她的弟子。 她原本是在萨罗斯缚底河修炼的,目睹身毒国百姓好逸恶劳,且不讲礼仪,便教他们学中土语言,想要他们沾染礼仪之邦的公序良俗,结果便招惹了鲁陀罗尼的憎恶!鲁陀罗尼派婆罗贺摩去杀她,婆罗贺摩却见色忘命,贪图她的美貌,没有下杀手,反倒是娶了回家。”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会说中土言语就是她的功劳啊。” 摩西首罗点了点头,道:“是的,极具智慧,却不善战斗。” 陈义山道:“天堂之战如此激烈,满天神祇都来了,她怎么不到?” 摩西首罗道:“大仙有所不知,她不得自由啊。” 陈义山道:“这是何故?” 摩西首罗鄙夷的看了婆罗贺摩一眼,道:“这厮与犍达缚的妻子偷情,事情败露,恼羞成怒,要杀犍达缚夫妻灭口,妙音天女极力劝阻,想要保徒弟一命,婆罗贺摩不但不听,还把妙音天女抓了起来,圈禁入冷宫之中,不许出来。” 这一番话说的陈义山愈发厌恶婆罗贺摩,道:“把她放了,带来见我。” 摩西首罗连忙答应:“是!” 第1109章 敬献己身 第1109章 敬献己身 妙音天女的皮肤很白,比白芷和冰娥还要白,她本是身毒国土生土长的神祇,多半是因为受了中土文化的熏陶,气质和神韵反倒更接近于中土女子。 陈义山很难相信她就是婆罗贺摩的妻子,因为她的身材虽然是成熟和挺拔的,但面容看起来却很幼小青涩,就如长乐那般,仿佛是个只有十多岁的童女。 所谓相由心生,这大概是她内心澄澈天真的外现。 妙音天女的打扮也很特别,她不像迦梨那样袒露肚腹大腿,也不像沟梨、乌玛、萨蒂、帕尔瓦蒂那样,包裹的严严实实,而是身披一袭青色的野蚕衣,环钏璎珞,诸饰庄严,如百花仙子一样,没有穿鞋袜,赤足站在一朵睡莲状的天青色云上。 她双手抱着一把凤头琴,在陈义山看来,绝非是身毒国之物。 “你要杀他吗?” 陈义山只是打量她,还没有吭声,妙音天女却先开口了。 她无所畏惧的盯着陈义山,满脸恬淡之色的问出了这句话。 陈义山不禁一愣,道:“杀谁?” 妙音天女道:“杀婆罗贺摩啊。” 婆罗贺摩顿时惊怒交加,破口大骂道:“贱婢!你好会挑拨!我早该弄死你的!” 陈义山喝道:“你住口!” 婆罗贺摩敢怒不敢言,恨恨的闭了嘴,怨毒的盯着妙音天女。 陈义山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了他?” 妙音天女回道:“我还待在幽禁之宫的时候,就听见了你的声音,有浓浓的杀伐之意,我也听见了婆罗贺摩的哭声,有将死之悲愤。 所以,我吟唱了一曲哀歌。” 陈义山有些惊讶,这妙音天女是什么耳朵? !好厉害啊!足可以与非正道人的灵眼相媲美了! 乌玛忽然说道:“阿音,你还有许多兵器和宝贝对不对,快拿出来,献给陈大仙,陈大仙便不会杀你的丈夫婆罗贺摩了。” 陈义山正觉厌恶,妙音天女却摇了摇头,道:“不,他不喜欢这样。” 乌玛愕然道:“谁不喜欢这样?” 妙音天女指了指陈义山。 婆罗贺摩又忍不住骂了起来:“贱婢就是想要我死!就是不愿意搭救我!亏我当初还留下了你的性命!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陈义山一扬手,婆罗贺摩便又马上闭嘴。 妙音天女并不恼怒,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还是淡淡的说道:“婆罗贺摩不必生气,更不必污言秽语,我能救你。” 婆罗贺摩闻言一怔,随即喜道:“好夫人,快拿出来你的法宝和兵器献给陈大仙啊!” 妙音天女摇了摇头,道:“不是献出法宝和兵器,是要献出我自己给他,才能救你。” 她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婆罗贺摩愣住了,乌玛呆住了,天堂诸神也都个个吃惊,但是很快又全部恍然大悟——哦豁!原来陈大仙好的是这一口啊! 婆罗贺摩极为懊恼:“晦气啊!这贼仙身边围了一大堆绝品女徒,怎么我就没早点想到他是个好色之徒? !” 乌玛娇躯颤了颤,心里狐疑:“他一直对我宽容仁慈,莫非是——” 几个颇有姿色的天堂女神官、女神侍都挺起了胸膛,收起了畏惧之心,满脸自信的往前挤了挤。 摩西首罗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蠢货啊!陈大仙一直索宝,难道美丽的娘娘就不是宝贝了? !怎么自己就没能悟出来大仙话里有话呢!” 但陈义山自己已经懵了! 什么个意思? 毁我名声是吧? ! 麻衣门下一干弟子个个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心中都在思量:“怪不得掌教仙师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走也不杀,非逼问婆罗贺摩要这宝贝要那宝贝的,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苍雪跟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最不怕他,当即“哼哼”冷笑,说道:“公子可是越来越有出息啦,以前只是喜好美貌的女子,如今连美貌的人妻都记挂上了,真是长大了呀。” 陈义山老脸一红,道:“雪儿,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怎么能毁我名声呢? 你让大家伙评评理,我像是那种人么? !” 林美云和怀阳公主异口同声道:“像!” 陈义山:“……” 婆罗贺摩却急忙说道:“陈大仙,妙音天女早就不是小神的妻子了!你若是喜欢这一口,只管把她带走!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啦!如果一个不够,大仙就把小神的母亲也带走!她也是嫁过——” 陈义山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飞起一脚踹翻了他,又啐了他满脸唾沫,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胡言乱语污人清白!非逼我杀了你!” 乌玛气的七窍生烟,羞的满面通红,跺脚嚷嚷道:“陈大仙,小神不管这逆子了!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了!” 婆罗贺摩又哭了起来:“母亲,你不是说为了儿子连命都可以不要嘛,陈大仙风流倜傥,长得不比我那死鬼父亲强多了吗? 哎哎你别走啊!你走了谁管我啊!呜呜呜……” 反倒是妙音天女始终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然说道:“陈仙长不是那样的人。 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得出他的心很干净,魂魄很纯粹,没有滥欲,却有情义,有大愿,还有坚韧不拔的为善去恶念想。” 陈义山心头大震,吃惊的看向了妙音天女,暗自骇然道:“她,她居然连这些都能听得出来? !” 妙音天女也直勾勾的看向了陈义山,道:“我要把我自己献给你做弟子,你要吗? 你会要的,你是想要的。” “呃……这……” 陈义山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一时慌乱支吾,竟觉无从回答。 收弟子这种事情,太喜欢了呀! 送上门的,转手就是个善缘啊! 只是,这个天女实在是太可怕了! 难怪摩西首罗说她极具智慧呢,聪明的跟她的肌肤一样,透亮如冰雪。 可叹婆罗贺摩守着这样一个至宝,竟弃之如敝履! 落到这般田地,真正是活该! 陈义山还没有支吾完,妙音天女便冲着他盈盈一拜,说道:“师父,你为弟子饶恕婆罗贺摩一命,弟子和他便再无纠葛,恩怨两清了。” 苍雪愠道:“你喊什么师父,公子答应收你了吗? !” 陈义山忙道:“收了,已经答应收了!” 傻子才不收呢! 第1110章 数沙子 第1110章 数沙子 “哼” 苍雪连翻了几个白眼,很是嫌弃,陈义山也不理会她,只装作没有看见,搓着手说道:“好吧,这个,婆罗贺摩虽然极为可恶,着实该死,但哈奴曼也求了情,妙音也求了情,两个弟子的面子太大了,我也不能不给。 婆罗贺摩,你算是命大,我饶你不死!” 婆罗贺摩狂喜,磕头如捣蒜道:“多谢大仙恕罪!多谢大仙饶命!” 陈义山道:“饶命是有的,恕罪哪有那么容易? !” 言罢,忽然隔空一拳击出,仙气暴掠,正撞在婆罗贺摩的气海之上! “哇!!” 婆罗贺摩一声惨叫,狂喷出大团香火气。 陈义山冷笑道:“这一拳下去,至少六百年的香火愿力没有了,你还受得住吧?” 婆罗贺摩孱弱的说道:“小神受,受得住……” 陈义山道:“既然受的住,便听好了我下面的发落——你从前是在萨罗斯缚底河掳走的妙音,我便罚你去萨罗斯缚底河,细数水中的沙子,等你什么时候数清楚了,便算是洗脱了罪责,可以自由行动。” 婆罗贺摩大吃一惊,笑容瞬间消失,哀怨道:“去数萨罗斯缚底河水里的沙子? !陈大仙,那,那河水滚滚,沙粒浮沉,旧的未尽,新的又来,哪怕是用一万年也数不清啊!不,是生生世世都数不清啊!你,你这不是在故意消遣小神吗?” 妙音天女道:“数沙子只是一个让你静心悔悟的法子,有朝一日你真心改过了,焕然一新宛如重生了,难道还怕脱离不了苦海? 师父是大慈悲心肠,你却领悟不到。” 陈义山心里暗暗赞叹:“看我这新收的弟子,多么聪明啊!” 嘴里却说道:“阿音,你不必浪费口舌,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婆罗贺摩,你如果不愿意去数沙子的话,我就穿了你的琵琶骨,把你埋在萨罗斯缚底河的淤泥中,不动也不死!就这两样处罚,你自己选一个吧!” 婆罗贺摩又怒又怕,抬头去看乌玛,乌玛哪里肯理会他,扭头再看妙音天女,妙音天女也不吭声了。 “好吧。” 婆罗贺摩悻悻说道:“既是如此,小神还是去萨罗斯缚底河数沙子吧。” 心中却打定了主意,暗忖道:“真数假数,贼仙还能知道? 老子在河里逍遥,你个混账也看不见,听不到,管不着!” 却听陈义山说道:“摩西首罗、摩柯迦罗、摩利支罗、摩紧那罗,你们四个去萨罗斯缚底河监管这厮,如果发现他偷奸耍滑,即刻惩戒,不必手软,只要不打死就成!他没有了兵器和法宝,又被我削去了六百年的香火愿力,定然不是你们四个的对手,不怕他不听话。” 婆罗贺摩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好你个陈义山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也太狠毒了吧! 但四个神将听了陈义山的吩咐之后,却面面相觑,脸上各有不情愿之色,皆不做声。 这是个天大的苦差事啊! 陈义山冷笑道:“呵呵怎么,瞧你们的样子,是都不愿意去?” 摩西首罗愁眉苦脸道:“大仙,不是小神等不愿意听命,只是,婆罗贺摩在河里数沙子,我们四个干看着,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怕会熬死在那里的啊。” 摩柯迦罗、摩利支罗、摩紧那罗都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求大仙开恩,另外委派神祇前去,小神等情愿追随在大仙的身边,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陈义山道:“我看你们是在天堂享福享惯了,一点苦头都不愿意吃了!” 四神将垂首不语。 陈义山扭头去问妙音天女,道:“阿音,萨罗斯缚底河的周边可有城邦?” 妙音天女答道:“回师父的话,此河流两岸有三个土邦,百姓原本供奉的神祇便是弟子,但是自从弟子被婆罗贺摩掳走之后,神庙便被毁弃,金身也被更易,三个土邦的香火愿力直接归鲁陀罗尼收敛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摩西首罗,我让你做萨罗斯缚底河的河神,摩柯迦罗、摩利支罗、摩紧那罗,我把两岸三土邦的领地赐予你们,让你们去邦都做城隍神,都为你们建庙立祠,供奉香火,监看婆罗贺摩算是你们的额外差事,你们私下里商议,可以分班轮流去做,如何?” 摩西首罗大喜道:“大仙此言当真? !” 陈义山道:“真是当真的,但本仙与鲁陀罗尼可不一样,他教你们的是欺压百姓,奴役百姓,神为贵,民为轻,本仙立下的神祇却要善待百姓,庇护百姓,神为轻,民为贵!如果让本仙知悉你们仗神通欺民,但凡干出一件大奸大恶之事,本仙便亲自前去收割你们的头颅!” 摩西首罗连忙拜道:“小神不敢!” 摩柯迦罗却满脸狐疑的问道:“大仙,敢问什么是城隍神?” 陈义山道:“类似你们这里的邦神,邦都之内,便是你们的领地。 只不过,比起之前的邦神,你们要多管一些事情罢了。 回头,我会请一些中土神道的朋友过来,教你们做事,并细化你们的职司,你们以后还要与阎摩罗的地狱通力协作。 你们只管放心,收上来的香火会很旺盛,至少,比你们在天堂坐享其成要滋润的多。” 摩柯迦罗、摩利支罗、摩紧那罗一听,也都尽皆欢喜,纷纷拜道:“小神等愿意前往!” 陈义山环顾天堂诸神祇,道:“有愿意跟他们四个去的,便站到他们的身后,以后也不失做个河神、城隍神下属的神官、神将,最次的也是神吏、神差,香火还是有你们收的。 不愿意去的,便分派到地狱,阎摩罗哪里也在扩编属员,本仙可以送你们过去。 不要以为下地狱是苦差事,本仙明白告诉你们,以后的地狱将是油水最大的神司,不但能收身毒国百姓的香火供奉,周边若干国家,甚至包括中土宋国在内,香火都会涌入,而且是世世代代的涌入!活人的香火你们能享受,死鬼的奠仪你们也能抽成!而且,现在过去的,将会被阎摩罗委以重任!毕竟,你们是本仙推荐的,而阎摩罗则是本仙的弟子!我这么说,你们应该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吧?” 第1111章 竹节鞭 第1111章 竹节鞭 陈义山一番话说完,天堂众神祇“嗡”的一声便炸了窝,议论纷纷,其中有神祇问道:“陈大仙,这天堂以后真的不存在了吗?” 陈义山道:“当然不会再存在了。 鲁陀罗尼设立天堂,是巧立名目,既是为富贵者谋私利,也是为自己敛香火,做不到大公无私,要之何用? !地狱兼收良莠,善者赏,恶者罚,或投胎转世或监押惩戒,公允恰当,何必再设天堂?” “哦哦” “原来如此!” “小神明白了!” “……” 众神祇立刻各谋出路,分成了五拨。 摩氏四神将当即引领本部神祇,押着婆罗贺摩去往萨罗斯缚底河了。 陈义山又拨了一个分身,引着愿意去地狱的神祇,往见阎摩罗了。 天堂的神祇除了有限的几位高层之外,其余的全都是死后超升的阴神,去地狱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如此一来,热热闹闹的天堂眨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除了陈义山和他的麻衣弟子之外,便只剩下乌玛还在场了。 陈义山问乌玛道:“娘娘意欲何往?” 乌玛意兴阑珊,道:“小神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陈义山道:“大须弥山无主,你还去梵天神殿吧,周遭的香火仍旧归你,好生修行,以不负百姓所托。 闲暇时,可以去找沟梨盘桓,也可以去见见阎摩罗,甚至去萨罗斯缚底河看一看婆罗贺摩也无不可。” 乌玛动容道:“你,你如此宽纵小神?” 陈义山道:“你本非恶神,只是因为夫妻、母子之情而屡有执念,可见情深意笃,不是无义之神,这也正是陈某钦佩你的地方,又岂会过分苛责?” 乌玛不禁落下泪来,道:“至此方知大仙好处!小神去了。” 陈义山道:“再会。” 乌玛就此去了大须弥山,仍在梵天神殿修炼,若干年后,道行大成,一气化三神,一曰大地神女,一曰雪山神女,一曰莲花神女,此为后话,按下不表…… 只说天堂之上,风流云散,外道尽去,只剩麻衣一门。 妙音天女翩然从云上下来,道:“从今以后,弟子便有了归宿,不必再飘着了。” 言罢,伸手一指,那睡莲状的天青色云朵便悠悠的飞到了林美云的身旁。 林美云一愣,警惕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妙音天女微笑道:“师姐不必多疑,这朵云叫做‘睡云’,是小妹自幼年起便炼制出来的法宝,如今送给你了。” 林美云愕然道:“你,你为什么要送我法宝?” 妙音天女看了陈义山一眼,嫣然笑道:“因为师父想要送你东西,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妹替师父分忧,也算结好同门,便自作主张了。 这朵睡云送给师姐你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朵云。” “这……” 林美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麻衣门下众弟子也都神情各异。 连陈义山都突然有点后悔收妙音天女为弟子了,什么都被她听的透透的,也太可怕了! 眼见林美云兀自迟疑,妙音天女笑道:“师姐,这睡云里面有许多气孔,飘飞入风的时候,便会响起乐声,听到它的乐声,心就会静了,静的想要睡着,所以名曰‘睡云’,哪怕是最凶恶的人,得了它的安抚,也会消弭掉杀伐之心。 当初,婆罗贺摩是要杀我的,正是因为睡云的缘故,才没有动手。 你就收下吧,小妹教你怎么用它。” 陈义山也道:“阿云,既然是你师妹的一番好意,不可辜负,就收下吧。” 竹谷仙人忍不住说道:“林师姐,你如果不想要的话,送给师弟我如何?” “去!哪儿有你的份儿? 我本来就叫‘美云’,这宝贝名曰‘睡云’,可见是天赐的缘分,也该是我的。” 林美云本来就不是忸怩之人,见妙音天女是真心实意相赠,便消弭了心中疑窦,笑道:“阿音师妹殷勤相赠,姐姐却之也不恭,这就手下啦,多谢!” “咚” 一声响,竹谷仙人栽倒在地上。 众同门尽皆吃惊,都围拢了上去探看,陈义山也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茶谷仙人干嚎道:“竹谷师兄伤心死了啊!嗬嗬白跑了一趟啊!呜呜大家伙都得了好处,就我们俩空着手啊!啊啊啊” 陈义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听说身毒国这边以火葬为主,既然竹谷死了,那为师就发一把地煞火,把他烧了,骨灰带回三谷山,撒撒吧。 阿音,你再奏个哀乐,吟个悲歌,为你竹谷师兄送行。” 妙音天女笑道:“是。” 竹谷仙人“哎”的一声,立时便睁开了眼睛,挺身坐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懵逼道:“怪哉,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一下子就人事不省了呢。 师父,是你救了弟子吗?” 竹熊精冷笑道:“救你个屁!主人准备把你挫骨扬灰了呢!你当大家伙都傻了么?” 竹谷仙人哀嚎道:“老师,你这也太偏心了吧,兵器没有弟子的份儿,法宝也没有弟子的份儿,还准备烧了弟子,骨灰都打算扬了,多狠啊!” 陈义山道:“好了,别装腔作势了,这次得的东西实在是少,回头收拾四海仙盟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准定能落几件好宝贝,为师给你们俩留着便是了。” 妙音天女道:“师父,弟子这里还有几件用不上的兵器,给当是见面礼,送给两位师兄吧。” 陈义山惊讶道:“你还有兵器?” “有啊。” 妙音天女笑着点了点头,放下凤头琴,取下乾坤袋,抽出一杆紫莹莹的兵器来,说道:“这条鞭,唤作‘竹节鞭’,有十一节四十四寸长,是取自南海七宝洛珈山的妖竹所制,吸收日精月华近千年,滋养了一股怪异的阴阳之气,临阵对敌的时候,敲着一下,对头便会缩一寸,十分的厉害。 如今遇到竹谷师兄,岂不是有缘吗?” 竹谷仙人狂喜,也不等陈义山说话,一把便接了过来,紧紧捧在怀里,道:“多谢师妹!竹节鞭当然要归竹谷仙所有!师妹可真乃天下第一妙女子!” 陈义山忙说道:“阿音,这兵器既然祭炼的如此艰难,又如此厉害,岂可轻易送人?” 妙音天女道:“弟子本来就不喜欢战斗,拿了兵器也是无用。 更何况,这条竹节鞭本不是弟子祭炼之物,而是一个奇怪的老仙人送给弟子的。” 陈义山愣住了:“奇怪的老仙人?” 妙音天女点了点头,道:“数百年前,弟子游历南海,在七宝洛珈山遇到了一个头上扎着三个髻的蓝衣老仙,说自己想睡觉却死活睡不着,问弟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弟子便为他抚了一曲,他听罢大笑,连声赞道:‘妙妙妙!听你一曲,贫道可睡五百年了!’于是便送了弟子两件兵器,说是以后遇着有缘人了,可以相赠。 其中一件,便是七节鞭。” 陈义山闻言心头一震,三髻的蓝衣老仙? 睡五百年? ! 他忙问道:“阿音,你说那老仙人叫什么名字? !” 妙音天女道:“与师父一个姓,仙号希夷。” 第1112章 烟蓑雨笠 第1112章 烟蓑雨笠 陈义山听见妙音天女说出“希夷”两个字,不禁又惊又喜,道:“真的是他!他果然还活着!” 妙音天女笑道:“看来师父与希夷大仙是老相识了。” 陈义山感慨道:“何止是老相识? 希夷老祖既是我的授业恩师,也是我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啊!” 妙音天女吃惊道:“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 陈义山颔首道:“渊源甚深!只不过,我与老祖上次相见,还是在三千六百多年前啊。 啧啧思之令人黯然。 阿音,你继续说吧。” 妙音天女点了点头,忽的动手去脱身上那件青色的野蚕衣,众同门都吃惊的看着她,但见她脱下一层,里面还穿着一层,却是褐色的,如同蓑衣模样的内衬,也解了扣子,继续脱,里面依稀可见一条粉色的肚兜,一时间,香肩早露,春光乍泄! 无垢道长、天鹤、竹谷、茶谷、哈奴曼等都慌忙转过了身去,苍雪忍不住喝道:“你干什么!?” 竹熊精也诧异的问道:“新师妹,你是很热吗?” 陈义山面红耳赤道:“阿音,快穿上!” 妙音天女一怔,拎着那件“蓑衣”,朝陈义山递了过去,道:“师父,这就是希夷老祖赠与弟子的第二件宝贝啊,弟子打算送给茶谷师兄呢。” 陈义山直觉难以置信,狐疑的拎了起来,又连连摆手道:“你快穿好衣服!” 妙音天女微微一笑,道:“师父,弟子这清白之躯,何至于就污了你的眼睛?” 虽然这么说着,仍然是把野蚕衣给重新穿好了。 陈义山干咳了几声,上下打量那件“内衬”,皱眉道:“阿音,你确定把这件内衬送给茶谷?” 苍雪道:“简直是莫名其妙,哪有人会把自己贴身的衣物送给旁人的? 更何况,还是女人送给男人。” 茶谷仙人也连连摆手道:“多谢妙音师妹的一番好意,但是如此贴己的东西,愚兄可不敢要!” 妙音天女没有吭声,而是“窸窸窣窣”的从乾坤袋里又取出一顶帽子,道:“这帽子和内衬原是一套,唤作‘烟蓑雨笠’。 希夷老祖对我说,他非常喜欢喝茶,因为茶是先天大神农皇爷发现的神饮,可攘凶解灾,去疾辟邪。 希夷老祖在周游四海的时候,总是不忘品尝各地的名茗,遇到异种,便会收藏一把……多年前,魔类猖獗,五道联手御敌,希夷老祖也参与了大战,他用积攒下来的茶叶做成了这一套仙衣,披在身上,可以不必理会魔气的侵蚀……希夷老祖还说,他之所以做这件仙衣,乃是在上古时期做过一场大梦,梦中有个大仙给了他衣钵启发……希夷老祖又说他已经做成了更好的仙衣,这件烟蓑雨笠便用不着了,既是与有缘,就送给了我。” 陈义山听得十分感慨,暗暗忖道:“怪不得老祖忘了我,原来,他把遇见我和小白的经历当做是一场大梦了啊。” 茶谷仙人本来还嫌弃,而今一听,十分心动,道:“原来这套衣帽是用希夷老祖亲手用神茶仙茶做成的? 还能抵御魔气的侵蚀? !” 妙音天女“嗯”了一声,道:“师兄的仙号唤作‘茶谷’,岂不是正与这件烟蓑雨笠有缘么?” 茶谷仙人道:“说的也是啊!师妹,这件烟蓑雨笠除了能抵御魔气入侵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妙处吗?” 妙音天女道:“穿上它之后,谁也沾不得你。” 茶谷仙人愕然道:“那是什么意思?” 妙音天女笑道:“你穿上之后就知道了。” 茶谷仙人便看陈义山,道:“老师,这烟蓑雨笠弟子能不能收?” 陈义山也很好奇这烟蓑雨笠到底都有哪些厉害之处,便说道:“茶谷,既是此宝与你有缘,阿音又真心实意的想要送给你,你便收了,穿上吧。” “是!” 茶谷仙人连忙接过那烟蓑雨笠,都穿戴整齐,而后问妙音天女道:“师妹,怎见它的妙用?” 妙音天女道:“先把你的仙气灌注其中。” 茶谷仙人依言而做。 妙音天女又说道:“让哪位师兄拍打你一下或触碰你一下。” 茶谷仙人便喊道:“谁来打我?” “咱老莫来!” 竹熊精阴测测的狞笑着,道:“老茶,咱这可是熊掌,你顶不顶得住? !” 茶谷仙人惊道:“莫师兄,你,你别打了吧!就摸一下!” “摸一下有什么意思? 放心,咱心里有忖儿,不会拍死你的!” 竹熊精“哈”的一掌,裹着腥风,重重的拍向茶谷仙人的肩头! 茶谷仙人吓得浑身哆嗦,张口欲叫,不料,他还没有喊出声来,竹熊精便“啊”的一声惨呼,急收回熊掌,骂骂咧咧道:“什么鬼东西扎咱!?” 众目睽睽,但见竹熊精掌心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陈义山连同众弟子无不大惊,茶谷仙人却是狂喜,扬天大笑道:“哈哈哈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这可是顶尖的防御法宝啊!” 林美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阿音,你一直把这烟蓑雨笠贴身穿着,难道,难道婆罗贺摩与你——” 妙音天女道:“是的,婆罗贺摩虽然掳走了我,却不能碰我。 他为此恼羞成怒,以死逼迫我脱下此衣,我却始终没有理会他。 他想着迟早有一日能得逞,终究不舍得杀我。 但他与我徒弟犍达缚的妻子私通,并把我徒弟杀害,将我囚禁,也是报复使然。” 竹谷仙人叹息道:“这么说来,婆罗贺摩也挺可怜的啊。 娶了个妻子,却不能碰,忍不住的时候,一挨一手血,这换成是谁,都受不了啊。” 林美云啐了一口,道:“你这是什么话? !阿音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么? 阿音明明是被他掳走的!扎死他都活该!” 竹谷仙人连忙赔笑道:“小弟也就是随口说说,别无他意。” 妙音天女笑道:“无妨。” 茶谷仙人美滋滋的,顾盼自雄,道:“从今往后,你们谁也不能碰我了!” 怀阳公主笑道:“你又老又丑,还以为谁想碰你似的。” 茶谷仙人:“……” 无垢道长凑近了茶谷仙人,上看下看道:“这烟蓑雨笠不能直接以血肉之躯触碰,那用仙法或者神通攻击呢? 用兵器或者法宝攻击呢?” 妙音天女道:“这烟蓑雨笠之所以如此命名,便是因为能化气为烟,化力为雨。 香火气也好,天地灵气也好,浩然正气也罢,甚至魔气、菁华之气也都不例外,触碰到它,都会消散成烟;至于兵器之力、法宝之力,有许多也不能伤它,甚至在遇到它的时候会化作雨落,且被它所吸收,反补给披衣者。” 茶谷仙人高兴的快要癫狂了,叫道:“竟还有如此妙用? !” 陈义山叹息道:“不愧是希夷老祖啊!且让为师来试试。” 言罢,一招“袖里乾坤”施展开来,仙风“哗”的卷向茶谷仙人! 茶谷仙人挺胸抬头,傲然道:“纵然是老师亲自动手,老茶我也不惧!” “嘭” “哇!” 茶谷仙人鲜血狂喷,白眼一翻,仰面便倒:“老茶我要死了……” 众同门大惊失色,陈义山也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探看,天幸,还有一口气吊着,没死透。 妙音天女脸色煞白道:“师父,弟子还没有说完啊,若是施术者与披衣者法力相差太大的话,披衣者也是抵挡不住的啊!” 陈义山懊恼道:“你这妮子,怎么不早说!? 快回三谷山,找长乐!” 第1113章 偷气的贼 第1113章 偷气的贼 陈义山先给茶谷仙人喂服了疗伤的仙药,然后便携他全力赶往三谷山,其余如苍雪、无垢、哈奴曼、妙音等弟子则在他后面紧追慢赶,陆陆续续也都到达了仙殿。 长乐出马,只捏了几下,茶谷仙人便已复苏。 这厮睁开眼睛瞧见松谷仙人站在身旁,便笑道:“师兄,小弟新得了个宝贝,可比你的十三叶莲刀座厉害的多。 不信,你拿出来咱们俩比比!” 竹熊精被烟蓑雨笠扎的手掌至今兀自疼痛不止,眼见茶谷仙人显摆,便忍不住骂道:“你这厮怎么没有被主人给打死呢? !刚醒过来就开始卖弄!” 无垢道长摇头道:“这厮是想吸收大家的法宝兵器之力呢,散了吧,大家伙都散了吧。” 茶谷仙人忙叫道:“哎哎,都别走啊,是兄弟就来砍我啊!” …… 众同门正闹腾之际,忽有一股浩瀚浓郁的天地灵气自四面八方涌上山巅,百花仙子、阿螭、雨晴、蓝羽、无垢等瞧见陈义山端坐蒲团,闭目假寐,立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掌教仙师又招灵气来潮了啊! 机会难得,她们纷纷坐下来,捏诀吐纳,引气归海。 其余弟子见状,也都慌忙依样画葫芦! 偌大的三谷山,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原来,陈义山的百衲麻衣之上又新生了三枚补丁,一枚属于包括摩氏四将在内的天堂众神祇;一枚属于妙音天女;还有一枚,属于乌玛。 在下地狱的时候,因为大肆吸收精纯而且厚重的地下灵气,陈义山气海第一鼎炉内的青气已攀升至十尺一寸多高,再差一尺九寸就满了! 后来,陈义山匀出了一尺六寸给仙分身,剩余八尺五寸高,而今基于新生三枚补丁的缘故,又连续攀升,高度再至八尺八寸! 陈义山甚是欣慰,想那乌玛虽然固执迂腐,但到底还是与自己结下了善缘啊。 也是顺便,在第一鼎炉安稳下来之后,陈义山仔细内视了一番气海,连同第二鼎炉也看了看。 “咦!” 正看之际,陈义山忽的讶然一声,惊愕起来! 这第二鼎炉中的先天元炁似乎是少了许多啊! 陈义山仔细回想了一番,在大战鲁陀罗尼的时候,自己用奇门遁甲神通禁锢住了他,不断的蚕食他那风雷之躯中所蕴含的先天元炁,一点点化归自己所有,虽然不能说是全部都吸收了吧,可累积起来,再加上自己原本积存的,应该是近乎满盈的状态啊! 可现在,差了将近两成的体量啊! 简直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要知道,鼎炉已成,纵然是在打斗的时候,频繁的调用先天元炁施展神通或者祭出法宝,最终仍然能被鼎炉一点点的收复,绝不可能说用过之后就会减少,减少了就不能复原。 除非是耗完了鼎炉中的存量,以至于鼎炉崩坍,无力复原,那便是所谓的油尽灯枯,但陈义山自忖这几次大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哪怕是在与鲁陀罗尼对决之中处于最艰难的情况时,也没有完全耗尽第二鼎炉中的先天元炁。 至于后续的下地狱上天堂,他前后与阎摩罗和帝释天交手,都是轻描淡写,举手投足间便大获全胜了,所以就更不可能会出现鼎炉中元炁耗尽的情况了! 唯有在种桃的时候,陈义山调出了极小的一部分元炁,化作地煞火团,用作照耀木叶的光热,没有收归气海,但那也是寥寥无几,绝不至于会使第二鼎炉耗损近乎两成的存量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陈义山睁开眼睛,起身往后山飞去,寻了一僻静峰头,立足其上,调动先天元炁,绽放出球状神光来,裹住周身,然后睁开慧眼,眨也不眨的仔细内视气海。 嘶 先天元炁果然在外散! 是以一种几乎微不可查的速度流逝! 而逝去的方向—— 居然是他腰间所系四条乾坤袋的其中之一!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陈义山连忙收了球状神光,把那条乾坤袋给解了下来。 四条乾坤袋各有所用,第一条是用来收纳穿戴用品的,包括梳子、束带、冠帽、鞋袜以及贴身衣物等等;第二条是用来收纳零碎物品的,主要是金银钱财和笔墨纸砚等等;第三条是用来收纳吃喝之物的,包括仙酒、仙桃、仙丹、瑶草、灵芝、神茶等等;第四条则是用来收纳兵器和法宝的。 而先天元炁流逝的去向,正是那第三条乾坤袋! 除了百衲麻衣是直接穿着,流影是直接背着之外,落魂珠、力杖、吉光羽衣和神弓神箭等现存的法宝都在其中。 对了,还有一个新收的先天至宝,那便是从鲁陀罗尼身上扒下来的,乾属聚神令旗所化的神袍。 陈义山暗暗思忖:乾坤袋本身只是个容器,不具备任何攻击的能力,断然不会吸收自己的先天元炁,毕竟,自己腰悬了四条,却只有一条出了问题,可见出问题的是袋中之物! 落魂珠、力杖、吉光羽衣以及神弓神箭都追随自己很久时间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噬主的行径,更无暗中蚕食先天元炁的迹象! 难道,是这面乾属聚神令旗所化的神袍在捣鬼? ! 唯有它,是新来的! 陈义山把那神袍抖了开来,丢在地上,用慧眼凝视,但见其中先天元炁甚是浓郁,已远超先天法宝该有的存量! 嘶 陈义山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神袍之上,居然还有些三魂之力在若隐若现的耀动! 陈义山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他惊怒交加,厉声骂道:“好你个奸猾的鲁陀罗尼,原来还留有残魂在这神袍之内!” 当即抓起神弓,喝道:“自己出来吧!不然,我连旗带魂,一并毁了!” “呵呵呵” 一阵苍老却不失爽朗的笑声陡然从那神袍中传出。 袍子渐渐立起,裹着一道幽魂挺立,却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嘴里说道:“陈义山,别来无恙啊。” 陈义山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你,你是东王公? !” 那幽魂点了点头:“三千六百多年了,难为你还认得老朽啊!” (御风楼主人:晚会儿再更两章,明早起来看吧……) 第1114章 男神班主 第1114章 男神班主 陈义山看着东王公,瞠目结舌,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只听东王公说道:“老朽到底还是没有看错你,你比鲁陀罗尼高明的多啊!你不但击败了他,还这么就快察觉出老朽的存在。” 陈义山定了定神,道:“昔年,昆仑虚上的那一场乱战毁天灭地,陈某身临其境,且参与其中,始终觉得东王公前辈与诸神不同,难得的拥有一颗正直公允且仁慈之心!但如今是怎么回事? 鲁陀罗尼的瞬移神通是你教的吧? 这件乾属聚神令旗也是你给他的吧? 你身为先天大神的男班领袖,自当为天下大能表率,何期晚节不保,助纣为虐? !” 东王公苦笑了一声,道:“你说老朽晚节不保,助纣为虐? 陈义山啊陈义山,你但凡讲些良心,便该知道,老朽究竟是在帮谁!大须弥山北峰决战,若不是老朽出言提醒,你焉能知道,鲁陀罗尼不死之身的奥秘全在他所披的一件神袍之上? !” 陈义山惊愕道:“原来,是你提醒我的? !” “不然呢? 那是老朽附着在神袍上的一缕魂念传音于你!” 东王公“嘿”的一声冷笑,道:“你才认识鲁陀罗尼多少天? 相较于你,老朽更想诛杀那个恶贼!只可惜,力有所不逮,只能假手于你罢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彼时大战,到底是谁出言提醒,我始终想不明白,如今总算是解开了谜题。 那,那前辈为什么要传他神通,赐他令旗?” 东王公道:“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想不出来缘由吗? 老朽遭遇盘古大劫,沉沦在锁镇之下,仗着修为高深,勉强还残存着一点清醒的意识,原以为就此暗无天日,永难自由了…… 岂料,鲁陀罗尼那恶贼竟辗转寻访到了老朽的锁镇之处!你可知老朽当时是何等欣喜吗? 可叹老朽也是年迈昏聩了,更兼脱困心切,竟犯了病急乱投医的大错! 老朽见鲁陀罗尼颇有些本事,又听他花言巧语,说什么自己是后天神祇,苦修得道,怀着大仁慈之心,庇护着一国百姓的安危云云,我便信以为真,把他当做了好人,于是,哀求他搭救。 而搭救之法无非一端,多寻些先天元炁供老朽汲取,待神力超过锁镇之力,便能一举破除,重见天日!那恶贼满口答应,还发下了毒誓,然后在老朽的指点下,四处寻觅诸多先天大神的遗物和遗骸,譬如刑天的埋首之处,譬如九婴的死难之地,譬如祝融、宇清、飞廉的锁镇之处,譬如西王母的遗落卷宗…… 那恶贼既有本事,也有耐心,不但全都找到了,还花言巧语从老朽这里骗取了嫁接神躯的方法,改头换面,竟也成就了半个先天大神之躯,进而可以驾驭先天元炁,又学会了瞬移神通和逆空神通,终于暴露了狼子野心! 那恶贼只分给我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先天元炁,却叫我全力打破锁镇!想那锁镇中的先天元炁力与我的神力本来就已经相当,我多出一点的结果是能打破锁镇,可两下消抵,互相耗散,我又能剩下多少神力? 锁镇破后,我已完全不能动弹,只能任由那恶贼宰割!那恶贼把我禁锢在了异空间之中,当做一个囚徒对待。 我从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转换到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呵呵老朽何其命苦啊!” 陈义山默然片刻,幽幽说道:“你一个堂堂先天大神,而且还是男神班主,竟然会被他一个后生晚辈骗得团团转?” 东王公“哼”了一声,道:“未经他人苦,莫说他人蠢!你陈义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难道就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吗? 易地而处,若是你被锁镇了,几百上千年脱困无望,忽然有个人出现在你面前,说能救你重见天日,你看你是听他的话,还是不听他的话!?” 陈义山微微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 莫说是几百上千年脱困无望了,哪怕是被锁镇一年、十年,忽然有人来搭救我,我也会对他言听计从的。” 东王公道:“你这话还算是平心而论。 老朽就是如此,屡屡被他吊着,一次次失望却又一次次重新充满希冀。 直到这一次,老朽从他口中听说你出现了,还打败了他,老朽才重拾信心——真正的光明来了!” 陈义山笑道:“王公抬举晚辈了。” 东王公摆了摆手,道:“非是抬举你,老朽见识过你的手段,也知道你的为人,鲁陀罗尼怎会是你的对手? 在他第一次被你击败之后,便找到老朽询问对策,那时候,老朽便做好了脱身的准备,先帮他出主意,让他组建不死之身,然后把乾属聚神令旗给了他,让他以为我是在真心帮他,但老朽却在暗中将一缕魂念系于神袍之上,随他出了异空间,亲眼目睹你们大战,并出言提醒你破他之法。 不料,你弟子众多,各有其妙手段,不等你施展出奇门遁甲神通,鲁陀罗尼便又败了。 待到他再去异空间见我的时候,老朽便索性压上了全部身家,彻底舍弃了先天神躯,三魂七魄尽皆出窍,完全附着在了神袍之上,只等他败在你的手下!” 陈义山苦笑道:“王公真是过分新任晚辈的能力了!大须弥山北峰决战之时,鲁陀罗尼仗着不死之躯,险些弄死晚辈!” 东王公摇头道:“不,老夫相信你一定能击败那恶贼!因为不死之躯的克星就是奇门遁甲神通!而老夫又告诉你了不死之躯的弱点,你怎么可能会败北呢?” 陈义山诧异道:“王公怎么就笃定晚辈会奇门遁甲神通呢?” 东王公“嘿嘿”一笑,意味深沉道:“老朽知道很是事情,譬如九天玄女倾心于你,甚至不惜背叛了西王母。 所以老朽料她早已将奇门遁甲神通传授给了你!” 陈义山愕然片刻,忍不住笑道:“王公啊,你不但盲目信任我,还盲目自信啊!谁告诉你说,九天玄女将奇门遁甲神通传授给了晚辈? 上古时期,她没有机会我,盘古大劫之后,我连她被锁镇在了哪里都不知道,就更不可能跟她学什么神通了!” 东王公一愣,道:“不可能啊!那你怎么会奇门遁甲? !” 陈义山道:“传授晚辈的另有其人。” 东王公道:“是谁?” 陈义山笑而不语。 东王公沉吟了片刻,道:“你不说,老朽也能猜到。 羲皇已经醒来了么?” 第1115章 敲诈神通 第1115章 敲诈神通 陈义山吃了一惊,但转瞬间就已明白东王公是怎么猜到的了——会奇门遁甲神通的只有三个,即西王母、九天玄女和羲皇,西王母是自己的大对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也无论她是醒来了还是没有醒来,都不可能传授自己奇门遁甲的,而自己方才又否定了九天玄女,那便只剩下羲皇有可能了…… 东王公既然自行猜到了,陈义山便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当即“嗯”了一声,说道:“王公所料不差。” 东王公大喜,道:“他真的醒了!天大的好消息啊!那他现今在何处? 他又是怎么醒来的? 是你救的么? 一定是你!” 陈义山微微一笑,意味深沉的盯着他,幽幽问道:“不知王公如此急切的打听羲皇的下落,意欲何为啊?” 东王公怔了怔,道:“老朽与他是旧相识,且是同时遭劫的难兄难弟,打听他的下落怎么了? 老朽还想见见他呢。 你在疑心些什么?” 陈义山道:“如今还不着急说这些吧,晚辈其实很想知道一件事。” 东王公道:“什么?” 陈义山嘿然道:“王公只是一道幽魂,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蚕食我体内的先天元炁呢?” 东王公“哦”了一声,道:“你要问这个啊。 无他,就是这乾属聚神令旗!它是一件绝品的先天至宝,可行聚神、穿越、护身、结界、幻化之能,且不必以神力驱使,只须魂力操纵,便能吸收散漫游离的先天元炁。” 陈义山“哼”了一声,冷笑道:“若是如此,那前辈为什么之前从不吸收鲁陀罗尼的先天元炁,却偏偏要在他死了以后,藏身于晚辈的乾坤袋里,假装沉寂,暗中行盗气之勾当? 如果不是我今日自行发现了端倪,前辈是打算一直默默无闻下去,直到把陈某吸干吸净么!?” 东王公见陈义山神情愠怒,连忙劝慰,连称呼都变了:“陈老弟误会啦!老朽说过,这乾属聚神令旗在我魂力的操纵下,也只能吸收散漫游离的先天元炁,而积存在先天兵器、先天法宝里以及气海鼎炉中的先天元炁,它是无论如何也吸收不到的。 当陈老弟在打斗之时,祭宝之时,施展神通之时,势必会调动体内的先天元炁,在此过程中,总有一些是散漫游离的,于是便给它提供了机会,让它得以蚕食些许。 至于鲁陀罗尼,他的猜疑心极重,始终都把老朽幽禁在异空间之中,老朽哪有机会蚕食他?” 陈义山并不相信,道:“你早点骗他穿上这件神袍,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吸他了吗?” 东王公道:“那恶贼与陈老弟不同,他是移植来的先天神躯,并没有真正开辟出自己的气海鼎炉,先天元炁都流于其表,一旦有失,立时便会察觉,老朽岂敢冒险? 至于说吸干你,怎么可能? 老朽只吸了你十成中的两成都不到吧?” 陈义山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可真是轻巧!还只吸了两成都不到,怎么,两成还嫌少吗? 要不十成全都给你? !” “哈,哈哈这是真生气了呀。” 东王公讪笑了起来,拱手道:“陈老弟勿要怪罪,老朽这厢有礼啦。 其实,老朽是想早点与陈老弟开诚布公的,但是陈老弟从鲁陀罗尼身上扒下来这件神袍之后,便随手扔进了乾坤袋里,你我不得机会照面啊。” 陈义山怫然道:“行了吧,以你东王公的本事,想要跟我说话,有的是办法,还非要照面? 总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本着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的心思,能藏一时是一时,多偷我的气罢了!” 东王公羞惭满面:“呃陈老弟这话有些言重了,说句交心之语,老朽也是想在暗中多观察观察你,看看老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义山讥讽道:“你方才不是说知道我的为人吗?” 东王公道:“毕竟过去三千六百多年了,万一老弟你变了呢? 老朽也是吃亏太多了,不得不防啊。” 陈义山愤愤不平道:“总是你有道理!我这亏不能白吃,你说怎么办吧? !这作奸犯科的凶器总得收缴了,归苦主吧? !” 东王公愕然道:“什么作奸犯科的凶器? 什么苦主?” 陈义山道:“受害的便是苦主,也就是我!作奸犯科的凶器就是你这乾属聚神令旗!” 东王公大惊失色道:“陈义山,你这是釜底抽薪啊!我好不容易吸了你一点先天元炁,都在令旗里存着呢,巴望着找回神躯时,能动弹动弹,不再干挺尸了。 你一句话说收缴走,我还能活吗?” 陈义山不依不饶道:“那我的损失怎么办? !” 东王公头疼的挥了挥手,道:“行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看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雍容大度,不是小肚鸡肠的心性啊!乌玛那么坑害你,你都饶了,偏偏跟老朽过不去? 说到底,老朽也算是帮了你,你吃点亏怎么了? 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斤斤计较,岂能做成大事?” 陈义山气笑了:“呵!你这还倒打一耙? 你不给鲁陀罗尼乾属聚神令旗,我早弄死他了!何须你帮?” 东王公道:“罢了罢了,老朽把瞬移神通传给你如何?” 陈义山转怒为喜,道:“早说这句话,谁还跟你打嘴皮子官司? !” 言罢,深深一揖,笑吟吟道:“多谢前辈啦!” 东王公苦笑不已,道:“脸变的可真快!还骂我老奸巨猾,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老奸巨猾!” “好了王公,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斤斤计较,岂能做成大事? 快传晚辈神通吧!” “……” 东王公倒是说到做到,也不藏私,当即便将“瞬移神通”的咒语和诀法倾囊相授给了陈义山,并仔细教了其中的诀窍和禁忌,最后叮嘱道:“此神通又名‘瞬失瞬现’,施展起来要调动大量的先天元炁,且不比别的神通,调动出来的还能尽数收归气海鼎炉,此神通一旦施展开来,因为神躯移动过快,转瞬即逝,来不及完全收复,总有些许流失,是以不可频用,尤其在大战的时候,千万要慎之又慎啊。” 陈义山道:“晚辈记住了,学来这神通,主要是为了保命,别的可以不快,逃跑一定要快。 对了,王公还有别的神通没有,趁着时间尚早,闲着也是无聊,就一并传授给晚辈了吧。” 东王公哭笑不得,道:“你这厮甚不成人!纵然有也忘了!” 陈义山笑道:“忘了就忘了吧,晚辈是实在人,从不贪多,也体谅王公老迈昏聩。” 东王公一时无语:“……” 陈义山忽又肃容说道:“聊些正经事吧。 王公方才说刑天、九婴、祝融、宇清、飞廉等的锁镇之处都是你告知鲁陀罗尼的,那你还知道哪些先天大神的下落?” 第1116章 八景神车 第1116章 八景神车 东王公见陈义山如此认真,便也严肃了起来,说道:“刑天和九婴分别是被轩辕氏和大羿杀死的,老朽身领男神班主,自然知道消息,是以洞悉他们的埋骨之处。 至于说祝融、宇清、飞廉等被盘古锁镇的先天大神,老朽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只是依据自己的所在,胡乱猜测他们大约也在附近。 鲁陀罗尼那恶贼是耐着性子,前前后后在昆仑虚周围找了数百年,方才发掘了寥寥几个而已。” 陈义山忙问道:“那你们可曾发现九天玄女娘娘的下落?” 东王公笑着指了指陈义山,道:“你这家伙,到底还是挂念着玄女!可惜啊,鲁陀罗尼并没有找到玄女的所在。 但话说回来,也幸好没有发现啊,不然,玄女多半也会遭到鲁陀罗尼的毒手,被那恶贼拆解成零碎的。” 陈义山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彼时,晚辈曾经答应过玄女娘娘,当盘古大劫加于其身之后,一定会救她脱困。 如今天地茫茫,下落杳杳,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她再度相逢啊。” 东王公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鲁陀罗尼能找到祝融他们的下落,你就也能找到玄女的下落。”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王公,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东王公道:“老朽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如今这世道,早已经不是我们先天打神所能掌控乾坤的年代了。 老弟,你告诉我羲皇的下落吧,我驾着我的八景神车,去捎上羲皇作伴同乘,云游四海也罢,周游列国也行,看看三千六百余年后的风土人情,也算是潇洒自在。” 陈义山面露难色,道:“不是晚辈有意要瞒着王公,只是羲皇爷有过交待,他的下落,不可乱道。 因为,羲皇爷只是从沉寂中醒了过来,还没有脱困,仍在锁镇之中,并不得自由,消息若是泄露,唯恐不祥。” 东王公“哦”了一声,怅然若失道:“老朽明白了。 唉不说就不说吧,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浩劫过后,情势更易,谁还能信得过谁呢? 老朽自己去四处快活,岂不更加自在?” 陈义山道:“王公如此洒脱,也令人佩服。 只是,王公难道就不想去解救故交吗?” 东王公道:“哪个故交?” 陈义山道:“譬如说金神蓐收、木神句芒、雨神赤松、水神共工、旱神女魃以及垕土娘娘、西王母娘娘等。” 东王公“哼”了一声,道:“漫说老朽没有本事去解救他们,纵然有,也决不去做!救他们出来,让他们继续闹的天翻地覆吗?” 陈义山笑道:“那昊天大帝、少昊、颛顼等不好战的先天大神呢,王公也不打算解救么?” 东王公叹道:“看缘分吧,若是遇着了,也有余力去救的话,那老朽何妨援手? 若是遇不上,或无力相助,那老朽也不会强求。” 陈义山点了点头,正待再说两句话,忽听见漫山遍野都有人在呼喊自己: “师父!” “老师!” “掌教仙师!” “恩师!” “公子!” “小师祖!” “师祖爷!” “……” 东王公笑道:“是你的徒子徒孙们在寻你了,好热闹!” 陈义山纵声回道:“我在后山处理一点私事,须臾便会回去,你们且在仙殿歇息,莫要喧闹!” 一声喝罢,众籁俱寂。 东王公道:“好威风!” 陈义山道:“王公,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四处浪荡的打算,那就去吧,你我有缘的话,江湖再见。” “等等!” 眼看陈义山转身便要走,东王公登时急了,叫道:“你还得帮老朽一个忙!” 陈义山故作茫然道:“还帮什么忙啊?” 东王公道:“帮老朽寻回神躯啊!不然,我这幽魂如何去浪荡? !” 陈义山眨了眨眼睛,道:“晚辈如何知道在你的神躯在哪里?” 东王公道:“老朽知道啊!” 陈义山道:“王公既然知道神躯何在,为什么还非要晚辈帮忙找?” 东王公愠道:“你小子装什么傻!老朽一介幽魂,如何驾驭先天元炁? !我开不了异空之门,只能给你指点方位,由你来开!” 陈义山“哈哈”大笑道:“戏言而已,我岂不知? 早等着王公说这件事呢,却偏偏磨磨蹭蹭,说什么要云游四海,周游列国的话。 我且看一个孤魂野鬼,如何去浪!” 东王公骂道:“就你这条毒舌,迟早会被人给拔了!” 当即由东王公指引方位,陈义山开辟异空之门,带出了那具神躯,魂归其窍,皆大欢喜。 东王公忽伸手插入口中,掰下了一颗大牙,放在掌心里。 陈义山惊道:“王公,你老糊涂了么? !牙本来就没剩几颗,怎么还自己拔掉一个? !” 东王公甚是无语,道:“你才老糊涂了!懂什么呀? 且睁大眼睛瞧好了!” 陈义山仔细端详那颗牙,但见牙槽是空的,里面熠熠闪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放光,陈义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蛀了虫!” “放屁!” 东王公骂道:“难道你牙里的蛀虫还会放光!?” 陈义山得意洋洋道:“我在修仙之前,每日早中晚都以细柳蘸盐刷牙,就不可能被蛀虫所乘!修仙之后,落齿阶段已重生了一副仙牙,灵气加持,就更不可能有蛀虫了!” 东王公冷笑道:“老朽是先天神躯,难道还会蛀牙!?” 陈义山道:“得了吧,你们先天大神却都脏的很!我可是亲眼见过蓐收的耳朵里钻出来一条虫子的!” 东王公:“……” 也懒得搭理陈义山了,东王公手捻大牙,颠了几颠,里面掉出一块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被东王公信手扔了出去,就于半空中,“哗”的一声迎风变大,眨眼间竟幻化成了一辆祥云缭绕、瑞彩环饰、霞光普照的神车! “哎? !” 陈义山瞠目结舌,讶然不已。 东王公甚是得意,道:“怎么样,这便是老朽的八景神车!” 陈义山“啧啧”叹道:“可真有你的,居然把车驾藏在后槽牙里!” 东王公伸手从车辕上拔下来一片晶莹剔透、温润放光的玉圭,冷笑道:“车上放着老朽的通天圭呢,这两样宝贝要是也被鲁陀罗尼所得,你可就死亡葬身之地了!” 陈义山吃了一惊,道:“怎么讲?” 东王公道:“奇门遁甲神通虽然绝顶厉害,但是也不是没有破解之道!驾着老朽这辆八景神车,再由通天圭指路,便能畅通无阻,轻而易举破你的局!” (御风楼主人:夜里可能是糊涂了,记不清楚怎么会露传了一章。 中午已经补上了,但后台还没有同步,估计晚点会好,呃,那一章的内容就是东王公和陈义山消弭误会,结交为友……) 第1117章 先天补丁 第1117章 先天补丁 陈义山闻言,又惊又羡,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八景神车的车辕,顺着就摸上了通天圭,情不自禁的就想拔出来。 东王公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笑骂道:“你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贪婪了!见到好东西就想顺手牵羊!” 陈义山捂着手道:“哪有? !” 东王公“哼”道:“哪有? 老朽在乾坤袋里都听着呢!你在天堂上问婆罗贺摩索宝的时候,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活脱脱是个敲骨吸髓的家伙!” 陈义山叹息道:“晚辈只不过是好奇,想要看看通天圭是什么东西而已,所以就摸了一把,何曾有过顺手牵羊的意思? 王公你自己吝啬,反倒污陈某贪婪,真是叫人伤心啊。 我的为人如何,海内外乃是有目共睹的。” 东王公“嘿”了一声,道:“平心而论,你的为人确实不错,是以连玄女都对你青眼有加,但贪宝也是真的。 好啦,不要瞪眼啦,临行之前,老朽再送你一样东西。” 言罢,东王公伸手入口,又掰下一颗大牙来,递给了陈义山。 陈义山连忙接住,喜出望外道:“这又是一辆八景神车? !” 拿起来颠倒着晃动,却不见有东西掉出来。 东王公道:“想瞎了你的心,八景神车只此一辆,是老朽的代步工具,岂能送人? 就好比是你的坐骑,肯送出去吗?” 陈义山意兴阑珊道:“那这颗牙是——” 东王公道:“是老朽的替身!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老朽出面帮忙的话,就捏碎这颗牙齿,老朽随叫随到。” 陈义山顿觉好笑,捻着那颗牙打趣道:“人家的替身都是玉珏啊玉雕啊什么的,堂堂东王公的替身却是一颗大牙,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东王公道:“你懂什么? 于我们先天大神来说,牙这种东西拔掉了还能长出来,神玉多贵啊。” 陈义山甚是无语,伸手拔下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吹了口气,递给东王公道:“你送我一颗牙,我送你一根头发,免得你背后说我占你便宜。” 东王公嫌弃道:“从来都是女人送男人头发,哪有男人送男人头发的? 你可真恶心,老朽不要!” 陈义山道:“收下吧!你眼下可是孱弱的很,只有一丁点的先天元炁,还是从晚辈这里偷来的,逞什么能!世恶道险,前路漫漫,出去浪的时候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一被谁欺负了,打不过,就对这根头发说,晚辈也一定随叫随到!” “我还没动身,你便开口咒我,真是夸你早了!有你两成的先天元炁难道很弱么,看不起谁呢? !” 东王公“哼哼”了两声,但到底还是伸手接住了那根头发,觑看了几眼,狐疑道:“弄这根头发有什么用? 跟他说话就能知会你了? 你可别哄我!” 陈义山笑道:“只许你那颗大牙是个替身,就不许我这头发是个分身么? 论起来,你还不如晚辈高明呢!” 东王公将信将疑的把头发收进衣内,转身登上八景神车,挥挥手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小兄弟保重吧,老朽告辞了。” 陈义山拱手道:“此去珍重。” 东王公端坐下去,喝声:“疾!” 那八景神车“嗡”的一声,立时化作流光,一闪而没。 陈义山艳羡至极,“啧啧”叹道:“好快的车啊,真真是风驰电掣!我若有一辆,可太美了,老头小气的很……” 正自感慨,忽觉麻衣大震,陈义山低头看时,但见一枚崭新的大补丁生了出来! 而且还是东王公的! 陈义山惊喜极了! 要知道,对陈义山而言,在三千六百多年前,不管是文命大神对他传宝授业,还是九天玄女对陈义山芳心暗许,也不管是大羿与他称兄论弟,或是少昊与他平辈论交,都没能结下任何一枚补丁! 陈义山曾经想过,大约因为自己并不真正属于上古时代,所以无法结缘。 或者说,先天大神的缘太过不凡,难以结下。 但现在,属于东王公的衲结出来了! 可见,在自己真正归属的这个世界里,先天大神也不是例外,善缘一旦结下,补丁必然应运而生! 而且,更值得高兴的是,由这枚补丁也能预见东王公是可靠的。 自己救他帮他,绝不是一个错误的举动。 …… 陈义山满心欢喜的回转前山仙殿,众弟子都已等候多时了。 当下,陈义山高升须弥座,众弟子分作两班,颍川旧部一班,在左,身毒国新部一班,在右,齐齐拜道:“参见掌教仙师!” 陈义山道:“免礼,坐!” 众弟子纷纷起身,而后都于蒲团上落座。 陈义山问道:“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早有非正道人回道:“禀掌教仙师,今日乃是九月初四。”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我早说要走,却没有想到鲁陀罗尼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拿下地狱和天堂又耽搁了几日。 如今,诸事皆平,我是真的要走了。” 身毒国众弟子立刻便嚷嚷了起来: “恩师带弟子一起走吧!” “旧神已废,新神却未立,师父一旦离去,身毒国怎么办啊? !” “老师,你若走了,弟子等就没了主心骨啊!” “……” 长乐与卡芙更是紧张兮兮。 陈义山挥了挥手,示意众门人安静,而后笑言道:“临行之前,若不把身毒国的神界重塑,我等之前的努力岂不是要半途而废? 你们放心吧,为师心中早已做好计较了。” 众门人道:“请掌教仙师吩咐!” 陈义山沉吟道:“大须弥山方圆领地仍归乌玛所有;地狱还是阎摩罗执掌;天堂废弃,不再重设。 尔等可有意见?” “弟子等附议!” “好!罗摩、沟梨何在?” 罗摩与沟梨应声而起,道:“弟子在!” 陈义山道:“王舍城与阿逾陀城相距不远,你夫妻手下的得力神祇也不少。 我意将这两处城邦划归你们夫妻庇护,各立金身,各取香火。 你们意下如何?” 沟梨很不情愿,道:“师父,弟子已经不想再做神祇了,情愿追随在师父左右,修成仙之道!” 罗摩道:“弟子也是这样的想法!” 第1118章 封神 第1118章 封神 沟梨才开了第二鼎炉,学会了修仙之法,已觉仙道清净自然,比之神道,更适合自己。 罗摩也是一样,他们夫妻俩早就厌倦了世俗纷扰,觉得身毒国的百姓在鲁陀罗尼的治下变得麻木不仁、愚昧可怜,虽有心拯救也无力回天,不然也不会躲在静修林里去“做梦”。 而今,好不容易认了一个师父,看到了未来,岂肯再回阿逾陀城为神? 陈义山很清楚他们的心思,当即说道:“你们夫妻两个原本就是神祇,如今虽然成了我神仙宗的弟子,可也不能忘本。 为师明白你们喜欢清静,厌烦俗物沾染,但不入世,何言出世? 就像为师我,修的虽然是仙道,可仍然一直在红尘中履足,处处招惹是非,这才是动静皆宜,合乎衡平之理。 所以,仙道是要修的,神道也要兼顾,相济之法,阿螭会指点你们的。” 阿螭笑道:“师父说的不错,其实很简单的。” 沟梨道:“可是,师父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弟子为神,又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 陈义山道:“且待身毒国的局势稳定,神界的职司清明,鲁陀罗尼的余毒被彻底肃清之后,你们的金身已固,香火也旺了。 到那个时候,你们只需拨几个手下的神官在自己的庙宇中值守,临大事再亲临处理,便足够了。 就像冰娥,完全可以抽身外出,我们师徒自然也有的是相处的时间,何惧不能再见?” 沟梨这才喜笑颜开,道:“弟子明白了,那就听师父的安排!” 罗摩也拜道:“谨遵师命!” 陈义山示意他们落座,又说道:“哈奴曼何在?” 哈奴曼忙起身道:“弟子在!” 陈义山道:“着你前往摩伽陀邦为神,务必真心庇护百姓,将你神猴之名响彻南北,盖过从前的斗神!” 哈奴曼最是听话:“弟子遵命!” 陈义山道:“白牛南迦何在?” “弟子在!” “着你前往阿罗刹娑邦,肃清那婆罗王的流毒,立你神牛名望,可有难处?” “没有难处!” “阿罗刹娑邦遗留的女神祇众多,你可要妥善处置。” “恩师放心,老牛绝不好色!” “嗯~~蟒仲何在?” “弟子在!” “你这黑厮与迷卢山有缘,更与胡利河有缘,恰这两处相距不远,正好叫你有所作为。 想那胡利河的发端就在迷卢山附近,为师便派你去整肃这一山一河,正位为蟒神!你要废弃那延罗王先前所立的敛财制度,拔除迦梨所设的沿岸大小祭司,将这大片的贫瘠之地整饬一新,叫父老们都富庶安康起来。” 蟒仲郁郁寡欢道:“恩师,弟子是个妖怪,哪有当神祇的本事? 还是得跟着恩师,多方学习,才能真正成道。” 陈义山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 只等身毒国局势稳定,你们便可抽身远行,追随在我身边了。 至于说出身,那更不足论,我们中土有言道:英雄不问出身!大宋境内更有的是妖怪出身的神祇!但凡一心向善,万物皆是神明!” 蟒仲道:“那弟子领命。” 陈义山又说道:“蟒伯何在?” “弟子在!” “金刚轮山方圆近千里内的鸟兽虫鱼几乎都被迦楼罗家族给吃干吃尽了,闹的死气沉沉!为师着你去那里为神,务必要恢复其地的生机,变敝境为盛景。” “是!” 陈义山又环顾三谷仙派一众门人,道:“身毒国只有你们一个仙派,殊为不易,但也恰恰是你们的优势。 鲁陀罗尼已去,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壮大门楣了。” 松谷仙人道:“老师放心,弟子一定光大麻衣仙派!” 卡芙忍不住说道:“大哥哥,我和长乐不想留在身毒国,也不想留在三谷山,更不会当神祇……” 陈义山笑道:“你俩放心吧,我早就答应过你们,要带你们去颍川,不会食言的。” “大哥哥最好了!” 卡芙和长乐大喜,登时欢呼了起来。 林美云偷眼看向妙音天女,恰妙音天女也冲她看来,林美云连忙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分明是在说:“你怎么不言语? 师父还没有安排你呢!” 妙音天女却微微摇头,浅笑不语。 百花仙子在旁边早已看见她俩的举动,忍不住低声说道:“阿云,你就别替人家担心了,老师没有安排的,当然是要带走的。” 林美云“哦”了一声。 苍雪听见了,嘀咕道:“就看着吧,只要是女的,公子一定会带走的!” 蓝羽扭过头来反驳道:“也不尽然吧? 阿梨不就没有带走么?” 风疏影哑然失笑,也忍不住插了一嘴,道:“蓝羽,你是不是傻啊? 阿梨可是有丈夫的,怎么带走?” 蓝羽道:“有丈夫怎么了? 阿音也是有丈夫的。” 苍雪道:“阿音那是假夫妻,而且还被公子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了。” 雨晴附和道:“不错,小师祖只带单身的。” 怀阳公主嘟囔道:“你们都把我恩公师父想的太龌龊了吧?” “……” 众女议论的火热,不觉就声音大了起来,陈义山听的怒从心头起,喝道:“你们几个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都给我闭嘴!” 众女连忙正襟危坐,都安静了下来。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阿音,你也去颍川。” 妙音天女道:“是。” “噗~~” 林美云、百花仙子、苍雪、风疏影等都窃笑了起来。 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安静!” 陈义山大拍椅子把,呵斥道:“再不安分,都撵出去!” 众女挤眉弄眼,只是强忍着才不笑出声。 “咳咳~~” 陈义山清了清嗓子,抚掌说道:“在诸位新神动身赴任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延罗王聚敛的金银财宝都还在三谷山上堆着呢,你们想要服众,须得先为百姓施恩立德啊,就从散财开始坐起吧。 自己忙不过来的,叫松谷、竹谷、茶谷他们帮忙便是。” 众弟子齐声说道:“谨遵师命!” 陈义山又说道:“身毒国这边安置妥当了,现在说中土的。 阿螭——” “弟子在!” “着你同我一道去西海。 你可愿意?” 阿螭大喜,连忙答应道:“弟子愿意!” 陈义山点了点头,又说道:“雨晴、蓝羽、兰生、冰娥、疏影、伯行——” “弟子在!” 哗啦啦起身了一片,个个眼神巴望。 陈义山吩咐道:“着你们六个各去卡芙那里领取一顶活面具,然后奔赴吐火罗国,寻找掌教夫人的下落。” 兰生和孙伯行应声说道:“是!” 众女却面面相觑,雨晴更是“啊”的一声,嘟囔道:“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呢,原来是要我们做这个啊。” 陈义山瞥了她一眼,道:“你要是不想做,我也不勉强,回颍川就是了。 其余谁不想去的,也都一样。” 蓝羽、冰娥、风疏影都道:“弟子愿往。” 雨晴道:“谁说我不想去了? 我也想念掌教夫人了。” 陈义山道:“那就好。 此去他国,人生路陌,风土迥异,万事须得小心,切切不可莽撞!若遇不平事,能管则管,不能管的,暂且忍耐。 你们彼此之间要照应的紧些,但凡齐心协力,小国之内绝没有什么存在能伤害得了你们!真要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或发现了小白的行踪,便立刻发香词给我!我在西海,去吐火罗国也快。” “是!” 陈义山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道:“小白,你可折腾的我不轻啊。” 百花仙子忽问道:“老师,我等有何安排?” 陈义山“哦”了一声,缓过神来,道:“剩余的,包括卡芙、长乐和阿音在内,都跟着百花仙子回归中土吧,在颍川好生修炼。” 竹熊精急了,道:“主人,咱老莫也要回去吗? !没个坐骑跟着,你出行甚不方便啊!叫咱也去西海吧!不去西海,去身毒国也成啊!”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还是回颍川看家护院吧。” 竹熊精大为沮丧。 其实,陈义山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会这样安排的。 如天鹤,还要去料理鹤岚仙派的事情,不能在外游走太长时间;妙音天女不善战斗,喜静不喜动,也宜在家;无垢、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非正道人、卡芙、长乐等,则是修为不高,不能派他们去吐火罗国冒险;竹熊精呢,行事莽撞,根本不适合外派;至于百花仙子,沿途要庇护同门,回颍川还要坐镇掌总,所以如此安排是最为妥当了。 陈义山目光透过大殿,遥望天幕,道:“夜色已近,我会在这里停留最后一夜,待到九月初五,咱们师徒便各自动身。 你们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懂不明的地方,今夜尽管来找我吧。 阿螭,你引着神仙宗的同门,再仔细梳理一遍两炉并存,神仙兼修的法子。 阿音,你跟我来,为师有话问你。” “是……” 第1119章 最后一夜 第1119章 最后一夜 陈义山把妙音天女单独叫进一间修室,关上门,指了指蒲团,道:“阿音,坐下说吧。” 他自己刚坐下,妙音天女便说道:“师父是要打听希夷老祖的事情吗?” 陈义山一愣,随即笑道:“阿音,你聪明的有点让人觉得可怕了。” 妙音天女脸上稍现嫣然,道:“希夷老祖只是听弟子抚了一曲,然后说了几句闲话,赐了烟蓑雨笠和竹节鞭,别的,便没什么了。” 陈义山道:“老祖除了对你说梦到大仙指点他之外,还有没有提及别的人? 譬如,一个孩子,一个极为顽劣的孩子。” 妙音天女思忖了片刻,而后摇头道:“没有提过孩子的事情。” 陈义山很是失落,叹息了良久,又问道:“老祖还在南海七宝洛珈山么?” 妙音天女再次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在的。 当时,老祖骂南海仙界不安分,几个跳梁小丑弄得乌烟瘴气,迟早会出大乱子,说要寻一个安静的、适合睡觉的地方……分别之时,弟子见他往北去了。”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老祖始终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妙音天女道:“师父,你此去西海,会与魔类发生冲突吗?” 陈义山怔了怔,道:“也无须瞒你,我去西海,是要到西海龙王的禅让大典上观礼,届时,许多大神都会到场,魔类多半不敢出现。 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妙音天女道:“弟子随口问的。 也是因为希夷老祖夸过弟子几句,说弟子的神乐能够洗涤魔类的怨戾之气,所以弟子心想,师父此行如果要与魔类开战,弟子跟随着,或许能出些力。” 陈义山颔首道:“魔类不除,天下不宁!为师迟早有一日,要与魔类大战,彻底剿灭战部魔众,杀死无患!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妙音天女眨了眨眼,道:“为什么是彻底剿灭战部魔众? 和部呢? 不管了吗?” 陈义山愕然片刻,道:“和部,呃,和部魔众已经式微,残存者寥寥无几,且都龟缩于一洲之地,凭借弱水天险,勉强能自保罢了,他们既不滥杀,也不好战,又有改头换面之心,注定是兴不起什么风浪的,至多,算是纤芥之疾。 而战部魔众才是我等的心腹之患!” 妙音天女笑了笑,道:“弟子明白了。” 陈义山被她笑的颇有些不自在,道:“你去吧,阿螭在讲双炉并存、神仙兼修的法门,你也听听。 呃,还有,麻衣门下女弟子众多,颇有几个不省事的,你休听她们胡言乱语。” 妙音天女微微欠身,拜道:“弟子记住了,弟子告辞了。” “嗯~~” 妙音天女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陈义山便听到“哎呀”、“啊”、“快跑”、“撤了”几声惊呼,抬眼就瞥见雨晴、苍雪、林美云、怀阳公主等几个女弟子正挤在那里,东倒西歪的,显然是刚才趴门缝了。 陈义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叱道:“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 雨晴狼狈的挺直了身子,不敢看陈义山,嘴里嘟囔道:“我们不是怕阿音出事嘛……” 陈义山骂道:“胡说八道!就你们人仙宗的修为低,还就你们不用功!一个个鬼头鬼脑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雨晴道:“修为高的早跑了!方才可不只是我们人仙宗的在偷听,仙子、冰娥、疏影、蓝羽也跟这儿挤了半天呢!” 苍雪附和道:“就是!” 陈义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还有脸说? !就连做鸡鸣狗盗的事情都比不过人家!,雨晴,罚你去打洗脚水!其余的,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雨晴哼哼唧唧的自诉倒霉,苍雪、林美云、怀阳扯着妙音天女匆忙去了。 陈义山出来大殿一看,冰娥、风疏影、蓝羽、百花仙子等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阿螭正在论法讲道,罗摩、沟梨夫妇,哈奴曼、白牛南迦以及蟒家兄弟都端坐静听,妙音天女也坐了过去。 卡芙则在角落里捯饬面具,四周蹲着几具傀儡,长乐也守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姐姐说着话,逗着飞鹰。 三谷仙人以及众弟子都在殿前阶下打坐,迎着月华吐纳练气。 兰生、天鹤、无垢、非正、孙伯行以及竹熊精则在山巅亭子里围成一堆儿,就着仙桃喝酒闲聊…… 雨晴打了一盆水过来,嘟着嘴问道:“小师祖,在哪里洗呀?” 陈义山突然觉得世间恬淡安逸的生活莫过于此,能天天与弟子们待在一起该有多舒心? 但这种美好的日子又注定不多,就如东王公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夜过后,各奔东西,风流云散。 可那又怎么样呢? 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争得一夕是一夕吧。 陈义山笑对雨晴言道:“把水端去你下榻的屋子吧。” “啊?” 雨晴一愣,随即俏脸涨红,忸怩道:“小师祖,我跟怀阳在一起睡呢,让她看见,多不好呀,还是去小师祖歇息的屋吧。” 陈义山道:“我是说,洗洗你自己的脚吧,都有味儿了!” 言罢,拔地而起,腾空没入云端,扯来一片,合身躺下。 雨晴气的乱跳,恨不得把盆子给摔的粉粉碎,仰着脸大声喊道:“小师祖你鼻子瞎了么? !我的脚才不臭呢!要洗也是仙子洗,她天天光着脚丫子!” 远处忽然传来百花仙子的声音:“雨晴,我撕你的嘴啊!” 陈义山在云彩上翻翻身,自顾自发笑。 但是很快,他又敛住了笑意。 躺在这云上,很难不去思念小白,也很难不想洛神。 杳无音信已经二十天了。 …… 吐火罗国,阎浮城,乌浒水下,一座宛如中土水神府邸的院落里,遍地横尸,尽是臭鱼烂虾。 厅中,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白衣女子高坐在案头上。 阶下,匍匐着一个满脸络腮长胡的深目高鼻男子,脸色白的吓人,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 那女子笑吟吟说道:“阿卡玛纳是吧? 我听说你有着与魔类一样的本事,能侵蚀善良的心,哪怕是最纯洁的人,中了你施展的法术,也会变得无比邪恶,对吗?” 第1120章 六大恶神 第1120章 六大恶神 叫做阿卡玛纳的男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抬头回道:“是,是的……” 白衣女子冷笑道:“好厉害的本事啊!那怎么对我却无用呢?” 阿卡玛纳讪笑道:“小神这点微末的法力,遇到了真正厉害的大能便无用了。” “蠢货,以恶念噬心这种法力对魔类哪有效用? 我不单单是魔,还是魔君!” “啊? !” 阿卡玛纳惶遽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无法言喻的女子,颤声道:“你,你是魔君?” 那女子颔首道:“是啊,难道凤麟洲离吐火罗国很遥远吗? 并不算远啊,怎么你却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头呢?” 阿卡玛纳恍然大悟似的脱口而出:“你是白芷? !” 那女子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从案头上一跃而下,抚掌说道:“答对了!” “小,小神错了!大错特错!” 阿卡玛纳捣蒜似的狂磕起头来,道:“如果事先知道你就是魔君,小神无论如何都不敢与你动手的啊!求,求君上宽恕小神吧!” “本君来找你,只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可你一见到我便要跟我动手,欺负我是个女子吗? 结果害的部下全都死在了我手里,你自己呢,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何必呢?” 白芷抽出仙剑,在掌心里把玩着,幽幽说道:“不过,你本来就是个臭名昭著的恶神,脾气不好,见面就起杀心也在情理之中,本君呢,一向都很大度,绝不会为此而怪罪你。” 阿卡玛纳喜出望外,道:“君上这话是真的? !” 白芷笑道:“当然是真的。 但本君要打听的事——” 阿卡玛纳连忙说道:“君上请讲!只要是小神知道的,一定和盘托出!” 白芷微微颔首,道:“你听说过‘陈香’这个名字吗?” “陈香?” 阿卡玛纳思量着,嘀咕道:“这,这似乎是个中土的名字啊。” 白芷道:“当然是中土的姓名,他是本君的儿子。” 阿卡玛纳惊道:“啊啊,失敬失敬,原来是魔君之子!” 白芷喝道:“是大仙之子!” 阿卡玛纳一愣:“呃~~” 白芷不耐烦的喝道:“你到底听过没有? !” 阿卡玛纳吓得一缩脖子,嗫嚅道:“没,没有,小神孤陋寡闻,居然没听听过大仙之子的名头,实在是不,不可原谅……” 白芷冷声说道:“本君劝你最好仔细的想想。 或许,我儿在吐火罗国行动并没有自称‘陈香’,而是用了化名。 他的模样呢,三分像我,七分像他爹,总之,是天下第二美男子,而且,是中土相貌,谁要是见过他,必然难以忘怀!我儿的本事很大,他不但拥有化蛇一族的血脉之力,还会仙道和魔道的本事,甚至还拥有些许的先天元炁。 他聪明且顽皮,嗯年岁已经很高了,有几千岁那么高。” 阿卡玛纳听着白芷的描述,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只觉头疼心乱,暗自忖道:“听说无患把这贱婢的部众几乎剿灭干净了,这贱婢大约是因此受了刺激,变疯癫了吧? 不然,她怎么会说自己的儿子是大仙之子? 又说什么天下第二美男子,寿高几千岁? 还拥有化蛇的血脉之力,会仙道和魔道的本事,甚至拥有先天元炁? 简直是鬼扯一通!” 白芷道:“眼珠子转个不停,打什么主意呢!想到了吗?” 阿卡玛纳连忙回道:“小神实在是没有听说过吐火罗国有这样厉害的存在。 要不,君上去找我们神主打听打听? 但凡是吐火罗国内的事情,只怕还没有什么是神主不知道的。” 白芷冷笑道:“那就是说,你没用了?” 阿卡玛纳道:“不不不,小神可以带君上去见我们的神主啊。” 白芷“哼”了一声,道:“要见安哥拉,何须你代为引荐? 本君难道不认识他吗? 昔年五道诛魔,你们吐火罗国之内,就属他和阿胡拉杀的最起劲!” 阿卡玛纳赶紧辩解道:“小神不是这个意思,君上切莫误会!” 白芷道:“别说是安哥拉,就是阿胡拉,本君也不怕!” 阿卡玛纳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 敝邦境内的事情,唯有阿胡拉那厮与安哥拉神主最为清楚,但阿胡拉铁定是不会对君上说的,所以小神才提议去见神主啊。” 白芷沉吟了片刻,道:“你少糊弄我!本君入境的消息绝不能被他们两个知道,不然,这原本自相残杀的兄弟俩就会一致对外了。 论单打独斗,本君虽然不怕,可正恶两派神道势力一旦联手围殴,也很麻烦的。” 阿卡玛纳道:“君上请放心!小神绝不会吐露半点你老人家莅临敝邦的消息!” 白芷吃吃笑道:“你死了,我才放心呢。” 阿卡玛纳急道:“君上莫开玩笑,小神虽然不成器,但也是安哥拉神主麾下的六大恶神之一,若是死在你的手上,安哥拉岂肯干休? !” 白芷嘿然道:“谁知道是我杀的呢?” 话音方落,她一剑挥出,千白道剑芒同时迸射,又汇聚于一点,闪电般袭向阿卡玛纳! 阿卡玛纳方要起身逃窜,后背已透,那剑芒又在前胸绽放开来! 如昙花般绚烂,如太阳般耀眼! 阿卡玛纳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随着“嘭”的一声炸响,偌大的神躯已化作齑粉! 一道幽魂飘出,怨毒的盯着白芷,嘶声说道:“泼魔,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芷笑道:“不,我夫君说过,只要惩恶扬善,一定会有好报。 你是恶神,我诛灭了你,下场怎会不好呢?” 阿卡玛纳叫道:“魔类居然也说惩恶扬善? 真是可笑之极!你夫君是什么东西? !” “你还不配知道他是谁。” 白芷挥手,又是一剑,杀气扫略之处,那魂魄也消散了。 看着空荡荡的水下神府,白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的乖乖香儿啊,你难道真就只活了一百零八岁吗? 我不信!你可是魔与仙的骨血啊。” 颓然了片刻,白芷忽然重新抖擞精神! 为什么要丧气? 要继续找下去才对! 六大恶神是吧? 很好,下一个,去找“无序恶神”萨鲁瓦吧! 白芷踩水而出,上了岸之后,腾空飞升,径直往西去了。 第1121章 一赴昆仑虚 第1121章 一赴昆仑虚 九月初五清早,陈义山以及众门人早整装齐全,纷纷向陈义山辞别,哈奴曼、蟒家兄弟、白牛迦南都已装好了金银财宝,各自启了程,百花仙子那一路东归的也都收拾停当。 迦梨被穿了琵琶骨,由竹熊精押解着,一脸的怨恨,始终都死盯着陈义山。 沟梨走到她的跟前,说道:“姐姐,师父没有毁坏你的肉身,只是罚你到中土的云梦泽里去思过,相较于父亲和大哥受到的处罚来说,师父对你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你以后可要真心悔悟啊,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呸!” 迦梨冲着沟梨啐了一口,骂道:“谁要你假惺惺的关心我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认贼作父的贱人!瞧着吧,父亲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到时候,看你是个什么下场!” 沟梨默默的擦掉了脸上的唾液,不再吭声。 罗摩已然大怒,骂道:“迦梨,我看你是死不悔改,一辈子也别想出云梦泽了!” 陈义山冷冷说道:“恶神自有恶神磨,云梦泽里还有一个凶神恶煞呢,且看他们俩谁治得了谁。” 迦梨嚷嚷道:“陈义山,你有本事便杀了我!用下三滥的法子折磨我,不算男人!” 竹熊精骂道:“再叫嚣一声,就拍死你!真当咱这熊掌是摆设? !” 妙音天女取下凤头琴,对着迦梨只弹了两三弦,迦梨脑袋一歪,便已昏昏睡去。 长乐和卡芙登时都松了口气,长乐笑道:“总算是安静了。” 卡芙心有余悸的说道:“瞧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还真是害怕呢。” 陈义山笑着摸了摸她们俩的脑袋,道:“怕什么? 她已经不是从前欺压你们的恶神了,而是咱们麻衣仙派的手下败将和阶下囚。 而且,东归这一路上都有师兄师姐护着你们俩呢,听话就是了。” 姐妹俩齐齐点头:“嗯!” 陈义山便挥挥手,道:“仙子,走吧,沿途小心!” “弟子告辞了。” 百花仙子恋恋不舍的回望了陈义山一眼,而后率领一众同门腾空而去。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陈义山隐隐听见非正道人的嘀咕声:“牛日冲羊,五行为火,不利东行啊。” 依稀又传来无垢道长的骂声:“你这厮,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 继而是非正道人絮絮叨叨的说:“众仙过界,诸邪退避。 无妨,无妨……” 陈义山不禁莞尔。 扭头见沟梨和罗摩还没有下山,便问道:“你们俩怎么还不走?” 沟梨道:“弟子还想对蓝师姐、风师姐她们说几句话。” 蓝羽道:“怎么了?” 沟梨说道:“诸位师姐、师兄对吐火罗国的情势怕是不大了解吧,小妹颇知一些:他们那里的神界分作两派,一派是以阿胡拉为首,号称是‘光明派’,又叫‘正神派’;另一派是以安哥拉为首,号称‘黑暗派’,又叫‘恶神派’;阿胡拉还好说,脾性较为和善,并不喜欢争斗杀伐,手底下的光明使神也都很听话,谅来不至于为难你们;但是安哥拉就比较凶悍邪恶了,他手底下有六大黑暗使神,都不是易于之辈,你们去了千万小心。” 蓝羽、兰生、冰娥、风疏影、孙伯行以及雨晴都颔首道:“多谢师妹提醒。” 沟梨这才向陈义山拜别:“师父,弟子告辞了。” 她与罗摩下山之后,陈义山也该走了。 去西海之路有一段是与去吐火罗国顺道的,所以陈义山、阿螭要和蓝羽一行六仙同时启程。 松谷仙人引着两个师弟以及所有三代弟子直送出百里之遥,才在陈义山的制止下留步,望着老师与同门的身影迅速消失。 …… 同行之路过后,陈义山、阿螭也和蓝羽、兰生等一行六仙分道扬镳了。 阿螭见只剩下自己跟着陈义山,心中的高兴自然不必言说,早已喜形于色,沿途说东说西,似乎有吐露不完的新鲜事。 陈义山一直都微笑着倾听,又飞了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陈义山忽的驻足,道:“阿螭,且歇息片刻。” 阿螭狐疑道:“师父累了么?” “不是。” 陈义山道:“此去西海龙宫,还要飞多久?” 阿螭道:“以咱们的速度来看,不消三个时辰便到了。” 陈义山道:“那就是傍晚时分,可今天还是九月初五啊。” 阿螭道:“师父的意思是?” 陈义山笑道:“九月初九才是禅让大典举办的正日,咱们师徒俩初八下午赶到是不是就好? 去的太早,倒显得有些失礼。” 阿螭道:“全凭师父定夺。 只是,空着这几日干什么?”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要不,咱们俩去昆仑虚转悠转悠?” 阿螭吃了一惊:“昆仑虚? !师父怎么突发奇想要去那里了?” 陈义山幽幽说道:“洛神姐姐前些日子就在昆仑虚,且遭遇了极大的变故,如今下落不明,我想去找找看。” 阿螭道:“昆仑虚已经不是无极天尊掌教了,换成了一个叫‘守常天尊’的歹毒家伙,他是西海仙界的首席!之前,四海仙盟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意图攻袭颍川,对师父不利,守常天尊就是西海仙界的领衔之人!” “我知道。” 陈义山笑道:“百花仙子说了嘛,他们一行被西岳神君和泾、渭两水大神给联手揍了一顿,撤退的时候又遭遇了残存在凤麟洲的和部魔众袭击,闹的很是狼狈。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去瞧瞧热闹。” 阿螭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师父可真是一天的清闲都不想享受!你要去,弟子当然是陪你去,但弟子要劝上一句,不可迁延日久,咱们最晚也得九月初八赶往西海龙宫,不然,就真的失礼了!” 陈义山道:“去昆仑虚也没有绕多远的路,权当是中途休息了一下而已,不会耽误正事的。” 当下无话,师徒两个全力赶路,直奔昆仑虚而去。 又飞了约莫两个多时辰,弱水已经在望。 阿螭远远眺见大团大团的浓雾弥散,沉沉如黑霾,又似厚黑的云层遮天连地,穷无际涯!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茫茫死气扑面逼来,压抑之感更是深刻!仿佛再离得近些,就会被吸进去一样! 阿螭吓得脸色煞白,早一把抱住了陈义山的胳膊,颤声问道:“师父,那,那就是弱水?” 第1122章 耳环的变化 第1122章 耳环的变化 东海周边诸岛诸洲并没有弱水环绕,昆仑虚、凤麟洲又都距离西海龙宫很远,所以阿螭虽然身为龙公主,也曾经去过西海龙宫,却没有见过弱水。 但对于弱水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陈义山见她害怕,先是安慰了几声,而后说道:“凤麟洲也有如此天堑,可谓是得天独厚。” 阿螭倒抽了一口冷气,惊叹道:“弟子还是第一次见识,远远瞧着,心中便油然生出了一股惧意,真是恶水!” 陈义山没有恐惧和害怕,倒是想起了许多往事,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弱水没有半点浮力,水上水下水中都是不可逾越的禁地。 飞鸟腾空,靠的是翅膀,借的是大气之浮力;我等腾云,借助云气,驾雾,借助雾气,凭虚,借助大气……一言以蔽之,飞并不难,只须有力可借足矣!弱水厉害就厉害在其上并无一丝一毫的虚空大气,也无云雾烟霞,可谓真正的极空之境啊。” 阿螭轻咬红唇,赞道:“师父什么都懂,连弱水都如此了解,弟子虽生于东海,却什么都不知道。” 陈义山笑道:“为师哪里懂这些啊,都是小白告诉我的。” 阿螭“哦”了一声,神色有些尴尬,忽伸手指向那些浓郁的“黑雾”,问道:“师父,那些黑乎乎的烟状之物,难道不是雾霭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为师第一次见到弱水的时候,与你是一样的想法,但其实非也。 那些黑物,只是弱水弥漫而上的水汽,也毫无借力之处。” 阿螭道:“弟子倒是佩服起昆仑虚仙派的修仙者了,百花仙子说他们会一种独门的仙法,名曰‘蹬萍仙术’,不借任何法宝,便可以直接逾越弱水。 而被昆吾所灭掉的凤麟洲仙派,便不会这门仙法。” 陈义山道:“是啊,所以昆仑虚仙派敢号称是‘三岛之首’,也被西海群仙奉为‘首席’。” 阿螭道:“师父要不要登岛呢?” 陈义山道:“自然要登,不然,你我来此何为? 总不至于在弱水外围转悠一圈便走了吧。” 阿螭苦笑道:“可是弟子渡不过弱水啊。” “那好说的很,为师既然带着你来,岂能没有准备?” 陈义山当即宽衣解带,大咧咧的脱掉了百衲麻衣,递给阿螭,阿螭呆呆的,红着脸接了过去,嘤声问道:“师父这是干什么……” 却见陈义山又麻利的去脱内衬,阿螭连忙转过头去。 陈义山道:“怕什么? 为师里面还有一层呢。 你忘了,这是从昆吾身上扒下来的吉光羽衣吗?” 阿螭这才醒悟,说道:“师父是打算给弟子穿吗?” 陈义山道:“对,只要穿上为师这件吉光羽衣,渡过弱水易如反掌。” 阿螭愕然道:“那师父你怎么过去?” 陈义山笑道:“呵呵为师会逆空神通,又学会了瞬移神通,岂能渡不过这区区弱水? 而且,为师会比你先到的。 届时,在岛上帮你把风。” 言罢,陈义山从阿螭手里取走百衲麻衣,把吉光羽衣塞到了她的怀里。 阿螭但觉一片暖热,登时想到这羽衣是陈义山当内衬穿的,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呢,心中登时一阵欢喜,继而又是一阵羞涩,忸怩道:“师父,你,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陈义山诧异道:“怎么了?” 阿螭的脸变得更红了,道:“弟子要,要脱去外面的长裙,把这件吉光羽衣穿到里面啊……” 她那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陈义山忍不住笑道:“何须如此,你直接套在外面不就行了?” 阿螭连连摇头,秀眉紧蹙道:“弟子才不!那样穿衣该多难看啊!弟子就要穿到里面去。” “好吧。” 陈义山也不知道这妮子在想什么呢,渡弱水而已,一会儿的功夫就过去了,还用管它好看不好看? 但还是转过了身去。 耳听着身后云彩上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好半天,也没个完。 陈义山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问道:“阿螭,你换好了没有?” 阿螭急道:“没有呢!你可不能转过来!” 陈义山苦笑道:“为师也没有打算转过去,但是,你,你这也太慢了吧。 一脱一套再一穿不就行了? 片刻间的功夫而已,你这都一盏茶时间了。” 阿螭怪道:“师父你真是的!你是男子啊,怎知道女子的麻烦? 更衣之际,难道鬓发不会乱吗? 环佩诸饰不要变吗? 总要好好的收拾整理一番啊。 亏你还是有妻子的人,却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陈义山:“……” 仔细想想,白芷倒是很少有这么磨蹭的时候。 陈义山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好不容易听阿螭喊了一声:“师父,弟子换好了。” “哎” 陈义山这才松了口气,回头说道:“那咱们快走吧。” 阿螭一愣,道:“师父,你难道就没发现弟子有什么变化吗?” 陈义山一怔,狐疑道:“什么变化?” 阿螭娇声说道:“你仔细看看嘛!” 陈义山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细细端详,连慧眼都开了,却仍然没有发现阿螭到底有什么变化,无奈只好摇头,道:“为师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来,你就明言相告吧。” 阿螭很是气恼,道:“弟子换了一副耳环呀!” 陈义山吃惊道:“哎? !你还有耳环?” 阿螭跺脚道:“你,你真是的!弟子原来戴的是半月状的,如今换成了月牙状的,如此明显的变化,你都看不出来,可见是没有仔细认真看!” 陈义山:“……” 造孽呢! 谁会盯着你的耳环看!? “行了阿螭,走吧走吧,再磨蹭,天都黑了。” 阿螭道:“也不知道掌教夫人怎么受得了你!” 陈义山道:“她就从来不问我耳环是半月状还是月牙状的。” 阿螭也是无语。 陈义山又道:“就顺着这个方向,你一路往前飞,为师在岛上等你。” 言罢,陈义山默捏神诀,念动神咒,施一个“逆空神通”,但见身影一晃,“唰”的便消失不见。 阿螭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内心的恐惧,硬着头皮往弱水中冲去。 第1123章 七彩仙帕 第1123章 七彩仙帕 陈义山一个瞬移,刹那间便到了昆仑虚的南岸上空,睁开慧眼回顾弱水,准备接应阿螭过来,却忽然瞧见弱水中有一条巨大的影子在晃动,他登时吃了一惊!连忙隐匿到云层之中,轻轻扒开一条缝隙,仔细往下窥探,但见弱水竟蛰伏着一个半人半鱼的怪物! 那怪物从腰部以下,皆为鱼身,而自腰部以上,则是人躯,而且依稀能看见是个女子面容。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凉气,用慧眼仔细分辨,不多时,便已经看出了些端倪: “南海深处,有异类名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鲛人? 还是南海来的?” 陈义山瞬间便想到了在上古年间,自己和白芷跟着大羿来昆仑虚的情形,那时节,水神共工就埋伏在弱水之中,预谋偷袭己方,还差点被他得手! 如今,这鲛人蛰伏在弱水中,多半也是打算做偷袭的勾当吧! 而且这鲛人是南海来的,肯定是四海仙盟的势力! 难道是自己和阿螭前来昆仑虚的行踪泄露了,所以,四海仙盟预先埋伏了厉害角色在弱水中准备打伏击? 那阿螭过来的时候,必然会被这个家伙偷袭啊! 想到这里,陈义山便有了主意:“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他暗暗估摸着距离,一手持定力杖,一手凌空虚划,打开了道异空缝隙,无声无息的钻了进去。 须臾间,弱水之中,鲛人背后,一道黑黢黢的异空缝隙悄然打开,陈义山探出了半个身子,双手高举力杖,对准了鲛人的后脑勺,准备恶狠狠砸下去,奋力一击要掉她的性命! “呼” 风声肆虐,力杖去势正紧,却在距离鲛人后脑勺一尺的距离处戛然而止! 因为那鲛人忽然转过了头来,露出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力杖要是不停,那俏脸顷刻间就得烂碎! 陈义山下不去手了。 万一自己想错了呢? 如果这鲛人并不隶属于四海仙盟的势力呢? 或者,人家在弱水中压根就不是为了偷袭自己呢? 那鲛人也惊呆了,傻傻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道:“你鬼鬼祟祟的藏在弱水里干什么?” “啊!!” 那鲛人终于是缓过来神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喊!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喝道:“不许叫!再叫,我真打了你啊!” 那鲛人转身摆尾,“嗖”的便往弱水深处逃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瞬间就已无踪无影。 陈义山愣住了,暗骂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怎么不先抓住她再说呢? ! 好在,那鲛人也只尖叫了一声,如今,已不再发出任何动静了。 陈义山张望了片刻,瞧不见她到底隐藏在了何处,也不敢持续在弱水中施展逆空和瞬移神通,那样对先天元炁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他只能是悻悻作罢,又从异空间里钻了回去,重新站在了昆仑虚上空的云层中。 忽听有人娇叱一声:“好个贼仙,胆敢欺辱我的坐骑? !受死!” 陈义山脸色骤变,忙循声去望,早瞥见一道剑芒从云中掠出,冲着自己劈面砍来!他慌忙闪身让过,反手抽出流影,去架那口仙剑,但听“唰唰唰唰”一阵乱响,“叮叮叮叮”的撞击音不绝于耳,对方的攻势又快又密,剑上弥漫出来的锋芒四射,杀气更是惊人! 往来冲突中,陈义山几次打量对方,都没能看清楚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是个女子,而且也是同道中的修仙者,料想是昆仑虚仙派的高手! 翻来覆去又打了数十回合,那仙娥的剑愈发迅猛冷厉,锋芒交织已如雪片,漫天飞舞,簌簌乱落,陈义山暗自骇然,心道:“好厉害的剑法啊!已不在小白之下!单纯比剑,我可敌不过她!” 他情知再打下去必败无疑,须得赶紧变换打法! 略一思忖,陈义山将左手挥出,“呼”的发出一道地煞火来,朝那仙娥劈头盖脸的裹去! 那仙娥吃了一惊,忙提剑后撤。 陈义山暗呼一声:“侥幸!” 这才得了空,把流影扔了出去,说道:“辛苦剑兄帮我挡住她!” 流影自行上前,与那仙娥斗在了一起。 仙娥骂道:“不知死活的小贼仙,亲手拿剑还不成呢,却指望御剑能赢我么? !” 陈义山也不言语,喘息了片刻之后,从乾坤袋里摸出神弓,搭上神箭,拉弦如满月,慧眼圆睁,瞄向那仙娥,只待看准便射! 那仙娥应付流影十分轻松,余光中早窥见陈义山要射自己,也不慌张,只是冷笑了一声,“唰”的一剑猛削,登时便把流影劈落在地!携此余威,她飞身直趋,仍然是朝陈义山劈面砍来! 陈义山也在此时瞄准了。 “咻” 金手指一松,神箭破空而去,宛如流星! 那仙娥本来不把陈义山放在眼里,可神箭一出,她便听出风声不对,脸色顿变,连忙止住身形,挥舞仙剑去挡! 神箭来的好快! “嚓”的一声,仙剑被劈作了两半,且神箭的余势不衰! 那仙娥吓得魂飞胆丧,连忙丢了剑柄,闪身急退! 神箭兀自不停,径奔她面门而去! 那仙娥一边躲,一边屈指连弹,射出一粒粒珍珠也似的东西,前仆后继的去打神箭! 但听“嘭嘭嘭嘭”一阵乱响,接连有六颗珠子都被神箭射作了飞灰! 但神箭也由此停了下来。 陈义山伸手召回,心中好生惊骇:“她的剑法恁的了得倒也罢了,居然还能挡住我的神箭,厉害啊!” 他正自感慨,忽见那仙娥丢出了一条粉嫩嫩的小小香帕,滴溜溜盘旋飞舞,瞬间变大如席,耀下灿灿然一片七彩仙霞,罩住了自己。 陈义山心头大震,也不知道那帕子是什么法宝,但觉浑身发紧发僵,情知不妙,连忙调动先天元炁,准备释放神光,好破了那帕子的七彩仙霞,但帕子却在此时落将下来,裹住了他! 陈义山奋力去挣,那帕子不但没有被他的神力撕裂,反倒是越裹越紧了! “咚” 惊骇之中,陈义山仰面便倒。 那仙娥冷笑着走了过来,对着陈义山啐了一口,骂道:“贼仙,被我这七彩龙筋仙帕缠住之后,哪怕是大罗三清的修为,也脱身不了!” (御风楼主人:夜里多更几章……) 第1124章 玉英娘娘 第1124章 玉英娘娘 近在咫尺,陈义山才算是看清了那仙娥的模样,但见是个美貌的女子,高耸着一对双环望仙髻,用丝绦束定,身披一件大红八卦衣,脚上穿着一双麻鞋,浑身环绕着一圈淡淡的瑞彩,可见道行高深,灵气充沛! 陈义山暗觉窝囊,又懊恼自己大意,刚来昆仑虚就被捆住,这还如何得了? 他连试了数次,可无论是调动先天元炁,还是迸发天地灵气,都破不开那七彩龙筋仙帕的束缚,索性也不挣扎了。 他睁着一双慧眼,直勾勾凝视那仙娥,渐渐的瞧出她的底细,居然是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之一,南海长洲的主人,玉英娘娘! 陈义山倒抽一口冷气,暗忖道:“果然是四海仙盟在捣鬼!” 但忽的又想起百花仙子之前所说的话——南海仙界奉炎洲的青狸真人为首席,他们进犯颍川的时候,长洲的玉英娘娘没有参与啊! “贼仙,再这么盯着我看,便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玉英娘娘又啐了陈义山一口,道:“说吧,你是谁?” 陈义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报出自己的名号。 因为他现在拿不准玉英娘娘到底是什么立场。 她之前没有参与四海仙盟讨伐自己,却不代表现在也没有参与,不然,她来昆仑虚干什么呢? 万一她是得了守常天尊的邀约,前来会盟的,一听说自己是陈义山,还不得立时痛下杀手啊! 玉英娘娘见陈义山不吭声,只是眼珠子乱转,便冷笑道:“休要乱打主意了,我说过,被我的七彩龙筋仙帕裹住之后,哪怕你是大罗三清仙,也决计挣脱不开!” 陈义山暗道:“确实是好宝贝。” 玉英娘娘道:“你不说,我大致也猜得出来你是谁。 以你的修为,断然不是昆仑虚的第三代弟子,必定是无极天尊座下六大弟子之一。 你不是知白,因为知白已经死了;你也肯定不是守常,那恶仙身系乾坤棋盘、日月剪两大至宝,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被我拿下;知荣、知足二仙我都见过,不是你这般模样;我也听无极天尊说过,他弟子守黑是个满脸长须的胡人,你面上却干干净净,所以也不是他。 呵呵你是守辱仙人!” 陈义山一愣,心道:“她称守常为恶仙,那应该不是一伙的……” 玉英娘娘又说道:“守常恶仙欺师灭祖,罪大恶极,你却与他同流合污,着实可恨!我瞧你的道行不低,也体谅你修行不易,杀了着实可惜。 你若是答应重归师门,与守常恶仙为敌,我便饶你性命!如若执迷不悟,仍要跟守常恶仙沆瀣一气,那我现在便杀了你!是非轻重,你自己选吧。” 陈义山忽的有些明白了:“难道,这玉英娘娘是来帮无极天尊对付守常恶仙的? !” 玉英娘娘叱道:“小子,你是哑巴了吗? !还是当我不敢杀你? !” 言罢,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口新的仙剑,对准了陈义山的眉心,道:“我数三声,你若还不言语,我便一剑结果了你!” “玉英娘娘手下留情!” 陈义山连忙说道:“你认错人了,在下不是昆仑虚门人。” 玉英娘娘一愣,道:“你不是守辱?” 陈义山道:“自然不是。” 玉英娘娘诧异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陈义山笑道:“娘娘仙名传于四海,谁人不知?” 玉英娘娘眉头紧蹙,道:“休要溜须拍马!你到底是谁?” 陈义山讪笑道:“娘娘来昆仑虚,是要帮无极天尊对付守常恶仙的吧? 在下与娘娘目的相同,也是来对付守常的,请娘娘放了我吧。” 玉英娘娘愣了片刻,忽然冷笑道:“小子,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撒谎也不打好 草稿,无极天尊只请了我一个帮手,什么时候又请了你这么一号人物? !” 陈义山正待分辩,忽然间瞥见阿螭从弱水中冲出,茫然四顾,陈义山连忙喊道:“阿螭,为师在这里!你先不要上岛!” 阿螭抬头观望,只看见了一个女子站在云端,却不见陈义山,纵身飞了过去,才见陈义山裹的跟茧似的,躺在云层上呢。 阿螭惊道:“师父,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玉英娘娘冷笑道:“小丫头片子,没瞧见我站在这里么? 是我捉住了他!你是他的弟子啊,呵呵很好!他满口谎言,奸猾惫赖,我正问不出个所以然呢。 来来来,还是你好好交待交待吧,报上你家师门,说出你师仙号。” 阿螭怒道:“好个恶毒的女人,捆住我师父,还言语辱骂,我定不饶你!” 言罢,早抽出了流洲仙剑,劈面去砍玉英娘娘! 玉英娘娘在仙界辈分极高,法力也极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辱骂? 不禁也是大怒,抬手仗剑应击,嘴里斥责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你师父尚且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是你? !” 阿螭道:“休要叫嚣,且看本事!” 两下里交手不到十个回合,阿螭便招架不住了。 玉英娘娘的剑法着实厉害,就如她自己所说,陈义山尚且抵挡不住,更何况是阿螭呢? “别打了,都是误会啊!” 陈义山又是着急,又是懊恼,连连喊停,可阿螭和玉英娘娘谁都不听。 一个是要替师父出头,一个是有心试试深浅。 剑法上敌不过,阿螭便开始动用神通!她先吐了几个泡影,却都被玉英娘娘用剑芒刺破,她又摸出黄金环,丢在空中,要闪玉英娘娘的眼睛,但玉英娘娘瞥见黄金环,便“咦”了一声,抬起左手,隔空指去,那黄金环“啪”的便掉了下来! 阿螭大惊失色,连躺着观战的陈义山都觉骇然,这玉英娘娘的道行也太高了吧! 却听玉英娘娘问道:“小丫头,这黄金环是东海金光大仙的宝贝,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难道你们是金光洞的人? 可瞧你的剑,分明又是西海流洲所出,但所施展的剑法偏偏又暗含了凤麟洲、聚窟洲两大仙派的精髓,你们师徒到底是什么来头? !” 阿螭愤恨不语,咬咬牙,又祭起了烂银环,玉英娘娘仍然是把手一指,那烂银环也掉了下来! 玉英娘娘冷笑道:“这也是金光洞之物吧? 哼哼任凭你有再多的宝贝,对我也是无用!我练就的‘天真指’,专克仙家法宝!” 第1125章 没头没脑 第1125章 没头没脑 阿螭见两环连落,正自慌张,忽听玉英娘娘声称其所炼的“天真指”专门克制仙家法宝,心中便有了主意,连忙拿出芙蓉钓竿,祭在空中! 那竿“唰”的一声甩下钩子,朝着玉英娘娘钓去。 玉英娘娘不知道这宝贝的来头,仍然当是仙家法器,依旧用手去指,可她哪里知道,芙蓉钓竿是神道之物,被阿螭用香火愿力驾驭,并不怕她的“天真指”,自在空中岿然不动! 玉英娘娘方自一惊,手里的仙剑已经被钓走了! 阿螭“嘿”的一声冷笑,提着流洲仙剑便砍了上去! 玉英娘娘两手空空,却仍然面无惧色,赞了一声:“好个丫头,原来是兼修神仙两道!” 嘴上说这话,脚下也没停,腾挪闪转躲避,身法快的惊人。 阿螭连斩了几剑,都始终碰不到玉英娘娘分毫! 玉英娘娘反而寻隙伸指,蓦地喝了一声:“撤剑!” 竟夹住了阿螭的剑锋! 阿螭的脸色顿时变了,奋力一扯,见纹丝不动,索性松开了手,却又猛然往前一探,迎风化爪,哗然一声,施展出了“缚龙神通”! 玉英娘娘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连忙闪避,却有些迟了,高高挺起的胸脯到底是挨了一抓,虽未及肉,大红的八卦仙衣却被扯碎了一块,露出了肚兜来,很是狼狈! 阿螭飞身又扑,玉英娘娘屈指一弹,有粒珠子迸射出来,直趋阿螭的面门! 阿螭连忙把脸偏了偏,那珠子几乎擦面而过! 玉英娘娘抽出空来,伸手在自己胸前一抚,八卦仙衣恢复如初。 陈义山忙叫道:“阿螭别打了!娘娘,也请罢手!都是同道中人,何必自相残杀? !” 玉英娘娘也喝道:“小丫头,且住手吧!” 阿螭站住了,道:“你待怎样? 快放了我师父!” 玉英娘娘狐疑的上下打量她,问道:“你这丫头与南海龙王是什么关系?” 阿螭怔了一怔,随即说道:“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 玉英娘娘“哼”了一声,道:“你这小丫头说话最好客气些,连南海龙王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放肆!若不是瞧着你与南海龙王的女儿有些相似,刚刚又施展了泡影神通与缚龙神通这两大龙族特有的本事,我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呢!” 阿螭冷笑道:“我管你有多大本事? 你对我师父无礼,我便对你不客气!” 陈义山忙道:“莫要吵闹了。 阿螭,这位仙娥可是大名鼎鼎的南海长洲主人,玉英娘娘;娘娘,在下是麻衣仙派的掌教仙师陈义山,她本是东海龙宫的长公主阿螭,拜在陈某门下为徒。” 玉英娘娘“哎”的一声,难以置信道:“你就是陈义山? !” 陈义山苦笑道:“我就是陈义山,只是先前不知娘娘是敌是友,来昆仑虚所为何事,因此迟迟没有通报名号,如今得知娘娘是来帮无极天尊清理门户的的,那咱们便是一路人。 可否先放了陈某,再来说话?” 玉英娘娘皱眉道:“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听无极天尊说起,也请了你来做帮手啊。” 陈义山道:“在下惯常喜好做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事情,无极天尊虽然没有邀陈某帮忙,但是对付守常那种恶仙,我即便是不受请也会自来。” 玉英娘娘还是怀疑:“你真的是陈义山?” 陈义山道:“如假包换啊!” 玉英娘娘道:“传闻陈义山的道行极高,以一人之力就能颠覆整个东海仙界,吓得十洲三岛二十四洞要结盟来对付……可是今日一战,你却连我一个人都打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陈义山老脸一红,道:“都是谣传,陈某以一己之力可颠覆不了整个东海仙界。 至于方才那一战,说句托大的话,实在是陈某大意了,许多本事尚未施展,便叫娘娘抢了先机。” 阿螭道:“我师父若是动起真格的,岂能打不过你?” 玉英娘娘犹豫了片刻,兀自迟疑着是不是要放了陈义山,那昆仑虚上忽然爆出一声巨响,“嗡”的一声,有股气浪在岛中央翻腾升空,声势极为骇人,显然是大能恶斗,动用了极大的法力所致! 玉英娘娘惊呼道:“不好!” 陈义山忙问道:“怎么了? !” 玉英娘娘面上的焦急之色甚是浓郁,也没有解释,而是默念咒语,把七彩龙筋仙帕收入掌中,转身便往岛中央飞去。 阿螭怒道:“哎,你这算什么,连句赔礼的话也不肯说吗? !” 陈义山挺身而起,道:“算了阿螭,都是误会。 这岛上起了变故,只怕是无极天尊在和守常动手,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当即紧随玉英娘娘飞去,阿螭“哼”了一声,嘀咕道:“管这帮无礼的家伙干什么呀?” 话虽如此,她还是跟在了陈义山后头。 三人约莫飞了一盏茶功夫,忽然看见无极天尊迎面而来,神情很是狼狈,不禁都讶声站住,无极天尊看见陈义山也很是惊愕,道:“你,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玉英娘娘道:“天尊,他真的是陈义山?” 无极天尊茫然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可,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后头已有人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 无极天尊脸色大变,道:“快逃吧!守常那恶贼追来了!” 玉英娘娘却道:“逃什么? 他来了岂不正好? 看我为你清理门户!” 无极天尊急道:“良机已失,那贼子有乾坤棋盘和日月剪,你我都不是对手啊!” 陈义山道:“乾坤棋盘和日月剪是什么?” 无极天尊“哼”道:“这里面又有你什么事? !” 阿螭喝道:“我师父是来帮你的,你说话客气一点!” 无极天尊冷笑道:“谁求他来帮忙了?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言罢,伸手扯住玉英娘娘的胳膊,道:“快走!” 玉英娘娘被他拉扯着,不走也得走了。 阿螭气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更比一个无礼!” 陈义山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他明白无极天尊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敌意浓厚,只在心里暗暗盘算道:“无极天尊已经修炼到了大罗四梵境界,却兀自对那个守常怕成这个样子,玉英娘娘的手段那样高明,可是在无极天尊的眼中,却仍然不是守常的对手,可见厉害!乾坤棋盘和日月剪应该都是了不起的法宝,难以对付,那我还掺和什么?” 于是说道:“阿螭,咱们也走吧!” 当即折身,跟着无极天尊和玉英娘娘往南岸飞去。 阿螭都糊涂了,道:“师父,没头没脑的乱跑一通,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1126章 逆徒现身 第1126章 逆徒现身 众人一路飞奔至昆仑虚南岸,眼见茫茫弱水,玉英娘娘突然驻足,并大力甩掉了无极天尊的手,道:“无极,你真就这么走了?” 无极天尊道:“不走做什么? !快唤你的弟子出来!” 玉英娘娘瞪眼道:“你千里迢迢去南海找我,请我来帮你清理门户,我也答应了,可这才刚刚上岛,你就劝我落荒而逃,算什么行径? !我玉英仙子修道千余年,从来没有做过如此窝囊的事情!这里可是昆仑虚,你是掌教仙师啊,还能逃到哪里去? 难道要跟我回长洲吗? !你如此懦弱,弟子焉能不反?” 无极天尊苦笑道:“贫道与娘娘约定好了,一南一北登岛,潜入九重仙宫,同时出手,袭杀守常逆徒!他虽然有乾坤棋盘和日月剪在身,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拿在手里,只要你我勠力同心,出其不意,速度够快,也能有七八成的把握取他性命!可是贫道潜入九重仙宫之后,在约定的时辰出手后,却不见娘娘露面,于是错失了良机!贫道与那逆徒交手没几个回合,他便祭起了乾坤棋盘,贫道不得已,只好施展大罗天罡风,在摧毁一层仙宫的烟雾中遁身,而后以化风仙术逃窜……娘娘怎么反怪贫道懦弱?” 玉英娘娘俏脸一红,忽伸手指向了陈义山,恨恨说道:“不是我有意爽约,都是这姓陈的耽误了我的行程!我上岛之后没有多久,便听见徒儿啸叫,腾空一张望,便瞧见是这厮在弱水里欺辱我徒儿!我还当他是守常的同门,发现了咱们的踪迹,于是便跟他动起了手,这才误了时辰。” 陈义山忙道:“都是误会!陈某来的时候,望见一个鲛人藏在弱水中,鬼鬼祟祟的,便误认为她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仓促出了手……不过在最终,陈某还是手下留情了。” 玉英娘娘“哼”了一声,道:“那鲛人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坐骑,名曰‘泉客’,能渡弱水,是以才带她来!什么鬼鬼祟祟的? 她那是在弱水中等着接应我!你还敢说什么手下留情? 你若不是幡然醒悟,及时罢手,一旦真打死了她,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 陈义山赔笑道:“是,是,都怪陈某太过孟浪,下次一定慎重。” 无极天尊怒道:“陈义山,你还想要下次? !从洛神娘娘说起,你便误人误己,也误了老夫!在身毒国的时候,老夫本来已经说服了那延罗王帮忙,你倒好,半路里杀出,弄死了他,以至于老夫不得不另寻帮手!这好不容易跑去南海长洲,请来了娘娘帮忙,可你却再度横生事端,害得娘娘不能及时与老夫汇合……老夫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以至于你三番五次的从中作梗? !” 陈义山一时间百口莫辩,只能呐呐嘀咕道:“可能是你我命里相克,有机会,让非正算上一卦,看能不能破?” 无极天尊喝道:“你说什么? !” 陈义山拱手道:“没,没什么。 着实抱歉了天尊,你说的重重,虽然都是陈某的无心之过,但陈某依然深感愧疚!请天尊放心,清理门户的事情,就包在陈某身上了。” 玉英娘娘冷笑道:“包在你的身上?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说的好轻松啊!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指望收拾得了守常那恶贼?” 陈义山:“……” 阿螭忍不住说道:“我师父都说了是让着你的,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提? !师父,你也真是的,弟子都提醒你多少遍了,不要见了漂亮女子就手下留情,这漂亮的,未必就是好人!” 玉英娘娘怒道:“我们长辈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弟子辈儿的插嘴? !” “好啦玉英,别跟这帮家伙一般见识,咱们两个先走,收拾逆徒的事情,从长计议!” 无极天尊再度扯住玉英娘娘的胳膊,道:“我见了这姓陈的,就心生厌恶,半刻都不想停留!” 玉英娘娘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好吧。 你若如此说,那咱们走就走吧,我可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言罢,她冲着弱水呼哨了一声,召唤道:“泉客何在? !” 但见弱水如烟般蒸腾翻滚,那鲛人“哗”的浮了出来,道:“弟子在此。” 玉英娘娘刚要跳上她的背去,忽有锋芒迸射,闪电般掠向鲛人! 无极天尊惊呼道:“是日月剪!快躲开!” 一把扯住玉英娘娘,不让她往鲛背上去。 那鲛人却来不及躲了! 但听“咔嚓”一声响,血光四溅,鲛人泉客被拦腰剪成两半,跌入了弱水深处。 陈义山骇然变色,连忙把阿螭扯到自己身后! 好厉害的法宝啊! “嘻嘻哈” 但听一阵浪笑,有道人影倏忽而至,收了日月剪,讥讽道:“好哇,老家伙原来在这里埋伏的还有帮手!” 正是守常仙人到了。 玉英娘娘见弟子殒命,气的是浑身发抖,一双美目满含杀气,恶狠狠的瞪着守常仙人,嘶声说道:“恶贼,我与你不共戴天!” 守常仙人“嘻嘻”笑道:“老家伙的桃花运还挺旺,前脚送走一个洛神娘娘,这又来一个美妙仙娥。 可惜老家伙时运不济,已成残废,性命更在旦夕,美娇娥,跟了我如何?” 玉英娘娘骂了一句,立时就要动手,无极天尊忙扯住她,低声说道:“娘娘暂且忍耐,贫道带着你也能渡过弱水……” 玉英娘娘怒道:“要走你自己走吧!我不怕他!誓要杀了他!” 无极天尊急道:“之前不想请你来,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倔脾气!生死攸关之际,岂可意气用事?” 玉英娘娘道:“我让你请我了? !既然请了我来,就少说三道四!我弟子刚刚惨死在我面前,你还让我跑? 我没脸回长洲!” 无极天尊满面通红,倒也不再提逃走的事情了。 守常仙人的目光已扫向陈义山,哂笑道:“无极老贼,这小白脸也是你请来的帮手吗? 你可真是越老越坏,叫如此俊俏的人来巴巴的送死。” 陈义山也不做声,只冷眼旁观,但见守常仙人的后面没有旁谁再行追来,便以仙音入密,对阿螭说道:“你现在就去躲入弱水,稍后打斗,切切不可出来!” 阿螭道:“那个剪刀好厉害,师父也别参与了吧。” 陈义山道:“我心中有数,你快去!” 阿螭虽然忧心忡忡,却还是听话,当即从陈义山背后转出来,飞快的朝着弱水奔去。 守常仙人这才惊觉陈义山背后还站着个女子,只瞥了一眼,便邪念顿生,目光大亮,笑道:“原来还藏了一个更美的小娘皮!哪里去?” 当即掠动身形,去拦阿螭的去路。 但他刚一动,便觉眼前人影闪烁,那个俊俏的“小白脸”已挡在身前,冷冷说道:“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第1127章 盘中人 第1127章 盘中人 守常仙人并不认得陈义山是谁,耳听得他对自己大言恫吓,早已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管他是谁,“哗”的一剑抖出,直刺陈义山的咽喉!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单论剑法,陈义山不及玉英娘娘老辣精湛,可是比起守常仙人,却要高明的多,瞧对方刺出这一剑实在乏善可陈,又用慧眼看出对方的仙道修为也远没到大罗境界,心里不免诧异,暗忖道:“他这剑法稀松平常,境界也一般,都远不如我!难道就是凭着那个‘剪子’,才把无极天尊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他当下侧身一闪,轻飘飘的躲了过去,手中已提起了力杖,反转身只一击,守常仙人第二剑尚未斩落,便被力杖击中,登时粉碎,连虎口也震出了血来! 旁观的无极天尊和玉英娘娘见状,都吃了一惊,忍不住面面相觑。 玉英娘娘暗忖道:“这姓陈的果然厉害,难道他刚才跟我打的时候,真的是没有拼尽全力?” 守常仙人两手空空,臂膀酸麻,吓得是骇然变色!眼见陈义山挥舞力杖,裹挟着风雷之声,又已冲自己劈面砸来,哪敢硬抗,急往后倒纵了一大步,落地时转身便跑! 陈义山冷笑道:“都说你是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是如此的不济!” 当即提杖去追。 守常仙人余光中瞥见,心中大喜,暗叫道:“追的好!” 他正期望陈义山来追赶自己,那样才好祭起法宝。 无极天尊虽说是看陈义山不顺眼,却也不愿意他死在逆徒的手里,于是喊道:“姓陈的,不要追他,小心有诈!” “晚啦!哈哈嘿” 守常仙人狞笑一声,手一挥,日月剪高高悬空。 陈义山连忙驻足,仰面去看那宝贝,但见半空中锋芒爆射,一黑一白两股气如龙卷风似的旋将下来,要摄自己! 陈义山知道厉害,连忙把身子一纵,化作长虹遁去。 阴阳二气没能摄住陈义山,日月剪便绞了个空,守常仙人惊骇之余,暗暗捏了两枚棋子在掌心里,一黑一白,眼瞅着那道长虹散而复聚,又化成了陈义山,便将黑棋子丢了出去,嘴里喝声:“着!” 陈义山慧眼圆睁,早窥见一团黑芒里裹着一枚小小的棋子迫近自己,心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乾坤棋盘? 哪里有盘,分明是子!” 也不知道这东西厉害在哪里,只是不惧,把脚下一滑,身子一闪,躲了开来,提杖又奔守常杀去! 不料守常仙人把手指头勾了一勾,那枚黑棋子登时折返,又朝陈义山的后背打去! 无极天尊急叫道:“小心背后,万万不可挨着那棋子!” 陈义山猛回头,眼见黑芒袭到,连忙把力杖磕了上去! “啪” 一声轻响,那黑棋子只能用来打人,却不能用来落宝,因此被力杖一磕,便跌落在了尘埃中。 守常仙人讶然一声,心道:“这小白脸的目力好生厉害,居然能够看破我棋子的走向!” 陈义山磕掉了黑棋子,更加有恃无恐了,嘴里喝声:“逆贼受死!” 飞身上前,速度无比,眨眼间便掠到了守常仙人的眼前,双手高擎力杖,恶狠狠的朝着守常仙人的天灵盖劈落! 守常仙人躲避不及,忙捏着白子去打! 陈义山不知道黑子与白子的区别,直当是一样的,依旧用力杖去磕,不料刚一碰到那枚白子,便觉一团异样的白光弥漫了开来,既有先天元炁,又混合着天地灵气!掌心剧震,力杖居然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无极天尊也叫道:“不可碰那白子!” 可惜提醒的晚了…… 陈义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只怕守常仙人手里还有棋子,自己已经无物遮拦,急忙往后撤退! 怪不得无极天尊对一个逆徒怕成这个样子,原来真是因为宝贝厉害啊! 守常仙人见陈义山的力杖跌落,惊慌退避,不免得意,“哈哈”大笑声中,又把日月剪祭了起来,“咔嚓”一声,闪电般绞落! 陈义山只得再度化虹遁走。 守常仙人骂道:“小白脸,你不是很猖獗么? !过来啊!” 骂声中,他俯身去捡力杖,不料刚一挨着,便觉一股巨力袭至,“嘭”的一声响,竟被弹的倒飞出去三丈多远,摔了个仰八叉! 无极天尊和玉英娘娘惊喜交加,没想到陈义山那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手杖”居然会如此厉害!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玉英娘娘对无极天尊说道:“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你帮我掠阵,我去帮你清理门户!” 说完,自己便仗剑冲了上去。 守常仙人此时刚从地上爬起来,眼见玉英娘娘剑到,连忙打了一个滚,堪堪躲过之后,就势从乾坤袋里抽出了一把新的仙剑去招架。 他嘴里笑道:“没想到娘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长洲主人啊,几千岁了,还是这么风姿绰约,令人向往——” 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的“哎呀”一声惨叫,往后急退,肩头上血流如注,原来是被刺了一剑! 玉英娘娘冷笑道:“小贼,下一剑就削了你的舌头!” 守常仙人恼羞成怒,骂道:“贱人,真是给你脸了!” 美色常有,性命却不常有,既然知道玉英娘娘是奔着要自己的命而来,守常仙人哪里还敢“怜香惜玉”? 此时不祭宝,须臾间就得命丧人家剑下!他右手招架,左手捏着棋子,“嗖”的丢了一枚白的,登时打落了玉英娘娘的剑! 玉英娘娘方自一呆,守常仙人又已经捏好了黑子,准备朝她掷出!可忽然间瞥见陈义山重拾力杖,杀气腾腾的奔了过来,守常仙人便不敢骤然动手,心道:“这小白脸是个难缠至极的主,不先收拾了他,只怕今天要倒大霉!” 于是按下棋子,往乾坤袋里一摸,丢出了个四四方方玉块似的东西,迎着陈义山“唰”的变大! 陈义山一愣:“真有棋盘? !” 但见上头一十九纵,一十九横,共计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点点放光,耀出一张灿若星河的网来,兜头去罩陈义山! 陈义山被那“网”一晃,竟有些痴痴呆呆,只顾傻看,无极天尊叫道:“蠢货,别看了,快跑啊!” 陈义山经此一喝,陡然醒转,正待化虹逃走,“网”已经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罩了个正着! 刹那间,陈义山只觉天旋地转,斗换星移,眼前一片昏黑! 浮浮沉沉之际,又渐渐清醒,他定睛一看,只见自己脚下纵横交织,光芒璀璨,居然是,是棋盘! 而自己,就站在那棋盘中央的天元之位! 第1128章 为师复仇 第1128章 为师复仇 乾坤棋盘方出,陈义山便落入局中,玉英娘娘骇然变色,耳听得无极天尊叫道:“快回来!” 她抽身便走。 守常仙人也已疲乏透了,没有去追,但心中真是得意至极,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小白脸,你就做我的棋子吧!无极老货,你也难逃此厄!” 阿螭在弱水中看见陈义山遇难,不禁惊怒交加,悲愤相煎,哪里还顾得了师父先前的叮嘱? 当即挺身冲出了弱水,喊一声:“师父!” 红着眼睛准备去找守常仙人拼命,却被无极天尊横臂拦住,喝道:“干什么? !速速退回去!” 阿螭悲声说道:“我师父是为了帮你,才被那恶仙的法宝所困!可是你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看热闹,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如今又要拦着我去救师父,真真是自私自利、无情无义透顶!起开!” 言罢,她抽剑便砍,却被无极天尊屈指弹了开来,冷笑道:“小丫头,那两件法宝本来就不是仗着人多可以取胜的!贫道在旁边掠阵,反而能提醒一二,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大乱斗,只会更危险,败的更快!” 阿螭恶狠狠瞪着他,啐了一口,收回流洲仙剑,轻折娇躯,打算绕道挺进。 但是无极天尊把身形一晃,再次拦住了她,柔声说道:“姑娘,贫道知你心情,但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啊。 你想想,陈义山如此厉害,尚且遭了那小贼的毒手,你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也是枉废性命啊。 到时候,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陈义山一世英名,却要默默无闻死在这里吗? 他的父母妻子门人弟子又怎么办呢?” 阿螭闻听此言,蓦地想起陈义山的父母,想起了白芷,又想起了自己的同门姐妹兄弟们,不由得愕然驻足,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无极天尊又冲玉英娘娘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看好她,别让她做傻事。” 玉英娘娘微微颔首。 守常仙人方才连番酣战祭宝,虽然得胜,却着实是累的不轻,此时得闲,倒乐得喘息片刻,忽听见无极天尊接连两次提及“陈义山”三个字,不由得愣住,随后惊喜交加,纵声叫道:“老东西,你说那个小白脸是陈义山? !” 无极天尊冷哼道:“逆徒,你已闯出了泼天大祸!麻衣仙派上上下下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守常仙人“哈”的笑了起来:“真的是陈义山!哈哈哈我抓住了陈义山!四海仙盟要唯我独尊了!” 无极天尊骂道:“逆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他飞身上前,屈指连弹,但听得“嗤嗤”声响,四梵仙指罡气迸射,纵横如风! 守常仙人骇然退却,同时举剑胡乱去挡,忽听“啪”的一声响,这第二把剑也已粉碎!他叫道:“好你个老不死,残废了也不消停,有本事便来取我性命啊!” 嘴里叫嚣,脚下却如风,奋力往远处逃窜,只巴望着无极天尊去追他。 玉英娘娘见状,喝了声:“好!” 抖擞着精神便要上前助战,却被无极天尊喝止,道:“玉英,你不要过来,带着那个小姑娘速速离开此地!” 玉英娘娘一怔,道:“你胡说什么呢!单打独斗,你岂能赢得了他? !” 无极天尊沉声说道:“这是贫道与他之间的恩怨,本不该叫你们掺和进来。 如今,陈义山落入乾坤棋盘之中,复生无望,不能再搭上你了。” 玉英娘娘咬了咬嘴唇,道:“要走就一起走,不走便都不走!你若是死了,我回长洲又有什么意思? 与你同生共死便是了!” 阿螭闻听此言,娇躯陡然一震,本来茫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无极天尊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玉英,贫道知你情义,可是自洛神去后,贫道之心已死,今生是无缘报答你了。 但盼你能保住性命,莫要让贫道再欠一份情债……” 话音方落,但见那守常仙人去而复返,鬼鬼祟祟的要摸过来,无极天尊念及洛神失踪、自己残废、泉客惨死、陈义山遇难等一连串的祸事都是因为这畜生而起的,不禁连声骂道:“恶贼!业障!逆徒!孽畜!你不得好色!” 满是怨毒的扑了上去,只剩下玉英娘娘呆在当场。 “呼” “嗤嗤” 无极天尊一心拼命,不顾留存法力,连番施展了“大罗天罡风”、“四梵仙指”,守常仙人如何招架得住? 转身又跑,嘴里却是不住的大放厥词: “老贼,有种便来追我!” “老货,有本事就来打死我啊!” “……” 无极天尊这次追了上去。 守常仙人听见脑后风声紧凑,心中暗喜:“老家伙已经失了智!” 连忙捏了黑棋子,反手去打! 无极天尊瞥见黑色芒动,知道是打人黑棋,不敢触碰,连连闪转腾挪。 守常仙人转过身来,也不断的勾动手指,操纵着黑棋追袭无极天尊。 但是无极天尊的腾挪之术甚是玄妙,那黑棋往返数转,也追赶不上。 无极天尊好不容易扑到了守常仙人的近前,却见逆徒面带狞笑,猛抬头,便看见日月剪又在空中盘旋,阴阳二气已卷落下来,只待摄定自己! “唉……” 无极天尊自知取胜无望,幽幽的叹了口气,再度化风逃窜。 守常仙人睥睨自雄,叫骂道:“老东西,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却为什么总是逃来逃去? !” 无极天尊在远处现形,忽然瞥见阿螭仗剑飞奔而来,而玉英娘娘还在发呆,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拦住阿螭,喝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听话,活着不好吗? 非要赶着去送死!” “呵呵” 阿螭凄然一笑,道:“我师父若是复生无望,我还找谁去报信? 那位娘娘说的对,同生共死而已!” 无极天尊气急而笑,道:“你怎知贫道与玉英是什么关系? 师徒之间又说什么同生共死? !” 阿螭道:“我爱我师父,就像那位娘娘爱你一样!” 无极天尊方自一呆,远处,玉英娘娘也缓过神来,一闪而至,笑道:“事到临头,我反不如一个小丫头,活了千余年了,还执着于性命吗?” 阿螭道:“我也活了千余年了,别一口一个‘小丫头’、‘小姑娘’的叫我!” 玉英娘娘笑道:“好!小妹妹,咱们一起打那恶贼!” “嗯!” 两个妙人一左一右,缓缓上前,守常仙人却冷笑不止:“嘿嘿纵然是你们三个一起上,我又有何惧!?” “看我法宝!” 阿螭一挥手,先把黄金环祭了起来,去闪守常仙人的眼睛。 依着寻常之人,听见“看我法宝”四个字,多半都会下意识的去看,但守常仙人却奸猾至极,心道:“她让我看她法宝,那我肯定不能看!” 当即低头眯起了眼睛,且朝着阿螭丢出了一枚黑棋子。 金光陡然闪烁,守常仙人连忙闭目,果然躲过一劫。 “嗤”的一声响,无极天尊以四梵仙指凌空击中黑棋,也帮阿螭挡了一劫! 玉英娘娘则是趁机祭出了七彩龙筋仙帕! 守常仙人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满天缤纷,一片璀璨的光芒摄定了自己! 第1129章 不过尔尔 第1129章 不过尔尔 一被七彩龙筋仙帕摄定,守常仙人便觉浑身开始发麻发僵,灵气运转不畅,想要脱身逃走是不可能了,且片刻间便只剩下手臂勉强能动!惊骇之余,他连忙把掌心里的白棋子往空中弹去,只盼能打落仙帕! 也亏得他见机快,反应更快,这一招死里求生竟有奇效! “呼” 一声响,七彩龙筋仙帕罩下的霞光瑞彩被白棋子破的干干净净,法力顿失,轻飘飘恍若一片枯叶似的,从空中落将下来。 守常仙人“嘿”的一喝,自觉仙躯已经运转如常,伸手便把日月剪祭了出来,狞笑道:“贱婢去死!” 无极天尊那边好不容易打落黑棋救下阿螭,转瞬就看见守常仙人破了玉英娘娘的仙帕,还丢出了日月剪,急忙喊道:“玉英快跑!” 喊声中,他催动“大罗天罡风”,飞身直扑守常仙人! 守常仙人哪里怕他? 捏着一枚黑棋便打! 无极天尊只得闪避。 另一厢,玉英娘娘看见自己的七彩龙筋仙帕跌落,已是大惊,虽然听见无极天尊提醒,却舍不得丢下镇派之宝不管,只顾着抢上去拾,刚拿在手里,抬头便看见空中锋芒爆射,正是日月剪冲着自己飞落了下来,一阴一阳两股气摄定娇躯,再难遁走! 玉英娘娘慌忙施展“天真仙指”,凌空去戳那日月剪,却哪里有用? 这日月剪的两片刀锋取材自坍塌的铜柱山废墟,以上古异金铸就,论其质,乃是先天神物!一黑一白,一阴一阳,本就蕴含着相当浓郁的先天元炁,又经过昆仑虚六代掌教用仙法加持了三千余年,祭炼成为绝品仙宝,岂是“天真仙指”所能破防的? ! 玉英娘娘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此时的无极天尊正被黑棋追逐,连施四梵仙指,却都没能打中棋子!虽然看见玉英娘娘情势危急,性命只在顷刻间,却也分身乏术! 阿螭离得远,要救也是来不及的,但她还是喝叫着冲了过去!刚飞出一丈多远,忽的止住,俏脸发懵,掩嘴惊呼,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不可思议之事!但她很快便满脸堆下了笑意,欢呼着继续飞奔向前了…… 却说那玉英娘娘的性子刚烈至极,虽然身处死地却半点不惧,只高昂着螓首,把一双妙目瞪得浑圆,死盯着那日月剪下来,要明明白白看它是怎么绞杀自己的! 眼见刀锋还差一尺就要及她身上,忽听“日”的一声响,有道流光破空而来,正击在剪刀口上,“叮”的一下,阴阳二气散掉,日月剪跌落尘埃,另有一根箭也坠了下去。 无极天尊余光中瞥见,大喜过望,喝了一声彩:“好箭!” 心绪既定,手也稳了,摒指一戳,“嗤”的击中黑棋,登时激开,抽身便往玉英娘娘的身边赶去。 阿螭与他几乎是同时赶到,一左一右,不约而同的都抓住了玉英娘娘的手,一东一西的使劲拽着奔逃! 玉英娘娘没被日月剪绞成两半,却几乎被他俩撕拽成了两半!嗔叫道:“哎呀,干什么? !” 无极天尊忙道:“往东往东!” 阿螭这才跟着无极天尊一道往东拉扯玉英娘娘跑路。 玉英娘娘刚才全凭一股剽悍之气顶着,自觉不怕死,如今死里逃生,惊魂甫定,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软的,一身香汗淋漓,也浸透了大红八卦衣,她吁了一口气,道:“好妹妹,多谢你救了我!” 她知道无极天尊是不会射箭的,但陈义山会,那么身为陈义山的弟子,阿螭也一定会,所以方才射落日月剪的那一箭,必定是出自阿螭之手! 却见阿螭笑道:“不是我,是我师父啊!” “哎? !你师父不是——” 玉英娘娘大为错愕,但见阿螭笑靥如花,目光斜斜的望着,她便也循向看去,果然瞧见陈义山手提力杖,正大踏步朝守常仙人赶去! 玉英娘娘惊诧道:“无极,你不是说落盘为子,入局不返,难逃一死么? !” “贫道这一辈子佩服的人寥寥无几,但不得不说,陈义山已是其中之一!” 无极天尊幽幽的说道:“贫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脱身出来的,简直是匪夷所思!” 阿螭得意的笑道:“他可是我师父!” 无极天尊道:“陈义山如此手段,取胜不难,贫道是坐井观天了。 如今不怕那逆徒不伏诛,只怕他逃出生天去,咱们三个且分头堵住他的去路,如何?” 玉英娘娘与阿螭都点了点头,道:“好!” …… 陈义山的突然现身,不但让无极天尊觉得匪夷所思,更让守常仙人觉得难以置信!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 陈义山“哼哼”冷笑道:“小小一个棋局,也能困得住陈某吗? 我说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守常仙人斗志已失,转身便跑。 陈义山喝道:“哪里走? !” 一个瞬移,立时便赶到了守常仙人的前头,举杖猛劈! 守常仙人慌的斜刺里就地翻滚,狼狈不堪!眼见陈义山举杖又来,忙把“金刚仙指”施展开来,一双手乱挥,杀气“嗤嗤”的胡射! 陈义山把力杖舞的如同风车一般,金刚仙指的杀气虽然凌厉,却一道道都被磕散了,根本近不得陈义山的身! 守常仙人心下既恐慌又焦急,忖道:“不先缴了这厮的械,只怕脱不了身!” 于是腾出一只手来,又把白棋子祭起。 陈义山吃一堑长一智,见是白棋飞来,便收了力杖,把身子一缩,“呼”的消失不见。 守常仙人一愣,慌忙四顾,半点影子也没有看见。 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逃命要紧! 守常仙人踉跄起身,准备往九重仙宫逃去,但是刚要飞升,便看见无极天尊、玉英娘娘和阿螭都已腾在半空中,站定了东、西、北三个方位,只留下往南一面,却是弱水方向,显然是在对他围追堵截,刻意阻拦他回仙宫的去路。 守常仙人惊怒交加,叫道:“好哇!仗着陈义山的势,都不怕我了吗? !有本事就过来啊!看你们谁能打得过我? !” 话音方落,忽觉双脚一紧,他急忙低头去看,却见有双手从土下伸出,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脚踝! “嘶” 守常仙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挣扎!但是那一双手却是力大无穷,不由分说的拽着他往下去,“噗”的一声,已陷落数尺之深,整条腿都埋进了土里! “是谁在地下捣鬼? 出来!哎呀!” 叫嚣声中,守常仙人骤觉一股巨疼从下半截身子传来,痛彻心扉! 一道白影破土而出,正是陈义山! 躲避棋子落宝时,他以地行术遁入土下,抓住了守常仙人的双腿,又用先天神力扯他入地下,生生的掰断了他一对儿踝骨! 守常仙人忍着剧痛,双手撑地,奋力一拔,也从土里跃了出来,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喜悦了,因为有一股浩瀚至极的威压正覆顶而下! 他仰面一看,但见一道杖影在自己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不要啊!” “砰!!” “噗” 守常仙人那颗大大的脑袋被砸的稀碎,血和浆迸流满地,尸身兀自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倒地,这欺师灭祖的逆徒,就此死于非命。 陈义山啐了一口,道:“也不过尔尔!” 第1130章 空岛 第1130章 空岛 守常仙人被陈义山一杖打死,魂魄立时就离开了躯壳,凄凄惶惶的准备逃窜,早被陈义山一把攥住,喝问道:“恶贼,洛神娘娘究竟下落何处? !” 无极天尊也飞快的赶了过来,叱道:“快说!不说,便把魂魄也打散!” 那幽魂自知身魂都不能幸免,也不求饶了,“嘻嘻”的一笑,讥讽道:“老东西,你若是早些听我的安排,给洛神服下纵情丹,成就翻云覆雨之好,坐享颠鸾倒凤之乐,哪里还会有后来之祸? !偏你不识抬举,要做假惺惺的正人君子,真真是不识好歹!嘿嘿实话告诉你吧,洛神已被我派的‘剑网仙尘’逼下弱水,永坠沉沦,不能超升,是死无葬身之地啊!你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她啦!哈!哈哈哈” 陈义山听完这番话,脑海中“嗡”的一下闷响,好似被雷击了一样,几乎晕厥! 洛神姐姐掉进弱水里去了? ! 永坠沉沦,不能超升,死无葬身之地? ! “啊!!!” 他满腔愤懑无处发泄,蓦地厉声狂吼,掌心中更是神力暴吐,“轰”的一声,把守常仙人那幽魂震的粉碎! “师父……” 阿螭见他心神激荡,身躯飘摇欲坠,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安慰道:“没事,没事的,洛神娘娘一向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无极天尊也是悲从中来,面如土色,喃喃说道:“我害了她,是我害死了她啊,我也该死……” “什么死不死的? !” 玉英娘娘忽的娇叱一声,道:“守常贼仙无恶不作,奸猾惫赖,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 陈义山听见这话,猛地惊醒,连忙睁开慧眼,仔细打量起百衲麻衣上的补丁,但见属于洛神娘娘的那枚尚在,只是黯淡无光罢了。 陈义山瞬间转辈为喜,忍不住说道:“补丁还没有脱落,姐姐怎么会遇难呢? 对,她一定还活着!” 无极天尊听他这么说,“啊”的一声,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问道:“你,你说什么? !” 陈义山长吁了一口气,道:“玉英娘娘说的不错,守常恶仙的话并不可信,我洛神姐姐的性命还在。” 无极天尊惊喜交加,却又不敢相信,连声问道:“你,你怎么如此笃定呢? 你都知道些什么?” 陈义山自知失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只能是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就是能笃定……” 无极天尊急道:“你快仔细说来啊!” 百衲麻衣的秘密,怎么能当着无极和玉英的面说出来? 陈义山搪塞道:“这是我与洛神姐姐的私密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无极天尊闻言一愣,继而大怒,喝道:“你这狂傲小子,事到如今,兀自气人!洛神娘娘厄难加身,与你脱不了干系!” 恼怒之下,伸手便攥住了陈义山的衣襟。 陈义山倒是没有还手。 阿螭喝道:“哎!我师父刚刚帮你清理了门户,你就这么报答他? !” 无极天尊道:“你不要说话!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阿螭怒道:“师父,打这无礼之徒!” 玉英娘娘也道:“无极,你失心疯了么? 陈大仙是友非敌,你不许如此失态,快给我松开手!” 无极天尊这才恨恨的松开了手。 陈义山整了整衣襟,微微拱手,道:“请天尊见谅,不是陈某狂妄,故意气你,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但我也没有说假话,洛神姐姐确实还活着,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你我都高兴的事情吗?” 无极天尊也平心静气下来,道:“方才是贫道失态了。 只是,守常那逆徒言之凿凿,声称娘娘被‘剑网仙尘’逼入了弱水之中,实在令人不安。 洛神娘娘不会蹬萍仙术,也没有什么强渡弱水的法器宝贝,一旦坠入无边沉沦,如何能保住性命?” 玉英娘娘道:“我方才就说了,守常恶贼的话不可信!你怎么还纠结于他的说法?” 陈义山却问道:“剑网仙尘是什么?” 无极天尊道:“那是我昆仑虚的独门阵法,由至少四名道行相近的修仙者联手所布,威力极大!就以四人阵法而言,比起单打独斗,杀伤力可陡增八倍之多!若被困者的修为低于此数,便再无脱身之理!无论从何处突围,只要碰着一处锋芒,便会受所有仙剑的合击,顷刻间化为尘土啊!” 陈义山沉吟道:“既然是至少四人才能布成的阵法,那守常恶仙自己岂能得逞?” 无极天尊道:“贫道门下有六大弟子,除却逆徒和已死的知白外,另外还有四个,怕就怕那天夜里,他们受到蛊惑,布阵为难洛神娘娘。 。” 玉英娘娘道:“他们有没有参与,一问便知。 但是说来好奇怪啊,为什么是守常恶贼自己过来与咱们拼斗,直到他身死,也没有旁谁来援手? 无极,你在九重仙宫那边弄出来的动静可是不小,咱们在这边打的也很激烈啊。” 无极天尊皱眉道:“玉英如此一说,贫道倒是想起来了,在我去九重仙宫突袭那小畜生的时候,便没看见我那四个徒弟,自始至终也没看见任何一个第三代、第四代的门人。 仙宫里静悄悄的,从头到尾只有小畜生一个人在,煞是可怪!” 玉英娘娘默然了片刻,道:“会不会是因为你的徒子徒孙们都不服他,以至于被他给杀光杀尽了?” 无极天尊脸色一变,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希望不是如此。 若真是如此,那昆仑虚仙派可算是彻底毁在小畜生的手里了!” 玉英娘娘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去九重仙宫那边瞧瞧,若是能找到别的弟子,再仔细打听洛神娘娘的下落,岂不稳妥?” 无极天尊“嗯”了一声,道:“好!” 玉英娘娘道:“陈大仙与令高足也一道过去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陈某正有此意!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若是能找到别的知情者问上一问,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第1131章 残局 第1131章 残局 阿螭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陈义山为什么非要半道里绕来昆仑虚一趟,原来是要找洛神娘娘。 她心中颇有些不自在,暗忖道:论容貌,自己并不差洛神多少;论地位,洛神是八水正神,自己是东海公主,只高不低;论血脉,洛神是蛟族,后来异化为真龙,而自己本就是龙族,更显高贵;论修为,洛神从前是比自己高了一些,但自己飞升海月道之后,又追随陈义山兼修仙道,且坐拥诸多法宝,已不弱于她了……师父什么时候才会像对洛神那样对自己呢? 唉,怪就怪自己是后来者,没有早些与师父相识啊。 无极天尊默默收拾了乾坤棋盘和日月剪,又看了看自己的那条断腿,心中无限感慨,暗忖道:“为这两件劳什子,弄得我昆仑虚天翻地覆,心爱弟子谋逆,忠心弟子惨死,我也成了残废,真恨不得毁了它们!” 虽然一时气愤,但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得下手,毁却祖传的镇派之宝? 宽宏大量是要的,但谨慎小心似乎更重要,无极天尊悄然将自己的魂力标识加持在两件宝贝之上,收入乾坤袋里,而后说道:“玉英、陈掌教,咱们走吧。” 众人一并往九重仙宫飞去。 途中,玉英娘娘时不时的偷瞄陈义山,神情很是古怪,陈义山渐渐发觉,问道:“娘娘何故频频觑看陈某? 是陈某的仪表有什么不得礼之处吗?” “不是不是。” 玉英娘娘尴尬的讪笑了一声,道:“我是感激陈大仙的救命之恩,也是惭愧自己过于自负,先前还不自量力的以为陈大仙欺世盗名……”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娘娘客气了。” 玉英娘娘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了几回,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索性问道:“陈大仙,其实我更好奇,你是怎么从乾坤棋盘里脱身出来的?” 无极天尊对此也是十分不解,但由于自尊心作祟,他便一直强忍着没有询问陈义山。 陈义山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天尊,那乾坤棋盘之所以能以局困人,是因为盘中设有奇门遁甲,对吧?” 无极天尊稍稍动容,惊问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陈义山道:“奇门遁甲是上古先天大神所拥之神通,贵派居然能设在棋局中,真是令人佩服。” 无极天尊道:“数千年前,弊派始祖爷携弟子登萍渡水,莅临此岛,却发现满目疮痍,所到之处尽是废墟!就在今日之九重仙宫原址处,山坍地塌,殿倾柱倒,更是残破不堪!” 陈义山暗道:“这其中便有我陈某人的杰作……” 只听无极天尊继续说道:“但弊派始祖爷却从废墟中搜罗到了不少上古遗物,除了先天神物之外,还有许多卷宗,其中便有记载‘奇门遁甲神通’的残卷!弊派历代祖师将那些先天神物加以锻造祭炼,耗材良多,才制出了日月剪和乾坤棋盘两大至宝!又揣摩卷宗多年,渐渐推演出了一套可用仙法布控的棋局,加持在棋盘之上,使得乾坤棋盘威力大增,不但黑白双子各有奇效,棋盘更是一大杀器!反入局者,皆不得出,自失自毙,屡试不爽!时至今日,唯有陈掌教是个例外。” 阿螭笑道:“对我师父来说,凡事并无绝对,例外实在是太多了。” 无极天尊甚是不服气,道:“陈掌教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可否赐教?” 陈义山道:“说起来不值一哂,只因为局是残局。 既是残局,便有极大漏洞,可为陈某所乘!换言之,如果贵派始祖爷所获取的是‘奇门遁甲神通’的全部卷宗,布局并无破绽,陈某就算是再有本事,也出不来了。” 玉英娘娘抚掌说道:“我明白了,陈大仙也懂奇门遁甲,所以,当局不迷!” 陈义山微笑道:“正是如此。 陈某刚落入局中的时候,还有些惶恐,可仔细一看生克变化,便瞧出是奇门遁甲的路数了,虽八门变幻也极尽奇妙,却仍有先天的破绽,于是陈某便轻而易举的破局而出了。” 无极天尊惊愕道:“原来如此!可是,你怎么会懂奇门遁甲神通呢? 你难道也获取过先天大神遗留的卷宗? !” 阿螭笑道:“我师父岂止是懂? 还布的一手好局!鲁陀罗尼就是被我师父困杀在奇门遁甲神通里的!” 无极天尊大惊失色,立时在空中驻足,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道:“你杀死了鲁陀罗尼? !” 陈义山也驻足说道:“侥幸取胜而已。” 阿螭得意的说道:“哪里是侥幸? 分明是必然的结果!在杀鲁陀罗尼之前,我师父已经全灭四大天王!降服了他三妻一女一婿,擒迦梨,除帝母,灭伽内什罗,收伏南迦、哈奴曼、蟒家兄弟,把鲁陀罗尼打成了孤家寡人!所以杀死他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后来果然,鲁陀罗尼授首,阎摩罗臣服,婆罗贺摩被流放,身毒国的神界为此焕然一新,我师父便是身毒国的救世之主。” “好了阿螭。” 陈义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当着天尊和娘娘的面,夸什么口呢? 快走吧。” 但无极天尊和玉英娘娘都已经听呆了。 玉英娘娘瞠目结舌的看着陈义山,满脸都是骇然之色!她在南海长洲修行,与身毒国相距并不算遥远,对于鲁陀罗尼的底细还是很清楚的,其不但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更兼势力强横,遍地爪牙,毫无疑问的是西南诸国之中,最强的一系神道啊!说灭就被灭了? 而且是连根拔起的那种覆灭? 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义山见他俩滞空不动,只是发呆,便又催促道:“咱们快去仙宫吧?” “先不急走……”玉英娘娘忍不住问道:“陈大仙前前后后谋划了多久,又打了多久,才做成了这样的大事? 怎么我在南海,一丁点的风声都没有收到?” 阿螭笑道:“因为太快了,所以风声还没有传出去。 前前后后算下来,也就十多天的时间吧。” “什么? 十多天!” 玉英娘娘满脸惊怖的盯着陈义山,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人也太可怕了!” 陈义山瞪了阿螭一眼,说道:“我弟子多有夸张言语,其实过程十分艰难,陈某数次都险些死于非命,最终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弟子拼命,运气又好,而且正义在我,所以侥幸取胜了而已,让娘娘见笑了。” 玉英娘娘摇头道:“谦虚,你可真是谦虚啊!怪不得你能轻易打死守常仙人呢,毕竟你连鲁陀罗尼都能杀掉!你跟我打的时候,果然是手下留情了,不然,我那七彩龙筋仙帕怎么可能束缚住你? 你是装作脱身不得,故意给我留情面的吧?” 陈义山:“……” 这可真是没有办法解释了。 那时候就是因为浪,这才被仙帕裹住了,而且确实是无法脱身,哪个在装了? 但此时此刻的玉英娘娘,心中却是万分庆幸:亏得自己之前没有答应青狸真人的邀约,参与四海仙盟会攻颍川的事情啊!要不然,惹下陈义山这种变态,一辈子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第1132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第1132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虽然陈义山嘴上谦虚,说阿螭是夸大其词,但数天之前,无极天尊可是人在身毒国,亲临其境的,彼时,陈义山只是刚刚和那延罗王发生冲突而已,与鲁陀罗尼交手的时候,也是各擅胜场,互有胜败罢了,这才几天过去啊,鲁陀罗尼居然已经身死道消,势力尽灭了! 无极天尊的骇然可想而知,心中完全是翻起了惊涛骇浪!继而他又自惭形秽,暗忖道:“我不如他英俊潇洒,也不如他年少青春,更不如他手段通天彻地,无怪乎洛神娘娘会倾心于他,却对我始终无意。 唉我若是个女子,多半也会相中他啊。” 陈义山见无极天尊和玉英娘娘各自默然不动,神情异样,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只是再次催促道:“天尊,娘娘,咱们去仙宫吧?” “哦” “好的……” 众人各怀心思,神色迥异,重新赶起路来,走了许久都无话说。 难言的尴尬寂静中,阿螭忽然问道:“玉英娘娘,你那个帕子为什么名字里有‘龙筋’呢? 是真的用龙筋造就的吗?” 此言一出,陈义山也提起了精神。 他可是亲身领教了七彩龙筋仙帕的厉害! 那帕子与洛书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细微处又有极大不同,洛书重在防御,而仙帕则是重在缚敌,那七彩仙霞光芒实在古怪,一旦被摄定,便身麻骨酥,气血不畅,继而被裹,纵有神力也难脱其缚,只能束手待毙,区区龙筋哪有这样的威力? “呵呵” 玉英娘娘笑了起来,道:“你出身龙族,所以对此很是介意吧? 放心,我可没有抽取你们同族的龙筋用以制宝。 论资排辈,应该是你的叔祖父吧,上一任的南海龙王,是他送龙筋给弊派师祖的。 弊派师祖将其炼成仙帕之后,便成了长洲的镇派之宝,师祖弥留之际将其传给了我的先师,后来,先师长逝之前,又将仙帕传给了我。” 阿螭诧异道:“叔祖父? 那是我的外公啊,他为什么要送龙筋给令师祖呢?” 玉英娘娘“哦”了一声,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东海龙王娶得是南海赤龙公主,上一任南海龙王正是你外公!说起来,你的模样与你母亲好像啊,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看起来面熟的很!你我可算是有缘了,弊派师祖曾经救过你的母亲,如今你我又在昆仑虚同仇敌忾,真是妙极。” 阿螭也恍然似的想了起来,道:“家父在缅怀母上大人的时候,曾经对我提及,说他们大婚之年,母上大人出南海而遇袭,幸好得长洲大仙相救,这才免于罹难!不然,后来也不会有我和阿虬了……原来,那位长洲大仙就是玉英娘娘的师祖啊!” 玉英娘娘笑道:“正是!所以,你外公感激弊派师祖救了他的女儿,便送了极为贵重的礼物到长洲,那便是七彩龙筋。 这七彩龙筋与寻常的龙筋截然不同,据说是祖龙时代遗留之物,论其贵重程度,完全不亚于凤毛麟角,与龙肝丹并称为龙族两大至宝!弊派师祖把七彩龙筋编为帕子,又以仙法加持多年,终于炼成了宝贝,一旦祭出,可束裹万物,虽神仙妖魔圣人六道也难逃其厄!这次被守常小贼用棋子所破,也是例外呢。 由此也足见昆仑虚的仙派底蕴胜过我长洲啊。” 无极天尊道:“娘娘过誉了,还是沾了先天神物的光。” 陈义山知道阿螭的母亲原是南海公主,按辈分是东海老龙的堂妹,可血缘上,早隔绝了数千年,算不得近亲。 阿螭的本相是赤龙,也算是继承了母亲的血脉。 但大婚之日遇袭,却没听阿螭提起过……陈义山很是好奇,可惜阿螭和玉英娘娘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九重仙宫已经到了。 四仙在空中立定,俯瞰仙宫有时,发觉仍然是一片静谧,既无人影,也无人声,可谓是万籁俱寂。 玉英娘娘提议道:“咱们进去瞧瞧吧。” 无极天尊“嗯”了一声,道:“分头看看,一炷香之后在花厅汇合。” 于是四仙落将下去,进入宫内各自走动,把厅堂楼阁殿苑廊道全都搜罗了一遍,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一炷香之后,阿螭、玉英娘娘、无极天尊都陆续到了花厅汇合,玉英娘娘嘀咕道:“真是一座空岛? 不说门人弟子,连打杂的火工道人也不见了啊。” 无极天尊的脸色难看至极,恨恨骂道:“小畜生真是罪该万死!一杖击毙,真是叫他死的太容易了!” 阿螭却左顾右盼道:“我师父呢? 怎么还没过来?” 玉英娘娘笑道:“陈大仙是第一次来昆仑虚吧? 或许是对仙宫不熟,迷失了路径,我们在此稍等片刻吧。” 阿螭嘟囔道:“我都没有迷路,他怎么会迷路呢?” 玉英娘娘深深的看了阿螭一眼,似笑非笑道:“吾爱吾师,可惜吾师不知,你对他如此关切上心,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阿螭俏脸一红,颇有些羞赧,但随后一想,男欢女爱又有什么难为情的? 有的是人爱陈义山,自己凭什么就不能了? 于是便说道:“他知道我的心思,就是喜欢装傻而已!” 玉英娘娘道:“你这样的品貌,哪个男人不喜欢? 陈大仙如此视若无睹,莫非是,不喜欢女色?” 阿螭失笑道:“那怎么会? 他都娶过妻了。” 玉英娘娘道:“他几个妻子?” 阿螭道:“只有一个,还跑丢了。” 玉英娘娘道:“就是仙界盛传的魔君白芷?” 阿螭“嗯”了一声。 玉英娘娘道:“那倒是怪了,他一个娶过妻子的人,享受过云雨之乐,如何能耐得住寂寞? 我说阿螭啊,你就只管勾搭他,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的。” 阿螭抿嘴笑道:“你可真会教人做坏事。 人家要给妻子守鳏呢,以后想得个贞节牌坊,上面刻着‘烈男陈义山’,多光宗耀祖。” 玉英娘娘也忍不住笑了,道:“修仙者长生长寿,短则能活百余年,长则可达千余年,悠悠岁月,漫漫人生,就算是娶十个八个妻子也不算多,还守鳏守寡? 且看他能守到什么时候。” 阿螭道:“人家克制的本事厉害着呢。” 玉英娘娘颔首道:“这倒是。 也不是我顾影自怜,自吹自擂,我要说我的容貌列于南海诸仙娥之首,二洲六洞绝无人反对,可是一路上陈大仙都目不斜视,始终也没有多看我几眼,可见是真的很能克制。” 无极天尊听的嘴里酸溜溜的,忍不住说道:“像陈义山这种人,最好是不要招惹,爱之不祥!不信便看看洛神娘娘的下场。” 阿螭反唇相讥道:“像无极天尊这种人,最好是不要招惹,爱之不祥!不信便看看玉英娘娘的下场!” 无极天尊羞怒交加:“你——” 玉英娘娘却“哈哈”大笑,道:“说得好!” 阿螭叹息道:“娘娘,我是真佩服你,如此豁达。” 玉英娘娘道:“为什么要不豁达呢? 反正时间还有的是,我还且能活呢,他迟早是我的人。” 阿螭笑了起来,道:“也是,除了玉英娘娘之外,谁还会相中这样一个脾气不好、老得掉渣而且断了腿的残疾人呢?” 无极天尊被挤兑了一肚子气,偏偏又口舌笨拙,无言以对,只能是忿忿说道:“不理你们了,贫道自去那边坐!” 玉英娘娘冲阿螭眨了眨眼睛,道:“这老货有意思吧?” 阿螭道:“有点意思,就是太迂腐了。 而且少了一条腿,以后你们真在一起了,那个的话,会不会不大方便?” “那个? 那个什么?” 玉英娘娘愣了片刻,忽的醒悟过来,纵然是豪爽之人,也闹了个满面通红,伸手去捏阿螭的脸,笑骂道:“我拧死你个臭丫头!” 无极天尊虽然是坐到一边去了,但仍然能听见她们俩嬉笑打骂的话,脸上根本就挂不住,起身大声说道:“你们就闹吧!贫道去找找陈掌教,看他到底丢到哪里去了!” 第1133章 地下宫殿 第1133章 地下宫殿 却说陈义山去了哪里? 原来,他与阿螭、无极天尊、玉英娘娘分开之后,独自穿过花厅,越过廊道,渐渐步入了九重仙宫的后苑。 那后苑里长满了奇花异草,郁郁葱葱,极为茂盛,专供昆仑虚仙派的门人弟子采集,用以炼丹制药,而且都是别处没有的品类。 陈义山兜兜转转,看的心痒难搔,恨不得做个“采花大盗”,摘些装走,又暗想百花仙子如果来了,必定都能认出来是什么品类,有什么效力,而苍雪和孙伯行要是来了,一定舍不得走!等会儿见到无极天尊的时候,一定要厚下脸皮求他送点什么东西,难道,白给他清理门户了? 在流连忘返之际,陈义山忽然瞥见了一株桃树,不禁呆在当场。 那桃树上弥漫出来的气息与他颍川老家那株近乎一模一样! 环顾四周,偌大的后苑里,就只生长着这一棵桃树!它矗立在百红千绿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陈义山快步走近,怔怔的看了许久,心中忖道:“我一看见它便油然生出了一股亲近的感觉,想来必定不是昆仑虚土生土长的,可又是谁移植到这里的呢? 难道是洛神姐姐前些日子在昆仑虚盘桓的时候,特意种在这里的吗?” 他仔细打量桃树周遭,但见各色植被俨然有序,神土也非翻新之状,便已明白,这桃树生来已久,绝非是十数日之内栽种的。 他狐疑着睁开了慧眼,凝望桃树有时,却辨不出个所以然,探不出个究竟来! “难道是上古时期的遗留之种?” 陈义山眉头紧蹙,忍不住伸手去摸那树干,不想一触之下,心里竟陡然萌生了一股奇妙的感觉——这桃树就像是自己亲手栽种的一样! “嘶” 陈义山倒抽一口凉气,震撼不已! 他思忖了片刻,鬼使神差般的施展出了土遁神通,往地下潜去。 桃树的根绵延向里,扎的极深!陈义山便也顺着一路下行,约莫遁了百尺左右,双脚忽然触空!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睁开慧眼往下方俯瞰,但见脚下有一大片神光熠熠闪烁,形如球状结界,内中居然裹着一座宫殿! 陈义山惊呆了! 看那宫殿的规模并不大,如一个大户人家的三进院子似的,结构极为整齐,前后完好无损。 他端详了片刻,听不到任何动静,便试着触碰了一下那球状结界,发觉并无异样,于是轻飘飘的飞落下去。 前院精致,中庭开阔,连过两重门之后,陈义山进到了一座寝殿似的屋舍中,厅堂干干净净,环堵萧然,只地上放着一个蒲团。 右手里间珠帘长垂,一股淡淡的香气仿佛是穿越了千年岁月,混合着尘封的味道,悄然钻进了陈义山的鼻子里。 这显然是个女子寝居的地方,飘香处,是人家的闺房。 陈义山觉得那股香味熟悉至极,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个女子身上嗅到过。 迟疑了片刻,他对着空气拜了一拜,自言自语说道:“也不知道此间主人是谁,且恕陈某唐突之罪。” 然后掀开珠帘,迈步踏进了那间闺房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铺设着芝席羽褥的玉床,床右首摆着一张妆台,妆台上明镜高悬;床头依靠的墙壁上,张挂着一幅绣像,虽然有些发黄,但面目清晰可辨。 陈义山凑近了,但见上面绣的是个男子,白衣长发,生的面如冠玉,剑眉星眸,真真是英俊潇洒至极! 陈义山只觉生平所见诸人之中,再没有谁比这个绣像中的男子更俏了!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俊的少年郎啊!” 赞叹之后,他转过身去,面容在铜镜中一闪而过,忽的心中一动,“咦”的一声,连忙又转过头去看那幅绣像,刹那间瞠目结舌,愣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这,这不是我么? !” 是的,那绣像里的男子就是陈义山自己! 陈义山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口水,一时间有些茫然不解,这一座地下宫殿里怎么会张挂着自己的绣像? ! 谁绣的? ! 陈义山坐在了床头上,轻抚羽被,感觉自己恍若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那股似曾相识的香气还在幽幽入鼻,陈义山猛然打了个激灵,拍床而起,失声说道:“是玄女娘娘!这是九天玄女娘娘的寝宫!”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股似曾相识的香气,在九天玄女娘娘的身上曾经闻到过! 只不过,这座宫殿尘封于地下太久了,那香气略微有些异样,变得似是而非,所以急切间想不到出自于谁罢了。 可如今想到了,陈义山又觉一阵汗颜! 九天玄女娘娘对自己是何等的青眼有加啊!就冲着这张挂在床头上的绣像,便足可见人家一腔情愫!而自己答应她要救她逃出生天,却至今不知道她究竟被锁镇在什么地方…… 自怨自艾了片刻,陈义山又诧异了起来,那棵桃树到底是谁栽下的? 绝不可能是九天玄女娘娘。 这座寝宫显然是在诸神大战、盘古降劫的时候,因为昆仑虚坍落塌陷,以至于没入地下,得益于神光结界庇护而保存完好。 而那棵桃树则是在这座寝宫上方的地面植根的,可见至早也该生长于盘古大劫之后。 那么,到底是谁种的呢? 为什么要种在这座寝宫的上方呢? 又为什么触摸起来像是自己亲手种下的呢? 陈义山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走出九天玄女娘娘的闺房,往寝殿之后探看去了。 这寝殿之后也有一座花圃,但占地不大,内中的花草树木也早已枯萎衰败,与地面上九重仙宫后苑的情状是迥然不同! 那花圃中央有一座高高隆起的土丘,还矗立着一块昆仑玉质的碑刻,显然是座坟茔。 陈义山转到了墓碑前头,只瞥了一眼,便如遭雷击! 那墓碑上刻的字触目惊心—— “先父陈公讳义山先母白氏讳芷合茔之墓!子陈香立!” 陈义山身子晃了几晃,脸色瞬间煞白,一颗心砰砰乱跳,感觉都快要跳出腔子了! 他望着那墓碑,看着那几行字,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陈香”二字上头。 “香儿,我的香儿,他,他来过这里……” 陈义山的眼睛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恍惚中,想到了许多事情…… 第1134章 合茔之墓 第1134章 合茔之墓 陈义山把一切都猜了出来—— 地面上的那株桃树肯定是神分身所种的,也就是遗留在上古时期的自己栽培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触之如亲手所植的感觉? 回想起来,自己和白芷遗失在上古时期的时候,乾坤袋里还有几颗从颍川老家带走的仙桃,陈香是吃过的,桃核也留存的有。 在自己和白芷被盘古祖神送回到原本的时代之后,神分身与陈香经历漫长的等待,一定会多方寻找自己和白芷的下落。 他们知道自己和白芷是来了昆仑虚,所以他们也必定会来昆仑虚寻觅。 神分身虽然没有吉光羽衣,可是本尊会的一切神通,神分身也都会,凭着逆空神通,带陈香登上此岛,虽然会有颇多困难,但只要有心为之,多花些时间和功夫也不难做到。 他们来的时候,昆仑虚当然早就成一片废墟了。 不难想象那时候他们是何种心情! 他们艰难寻找,但是在地面上肯定找不到自己和白芷的踪迹!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和白芷已经被盘古祖神送回了三千六百余年之后的世界!本尊和分身虽然是心意相通的,但也有例外,譬如说被某种强大的法力隔绝,被某种强大的宝贝束缚,或者,被时空隔绝,感知,便无从谈起了。 所以,神分身与陈香肯定认为自己和白芷死在了这一场诸神之战中! 那么,尸体应该是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吧? 于是,神分身施展土遁神通,带着陈香潜入地下寻找,结果当然还是一无所获的。 可他们却在无意中发现了这座保存完好的寝宫。 他们必定也看见了九天玄女娘娘为陈义山所绣的像。 或许是心灰意冷了,他们接受了自己和白芷身死并尸骨无存的结果,在这个有绣像可以凭吊的地方,他们建造了一座自己和白芷合葬的坟茔。 没有尸体,坟茔中埋得应该是自己和白芷穿过的衣冠吧,或者是自己和白芷留下的其他物品。 所以,这座坟墓是衣冠冢啊。 …… 原本来昆仑虚是为了打听洛神娘娘的行踪,顺便帮无极天尊清理门户,解决掉守常恶仙而已,在来之前,陈义山绝不会想到,他自己会站在自己的坟前! 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又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陈义山很想大笑一通,又很想大哭一顿。 一场意外的逆空而行,到头来居然弄得父子相隔,妻离家散! “盘古祖神啊,你害陈某不浅!既然将我夫妇都送了回来,为什么独独撇下我儿? !” 陈义山仰面大声喊了一通,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低下头来又叹息了良久,忽然手起一道罡风,将那坟茔掀开,但见里面是一口大大的玉质棺材。 他伸手揭开棺材盖子,往里面张望——有一只乾坤袋,那是自己当初留给神分身用的,却又埋在了这里。 还有一个金项圈以及一对金手镯,都是自己亲手打造,当初给陈香佩戴的。 另有一件羽衣,是白芷亲手所织,被顽皮的陈香索去做了披风。 又有个薄薄的小褥子,是白芷用仙草编的,当初用来包裹初生的陈香所用,如今都在这里了…… 果然,是个衣冠冢。 睹物思人,回想前尘旧事,陈义山只觉得恍若一梦! 在上古时期那些年,虽然过得荒唐,却也很幸福愉快。 看如今,自己孑然一身的站在这里,既走失了妻子,也没有了儿子,真不知道当初求盘古祖神送自己和白芷回来是对还是错。 思到深处,陈义山不禁悲从中来,再也难以克制,情不自禁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伤感良久,陈义山才擦了擦脸颊,把金项圈、金手镯以及羽衣披风都拿了出来,装进了那只乾坤袋里,系在自己腰上。 儿子留下的东西,就带走吧,等找到了白芷以后,也让她看看。 …… 定了定神,陈义山又回到了九天玄女娘娘的闺房,坐在床头仔细思量,还有一些事情是他想不明白的。 譬如说,神分身为什么要种一棵桃树在这里呢? 是为了缅怀,还是另有别的特殊意义? 盘古祖神降下大劫,锁镇一切先天神种,各大神明与所有神兽、神禽都不能幸免于难,连自己也差点遭了“毒手”,那么拥有大量先天元炁的神分身又是如何逃过此劫的? 想了半天,陈义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陈掌教,听见贫道仙音入密的话,请速速回来花厅汇合!我等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义山一愣,这是无极天尊的声音啊。 好家伙,他仙音入密的法力竟如此了得,居然能透过百尺土层,深入此地! 想来是自己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他们三个都等着急了。 也罢,上去吧。 陈义山收拾好心情,起身去照妆台上的那面古镜,看看脸上是否还有泪痕,但是看着看着,猛的瞥见古镜里竟有一抹异光快速的闪掠过去! “哎? !”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往后退却,再看,古镜中已经毫无动静。 仿佛刚才所见是错觉。 陈义山犹疑了片刻,暗暗忖道:“这座寝殿是被一层结界所庇护,因此才得保全,而此结界又是由先天神光所造就的,那么,释放神光的先天神物在哪里? 莫非就是这面古镜?” 他睁开慧眼,仔细凝视那面古镜,渐渐发觉,古镜上有一层淡淡的幽光荡漾了开来,就好像是平静的水面上起了一层涟漪! 果然有古怪! 陈义山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听那古镜“嗡”的一声颤响起来,惊的他连忙缩回了手! 颤动了数下之后,古镜便又安静了下来。 “涟漪”已经不见了。 镜面也似乎是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镜框,内中深邃,犹如虚空! 而虚空里,突然飘出了一根大大的黑色羽毛,落在陈义山的跟前。 陈义山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失声说道:“这是——” 但见那羽毛如花一样绽放了开来,渐渐幻化出成了一道人影! 是个女人。 她披着一袭玄色的羽裳,纤腰束裹,看上去不堪一握,长身玉立,亭亭如出水芙蓉,肌肤细腻白皙胜雪,瞳仁漆黑明亮如点墨,五官精巧的好似天工雕琢出来的一般! 陈义山惊喜交加:“九天玄女娘娘? !” 第1135章 相见不相救 第1135章 相见不相救 九天玄女天香神颜,无论男女,若睹芳容便会终生难忘,是以陈义山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眼前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子就是这座地下宫殿的主人! 他深深一揖,拜道:“义山参见娘娘!多时不得相见,娘娘可还好?” 九天玄女却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缓缓抬起头来,低声唤道:“娘娘,你怎么了?” 九天玄女如梦方醒似的一惊,忽然轻轻的抬起了手,颤巍巍伸向陈义山,似是要抚摸他的脸颊。 陈义山下意识的便想往后退却,可是看着九天玄女那一脸痴怨的神情,他便不忍心躲避了。 纤纤素手落在脸上,陈义山只觉得凉凉的,几乎是没有半点温度,也轻轻的,仿佛是没有半点重量。 陈义山一怔之间,忽然醒悟过来,眼前的她并不是九天玄女娘娘的真身,而是一道魂念啊! 他悄悄的开启慧眼,一望果然,没有神躯。 但那一双看起来细腻白皙的耀眼的小手还在自己脸上摩挲,像是在感知自己的存在一样。 陈义山终究是不好意思了,轻声说道:“娘娘,敢问你的真身被锁镇在何处?” 九天玄女的手停住了,收了回去,她幽幽问道:“是你吗?” 陈义山道:“是我啊,我是陈义山。” 九天玄女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了:“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陈义山原本想说自己是无意中闯到这里来的,但转瞬间便想到:“娘娘待我一片痴心,渴盼着我特意来找她,我要是说无意至此,未免太过伤她的心了……”于是便红着脸“嗯”了一声。 玄女娘娘的脸上顿时便绽放出了灿若明霞的笑容,声音也轻快了许多:“过去多少年了啊?” 陈义山道:“于娘娘而言,已经有三千六百多年了。”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又叹息了一声,道:“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但我还是很高兴,你没有骗我,说会来救我脱困,便真的来了。” 陈义山的脸变得更加红了,他一直都在找白芷和洛神,至于寻觅九天玄女锁镇之处还没有正式提上日程,迄今不过是在东王公那里打听了一次罢了。 “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是待在我这里很憋屈吗?” “啊? 不是,不是……” 陈义山连忙转移话题,又问道:“敢问娘娘的真身被锁镇在什么地方?” 九天玄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道魂念是在盘古大劫来临之前分离出来的,一直沉寂至今,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陈义山一想也是,盘古大劫之后,九天玄女娘娘已经被锁镇了,归于沉寂,哪里还能分离出魂念? 他说道:“娘娘不必伤感,晚辈再多方寻找寻找就是了,一定会救娘娘的真身脱难!” 九天玄女笑道:“我不伤感啊,你能来找我,已足见你对我的心迹,也不用去解脱我的真身了。” 陈义山愕然道:“为什么?” 九天玄女道:“也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被锁镇了以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陈义山道:“娘娘真是异想天开!以你的神通,虽然在锁镇之中形如昏睡,可仍然是有意识的啊,不脱身出来,何其难受? !娘娘且放心吧,晚辈不会食言的,说救你脱困,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并救你脱困!” “真的不必寻我救我。” 九天玄女的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义山,我对你实言相告吧:在你和大羿去昆仑虚之前,我师父便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能迫使你归顺投降,用颠倒两界瓶换她去将来的世界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如果你执意与她为敌的话,她也另有出路,那便是借夺舍而重生。” “啊? !” 陈义山闻言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又狐疑了起来,道:“借夺舍而重生? 娘娘,这不大可能吧。 那须得有一副完整的三魂七魄,还得具备足够的夺舍之力啊。 晚辈是亲眼看见西王母被盘古祖神大力锁镇的,身魂俱封,不知去向,还怎么行夺舍之事?” 九天玄女苦笑道:“你并不完全清楚我师父的神通和心机,她的三魂之力天生就是混沌极境,她还有先天至宝鸿蒙神簪!在得知盘古大劫无可避免的时候,她便用鸿蒙神簪将自己的魂魄分割成了六片,一一藏了起来。 得益于混沌极境的三魂之力,也得益于鸿蒙神簪的神异,她那六片魂魄全都是完整的,都可以单独行夺舍之能!” 陈义山顿时变了脸色,心里暗暗惊呼:“西王母居然还有这种手段!与我的大分身仙法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啊!我仗着气海中双炉并存,勉力能分出两片完整的魂魄供于两个大分身相融,就这样,便已经耗损了许多的三魂之力了,她居然能分出六个来,委实是可怖!” 不过,魂魄也只是魂魄,没有了神躯作为寄托,又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陈义山嘴里说道:“我明白娘娘的意思了,西王母把自己的魂魄一分为六,分别隐藏,以此来投机取巧,想的是盘古大神锁镇一个,还有五个可以兴风作浪,但幽魂而已,施展不出神通的,她哪有力量去夺舍呢?” 九天玄女默然了片刻,幽幽说道:“六片魂魄,一片随着她的神躯被盘古祖神锁镇,另有四片不知所踪,最后一片,是附着在我真身之上的……” 陈义山失声道:“什么? !” “唉……” 九天玄女叹了口气,道:“所以,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不需要你寻我救我了吧? 一旦你找到了我,破除了锁镇,她那片魂魄便会立刻趁虚而入,凭着强大的魂力挤走或吞噬掉我的魂魄,以夺取我的神躯。” 陈义山听的瞠目结舌,脸色煞白。 好一个阴险至极的家伙啊,居然能想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幽魂夺舍,附身是最难的一步,因为单纯的幽魂对上有躯壳且法力高强的大能基本上是毫无胜算的,不要说附身了,近身都难! 但是西王母已经把这一步提前布局好了! “可恶!” 陈义山重重的拍击了一下妆台,愤怒极了。 第1136章 轩辕八宝鉴 第1136章 轩辕八宝鉴 陈义山震怒之际,一掌拍下,那妆台“砰”然巨响,猛烈的晃了几晃,继而“咔”的裂开了一道极大的缝隙,几近崩碎! 九天玄女惊问道:“你还好吗?” 陈义山见打坏了妆台,也颇为尴尬,嗫嚅道:“晚辈没事,只是毁了娘娘梳妆的地方……” 九天玄女笑道:“还梳什么妆? 倒是你好大的气性,也好大的掌力,这状台可是用昆仑神玉打造的。” 陈义山道:“西王母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恼恨,她如此阴损的对待自己的弟子,算是什么师父? 娘娘既然将这些事情告知了晚辈,那晚辈一定不会让她得逞!来日方长,晚辈会仔细琢磨,想出妥善的办法来,届时,找到娘娘的真身,将西王母的魂魄先行剔除,而后再为娘娘解厄。” 九天玄女柔声说道:“义山,你要听话,不必来找我就是了。” “可是——” “要乖呀。” 九天玄女像哄孩子一样温柔的笑着,道:“三千六百多年了,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相见,何必一直说那些让你我都不痛快的事情呢? 你知道吗,当初,在你对我说出以后一定会救我脱困的时候,我便想好了怎么报答你,我分出了两道魂念呢。” 陈义山道:“娘娘对晚辈一直很照顾,晚辈不要什么报答。” 九天玄女道:“我愿意给你,你为什么不要呢? 你且猜猜,我要给你什么?” 陈义山瞥了一眼古镜,道:“这面镜子吗?” “真是聪明。” 九天玄女“咯咯”娇笑,道:“这面镜子叫做‘轩辕八宝镜’,原本是轩辕氏的法宝。 当初,我帮他击败了蚩尤和刑天,他为了感谢我,便将这先天法宝送给了我,我收下之后也觉无用,便放进闺房里当梳妆镜了。 却没想到,诸神混战的时候,昆仑虚天塌地陷,我的寝殿居然被它放出的神光所庇护,得以保全了下来。 而我这道魂念原本是寄存在你绣像中的,可随后又觉得镜中似乎更安全些,于是就隐入了镜中。” 陈义山赞道:“果然是好宝贝。” 又问道:“娘娘当初为什么要分离出两道魂念呢?” “你说呢?” 九天玄女脸上现出一抹俏皮的神态,让陈义山恍惚间想到了自己初次与她相见时的情形。 只听娘娘说道:“为了等你,两道才更稳妥啊。 我想你如果真来救我的话,一定会再赴昆仑虚,所以,我在岛上留下一缕魂念,在弱水中留下另外一缕魂念。” 陈义山惊讶道:“娘娘的另外一缕魂念竟在弱水中?” 九天玄女颔首道:“是呀,我当初想的是,你如果来昆仑虚找不到我,或许会下弱水,那我在岛上和水下各留一缕魂念,岂不是万全之策? 看,我也聪明的很呢!” 陈义山甚是感动,道:“娘娘用心良苦,晚辈铭感五内!” 九天玄女道:“你一定要下弱水一趟,我那道魂念是寄存在颠倒两界瓶中的,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陈义山道:“晚辈一定会去的!” 他原本还想着从其他昆仑虚门人的口中打探洛神姐姐的下落,结果九重仙宫里连半个人影也不见,问都无从问起!所以,在发现桃树之前,陈义山就做好了离岛之后下弱水的打算,毕竟,守常仙人说洛神姐姐被逼下弱水了,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一找。 如今,他又得知九天玄女娘娘的另外一缕魂念寄存在弱水之中,那自然更要下去一趟了。 只听九天玄女说道:“你再猜猜,弱水中的魂念会送你什么礼物?” 陈义山笑道:“总不会是颠倒两界瓶吧?” 九天玄女摇头道:“你已经学会了逆空神通,还要那种瓶子做什么? 那种瓶子只会害人,用之不祥!我要送你的是个神通——奇门遁甲神通!” 陈义山闻言一愣,心道:“羲皇爷已经教过我了……”但他脸上却绽开了惊喜的神情:“多谢娘娘!娘娘对义山真是恩重如山!” 九天玄女满足的笑了起来,自己留下的两样礼物都让他高兴,这几千年的等待值得了。 “义山,我先对你说说轩辕八宝鉴的妙处。” 九天玄女曼声吟道:“不是烟兮不是风,轩辕宝鉴照天中。 森罗万象难逃影,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四句话道出了它两样好处,第一便是‘明鉴万物’,神明凡夫,周天五虫,它一照便知,虽大能幻化,掩盖本相,也难逃其光,纵然是会千变万化,也要被它照出原形!” 陈义山惊叹道:“好厉害!” 单这一样妙处,就抵得上自己的慧眼了。 九天玄女笑道:“它第二样好处便是‘镜花水月’了。 顾名思义乃是说镜中花水中月,观之如真,其实缥缈。 只因它能窥见心性,于是可生造幻象,误入其中者,不断贪嗔痴恨,不破心中之贼,绝难逃出生天!” 陈义山“啧啧”说道:“如此宝物,晚辈又有何德何能敢受?” 九天玄女嫣然一笑,也很是欣慰,道:“其实除了这两样好处之外,它还有一个隐藏的妙用,是轩辕氏曾经提及的,我却始终没有领悟到,且不对你说,你以后自悟吧。” 陈义山道:“晚辈定当努力。” 九天玄女道:“稍后,我把祭用它的咒语传授给你。” 陈义山道:“不急。” 九天玄女道:“你去弱水的时候,留心水中有微弱的先天元炁弥漫,那是我在颠倒两界瓶中做的法,专为指路用的,你循着一路下去,准定找得到。” 陈义山道:“晚辈记下了。” 九天玄女想了想,忽而愧疚的一笑,道:“义山,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罢了。 却还有一桩过失,要对你说声抱歉。” 陈义山诧异道:“娘娘何出此言?” 九天玄女道:“你还记得射神大羿吗?” 陈义山道:“晚辈自然记得,那时候,他被西王母的鸿蒙神簪所伤,若不是娘娘出言求情,只怕他当场就要死于非命!”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道:“那时节,他的先天元炁尽泄,几乎不能动弹,我送他离岛的时候,他悄然求我,让我赐给他一些神力,我见他可怜,又看在你的面上,便暗中匀了些先天元炁给他。 换言之,他仍算是先天大神,只是很弱罢了……如今,我想起此事,便觉懊悔,他本来是可以躲过盘古大劫的,哪怕是做个凡人,也好过被锁镇这么多年啊。 我如果不给他先天元炁,他又怎会遭逢劫难? 我真是于心不安。” 陈义山怔了半天,失声说道:“我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初,大羿神兄临别之际,把神弓神箭赐给了我,且传了我祭用之法,我还诧异,他被鸿蒙神簪刺中,怎么还能有余力传我神通? 原来,是娘娘帮他恢复了些元炁啊!” 九天玄女愣道:“还有这一节?” 陈义山道:“不然,晚辈的神弓神箭从何而来?” 九天玄女道:“原来,我们都被他设计了。” 陈义山“哈”的一笑,道:“所以娘娘既是好心,也做了好事,大羿神兄得偿所愿,怪不到娘娘头上来,谈什么抱歉?” 九天玄女道:“你这么一说,我如释重负。” 陈义山道:“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啊。”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忽问道:“说起了大羿,我想起来,当初登岛与你并肩作战的还有你妻子,她如今还好吗?” 陈义山的脸色顿时黯然了下去,他低头说道:“小白离我而去了。” 九天玄女惊讶道:“为什么?” 陈义山苦笑道:“是晚辈的缘故。 小白所修之道在这个时代为正统所不容,我娶她为妻,是触犯了众怒,她怕连累我,便悄然远走高飞了。” 九天玄女怔了许久,才幽幽说道:“义山,她如此待你,你岂可辜负? 应该把她找回来的。”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晚辈一直都在找她,也一定会找到她。” 九天玄女道:“有了这面轩辕八宝鉴,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来,我教你祭用之法。” 话音落时,她已伸出手来,把掌心轻轻抵在了陈义山的额头上,魂力一闪而入,醍醐灌顶般,将祭法传进陈义山的脑海中去了。 耗费了这点魂力之后,九天玄女迅速变得透明虚幻了起来。 “娘娘,你——” 陈义山难过的看着她,心中说不出来都是些什么滋味,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她只是一缕魂念,迟早都会消散,可眼瞧着她即将逝去,也觉十分悲伤。 正当此时,无极天尊的仙音再度传来:“陈掌教,若闻贫道仙音,还请即刻来会!” 陈义山哪里有空搭理他。 只听九天玄女说道:“义山,你该走了。”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我想再陪娘娘多待一会儿。” 九天玄女笑了,她说:“好,我也不会耽误你太久了。 你瞧,墙上那幅像绣的好吗?” 陈义山微微点头,道:“好。” 九天玄女道:“像吗?” 陈义山又点点头:“像。” 九天玄女轻轻飘到陈义山的跟前,颤声说道:“我真的要走了,你,能抱抱我吗?” 陈义山:“……” 他像是僵住了一样,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九天玄女笑道:“真是个木讷的家伙。” 陈义山猛地一咬嘴唇,张开双臂,一把将玄女揽进怀里。 “真暖和呀……” 九天玄女呢喃了一声,随即消散不见。 第1137章 始祖金身 第1137章 始祖金身 “娘娘?” 陈义山伸手抓了一把,皆是虚无,音容已随风逝,香魂何处再觅? 他颓然的放下了手臂,忽听“哔哔啵啵”一阵轻微响动从身后传来,回首看的时候,但见是自己的那幅绣像一点点化作了飞灰。 紧接着,闺房中的桌椅、被褥以及门口处的珠帘也都簌簌剥落,化作满地尘埃。 庇护在这座地下寝殿四周的神光已经完全消失,这些历经了数千年时光磋磨的物品,终于尘归尘土归土了。 唯有神玉床案与琉璃地瓦依然坚固不腐。 陈义山站在空荡荡的闺房里呆默良久,不胜凄悲。 直到无极天尊的仙音再度传来,他才如梦方醒,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他擦了擦脸,收拾好心情,取走轩辕八宝鉴,放入乾坤袋里,往地上遁去。 …… 此时已经是寅时三刻,白昼早已过去,连黑夜也快熬完,马上就要天亮了。 对无极天尊、玉英娘娘和阿螭来说,陈义山至少失踪了五个时辰之久! 自分头行动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阿螭着实是急坏了! 他们三个早就在花厅里待不住了,借着星月光华,都施展出仙音入密之术,一重重仙宫的呼喊搜索,但是只有无极天尊的道行最高,是以仙音也传的最为深远,这才被陈义山所听见。 这时候,他们三个已经攀升到了九重仙宫的最高一重,仍是一处宫殿,上书“奉先殿”,殿门却紧紧掩着。 阿螭伸手便要推门进去,却被无极天尊迅速拦下,道:“此处是供奉弊派历代祖师牌位金身之所在,外人不可擅入。” 阿螭一愣,道:“可是下面八重仙宫都找遍了,也不见我师父的踪迹,只剩下这第九重,不进去怎么办?” 无极天尊摇头道:“咱们都已经喊到宫门口了,陈掌教要是在殿内,肯定是能听见的。 但迄今没有什么动静,可见他是不在里头的。” 阿螭愠道:“好敷衍的说法!咱们难道不是一路喊一路进,这才找上来的吗? 偏偏这一重就只能喊不能进? 我师父若是受了什么伤,身子不能动弹,口舌不能言语了呢?” 无极天尊道:“以陈掌教的本事,怎么可能受伤呢? 曼说此时的昆仑虚已经是个空岛了,就算贫道的四大弟子都在,徒子徒孙齐全,也没有谁能伤得了他。” 玉英娘娘忽然说道:“无极,咱们唯有这一重仙宫没有进去搜寻,你那些消失了的徒子徒孙会不会都在其中藏着呢?” 阿螭道:“对啊!他们要是都埋伏在这一重,我师父误闯进去,岂不是中了埋伏? 单打独斗我师父当然谁也不怕,但是你们那个什么‘剑网仙尘’的阵法不是很厉害吗? 快进去看看!” 无极天尊兀自摇头,道:“不会的,此处宫殿乃是本门禁地!不到祭祀正时,不经贫道亲手开门,谁也进不去的。” “懒得与你啰嗦!” 阿螭不由分说,扬手挥出一抹罡风,朝着那殿门打去。 不料,罡风还没有触及到殿门,便忽有一片瑞彩闪现,继而仙气激荡,一圈厚重的结界显现出来,立时便将阿螭那股罡风给弹了回来! 也亏得她没用多大力气,不然,势必遭受反噬不可! 但饶是如此,阿螭也吓了一跳! 无极天尊“哼”了一声,道:“甚是无礼!真当本门禁地是虚设的不成? 贫道已经说过了,不经我亲手开门,谁也进不去的!” “得了吧!” 玉英娘娘斥责道:“你个迂腐的老东西,赶快给我开门!陈大仙要是真被你的徒子徒孙困在里头,看你怎么收场!” 无极天尊愕然道:“玉英,你到底是哪头的?” 玉英娘娘道:“我是占理的那头!你到底开不开吧? !你不开,我和阿螭联手,也能破了你这劳什子结界!” 无极天尊对玉英娘娘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撅起了嘴,忍气吞声着施法念咒,解了结界,开了殿门,拉巴着脸闷声说道:“进吧!” 阿螭早抢着跑进去了,玉英娘娘也飞快的跟上。 无极天尊心烦意乱的叫喊道:“不要乱动,不要喧哗!” 玉英娘娘道:“就你的声音最大!” 无极天尊:“……” 这大殿果然是供奉昆仑虚仙派祖师的地方,一共六代,个个都有金身及玉牌,始祖居中而坐,其余五代先师以左三右二之势分列两旁。 无极天尊早五体投地跪了下去,嘀嘀咕咕的祷告了起来:“列祖列宗在上,请恕弟子无极斗胆,为寻一失踪的恩友,特为两个外人开了方便之门……” 阿螭和玉英娘娘都懒得理会他,各自拜了一拜便赶紧去搜寻了。 这座奉先殿的建造格局并不算甚大,阿螭和玉英娘娘分头行动,很快便又转回前殿,汇合之后,彼此对视摇头。 玉英娘娘说道:“一个人影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走,咱们还去下边!” 阿螭心急如焚,道:“这仙宫的上上下下都没有,那师父必定是在宫外的!昆仑虚太大了,咱们还是快些去找吧!” 说完,阿螭便转身往外跑去。 此时的无极天尊,还在地上趴着呢,正准备站起来。 “哎? 阿螭你等等!” 玉英娘娘忽的讶然有声,叫住了阿螭,脸色很是古怪,伸手一指,道:“你快看啊!” “看什么呀?” 阿螭狐疑着转过身来,顺着玉英娘娘指示的方向望去,却见她指的是供奉在大殿正中央的昆仑虚仙派始祖爷的真身。 这仔细一看,阿螭也惊讶的叫了一声:“啊? !这,这是——” 无极天尊却气急败坏道:“玉英!快快放下手,不要指指点点的!怎敢对始祖爷如此无礼呢? !” 玉英娘娘放下了手,道:“无极,你且仔细看看你始祖爷,像不像一个人?” 无极天尊“哼”道:“随口议论弊派始祖爷的相貌,不是为客之礼!” 玉英娘娘道:“但是他长得好像陈大仙啊!” 无极天尊一怔,深深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头,忙问道:“你说谁?” 玉英娘娘道:“陈义山啊!你这里供奉的始祖金身,多像陈义山啊!” 无极天尊脸色一变,叱道:“玉英,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大不敬!” 阿螭在一旁却喃喃说道:“像啊,真的是像啊……” 第1138章 家丑不可外扬 第1138章 家丑不可外扬 无极天尊对陈义山始终抱着一腔偏见之心,从来都没有仔细审视过陈义山的面目五官,只是大眼一瞟,觉得陈义山确实生的丰神俊朗、仙风鹤骨、相貌非凡,比自己俏了那么一些些……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陈义山与自己的始祖爷联想到一处去! 本来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而且一个是自己深深嫌憎的渣男情敌,一个是自己推崇备至的开山鼻祖,怎么可能有半点关联呢? 但是,他如今听玉英娘娘和阿螭言之凿凿,不免心生动摇,仔细看看始祖爷的金身塑像,再努力回想回想陈义山的相貌,嘶别说,似乎还真有点像! 不对,一点也不像! 无极天尊“哼”了一声,说道:“我始祖爷仪表堂堂,正气凛然,哪里是陈义山之流可以比拟的? !” 玉英娘娘道:“陈大仙难道不是仪表堂堂,正气凛然吗?” 无极天尊道:“你们都睁大眼仔细看看吧!我始祖爷长髯垂胸,高髻冲天,陈义山披头散发,脸上连根毛都没有!哪里像了? !” 阿螭道:“我师父还年轻,自然没有长出胡须!至于说发式,我师父哪里披头散发了? 他是束发垂背,没有扎髻而已!你不用管发式、装束和胡须,就看眉眼,是不是一模一样?” 无极天尊一仰脸子,鼻孔朝天道:“反正贫道是看不出来!” 玉英娘娘揪着他的胡须硬生生把脸拽下来,强迫他道:“你再给我好好看看!你腿瞎了,眼可不瞎吧? !要是再看不出来,不如把眸子捐出去算了!” 无极天尊“哎呀哎呀”痛呼,道:“你放手!胡须揪掉了!” 正闹的不可开交,忽听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诸位,在议论什么呢?” 三仙都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但见是陈义山站在奉先殿的门外。 无极天尊吃了一惊,心道:“这厮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 玉英娘娘喜道:“陈大仙,你跑哪里去了? !” 阿螭大喜着扑了过去,道:“师父!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只怕你出什么意外!你没事吧? !” 陈义山笑道:“我没事。 咱们分头行动之后,我四处寻觅,不见半个人影,便潜入了地下去探看,是以耽误了些时间。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也让大家伙担心了。” 无极天尊淡淡说道:“除了你的弟子,其实也没有谁担心你。” “陈大仙不用搭理那老东西!” 玉英娘娘凑近了,一把架住陈义山的胳膊,往大殿里拉去,嘴里说道:“你快看当中的那座金身!” 陈义山一愣:“哎? !这,这是——” 阿螭架住了陈义山另外一条胳膊,也往大殿里拉扯,道:“师父,这几座金身是昆仑虚仙派的六代前任掌教!” “原来是昆仑虚仙派的列祖列宗啊,失敬失敬!” 陈义山甩开两女,毕恭毕敬的俯首拜道:“后生小子,修仙晚辈陈义山,参见诸位——” 玉英娘娘伸手撑住他的下巴,不让他低头,道:“别拜了!你快看看无极的始祖爷长得像谁啊!”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待陈某行过礼之后,再瞻仰昆仑虚创派始祖的仙颜也不迟啊,何至于就急成这个样子——咦? !”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愣住,眼前的这座金身好面熟啊! 他扭头便问无极天尊:“仙兄,你怎么塑了我的像在这里供奉?” 无极天尊怒道:“谁塑你了? !那是我始祖爷!” 可是陈义山就站在这里,两相对比,结果愈发明显了。 一如阿螭所说,那始祖爷看上去老成一些,不如陈义山这般青春鲜嫩,而且两人的发式、衣装大不相同,而且一个三缕长髯垂胸,一个面皮白净如去皮之蛋,但若是不考虑这些,只看眉眼,几乎是一模一样! 陈义山都呆了。 阿螭以仙音入密问道:“师父,你实话对弟子说,你到底多少岁了? 其实你已经好几千岁了对吧? 你早早的就在昆仑虚为仙,开宗立派了。 只不过后来想要游戏红尘,或者是厌恶了昆仑虚的一帮男人弟子,于是便剃干净了脸面,装扮成很年轻的模样,跑去颍川,投身到凡夫俗子家里,认了一双爹娘,收了一帮漂亮女弟子,开了麻衣仙派一脉?” 陈义山:“……” 无极天尊更是越看越尴尬,越想越不自在,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陈义山联想到后苑中的桃树,再一想神分身和香儿曾经来过昆仑虚,骤然间心中一动,失声说道:“我明白了!他是我儿子!” 无极天尊勃然大怒,一把攥住了陈义山的衣领子,骂道:“臭小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 玉英娘娘和阿螭赶紧过来劝架:“哎呀,搁不住,搁不住,松手,松手……” 无极天尊嚷嚷道:“你们没有听见么,他说我始祖爷是他的儿子!” 玉英娘娘道:“陈大仙是一时口误,多半是说反了,单看模样,他倒像是你始祖爷的儿子。” 陈义山嘀咕道:“也有可能不是我儿子,就是我自己。” 无极天尊气的七窍生烟,叫道:“今天誓不与你干休!” 正叫的沸反盈天之时,奉先殿外忽然有风声迫近,显然是有人破空飞来,玉英娘娘连忙“嘘”了一声,叫无极天尊和陈义山安静下来。 不多时,便听见有落地之声轻轻响起,继而,有两个男人探头探脑的往殿内偷瞄,无极天尊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自己的弟子守黑仙人和知荣仙人! 他又惊又喜又怒,厉声呵斥道:“两个小畜生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看见师尊,还不参拜? !” 二仙看见无极天尊,如见鬼魅,纷纷惊呼道:“师,师尊的幽魂回来了!” 无极天尊飞奔出去,一手掐了一个脖子,扔进大殿,恶狠狠骂道:“两个小畜生无礼!满口放屁!哪个是幽魂? !” 守黑和知荣都傻愣了半天,面面相觑,如在梦里,无极天尊看着他们的呆样,气不打一处来,又喝了一声:“说话啊!都哑巴了? !” 二仙吓得各自哆嗦,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随后又惊疑不定的问道:“师尊难不成还活着?” 无极天尊怒道:“你们是巴不得我死么? !” 知荣仙人道:“不敢不敢!弟子一心盼着掌教仙师尊能长命百岁!” 无极天尊狞笑道:“好个孽畜!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老夫多活了千年,碍着你的眼了是吧? !” 知荣仙人急道:“师尊恕罪!弟子口误!是盼着师尊长命万岁,万万岁!” 守黑仙人也赔笑道:“瞧见师尊健在,弟子真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又让我们师徒相遇!” “闭嘴!胡诌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 无极天尊恨恨说道:“你们有了新的掌教,可以狼狈为奸,在昆仑虚作威作福,活的很痛快是吧?” 守黑和知荣二仙对视了一眼,赶忙辩解道:“弟子等岂敢作威作福? 那一夜,知白叛变,与洛神联手作乱,闹的好生厉害!守常说师尊被知白逆徒用日月剪绞成了重伤,濒死之时用四梵仙指与他同归于尽,又遗命守常统领昆仑虚一派,弟子等自然是要遵从师尊的遗命,尽心尽力辅佐新的掌教……谁能想到,师尊居然没有死。” 无极天尊浑身哆嗦着,正待发飙,玉英娘娘却突然说道:“你们做的不错,却该如此。 但是,这其中颇多误会,譬如,知白不是逆徒,洛神也没有作乱,你们的师尊更是大难不死,而守常有许多事情错过了而已。” 无极天尊一愣,不知道玉英娘娘何出此言,守黑、知荣二仙也都诧异的望着玉英娘娘,道:“这位仙娥,莫不是长洲的掌教仙师,玉英娘娘前辈么?” “正是我啊。” 玉英娘娘笑道:“那一夜,确实是有大敌潜入你们昆仑虚了,将你们的师尊打成重伤,他自以为必死无疑,便临终交待守常继任掌教,但恰好我夤夜来岛拜望,机缘巧合之下,救走了你们师尊。 可惜事态紧急,我来不及与守常仔细磋商,是以叫他误认为你们师尊已经死了。” 无极天尊瞠目结舌道:“哎? !” 怎么这玉英睁着大眼说瞎话呢? ! 他待要开口,玉英娘娘却瞪了他一眼,道:“哎什么哎? 难道不是吗? !” 无极天尊立刻闭嘴不言了。 陈义山和阿螭都是聪明绝顶的人,耳听玉英娘娘如此说法,初时觉得奇怪,但略一想,便已明其所以然了。 弟子犯上作乱,欺师灭祖,对于一个仙派来说,可谓是天大的丑闻,对于无极天尊这样的当事者来说,更是一桩奇耻大辱! 如果坐实了守常仙人的“叛逆”身份,那便是承认了昆仑虚的第八任掌教是篡位者,也承认了第七位掌教是无能之辈,这必将使得昆仑虚在仙界的地位一落千丈!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昆仑虚动乱的实情一旦传扬出去,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别的仙派会怎么看待昆仑虚? 落井下石者必将有之,讥讽嘲弄者也必将有之,以讹传讹者更会不乏其辈! 你无极天尊连个关门弟子都管不住,断着腿被驱赶的惶惶然若丧家之犬,最终又居然是依靠外人来清理了门户,以后还有脸做西海仙界的首席,有脸自称是仙界的泰山北斗吗? 玉英娘娘虽是女流,但手腕以及眼界格局却显然是比无极天尊高出了许多,她深知哪些事情可以说,哪些事情不能说。 第1139章 阴谋大业 第1139章 阴谋大业 守黑和知荣二仙听完玉英娘娘的话,不免懵懵懂懂,心中颇多狐疑。 知荣仙人忍不住问道:“师尊,既然大师兄不是叛徒,洛神娘娘也没有作乱,那当晚是哪个混账东西来偷袭你老人家的?” 无极天尊便拿眼去看玉英娘娘,等她来解释。 玉英娘娘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肃容而言道:“当晚登岛偷袭你们师尊的是魔道!” “魔道? !” 守黑仙人闻言大怒,道:“魔类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早该把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知荣仙人也义愤填膺道:“可不是么? !咱们西海仙界好不容易勠力同心一次,结盟去讨伐仙界的败类陈义山,谁料想,竟被凤麟洲的魔道残部所袭扰,损失惨重!简直可恶透顶!” 陈义山忍不住“咳咳”了两声。 阿螭骂道:“我看你们是活该!” 守黑、知荣二仙同时一怔,随即都面色不善的看向了陈义山和阿螭。 “哎? !” 他们俩正准备发难呢,可是等看清楚了陈义山之后,却都愣住了。 愣了片刻之后,二仙不约而同的又扭头看向奉先殿内供奉着的始祖爷真身,继而再转头看陈义山……渐渐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 “天啊,这是始祖爷爷显灵了!” “胡说!明明是始祖爷爷重生了!” “跪跪跪!” “哦哦哦” 两个仙人都忙不迭的伏拜在地,叩头道:“昆仑虚门人守黑(知荣),参见始祖爷爷!” “不许跪!起来!他不是!” 无极天尊气的鼻子都歪了,厉声喝骂。 “哈哈哈”阿螭笑的花枝乱颤。 陈义山神色尴尬,自觉开口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一时无措。 玉英娘娘也掩嘴窃笑,道:“无极,看见了么,就你说不像!” 无极天尊道:“这俩小畜生的眼睛是瞎了!” 守黑、知荣二仙懵的不成样子,犹豫着站了起来,小心询问无极天尊:“真的不是始祖爷爷?” 无极天尊骂道:“再说蠢话,便废了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出去!” 他把两个徒弟都踹出了奉先殿,陈义山、阿螭、玉英娘娘也跟着出来了。 众人都站在仙殿外头,看那无极天尊重新关闭殿门,封上结界。 守黑和知荣二仙唯唯诺诺,但还是忍不住偷眼打量陈义山,在仙眼的窥探之下,却看不出陈义山有丝毫修为,就如凡夫俗子一般。 “嘶” 二仙觉得古怪,再看阿螭,但能瞧出阿螭身怀着颇为不弱的仙道修为,而且兼负异常深厚的神道修为! 知荣仙人心中好奇至极,忍不住说道:“还没有请教这两位是何方神圣呢? 呃既然同我师尊在一起,而且还能登上这第九重仙宫,那必定是我昆仑虚的贵客啊,晚辈有礼了。” 陈义山“呵呵”一笑,道:“仙友客气了。 在下陈义山,忝为麻衣仙派掌教,这位是小徒阿螭,有礼,有礼了。” “陈义山? !” 守黑、知荣二仙闻言,同时大惊失色,急忙去看无极天尊,叫道:“师尊,他,他是陈义山啊!而且是麻衣仙派的那个陈义山啊!” 无极天尊叱道:“叫什么叫? !是陈义山又怎么了? 是麻衣仙派又怎么了? !陈义山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你们怕什么? !” 陈义山:“……” 阿螭怒目而视,道:“无极天尊,你有没有良心? !” 玉英娘娘也不悦道:“无极,你好好说话!” 无极天尊“哼哼”两声,道:“你们两个小畜生,为师之前明令禁止过尔等,不许参与四海仙盟,更不许与麻衣仙派为敌,缘何不听师命? !还做什么西海仙界的首席,怎么,难道出风头很舒服吗? 被神道揍了一顿很风光么? !被魔道尾随偷袭很光彩吗? !咹? !” 二仙吓得同时跪倒在地,拜师数百年了,他们俩从来没有见识过无极天尊如此愤怒的样子,就感觉,眼前的这个师尊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与从前和蔼可亲的模样迥然相异! 他们哪里知道,无极天尊吃了这一场大亏之后,早已改变了对待弟子的态度,他觉得一昧宽和放纵是不行的,还是要严苛一些,以免再出现类似守常叛逆的事情…… 只听那守黑仙人辩解道:“师尊恕罪,非是弟子等不尊师命,而是因为守常师弟在继任掌教之后,改弦更张了,是他下令,要昆仑虚仙派上上下下都参与到四海仙盟之中,并打算从西面渡海登陆,深入腹地,会攻颍川。” “是啊是啊。” 知荣仙人跟着附和道:“弟子等也不敢不听掌教的仙旨啊。” 无极天尊怒道:“一群蠢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你们便没有一丁点自己的主见和脑子? !他让你们自杀,你们也自杀么? !” 守黑仙人被骂懵了,支支吾吾道:“师父既然在岛上,想必已经跟守常师弟见过面了吧? 他怎么不在身边陪侍? 要不,叫他也过来,当面说清楚这些事情?” 无极天尊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小畜生来不了啦!他已经死了!” “啊? !” 守黑仙人和知荣仙人脸色剧变,惊声问道:“守常师弟死了? !他怎,怎么死的? !” 玉英娘娘连忙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守常便已经毙命在了第一重仙宫里,想必是修炼仙法遇到了瓶颈,难破牢笼,渡不过劫,以至于身死道消了吧。” 守黑、知荣二仙不禁面面相觑。 知荣仙人道:“其实,渡海登陆的时候,守常师弟因为大意,被西岳神君以及泾渭二水神打了埋伏,受了伤,回来的时候,又被魔道偷袭,损了魂力,所以一直在岛上养伤呢。 他也是逞强,不要我们照顾,谁成想,竟死了……” 无极天尊冷笑道:“我看他是怕你们趁他受伤暗算他,所以才不敢留人在身边的吧?” “哎?” 守黑、知荣二仙再度面面相觑。 怎么里外里听着师尊好像对守常极为不满呢? 无极天尊强忍着心中的不快,道:“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其他的孽障们呢? 我们白日后半晌就来了,可搜遍仙宫,都不见一个人影,却是藏哪里去了? !” 守黑仙人连忙说道:“回禀师尊,除了守常师弟在仙宫养伤之外,弟子等都不在岛上!” 知荣仙人得意洋洋道:“师尊还不知道呢!弟子等兵分两路,已经攻占了流洲和聚窟洲,如今,那两洲已经是咱们昆仑虚仙派的地盘了!弟子和师兄两个回来,原本是向守常报告消息,而且聆听他下一步的指示……至于知足和守辱两位师弟,他们各自统领一路门人,分别驻守在两洲之上呢。” 无极天尊皱眉道:“你们去占据流洲和聚窟洲干什么?” 知荣仙人笑道:“这是守常师弟生前谋划来的大手笔啊!其一,便是扩张咱们昆仑虚仙派的势力范围,不但要做西海仙界的第一,还要做真真正正的四海仙界第一!其二,便是为剿灭凤麟洲魔道残部做准备!只要占据了这两洲,便能互为犄角,对凤麟洲形成夹击之势,迟早灭了他们!” 无极天尊道:“那两洲本不是我们的地界,若干年前各有仙派,后来出了个杀仙昆吾,行事癫狂,欺师灭祖,屠戮同门,戕害临近,以至于祸结三洲,又因为好色,自甘堕落,投靠了魔君白芷,咳咳” 说话间,无极天尊瞥见陈义山目光不善,连忙打住话头,转而说道:“守黑、知荣,你们两个去叫他们都回来,不是咱们的地界,不要染指!” 第1140章 逐客令 第1140章 逐客令 守黑、知荣二仙原本以为无极天尊会同仇敌忾,把灭魔大业继续进行下去,不料无极天尊却命令他们撤回来,一时间都怔住了。 知荣仙人忍不住说道:“师尊,那帮泼魔罪大恶极!先夜袭昆仑虚在前,害的你老人家丢了一条腿不说,还致使大师兄当场仙逝!又袭击弟子等在后,致使守常师弟受伤,如今也不幸与世长辞!这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咱们便不报了吗?” 无极天尊幽幽问道:“都有哪些仙派跟着咱们昆仑虚一并去围剿凤麟洲啊?” 守黑仙人道:“禀师尊,并没有别的门派参与,只是咱们昆仑虚独挑大梁!” “呵呵” 无极天尊冷笑道:“守常不是做了西海仙界的首席么? 怎么到了灭魔的时候,却成了我们昆仑虚一家出力,单打独斗?” 守黑仙人道:“师尊,凤麟洲与咱们昆仑虚一样,周围也有弱水环绕,等闲之辈岂能逾越的过? 那些仙派倒是想去,可惜力不能及啊。 也只有咱们昆仑虚上上下下都修炼了蹬萍仙术,过弱水如履平地。” 无极天尊“哼”了一声,道:“愚蠢!覆灭魔道什么时候成了我们昆仑虚仙派一家的事情? !为师一直叮嘱你们:‘修仙者当持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出这样的风头一时爽快,可从长远来看,后患无穷!魔道势力岂是好招惹的? 昆仑虚与凤麟洲拼个两败俱伤,倒叫旁人看笑话?” 守黑仙人嘟囔道:“那要是不报仇,岂不是更会惹同道们耻笑? 只怕他们会觉得咱们昆仑虚是害怕了魔道呢。” 无极天尊心中愠怒,却又找不出冠冕堂皇的话来训斥弟子,玉英娘娘见状,便笑道:“守黑,何必跟你师父一直争辩呢? 那天夜里,偷袭你师父害死你大师兄的并不是凤麟洲的和部魔众,而是西陲荒原的战部魔众。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算是报仇,也该去西陲荒原,不该围困凤麟洲啊。” 守黑仙人一愣,道:“那袭扰我们,伤了守常的,就是凤麟洲的和部魔众!” 玉英娘娘道:“那时候是只有你们昆仑虚一家被偷袭了吗? 西海仙界别的门派全都安然无恙?” 守黑仙人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 那群泼魔是无差别攻击的,各家仙派都有折损,尤其是坤元洞、桃源洞两家受损最严重!” 玉英娘娘颔首道:“还是的呀,你们一行各家仙派都被偷袭了,他们都不敢去报仇,怎么还能有脸耻笑你们昆仑虚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何必非要急于一时? 知白、守常身死,你们师父又断了一条腿,昆仑虚实力大损,还是暂且休养生息更重要吧?” 守黑仙人无言以对。 知荣仙人也无话可说。 无极天尊“哼哼”道:“玉英娘娘所言与我不谋而合!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守黑、知荣二仙低眉顺眼道:“是……” 眼见师徒说完正事,陈义山总算是逮着了空,先问道:“天尊,请教你们始祖爷上的是什么尊号?” 无极天尊道:“始祖爷大号‘太元天尊’!你问这个干什么?” “太元天尊?” 陈义山喃喃说道:“不姓陈么?” 无极天尊怒道:“陈义山,你究竟什么意思!?” 陈义山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了没事了,不问了。 守黑、知荣两位仙友,陈某还须向你们二位请教个问题。” 二仙俯首道:“不敢当,前辈请讲。” 陈义山道:“那一夜,洛神娘娘究竟哪里去了? !” 无极天尊闻听此言,也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心道:“我怎么把这件最要紧的事情给忘却? !” 当即说道:“你们照实话说!不许有半点隐瞒!” 二仙的脸色都有些异样了起来,守黑仙人呐呐说道:“如果不是今日能见到师尊,当面譬讲那一夜的误会,弟子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兀自以为洛神娘娘是恶神……” 无极天尊呵斥道:“你少扯别的!明白回话!” 守黑仙人支吾道:“是……弟子等四人单打独斗都不是洛神娘娘的对手,便只好施展剑网仙尘了。 当时,娘娘被困在阵中,弟子等叫她投降,她却只是不肯,最终,她自己闯出了阵去,跳进了弱水之中……” 陈义山脸色登时大变,无极天尊也是面如死灰。 玉英娘娘见状,赶紧说道:“好了,事情说完了,你们两个快去聚窟洲、流洲,把同门及弟子都叫回来吧!” 守黑、知荣二仙瞧着陈义山和无极天尊的难看脸色,哪里还敢逗留? 他们连告辞的话也不敢说了,立时飞走,分赴聚窟洲和流洲去召集门人了。 待他们走后,玉英娘娘安慰陈义山道:“一切祸端都是因守常那恶仙而起的,好在他已经被陈大仙亲手屠戮,身魂俱灭!陈大仙之前说洛神娘娘没有死,那想必弱水也奈何不了她,她早已逃出生天了。” 陈义山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颔首道:“是啊,多半是这样的,姐姐一定是有办法渡过弱水的。” 无极天尊喃喃说道:“她真的有办法吗?” 玉英娘娘道:“你这是什么话? 洛神娘娘可是水神啊!” 无极天尊默然了片刻,忽然对陈义山说道:“陈掌教,凤麟洲的和部魔众是你妻子白芷的手下,也算是与你有些瓜葛。 你帮贫道清理了门户,贫道也帮你解了凤麟洲之危,咱们可谓是谁也不欠谁了!” 陈义山道:“如此说来也不错,多谢天尊了。” 无极天尊道:“既然互不相欠,还谢什么? 天已经亮了,贫道的徒子徒孙们也马上要回来了,弊派还有许多俗务要处理,无暇款待陈掌教与令高足,还请两位自便吧。” 阿螭怒道:“你这是下逐客令,撵我们走? !” 玉英娘娘也瞪眼道:“无极,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陈大仙与阿螭辛苦了半日一夜,你不说设宴款待人家一番,也该开辟个静室,让人家师徒俩好生休息休息再走不迟啊!” 陈义山也是一脑门子的事情,根本无心吃什么宴,休什么息,当即说道:“无碍,我和阿螭确实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停留,是该走了。” 无极天尊道:“听见了么玉英? 人家有要事在身,你我何必强留? 陈掌教慢走,恕不远送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走吧,阿螭。” 阿螭愤愤然的说道:“玉英娘娘,告辞了!这鬼地方,下次请也不来了!” 师徒俩即刻启程,眨眼间便飞的无影无踪。 玉英娘娘埋怨无极天尊道:“与陈义山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也能感觉到,他是你我的同道中人,绝非奸恶之辈!人家尽心尽力帮你,你却处处摆着脸子,是干什么呢? !只会让人觉得你是心胸狭隘之辈!你喜欢洛神,洛神喜欢他,他有什么错? 你又凭什么一直怪罪于他? !易地而处,我喜欢你,你却喜欢洛神,那我是不是该恨死洛神了呢? !” 无极天尊满面通红,讪讪说道:“玉英,你怎么扯到自己身上去了? 你跟他不是一样的人,我看不上他,倒不全是因为洛神娘娘,你没瞧见,他一直占我家始祖爷的便宜么? 我对他已经够忍让了。 我甚至不让弟子们围困凤麟洲,还不够宽宏大量?” 玉英娘娘“哼”了一声,道:“反正你这里的麻烦都已经解决了,也到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时候了,送我走吧!我也要回南海长洲了!” 无极天尊愕然道:“你急着走干什么? 我可没有赶你走啊!” 玉英娘娘道:“看着你就来气,不走是要气死在这里么? !赶紧送我离开!” 无极天尊道:“好好好,看来我是真气着你了,你回去消消气也成。 但是,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再来一趟?” 玉英娘娘心里稍稍窃喜,道:“老东西,还让我来干什么?” 无极天尊道:“你多带几个鲛人弟子过来,下弱水仔细找找,我始终放心不下洛神。” 玉英娘娘:“……” “玉英,你听见了吗?” “我没听见!你去死吧!三条腿都断了才好!” “哎? 你真是气糊涂了,人哪有三条腿? 玉英,玉英!你别飞那么快啊,没有鲛人坐骑,你怎么过弱水啊!得我送你啊!玉英——” 第1141章 极寒之地 第1141章 极寒之地 无极天尊倒不是真的有意要恶心玉英娘娘,他跟陈义山是一样的心思,也想下弱水去寻一寻洛神娘娘的下落,但是他的“蹬萍仙术”只能飞渡弱水,却不能在弱水中潜游,反倒是玉英娘娘麾下有数个鲛人弟子,凭借血脉之力便可以自由自由的潜入弱水,畅游无阻,是以无极天尊是真心求助的。 只可惜这老家伙守身如玉千余年,从来不会哄女人,几句话把玉英娘娘惹的七窍生烟,负气而走! 这二仙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陈义山和阿螭离开九重仙宫之后,直奔弱水。 到了岸边,陈义山吩咐道:“阿螭,你往前继续飞行,百里之处等着我。” 阿螭道:“这是为何?” 陈义山道:“你只管去吧。” 阿螭点了点头,也不再问,纵身飞去。 陈义山忖着时间,约莫阿螭差不多已经到了,便使了个“瞬移神通”,横移百里之距,果然看见阿螭在弱水上漂浮着,等候他来。 陈义山让阿螭搀扶着他,而后摒指划空,以“逆空神通”在弱水面上开了个异空间,扯了一朵云塞进去,和阿螭都坐在了上头。 阿螭不明所以,却听陈义山叮嘱她道:“阿螭,你就守在这里,我下去探探。” 阿螭道:“我陪着师父一起下去吧。” 陈义山道:“你穿着吉光羽衣,只能漂浮在弱水之上,如何能够潜得下去? 不须陪我,就在这里等着,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还要劳烦你出手搭救呢。” 阿螭急了:“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不说了。” 陈义山笑了一声,纵身便跳下了弱水。 阿螭连忙起身往下张望,但见渺渺茫茫,哪里还有陈义山的身影? “师父可千万小心啊!” 陈义山并没有施展神通,而是一路沉将下去,只睁着慧眼,四下里逡巡环顾。 阿螭不明白为什么要在百里之处等候他,只是因为陈义山的慧眼开启到极限程度的时候,可以洞见方圆百里之物! 以此处为基点,潜下去之后,往四面八方延展百里,无论有什么动静,陈义山都能看得清楚。 这一路向下,陈义山但见幽幽冥冥,处处死寂,哪里可有半分人影? 他索性加大了下行的速度,极尽目力去瞭望! 也不知道潜下去了究竟有多深,但万丈之距肯定是有的!陈义山渐渐觉得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弱水变得越来越凉!百衲麻衣已经开始难以抵御那寒气了……他连忙调动先天元炁,放出神光护住周身,这才稳住。 又下潜了约莫万丈之距,连护体神光也不能御寒了,而且慧眼渐渐模糊,想是持续不停的开启而且用到了极限,已经难以为继了! 陈义山明白,再不停下来必死无疑! 往下,已非神仙所能及! 洛神姐姐也绝不会在这极深之处,若真在的话,只怕早就已经身死道消了,百衲麻衣之上也绝不可能还留存着她的补丁。 念及此,陈义山急匆匆施展瞬移神通,“唰”的纵移出了弱水! 这直上直下的纵移本来就比横移要难得多,更兼他在弱水之中,而且挪移的距离怕不得有数万丈? !这一下可是耗费大了! 陈义山几乎瞬间就脱了力! 刚冲出水面,他的身子便又急速往下坠去! 亏得阿螭在异空间的云头上坐着,始终不曾放心陈义山,等的是心急如焚,一直目不转睛往下瞧着,忽然瞥见他出来,却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而身子又忽然直挺挺的往下坠落,仿佛行动不能自专似的,阿螭大为惊骇,连忙飞身抢出,一把抱住了陈义山,奋力拖进异空间里,放上云头。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 陈义山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丝,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嘴唇发紫,哆嗦个不停,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阿螭吓坏了,又摸着他身上凉的如冰块一样,没有半点温度,连忙紧紧搂在怀里,帮他捂热。 过了许久,陈义山才算是缓过来了劲儿,不再哆嗦,身上也起了温热。 “师父?” “唔” “你,你还好吧?” 陈义山不再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 阿螭一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是在暗暗蓄力,恢复精神,于是便不再吭声,只是抱的更紧了些。 陈义山先运转第二鼎炉,徐徐恢复先天元炁,继而又运转第一鼎炉,慢慢恢复天地灵气。 “呼” 过了许久,陈义山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阿螭怀中轻轻挣脱,道:“我没事了。” 阿螭也松了一口气,继而埋怨道:“吓死我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 陈义山“啧啧”说道:“这弱水实在是太厉害了,无怪乎连神仙也称之为天堑!我下潜的太深,连番施展瞬移神通,耗费极大,险些死在里头!” 其实他不但是把第二鼎炉的先天元炁消耗的差点见底,连天地灵气也几乎用光! 毕竟,持续不断的开启并最大限度的运转慧眼,耗费的全是灵气! “亏得师父有先见之明,预先设了这么一个地方,叫弟子候着,不然,如何是好?” 阿螭又嗔怪了他几句,而后问道:“师父如此冒险,可有收获?”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有找到,为师还得再下去一次。” 阿螭气道:“怎么还要下去? !方才如果不是弟子眼疾手快,师父你可就香消玉殒了!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 陈义山笑道:“什么香消玉殒? 休要胡说八道。 没事的,为师第一次下去是没有经验,只仗着神通胡来,所以才吃了大亏;这第二次再下去,为师肯定是不会重蹈覆辙了。” 阿螭冷笑道:“下去一次没有什么发现,那下去两次也是一样!” 陈义山道:“好阿螭,听话,为师的目力所及范围有限,一次下去只能环顾百里,并不能将整个弱水水域都完全覆盖到,所以须得多下去几次。 走吧走吧,你再往前行进两百里,等着为师啊。” 阿螭“哼哼”道:“我不想你再下去冒险了!” 陈义山笑道:“你不去,为师自己仍然是要去的,你如果真舍得袖手旁观,置我生死于不顾,那就别去了。” 阿螭无可奈何,道:“我要是你师父,非打你不可!” 虽然是不情不愿,却又拗不过陈义山,阿螭只得听他吩咐,再次往前方飞去。 两百里之后,陈义山一如前例,再次开辟了个异空间,扯来一片云叫阿螭坐着,道:“辛苦好徒儿在这里等着了。” 阿螭还没来得及再叮嘱他一两句,他便又跳下去了。 望着茫茫弱水,阿螭又是担忧又是幽愤,且还有些隐隐的酸楚,心中暗暗忖道:“洛神可真是好运,我师父为了她竟然不惜命到这种地步……” 第1142章 弱水行舟 第1142章 弱水行舟 陈义山深深懊悔没有带着长乐前来,这一双慧眼持续开启,极尽其能,瞬移神通与逆空神通又连番施展,再强横的身体,都受不了啊! 于是这第二次下潜的时候,陈义山便学了乖,一接近极寒之处,他就施展逆空神通,止步于此,俯瞰一番,并不多做逗留。 那种地方,绝非是洛神姐姐的安身之处。 他如此这般,搜寻起来反倒是快了许多,体力和精神耗费的也少了许多,恢复起来更加迅捷,阿螭也跟着放心了许多。 他们师徒俩先搜寻的是昆仑虚以南的弱水水域,三个往返便已完事,继而便往东去,随后是北岸…… 九月初六这日的白昼在不知不觉中便过去了。 昆仑虚南、东、北三面的弱水水域都被陈义山给翻遍了,只剩下西岸还没有过去。 “师父,咱们还要去西岸吗?” 阿螭光是看着陈义山上下忙活,都觉得快要累死了。 这样马不停蹄的奔波,乏透了就临时歇息恢复,还大口大口的吃丹吃药来补充体力和精神,总会有遗患留身的吧? 所以她劝道:“弟子觉得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依着守黑、知荣二仙所说,洛神娘娘是在东岸坠入了弱水中,师父不但把东岸的弱水水域给搜罗完了,连带着南、北两面也都找了, 可一无所获,足见洛神娘娘并不在弱水里。 她总不至于从东面一直跑到西面吧? 这可是隔着好几千里呢。” 陈义山确实很累,不但是身体上来,精神上更累,所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倒睡觉! 神仙不分昼夜连轴转,疲于奔命不休息,也是会死的! 但是陈义山不能睡,也不敢睡。 他辗转了一个白昼的时间,不但没有找到洛神娘娘的下落,连九天玄女娘娘所说的第二道魂念也没有遇到,可谓是失败透顶,一无所获! 要说洛神姐姐逃出了弱水,成,很有这样的可能,毕竟洛神姐姐还活着!可是九天玄女的第二道幽魂哪里去了呢? 他笃信九天玄女是不会说谎的,她说有迹可循那便真的是有迹可循! 东、南、北三面没有,那就是在西面! 不为了奇门遁甲神通,就冲着九天玄女的深情厚谊,也总是要去见一见的。 于是陈义山咬了咬牙,坚持道:“阿螭,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只剩下西面没有去了,你我岂能一走了之?” 阿螭嘀咕道:“可是西岸再往西没有多远,便是西海的尽头,要接近西陲荒原了!那里可是战部魔众的地盘啊!” 陈义山冷笑道:“战部魔众又怎么了? 泼魔们不敢进犯海域,更渡不过弱水,咱们师徒俩安全的很。 如果运气好,逮着一两个落单的魔类,直接屠戮了他们,岂非一大快事?” 阿螭笑道:“师父果然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行吧,去就去,反正才九月初六,就算再奔波一夜,也还早着呢,师父只要不觉得累就成。” 陈义山叹息道:“累是真累,这昆仑虚大的实在可恨!形是扁圆,周遭竟有万里之遥!而且东南内凹,东北缺角,唯独西北外凸出去极大的一块!你我绕岛而行,我施展瞬移神通,你在弱水上飞行,都太耗力了,比去那三面都要累!” 他现在是深深的羡慕东王公,有一辆八景神车可以驾乘,风驰电掣,眨眼间就是千百里啊…… 阿螭眨巴着眼睛,说道:“师父,既然觉得绕岛而行太累的话,那咱们就抄近路啊,直接从昆仑虚的上空飞过去不就是了? 走西北斜向的一条直线,不过千余里的距离,又快又省力。” 陈义山道:“那样未免对无极天尊太不敬重了。” 阿螭冷笑道:“凭什么敬重他呢? 他也没怎么敬重你呀。” 陈义山踌躇道:“岛上的中央地带必有结界或者阵法,没有无极天尊引领着,只怕不好过去。 要不,咱们俩走地下? 为师用地行神通带着你,一路斜杀遁过去?” 阿螭皱眉道:“师父怎么这么害怕无极天尊? 就飞过去!他有阵法也好,下了结界也罢,难道效力还能延展到九霄云外吗? 我们龙族擅能飞腾,师父又不是不知道!九霄之外只是寻常,怕他怎的? 而且,徒儿体贴你老人家,让你骑着怎么样?” 陈义山一愣:“哎?” 阿螭笑嘻嘻道:“师父常骑竹熊,不常骑龙么? 徒儿是心疼你疲乏了,这才让你乘龙而行。” 陈义山也乐了,点点头:“成!难为你一片孝心!堂堂东海公主如此纡尊降贵,我怎么能不识好歹呢? 却之不恭,就坦然受之了!” 阿螭道:“便宜你做个乘龙快婿!” 这话一说出口,阿螭便知道说错了,脸色登时涨得通红,忸怩的不成样子,陈义山也大为尴尬,不敢接话。 阿螭别别扭扭的现出本相,化作二十来丈长的赤龙,叫陈义山骑上来。 那吉光羽衣真是个好宝贝,阿螭的衣物化作龙鳞龙甲,吉光羽衣随之化作了鳞甲外的一层白羽。 红白相衬,分外妖娆。 陈义山也不言语,坐在龙背上之后便开始闭目假寐,恢复体力。 那赤龙“呼”的一声,扶摇腾空,直升到九霄云外,径直从昆仑虚上空斜刺里往西飞跃,果然是又快又稳,比乘坐竹熊精舒服多了! 陈义山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好在这一路过去如阿螭所说,因为飞的高,没有触及到昆仑虚的什么阵法或者结界,陈义山也睡舒坦了。 到了东岸,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赤龙稍稍一停,陈义山便立刻醒来,喃喃说道:“到了?” 赤龙笑道:“到了师父。” 陈义山仰面看了看天,夜色深沉,而且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周风声极大,是个恶夜! 陈义山倒也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说道:“辛苦你了阿螭,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赤龙说道:“师父,才千余里而已,有什么可累的? 是不是跟之前一样,仍旧要往弱水上空飞一百里? 弟子继续飞就是了。” 陈义山远眺着弱水,正要点头,忽然心中一动,目光一闪,慧眼竟窥见那弱水之上有一物浮浮沉沉,似是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晃荡! 陈义山吃了一惊,仔细端详,果然是一叶小舟! 恰巧就在距离东岸百里左右! 如果再离的远些,哪怕是开启着慧眼也看不清楚了! 陈义山连忙说道:“阿螭,你快快恢复人形!” 阿螭当即幻化人形,落在云头上,狐疑道:“怎么了师父?” 陈义山遥指弱水,道:“煞是可怪!如此黑灯瞎火的夜里,弱水中却有一条小舟在飘摇。” 阿螭惊道:“能在弱水上行舟,必是大能!” 陈义山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阿螭,你先在岸上隐藏行迹,待为师过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第1143章 夜谈 第1143章 夜谈 陈义山目光锁定了那条小舟的所在,摒指一划,切开了空间缝隙,飘然入内,待缝隙闭合之后,便逆空行去。 阿螭也悄然的隐入一团黑云里去了。 在那小舟的上方,黑黢黢的夜色里,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完美的与夜空融合在了一起。 任谁也难以发现,一双眼睛就隐匿在那里面! 这双眼睛的主人当然就是陈义山,他开始仔细的审视小舟—— 小舟是用吉光神马的毛羽制成的,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漂浮在弱水之上。 舟里立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模样都极为不俗。 那高大者,是老头子模样,面色苍白如纸,病恹恹的毫无精神,颌下两缕长须曲曲弯弯,像是烧焦了一样,只在眉眼中依稀可看出些威严的神色;那矮小男子披着一身黑袍,没有头发,没有眉毛,也没有胡须,脸上像是笼着一层黑雾,煞是可怪。 陈义山暗自狐疑,以慧眼凝神细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若不是沉得住气,陈义山都要叫出声来了! 这舟里的两个家伙,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那高大的老头子,居然是西方海域的霸主,四大龙王中排名第二的西海龙王! 至于那个矮小的黑袍男子,更是不得了,他竟是西陲荒原的主人,战部魔众的首领——无患! 一个是神界王者,一个是魔道至尊,本该水火不相容的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 陈义山深深的怀疑自己的慧眼出错了! 可是转瞬间,陈义山便想起了当初中岳神君和北岳神君对他说过的话——西海龙王毫无征兆的要搞什么“禅位大典”,还大费周章的邀请诸神前往观礼,难道真的是好心吗? 龙族可是向来看不起陆上诸神的啊。 而战部魔众能够络绎不绝的渡海渗透中土,难道真的是偶然吗? 陈义山突然觉得热血上涌,内心深处压制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今夜月黑风高,但头顶之上却有吉星高照,竟让自己撞见了如此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他屏住了呼吸,莫说是大气,就连哈气也不敢出了。 只见魔君无患开口了,他的声音与他的模样一样阴森古怪,很是沉重,仿佛来自极深的地下,还带着一丝丝金石相击的锐利之音,甚是刺耳难听: “王兄大费周章,夤夜相邀,就是为了这些事?” 西海龙王冷笑道:“怎么,这些事在魔君看来不值一提么? 莫要忘了,这三件事才是你我能同舟共济的根基所在!” “呵呵” 无患也笑了起来,拱手说道:“王兄不必激动。 这三件事情当然不是小事,但是你我相约,待大典过后方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嘛。 九月初九未至,大典也未开幕,王兄何必非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来此与在下会晤呢? 纵然有些细枝末节需要临时磋商,王兄也可派代神丞官,与我那魔王大泽通气嘛。” 陈义山闻听此言,心跳的更厉害了些,禅位大典果然有鬼! 中岳神君料对了! 只听西海龙王幽幽说道:“你怕什么? 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且更隐秘的地方了,难道还能被谁发现不成?” 无患道:“莫忘了,昆仑虚众仙可是会蹬萍仙术,能渡弱水的。” 西海龙王嘿然笑道:“你的消息可真是落后!待本王告诉你吧,无极天尊已死,幺徒守常上位,接连西海诸洞,参与了讨伐陈义山和白芷的四海仙盟,结果登陆之时被西岳神君与两大水部正神率众毒打了一顿,归来后,又遇到了和部魔众的偷袭,死的死,伤的伤,连守常都挂了彩,独自藏身九重仙宫休养生息呢,而昆仑虚的其他门人都被他派去了聚窟洲和流洲,可以说,这昆仑虚是座空岛。” 无患惊讶道:“还有这等事? !” 西海龙王道:“说了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但凡是在西海发生的事情,无论水空洲岛,哪有本王不知道的?” 无患“呵呵”赞道:“那是自然。” 陈义山在暗中窃笑:“五十步笑百步,真能自吹自擂!” 西海龙王道:“说正事吧。 魔君当初允诺了本王三件事,眼见禅让大典在即,却连一件都没有兑现!本王是寝不安枕,食不甘味,今夜无论如何都要与你见上一见,详细攀谈!” 无患道:“王兄,只剩下不到三日的时间了,你我勠力同心,通力协作了这么许久,难道你还信不过在下?” 西海龙王冷笑道:“本王当然信不过你!试问天下,谁敢相信魔类的话?” 无患脸上的黑雾骤然浓郁了许多,声音也更加阴沉了:“王兄说这种话,未免太伤你我之间的和气了吧?” 西海龙王眉头一轩,勃然作色道:“和气? 你还敢跟本王说和气?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说什么勠力同心,通力协作了这么许久,哪一次不是我西海给你魔道好处? !你又给过本王什么好处? !没有本王的暗中相助,你的部下,能安然渡过西海,抵挡中土么? !没有本王的暗中相助,你能一战覆灭和部魔众的主力,将白芷打的仅以身免吗? !” 陈义山听的大怒,心道:“原本还以为中岳神君对你有偏见,无端冤枉了你,没想到,居然真是你这臭泥鳅暗中捣鬼!” 西海龙王还在叫喊:“甚至你要我们西海围追堵截,杀死白芷,本王都不顾残躯,亲自动手了,而你呢? !你无患又为本王做了些什么好事? !” 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过于气愤,说着说着,西海龙王忽然满头冒汗,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青灰色,浑身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那动静好似是破了洞的风箱,又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呼哧呼哧噶!!” 听起来叫人难受至极,看起来又让人觉得分外恐怖! 无患连忙劝道:“王兄请保重龙体,万万不可动怒啊!” 西海龙王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来一枚丹药,哆嗦着手往自己嘴里塞,偏偏对不准。 无患急忙探过身去想要帮忙,却被西海龙王嘶声呵斥道:“不要碰我!” 无患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手,重新站好。 西海龙王努力再三,总算是把那枚丹药塞进了嘴里,又喘息了片刻之后,脸上的清灰之色渐渐退却,气息也慢慢的平稳了下来。 “你都看见了吧? !” 西海龙王满面狰狞,恨恨说道:“本王这身体,已经熬不了多久了!你允诺给本王的三件事,今夜无论如何都必须兑现一件!” 无患皱眉道:“王兄要兑现哪一件?” 西海龙王面颊上的肌肉猛然一抽,道:“把不死药给我!” 第1144章 尔虞我诈 第1144章 尔虞我诈 陈义山听到“不死药”三个字的时候,不禁悚然动容,心中惊呼道:“魔类居然有不死药么? !” 却听无患嘶声说道:“王兄,你是知道的,在下可没有不死药啊。” 西海龙王“哼”了一声,道:“废话!本王当然知道你没有,可是西王母有啊!你背后所依仗的,不就是西王母么? !让她把不死药给我!” 陈义山闻言,再次愕然,西王母? ! 那个恶婆娘已经破除锁镇了么? ! 是无患帮她脱难的? ! 要真是这样,可就大大不妙了! 先天神里心机最深且神通极高的家伙,联手魔道至尊,那是足够颠覆六道的! 骇然之余,陈义山忽的心中一动,在异空间里悄然把轩辕八宝鉴拿了出来,念动咒语,暗驱神力,对准了那道口子,照向无患和西海龙王。 无患和西海龙王丝毫没有察觉,兀自叙谈。 只听那无患颔首说道:“王兄所言分毫不差了,这也正是问题的关要所在!有不死药的是西王母娘娘,并非在下,所以王兄不该问我讨药。 而且西王母娘娘之前分明说过,待禅位大典之后,再行赐药,这点共识,王兄先前也是答应了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你我通力协作的前提便是信任啊,王兄出尔反尔,只怕是要打破信任了。” 西海龙王脸上的青筋不住跳动,幽幽说道:“你错了,你我通力协作的前提并不是信任,而是逐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我各取所需罢了,本王有的,你们没有,你们有的,本王没有,只要利益不变,信任有没有都是无关紧要的。” 无患嘿然笑道:“王兄若是这么想的话,倒也不错,那就等我们彼此利益交换的时候再索取不死药吧。” 西海龙王怒道:“本王已经等不及了!本王也害怕了!你们必须提前兑现!” “唉……” 无患叹息了一声,道:“王兄故意选在禅位大典开始前夕胁迫在下,未免有些不大厚道了吧?” 西海龙王道:“三件事,本王只要求你们兑现一件,算是什么胁迫? 又怎么不厚道了? !凡夫俗子之间的交易尚且要付些个定金,本王怎么就要不得?” 无患默然了片刻,道:“在下实在是想不明白,王兄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西海龙王道:“你说呢? 这一次禅位大典,本王连自家同族的几个兄弟都要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害,代价实在是如天之大!本王已经与赌徒无异,而且是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来陪着你们做一场豪赌!谁会不害怕呢?” 无患“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且待在下为王兄开解一二!王兄押上的是全部身家,在下亦然,我们彼此彼此,有何可怕? 而且王兄搞错了一件事情,豪赌确实是豪赌,但我们却不是赌桌上的赌徒,而是幕后的庄家啊,要赔上身家性命的更不是你我,而是那些坠入彀中却不自知的家伙们。” 西海龙王摇头道:“无患,你说的再好听也宽慰不了本王的心。 此番共同举事,本王舍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们一旦成功,魔道将会再度如日中天!而本王对你们来说便成了无用的存在,你们会不会卸磨杀驴? 以魔道历来的行径看,自然是会的。 所以,本王现在就要拿到不死药!在禅位大典举办之前,本王就得把药吃进嘴里!到时候,你们哪怕过河拆桥,也拆不了我这座桥!” 无患脸上的雾气再度浓郁起来:“王兄是要坚持到底了?” 西海龙王冷冷说道:“不错,本王的心意已决,且坚刚不可夺!反倒是你推三阻四,让本王好生起疑!” 无患道:“你疑心什么?” 西海龙王道:“你一直拿西王母来做筹码,可事到如今,本王也没有见过西王母!所以,到底是你扯虎皮做大旗呢,还是确有其神呢?” 无患一跺脚,小舟晃了几晃,他厉声说道:“咱们脚下踩的是什么? !西王母的聚神令旗!你不是没见过,你就是故意找借口,为自己的临时变卦开脱!” 陈义山悚然动容,仔细看向那小舟内里,果见无患和西海龙王的脚下踩着一条土黄色的毯子也似的东西,熠熠闪烁着神光,神光之上,弱水的雾气一丝一缕都没能汇聚,连带着自己这异空间的口子也在那神光的覆盖之中。 陈义山心道:“难怪他们能在此处密议磋商,原来是有坤属聚神令旗隔开弱水雾气,如此看来,西王母在背后作祟的可能性极大……” 但听西海龙王冷笑道:“多说无益!除非你拿不死药来,而且最好是叫西王母亲自来见本王,本王才会彻底消除疑窦!” 无患默然良久,忽沉声说道:“明白了,但是此事须得回去禀明西王母娘娘,由娘娘亲自来做定夺。” 西海龙王道:“那是当然!你现在就回去,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你!也不怕你们拖延时间,待到天亮,你若是还不回来,或者是来了却没有带不死药,那本王绝不奉陪!禅位大典能举办,也能撤办!” 无患不再言语,伸手一扯,他们脚下的土黄色的毯子似的东西登时被他抓在手里,一时间神光弥漫,金金飒飒,如水波荡漾,陈义山再次确认,那就是聚神令旗,与东王公的是一对儿先天至宝! 吉光神马毛羽所制的小舟也被无患手起魔光落,分作了两半,无患据其一,西海龙王据其一。 无患略一拱手,便驱动那小舟往西疾驰而去。 独留西海龙王站在半个小舟之上,冲着无患的背影张大嘴骂了句什么话,却是无声。 陈义山又暗暗的观察了西海龙王片刻,但见西海龙王默然矗立,好似一尊雕塑,便收了轩辕八宝鉴,把异空间的口子悄然闭合上,逆空而行,回去岸边。 “阿螭?” 他张望四周,喊了一声。 阿螭在云中回道:“弟子在呢!” 随即便飞落下来,问道:“师父怎么去了这么许久? 舟上是何方神圣啊? 在干什么呢?” 陈义山叹了口气,道:“说出来你只怕不信。” 阿螭笑道:“师父休要卖关子,你说的话,弟子什么时候不相信了?” 陈义山道:“有两个家伙在那小舟上密谋坏事,其中一个乃是魔君无患。” 阿螭大惊,道:“魔君无患? !那,那另一个是谁?” 陈义山苦笑了一声,道:“真是天方夜谭了,另一个是你家的亲戚,是小白龙的亲爹——西海龙王。” “啊? !你,你看清楚了? !” “当然,现在无患已经走了,只剩下西海龙王还在那里,不信的话,为师便带你过去瞧瞧。” 阿螭瞠目结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她知道陈义山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也正因为如此,她一下子就心乱如麻了。 自己的叔叔怎么会跟魔君无患勾搭在一起呢? 父王知不知道呢? 马上就是禅位大典了啊! 卿本大神,奈何从魔…… 想着想着,阿螭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连忙问道:“师父,他们在密谋什么坏事? 是不是跟禅位大典有关?”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正是。 不单单是来观礼的人要倒霉,就连你父亲也被算计在内,甚至小白龙也不过是个要献祭的牺牲品。 亏得你我今夜来到此处,不然,如何能得知他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 !之前,中岳神君曾对我说过,西海龙王居心叵测,将禅位大典广而告之,殷勤邀集诸神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我还将信将疑,今晚可巧就应验了!” 阿螭又羞又怒,道:“他如果真是这样无耻,这样无情,这样无道,这样无义,那就是自取灭亡!师父,他现在不是落单了么? 咱们这就过去把他抓住!” 第1145章 神界第一丑闻 第1145章 神界第一丑闻 阿螭义愤填膺,叫嚣着现在就去抓西海龙王,陈义山却摇了摇头,道:“你就不想知道西海龙王为什么会跟魔君无患勾结到一起了吗?” 阿螭一愣,稍稍沉了沉气,道:“是啊,为什么呢? 他可是四海龙王中排名第二的海域霸主,是神界势力最大的诸侯之一,为什么要跟魔类勾结到一起呢? 当初,五道联手诛魔的时候,他也出力不少,子孙和部众死伤更是不小啊!他,他是被胁迫了吗?” 陈义山道:“我听得没头没尾,并不知道他和无患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只知道无患许多会帮他促成三件事情,其一便是给他不死药,而且他们两个约定好了,在天亮之前还要再见一次,西海龙王今夜就想把不死药拿到手,不然,‘禅位大典’便不会如期举行。” 阿螭惊愕道:“他要不死药干什么? 他可是真龙啊!而且才活了几千岁而已,正值壮年,离死还早着呢!” 陈义山道:“具体缘由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身怀极其严重的隐疾,须得服用不死药才能治愈吧。” 阿螭狐疑道:“从来也没有听父王说起过,西海龙王身怀什么隐疾……但即便如此,无患又怎么会有不死药呢? 那不是传说中只有西王母才有的绝品神药么。” 陈义山颔首道:“不错,无患背后所仰仗者,正是西王母。” 阿螭呆呆道:“西王母? 先天大神早已不复存焉,难道西王母难还活跃于世间不成?” 陈义山摇头道:“古怪的很,这也是我想要尽快确认下来的事情!如果西王母已经破除了盘古锁镇,而且与无患勾结到了一起,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不,是所有人的麻烦都大了!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抓西海龙王,我要再看看,无患会不会真的拿不死药来,或者,西王母会不会出现。” 阿螭忧心忡忡道:“如果无患和西王母一起来了,师父打算怎么办? 把他们一网打尽么?” 陈义山沉吟道:“我倒是真有这个念头……” 他扭头张望了一眼,但见西海龙王依然是孤零零的独自泛舟在弱水之上,无患尚没有回来,便说道:“阿螭,你还在这里隐藏好行迹等着我,我回弱水,密切留意他们的举动。” 阿螭连忙说道:“师父,西海龙王的神通可是不小,至于无患就更加可怖了,如果再加上传说中的先天大神西王母娘娘,你会有胜算吗? 不如让弟子先去知会一下无极天尊,叫他带着门人弟子过来支援!反正,除灭魔类,他也得尽一份力!”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阿螭,你想简单了。 西海龙王与魔道勾结,戕害同族同道,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是神界的天大丑闻啊,更是你们四海龙族的奇耻大辱!昆仑虚可是仙界的中流砥柱,若是让无极天尊知晓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对神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四海龙族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你再想想,玉英娘娘是怎么处理昆仑虚家丑的? 不可外扬啊。” 阿螭听的一阵感动,又一阵羞愧,心中忖道:“师父若不是为了我,哪里会有这许多的顾忌?” 陈义山确实是基于照顾阿螭和东海龙宫的面子,才想着要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了无痕迹的处理掉!但同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前车之鉴尚在,他与白芷成婚这件事传扬出去以后,整个仙界是怎样的反应? 白芷可是和部魔众的首领,与无患相比,恶名要小得多!而且和部魔众基本上已经全盘覆没,不可能再对五道造成多大的威胁,但即便如此,仍然是不行! 自己身为红尘仙派,并不在“十洲三岛二十四洞”之列,却兀自要被他们打着“四海仙盟”的旗号清理门户! 西海龙王这件丑闻可比自己那件事情大得多!一旦传扬出去,对整个神界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神道在仙道、圣道、妖道、人道之中将很难再有信誉!甚至,其余四道很有可能会联手对付神道,尤其是一直对神道不满的仙道必定会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 到那个时候,神道该多么的痛恨泄密者啊!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做这个泄密者! 反过来说,自己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帮神道遮了丑,那收获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的好处了。 自己本来就在神道中有很高的人望,通过这件事,无疑会再上一层楼! 这么一想,作何选择,还不清楚吗? 于是陈义山说道:“放心吧阿螭,为师会见机行事的。 如果无患携众而来,人多势众,动手没有胜算的话,为师便隐忍着不动手,另觅机会也就是了。” 阿螭点了点头。 陈义山又叮嘱道:“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过去,更不要插手,为师身携‘逆空’与‘瞬移’两大神通,在弱水水域上想逃的话,谁也拦不住我!你明白吗?” 阿螭道:“弟子明白!” “嗯” 陈义山当即施展逆空神通,再度往弱水行去,仍旧藏匿在西海龙王那半个吉光羽舟的斜上方,只开着一道小小的异空缝隙,等着无患再次出现。 等待是最为煎熬的,但是西海龙王和陈义山无疑都是很有耐心的人。 西海龙王始终都保持着伫立的姿态,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过,若非是他的眼睛偶尔还能眨动一下,陈义山都要将他视作雕塑了。 闲极无聊,陈义山坐在异空间里一心二用,一边窥视外界动静,一边吐纳炼气。 两个时辰过去了…… 陈义山忽的精神一震,停止了吐纳,因为他从异空间的缝隙里窥见另外半个吉光羽舟回来了! 无患就在上面,身后还立着两个人影,却不是西王母! 陈义山慧眼如炬,看的分明,无患身后所立者乃是两个魔王——大焱和大泽! 第1146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第1146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论起来,陈义山已经跟两个魔王阶的大能交过手了,除了昆吾,还有大野。 所以陈义山对魔王的水平高低很是了解,单论道行高低,自己在京师大战的时候就稳压魔王一头!更何况自己的道行早就今非昔比了,比起京师大战时又已提升了一大截,足够对魔王阶大能形成碾压之态势!哪怕是对上无患,也稳有胜算! 只要他们没有极其厉害的法宝,便不足为虑! 可惜的是,西王母没有现身,这让陈义山心中稍稍有些失望,但同时又有些庆幸。 他失望的是,无法确定西王母是否真的已经现世;庆幸的是,若是西王母真的来了,再加上无患和西海龙王,那自己就只剩下逃走的份儿了…… “唰” 一声响,两个半舟再度合并,融为一体! 坤属聚神令旗被铺在舟下,土黄色的神光荡漾开来,四周的弱水水汽登时被驱散了。 西海龙王警惕的看了一眼无患和他背后的两个魔王,道:“你为什么带着他们两个来?” 无患“呵呵”笑道:“王兄啊,西王母没有把不死药给我。 不但没给,她还很生气,说你不守承诺,没有信义!” 西海龙王脸色骤变,怒道:“那你还敢来见我? !” 无患道:“不来见你,如何杀你? 上!” 随着他一声厉喝,大焱和大泽并头齐进,一左一右,登时抢占在了西海龙王的身侧两旁! 那吉光羽舟本来就很小,他们四个单单是站在舱中就已显得极为拥挤,如今,分散站开,更觉逼仄! 无患在前,大焱在左,大泽在右,后面是弱水,西海龙王俨然成了舟中困兽,瓮中之鳖,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陈义山吃了一惊,心道:“无患这家伙要对西海龙王下手? 但没了西海龙王,禅位大典还怎么举办?” 但见西海龙王居然不怎么慌张,用余光左顾右盼,嘴里“嘿嘿”冷笑,道:“无患,你真的敢对本王下手?” 无患冷冷说道:“都是你求来的!但凡你乖乖听话,信守承诺,把禅位大典给办好,拿走你该得的东西,也不会招致此祸!怪就怪在你不安分,非要横生波折,做出这等不义的事情来,那就休怪本君无情了!你且看看眼前这个态势吧,要是在龙宫,我们还没有机会,可如今,嘿嘿地方是你选的,弱水嘛,可谓是自陷绝境!逃是逃不掉的,打也是打不过的,为了免受苦头,你还是缴械投降,让出身子,献祭为魔吧!” 西海龙王皱眉道:“你打算上我的身?” 无患道:“本君对你不感兴趣。” 大泽“嘻嘻”笑道:“是我,老龙王,把你的心交给我吧,一念成魔,无边快活!” 西海龙王道:“亏你想得出来!本王要是成了魔,禅位大典还能举办下去吗?” 无患道:“大泽可比你更听话。” 西海龙王道:“你就不怕被人瞧出来这个龙王是假的?” 大泽道:“龙王无须多虑,咱们这个吉光羽舟可以改作吉光羽衣,穿上了,就能遮掩魔气,谁也瞧不出来。” 西海龙王哂笑道:“当年的昆吾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死在了陈义山的手上。 好巧不巧,这次禅位大典,我儿白龙已经邀请了陈义山前来观礼。 嘿嘿只要大泽往龙椅上那么一坐,陈义山那么一看,禅位大典也不用再举办了,你们的奸计也不可能成功了,单凭陈义山一个人,便能搅和的你们全盘皆输!” 无患“嘿嘿”笑道:“多谢王兄提醒!你说的真是半点也不错,昆吾当初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仍然被陈义山看破了行藏,所以,这一次,大泽在上了你的身之后,不但会穿上吉光羽衣,还会披上坤属聚神令旗!这可是先天至宝,用它改换神袍,便有先天神光护持,虽陈义山亲临也看不出来,诸神更看不出来!” 西海龙王脸色大变,默然片刻,道:“你就不怕本王现在跳下弱水,让你们无身可寄么!?” 无患狞笑道:“你跳啊,你倒是跳啊。” 西海龙王惊道:“你——” 大焱起哄道:“不跳是狗,汪汪” “哈哈哈” 大泽跟着肆意的嘲笑起来。 西海龙王羞愤交加,一张惨白的脸转瞬间就变得通红,喘息声也重了起来,忽然间,他怒吼一声:“大家就一拍两散吧!” 吼声中,他倒纵身,竟真的往弱水中跳去了! 在异空间里窥视的陈义山吓了一大跳,几乎忍不住要出手捞他! 但无患的反应更快,似乎是早料到了西海龙王会来这一招! 但见无患把手一挥,早有团黑芒批练似的抖落出去,沾风幻化,被褥一样裹住了西海龙王,“唰”的便往吉光羽舟之上回兜! 西海龙王却大喝一声:“好个地网毯!” 脚踩黑芒,忽的腾空,双臂一拘,陡然外翻,“轰”的一声巨响,有条巨大的水龙从胸前奔出,直扑无患! 与此同时,老龙嘴里“啵啵”两声,吐出两个泡影,一左一右打向大焱和大泽! 混乱中,老龙又探臂化龙爪,往下疾抓坤属聚神令旗! 陈义山这才看明白,西海龙王老奸巨猾,跳弱水是假,声东击西才是真!他提前预判了无患会用地网毯去缠他,于是便在地网毯抖出的一瞬间,借力施力,返回舟上,同时发动神通,三面攻击! 水龙爆袭向无患,泡影神通攻向大泽和大焱!化掌为爪,趁机去抢坤属聚神令旗! 因为坤属聚神令旗是先天至宝,可绽放神光,只要抢到手里,披在身上,魔气便无法侵蚀,连无患都附不了身! 可惜,无患到底是无患,眼见水龙爆来袭,居然站着没动! 巨大的龙嘴一口吞掉了无患半个身子,但是他两条腿还柱子般的屹立在舟上,踩踏着坤属聚神令旗! 西海龙王奋力一抓,居然没有揭起来! 正自惊愕,但听“嘭”的一声响,水龙炸裂,水花四散溅落,好似下了一场大雨!而空中一缕缕一丝丝的黑气凝聚汇合,重新变成了无患的上半身,落在两条腿上,居然是毫发无损! 在这时候,大泽和大焱也都相继击破了泡影,重新将西海龙王围在当中。 无患冷冷说道:“王兄,这贼船既然上来了,岂能轻易下去? 困兽之斗并无意义。 单单是本君手底下的这两个魔王,单打独斗,你都未必是对手,更何况还有本君亲身在此!别反抗了吧。” 西海龙王手起一缕香,喝道:“别再靠近了!只要本王把手一松开,这缕香火就传回我西海龙宫,由我儿白龙收住了!你可知道本王传的是什么讯息? !” 无患淡淡说道:“无非是说你被本君害了而已。” 西海龙王一愣,道:“那你还不怕?” 无患哂笑道:“你且松手试试啊。” 西海龙王咬了咬牙,立时松手,那香火“呼”的一下,就往远处飘散,将消未消之际,无患忽噘嘴一吸,“呲溜”一声,竟生生把那香火给吞了! “你,你——”西海龙王这下彻底崩溃了! 无患狞声说道:“你当这里是你西海龙宫呢? 咹?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泥鳅,给你脸了却不兜着!大泽、大焱,拿下他!” 第1147章 大泽之死 第1147章 大泽之死 眼见无患掠阵,大泽和大焱朝自己扑来,西海龙王情知难以抵挡,又无计可施,不禁心如死灰,暗叫道:“我命休矣!” 却猛听“呼”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夜幕中陡然有神光乍现,耀眼非常!立时便唬住了魔道的一君二王,谁也不敢动手! 西海龙王也是一愣,与三大魔仰面看时,但见一个形容古怪的男子突兀出现,手持着一根古朴木杖,携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朝三大魔覆顶劈落! 大泽首当其冲,感受着那股毁灭之力,惊怖至极!他倒是想要逃命,可惜身在小小的吉光羽舟之中,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前后失据!无奈之下,大泽咬咬牙,把双手举起来,硬生生去抗那根木杖! “嘭” 巨响声中,大泽双臂尽失,仍不免挨下当头一棒! “呃啊啊啊” 但见黑气四散,只听惨叫连连,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魔王就此灰飞烟灭! 西海龙王见状,登时喜出望外,心道:“原来是帮我的!” 仔细一看这半道里突然杀出来的古怪男子,西海龙王依稀觉得有些面熟,转念一想,哦是了,他是身毒国的鲁陀罗尼啊! 来者当然不是鲁陀罗尼,而是戴了鲁陀罗尼活面具的陈义山! 西海龙王与虎谋皮,引狼入室,可谓是自作孽而不可活,哪怕是死在无患手里也算咎由自取!所以陈义山原本是打算袖手旁观、不予理会的,但是忽然间又想到老龙身上的干系重大,一旦被大泽噬心附体,便成恶魔,再无自主意识,届时,如果引得一帮魔类潜入西海龙宫,将龙子龙孙神官神将等尽皆魔化,那局面可就不好控制了!于是乎,陈义山便戴上了鲁陀罗尼的活面具,从异空间里跳出来横插了这么一杠子! 且留下西海龙王这条命,让他和无患继续狗咬狗,内讧不止才好看呢! 西海龙王与鲁陀罗尼有过几面之缘,因此认得,心里是又惊又喜又疑,喜的是,对方打死了大泽,救了自己!惊的是,身毒国的神道领袖怎么会在西海突然出现呢? 疑的是,自己与鲁陀罗尼素来没有过深的交情,人家为什么会救自己呢? 无患却不认得鲁陀罗尼谁,但见那古怪男子一出手便灭了大泽,出手之凌厉,道行之高深,实乃平生仅见! 他喝叫道:“你是何方神圣? !” “鲁陀罗尼”却不理会,在灭了大泽之后,他身往下坠,脚在吉光羽舟的舷上一蹬,复又凌空跃起,折身回杖,准备去敲大焱! 大焱已经吓傻了,呆呆立着,连动都没动。 “蠢货!” 无患骇然至极,又愤怒至极,伸手一扯吓傻了的大焱,登时拉倒在船舱里! “呼” 好个“鲁陀罗尼”,一扫击空,并不慌张,未待招数老去,便又斜向去撩击无患! “嗬!!” 无患猛地张开嘴来,一道螺旋状的魔光从喉中喷涌而出,翻滚着冲向“鲁陀罗尼”! 这正是魔君阶大能才可以施展出来的大杀招——腹魔练! 将全身魔气凝聚在腹部,辅以旋转技,批练似的一口喷出,遇弱则贯穿毙命,遇强则可将其魔化,极是厉害! 白芷也曾经多次施展此招,“鲁陀罗尼”自然识得厉害,不敢有丝毫的触碰,却也不躲,只把手中的木杖舞动的如风车一样,“嗤嗤嘶嘶”,将魔练全部荡开!而后“唰”的一声,当着无患的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患见自己全力一击的“腹魔练”居然被对方挡住,方欲施展“魔眼波”,对方却不见了! 正自惊愕中,无患忽觉吉光羽舟一阵晃荡,几乎倾翻! 他慌忙将两腿岔开,抵住两侧船舷,极力稳住舟身,而后低头去看,却见是“鲁陀罗尼”半身在弱水中,用双手攀住船舷,正在左右摇动! “哎呀” 两个大魔与西海老龙都吓得魂不附体,惊呼连连! 他们谁也没有强渡弱水的本事,一旦这吉光羽舟被晃翻了,他们三个全都得跌进弱水里,死无葬身之地! 西海老龙叫道:“鲁神兄,还请手下留情啊!” 那大焱则是张嘴就喷,一道黑黢黢的魔火直扑“鲁陀罗尼”的面门! “鲁陀罗尼”拂袖一挥,神风如涤,登时便把那魔火给吹散了! “着!” 厉喝声中,无患把“地网毯”祭将了起来,朝着“鲁陀罗尼”卷去! “鲁陀罗尼”在京师的时候领教过“天罗伞”的厉害,知道这“地网毯”与之是一样的宝贝,天罗地网嘛,于是把手一松,迅疾的沉入弱水中去了。 无患收回地网毯,往水下张望,但见渺渺茫茫,踪影皆无。 大焱“哈哈”大笑,叫道:“君上,那厮沉下去了!他死定了!” 他笑声未止,吉光羽舟忽的又是一阵剧烈晃动,险些把他掀进水里去! 无患慌得逡巡环顾,但见“鲁陀罗尼”又出现在了小舟的另一侧,堆着一脸狞笑,仍然双手攀附船舷,狠命的摇晃,嘴里还哼哼道:“你飘啊飘,我摇啊摇,无根的野草……” 无患大惊,心道:“这厮居然不怕弱水!” 只好再次把地网毯朝他卷去,“鲁陀罗尼”见状,又是“唰”的一声,逃走不见了。 吉光羽舟不再晃动,无患心有余悸的看向西海龙王,道:“好个龙王,怪不得敢单刀赴会,原来还埋伏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帮手!本君是小看你了,求王兄请他出来吧,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嘛,也不必如此搏命吧?” 无患是真的害怕了,对方一击即杀大泽,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且不惧弱水,自己哪有胜算? 分舟逃走也成,只是禅位大典便别想再举办了,多年来的筹划付之流水,之前的损失也全都白费,这种后果他是承担不了的,所以只好软语求和。 西海龙王兀自脸色煞白,气喘不止,且心中更是充满疑窦!因为他确实是只身来赴会的,压根就没有请什么帮手在暗中埋伏。 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救下了自己的“鲁陀罗尼”到底有什么目的,怀揣着什么打算,老龙王也不清楚。 不过,也不必去管那么多,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切就还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第1148章 无利不起早 第1148章 无利不起早 按说,经此一役,西海老龙是恨极了无患,巴不得无患现在就被“鲁陀罗尼”弄死,但是,他也明白,无患如果死了,那自己辛辛苦苦谋划这么许久,屈身从贼以换取的三样好处,就一样也兑现不了啦。 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正自盘算之际,无患又说道:“王兄,小弟可是拿着不死神药来的,你真打算一拍两散,不要了? !” 西海龙王怒道:“你既然是拿着不死药来的,为什么还要谋害本王? !” “呵呵” 无患讪笑了起来:“王兄勿怪,凡事总要做两手准备嘛。 而且是王兄先反悔在前,在下出手在后,我哪里知道你会不会得寸进尺,拿走了不死药之后还要别的? 更何况,王兄好不容易离开了西海龙宫,孤零零一个人到这弱水域内与我会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月黑风高,不见点星,而且还没有携带子孙部众,四面无援,八方无助,这天大的便宜,在下怎么着也不能不占吧? 如果能将王兄成功化魔,那在下做起事情来岂不是更加的得心应手? 要是此行不能得逞,那在下也只好腆着脸拿出不死药,寻与王兄重归于好了。” 西海龙王冷笑道:“你倒是真小人!说起自己的阴谋诡计来,丝毫不藏着掖着!” 无患嬉笑道:“魔道嘛,就是天生小人,还求王兄海涵。” 西海龙王骂道:“你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泼魔!方才给你脸了却不兜着!如今吃了亏反倒要乞求本王原谅,贱骨头!” 这正是不久之前无患骂他的话,如今加倍奉还,倒也出了一口恶气! 无患羞愤交加,心中怒极,却也不敢反驳,只能是陪着笑说道:“是是是,王兄说的都对,在下有错,全是活该。 且请王兄那位朋友现身一见吧?” 西海龙王也不知道“鲁陀罗尼”肯不肯听自己的话,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左右顾盼,喊道:“鲁神兄,你还在吗? 可否出来一见?” “咔嚓” 斜上方的虚空里忽然裂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现出一方异域空间来! 二魔一神都瞪眼望去,但见内中有云,而那个“鲁陀罗尼”就好整以暇的坐在云头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们,神情倨傲,目光睥睨,虽然面容丑陋,可也真真是威风极了! 西海龙王看着他,好生感激,俯身拜道:“多谢鲁神兄救我!” “鲁陀罗尼”嘿然笑道:“你我虽然山海异域,但是却共沐日月,身为神界同道,自当相互扶持,休戚与共,又何必客气呢? 本尊就是看不惯这些泼魔自视甚高,随意欺辱我们神道的丑陋样子!” 西海龙王大喜道:“对对对!鲁神兄说的真是对极了,深得小王之心!” 无患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张笑脸,道:“请教尊驾是何方神圣?” 西海龙王骂道:“亏你还是魔君呢!居然连这位威震西南、大名鼎鼎的鲁神兄都不认识? !” 无患强捺怒气,道:“在下隐居在西陲荒原,足不出户,四方难至,以至于孤陋寡闻,不识天下英雄,也未能一睹这位鲁神兄的神颜,所以还望赐教。” 西海龙王道:“他便是身毒国的至尊大神,金河的化身,大须弥山的主人——鲁陀罗尼!” “哦” 无患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鲁神兄的大名,确实威震西南,在下虽然不出荒原,也如雷贯耳!只可惜,天下对我魔道束缚甚重,是以与鲁神兄缘悭一面,始终无福相识啊。 今夜得见,可谓幸甚至哉!” “鲁陀罗尼”冷笑道:“本尊一露面便杀了你麾下一个魔王,你心里明明是恨不得要了本尊的性命,只是杀不了本尊而已,还说有有福无福,什么幸甚至哉的……魔类到底是魔类,个个惯会虚情假意!” 西海龙王附和道:“不错!魔类最是无情无义!” 无患气的七窍生烟,却也不敢发作,只呐呐言道:“两位神兄责备的是,在下日后一定改正!敢问鲁神兄,眼下这个梁子如何才肯揭过?”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本尊在这里听你们议论多时了!你与西海龙王本是同船共济之人,理应勠力同心,不意竟骤下毒手,实在是罪无可赦!但西海龙王向来宽宏大量,不为己甚!我们杀你一个魔王,便算是小小惩戒过了,如今你须得把不死药拿出来,献给西海龙王,那这个梁子便算是揭过了。 王兄,你以为如何?” 西海龙王颔首道:“对!本王看在鲁神兄的面子上,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不死药拿出来吧!” 无患道:“不死神药好说,只是辛苦鲁神兄从中调和了一番,为在下与龙王兄说项,尚不知道要送上什么好处,才能略偿鲁神兄的奔波之苦?” “鲁陀罗尼”笑道:“你倒是机灵!好说好说,你们要把中土神界的大能一网打尽,那中土岂不是空虚了? 本尊想要的好处也简单,待禅位大典之后,本尊要入主中土!” 无患心道:“原来如此,这恶神也是要抢夺地盘啊!” 西海龙王也恍然大悟,暗忖道:“无利不起早,怪不得他肯来救我,原来是为了把自己的势力绵延到中土去!早就听说他志不在小,有蛇吞象之野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却听无患问道:“鲁神兄此念合情合理,在下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不知龙王兄是个什么章程?” 西海龙王道:“鲁神兄说什么,便是什么,何须问我? 你都不反对,那本王更是全力赞同!鲁神兄,事成之后,你掌管陆地,小王掌管海域,咱们俩便是天下间唯二的大神了!哈哈哈” 他的势力范围在海域,并不在陆地,这次禅位大典过后,多半会四海合一!届时,他就是至尊龙王神了,还在乎中土神界归谁统领吗? “鲁陀罗尼”也跟着笑,道:“不错不错,你海我陆,天下唯二!嘿嘿嘿” 无患点了点头,道:“好,在下原本也不在乎神界领地究竟归谁,在下只要那些大神的命就足够了……两位神兄既无异议,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不死神药就在这瓶子里,请龙王兄收好!” 当即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玉瓶,抛给了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伸手接住,狐疑道:“给是给了,但是本王怎么知道这里面的药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1149章 脱困的宿敌 第1149章 脱困的宿敌 西海龙王吃了无患一次大亏,怎么可能不长记性呢? 他虽然接过了玉瓶,却不着急打开,只是怀疑内中是否真的有不死神药。 无患笑嘻嘻道:“王兄未免也太过于小心谨慎了吧,你且仔细看看这玉瓶,能是寻常之物吗?” 西海龙王冷笑道:“哼哼你倒考教起本王的眼力了么? 这玉瓶是昆仑玉所制,自然不是寻常之物,我岂能不识? !但是,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可就看不出来了,是不是不死神药,就更是未知之数!” “唉……” 无患叹息道:“王兄这话真是叫在下无言以对。 不给你吧,你要撕破脸皮,给了你吧,你却又怀疑是假的。 那究竟要在下怎么做,王兄才肯相信?” 西海龙王道:“简单!你就照着这黑天弱水盟誓,如果瓶中的不死神药是假的,便让你沉沦弱水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无患闻言大怒,心中暗忖道:“信誓旦旦,必有应验!有法力者,谁敢轻易盟誓? 况且这不死神药是西王母娘娘给我的,她给的是真是假,我焉能知道? 真要是给的假药,我发了毒誓,日后遭殃,岂不冤枉? 以那老寡神的行事作风,多半是给的假的,这毒誓不能发!” 他左右踌躇,迟迟不肯盟誓,西海龙王便急了,叫嚷道:“好家伙,你这药果然是假的吧!” “王兄莫急。” 无患扭头看向大焱,道:“本君今日多有不便,你来发个誓吧。” 大焱傻眼了:“哎? !” 关老子什么事? ! 我只是一个看热闹的下属啊,你他姥姥的大坑货,发个誓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 !死魔友不死本魔是吧? ! 无患眼中猩芒一闪,喝道:“大焱,本君说话你没听见是么? !” 大焱惶遽道:“属下,属下——” “打住吧!” 西海龙王怒道:“无患,你惺惺作态的样子真叫本王恶心!此处有他说话的份儿么? !你又有什么不方便的? 是嘴里流脓舌头上生疮开不了口了么? !” 无患:“……” 大焱听的痛快,心道:“舒服了!” 西海龙王又叫道:“不敢发誓,那就一拍两散!” 无患急道:“王兄,在下最近发的毒誓有点多,誓不过三嘛,频发定然遭厄,这就是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西海龙王啐道:“本王看你是谎话连篇!” 一直没有说话的“鲁陀罗尼”忽然开口道:“两位不必争执了。 龙王兄若是信得过本尊,不妨把这玉瓶交给我来验看真假。” 西海龙王一愣,狐疑道:“鲁神兄能鉴别出来真假?” “鲁陀罗尼”嘿然一笑,道:“要说这天地间有谁最了解先天大神,本尊称第二,只怕便没有谁敢说第一了。 本尊昔年游历天下,搜罗过不少先天之物,还是锤炼出了不俗的眼力的。” 这话他倒不是大言欺人,放眼如今的六道,在世者,除了他陈义山之外,还有谁是真正见过不死神药的? 当初,西王母为了笼络哄骗他,可是下了血本,给了他一粒货真价实的不死神药!慧眼有过目不忘的法力,岂能认不出来是真是假? 唯一可虑的是那个瓶子! 西海龙王却非常迟疑,心里头暗暗的打鼓,忖道:“多方传言鲁陀罗尼心狠手辣、贪得无厌,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神!莫不是觊觎这不死神药? 如果药是真的,给了他,他验看之后不还给我,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无患这会儿倒是松了口气,催促道:“王兄,快给鲁神兄瞧瞧啊!” 西海龙王踌躇道:“这个……呃,那个……” “鲁陀罗尼”笑了笑,说道:“还请龙王兄不必多疑!本尊若是想把你这不死神药据为己有的话,直接动手抢来便是了。 在这弱水之上,凭着我的神通,从你手里头抢个瓶子,只怕也花费不了多大功夫。 你觉得呢?” “啊? 哈哈哈哈” 西海龙王心中大惊,嘴里讪笑了起来,道:“鲁神兄可真会开玩笑,小王哪里会疑心你呢? 鲁神兄多虑了,误会啦!来来来,神药拿去,请鲁神兄上眼!” 西海龙王当即把玉瓶丢给了“鲁陀罗尼”。 “鲁陀罗尼”伸手接住,睁开慧眼,仔细一瞧,赫然看出那玉瓶就是个颠倒两界瓶! 在上古时期,陈义山还不认识颠倒两界瓶是为何物,可是跟凤凰吃过一次亏之后,凭借着慧眼过目不忘的法力,便已记住了,如今仔细一端详,便知底细! 他在心中暗暗骂道:“西王母啊西王母,好你个老阴神!鬼蜮伎俩至今不绝,到处都有你害人的东西,真真是流毒无穷!” 他目视无患,幽幽问道:“请教魔君,那西王母娘娘现如今身在何处?” 无患一怔,警惕道:“鲁神兄打听娘娘的下落干什么?” “鲁陀罗尼”道:“本尊只是奇怪,先天诸神明明都被盘古祖神给锁镇了,西王母也未能例外,如何还能给你不死神药呢? 别是魔君被滥竽充数者给骗了!” 西海龙王一惊,道:“鲁神兄,这,这不死神药是假的? !” 无患急道:“不会有假啊!真的是西王母娘娘亲自赐予在下的!不信,你们问大焱,他可以帮我作证!” 大焱连连点头道:“对,赐药的时候,小魔就在场,亲眼所见!” 西海龙王骂道:“你们两个是蛇鼠一窝,证言也能叫人信服? !” “鲁陀罗尼”笑道:“诸位何须吵闹呢? 本尊并没有说这不死神药是假的啊。” 西海龙王一愣,道:“那鲁神兄方才怎么会怀疑西王母是滥竽充数者? 西王母是假的,药还能是真的么?” “鲁陀罗尼”道:“一切皆因这个玉瓶有些古怪,所以本尊才会向魔君求证,西王母究竟是真是假。 但是看起来,魔君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啊。” 西海龙王冷笑道:“只怕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多半是不可告人吧!本王也不止一次提出请求,相与西王母娘娘见上一见,但无患始终推诿,说什么不得其便!这禅位大典召开在即,却不见他们有半点诚意,哼哼我看不办也成!” 第1150章 炸裂的神药 第1150章 炸裂的神药 陈义山与西海龙王一唱一和,挤兑的无患脸色变了又变,西海龙王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稍有不顺就嚷嚷着要“一拍两散”,说不办禅位大典就不办了,闹的无患是怒不可遏,偏偏又只能忍耐。 他道:“鲁神兄与王兄既然都这么说,那在下也就开诚布公,不藏着掖着了!” 西海龙王道:“你早就该开诚布公了!” 无患道:“西王母娘娘并非是滥竽充数者假扮的,她就是真的!先天诸神被盘古锁镇是不假,但是西王母娘娘身怀无上神通,岂是等闲者可以比拟? 那锁镇困得住旁谁,却困不住她啊!她老人家早就已经脱离大难了,现如今就在我西陲荒原的魔殿里坐镇!” “鲁陀罗尼”急忙问道:“你有何凭证,敢笃定她就是真的? !” 大焱道:“小魔就可以作证!” 西海龙王喝道:“你闭嘴!” 大焱:“……” 无患笑道:“鲁神兄问有何凭证,呵呵如果西王母娘娘不是真的,那在下这坤属聚神令旗从何而来呢? 这不死神药又是蒙谁所赐呢?” “鲁陀罗尼”点了点头,暗忖道:“那坤属聚神令旗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只是——”他摇了摇头,道:“魔君,非是本尊吹毛求疵,只是这其中有颇多难解之处。 不管西王母有多大的神通,若没有外力救援,无论如何都是脱身不了的!敢问魔君,是你把她从锁镇中救出来的吗?” 无患摇头道:“非也,在下岂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破除盘古祖神的锁镇? 还请鲁神兄不必多疑,西王母娘娘就是神通广大,而且远超我辈所能想象!她老人家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我西陲荒原的!” “鲁陀罗尼”喃喃说道:“突然出现? 那怎么可能呢……” 忽的心中一动,“嘶”的倒抽一口冷气,暗忖道:“我知道了,那多半是有人开了她预留的颠倒两界瓶,与她真身互换了空间!” 于是连忙问道:“魔君,西王母出现的时候,你的魔众是否有谁突然失踪了?” 无患一愣,道:“突然失踪? 在下不大明白鲁神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大焱在旁边忍不住说道:“龙王殿下,且恕小魔多嘴,要说几句话。” 西海龙王皱眉道:“有屁就快放!” 大焱强捺怒气,说道:“君上,西王母娘娘出现在咱们魔殿的那段时间里,确实有部众失踪。” 无患怔了怔,忽然说道:“你是说新提拔上来的五方大魔尊长空么?” 大焱连连点头道:“对!就是他!” 无患“嗯”了一声,对“鲁陀罗尼”说道:“鲁神兄,我部确实是丢了一个大魔尊,音讯消失,踪影皆无,连我都探知不到他的下落,煞是可怪!只是,这跟西王母娘娘的现身有什么关系呢?” “鲁陀罗尼”心下已经恍然,暗自沉吟道:“看来我所料不差,你们这些蠢货还不知道究竟呢!那个长空一定是接触到了西王母预留的某个颠倒两界瓶,而且拔除了瓶塞,结果与西王母的真身互换异空!于是乎,倒霉的大魔尊被封存于锁镇之中,而西王母真身则得脱大难,出现在魔殿里!” 西王母真身得脱,而且就在西陲荒原魔殿里坐镇,又亲自筹谋了“禅位大典”这场阴谋,不知目的究竟何在,陈义山心中已不安至极! 他问道:“魔君,通过禅位大典,把中土神界大能一网打尽,是出自西王母的筹谋吗? 她图什么呢?” 陈义山也是着急了,他急于确认西王母到底有没有脱困,是以竟忍不住问出了这颇为暧昧的一句话。 无患登时起疑,古怪的看了“鲁陀罗尼”一眼,似笑非笑道:“天已经快要亮了,鲁神兄拿着不死神药看了半天,不说真假,却一直逮着西王母娘娘问东问西,嘿嘿其实问也无妨,但一五一十细说的话,只怕还得个把时辰耽搁。 安全吗? 龙王兄这么就不回龙宫也没事吗?” 西海龙王望了望天色,也忍不住催促道:“鲁神兄,还是快些鉴定这不死神药是真是假吧。” “鲁陀罗尼”笑了一声,也知道自己问的急了,只怕她们怀疑起自己的真正身份来,便说道:“本尊既然与你们绑在一起同舟共济了,自然想要了解的更详尽些。 不过两位都觉得没有时间盘桓,那就以后再细说吧。” 言罢,他又攥着玉瓶端详了片刻,而后丢向西海龙王,道:“西王母既然是真的,那这不死神药当然也是真的,龙王兄可以放心收下。” 西海龙王大喜,连忙伸手去接,不料刚一抓到玉瓶,便听“砰”的一声响,那玉瓶居然炸裂了开来!而且内中还陡然爆发出一团极其耀眼的神光,直闪的老龙和两魔都侧目回避,不敢直视: “哎呀!” “怎么回事!?” “崩,崩了? !” 待一切尘埃落定,神光消散之后,老龙和两魔都连忙回头来看,但见一船底的玉粉如尘,哪里还有别的东西? “这——” 无患和大焱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西海龙王也是呆了。 四周一时静谧,尴尬至极。 许久过后,西海龙王才傻傻的看向了“鲁陀罗尼”,嗫嚅道:“鲁,鲁神兄,玉瓶为什么爆了呢?” “鲁陀罗尼”皱了皱眉头,道:“龙王兄怎么还问我们呢? 本尊给你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你怎么一接手就炸了呢? 你是不是手上用劲儿太大了,一下子把玉瓶给捏爆了? 唉你这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西海龙王:“……” 无患也缓过来神了,埋怨道:“王兄!真不是我们说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是说尽了好话,陪尽了笑脸,好不容易才从西王母娘娘那里给你讨来了一枚不死神药!你倒好,大力出奇迹,一把就给捏爆了!简直是奇才啊!” 大焱也嘟囔道:“真是的,值当用那么大力气吗? 吓得我差点跳进弱水里!都说了是给你的,那就是给你的,我们又不会去抢!” 西海龙王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原本还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去抓那玉瓶,可是眼下众口一词,不但两个大魔埋怨他,就连救了他的“鲁陀罗尼”都在指责他,他便也迷迷糊糊的记了起来,自己方才似乎真的是大力抓了一把…… 他欲哭无泪道:“小王也没有想到,那玉瓶这么不禁捏啊!现在怎么办? 无患兄,你,你还有没有了?” 无患都气笑了:“大哥,你当我是搞批发的?” 连忙蹲下来,趴在船底去摸索:“瓶,瓶子炸了,这,这不死神药应该是掉出来了吧……” “鲁陀罗尼”摇头道:“龙王兄,别找了,方才瓶子爆炸的时候,一阵神光璀璨,闪的咱们大家伙都睁不开眼睛,显然是不死神药也炸了,不然,哪有那么大的威力?” 西海龙王身子一晃,无力的瘫坐在了舱内。 无患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王兄,时候不早了,快些回龙宫吧!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只要禅位大典举办的圆满,我再帮你讨要一枚不死神药就是了。” 西海龙王精神一震,惊喜交加道:“当真?” 无患挥了挥手,道:“当真!你快回去准备吧!” “好好好!” 西海龙王连连点头,也不狂傲了,反而显得很是卑微。 无患又冲陈义山拱了拱手,拜道:“鲁神兄,告辞,后会有期!” 陈义山也点点头道:“后会有期!” 无患把坤属聚神令旗一掀,揭在手里,脚下用力,分开那吉光羽舟,与大焱飘然而去。 第1151章 瞒天过海 第1151章 瞒天过海 眼看天色已经大亮,陈义山却还没有回来,阿螭已经等得十分着急了,正左顾右盼之际,忽瞥见一道人影倏忽而至!她还以为是陈义山,忙喊了一声:“师父!” 便从云中跳了下来,结果一照面,她发现对方竟是个凶神恶煞的丑陋男人! “哎呀!” 阿螭大为惊骇,连忙后退,同时抽出流洲仙剑,喝问道:“你是谁? !” 却听那人“哈哈”大笑,伸手在脸上一揭,撕下了那张丑陋凶恶的脸,露出了真容,不是陈义山又是谁? “吓着你了?” 阿螭哭笑不得,跺了跺脚,收了流洲仙剑,嗔怪道:“可不是吓着人家了么? 师父真是越来越坏了!” 陈义山道:“我方才在弱水之上现了身,与西海龙王、魔君无患盘桓了许久,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之。 不然,过两日去参加禅位大典,岂不是要露出马脚?” 阿螭愕然道:“师父还现身与他们说话了? 怎么不都打死算了!” 陈义山道:“我想弄清楚他们究竟在捣什么鬼,背后的势力还有谁,因此留着他们的性命还有大用。” 阿螭“哦”了一声,道:“那你戴着的活面具又是谁的? 怎么这么丑!也是卡芙做的吗?” 陈义山笑道:“这是鲁陀罗尼还没变成不死神躯之前的模样,你没见过。” 言罢,他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香来,发地火都点燃了,而后念念有词,施展出神谕术,把香词都传了出去。 阿螭诧异道:“师父是在跟谁传讯,怎么用这许多香火?” 陈义山道:“给身毒国的各路神祇传香啊,叫他们都做好准备,一旦有谁入境,找他们打听鲁陀罗尼的事情,就说鲁陀罗尼还活着,而且不久前打死了麻衣仙派的陈义山。” 阿螭目瞪口呆道:“师父教他们撒这弥天大谎是干什么?” 陈义山“嘿”的一声冷笑,道:“你不知道,西王母那老阴神已经逃出盘古锁镇了!无患声称她就在西陲荒原的战部魔殿里坐镇!此次禅位大典意图将中土神祇以及四海龙族一网打尽,跟她脱不了干系!我在无患和西海龙王跟前露面,虽然不是以真面目识人,可动手之际却用了力杖。 无患回去魔殿之后,必定会把弱水之行的经历对那老阴神诉说一通,我只怕她心中起疑,万一派谁去身毒国打探消息,岂不是要露我的馅儿么? 所以,咱们要先做好防备,统一口径。” 阿螭皱眉道:“既然如此麻烦,那师父就该把西海龙王和无患都打死,彻底免去后顾之忧!” 陈义山道:“我方才说了,不杀他们是要彻底弄清楚他们的阴谋,引出他们背后的所有势力。 另有一点,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毕竟,无患可是魔君,修为之高,并不弱于小白,这次过来,身旁跟着两个魔王阶大能,手里又拿着先天至宝——坤属聚神令旗,而且还有吉光羽舟相助,纵然是打不过我,逃跑也是容易的……我瞅准时机,杀了一个叫大泽的魔王,已算是占了大便宜啦。 纵敌不如诱敌,我将计就计,让他们误以为我是鲁陀罗尼,要跟他们同流合污,分一杯羹,哄着他们继续把禅位大典进行下去!待各路大神驾临西海,我见机行事,把他们一锅烩了,岂不更好?” 阿螭笑道:“还是师父老奸巨猾!” 陈义山“哼”了一声,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一个女子面具,丢给阿螭,道:“西海龙王回宫之前,已经正式邀请我去观礼了。 我对他说,届时会带着妻子过去的。 给你的是帕尔瓦蒂的活面具,你到时候得戴上。” 阿螭大喜道:“师父这是让我冒充你的妻子? !” 陈义山纠正道:“是鲁陀罗尼的妻子,而且是第三任。” 阿螭撇了撇嘴,道:“知道啦!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陈义山道:“不着急走,先借无极天尊的宝地,再验证一件事情。” 阿螭道:“什么?” 却见陈义山瞪着一双大眼,极尽目力,四下里张望。 此时尚不到卯初,昆仑虚上安安静静,陈义山瞥见五十里外的草丛里有一条毒蛇正在缓缓蠕动,便笑道:“我去去就来!” 阿螭还没来得及问他干什么去,他便“唰”的一声消失了。 “又不管我!” 阿螭正没奈何,陈义山“唰”的一声又回来了,扬着手,攥着一条狂吐信子的毒蛇,笑道:“在昆仑虚上能找到一条普普通通的凡品毒蛇可不大容易。” “咦” 阿螭大为嫌弃,道:“好恶心啊!你抓这种东西干什么?” 陈义山一愣,看了看那毒蛇,又看看阿螭,道:“你们不是一家子吗? 怎么你还嫌弃它?” 阿螭满脸黑线,嗔道:“谁跟它是一家子? !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东西是蛇么? !” 陈义山嘀咕道:“我们都称呼蛇为‘小龙’。” 阿螭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没角没腿没甲没爪子也不会叫唤的东西,跟我们龙哪有半点关系? !” 陈义山道:“怪不得你讨厌小白呢。” 阿螭一怔,随后面红耳赤道:“谁讨厌掌教夫人了? 你到底懂不懂呀,化蛇不是蛇,腾蛇也不是蛇,就像蛟龙不是龙一样!” 陈义山“哦”了一声,把那毒蛇丢在了地上,踩着尾巴不让它动弹,而后摊开手来,露出一粒小小的东西,闪烁着异光。 阿螭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义山笑嘻嘻道:“让你长长见识,这是不死神药!” 阿螭吃惊道:“哪里来的? !” 陈义山冷笑道:“魔君无患答应给你叔叔兑现三件事情,其中之一便是给他不死神药。 为了得到这一粒小东西,你叔叔可谓是费尽了力气!只不过,他不幸遇上了我!这药还没有落进他口袋里,便被我给骗走了!” 原来,颠倒两界瓶压根就不是西海龙王捏爆的,伸手去接能用多大的力气? 怎么可能会捏爆呢? 一切都是陈义山在捣鬼! 首先,他不允许那颠倒两界瓶再胡乱害人! 其次,他也不想让不死神药落入到西海龙王的手里! 于是,在抛出颠倒两界瓶的时候,陈义山便已暗中使了坏,他悄然调动先天元炁,蓄成天罡雷力,裹在那瓶身之上,老龙王一触即爆!而耀眼的正是天罡雷芒! 就在颠倒两界瓶碎裂,不死神药崩出,雷芒爆闪的一刹那间,陈义山施展摄空仙术,把不死神药摄入到自己手里,藏了起来! 可怜西海龙王当着面被他戏耍一通,却还背了黑锅,连无患也不知究竟! 这一通瞒天过海的伎俩使得近乎完美,陈义山至今还有些微微得意! 第1152章 不死蛇精 第1152章 不死蛇精 阿螭盯着那不死神药几乎快要流出口水了,喃喃说道:“师父,这可是传说中的绝品神药!与它一比,我们龙宫珍藏的龙肝胆都不值一提了!” 陈义山冷笑道:“你还以为它是个宝贝呢? 哼哼谁吃谁倒霉!” 阿螭愕然道:“怎么会谁吃谁倒霉呢? 历来传言,西王母的不死神药能疗世间一切奇毒,能愈一切重伤,能治一切恶疾,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飞禽走兽吃了立刻成精,凡夫俗子吃了立地飞升!” 陈义山道:“药是好药,只可惜制药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西王母那老阴神有六片独立的魂魄,分布于各处。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其中一片魂魄就藏在这一枚不死神药里头!谁吃了它,谁就会被西王母夺舍,你说倒霉不倒霉?” 阿螭惊道:“还有这种事?” 陈义山道:“西王母始终都在算计旁人,胁迫旁人,从不曾大方过,更不会被西海龙王牵着鼻子走。 她让无患来送药,实则是做了三手准备,若能打得过,就让大泽附身西海龙王,使其魔化,彻底归自己控制,此为第一手;若不能成功附身,便老老实实的给药,可一旦西海龙王打开那特制的药瓶,就会被颠倒传送到魔殿,任由她来宰割,此为第二手;如果颠倒两界瓶被破坏,西海龙王没有中招,实实在在吃了不死神药,又会被西王母的魂魄所夺舍,此为第三手!嘿嘿只怕世间再没有谁能比这位先天大神里的女神班首更阴险毒辣了!只可惜,她遇着了我,我太了解她了!纵使她奸猾如鬼,布局如此,也逃不过我这双眼睛!” 阿螭点了点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可见师父比她更加阴险奸猾。” 陈义山:“……” 阿螭笑道:“师父,我是夸你哩,怎么摆出这副嘴脸?” 陈义山白了阿螭一眼,将鲁陀罗尼的活面具重新戴上,又对阿螭说道:“你把帕尔瓦蒂的面具也戴上。” 阿螭一愣,道:“干什么? 现在就要去西海龙宫么?” 陈义山道:“不去龙宫,你且戴上吧,稍后若要你动手,便用水遁神通,最好是用冰,没问题吧?” 阿螭皱眉道:“用冰? 那是冰娥的绝技,我勉强能把水化作冰刃。” 陈义山道:“这就够了。” 阿螭也不知道陈义山要捣什么鬼,但还是依言戴上了帕尔瓦蒂的活面具。 她刚戴好,便看见陈义山摄起那条毒蛇,抓着七寸,弹了一下蛇头,毒蛇吃痛,登时咧开大嘴,陈义山则趁机把不死神药丢进了蛇嘴里去。 那毒蛇白眼一翻,忽的周身神光大放! 陈义山把它丢在地上,但见蛇皮一层一层的脱蜕,蛇身则一倍一倍的膨胀,须臾间,便长大了数十倍,活脱脱变成了蟒似的巨蛇!而且双眼血红,微放幽芒,周身生甲,脑袋出鳞,看上去坚硬异常,竟是成了精! 在阿螭惊愕的目光中,那蛇精忽的一昂首,张开血盆大口,“嗷”的便冲陈义山咬去! 陈义山拂袖一挥,把那蛇精打翻在地,笑骂道:“好个孽畜!没有我,你吃得了不死神药吗? 如今成了精,居然还来咬我? !” 那蛇精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调头就跑,却被陈义山揪住蛇尾,又扯了回来,道:“占了便宜就想跑吗?” 蛇精无可奈何,忽然口吐人言道:“敢问大能有何赐教?” 那声音婉转动听,魅惑异常,竟像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在说话,恼的阿螭恨不得一爪拍死了它! 陈义山“嘿”的笑了一声,道:“赐教不敢当,大能更不敢当,回禀西王母娘娘,晚辈乃是金河源头大须弥山的主人,身毒国的永恒唯一真神,鲁陀罗尼。” 阿螭惊呆了:“这,这是西王母? !” 那蛇精也僵住了,眼中血芒闪烁,幽幽不止,许久过后,它才“嘶嘶”说道:“大神真会说笑,小妖本是一条凡蛇,蒙你赐了不死神药,这才成了精怪,岂敢僭越西王母娘娘的神号?” 陈义山“哦”了一声,道:“看来是我误会了。 既然不是西王母娘娘,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夫人,宰了这妖精吧!” 阿螭愣了片刻,忙答应道:“好!” 当即把手一挥,眨眼间化气为水,结水为冰,削冰为刃,朝那蛇精脑袋斩去! 蛇精急叫道:“且慢!” 阿螭停住了手,看向陈义山,陈义山冷笑道:“孽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蛇精“哼”了一声,道:“你叫鲁陀罗尼是吧? 一个出身于番邦穷山恶水之间的后天神祇,怎么就能窥破我的行藏,知道我是西王母?” 阿螭闻言,心头大震!这蛇精居然真的是西王母? !她对陈义山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什么都被他给看破了,说中了! 但听陈义山笑道:“有朋友告诉晚辈,娘娘神通广大,能够分魂,而且藏了一片魂魄在不死神药里面,谁吃谁就会被娘娘夺舍……晚辈不大相信,所以找了一条毒蛇试试,现在看来是真的,那位朋友没有骗我。” 蛇精道:“你这位朋友是谁?” 陈义山道:“恕晚辈无可奉告。” 蛇精怨恨的扫了陈义山一眼,道:“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连先天大神都趋之若鹜的不死神药,居然被你拿来喂毒蛇!” 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丑陋且猥琐的鲁陀罗尼!好不容易分出来的一片魂魄啊,居然被他弄得夺舍到一条毒蛇身上去了! 堂堂西王母,以蛇精面目现世,羞煞人也! 而且这个蛇精弱的连脱化人形都做不到! 陈义山“嘻嘻”笑道:“豁出去的越多,得到的便越多。 娘娘,且说说吧,你在背后指使魔君无患,撺掇西海龙王举办禅位大典,计划将中土神祇一网打尽,究竟图谋些什么?” 蛇精幽幽说道:“你一个番邦神祇,打听这些事情干什么?” 陈义山道:“晚辈怕中土神界倾覆之后,便轮到周边小邦了,到时候,只怕连身毒国也难逃厄运。” 蛇精道:“放心吧,我没兴趣对你们那种小地方下手。” 陈义山道:“还是说说吧,晚辈还想着染指中土呢。” 蛇精愠道:“我要是不说呢?” 陈义山道:“那晚辈就要无礼了。” 蛇精怒道:“你已经很无礼了!” 陈义山道:“夫人,数三个数,若她还是不肯老实交代,便杀了她!” “好!” 阿螭当即数道:“三!” 蛇精叫道:“我可是西王母,你们谁敢杀我? !” 阿螭冷笑道:“二!” 蛇精又叫道:“我的真身已经现世,你们就不怕我来找你们的麻烦? !” 阿螭喝道:“一!” 蛇精道:“我吃了不死神药,你们杀不了我!” 阿螭见陈义山颔首,便挥动冰刃,猛然斩了下去,“唰”的一声响,便将蛇精的脑袋切下了身子! 可是顷刻之间,蛇头与蛇身的断口处便都放出异样的光来,交汇相融,断口竟渐渐的愈合了,蛇头与蛇身也重新连在了一起! 陈义山稍稍动容,心道:“真是绝品神药!当初的我可真是大方,居然白白送给了凤凰……” 但见那蛇精昂首说道:“看,我说过了,你们是杀不死我的!不如也做我的属下,共同掌控这个新世界吧!” 陈义山“哼”了一声,慧眼凝视,锁定西王母的魂魄,暗诵咒语,捏诀使了个“钉魂术”,隔空一摄,早把西王母的魂魄从蛇精身上扯了出来,挫小捏扁,攥在手里。 那魂魄尖声叫道:“你干什么? !” 陈义山狞笑道:“身子是不死的,魂魄呢? 且尝尝我的神火吧!” 说时迟,那时快,陈义山假扮的鲁陀罗尼额上第三只眼睛里,陡然有一团火喷将出来,燃着那魂魄,“呼”的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153章 娘家人 第1153章 娘家人 阿螭没有想到,陈义山说动手就动手,一把火便将西王母的魂魄给烧灭了,不禁呆在当场。 陈义山却不以为然似的,将鲁陀罗尼的活面具揭了下来,道:“阿螭,老阴神已经不在了,你可以摘掉面具了。” 阿螭恍惚着“哦”了一声,一边摘面具一边问道:“师父,你这面具上的第三只眼是假眼吧? 怎么还能喷出火来?” 陈义山笑道:“哪里是假眼中喷火? 是为师将先天元炁从眉心处的‘印堂穴’里迸射出来,以地煞火诀促其成焰,假装是鲁陀罗尼的灭却天火而已,只为了瞒过西王母。” 阿螭愣道:“不是已经灭了她吗? 瞒不瞒的,还有什么意思?” 陈义山道:“为师要瞒的是她本尊真身。 分魂如同分身一样,一知俱知,一通俱通,这里发生的事情,远在西陲荒原魔殿中坐镇的西王母本尊会全部知晓的。 不然,为师为什么要伪装成鲁陀罗尼,且叫你伪装成帕尔瓦蒂呢?” 阿螭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是师父,咱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你怎么就把她给烧灭了?” 陈义山道:“为师压根就没有打算从她嘴里问出来什么话,即便那老阴神肯说,我也不敢信!说到底,为师不过是故作姿态,让那老阴神猜不透我的心思,也给她一个自救的机会。” 阿螭道:“自救?” “对!” 陈义山冷笑道:“她魂分六片,损却其一,难道不心疼么? 为师故意再三恐吓威胁,就是逼迫她真身来救。” 阿螭不由得仰面四顾,道:“那她会来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不用张望了,老阴神是不会来了。” 阿螭道:“你怎么知道?” 陈义山道:“老阴神如果真想过来,施个‘逆空神通’就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我们,甚至救走那片魂魄了。 可结果,直到我烧灭了那片魂魄,老阴神也不曾露面,可见她是不敢现身,或者是没有能力现身。 依着我想,老阴神虽然逃出了盘古锁镇,但是法力和神通却没有完全恢复到她的巅峰境界!不然,她也不会躲在西陲荒原的的魔殿里,与魔道沆瀣一气,指使无患四处做事了。” 阿螭笑道:“那她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咯!” 陈义山也笑道:“而且还记错了账头,把仇都算到鲁陀罗尼身上去了。” 阿螭“啧啧”说道:“弟子真是越来越佩服师父了,做事如此阴损,啊不,是如此的缜密,简直令弟子敬仰的五体投地。” “得了得了,快打住吧。” 陈义山道:“你那是敬仰吗? 损起为师来还没完没了了!有多余的乾坤袋没有? 给为师一条。” 阿螭伸手摸摸,掏出来了一条,递给陈义山,问道:“师父要装什么东西?” 陈义山撑着袋子口,往那蛇精的大头上一套,“唰”的便收进去了。 阿螭愕然道:“你装一条死蛇精干什么?” 陈义山道:“什么死蛇精? 人家只是魂魄被西王母给吞噬了而已,但身体已经消化了不死神药,是个上好的皮囊啊,留着以后准定有用。” 阿螭嫌弃的嘟囔道:“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陈义山道:“不是为师说你,你们这些富二代啊,就是不知道小门小户的苦!做弟子的,也体会不到身为掌教的苦!什么好东西都浪费,还过不过日子了?” 阿螭无奈道:“师父的嘴可真是越来越碎了!弟子才抱怨一句,你就有十句八句等着我,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水章节!” 陈义山一愣,道:“什么意思?” 阿螭道:“没事。” 陈义山嘀咕道:“奇奇怪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阿螭,你那西海龙叔究竟是得了什么难以治愈的隐疾,以至于如此执着的索要不死神药,甚至甘心与魔类沆瀣一气,坑害同族和同道?” 阿螭想了想,说道:“隐约听父王说过,好多年前,西海和北海的龙族与烛九阴结了大仇,连番恶战,虽然最终逼迫的烛九阴远赴中土,但他们爷孙几代上阵,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西海龙王也是当事者,如果有什么隐疾的话,多半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吧。”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也听中岳神君说起过,那时候,应该还是上一代西海龙王当政,听说大战之后不久便死了,中岳老大哥下手还是狠的!” 阿螭道:“所以中岳神君与我们龙族的关系始终不睦。” 陈义山笑道:“但这次禅位大典,五岳神君都会来的,到时候,且不知道如何收场。” 阿螭道:“那咱们现在该去西海龙宫了吧?”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道:“眼下是九月初七,时间还早,不急着去见西海龙王。” 阿螭道:“那干什么?” 陈义山道:“再绕个路,去一趟凤麟洲吧。” 阿螭吃了一惊,道:“凤麟洲? !那不是和部魔众的地盘吗? !” 陈义山笑道:“是啊,呵呵是咱们麻衣掌教夫人的娘家嘛。” 阿螭皱眉道:“洲上可是还有很多魔类在那里盘踞着呢!师父突发奇想的去做耍子吗?” 陈义山道:“做什么耍子? 我是想去找找小白啊!咱们偷偷的潜入其洲,四处探探,若是小白不在,那咱们就悄然离开便是。” 阿螭心中不快,道:“吕仙不是说掌教夫人不会再回凤麟洲了吗?” 陈义山道:“吕大哥是个老实人,被小白卖了还得帮她数钱呢!小白对他说不会再回凤麟洲,就真不回去了? 万一是故布疑阵呢?” 阿螭道:“什么故布疑阵? 她明明在蠕蠕国杀了长白真人,事了拂衣去,也不知道是谁说她有可能去了吐火罗国,还派蓝羽、兰生、疏影他们去找呢……” 陈义山道:“是我说的,但也都是猜测罢了,如今咱们离凤麟洲也不算远,去看看怎的? 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着我就是。” 阿螭道:“谁说我不想去了? 我还怕你挨掌教夫人娘家的打哩!” 陈义山笑道:“走吧。” …… 西陲荒原魔宫后殿,一间幽静的修室珠帘遮门,门内蒲团上端坐着一个身影窈窕的女子,长发蓬头,一双眼睛近乎透明,却又异亮惊人! 她座前,立着一道黑影,却是魔君无患。 无患似乎已经诉说了很久,此时言道:“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那个鲁陀罗尼来的甚是奇怪,而且反复的刨根问底,似乎对娘娘极感兴趣!” 第1154章 鸿蒙护体 第1154章 鸿蒙护体 蒲团上坐着的女子正是西王母。 她听着无患诉说了许久,当听到颠倒两界瓶炸裂,不死神药丢失的时候,不禁勃然大怒,方要开口叱责,却骤然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天旋地转,身子猛然前倾,几乎晕厥过去! 原来,是三魂之力剧烈波动了起来! 分魂,在动了! 无患看见她娇躯晃动,好心过去搀扶,可刚走到西王母身外一丈之地的时候,地上却“嗡”的一声响,有大片神光拔地而起,圈着西王母,形如环堵! 无患的刚手碰到那神光之上,便“滋”的冒起一股黑烟,疼的他“哎呀”一声惨叫,往后急退! 西王母已经恢复了寻常模样,正襟危坐着,瞥了一眼无患,幽幽说道:“我对你说过,不要靠近我,我用鸿蒙神簪在四周划了一个圈,你的魔气碰不得。” 无患忍痛说道:“方才见娘娘异样,只恐是身子不爽,于是着急过去帮扶,一时忘了嘱咐……” 西王母不再言语,此时此刻,她所见所闻,已不是眼前,自身所处仿佛也不是魔宫后殿的修室了,而是身在昆仑虚西岸,她已经变成了那条蛇精,眼前站着两个陌生面孔,一个是丑陋凶恶的男子,一个是美貌曼妙的异域女子,而那男子正在说自己是“鲁陀罗尼”…… 懵了片刻,西王母脸色涨红,大骂了一声:“畜生!杂碎!” 无患一愣,心中顿时有气,道:“我说了,方才是担心你身子不爽,要过去帮扶的,并无他意!你那什么鸿蒙圈子已经打伤了我的手臂,却还要骂我?” 西王母道:“我不是骂你!是骂那个鲁陀罗尼!” 无患“哦”了一声,道:“他啊,他确实该骂!甚至该死!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西海老龙早已经死了!结果,大泽不但没能成功附身,反倒是送了命,也害的娘娘白白损失了一枚不死神药。” 西王母冷笑道:“你还当不死神药被炸成齑粉了吗? 压根就没有!药是被鲁陀罗尼给偷走了!” 无患愕然道:“那怎么可能? !我是亲眼看玉瓶炸碎的!西海老龙也是见证!他用力太大,捏爆了玉瓶!” 西王母啐了一口,道:“你们上当了!不死神药就在鲁陀罗尼手里,而且,被他喂给了一条毒蛇!” 无患不信道:“你怎么知道?” 西王母冷冷说道:“不死神药里有我的魂念,我亲眼瞧着呢!” 无患呆了半天,道:“如此说来,他是当着我和西海老龙的面,玩了一手偷天换日的把戏?” 西王母哂笑道:“你以为呢? 他把你们一群人都当成了是睁眼瞎!” 无患惊怒交加,又觉羞愧无地,他恨声骂道:“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该死的东西!他现在在哪里? !” 西王母道:“在昆仑虚西岸呢,怎么,你要过去杀他?” 无患听说是在昆仑虚西岸,不禁有些迟疑,道:“还要渡过弱水,吉光羽舟只有半艘,我也带不了几个帮手,去与他争斗,只怕会吃亏,而且,昆仑虚毕竟是仙家地盘,岛上的修仙者也都不好惹,万一惊动了他们,大为不美,嗯,什么时候这厮落单了,远离弱水了,再杀他也不迟!对了!他也要去西海观礼,到时候,找机会灭了他……” 无患絮絮叨叨的发着狠,西王母却始终没有吭声,因此此时此刻,“鲁陀罗尼”已经抓住了分魂,并让“夫人”数数,准备下毒手了! 西王母心中又惊又怒又狐疑,暗忖道:“这厮怎么知道我的魂魄分作六片了呢? 他说是一个朋友告诉他的,这个所谓的‘朋友’又是谁呢?” 分魂一事是天大的绝密,除了自己的徒弟九天玄女娘娘知道之外,西王母并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起过! 而九天玄女现如今仍然在锁镇之中,根本不可能泄露此等机密! 想着想着,西王母忽然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絮叨的无患,心道:“我自真身逃出大难之后,便来到了这厮的魔宫之中。 魂分六等,一等在真身,一等在玄女,一等在不死药里……是我指示这泼魔去寻回了藏魂的不死神药,难道,这泼魔自己有所察觉,猜出来底细,并告诉了鲁陀罗尼?” 西王母是真想施展个逆空神通,跑到昆仑虚西岸,去救下自己的分魂!但是,她不能去,也不敢去。 一如陈义山所预估的那样,现在的西王母还很孱弱,法力、神通远远都没有恢复到从前的巅峰状态!即便是去了,也未必是“鲁陀罗尼”的对手。 更何况,“鲁陀罗尼”身边还有个夫人呢,本事可也不弱。 随着“鲁陀罗尼”一道火起,分魂被烧灭了,西王母只觉脑海里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头像是要炸裂了一样! “娘娘,你又怎么了?” 无患听见她痛苦的呻吟出声,而且身子摇摇晃晃,几欲倾倒,一张脸更是白的吓人,便诧异的问了一声。 西王母紧咬牙关,双手抠地,强忍着疼痛,嘶声说道:“我没事!只是,那个鲁陀罗尼当真该死,该死啊!” 无患目光闪烁,心道:“我看你跟西海老龙差不多一个德性,也有什么隐疾在身吧?” 于是便用言语挑道:“娘娘,我只怕不是那厮的对手,但娘娘若是亲自出马,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既然知道他如今就在昆仑虚,何不过去,一击而杀之,永绝后患?” 西王母翻着眼皮,意味深沉的觑看着无患,良久,才幽幽说道:“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禅位大典能成功办下来是最为要紧的事情,节外生枝可不好。 你说呢?” 无患“哦”了一声,道:“也是。 那就,再容忍他几天?” 西王母沉默着,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她仔细想了想无患方才对“鲁陀罗尼”的描述,突然间心中一动,灵光大闪,忍不住问道:“无患,你说那个鲁陀罗尼能认出不死神药的真假?” 第1155章 试探 第1155章 试探 西王母突然间对“鲁陀罗尼”的身份起了疑,她渐渐怀疑,此神非神,而是自己所念念不忘,深恨在心的那个故人! 只见无患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那厮自己是这么说的。 人家声称这些年搜罗到了不少的先天神物,对先天大神的了解举世无双……这一点倒不算吹嘘,据我们魔道搜罗来的各方消息,这鲁陀罗尼的神通确实不小,在身毒国是个一手遮天的无敌存在。” 西王母道:“他能在弱水里来去自如?” 无患道:“对啊,我亲眼看见他在弱水里上上下下,忽左忽右,还险些弄翻我们的吉光羽舟!若非如此,我岂能怕他? 我要是也能在弱水中来去自如的话,当时就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了!” 西王母道:“你说他出现的时候,是毫无征兆凭空现身的?” 无患道:“嗯就是从空中突然跳下来,一棒子便打死了大泽,毫无征兆!” “棒子?” 西王母连忙问道:“他用的是什么样的棒子?” 无患回忆道:“像是一根拐杖,模样很古朴,挥舞之际,有异光闪烁,且裹挟着风雷之声,极其厉害。” “力杖? !” 西王母一声惊呼,几乎忍不住要站起身子了。 无患惊讶道:“怎么了娘娘? 力杖是什么东西?” 西王母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态,重新坐好,沉声说道:“无患啊,只怕你上当的还不只是一件事。 那厮能毫无征兆的凭空出现,而且不惧弱水,施展的多半是逆空神通,或者,瞬移神通,他又自称认得不死神药,了解先天诸神,而且最最要紧的是他还以力杖为武器……嘿嘿他可不是什么鲁陀罗尼啊!” 无患皱眉道:“那他是谁? 难道西海老龙还能认错人? 而且,他那样子分明就不是中土之神,说话也是一股怪味。” 西王母冷笑道:“他是陈义山假扮的!” “谁? !” 无患大吃一惊,道:“陈义山? 麻衣仙派的陈义山? 娶了白芷的那个陈义山? !” 西王母皱眉道:“你也认得此人?” 无患笑道:“如今天下,只怕名头最大的家伙就是陈义山了,六道之中,谁还能没有听说过他呀? 他原本是个仙道大能,最好管闲事,抱不平,杀了不少我派去中土的细作!连昆吾和大野都算是死在他手上的,按说,他对我们魔道应该是恨之入骨的,可谁成想,他居然娶了和部魔众的魔君白芷!呵呵这一下子闹的天下皆知,四海诸仙都群情激奋,誓要将他除名!为此,还特意组建了四海仙盟,浩浩荡荡的去中土讨伐他,结果谁成想,西海仙盟反而被中土神道打击了一番,铩羽而归!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仙道大能与同道势成水火,反而与神道亲如一家,还娶了魔君为妻,而且听说门下收了许多妖怪做弟子……这么一号人物,堪称是六道第一特行独立者!” 西王母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那个白芷也是你们魔道的首领,怪不得恁的了得。” 无患愣道:“娘娘跟白芷那贱婢也交过手?” 西王母冷笑道:“呵!我与他们夫妇都交过手,还吃了大亏!” 无患呆住了,一时间也不言语。 西王母道:“陈义山奸猾至极,修为又高,你被他戏弄,也不算意外。” 无患摇头道:“娘娘说鲁陀罗尼是他假扮的,我不大信。” 西王母皱眉道:“为什么?” 无患道:“因为西海老龙与鲁陀罗尼相识,如果真是陈义山假扮,不可能不露破绽。” 西王母冷笑道:“就你们那点眼力能有什么用? 人家当面偷走不死神药,你们瞧出破绽了吗? 那小泥鳅都快死的东西了,老眼昏花,认不出真假,何等正常? !” 无患满面通红,羞恼着说道:“陈义山与中土神道的交情极为亲密,若真是他假扮的鲁陀罗尼,听见我和西海老龙密谋毁灭神道,只怕立时便出手打杀我们了!怎么可能还搭救老龙,提出同舟共济,齐谋大事,约定着事后分一杯羹呢?” 西王母道:“或许这是他将计就计!我说了,陈义山此人奸猾至极!” 无患道:“但是根据我的情报,陈义山并不会变化术!怎么可能变成鲁陀罗尼的模样来哄骗我们?” 西王母道:“情报总是滞后的,陈义山以前不会,说不定现在已经学会了。” 无患道:“昆吾曾经藏有记载‘地煞如意仙诀’的秘籍,为陈义山所得,但陈义山却送给了西海老龙的儿子白龙,而白龙直到现在都打不开那本秘籍,更没有参透其术!陈义山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学到此术呢?” 西王母道:“你非要与我争辩是吗? 好,他身边有个女子,口口声声喊着‘夫人’,却不是白芷,一副异域女子模样,相貌极美,且擅用冰封之术,哼哼根据你的情报,陈义山是不是又娶了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 “哈哈哈哈” 无患大笑了起来,道:“娘娘果然是弄错了!陈义山没有第二个妻子!而鲁陀罗尼却恰好有一个精通冰封之术的夫人,唤作‘雪山神女娘娘’萨蒂,本就是异域女子!” 西王母愣了半天,道:“真是我弄错了吗? 可是他怎么会有力杖? 难道,世上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力杖?” 无患道:“毕竟是娘娘没有亲临其境,也没有亲眼目睹那厮用的武器,或者是我表述有误,让娘娘误以为那是所谓的什么力杖。 其实,鲁陀罗尼是有一把法杖的,也极其厉害。” 西王母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还是不大放心,你派一个得力的手下,前往身毒国去探探,打听清楚,看看鲁陀罗尼到底在不在大须弥山,如果不在,便弄明白他干什么去了,如果在,就足见昆仑虚出现的这个是假的!” 无患皱眉道:“身毒国是鲁陀罗尼的领地,那厮极为排外,我若派遣手下过去,只怕会引起冲突,到时候不好收场。” 西王母道:“你不是说他提出的要同舟共济,齐谋大事吗? 你派手下过去与他来往,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举动吗? 就大大方方的去,若是遇到鲁陀罗尼手下的神祇为难,就说是鲁陀罗尼的朋友,让那些神祇发香词询问鲁陀罗尼,如此,也正好印证鲁陀罗尼的真假!” 无患道:“好,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西王母道:“此事非常要紧,你尽快弄清楚!鲁陀罗尼真没有问题的话,禅位大典才可以照常举行;如果有问题,那咱们就暂且退避!” 无患笑道:“就算鲁陀罗尼是陈义山假扮的,又有何惧?” 西王母冷笑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陈义山的厉害!或者说,你只是没脑子!你都多少次栽在他手上了,还没长够记性吗?” 无患“哼”了一声,拉长着强调,阴阳怪气道:“记住啦!娘娘歇着吧,不长记性且没脑子的告辞了!” 言罢,转身拂袖而去。 西王母瞧着他扬长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蠢货!要真是陈义山,你便等着死吧!” 第1156章 小神陶威 第1156章 小神陶威 无患始终觉得自己与西王母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并不存在谁高谁低的尊卑之分!虽然她是先天大神,但眼下已经不是先天时代了!她势单力薄,自己人多势众!她看起来颇为孱弱,自己正当巅峰!她寄人篱下,自己却雄踞西陲……如此优劣的对比之下,她居然动不动都要摆出那副女神班主的姿态,还时不时的居高临下来辱骂指责自己,简直是狂妄自负,毫无自知之明! 要不是看在她有大用的份儿上,早就跟她翻脸了! 真以为是鸠占鹊巢,成了此间魔宫的主人了? ! 可笑! 不过虽然生气,但无患却也不是赌气之辈,为谋大业,发几句牢骚话也就是了,该听的还是要听。 从西王母那里出来之后,无患便立刻招来大焱,让他将那半艘吉光羽舟改成吉光羽衣,穿戴好了去身毒国走一遭,摸一摸鲁陀罗尼的底。 在内心深处,无患对陈义山的忌惮并不比西王母少。 毕竟,陈义山可是连白芷都能收伏的存在啊! 他心里想的是:那魔女跟自己斗了多少年了,始终不落下风,如果不是出来一个搅屎棍昆吾,自己的战部魔众也压不倒她的和部魔众! 再有,自己苦心孤诣的派往中土的眼线和钉子,一根根、一颗颗都是被哪个混账家伙给拔掉了? 是陈义山啊! 所以,这个与自己素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男人,堪称是平生最可怕的劲敌!焉能不小心谨慎? …… 且把视线往西北绵延,转往吐火罗国的境内。 这是个多山少地、颇为贫瘠的国度,而且这时节还干燥异常。 雨晴跟蓝羽、兰生、冰娥、孙伯行、风疏影早就已经分开行动了,她此时此刻飞在一片无名之地的上空,四望苍茫,草木披靡,不见人烟,粗糙的风沙灌着,早已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里都快要冒烟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姓白的会来这里吗?” 雨晴的心情十分不美,索性降落在一处矮矮的山头上,找个干净大石坐下,伸手往乾坤袋里摸索着,翻出来了一颗沟梨所分的,说是在地下种出来的仙桃,擦了擦,便啃着解渴。 女孩子家家,樱桃小嘴,细牙嫩舌,都是小口噬咬,慢慢吞咽,吃的很慢。 那仙桃又大,雨晴刚咬了两口,便忽听有笑声传来:“嘻嘻嘻”接着便是一阵“叽里呱啦”的怪话。 雨晴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循声去望,但见是个身不满四尺高的丑汉立在不远处,头大如笆斗,脸色跟这山石差不多,灰突突的,身材倒是极其肥壮,两颊的肉一直耷扯到颌下,更瞧不见脖子!一头短发蓬松如枯草,像是烧焦了一样,双眼如豆,几乎瞧不见眼珠子,嘴唇干裂,像是一百年都没有沾过水了…… 雨晴只觉得世上再没比眼前这位更加丑陋的人了,禁不住惊呼了一声:“什么鬼? !” 那汉子闻言,又是“嘻嘻”一笑,道:“原来是中土好地方来的大能啊。” 言语已变,只是腔调愈发的古怪,依旧令雨晴觉得不适。 但他看起来始终面目含笑,不像是心怀恶意的样子,而且远远的站着,一直都没有靠近,雨晴又用仙眼审视,看出他身上的香火愿力不弱,便知道修的是神道,于是问道:“你是此间的神祇吗?” 那汉子笑了笑,道:“是啊,这一片好大的地方,都是归我管着呢。” 果然是神祇,雨晴便吁了一口气,道:“幸会幸会!我在空中瞧着这一片地方荒凉干旱,草木不盛,人烟又罕见,还以为是赤地,没有什么神祇坐镇呢。” 那汉子道:“我叫陶威。 姑娘身上没有香火愿力的痕迹,但是满满的都是仙风鹤骨,飘逸出尘的气度,莫非是仙道的高人?” 雨晴得意道:“你很有眼力!说的不错,本姑娘正是大仙派出身的厉害人物,而且是派中的高层!你叫我,叫我‘雨晴仙姑’吧!” “哎呀,原来是雨晴仙姑,小神真是失敬了!” 陶威团团作了个揖,模样滑稽可笑,惹得雨晴几乎绷不住要乐。 “敢问雨晴仙姑驾临敝境,有何贵干呢?” 雨晴被两句“雨晴仙姑”给捧得飘飘然,强忍着没有大笑,肃容说道:“本仙姑来你这里是寻人的,尊神既然主管着这一方土地,可否劳烦施展神通,帮本仙姑看看,有没有一个外来的,美貌至极的,看起来极为年轻的,中土模样的女子? 她喜欢穿白裙,原先是长发简束,成婚之后,一般都是朝云近香髻,喜欢用剑,还有个古琴……” 陶威忽然笑道:“仙姑说慢一点,什么‘朝云近香髻’的,小神也不大懂。” 雨晴道:“哎呀,就是把头发分股拧盘,交叠在头顶上的发髻样式嘛,要不,我现在编给你看看?” 陶威挠了挠头,道:“也不管懂不懂了,只管先找着,反正,小神这领地之内也没有多少人口,从来也没有过什么美貌至极的白裙女子,一旦有外来的,便很容易被小神察觉。 就像仙姑这样国色天香的,刚来,小神就发觉了。” 雨晴喜道:“原来我也算是国色天香的?” 陶威连连点头道:“那是当然!难道雨晴仙姑生的如此貌美却不自知吗?” 雨晴眉开眼笑道:“没想到你长得丑却甚是实诚!多谢你夸奖啦,快帮我找找她吧!” 陶威搓着手问道:“小神若是帮仙姑找到那个女子了,仙姑有什么赏赐没有?” 雨晴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啊?” 陶威叹息道:“我们吐火罗国是贫瘠之邦,小神这领地又是贫瘠中的贫瘠所在,一直都没什么油水可以享用……” 说话间,陶威伸舌头舔了舔自己那龟裂的嘴唇,小小的豆眼始终紧盯着雨晴。 雨晴愣了片刻,心道:“没有什么油水,你怎么还吃这么肥壮?” 看了看自己手里刚啃了两口的仙桃,再看看陶威不住的舔嘴唇,她一时恍然,道:“你是馋这个桃子了吗?” 陶威讪笑道:“不好说,不好意思说。” 雨晴乐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想吃,本仙姑送你一颗便是了!这种仙桃,我们仙派里多得是!” 陶威大喜道:“多谢雨晴仙姑!小神必定卖力!” 第1157章 内火之法 第1157章 内火之法 说卖力就卖力,那陶威立时动用神念,飞转领地,扫量了一遍,而后却愁眉苦脸,摇头说道:“对不住仙姑了,小神并没有找到你所说的那个女子。” 雨晴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也想到了,她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对了,陶威,你认识临近领地的神祇吗?” 陶威道:“当然认识!不但认识,小神与他还很是熟稔呢!” 雨晴又舒展开了眉头,道:“那便好极了,你能否帮我引荐引荐,请你那朋友也帮我在他的领地内找一找人吗?” 陶威振臂道:“小神乐意效劳!” 雨晴很是高兴,道:“怪不得我小师祖就喜欢结交神道的朋友,原来,神祇是这么好心肠啊!我们也做朋友吧!我先送你一颗仙桃!” 说着,雨晴便伸手往乾坤袋里又摸,准备拿出来一颗新的桃子给那陶威,不料陶威却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仙姑,小神就讨要你手里这颗!” 雨晴一愣,道:“这颗不成,我已经吃了一小半啦。” “无妨无妨,常言道,剩饭最香嘛。” 陶威一摇一晃的过来,伸着手就要那颗残桃,腆着脸笑道:“求仙姑赐桃。” 雨晴也是没有心机,在这片刻间的相处里,得那陶威言语恭维,见他姿态卑微,且感念他为自己卖力,便认定他是个老实的好神祇,竟忘了老生常谈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彻彻底底消了警惕之心! 她还觉得自己把吃剩下的桃子给人家不大合适呢!但眼见那陶威伸着手,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只好说道:“你要是不嫌弃,那就给你吧。” 陶威眉开眼笑道:“嫌弃什么?” 麻利的接过那颗残桃,一把就塞进了嘴里,但听“嗝”的一声响,那残桃竟被他完完全全的吞咽下了肚子! 虽说是残桃,可也有成人的拳头大小!雨晴都看呆了,忍不住问道:“你,你没噎着吧?” 陶威翻了翻白眼,忽然神情大变,脸上始终挂着的笑意在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青灰色的芒动!只听他“嘿嘿”狞笑,死盯着雨晴,骤然喝道:“着!” “着什么?” 雨晴方自一懵,忽觉体内一股炙热陡然从气海之中蹿了起来,迅猛的烧向周身血脉,刹那间,五脏六腑都像是是着了火一样,难受异常! “啊呀!” 她惨叫一声,慌忙调动体内的灵气去驱赶那股异火,但是那股异火却凶猛异常,在四肢百骸间来回窜动游走,根本就驱之不尽! 陶威双目犹如充血,猩红炽烈的盯着雨晴,嘴里念念有词,喃喃说道:“别怕,别急,只会痛这么一会儿,你很快就会熟了……” 雨晴闻言,只吓得魂飞魄散!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算是明白过来,自己着了这小矮胖子神的道了! 人家不是馋仙桃,而是馋自己! 她想动手打杀,想张嘴喝骂,但是体内那股炙热已经烧得昏了头,晕晕旋旋的,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强忍着痛苦,极为勉强的捻起一缕香,想要发讯,可哆哆嗦嗦,压根不能成术!且被陶威看见,张口“呼”的一吹,早有热浪扑面而来,将那香火驱散的干干净净! “嘻嘻还想着报信吗? 我说过,这里的油水儿太少,你都是送上门凑到本尊嘴边的肉了,本尊怎么会让你飞了呢? !” 雨晴一时间心如死灰! 就在她几乎要彻底丧失神智的时候,忽听“哗”的一声响动,天中竟有一片大水飞落,瀑布似的,全浇在雨晴的身上! “嗤嗤” 一股股白气蒸腾而起,雨晴只觉内外沁凉,痛苦渐消,神智登时便复苏了,体内的灼热也潮水般迅速的退了去! 陶威惊怒交加,仰面骂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在坏本尊的好事? !” “啧啧这是好事啊?” 清脆动听的声音里,一个身穿白裙的绝色女子从云中飞落,站在了雨晴的身旁,双眼弯弯如嵌新月,嘴角轻扬似含春风,面带俏皮之色,尽显风流,却又掩盖不住一股杀伐果断的凌厉霸气潜在眉宇之间。 雨晴看见是她,又惊又喜,当即喊了一声:“啊!是,是掌教夫人!”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白芷。 她瞥了一眼雨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也太蠢了吧? 夫君该打,怎么单独放你出来找我?” 雨晴面红耳赤,待要争辩,却被白芷劝阻,道:“坐下,好好调息吐纳,这恶神的内火之法是旁门左道之术,甚是厉害,小心留下什么后遗症!” 雨晴连忙依言坐下。 陶威盯着白芷上下打量,嘀咕道:“穿着白裙子,中土人士模样,容貌极美的女子,还喜欢用剑……她要找的就是你了?” 白芷道:“对啊,她要你帮忙寻找的就是我,可惜你没有本事啊,神念游走领地,竟然没有发觉我? 还有,你不知道什么是朝云近香髻对吧,看清楚了,我现在的发式就是。 记住了吗?” 陶威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暗自思量道:“我方才为了骗过那愚蠢的小丫头,确确实实把神念在领地内游走了一遍,却没有发觉这女子的存在啊,用神目也看不穿她的底细,这道行必定远在我之上!而且,方才怎么弄来的水,一下子就剿灭了我的内火,多半是精通水遁的大能,恰好克我!她还知道我这内火之法是旁门左道之术,嘶我还是跑吧!” 这恶神当即便不敢再搭话了,身子一晃,就要逃走!岂料刚奔出去两步,还未腾空起,便骤觉肚子一凉,步伐一滞,继而,有股森森寒气迅速弥漫向了周身血脉,神躯已是渐渐发僵了…… 陶威低头一看,但见自己的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穿透了一个大洞! 鲜血,正汩汩的往外冒呢! 他大惊失色,踉跄转身,只见白芷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仙剑,正吹那剑刃上的血呢! 陶威捂着肚子,“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叫道:“大仙饶命!” 他见雨晴是修仙者,便以为白芷也是修仙者。 白芷却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仙? 自作聪明!你叫陶威是吧,黑暗之神安哥拉麾下六大恶神之一,听说道行比阿卡玛纳还要高呢,结果却和他一样,不堪一击!” “是是是,小神确实不堪一击,请大能权当小神是个屁,放了算了。” “滚!你才放屁呢!” 白芷啐了一口,拿剑抵在陶威的脑袋上,道:“骗了我家门人一颗桃子不说,还想吃了她,如今还要我饶了你,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陶威可怜巴巴的说道:“大能只管出个题目,看小神如何做,才能活命?” 白芷道:“我来吐火罗国也是找人的,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便可以活命。 你找不到,请旁谁帮我找到也能活命。 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陶威连声说道:“小神答应!一百个答应!” 第1158章 气死人不偿命 第1158章 气死人不偿命 白芷点了点头,道:“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言罢,她屈指一弹,弄了些疗伤的药敷在了陶威的剑伤处,将血止住,而后说道:“我要找的这个人也是中土人氏模样,男子,叫陈香,或许用了别的名字,倒也无关紧要,但他的相貌必定是俊美至极的,本事也是很高的,对仙道、魔道都很精熟,多半也会些神道的本领,还具备化蛇的血脉之力……就这些了,你好好想想吧,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者,听说过这样的人。” “小神这就好好想!” 陶威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只是绞尽脑汁的思索。 雨晴调动灵气,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觉得浑身无碍之后,方才结束吐纳。 她瞥了一眼白芷和陶威,见他们都没有注意自己,便偷偷摸摸的捻起一缕香,要给陈义山发讯,不料,那香刚起来,便被白芷拂袖挥散了。 雨晴吃了一惊,愠道:“你干什么呀? !” 白芷笑道:“小丫头片子甚是无礼!我救了你,你不谢我,反倒要出卖我?” 雨晴嘟囔道:“我多谢掌教夫人救我啦!但是我哪有出卖你啊?” 白芷道:“你不是要给你小师祖发香词传讯,告他我的下落么?” 雨晴道:“没有!我是给同门发讯,叫他们不要担心我!” 白芷冷笑道:“说你笨,你还不服,如此撒谎,傻子也听得出来真假。” 雨晴“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想告诉小师祖呢? 你不回到他身边最好了!还不是他逼着我们四处找你么? !我们可是遭老大的罪了!” 白芷窃喜,笑道:“你们也算是够窝囊了,一个个都巴望着与我夫君成就好事,我也大大方方的给你们机会了,可你们还是个顶个的不中用。” 雨晴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又是羞愧,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做妻子的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己的丈夫让给别的女子!” 白芷笑嘻嘻道:“我让也是白让,我夫君心里只有我。” 雨晴气倔倔的无言以对,起身便要走,白芷却道:“你可不许走哦。” 雨晴直眉瞪眼道:“干什么? !” 白芷道:“掌教夫人吩咐你什么,你照做就是了,问东问西的,没有规矩,怪不得你小师祖老师罚你倒洗脚水。” 雨晴:“……” 白芷扭头冲陶威喝道:“这么大半天了,你想起来了什么了吗? !” 陶威吓得脑袋一缩,瞬间就小了一大圈,嘴里嗫嚅道:“小神无能,没,没有想起来这样一个人物……” 白芷目中寒光一闪,道:“那你还能不能找到谁来帮你想一想呢?” 陶威连忙说道:“找,找我家神主!他一定有办法!” 白芷把弄着流洲仙剑,幽幽说道:“阿卡玛纳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哄骗着我去见安哥拉,呵呵呵真当我傻吗? 不过是妄图借安哥拉的手来对付我罢了。 于是,我便杀了阿卡玛纳。 如今,你又学他借刀杀人,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陶威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叩头道:“小神绝没有要借刀杀人的心思!大能不想见安哥拉,那就不见了,不见了……” 白芷道:“六大恶神还有四个,我没去拜访,梅纳洛、德鲁吉、萨里夏以及塔洛马蒂,他们隐藏的很深,不大好找啊。 但你必定知道他们的所在吧? 现在就选出来一个,引着我去见,或可活命。” “是,是!” 陶威如获新生,连忙答应,道:“小神与破坏灵梅纳洛的私交甚好,也知道他藏身在哪里,现在就带着大能去见,如何?” 白芷道:“那还啰嗦些什么? 前头带路吧。” “是是!” 陶威当即在前头引路,白芷扯着雨晴说道:“你也一道。” 雨晴嚷嚷道:“我不去!到底有我什么事?” 白芷捏了捏她的脸,道:“找你小师祖的儿子,你说有没有你的事?” 雨晴敢怒不敢言,也没本事脱身,被扯着同行。 她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发泄,只能是对着陶威大发雷霆,飞着飞着便踢一脚,骂道:“恶神,你为什么非要吃我那颗没吃完的残桃?” 陶威陪着小心,讪笑道:“小神的内火之法是旁门左道之术,对付厉害的人物,便须得吞掉他的口水才能施法。” 白芷“啧啧”叹道:“听见了么小丫头片子,他吃了你的口水呢。” 雨晴恶心的要死,几欲作呕,又恨得咬牙切齿,猛踹了陶威好几脚,又拿仙剑去戳,惊得陶威鬼哭狼嚎,叫道:“救命!救命啊!” 白芷便说道:“你要是打死了她,没人给我引路,我可要罚你去找了。” 雨晴这才罢手,道:“你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正在紧要关头救了我?” 白芷笑道:“我早就来吐火罗国了,而且也早发现你们的踪迹了,在你们议论着分头行动的时候,我便在附近。 听说是来找我,心里还很熨帖呢。 我思来想去,觉着你的道行最低,脑子最笨,只怕你吃亏,于是就暗中跟了你一段,没想到你是真的最笨,连这么个蠢货的当也能上!” 雨晴听的又是感动又是生气,嘀咕道:“明明是好心做好事,可说起来怎么那么叫人恼恨呢?” 白芷得意道:“我就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大魔女啊,不然你小师祖怎么会对我念念不忘?” 陶威吃了一惊:“魔?” 雨晴踹他一脚,道:“不但是魔,还是魔君,没听说过魔君白芷的名头么? 但是这些又关你什么事? 欠挨打的货!” “是是”陶威心中惊骇至极,对白芷是愈发忌惮和畏惧了。 白芷忽问道:“雨晴,你小师祖如今人在何处,干什么去了?” 雨晴讥笑道:“明明记挂着人家,还非要离家出走!我小师祖啊,带着阿螭双宿双飞,逍遥快活去啦!” 白芷道:“你明明气不着我,骗不过我,又何必说这些话呢? 嗯他带着阿螭,那肯定是去西海龙宫,要赴九月初九之约了啊。” 雨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芷无奈道:“我聪明啊!都像你这么笨,当然什么都猜不出来!更猜不透男人的心思,自然也不会让男人喜欢你。” 雨晴:“……” 忍了半天,雨晴禁不住问道:“难道真的是因为你聪明,才会被小师祖喜欢吗?” 白芷得意洋洋道:“当然不是了笨蛋!你小师祖在男女之事上既不主动,又不热衷,呆的像个木头,想要俘虏他的心,得先俘虏他的身,想要俘虏他的身,得能打得过他呀。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霸王硬上弓吗? 当初,我可是在一个小山洞里凌辱了他!他叫破了喉咙都没人管呢。” 雨晴:“……” 白芷瞥了她一眼,道:“所以,我才不怕你们挖我的墙角呢,因为你们谁都打不过他,用强是不可能啦。” 雨晴七窍生烟道:“你真的是好气人啊!” 白芷吃吃笑道:“但是夫君和公公婆婆说我可乖巧了呢。” 雨晴几欲抓狂,道:“掌教夫人,你放我走吧!我保证不找小师祖告密,也不说见过你!” 白芷道:“休想,你骗不过我,就能骗过你小师祖了? 还是等我离开吐火罗国之后,再让你走吧。” 雨晴“啊啊啊啊”的连连挠头,像是疯了一样。 陶威在旁边听的若有所思:“她们是在交流怎么让一个男人对她们动心吗? 以她们这样的姿色,居然还要用上强迫手段? !他娘的,是哪个男人如此装逼? !” 第1159章 阿拉沼泽 第1159章 阿拉沼泽 雨晴被白芷言语挤兑的心绪不宁,躁动难安,飞了一段时间之后,更觉不耐烦,有意要生事端,忽踢了陶威一脚,瞪眼问道:“磨磨蹭蹭的怎么还没有走到? 究竟还有多远? !” 陶威心里骂娘,脸上堆笑,忙答道:“快了快了,雨晴仙姑不要着急,破坏灵梅纳洛的领地就在中部地域的阿拉沼泽,已经近了。” 雨晴道:“吐火罗国中部地域?” 陶威道:“是啊。” 雨晴嘀咕道:“我们几个同门分头行动,好像是风疏影去了中部地域……” 白芷道:“风疏影这名字听着生分,是那个满身红裳的姑娘吧,你小师祖新收的弟子吗?” 雨晴道:“就是在八月十六,你离家出走那天,小师祖接来家里,正式入的麻衣门。 但论起来,她是除了我和冰娥之外,最早与小师祖认识的了。” 白芷点了点头,恍然道:“原来那天清晨,夫君急着出门,就是去收这个弟子啊。” 雨晴拿剑捅了捅陶威,道:“那个什么破坏灵梅纳洛厉害吗?” 陶威讪笑道:“比小神厉害些,但是比起雨晴仙姑和魔君的话,当然差得远!话说,雨晴仙姑,你能不能别用剑捅小神,委实疼啊!踹小神便好嘛。” 雨晴道:“少废话!我问的是梅纳洛的本事比起我同门风疏影怎么样?” 陶威苦笑道:“小神没有见识过风仙姑的厉害啊,但既然是雨晴仙姑的同门,那必定厉害!” 雨晴道:“风疏影是树精体魄,精通木遁妖术,有千余年的功力,而且兼修仙道,大是不弱。 那个梅纳洛在沼泽地里为神,依仗的无非是烂泥巴,正所谓木克土,他肯定不是风疏影的对手。” 白芷一怔,忽然说道:“坏了!” 雨晴道:“怎么了?” 白芷道:“梅纳洛依仗的可不是烂泥巴,他号称‘破坏灵’,其实有非凡之处!他也精通旁门左道之术,善寄身在毒物体内,而且能起‘白风暴’,最能毁坏草木!风疏影不是树精出身还好,是树精,正好为他所克!” 陶威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不愧是魔君,对我们吐火罗国的神祇也如此了解,那白风暴委实厉害的很啊!” 雨晴吃惊道:“白风暴到底是什么东西?” 陶威道:“回仙姑的话,那阿拉沼泽原本也不是沼泽,而是个咸水湖,因为吐火罗国内两帮神祇乱战,导致入湖的河流改道,不再流入其中,那咸水湖的水位便逐年下降,渐渐干涸成了一片连着一片的大沼泽地,且有大片大片的白地!所谓白地,尽覆盐碱,梅纳洛掀动风暴的时候,便裹着盐碱,就如暴风中飞白沙一般,最能侵蚀土壤,毒害花木,土遁、木遁这两系法术对他可是无用啊!” 雨晴大惊失色,道:“这么说的话,风疏影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 白芷道:“都是些不省心的家伙啊,对此处风土人情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贸然入境,你们小师祖也变糊涂了!” 雨晴埋怨道:“还不是为了找你,不然,谁肯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 …… 历来都是怕什么来什么,白芷所料不差,风疏影不但遭遇了破坏灵梅纳洛,而且已然倒了大霉! 她独身前来中部地域,渐渐飞入阿拉沼泽的上空,一番逡巡瞭望,不见生机,正要离开,那沼泽里忽然有红芒一闪,“噗”的一声,似是什么利器破空袭来,惊得风疏影连忙避让!红芒过处,腥臭扑鼻,还隐隐含着毒气,直熏得风疏影头晕目眩,一阵发昏,骇然之下,慌忙屏住呼吸,封锁周身毛孔,而后向下俯瞰,嘴里喝道:“什么东西!?” 但见那一大滩淤泥上趴着个庞然大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浑身疙瘩,丑恶非常,却是个巨大的癞蛤蟆!鼓着一双眼睛,仰面观天,口吐人言道:“兀那说中土言语的红衣女子,来我阿拉沼泽干什么? !” 风疏影心道:“原来是个蛤蟆精。” 便拱手说道:“无意打扰尊驾,只是途径贵宝地而已。 小女子中土宋国颍川郡人士,姓风,不知可否向蛤蟆兄打听一些事情吗?” 那“蛤蟆精”笑道:“路过的啊? 那便再好不过了!你也别向本尊打听什么事情了,直接送于我做口粮吧!” 说话间,那“蛤蟆精”又是张口一吐,嘴里的舌头化作红芒飞射,好似一杆通体血红的长枪,被大力投掷冲天,裹着腥风,携着毒气,斜斜的刺向风疏影! 风疏影勃然大怒,再次闪身避开,喝骂道:“好你个妖孽!本姑娘又没有招惹你,何故要来吃我? !我曾经也是妖怪,所以才看在同道的份儿上对你十分客气,你莫以为我是好惹的? !” “嘿嘿” 那“蛤蟆精”冷笑道:“你错了,本尊可不是什么妖怪,我乃掌管阿拉沼泽的神祇,黑暗之神安哥拉麾下六大恶神之一的破坏灵,梅纳洛是也!任谁从本尊这里过,都得留下命来!你在上空盘旋,本尊暗中窥你多时了,岂能叫你逃走? !” 风疏影“咯咯”一笑,道:“若论吃人,只怕你还是我的晚辈哩!但我只吃坏人,不像你这厮,好坏不分,良莠俱戕,且纳命来吧!” 提起神杵,飞身扑落,凌空直取那大蛤蟆的首级! 那“蛤蟆精”见风疏影身法迅疾,来的好快,且手中的神杵又不似凡品,不免心中畏惧,当下不敢硬抗,忙奋力一跳,“嗖”的跃出百丈远,落入另一滩淤泥里,迅疾消失不见! 风疏影飞到近处,正待作法,忽见那沼泽中涌出密密麻麻许多毒虫来,都是些蜘蛛、蚰蜒、蜱、螨、蛭、蝗、蛾、蚁等毒虫,“哗啦啦”的乱飞,劈头盖脸的就往风疏影身上裹卷! 风疏影惊呼一声,调头就跑! 她是枫树精出身,最怕能钻木坏木的一些蛾、蚁类蛀虫,唯恐避之不及,哪敢被缠上? 她急速攀升,直到高空中,那些毒虫上不来,她才松了口气,心道:“那蛤蟆精躲进沼泽里,操纵这些毒虫来攻击,只是不想我接近他,看来还是怕我。 他以为如此,我便没法子了吗? !” 第1160章 破坏灵 第1160章 破坏灵 此时此刻,她已经被梅纳洛给彻底激怒了,忘了陈义山交待过的话——人生地不熟的,不可主动惹事,见机不妙,要溜之大吉,而恋战则不祥! 她冲着沼泽地,大喝一声:“起!” 好个风疏影,到底是修炼千余年的得道大妖,兼具仙道也有根基,气海之中两大鼎炉并存,各有所长!一声令下,那沼泽里的草根朽木得其木遁妖力催发,纷纷都活了过来,枝枝蔓蔓抽生,疯狂涌动,如活蛇般钻营探造,扎入淤泥深处,早寻到了那只大癞蛤蟆,瞬间缠住,生生给拉扯了出来,五花大绑,如粽子一样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风疏影“哼”了一声,道:“孽畜,你死了!” 言罢,纤纤素手轻轻挥动,乱木纷飞如箭雨,齐刷刷的都射向了癞蛤蟆,瞬间扎成了个刺猬! 蟾酥尽溃,流了一地,染得那片沼泽漆黑如墨,临近的虫蚁也都被毒死在其中,惨不忍睹,甚是恐怖! 癞蛤蟆一动不动,也没任何言语,想是死了。 但风疏影兀自不放心,又把神杵高高祭起,当头一棒,砸在斗大的蛤蟆脑袋上,登时击的浓浆四溢,粉碎如渣! 风疏影恶心的啐了一口,正待转身离去,不料那癞蛤蟆的肚子“噗”的一声响,骤然破了个大洞,内中飞出一道人影,掠在空中,周身戴盔披甲,晃日凝光,耀眼非常,却是破坏灵梅纳洛的真身! 他盯着风疏影,“叽里呱啦”便是一通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念的是什么咒,施的是什么法。 风疏影方自一惊,忽闻“呜”的一声怪响,早有暴风卷起! 正是那白风暴来了! 一时间,黑云遮天,烈日陡然失色,白茫茫无边沙暴刮地三尺,折岭崩吹,瞬间便把风疏影吹得滴溜溜乱转,手一麻,神杵也丢了,眼一痛,双目也睁不开了,头一胀,脑袋开始发昏,嘴里苦涩干咸,像是被塞了毒盐一样!刮得天旋地转,哪里还能摸得着方向? 她连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了! 梅纳洛却操纵着白风暴,裹卷了风疏影,往沼泽里丢去,随着他一声令下,白风暴止住,早有麾下毒虫飞起,就近叮咬了风疏影,风疏影浑浑噩噩的正觉风暴停住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便又觉得身子被麻痹了,动弹不得,昏沉沉的坐在淤泥上,瘫坐一堆儿。 梅纳洛“哈哈”大笑,道:“放心,本尊不会杀你,你要是死了,那脑子可就不大新鲜了,本尊要生吃你,且看你能熬上几天。” 风疏影又是害怕又是懊悔,连忙说道:“我是树精,没有脑子的!你吃了也变榆木疙瘩!不如放了我,我送你一些仙丹妙药,如何?” 梅纳洛道:“说这种话诓骗我,是以为本尊没有见识吗? 只要修得人形就有脑子,比凡夫俗子还更补呢!” 风疏影求饶不成,又威胁道:“我是麻衣大仙陈义山的弟子,你敢吃我,他准定来灭你满门!把你这沼泽踏为平地!” 梅纳洛冷笑道:“少拿仙道大能来唬本尊,就连吐火罗国的第一光明正神阿胡拉都对本尊的白风暴忌惮三分呢!仙人的脑子还好吃哩,那个什么陈义山要是来了,也与你是一样的下场!” 笑罢,便吩咐道:“刀蝗,过来把这树精的脑袋给本尊切开,可不要弄死了。” 早有个大蝗虫精飞近,举着刀肢,应道:“是!” 梅纳洛又吩咐道:“老蜂子,准备好你的蜜,挖出来新鲜的脑汁以后,要拌的甜一点,去去腥气。” 于是又有个胡蜂精领命过来。 风疏影顿时落下泪来,哭的是梨花带雨,暗叫道:“死了死了!帮师父找女人,却把自己搭进去了,不值当啊不值当。” 梅纳洛嫌弃道:“哭什么? 方才有老蛭精给你注了毒,身体已经麻木了,不会疼的。” 风疏影闭目不语,心想再也没有这么恶心的死法了! 那刀蝗精在风疏影的脑门上比比划划,四处找地方下手,临了又说道:“破坏灵大人,得先把这树精的头发给剃光了,不然不好下刀。” 梅纳洛不耐烦道:“你只管剃,啰嗦什么? !本尊等着吃哩!” 风疏影闻言,尖叫道:“不要剃我头发!” 刀蝗精哪里管她,揪起来头发就准备剃刮,却听“嗤”的一声响,有毫芒迸射,正打在刀蝗精的脑袋上,登时击的粉碎,一魂飘散,死于非命! 梅纳洛吃了一惊,叫道:“谁干的? !” “嗤” 又是一声响,第二道毫芒击在胡蜂精的肚子上,也当场打死! 风疏影惊喜交加,她已经看见了救星,就在半空中的云上矗立,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生的是瑰姿艳逸,柔情绰态,奇服旷世,骨像应图!一双妙目俯瞰下界,神情孤傲且霸气横生,只可惜不认识是谁! 但看她穿着打扮以及五官模样,分明是中土神祇,风疏影便叫喊道:“好姐姐,这个大恶神专一欺辱咱们中土来的,快杀了他!” 那神女也听话,屈指一弹,掌中米粒之珠爆射而出,化作数道流光,袭向梅纳洛! 梅纳洛听着风声便知厉害,哪敢硬抗? 身子一缩,便潜入了淤泥中! 可怜那些蛇蝎蝼蚁,来不及躲避,或被珠子直接击中,或被神光波及,但听“嘭嘭嘭”的乱响,它们大片大片的毙命,都烂在了污泥里! 那神女玉臂一震,云袖翻飞,批练似的从空中垂落下来,卷着风疏影便提到了云上。 风疏影死里逃生,喜不自胜,连连说道:“多谢姐姐救命!小仙周身麻痹,难以动弹,恕不能行礼了。 敢问姐姐的神号?” 那神女漠然的看着风疏影,道:“你是陈义山的弟子?” 风疏影道:“是啊,神女姐姐认得家师?” 那神女忽的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本宫是谁,可见是他新收的弟子。” 风疏影道:“倒不算是新收的,小仙拜师陈公已久,正式入门却晚,但算起来,也是上个月的事情啦。” 临了,又问了一句:“姐姐好美,也好厉害,究竟是坐镇于何处的神祇?” 那神女默然了片刻,道:“那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可曾对你提过‘洛神’么?” 第1161章 恻隐再起 第1161章 恻隐再起 救下风疏影的神女自然不是旁谁,而是洛神娘娘! 娘娘自从在弱水里脱困之后,便遵从九天玄女娘娘魂念的叮嘱,决心仔细研习新学的“奇门遁甲神通”,并进一步稳固气海中的元炁、灵气、菁华三大鼎炉,所以须得找一个僻静之地进行修炼。 娘娘既不想回归中土,又觉昆仑虚在西北海之间,周遭仙派林立,且有魔道在侧,实在是不大安全,于是便又往西而来,直至踏入吐火罗国的地界,并深入腹地! 待娘娘行至阿拉沼泽的时候,一番瞭望,觉得这是一片荒凉的所在,必定无人打搅自己静修,所以便在沼泽的边缘地带寻了一片银杉林,落足了…… 岂料想,因缘际会,无巧不成书,风疏影也来到了阿拉沼泽,而且因为逡巡时长,引起了破坏灵梅纳洛的注意,两下里发生激烈冲突!梅纳洛发动白风暴,动静太大,直吹到银杉林中,惊动了洛神娘娘飞来探看究竟。 她过来的时候,正值听见风疏影提及自己是麻衣仙派的弟子,并说自己的师父是陈义山,洛神娘娘在惊愕之下,不忍见故人弟子惨死,便禁不住出手搭救了。 而风疏影并不认识洛神娘娘,听她自认身份,也不免大吃一惊! 盯着洛神娘娘看了片刻之后,风疏影又大喜过望,道:“原来姐姐就是洛神娘娘啊!不对!晚辈不该把娘娘称作姐姐!娘娘是我师父的姐姐,所以晚辈应该叫娘娘为师伯!” 洛神娘娘一愣,随即勃然变色,呵斥道:“什么姐姐娘娘师父师伯的!本宫不是你那混账师父的姐姐!也不是你的师伯!你若是再敢胡乱喊叫,本宫就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风疏影被骂懵了,笑容凝固着愕然问道:“娘娘干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骂我,我倒是不要紧,毕竟是娘娘救了我,但是娘娘一直骂我师父是怎么回事? 我师父得罪娘娘了吗? 他一直称呼娘娘为洛神姐姐啊。” 洛神娘娘怔了片刻,也觉得对风疏影的态度有些过分了,便缓了缓颜色,说道:“你既然入麻衣仙派的山门晚些,便有很多事情是不知就里的,本宫也不骂你,也不骂你师父了。 待你回去之后,仔细问问你师父前因后果,便明白了。” 风疏影“哦”了一声,道:“晚辈现如今也回不去啊。” 洛神娘娘这才想起来风疏影还被虫毒麻痹着呢,不能动弹,便道:“你且稍待。” 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一粒化毒丹,塞进了风疏影的嘴里。 破坏灵梅纳洛手下的虫豸们都是些小喽啰,道行不深,毒也不怎么厉害,因此只能麻痹,不能致死,风疏影就算是不服用什么解药,凭着千余年的功力,硬撑几个时辰之后,也就消了。 如今,洛神娘娘赐了她化毒丹,入喉即溶,瞬间起效,举手抬足已恢复如常。 “多谢娘娘!” 风疏影冲着洛神拜了一拜,道:“娘娘陪着晚辈一道回去吧。” 她心中盘算的是:“我来吐火罗国是找掌教夫人的,虽说没找到,但是阴差阳错的,居然遇到了师父苦寻不着的洛神!这要是带回去,必然是大功一件啊!师父也准定会万分喜欢!天晓得该怎么感激我呢!可不能让洛神娘娘再跑了!” 洛神娘娘却皱眉道:“还要本宫陪着你一道回去?” 风疏影目光闪烁,心道:“你话里话外都透着跟我师父不睦,说我师父想你,你肯定不领情,那我也只好骗你了。” 于是哭丧着脸说道:“晚辈本领低微,只怕路上再遇到什么恶神,客死异乡,尸骨无存,所以乞求娘娘陪上一程。” 洛神娘娘笑道:“本宫看你本事并不弱,就是知己不知彼罢了,身在异国他乡,莫要惹事就好,遇到强敌抽身便走,也吃不了多大的亏。” 风疏影嘀咕道:“跟我师父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洛神娘娘道:“你说什么?” 风疏影忙道:“晚辈没说什么,就是胆怯,就是害怕,就是窝囊。 娘娘,你就大发慈悲,送晚辈一程吧。” 洛神娘娘沉吟了片刻,忽然瞥见风疏影面有狡黠之色,顿时起了疑心,冷笑道:“好个小妮子,敢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 !你要真是这么胆小怯懦,本事又不济,那怎敢独自前来吐火罗国? !” 风疏影一惊:“这……” 洛神娘娘喝道:“休想瞒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陈义山的弟子? !” 风疏影慌张道:“怎么不是? 晚辈是货真价实的麻衣弟子!老家就在凤凰岭!” 洛神娘娘兀自不信,道:“那你为什么非要央求着本宫护送你? 你来吐火罗国到底是干什么的? !陈义山跟吐火罗国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这——” 风疏影弄巧成拙,叹息一声,道:“算了,晚辈还是说实话吧,晚辈确实想哄骗娘娘跟我一道回去见师父,因为师父一直都在找娘娘呢!为此,他还去了身毒国!” 洛神娘娘心中一动,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奇了,陈义山自有娇妻幼子在室,且有生身父母在堂,不在颍川老家好好过日子,找本宫干什么? 本宫算他什么人? 更何况,本宫又不在身毒国。” 风疏影道:“娘娘有所不知,师父也是个苦命人啊。 麻衣同门里有个叫非正的道人,能掐会算,娘娘大概认识,他私下里告诉晚辈说,师父的儿子陈香其实早就辞世了!而八月十五过后,就在晚辈入门的那一天,掌教夫人白氏也离家出走了!” 洛神娘娘听的又惊又疑,喃喃说道:“他儿子死了? 怎么会呢?” 风疏影道:“非正道人声称,可能跟师父用什么逆空神通有关,唉……可怜啊!晚辈那素未谋面的香儿小师弟阴差阳错的流落到别的空间里去了!与父母分离的时候还是幼冲之年,再掐算,就已经活到一百零百岁寿终正寝了!” 洛神娘娘呆了半天,道:“那姓白的魔君为什么离家出走?” 风疏影道:“因为十洲三岛二十四洞那些家伙们不是东西,组建了什么四海仙盟,要来围攻师父,掌教夫人觉得是她的存在连累了师父,于是便离家出走了。” 洛神娘娘心下恍然,却又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恼恨陈义山负了自己,可如今从风疏影口中得知陈义山居然过得这样凄惨,她心里头的恻隐之情便忍不住又涌出来了! 怨恨在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都是心疼了。 那个臭弟弟,臭男人,没有自己在他身边护着他,他就过得一团糟! 第1162章 水遁 第1162章 水遁 洛神娘娘已经信了风疏影的话,觉得陈义山去身毒国找自己,肯定是因为孤苦无依,要寻求自己的慰藉,他都妻离子散这么可怜了,还被十洲三岛二十四洞的混账仙人们欺负,自己不护着他,还有能有谁护着他呢? 洛神娘娘甚至以为风疏影来吐火罗国,一定也是受了陈义山的指派,来找自己的! 而且,这还找到了! 可见,自己和陈义山是多么的有缘分啊。 洛神娘娘终究还是免不了心软,抵挡不住那个可恶男人的诱惑,动了要跟风疏影回去见陈义山的念头。 她瞥了一眼风疏影,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疏影忙答道:“晚辈原是一株枫树,修炼千年才得道成精,只因叶大却薄,日照月映则露光,因此姓风,名疏影。” 洛神娘娘点点头:“哦” 她也是没话找话,心里其实是在思量着,要怎么样说,才算是不失矜持、不着痕迹、不丧体面的表达出自己愿意去见陈义山的意思。 正忸怩纠结着,忽听风疏影惊呼道:“娘娘,快看沼泽,那个恶神又出来了!” 洛神娘娘低头一看,但见破坏灵梅纳洛披挂整齐,站在一条巨大的蚰蜒精身上,身后黑压压的全是各种蝼蚁虫豸,正目光不善的仰面观瞧自己呢。 原来,这梅纳洛施展“白风暴”之术的时候,须得用到“盐碱之精”,所谓的盐碱之精乃是他从沼泽四周的盐碱池地里提炼出来的细小白砾,反复祭炼而成。 他平素里会在腰上挂一沙袋,袋中装满盐碱之精,临阵时若是遇到难以对付的强敌,便抓一把盐碱之精,这才能发动邪术。 方才对付风疏影的时候,梅纳洛把一沙袋的盐碱之精都给撒完了,所以,当洛神娘娘现身,弹射珍珠乱打的时候,他便觉得难敌,于是不顾手下喽啰们的生死,径直潜入沼泽,躲进自己的淤泥府邸,重新去装填盐碱之精了。 而今装满,他便又意气风发、顾盼自雄,召集了喽啰们出来现世。 洛神娘娘心道:“这恶神仗着旁门左道之术,且占据了地利人和,不忿我出手救了风疏影,是以重整旗鼓,打算再战。 瞧他这架势,是打算连我也拿下了啊!也罢,我也修炼了一段时间了,今日不妨小试牛刀,拿这恶神来验一验我的本事!” 念及此,洛神娘娘娇叱一声:“恶神,有能耐便上来与我见个高低!” 梅纳洛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尊方才给了你们机会逃跑,可你们却不知道把握,如今已是晚了,叫你们想跑都跑不掉!” 洛神娘娘冷笑道:“淤泥底的腌臜货,且莫要夸口啦,只管来战吧!不敢动手的,可不是好汉!” 梅纳洛叫道:“你且等着!小的们,都瞧好了!稍后这两个中土娘儿们掉下来,立刻给我叮咬!拖下淤泥,送回府里!免得又跑出来什么东西救她们!” 一众虫豸蝼蚁叫嚷道:“是!” 梅纳洛伸手在沙袋里一抓,顿时便有了底气,踌躇满志的腾空而起,大咧咧便朝着洛神娘娘奔来! 洛神娘娘攥了一把珍珠,轻描淡写的弹射,看起来是阻挡梅纳洛,不叫他逼近自己,其实是诱敌深入。 那珠子,连一枚都没有射到梅纳洛身上,反倒撩拨的梅纳洛信心满满,叫道:“老鼠屎一样的东西,也能伤我? !” 风疏影对梅纳洛的白风暴心有余悸,连忙提醒洛神道:“娘娘,这恶神的风可是厉害的很!你先前说得对,遇到强敌,溜之大吉嘛!咱们走吧!” 洛神娘娘笑道:“你自己便姓风,还怕人家的风? 躲在本宫身后就是了!” 话音落时,洛神便不再弹射珍珠,梅纳洛吼叫着杀来,手一扬,盐碱之精便撒开了,鼓着腮帮子一吹,但听“呜”的一声怪响,好风!遮天蔽日,卷云席地!似白雾茫茫,似狼烟滚滚! 风疏影惊叫道:“那风又来了!快跑!” 洛神娘娘不慌不忙,早祭起了洛书,往身前一遮,白风暴便吹刮不动,但听“簌簌”作响,盐碱面如鹅毛大雪似的往下落,反洒的那些翘首以盼等着主人大显神威的虫豸蝼蚁们都遭了殃! 梅纳洛大吃一惊,也不认得洛书是什么东西,但见上面符箓放光,金字闪耀,散出团团霞光,结出阵阵瑞彩来,可知不是凡品! 他连忙又抓起一把盐碱之精,朝着洛书撒去,嘴里狂吹:“啊呼!呼!呼!” 却哪里能破得了此宝? ! 撒过三把之后,梅纳洛的沙袋已经彻底空了,而洛书却丝毫未见毁损,洛神娘娘和风疏影更是安然无恙! 风疏影高兴极了,当即从洛书后面跳出来,叫道:“恶神,你的旁门左道之术不灵了!” 梅纳洛情知不妙,铁青着脸转头就跑! 风疏影飞身便追,洛神娘娘却说道:“不必撵他!” 风疏影一愣,转过身来,但见洛神娘娘屹立云头,无动于衷,只是冷笑着,眼睁睁看着梅纳洛落在沼泽中。 风疏影叹道:“又让他给跑了!” 洛神娘娘道:“放心,他跑不掉!” 就在梅纳洛以为自己安全的时候,空中的洛神娘娘猛地一攥手,但听“哗”的一声响,沼泽中凡是有水的地方,无论脏臭,无论浑清,无论轻重,无论深浅,尽皆翻腾涌动! 就像是受到了统一的召唤,接受了统一的指令一样! 梅纳洛脚下的一滩水更是就地暴起,毯子似的,“唰”的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唔唔噗!!” 梅纳洛在水中呜咽有声,反复横跳挣扎,却死活出不来,也逃不掉。 但见洛神娘娘把手轻轻摊开—— “嘭!” 巨响声中,包裹着梅纳洛的水爆成了森森雾气!混合着血肉筋骨碎屑甚至丝丝魂念的雾气! 虫豸蝼蚁们都惊呆了,猛地发一声喊,四散溃逃! 风疏影也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倒抽凉气! 就连洛神娘娘自己都怔住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道:“共工那厮的水遁神通施展起来,竟然是如此的凌厉狠毒? !” 第1163章 冤家路窄 第1163章 冤家路窄 洛神娘娘正惊叹于共工水遁神通的厉害,忽听身后有破空之音渐起,扭头看时,但见三道人影由远及近,倏忽而至。 两下里打了个照面,洛神娘娘顿时愣住。 来者正是白芷、雨晴以及陶威! 陶威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还腆着脸陪着笑对白芷和雨晴诉说道:“魔君,仙姑,请看,这下面就是阿拉沼泽,破坏灵梅纳洛一般都藏在淤泥里,不是熟门熟路的老朋友,还真找不到他呢!” 说着说着,他便觉察到气氛不对,隐隐有杀气在弥漫啊,于是赶紧闭了嘴。 风疏影看见雨晴,稍觉诧异,正想问她怎么来了,但目光瞬间就被白芷给吸引住了——好美的女人啊!与洛神娘娘相比,完全不落于下风啊!这是谁呀? !等等,这,这是掌教夫人吧!? 风疏影没有见过白芷,但是陈义山派遣他们一行前来吐火罗国的时候,曾下发了白芷的画像,因此风疏影看了几眼之后,便认出了她是谁。 “娘娘? !” 雨晴也吃惊的看着洛神,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洛神娘娘没有理会她,一双大眼目不转瞬,死死的盯着白芷。 白芷也在看她。 彼此虽然都未曾开口,但目光已相当炙热凌厉。 风疏影悄然飞到了雨晴身边,低声说道:“恭喜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掌教夫人,这下可是立了大功!” 雨晴道:“你也不差啊,居然找到了洛神娘娘!你没有遇到破坏灵梅纳洛吗? 我和掌教夫人可是担心你被那恶神所伤,所以才急匆匆赶来的。” 风疏影心有余悸道:“还说呢,我险些被那恶神给活活吃掉了!幸亏洛神娘娘及时出现,出手救了我。 那恶神已经被娘娘给打死了!” “哎? !梅纳洛死了么? !” 陶威大吃一惊。 风疏影皱眉问道:“这个家伙是谁?” 雨晴冷笑道:“他是梅纳洛的朋友,黑暗之神安哥拉麾下的六大恶神之一,号称什么什么枯灵陶威。” 陶威暗中瞥了白芷一眼,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却,待飘得远了,才猛然转身,“唰”的就跑。 梅纳洛既然死了,那自己便算是彻底无用了,不跑,还等着被白芷杀掉么? ! 雨晴见状,连忙叫道:“掌教夫人,他跑了!” 白芷头也不回,只轻轻拔出剑来,反手一撩,剑芒爆射,矫若飞龙,血光飞溅处,陶威早已身首异处!分作两截从空中坠了下去,继而创口处杀气闪烁,“嘭”的一声,炸成了飞灰。 风疏影吓了一大跳,顿时对白芷大起敬畏之心! 洛神娘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缓缓抚掌,哂笑道:“呵呵泼魔,如此耀武扬威,真是好厉害啊!恐吓本宫吗?” 白芷道:“本君前来此处沼泽,原是有要事询问破坏灵梅纳洛,你却把他给杀了,哼哼本君还没说你坏了我的大事呢,你倒先说我恐吓你?” 洛神娘娘啐了一口,道:“你能有什么大事? 你只有坏事!阴魂不散的家伙,在吐火罗国也能遇到你,真是倒霉透顶!” 白芷道:“彼此彼此,这正是本君的心声,反被你先说了。” 洛神娘娘把手掌摊开,露出滴溜溜转动的一大把珍珠,幽幽说道:“既然冤家路窄,你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 白芷柳眉一轩,讥讽道:“怎么? 听你这口气,看你这样子,还打算对本君动手呢?” 洛神娘娘冷笑道:“向日之耻,岂可不报?” 白芷撇了撇嘴,道:“从前你就打不过本君,如今便更不是本君的对手了。 昔日是看在义山的面子上,我才饶你多次性命,你若是不识好歹,上赶着找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当着这两位麻衣弟子的面,我得教训教训你这不干不亲的大姑子了哟。” 洛神娘娘怒道:“谁是你大姑子? !” 当即把手一扬,大把珍珠抛洒开来,梨花暴雨般朝着白芷劈头盖脸打去。 白芷持剑在手,“唰唰唰唰”在身前那么一转,舞的剑芒如盾,杀气如瀑,但听“嘭嘭嘭嘭”乱响,那些珍珠一颗颗都炸成了齑粉,无半个例外! “你要死了!” 洛神娘娘忽的把双手合什,白芷背后大片苍云瞬间化作水布,“啪”的一声,便裹住了白芷! 白芷只稍稍一惊,却并不如何慌乱,待往外钻的时候,她才发觉居然无法脱身!那水布紧紧贴合自己,不但糊住了脸面,还堵住了周身毛孔,死命压迫束缚! 白芷心下不禁骇然,暗忖道:“这条恶蛟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厉害的神通了? !” 风疏影可是刚刚见识了这一大杀招的厉害,连忙叫道:“洛神娘娘,手下留情啊!她可是掌教夫人啊!” 洛神娘娘喝道:“本宫杀的就是你们的掌教夫人!” 风疏影:“……” 雨晴道:“你可别喊了,她俩有大仇!” 白芷见无法脱身,又觉那水布束缚的越来越紧,窒息感越来越重,且有一股极度危险的破坏之力渐渐集蕴起来,甚至渗透进了自己的血脉之中!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轰然炸裂,届时,自己也难免粉身碎骨! 情急之下,她内调魔气,运在眸中,陡然间迸射出两束血红的波来,登时穿透了水布,如两道落虹般,朝着洛神娘娘贯穿而去! 洛神娘娘认得这是魔眼波,是魔类的大杀招!魔君阶尤其致命!既不敢硬抗,也无暇祭洛书护体,只能闪身避趋! 这一动,她的手便松了,诀法也乱了,白芷周身魔光一闪,裹着她的水布立时便崩开了! “呼” 轻吐了一口浊气,白芷取四大魔琴在手,冷笑道:“好哇,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变得厉害多了!” 洛神娘娘也不言语,再次挥手,调动满天云卷云舒,都凝聚起来,倏忽间化作一汪汪清泉,从四面八方朝着白芷围拢。 白芷见状,不敢怠慢,“铮铮”拨动起第三根琴弦,但听“哗哗”水响,那些汇聚而来的清泉登时大起涟漪,开始晃荡。 洛神娘娘摒指一竖,清泉起伏,都化作箭簇,密密麻麻,对准了白芷。 白芷又拨动第二根琴弦,瞬间魔风起,激荡开来,登时便将水箭都切割碎了! 洛神娘娘又将云袖翻出,凌空去拿白芷,白芷按着第四根琴弦,“铮”的一声响,魔火肆虐,登时把洛神娘娘的云袖烧成灰烬! 洛神娘娘大怒,双手一抓,空中水汽化作两把剑,持定在手,飞身直扑白芷! 白芷不慌不忙,冷笑道:“你若用剑,那便是自取其辱了。” 当即收了四大魔琴,也仗剑在手,迎了上去! (御风楼主人:这两天忙作家年会的事情,今天下午还有一场直播,想看的朋友可以到我微博上瞅瞅) 第1164章 犯上作乱 第1164章 犯上作乱 白芷最擅长的便是剑法,论起来,比陈义山还要高明,洛神娘娘如何是她的对手? 两下里你来我往,剑芒弥天,只看的雨晴和风疏影冷汗直流!尤其是雨晴,剑法上还得到过白芷的指点,自以为已经学了个通透,很厉害了,可如今看到白芷亲自施展出来的样子,顿觉自惭形秽!暗忖道:“乖乖啊!剑还能这样用? 我就算再练十年,只怕也赶不上掌教夫人啊……” 风疏影更是从中看出了陈义山的影子,思量道:“师父的剑法与掌教夫人的剑法多有相通之处,可真要比一比孰高孰低,只怕师父还略逊一筹……” 阵上交手不过十几个回合,洛神娘娘便落了下风,暗觉抵挡不住,心道:“这魔女的剑法好生了得,我不是她的对手!” 刚起了这个念头,便听“咔咔”连声响,两把水剑都已崩坏! 于是洛神娘娘抽身便走,白芷“呵呵”一笑,道:“这就输了?” 洛神娘娘骂道:“魔女敢追本宫么? !” 白芷冷哼道:“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敢追!” 提剑便撵,洛神娘娘蓦地把身形一晃,“嗷”的一声咆哮,已化作金爪青龙,摇头摆尾便吞向了白芷! 白芷吃了一惊,连忙闪身躲开,就势收了流洲仙剑,笑骂道:“跟本君来这一手? 呵呵要论血脉之力,本君也不怕你!” 也是摇身一变,现出化蛇之身,振翅去击青龙! 两条巨兽便在空中缠斗了起来,或抓或咬或拍或甩,撕云裂空,激烈异常,把风疏影和雨晴都看呆了,也吓呆了! 风疏影瞠目道:“雨晴,她们这是朝死里打呢!” 雨晴咂舌道:“可不是么? 真吓人!以后再也不敢跟她们抢小师祖了。” 风疏影白了她一眼,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抢男人呢? 你说咱们要不要上去劝开她们俩啊? 这样下去,非死即伤,总有一个要倒霉!甚至,两个都倒霉!” 雨晴摇头道:“你不知道她俩之间的关系!洛神娘娘是一心要嫁给小师祖的,但掌教夫人却偏偏是白芷,夺夫之恨不共戴天啊!就凭咱俩还去拉架? 你瞧瞧人家那神通那法力,咱俩上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躲远点吧,别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 风疏影懊恼道:“那怎么办? 这不论谁死谁活,或者两败俱伤,师父那里都不好交待啊。 说起来,咱们俩眼睁睁看着她们殊死相搏,就像是别有用心一样。” 雨晴沉吟道:“把蓝羽、兰生、冰娥、孙伯行都叫回来,咱们六个加在一起去劝架,或许还有把握。” 风疏影深以为然,道:“那敢快传讯,就说是有急事,叫他们速来!” 雨晴道:“千万别被什么事情绊着。” 两人立刻发香。 不一时,便听空中振翅之音大起,一头大鸟抟扶摇而来,正是蓝羽。 雨晴大喜道:“厉害的来了!” 蓝羽张口问道:“怎么了? 我正往东南找呢。” “还找什么找,看那边!” 风疏影指了指正在恶斗的青龙和化蛇,蓝羽也愣住了。 忽听一道箭声破空而来,满天梅花缤纷,聚敛而成人形,却是孙伯行到了,也张口问道:“什么事叫我过来? 我还没有把西南邦搜罗遍呢。” “不用搜了,快看这边!” 雨晴伸手一指,孙伯行也傻眼了:“谁跟谁啊?” 正看得出神,一阵墨兰香味弥漫过来,兰生翩然而至,笑道:“诸位同门,又都聚齐了啊。” 风疏影道:“还差冰娥。” 话音方落,便有一阵寒意飘近,正是冰娥姗姗来迟。 六大门人聚齐,望着青龙和化蛇酣战,都看得目瞪口呆。 孙伯行忍不住问道:“那,那条青龙是阿螭宗主的亲戚么? 她跟个什么东西在打架呢?” 蓝羽瞪着重瞳,道:“那条青龙是洛神娘娘,与她相斗的是化蛇。” “洛神娘娘啊!” 兰生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看什么? 一拥而上,把那什么蛇给弄死吧。” 风疏影冷笑道:“弄死? 那可是掌教夫人!师父派咱们来就是找她的,她还真在吐火罗国!” 雨晴得意洋洋道:“是我找到的!” 兰生一怔:“哎? !” 冰娥悚然道:“那,那就是掌教夫人的真身!? 好厉害!” 风疏影道:“都别光顾着热闹了,我和雨晴急着传香叫你们来,就是想大家伙一起上,去劝开她们呢。” 蓝羽笑道:“何须你们? 只我一个上就够了!” 风疏影狐疑道:“你确定?” 蓝羽“哼哼”道:“重明鸟力大无穷,最能降龙伏蛇!从血脉之力上来论,我就是她俩的天敌!” 言罢,蓝羽再现重明鸟本相,“唰”的一声,振翅便奔那一神一魔两大天女掠去! “都给我住手,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重明鸟居高临下,放出豪言壮语。 青龙和化蛇正斗得性起,哪里听她的? 兀自纠缠不清。 重明鸟大怒,心道:“一干同门看着呢,半点面子都不给? 我可是你们天敌!” 于是飞扑下去,一按一个,两只爪子分别攥住了青龙和化蛇的脑袋,喝道:“不许打架!” 青龙与化蛇各自一怔,翻眼看了看重明鸟,齐声喝道:“小辈无礼!” 继而一起化作人形,从重明鸟爪下逃出,复又转身折返,同时出手!洛神娘娘弹射珍珠,白芷挥剑乱砍,直打的重明鸟怪叫连连,左支右绌中忙了个手忙脚乱,心慌气短,不多时,便羽毛纷飞,慌的狼狈不堪,拼命逃窜了回来。 洛神与白芷则又重新斗在了一起。 风疏影接住蓝羽,笑道:“如何? 勿谓言之不预也。” 蓝羽化回人形,惊魂甫定,怒道:“欺人太甚!大家伙一起上,各祭法宝,拿下她们!” , 孙伯行迟疑道:“这不大好吧?” 蓝羽道:“有什么不大好的? 师父窜来窜去就是找这两位呢,拿下她们回去请功,师父准定美的鼻子冒泡!” 雨晴道:“不错!本来找到一个就够本了,如今两个到齐,不管怎么拿下,小师祖绝不会埋怨咱们。” 风疏影道:“那就这么着吧。” 兰生沉吟道:“我的阴阳坛对她们无用,雨晴的人种坛对她们也无用,疏影的神杵、冰娥的雪魄神锥只适合杀伤,不适合拿人,但蓝羽的玄铁环能箍脑袋,伯行的听话鼓能发动魂系攻击,所以叫蓝羽和伯行一人拿一个,剩余我们四个负责围堵,诸位同门以为如何?” 众门人齐声说道:“甚好!” 于是,六个门人一拥而上,冰娥、兰生、风疏影、雨晴站定四个方位,围住了酣战中的白芷和洛神,蓝羽上前祭起玄铁环,朝洛神娘娘的脑袋箍去,孙伯行则摇动达玛如听话鼓,对准了白芷连晃,嘴里还说道:“掌教夫人,且听弟子这面鼓……” (御风楼主人:忙完了,今晚再更两章,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1165章 一拍两散 第1165章 一拍两散 白芷与洛神相斗,已占了上风,洛神正觉吃力,忽瞥见六个门人迫近,作围拢之势,登时得了台阶,喝道:“魔女且罢手!你我各自休战,暂歇片刻,先打发了这帮生乱的家伙再说!” 白芷笑道:“你打不过我了,当然要休战。” 话虽如此,但余光中瞥见孙伯行朝着自己悄然贴近,知道他是要对自己下手了,于是远远掠开,罢手停战。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蓝羽朝着洛神娘娘抛出了玄铁环! 洛神娘娘早已看见,忙把洛书展开,祥云缭绕中霞光大放,立时便架住了玄铁环,落不下来! 而孙伯行也在此时开口说道:“掌教夫人,且听弟子这面鼓……” 他却不知道,自家这位掌教夫人也是个精通魂系攻击的大行家,四大魔琴更是能发动控魂类法术的宝贝!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白芷听见达玛如听话鼓响了一声,已知不妙,立时锁住了闻听之力,来了个充耳不闻,同时反手挥剑,迸出大团锋芒,摄定了孙伯行,“嘭”的一声爆响,炸了个花开花落花满天! “呀!” 其余门人见白芷下次杀手,都吓傻了。 梅花聚敛,孙伯行恢复原样之后也赶紧逃走,哪敢再行造次? 白芷冲他喝骂道:“姓孙的,敢对本夫人下手,真大胆子!犯上作乱么!? 也不怕你师父扒了你的皮? !” 孙伯行被骂的狗血淋头,抱头鼠窜。 洛神娘娘也斥道:“蓝羽,你是想拿那环箍我的头吗? 本宫平时亏待你了? !真想挨我一顿毒打? !” 蓝羽慌忙收了玄铁环,满面羞愧往后退却。 雨晴见势不妙,便叫道:“不要怕!大家伙一起上!咱们以多欺少,还怕赢不了吗? !” 她也是莽,没看其他同门的脸色,提剑就冲了上去,到了白芷和洛神之间的时候,回头一看,风疏影、兰生、冰娥都立在原地没动,孙伯行和蓝羽站的就更远了,登时傻眼:“你,你们——” 白芷和洛神倒是一左一右,围住了雨晴。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道:“刘雨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白芷道:“你说以多欺少是吧? 那我们俩可要欺负你了啊。” 雨晴讪笑道:“夫人,娘娘,饶了我吧。” 洛神娘娘举起纤纤素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白芷则抬起玉足,轻轻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雨晴怪叫着倒飞了出去。 白芷环顾兰生、冰娥、风疏影等弟子,道:“你们还要上吗?” 兰生赔笑道:“弟子等的道行与掌教夫人和洛神娘娘相比,实在是差的太大了,就,就不上了吧……” 白芷便目视洛神娘娘,挑衅道:“你还打么?” 洛神娘娘见白芷胜券在握,心道:“方才我已落了下风,再打,也难逃一败。 看来,不动真章的话,是没办法赢这魔女的,我须得施展奇门遁甲神通了!” 但是时间紧迫,临阵之际,强敌再侧,洛神娘娘根本无暇将八门全开,遁甲全出,她暗忖道:“我且只开一道杜门,叫她进的来出不去,也算成功!” 于是,洛神娘娘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不打!只怕本宫出招,你不敢接!” 白芷道:“又来吹嘘!且出招啊!” 洛神娘娘暗调先天元炁,虚化出一扇门来,当即闪身入内,伸手指着白芷勾了勾,叫道:“魔女,你敢进来吗? !” 白芷展眼一看那门,但觉虚虚晃晃,缥缥缈缈,亦真亦幻,看似是神光所化,颇为光明正大,但是内中隐隐有异芒闪烁,似乎是蛰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而且怎么窥探都看不破其中的行藏和玄妙! 白芷暗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思量道:“看模样,那门内必定是个厉害的阵法!这恶姑子想骗我进去,埋伏杀我!算了,不跟她纠缠下去了!不管是打杀她还是打伤她,都要惹夫君烦恼憎恨我,我何必为她坏了夫妻情分呢? 也耽误我找儿子……” 于是白芷笑道:“你要本君进去,本君便进去吗? 傻子才进去呢!” 洛神娘娘自己已经进了门内,听白芷如此说,不禁大怒,道:“你才是傻子!” 白芷道:“反正本君刚才已经打赢你了,你压根就不是我的对手!六个弟子都在这里,众目睽睽,看的是清清楚楚!但你毕竟是我的大姑子,当着晚辈们的面,本君给你留个脸气,再饶你一次吧。 蓝羽、冰娥你们六个都听好了啊,是本夫人饶了洛神!你们回去之后,要如实对你们的掌教仙师汇报!” 得罪谁都没有好下场,六个门人哪敢吭声? 洛神娘娘直气的花枝乱颤,叫道:“你胡说!有本事你进来啊!” 白芷笑嘻嘻道:“好啦,本君还有事在身,要离开吐火罗国了,你们六个不要来追,更不要烦我!不然,孙伯行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哦。” 孙伯行听见这话,情不自禁的又打了个寒噤。 洛神娘娘骂道:“泼魔!贱人!有种就不要逃走!” 白芷却不理会她,只把身形一晃,现出化蛇之身,振翅疾飞,瞬间冲入云霄,翻转不见踪迹…… 六个门人眼睁睁看着她潇洒离去,却也无可奈何? 有孙伯行的前车之鉴在,还有谁敢去追她? 洛神娘娘白白布置了奇门,施展了神通,却是无用,反而被白芷当众讥讽揶揄了一顿,气的是七窍生烟!眼见白芷离去,六个麻衣弟子都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她顿觉颜面无存,羞愧难当,心道:“欺我太甚!不报此仇,誓不为神!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魔女逃了,她的徒众却还在!我这就杀上凤麟洲去,把她的魔众一网打尽,全都屠了!” 于是收了奇门遁甲神通,也准备抽身离开。 风疏影连忙喊道:“娘娘,你要到哪里去啊? !不跟着我们见我家师父了吗? !” 洛神娘娘头也不回的说道:“本宫也有事在身!谁也不要来烦我!不然,本宫也对你们不客气!” 言罢,身影一纵而逝。 六大门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过了许久,雨晴才愁眉苦脸的摊手问道:“怎么办啊? 煮熟的鸭子全飞了。” 孙伯行心有余悸,道:“我看还是回去报于掌教仙师知道吧。” 兰生道:“师父带着阿螭一起去了西海,要观瞻西海龙王的禅位大典,先前就没带咱们,咱们贸然过去打搅,只怕不好吧?” 蓝羽烦恼道:“用神谕术传香吧!看师父如何吩咐。” 众门人都点了点头,当即由冰娥发香传讯给陈义山…… 第1166章 诡异金芒 第1166章 诡异金芒 此时的陈义山带着阿螭已经悄然渡过弱水,上了凤麟洲,为躲避洲上的魔众,寻了一处僻静地暗暗藏着,正观看形势,忽瞥见一道香从云中绵绵落了下来,连忙伸手抓住,又挥散开来,但见大段文字在眼前浮现,说的是—— “冰娥拜上,敬禀恩师:弟子等六人在吐火罗国已寻到掌教夫人并遇上洛神娘娘,两位长辈各自安好,可喜可贺!只是彼此深切不睦,相见即大打出手,有不死不休之势!弟子等原想劝阻,只可惜力有不逮,反遭指斥。 所喜的是,两位长辈现已罢战,且均已离开吐火罗国,一南一北,不知何往,只是不肯见恩师。 香词有限,难书全意,容弟子等亲见恩师之后,再将详情禀告。 现在请恩师示下,弟子等以后当何去何从?” 陈义山看了香词,一时大喜,一时又大惊,一时又摇头苦笑,回顾阿螭道:“亏得你我在此驻足停留,不然便要错过如此重要的香词了。 好啊!我洛神姐姐果然是安然无恙的!小白也真的就在吐火罗国!冰娥她们六个可真是副将,此去不辱使命,竟找到了两个!我可真是后悔,没有亲自去吐火罗国啊。” 阿螭也已看了香词,笑着摇头,说道:“真是冤家路窄,两个水火不容的女人硬是能在异国他乡碰到一起去。 师父,你到底打算怎么对待洛神娘娘? 你们俩卿卿我我的时候,大家伙可是都撞见了。” 陈义山老脸一红,装作没有听见,嘟囔道:“真是让人头疼,她们俩会去哪里呢? 小白也真是的,有家不回。 姐姐更是奇怪,不管洛水了吗?” “装傻充愣……” 阿螭腹诽了陈义山几句,道:“师父,人家俩都不愿意见你,你打算怎么办? 还找吗?” 陈义山叹息道:“等禅位大典过后再说吧,我亲自找到她们的时候,应该好说。” 阿螭摇了摇头,道:“弟子觉得玄,掌教夫人是铁了心不回颍川了,除非神仙妖圣人五道能对魔道彻底改观。 至于洛神娘娘,师父若是不给人家一个真正合适的名分,人家肯定不会搭理你。” 陈义山愁眉苦脸道:“唉” 阿螭道:“现在可不是唉声叹息的时候吧? 冰娥、雨晴、兰生他们六个接下来干什么去? 还留在吐火罗国吗?” 陈义山道:“不必了,留也无用,你发香词告诉他们,让他们转道过来西海,与你我汇合,届时都扮作鲁陀罗尼的部众,随咱们去西海龙宫观礼。” 阿螭道:“好!到哪里汇合?”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道:“到聚窟洲吧。 聚窟洲在西海中申未地,离这里不远,而且现在算是无主之洲,昆仑虚的门人也都撤走了,咱们就在那里汇合。” 阿螭点了点头,道:“是个好去处。 但是聚窟洲方圆广阔,南北东西合围有千里之大,可是不小,上头有个神鸟山,告诉冰娥他们,在神鸟山见?” 陈义山道:“甚好!就在神鸟山相见。” 阿螭当即发香传讯,而后又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去聚窟洲吗?” 陈义山愣道:“咱们可是刚到凤麟洲啊。” 阿螭道:“师父是来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掌教夫人,但眼下掌教夫人都已经在吐火罗国现身了,咱们还用在凤麟洲胡乱走动?” 陈义山道:“既然来了,就四处转转。 这些魔类都是小白的属下,我且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是否真的像小白说的那样,都已经不嗜杀戮,也都托了皮囊,消减了怨戾之气。” 阿螭笑道:“原来师父是不信掌教夫人的话啊。” 陈义山道:“哪有? 万一小白是被属下蒙蔽了呢? 走吧。” …… 凤麟洲方圆千五百里,也是不小,但经过几次大战之后,洲上的魔类所存已经不多,约莫在数百之众,现如今由左魔王海月以及右魔王少莲统领,五方大魔尊也只剩下了一个浅浅,可谓是式微已极! 如果不是白芷在魔宫外围布置下来的魔阵厉害,凤麟洲的四面又有弱水环绕,和部这点势力只怕早就被灭掉了! 无患现如今就在四处搜罗吉光神羽,准备打造船只,率大部登陆,彻底消灭这部分残存的和部魔众,只不过吉光神羽是稀世之宝,并没有那么容易收集,这许多年来,无患也不过是存够了能打造一只仅容人的小船的量,却还分了一半给西海龙王,想携大部队登陆凤麟洲,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陈义山与阿螭在洲上走动的时候,刚开始还小心翼翼,以慧眼探路,防备被魔众发现,结果一路走下来,半个魔类也没遇见,到处都是冷冷清清,寂寥空旷的样子。 阿螭忍不住说道:“师父,这别也是个无主之地了吧? 和部魔众是不是都弃洲逃窜了?” 陈义山摇头道:“不会的,和部魔众还要仰仗弱水天险,怎么可能离开凤麟洲呢?” 阿螭道:“那怎么一个魔类都碰不到? 连个放哨或者巡逻的魔卫都不见。” 陈义山道:“或许是幸存者太少了,都集中在魔宫里居住了吧。” 话音方落,忽然有一团金芒掠来,闪电般迫近,似乎是奔着阿螭来的! 陈义山慧眼中瞥见,吃了一惊,连忙伸手一扯,将阿螭拉到自己身后! “咻”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金芒”过去了。 若不是陈义山眼疾手快,阿螭必定被击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但阿螭自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道:“怎么了师父? 干什么扯我一把?” 陈义山望着“金芒”消失的地方,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声,道:“好快!刚才你差点被闪电给劈到了!” “闪电? 劈我?” 阿螭愈发诧异了,道:“怎么可能呢? 有电闪必有雷鸣,弟子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啊。” 陈义山道:“是一团金色的光芒,无声无息的,古怪的很,可如果不是闪电,怎么可能会那么快? 为师这双眼睛都没能看清楚。” 阿螭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那要是闪电,为什么会劈我呢?” 陈义山狐疑道:“你是不是发了什么毒誓,然后又违誓了?” 阿螭好笑道:“怎么会呢!” 师徒俩正议论之际,那团“金芒”又悄无声息的在远处出现了,且仍旧奔着阿螭袭来! 这一次,阿螭自己也看见了,惊道:“真的是闪电!” 陈义山已有准备,手持力杖,挡在阿螭前头,迎着那“金芒”喝道:“你过来啊!” “咻” “呼!” 那“金芒”再次闪电般掠过,陈义山一杖挥出,却击了个空,赶紧收力,免得打在地上,发出大动静,叫洲上的魔众听见。 师徒俩四下里看时,那“金芒”已经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像是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样。 阿螭那张俏脸有些发白,道:“那闪电还真是冲着弟子来的,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咱们触发了洲上的什么阵法?” 陈义山摇头道:“不可能,若是触动什么阵法的话,也是奔着咱们俩下手啊,怎么会只针对你?” 阿螭道:“太奇怪了!” 陈义山思量道:“但它既然盯上了你,估计还会出现。 咱们不妨守株待兔,设个陷阱,等它来投!” 阿螭道:“师父准备设什么样的陷阱?” 陈义山皱眉道:“可惜卡芙没有以你为模子做个活面具,要不然,我就能弄个分身,让他戴上活面具来假扮你了。” 阿螭失笑道:“这算是什么陷阱? 最多算是替身吧。” 陈义山忽然一抚掌,道:“有主意了!你就来做诱饵,站在这里别动。 为师在你周围开四个奇门,若是那东西再出现,无论是从东南西北哪个方位袭击你,最终都不免钻进我的奇门之中!嘿嘿到那个时候,哪怕它真是闪电,也逃不掉了!” 阿螭大赞道:“妙极!不愧是师父,天纵英明,睿智不凡!” 陈义山道:“好了,别拍我马屁了,你留意好四周的动静,我现在就开奇门。” “嗯!” 第1167章 腾黄报恩 第1167章 腾黄报恩 师徒俩话音方落,陈义山还没有来得及开奇门,那团“金芒”便又从数十里外狂飙突进了过来! 陈义山的慧眼已经捕捉到了,只得再次挡在阿螭身前,凝神去看。 “咻” 那“金芒”掠过,惊起一地尘埃,四周草木为之披靡,真是神速! 陈义山失声说道:“我这次看的有点清楚了,是个兽类!” 阿螭气恼道:“究竟是什么畜生,一直袭击我!我刚来此地,是招它还是惹它了!” 陈义山若有所思道:“或许是喜欢你? 为师记得郡中司马处养的公马喜欢母马时,也是围着母马跑来跑去的。” 阿螭怒道:“师父!我可是龙啊!” 陈义山嘀咕道:“龙不也是兽吗?” 阿螭还要发飙,陈义山连忙说道:“好啦好啦,你且站好,为师要赶紧开奇门了,不然,那东西又得来了。” 阿螭气哼哼的站在那里,瞪着一双大眼盯着陈义山施展神通,胆见他在自己身边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设下了四道虚幻之门。 陈义山也没有把事情做绝,没有开伤门、死门,设下的这四道奇门两是杜门两是惊门,进得去,出不来,且要频受惊扰。 设好之后,陈义山便走开了,故意站在不远的地方,假意寻摸,像是在找那奇兽的踪迹。 片刻之后,那“金芒”果然再度出现了! 陈义山余光中瞥见的时候,金芒尚在二十里开外,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突进到了百尺之距内! “哎呀!” 陈义山惊呼一声,叫道:“原来在这里!” 话音落时,那“金芒”已经冲到了阿螭的跟前,可是虚幻之门一晃,东面杜门大开,那“金芒”掠进去便不见了。 陈义山“哈哈”大笑,飞身在半空中,俯瞰四门,道:“好畜生!这就叫请君入瓮,你中了我的计了!” 阿螭也跟着腾空,急道:“快看看那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师徒俩居高临下的观望,但见那“金芒”在里头狂飙,左冲右突,兜来转去,却似是绕着磨兜圈子的叫驴,一直原地打转而已。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里,那奇兽也惊慌了,且愤怒了,嘶吼连连,发出的声音像是马啸,又像是狐狸狂吠。 陈义山用慧眼凝视,依稀窥见像是个狐狸头马身的怪物,遍体毛羽璀璨生光,大是神骏不凡,心中忽的一动,朗声说道:“兀那怪物,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进得我门中,便出不去了!似你这样狂奔,迟早会力竭而死的!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吉光神马?” 那“金芒”登时停了下来,露出真容,果然是个狐狸脑袋马身子的奇形大兽,一双电眼瞥了下陈义山,又死死的盯住了阿螭,口吐人言道:“明知故问!哼哼既然被你们捕获了,也算是命数使然!我恨!” 陈义山叹道:“果然是吉光神马!怪不得快如闪电,如此神骏!可你恨我们什么? 我们原意也没有要捕你啊。 只是因为你屡屡袭击我们,我们才不得已为你设下这个圈套罢了。” 那吉光神马怒声说道:“我袭击的不是你,是那个女子!她该杀!” 阿螭大怒,道:“真是个该杀的畜生!我们师徒俩初来乍到这凤麟洲,不曾得罪过你吧? 你偷袭我四次了!还说我该杀? 我为什么该杀? !” 陈义山喝道:“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弟子? !” 吉光神马:“……” 阿螭叫道:“师父!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 !” 陈义山挠了挠头,道:“我,我这就是在正经的问他啊。” 那吉光神马啐了一口,恨恨的看着阿螭,道:“你是不是穿了一件吉光羽衣?” 阿螭一愣,随即颔首道:“是啊,你是冲着这来的? 可我穿的吉光羽衣也不是用你的毛羽所制啊。” 那吉光神马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口中幽幽说道:“不是我的,却是我母亲的毛羽!” 陈义山与阿螭同时愣住:“啊? !” 那吉光神马恨恨说道:“当初我们一家四口在海上飞渡,却有个恶仙埋伏在半道里,堵截我们一家,意图杀戮取毛!彼时,我与小妹年幼力弱,被那恶仙所获,父母为了救我们兄妹俩,舍身与那恶仙拼斗厮杀,却被那恶仙所害,双双死于非命,毛羽也为他所得,制成了两件吉光羽衣!你穿的这件,就是我母亲的!你与那恶仙关系必定不浅,我不杀你杀谁? !”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恶仙是不是流洲仙派的昆吾?” 吉光神马大骂道:“看啊!你们果然认识!你们是一伙的!我恨我杀不了你们!你们这些强盗!恶棍!混账!你们不得好死!” 陈义山哭笑不得,道:“马兄,不要骂了,且省点力气吧,你是误会大发了,我不但与昆吾不是一伙的,还是仇人。 实话告诉你吧,某乃中土颍川麻衣仙派的掌教仙师,她是我的弟子,也是东海龙宫的公主。 当初,昆吾流窜去东海作乱,我与他大战,毁了他的仙躯,缴获了这件吉光羽衣,岂能知道是你母亲的毛羽所制?” 那吉光神马闻言一愣,惊疑不定道:“你说是你杀了昆吾?” 陈义山道:“第一次交手时,我也不算是完全杀灭了他,东海一战,我只是毁了他的肉身,他却以魂入魔,逃了回来,最后又去与无患勾结,在大宋京师为非作歹,那时节,我与拙荆白芷一道,最终是彻底灭了他。” 那吉光神马大惊,道:“魔君白芷是你的妻子? 你,你是陈义山? !” 陈义山一愣,道:“正是某家。 你也知道我?” 那吉光神马摇身一变,忽然化作人形,朝着陈义山纳首便拜,道:“小兽在这凤麟洲上潜伏多年了,已经不止一次偷听见魔类议论,说起陈大仙的名头!也听他们提及,昆吾恶仙是死在陈大仙手里的!小兽早就知道陈大仙是我家的恩人,很想去拜望,却不知路径。 天幸今日在这里撞见!恩公,请受小兽一拜!” 陈义山喜出望外,连忙飞落在奇门之内,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温言说道:“昆吾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他是为天下除害,理所应当,神马兄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吧!” 吉光神马道:“小兽也有名字,唤作‘腾黄’。 陈大仙是腾家的恩人,腾黄与小妹愿意追随在陈大仙身边,效犬马之劳!不论是当坐骑,还是为大仙做仆从,腾黄都心甘情愿!请大仙收了小兽吧!” 陈义山大喜,当即一挥手,解除了四方奇门,说道:“腾黄,我有坐骑,家中也有仆从,只少弟子,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腾黄惊喜交加,道:“若能拜恩公大仙为师,那便是父母在天之灵保佑,腾黄求之不得啊!” 陈义山连声说道:“好好好,你今日就入我门中,做妖仙宗的弟子吧!阿螭就是你的师姐了!” 腾黄五体投地,“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道:“弟子腾黄,拜见恩师!” 又冲阿螭叩头,道:“小弟参见师姐!” 陈义山大乐,回顾阿螭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你我若是不到凤麟洲上,焉能有此奇遇? 你的同门之中,又多了一个上古奇兽啊。” 阿螭打趣道:“亏得是没有撞死我。” 腾黄讪笑道:“师姐恕罪,小弟莽撞了。” 阿螭摇头道:“既是误会,何罪之有? 不必客气了。 毕竟是杀父杀母之仇啊,易地而处的话,我只怕会做的更过分吧。” 腾黄甚是动容,擦了擦湿润的眼睛,道:“弟子斗胆,想请师父和师姐到寒舍一叙,家里还有个妹子,性情甚是温良乖巧,化作人形时,模样也还过得去,弟子让她侍奉恩师,她必定愿意。” 阿螭听的一脸黑线,道:“那就不必了吧? 师父不愿意!” 陈义山道:“怎么不必了? 我怎么不愿意了? 你师弟盛情邀请,咱们却过门不入,岂不是太过无情? 腾黄,侍奉我也简单,叫你妹子也拜我为师吧。” 腾黄狂喜,又拜道:“恩师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阿螭“噗”的便掩嘴笑了起来:“大善人,师父是大善人……” 腾黄很是诧异,道:“师姐你笑什么? 难道师父不是善人吗?” 阿螭道:“是是是,怎么不是呢? 我是想到了别的事情,当初在陈留王府里落难,那里有许多公鸭嗓的人,也被叫做善人。” 陈义山“咳咳”了几声,道:“走吧腾黄,别理会你师姐,她心术不正,这会儿想的歪呢!” (御风楼主人:祝大家元旦快乐,2022大吉大利!) 第1168章 树下寒舍 第1168章 树下寒舍 在凤麟洲南端的一片丛林中,生长着不少参天大木,而且都是数人合抱不住的那种,腾黄引着陈义山和阿螭来到其中一棵树下,便止住了步子,道:“师父、师姐,咱们到了。” 阿螭一愣,环顾左右,不见屋舍,只有草木,便诧异道:“腾黄,不是说要带师父去你的家里吗? 怎么将我们引到了这林子里?” 腾黄讪讪的一笑,道:“寒舍就在这棵大树下面。” 陈义山和阿螭都怔住了:“哎?” 却见腾黄伸手在那树干上“咄咄咄”敲了三声,又伸手一抚一按,树皮忽然迸裂,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门,无声无息掀开来,露出了一口大洞! 在陈义山和阿螭惊讶的目光中,腾黄俯身说道:“恩师,师姐,请进!” 陈义山嘀咕道:“如此隐秘吗?” 眼见腾黄侧身向里,他便迈步走了进去,阿螭也跟着入内。 原来,这棵参天大树已经被掏空了,树干内部是一条向下的路径,腾黄的家,果然就在树下,是个地穴深洞。 师徒三人从台阶上下去,到了腾黄的家中,除却漆黑之外,空间倒也开阔,陈义山慧眼看得分明,这“寒舍”是真的寒舍,环堵萧然,几无陈设,却还分着一厅两室,厅中空空荡荡,只摆着一个香案,放着几个蒲团,还堆着些不知名的花草。 陈义山心里忖道:“腾黄兄妹都是神马,马都吃草吧……” 腾黄从怀里摸出来了一颗大珠子,放在了香岸上,登时满屋发亮,恍如白昼。 阿螭瞥了一眼,见不是夜明珠,似乎是玉质的珠子,瞧着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玉。 “哥,你回来了?” 忽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袭紫色倩影从左首内室里闪了出来,到了厅中,俏生生立在腾黄身边,正是个明眸皓齿的温婉女子。 那女子的模样看起来很是青涩,瞧着比卡芙也大不了多少,脸上本来是笑着的,可是当她看见陈义山和阿螭两个陌生面孔也出现在自己家中的时候,登时吃了一惊:“呀!” 笑容凝固了,慌得藏到了腾黄身后,道:“他,他们是谁呀?” 腾黄连忙说道:“师父,师姐,她就是小妹腾紫。” 陈义山笑着点了点头,道:“腾紫你好,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腾紫不知就里,盯着陈义山,眼神中全是惊慌的神色,一声也没有吭。 阿螭笑道:“原来是个如此胆怯的小丫头。” 腾黄讪笑道:“我们吉光神马一族普遍长生,平均寿命在三千岁以上,所以会成熟的晚些。 小妹六百多岁了,若是与凡夫俗子相比的话,岁数可不算小了,但是在我们这一族里,却还显稚嫩,就相当于凡夫俗子的十六七岁吧。” 腾紫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哥,你为什么喊他们师父、师姐? 他们到底是谁呀。” 腾黄道:“小妹,你不要害怕,他们不是这凤麟洲上的魔类,而是中土来的修仙大能!你记不记得哥哥曾对你说过,咱们家的大仇人昆吾,就是死在了一位姓陈的大仙手中?” 腾紫微微点头,道:“记得呀。” 腾黄指着陈义山道:“他就是陈大仙啊!咱们原本说去找大仙报恩的,却不知道怎么去,天幸大仙驾临凤麟洲,跟哥哥遇上了!” 腾紫“啊”的一声,惊喜交加的看向了陈义山,目光里的不安神色如潮水般退去,转瞬就变成了敬仰。 陈义山挥挥手,道:“不足挂齿,无须再提。” 腾黄道:“哥哥已经拜陈大仙为师了,这位姐姐是东海龙族的公主,也是陈大仙的弟子。 你别躲着了,打声招呼啊。” 腾紫怯生生的从腾黄背后站了出来,看着陈义山迅速的说道:“见过大仙!” 又目光闪烁着看向阿螭,道:“见过龙姐姐。” 阿螭笑道:“好,师父说也要收你为弟子呢,不晓得你愿不愿意?” 腾紫的眼里登时掠起一抹极为惊喜的神色,脸也瞬间涨红了起来,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怎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忙不迭的冲着陈义山点头。 腾黄笑道:“小妹,你只是点头干什么? 你给师父磕头吧。” 陈义山道:“不用闹那些虚礼,言出如山,名分已定,你们兄妹自今以后便都是我麻衣弟子了。” 腾紫转身便跑开了。 陈义山愣道:“这,这是吓跑了吗?” 腾黄连忙说道:“不是不是,小妹是害羞,但心里高兴,她必定是去为师父和师姐准备喝的东西了。 师父和师姐快请坐!” 阿螭心道如此贫瘠的家里,只怕也没有什么好茶吧。 陈义山倒是很坦然的扯来一个蒲团坐下,问道:“腾黄,你们兄妹来怎么住在地下? 不见天日的,岂能好过? 难道是这洲上的魔类会欺压杀戮你们?” 腾黄道:“这凤麟洲上的魔类倒是没有杀戮残害过洲上的生灵,只是弟子和小妹自幼担惊受怕惯了,不敢住在地上。 而且,之前,恶仙昆吾总是会来洲上,弟子也预谋着杀他呢,但埋伏了几次,都不成功,怕他报复,所以愈发要躲起来。” 陈义山恍然,道:“那昆吾之前还是你们掌教夫人的手下呢,但你们掌教夫人最终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与为师联手灭了他。” 腾黄“嗯”了一声,黯然说道:“魔君也有一件吉光羽衣,是昆吾送她的,用的便是弟子父亲的毛羽。” 陈义山心中不适,道:“阿螭,把你身上的吉光羽衣脱下来,留给腾家兄妹吧。 腾黄,且不要伤怀,待为师见到夫人之后,也让她把她那件吉光羽衣还你。 这也算是你父母的遗骸了,理应妥善安葬,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阿螭道:“是,弟子稍后去腾紫屋里更衣。” 腾黄大为感动,翻身便跪在地上,一时间涕泪交加,呜咽不止。 陈义山也觉伤感,道:“快快起来吧。” 腾黄悲声说道:“师父待弟子天高地厚,弟子当以命相还!” 那腾紫在内室也已偷听了多时,此时也暗暗落下泪来,而且忍不住偷眼窥望陈义山,心道:“他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恰陈义山抬头瞥见,正与她四目相对。 腾紫吓了一跳,都呆住了,陈义山却微微而笑,冲她颔首示意,腾紫这才稍稍缓过神来,赶紧缩回去了脑袋,一时间,心里纷乱如麻。 忽听哥哥喊她:“小妹,怎么还不出来?” 腾紫连忙应道:“我,我来了!” 第1169章 和部之殇 第1169章 和部之殇 腾紫捧着一个盘子出来了,盘子上放着两个杯子,通体雪白莹润,光照满室,亮的耀眼,其材质似玉非玉,似银也非银,极是好看。 阿螭望了一眼,心中一动,再看香案上发光的那颗珠子,顿时醒悟,说道:“这是水玉精杯!” 腾黄笑道:“原来师姐也认得这劳什子。” 阿螭道:“师父打杀昆吾肉身的时候,曾夺了他的乾坤袋,缴获的东西里便有一对儿水玉精杯,因此认得。 师父把杯子送给了家父,但与你这里的比起来,似乎要小不少。”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腾紫这一对儿好大啊。” 腾紫面红耳赤的走到陈义山跟前,声细如蚊道:“师父,喝水。” “好。” 陈义山端起一杯来,但见杯中之水清澈透亮,比朝露纯粹,比仙酒浓郁,知道是这杯子自行凝聚的水精,极其珍贵! 他一饮而尽,只觉通体舒畅,回甘无穷,不禁赞道:“水玉之精真是奇材异质,不但能照黑暗如同白昼,还可以吸纳水精入杯,夜夜盈满,供人长生,真可谓是天物!” 腾黄道:“师父真是博闻广识。 这水玉之精是凤麟洲特产的材质,别处都没有。” 阿螭也喝了一杯,然后起身对腾紫说道:“师妹,可否借你闺房一用?” 腾紫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连忙说道:“师姐请!” 于是阿螭便入内室脱下了吉光羽衣,叹息了一番,留给了腾紫。 这宝衣还是陈义山给她的,说实话,她并不舍得脱下来,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腾家如此凄惨,她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就这样吧。 更衣之后,阿螭重新回到厅中坐下,腾紫也乖巧的站了过来。 陈义山正要跟他们兄妹打听一些凤麟洲的事情,于是问道:“腾黄,你们吉光神马一族还剩下多少丁口?” 腾黄的脸色暗淡了下来,道:“回师父的话,吉光神马从古至今都不算是繁衍旺盛的大族,而且我们天性温顺,不好杀伐,却又因为善于奔跑,疾飞如电,且毛羽能渡弱水,可遮掩光气,因此屡屡被强者捕猎戕害。 自上古以来,我们族群几乎每一代都会有大规模的死伤,六道大能,但凡有所需求,都会来欺凌我们,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他们抓住了,打上魂力标识,烙下宗法之印,充当他们的坐骑……到如今,除了弟子兄妹之外,已经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同类存活于世了。” 陈义山听的叹息不已:“真是造孽啊!” 阿螭也道:“这就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族类的毛羽是天下至宝,仅此一点,便自然而然的会备受外人觊觎!就像我们龙族的肝和髓一样,也遭很多坏人眼馋,但好在我们龙族天生善战,无论是血脉之力还是后天修炼出来的神通。 都不算小,加之四海龙宫同气连枝,水族生灵又兴旺,反倒是没有什么势力敢主动来欺负我们。” 腾黄道:“是啊,我们这一族除了跑的快飞得快能渡过弱水之外,就没有别的本事了。 恶徒来打我们,我们至多是撞他,踢他,了不起了会咬上一口,可是全都没什么大用……” 阿螭道:“不怕,你们已经跟了师父,以后麻衣仙派便是你们最大的靠山。” 腾家兄妹都信服的看着陈义山:“嗯!” 陈义山道:“腾黄,为师还想知道些和部魔众的事情,你久居此洲,与他们是邻居,想必很清楚他们的状况吧?” 腾黄道:“师父请问,弟子知无不言。” 陈义山道:“这和部魔众是否真的与战部魔众大相径庭? 譬如说,他们真的是不嗜杀戮了吗? 他们真的是不喜欢再以怨戾之气附身或蚀心了吗?” 腾黄道:“在弟子看来,和部魔众这些年表现的极好。 说到杀戮,他们倒也没有完全放弃,在洲上也多有杀伐,但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异兽猛禽,对于性情温顺的生灵,是从不下杀手的,至少,弟子从未见过,也没有听其他族群说过。 至于附身蚀心这种行径,也没有了,因为在魔君的号令之下,和部魔众都找了皮囊,有了自己的身体,魔心有所寄托,再去侵蚀他人,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义山肃容说道:“腾黄,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些魔众是我夫人的手下便替他们美言,为师要听的是实话。” 阿螭也在旁边说道:“对啊,腾黄,你要说真话。 要真是如你所言,便有很多不解之处了。 譬如,魔道力量的来源便是怨戾之气,如果他们平息了杀戮之心,消弱了怨戾之气,还怎么维持自身的道行呢? 这世上岂有自毁根基的存在?” 腾黄连忙说道:“弟子怎敢对师父撒谎? 弟子说的都是实话。 师姐所疑惑者,无非是说和部魔众自毁根基,其实不然。 还是皮囊,魔君不但下令所有魔类都寄身皮囊,还下令他们修炼仙道,因为凤麟洲原本就是大仙派所在地,而且和部魔众势力最强的时候,还席卷了聚窟洲和流洲,得到了三大仙派的集蕴,而魔君又是个绝顶聪明的大能,她开创了魔道修炼仙道的法子,并传教于部众……所以,即便是怨戾之气削弱了,这些魔类也不会身死道消。” 陈义山点了点头,暗道:“小白原本也是如此说法。” 腾黄又补充道:“但是,他们这样是属于自我阉割。 毕竟,杀心消减,怨戾退却,战力岂能高昂? 这只怕是他们打不过战部魔众,在多次对抗中越来越吃亏的原因之一吧。” 陈义山道:“果然是旁观者清,你说的很对。” 腾紫小声说道:“师父,弟子之前忍不住外出,还被大魔头少莲发现了,但是她就没有追我,也没有伤我。” 阿螭笑道:“是追不上你吧?” 腾紫摇了摇头,道:“不,是眼神,我,我能看出来,她对我是没有杀心的……” 陈义山道:“少莲,这个名字以前听小白提起过多次,是她的心腹属下。” 腾黄道:“现如今已经是和部魔众的两大魔王之一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道:“那依你们兄妹看,这洲上的和部魔众算不算良善之辈?” 腾黄思忖良久,苦笑道:“师父,弟子没有什么远见卓识,只是觉得,不猎杀我们的,便都是良善之辈!” 陈义山和阿螭都笑了起来,道:“天大的实话。” 腾黄又敛容说道:“弟子也清楚魔类是什么样的存在,人人谈之色变,畏惧深入骨髓!可是,有些恶神恶仙恶妖恶人以及虚伪圣徒可比洲上的魔类要坏的多!就像昆吾,他不是魔类的时候,难道就比魔类好吗? 他坏透了!” 陈义山抚掌说道:“此言深得我心啊,奈何人人都受制于成见,难以改变。 其实,如果这些魔类能真的修心持正,不再危害世间,留有他们一席之地又如何呢? 我这次来,不算白来,至少,对小白的部众可以放心了。” 第1170章 夜窥魔宫 第1170章 夜窥魔宫 阿螭感觉陈义山就是起了爱屋及乌的心思,因为白芷的缘故,所以才会对凤麟洲的和部魔众格外宽容!仅仅是听腾黄、腾紫兄妹俩说了几句话而已,便笃信了这些魔类是良善之辈,实在是有失公允,也有些意气用事! 她想提醒陈义山几句,但转念一想,又害怕陈义山多心,猜疑自己是嫉妒白芷,所以才出言惦害;她也怕腾家兄妹误会自己当面质疑他们的话,引起同门不睦。 于是便强忍着没有吭声。 大致聊完和部魔众的事情,陈义山问了问时辰,觉得尚早,也没有接到蓝羽、冰娥、雨晴她们到达聚窟洲的香词,所以也不着急走。 他对腾家兄妹说道:“你们归于麻衣门下,做了我的弟子,我也尽一尽师道吧。” 腾家兄妹大喜,连忙正襟危坐,凝神倾听陈义山说话。 陈义山道:“你们兄妹两个的奔腾速度天下无双,只是不善战斗,为师现在便教你们修仙之法,待入门之后,你们便可以凝聚灵气,而后修炼仙家剑术,以后纵然遇到强敌,也不至于无有手段,只能逃避。” 腾黄和腾紫都很兴奋,纷纷搓着手,傻笑道:“只怕仙道太难,弟子等愚钝,学不大会……” 陈义山笑道:“我收的弟子里,就没有愚钝之辈!为师先告诉你们如何开脉,如何引气,这两步是修仙的根基,非常重要,却又十分简单,以你们成百上千年的阅历而言,学会这两步,为师看是易如反掌。” “是!” 陈义山当即开言布道,将那开脉与引气之法说的天花乱坠,腾家兄妹也听的是极为入神,不敢有丝毫的心猿意马! 这兄妹两个确实不是什么蠢笨之辈,开脉、引气两重天对他们俩而言也确实不难,经过陈义山的一番譬讲,开解,以及亲身示范,再加上一人啃了一颗仙桃,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腾家兄妹便都开了脉,也学会了引气之法,正式踏入仙门! 阿螭早来恭贺,两兄妹也喜不自胜。 事有凑巧,百衲麻衣也恰在此时锦上添花,震颤中,第七十枚补丁悄然而生,陈义山慧眼一看,那补丁正式应腾家兄妹的善缘! 于是他笑道:“呵呵呵上佳的天地灵气要来啦!你们三个快快坐好,准备吐纳,且不可暴殄天物。” 话音方落,凤麟洲上浓郁的天地灵气便已经涌入地上林中,且都朝着这地下的“腾家寒舍”灌入! 阿螭顿觉精神陡然一震,忍不住赞叹道:“师父,好浓郁的灵气啊!” 陈义山笑道:“腾黄、腾紫,且试着吐纳,吸收进体内吧,说不定,归海就要成了。” “是!” 腾家兄妹连忙依言而做。 阿螭也端坐蒲团,凝神吐纳练气。 师徒四个各坐一方,就此在“寒舍”的厅中修炼,物我两忘,也无喜来也无悲,浑浑然而不知时,直到半个时辰过后, 天地灵气渐渐消退,师徒四人才开始徐徐开眼…… 陈义山内视气海,瞧见第一炉中的青气已经攀升至九尺高了!再差十尺,便算圆满,届时,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化! 阿螭也心满意足,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能言传身教的老师是最好啦!譬如弟子跟着师父,便总能得到许多好处!至少,在别的地方,就绝不会遇见过如此浓郁纯净且醇厚的天地灵气!” 腾黄喟然叹道:“真真是如获新生一般!” 腾紫也喃喃说道:“就像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感动……” 陈义山笑道:“师徒之间的善缘,本来就是相互成就的,为师传授你们本事,庇护你们成材,而你们也让为师变得更加强大啊。” 三个弟子齐齐拜道:“吾师谦虚!” 陈义山挥挥手,道:“好了,腾黄,今日就先练到这里,来日方长。 你且带为师出去走走看看,阿螭和腾紫仍留在家中,等候我们回来。” 阿螭诧异道“师父准备去哪里走动? 又要看什么?” “为师要看看那些和部魔众啊。” 陈义山幽幽说道:“虽然听腾黄和腾紫说了那么许多,我也相信他们兄妹所言不假,但我还是想亲眼看看那些魔类——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又是怎么过活的。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是吧?” 腾黄道:“师父所言极是!” 阿螭顿觉一阵惭愧,心中暗忖道:“原来是我误会师父了,师父并不是那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人啊。” 当即说道:“弟子与师父一同去吧!” 陈义山摇头道:“不必了,魔类毕竟是魔类,哪怕是和部,也非易于之辈。 更何况,这里是人家的老巢,魔宫中尚有数百之众呢!万一与他们发生冲突,魔气肆虐起来,可就不大好收拾啦!腾黄快如闪电,遇到危险也足以逃得掉,为师更是能化虹,能地行,能逆空,能瞬移,能石遁……不带你和腾紫去,算是了无牵挂。” 阿螭笑道:“明白了,师父嫌弃我和腾紫是累赘。 好吧,恭送师父!盼师父早早回来,莫忘了还要去聚窟洲与同门相会。” “知道啦。” 陈义山与腾黄拾阶而上,出了树洞,便奔魔宫而去。 师徒俩的速度都是极快,腾黄更是要让着陈义山,故意放缓了些。 行不多时,便到了魔宫近处,陈义山睁开慧眼,早望见一团环状的魔光裹着那魔宫,内中还有凌厉的仙家剑气冲向四面八方,正是庇护结界,御敌剑阵,不可小觑! 于是师徒俩都驻足不前,只是暗中窥探。 那魔宫前头,乃是一片十分开阔的平整地,用白玉铺就,十分的敞亮好看。 此时此刻,月光如洗,照的地上一片皎洁,却见有几堆火,架着几口锅,几个魔头围在一起,正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也不知道是在熬什么东西。 陈义山张望了几眼,依稀嗅到了几缕淡淡的香味,心中很是诧异,低声问腾黄道:“这些魔类还吃饭? 这是在熬粥?” 腾黄低声回道:“禀师父,他们是在熬制‘连金泥’呢,也就是所谓的‘断续胶’。 这胶也是凤麟洲上的特产异宝,万物皆可续断!若是用到兵器上,便能使兵器变得极为坚韧结实,哪怕是断了,也能再接上。” 陈义山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暗忖道:“我从昆吾那里也曾缴获过此物,赠给了东海的鲨神大将……” 他仔细端详,但见那些个魔头有男有女,男的俊,女的俏,个个容貌出众,都很有姿色,与自己之前所见的战部魔众极为不同! 那些战部魔众没有躯体,都是一团魔气裹着魔心,只晓得四处附身,可怖又丑陋! 这些和部魔众就大不相同了,不但皮囊好看,就连精神状态也颇佳,慧眼观之,很是清爽。 陈义山暗自点头,心道:“不愧是我的妻子啊,能把魔类整顿成如此形象,让人耳目一新,真可谓是天下大奇!换成我,便做不到……” 师徒俩正在观望,忽有一道破空之音倏忽而至! 循声看时,但见空中落下一道倩影,立在魔宫结界外头,厉声喝道:“白芷的徒子徒孙们何在? 速速出来受死!” 陈义山吃了一惊,可等他看清楚来者模样之后,复又大喜! 那不是洛神姐姐么? ! (御风楼主人:过了个节突然悲剧了,我们这里出现疫情,要居家隔离,要做五次核酸,要赶紧囤点物资……) 第1171章 骂战 第1171章 骂战 陈义山看见洛神娘娘陡然出现,自然是喜出望外,待要现身呼唤一声“姐姐”,却听她在护宫结界的外头挑衅辱骂魔众,不免愕然,再仔细看看这位久未见面的亲人,突然觉得她哪里变了,脱胎换骨般的变了! “四大鼎炉并存,一炉先天元炁,一炉日菁月华,一炉天地灵气,一炉香火愿力,其中,先天元炁最盛,香火愿力几无……” 待用慧眼瞧出洛神娘娘的力源之后,陈义山不禁大惊失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 姐姐明明是后天大神,凭着香火愿力而执掌洛水,如今怎么连她自己赖以为根本的香火愿力都没有了,反倒多出了另外三炉? ! 她哪里来的先天元炁? ! 她又怎么能吸收日菁月华和天地灵气? ! 还有,她是怎么渡过弱水的? 为什么要来凤麟洲挑衅这些和部魔众? …… 陈义山百思不得其解,而魔宫殿前熬制连金泥的几个魔头也都茫然的看着洛神娘娘。 洛神娘娘骂道:“听不见本宫的言语么? 一群泼魔!” 言罢,她屈指连弹,十多颗珍珠发出“嗤嗤”声响,直奔那几个魔头袭去!却都撞在了护宫结界之上,一阵魔光亮起,内层的御敌剑阵登时被激发! 但见“噼里啪啦”一阵电石火花乱迸,早有剑芒冲天而起,犹如电网交织,瞬间便把那十多颗珍珠给碾碎成粉了! 几个魔头惊怒交加,纷纷指着洛神娘娘喝骂了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泼女子? !”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是什么存在? !” “擅闯凤麟洲,欺我魔道无人么? !” “敢在魔宫前面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 虽然是喝骂连连,却也没有谁冲出结界来,想必是上头对他们的约束很是严厉,不叫随意出入护宫结界,走出御敌剑阵的保护圈。 “呵呵宵小之辈也敢饶舌?” 洛神娘娘冷笑连连,玉臂轻挥,云袖翻飞出来,裹着一团神光,猛然撞在了护宫结界之上,登时发出“嘭”的一声爆响! 结界上的魔光幽幽闪烁,忽明忽暗,御敌剑阵中的锋芒颤了几颤,有些扭曲,但洛神娘娘的云袖也被弹了回去。 几个魔头大惊失色,一时间都噤若寒蝉,不敢再骂了,只惊悚的看着洛神娘娘! 因为她这一出手,便显露了真章!道行之高,远非那几个魔头可以比拟!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讥讽道:“不骂了? 你们以为躲在护宫结界之中,有那劳什子剑阵庇护着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本宫若不恤力的话,顷刻间便能将这结界打破,将那剑阵毁败!” 就在此时,魔宫中渐渐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有两个女子走出宫门,身后黑压压跟着大队魔众,浩浩荡荡的冲了出来! 陈义山仔细看去,但见右首那女子身披一袭碧波长裙,莲花袖芙蓉摆,亭亭玉立;左首那女子身披蓝色长衣,满月高髻半月坠子,面似银盘,相貌都颇为不俗,很见风致。 腾黄低声对陈义山说道:“师父,那个穿长裙子的女子是右魔王少莲,穿蓝色衣裳的则是左魔王海月。” 陈义山微微颔首,继续窥视,也不言语。 只听少莲叱道:“是谁在外头喧闹!?” 海月也喝问道:“是谁在动护宫结界? !” 魔头们都指着洛神娘娘,告状道:“禀左右魔王,就是那个泼女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家伙,先是对咱们言语辱骂,然后便动起了手!” 少莲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洛神娘娘,心中也颇为吃惊,暗忖道:“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居然不差于君上!” 海月已经冷声问道:“想必是昆仑虚仙派请来的帮手,要帮守常那厮洗刷耻辱的吧。” 洛神娘娘闻言愣了片刻,忽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谁是昆仑虚仙派请来的帮手? 谁又要替守常那贼子洗涮耻辱了? !本宫迟早要砍了那恶仙的人头,血洗了昆仑虚!”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陈义山暗自诧异,心中忖道:“无极天尊处处维护姐姐,对她用情极深,怎么姐姐反而要血洗昆仑虚? 恶人只有守常一个啊……” 少莲也与海月面面相觑,两个魔王都很茫然。 少莲幽幽问道:“阁下既然不是昆仑虚请来的帮手,那为什么来我凤麟洲叫阵? 究竟是受谁指派,有何目的?” 洛神娘娘面带冷霜,语气森寒,道:“来凤麟洲叫阵怎么了? 你们这些魔类,本来就不该存活于天地之间!本宫来杀你们,还用得着谁指派吗?” 少莲怒道:“你好生无礼!我们虽然是魔类,但早已远遁于海外孤洲,没有再去招惹神仙妖圣人五道之事,你却赶上门来招惹我等,是何道理? !” 洛神娘娘“呵”的一声冷笑,讥讽道:“你们没有再招惹五道么? 那你们的君上,那个不知羞耻的姓白的魔女,为什么要勾搭仙家大能陈义山呢?” 陈义山在暗中听见,登时脸热了起来。 腾黄也惊愕的看向了他,欲言又止。 少莲愣了片刻,皱眉说道:“还请你说话放干净点!什么叫不知羞耻? 什么叫勾搭? 我家君上与陈大仙两情相悦,彼此倾心,这才不顾世俗反对,结为夫妻!不知与你有什么相干?” 洛神娘娘道:“休要啰嗦!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说再多也难逃无耻二字!上梁不正下梁歪,白芷龌龊,你们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黑压压一大堆站在结界里头很威风吗? 哪个有本事,敢出来与本宫见个真章? !” 陈义山听的暗自摇头,心道:“姐姐啊姐姐,你又何必如此辱没小白呢?” 那左魔王海月听到洛神娘娘如此侮辱白芷,也早已经是勃然大怒了,道:“我们和部虽然式微,但在凤麟洲上还有几百个魔众!你就算再猖獗,难道单打独斗就能灭得了我们? !哼哼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本王今日便要撕烂你的嘴,拔掉你的舌头,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贱婢!” 她立时便要出来,却被少莲扯住了,道:“海月姐,与这样的泼妇一般见识又是呢? 你们听听她的口风,显然是嫉妒咱们君上嫁给了一个天大的好男人,她万分眼馋却不可得,所以才如此生气,而且准定是打不过咱们君上,这才跑到咱们凤麟洲,找咱们这些做下属的撒泼打滚,咱们要是出去跟她争执动手,岂不是遂了她的意? 嘻” 少莲这么一说,又那么一笑,海月以及她们身后的魔众全都大笑了起来。 海月抚掌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她是这种心思? 嘿嘿想跟咱们君上争男人,凭她也配?” 少莲道:“哎,姿色还是有一些的,就是不够温柔,瞧着也不大聪明的样子,哪里比得了咱们君上? 我要是陈大仙,我当然也选咱们君上。” 海月道:“她要跟咱们打架,咱们偏偏不出去,这结界和剑阵都是咱们君上留下来的,她偏偏进不来,哎,就不出去,就不出去!气死她!” 腾黄又看了陈义山一眼,欲言又止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嘀咕道:“师父,她们在议论你呢?” 陈义山面红耳赤,低声喝道:“闭嘴!好好看!” 洛神娘娘已经气的是浑身发抖了,厉声骂道:“杀不尽的泼魔!你们的死期到了!真以为藏在白芷那魔女为你们搭建的王八壳里就能安如泰山吗? !且看本宫如何打破你们的结界!” (排队做核酸,等到半夜,唉……) 第1172章 一神斗二王 第1172章 一神斗二王 洛神娘娘生来便性情高傲,为神的时候又处处得大河神容让庇护,稳居八水正神第一,哪怕跋扈也没有吃过亏,更兼她生受数百万生灵的香火供奉,走到哪里都是集万千尊崇于一身,何曾受过半点委屈? 只因为一个陈义山,把一身矜贵都打破了,对臭小子是百般爱护,千般纵容,豁出去性命把一颗芳心暗许,还以为志在必得,岂料想,最终竟败在了一个后来者白芷的手里! 如果白芷是仙、神、圣界的大能,如南海长洲的玉英娘娘、北海龙王的妹妹、韶乐舞圣沈丽华……或者是凡夫俗子中的显贵,如怀阳公主;哪怕是个修为绝高的大妖,如百花仙子、蓝羽等,洛神娘娘都能略忍一忍,可偏偏白芷是个魔类!陈义山为了娶她不惜得罪天下,却死活不肯跟自己结为秦晋之好,这叫洛神娘娘怎能受得了? ! 杀又杀不了白芷,打又不舍得打陈义山,万里迢迢跑去昆仑虚吃忘情丹,却又遭遇种种阴差阳错,怎么着都忘不了情……那这口恶气怎么办? 便只能着落在凤麟洲了。 当下,洛神娘娘怀着满腔愤懑,调动先天元炁,施展水遁神通,集四方水汽,凝成一条巨大的水龙,冲着护宫结界便撞了上去! 这一招还不同于洛神娘娘此前施展的“水龙爆”,毕竟一个是用香火愿力驾驭,一个是用先天元炁驾驭,威力岂可同日而语? ! 更为重要的是,先天元炁本就是怨戾之气的克星! 因为先天元炁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纯粹也最为干净的元始力量,哪惧怨戾之气的侵蚀? 香火愿力集合的却是生灵的各种期冀,说到底,乃是“欲望”,保平安的欲望,盼发财的欲望,求健康的欲望,儿孙满堂的欲望……这些欲望其实反倒容易被怨戾之气所侵蚀。 毕竟,欲望深重而不可得,转而就会变成怨恨暴戾,所以,昔年五道诛魔的时候,其实是神界伤亡最大的。 言归正传,却说那水龙撞上护宫结界,但听“嗡”的一声响,结界内的御敌剑阵立刻锋芒涌动,数不清的剑气汇聚过来,化作一抹耀眼至极的光亮,迎面朝着水龙撞去! “嘭” 巨响声中,水龙被炸的粉碎,化作数不清的水滴,纷纷洒落,就好似在魔宫前头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但是陈义山看的分明,那环状结界也变得稀薄了一些,御敌剑阵中所集蕴的魔气也削弱的许多! 但众魔却瞧不出来,他们仰望结界,还觉得毫发无损,一时间弹冠相庆,愈发的讥讽嘲笑起洛神娘娘来: “哟还能幻龙啊,可惜炸没了!” “继续打啊!有本事再来一条!” “且看你有几斤几两重!” “我说,只怕不用我们出手,她就得累死在这里啦!” “哎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或许不是傻子,打几下就跑了呢?” “……” 洛神娘娘阴沉着脸只是不吭声,暗暗恢复精神,再次调动先天元炁,将四周的水汽重新汇聚了起来,刹那间,第二条水龙再现!比方才那条还要大,还要凶悍! 她伸手一指,那水龙便“嗷”的咆哮起来,声震九天,再度冲护宫结界撞去! “嘭” 在众魔的欢呼声中,第二条水龙又炸了! 但护宫结界也跟着又稀薄了一层,御敌剑阵中的魔气愈发孱弱! 陈义山暗暗思忖道:“如此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姐姐便真能攻破小白布置的防御了,只是……” 当第三次水龙发动攻势之后,众魔都变了脸色,没有谁再吭声了,也都不笑了。 因为护宫结界开始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响,似乎是要裂开一样!御敌剑阵中的魔气也几乎荡然无存了,弱的连群魔都感受不到!仅剩下一些仙气在维护而已。 洛神娘娘深深吐纳了几口气,一边恢复精神,一边冷笑道:“泼魔们,做好准备了吗? 你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少莲满面阴沉,回顾身旁,低声说道:“海月姐,瞧着情形不对啊!” 海月微微颔首,道:“我早看出来了,这贱婢的道行很奇怪!她似乎不是一般的神祇,也不是仙家,非圣也非妖,竟好像是刚巧能克制咱们的魔道一样!不行,不能再让她打下去了!按照她那种攻势,只怕要不了两下,咱们的护宫结界就会被她打破,御敌剑阵也要彻底毁败!到那时候,咱们怎么办? 魔宫完全裸露再外,并无任何防御措施,一旦有外敌登陆,强攻我们,我们便只能拿命上了!” 少莲道:“那现在怎么办?” 海月道:“依着我,咱们都冲出去,围住她,以多胜少,打杀了她!” 少莲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好!该当如此!” 于是环顾众魔,纵声叫道:“诸位,这贱婢辱没我们君上,欺我们太甚!不能坐视她如此羞辱我等而置之不理!大家伙一起杀出去,乱刀分尸了她!” “好!” 魔宫里剩余的这些魔类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历经多次血斗之后,百战之余的精锐!他们之中几乎没有散魔,阶位最低的都是魔主了,剩余的便是魔头、魔尊,再加上两个魔王,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更兼他们对白芷忠心耿耿,众志成城,是和部魔众里残存的最团结的那一批,当真是能做到一呼百应,义无反顾! 随着少莲和海月当先杀出去,他们也都一拥而起,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潮水似的冲锋起来! 洛神娘娘正在休整,准备来最后一击,没想到这些魔类会突然杀出,倒是吃了一惊! 她连番驾驭先天元炁,施展水遁神通,其实已经透支了,中间用来恢复的时间越来越长,已颇感疲惫,而那些魔众却都是养精蓄锐之辈,不是疲惫之师,蜂拥着出来,气势熏天,很是骇人! 但洛神娘娘也不害怕,连忙调动体内第二鼎炉中的天地灵气,把双臂一摆,甩出两条云袖,抢步上前,便打算与众魔乱战! 陈义山在暗中瞧着不对劲儿,心道:“姐姐这是昏了头啊!真要以一己之力,对抗这数百魔众么? !一旦被围住了,打下去是必死无疑!” 他立时就要现身,但忽的转念一想,暗忖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而且打红了眼,我出去阻止她,她必定以为我是站在小白那边,为庇护小白的徒子徒孙们而对付她的,只怕会更激怒她,闹的局面愈发不可收拾……而且我也不能让她肆意杀戮这些魔类,不然,血海深仇结下来,以后可如何化解? 此事一旦为小白所知,我们夫妻又该怎么和睦相处?” 念及此,真是头疼无比! 眼见场中已经打了起来,少莲和海月身先士卒,左右夹击洛神娘娘! 这两个魔王久受白芷熏陶,也是用剑,且剑术非凡,与洛神娘娘那两条云袖斗的旗鼓相当,一时间难解难分! 她们三个的道行远较其余魔类为高,剑芒扫荡开来,方圆数丈之内都是杀气缭绕,云袖翻飞之际,更是仙气纵横,扫着即伤,击着便亡,任谁也靠近不得! 如此一来,众魔倒是围而不打,攒成了一个圈子,都站在外围高声呐喊喝骂,为自家两个魔王助威。 陈义山急的几乎跳脚,心里盘算道:“少莲和海月不是姐姐的对手,久战之下,必定或伤或死,可到那时候,姐姐也会精疲力竭,然后那些魔类一拥而上,如何还有命? 怎么办,怎么办……” “师父,你很热吗?” 腾黄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陈义山烦躁道:“我不热!” 腾黄道:“那师父怎么满头大汗?” 陈义山正不想说话,忽的心中一动,瞥了一眼腾黄,瞬间竟有了主意,笑嘻嘻道:“好徒儿,说得好,说得好啊!” 第1173章 一骑绝尘 第1173章 一骑绝尘 腾黄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说的好了? 只是奇怪师父你为什么出那么多汗啊。 “师父,弟子不大明白……” 却听陈义山说道:“你是不怕魔气沾染的,对吧?” 腾黄点点头,道:“是的,我们族群的毛羽天生可以隔绝许多气息侵染,哪怕是魔类,只要穿上了吉光毛羽所制之衣物,纵然是仙眼、神目、圣明、妖睛,也都瞧不出来彼是魔类,除非是重明鸟一族的重瞳目力。”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她们三个的战局,你能穿插进去吗?” 腾黄瞥了一眼,道:“非是弟子吹嘘,虽然这战局中剑芒纵横,仙气缭绕,波及的范围很是广阔,似乎密不透风,但是在弟子看来,风也是有缝隙的,只要速度够快,还是能从那缝隙中穿插进去的。” 陈义山大为欣慰,道:“很好,为师就是佩服你这些本领!” 腾黄不好意思道:“师父谬赞了,弟子愧不敢当。” 陈义山道:“你不认得那个与左右魔王相斗的女子是谁吧? 为师也不瞒着你,她是我的姐姐,中土八水正神之首的洛神娘娘。” 腾黄大吃了一惊,慌里慌张的瞥了洛神娘娘一眼,扭过头来,又呆呆的看着陈义山。 他倒不是因为洛神娘娘的名头太大而吃惊,乃是基于这层复杂的关系。 他是个耿直性子,对自己敬重的人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当即说道:“师父,她和你既然是姐弟俩,怎么她还敢喜欢你呢? 要嫉妒白魔君嫁给你呢? 你好好劝劝她吧,就连我们祖上都传了禁忌,乱伦可是会绝后的。” 陈义山一愣,随即伸手拍了他一下脑瓜子,骂道:“你胡扯八道什么呢? !她是蛟族,我是人类!我们之间哪有什么血缘关系? !那是认来的干姐姐!” “哦哦” 腾黄缩着脑袋讪笑了起来:“干的,那,那就可以了……” 陈义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而后说道:“为师不想让姐姐大开杀戒,也不想让这帮魔众杀了她,思来想去,须得你帮忙。” 腾黄当即肃容说道:“师父请吩咐!” 陈义山道:“也没什么好吩咐的,很简单——稍后,为师让你救谁,你就穿插进战局之中去救走谁,明白吗?” 腾黄道:“弟子明白!” 陈义山“嗯”了一声,伸手摸出来一个活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顷刻间变了形容,还是鲁陀罗尼的模样。 腾黄却不认得,狐疑道:“师父,你干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丑陋的模样?” 陈义山道:“我和姐姐之间闹了些误会,怕她看见我生气,所以不能用真面目示她。” 腾黄“哦”了一声,还想再说话,陈义山道:“别吭声,仔细看,休要耽误救人。” “是!” 陈义山暗暗摇头,心里忖道:“这厮的话可真是不少,难道是平时没人跟他聊天,所以憋成这样了吗?” 此时再看场中,情势已经大变了。 原本是少莲、海月双战洛神娘娘,不落下风,可打着打着,形势便逆转了——洛神娘娘仗着气海之中四大鼎炉并存,其中三个都有力源,哪里会怕她们? 初时,还忌惮被她们的魔气所侵蚀,但后来便发觉这帮和部魔众与战部魔众的打法大不相同,动手是凭真本事的,似乎不怎么施展附身噬心的龌龊手段,而自己的先天元炁也渐渐恢复,完全可以放出神光护体,于是便索性放开了打! 洛神娘娘一放开手脚,少莲和海月就都支撑不住了! 两个魔王渐落下风,尤其是少莲,道行还弱于海月,剑术也不及,于是渐渐的左支右绌,三番五次迭遭凶险,看的一干魔众惊呼连连,忧心不已! 陈义山一直用慧眼观看战局,端的是洞若观火!他甚至要比场中的一神二魔更清楚她们孰高孰低,就连三方什么时候出杀招,什么时候会露出致命破绽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吩咐腾黄道:“我稍后数三声,你就立刻动身,去救右魔王少莲!只要带她逃出战局便可将其放下,而后自行离开,仍然回到为师这里蛰伏起来,期间不要说话,不要磨蹭,不要分神,明白吗?” 腾黄已将现出了本相来:“明白!” 陈义山继续窥看战局,忽然间,便开口道:“三,二——” 腾黄早已经开始躬身佝背,四蹄抓地了,双目炯炯,双耳竖起,只等着陈义山说出那个“一”字,他便“咻”的蹿出去了! 好个吉光神马,真真是快似闪电! 一掠便无影无踪!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就穿插进了战局之中,脑袋一勾,已经顶起了苦战中的少莲,而后甩在自己背上,倏忽而去。 陈义山刚“呸呸”吐了几口土,便看见腾黄回来了。 陈义山愕然道:“完事儿了?” 腾黄点点头:“完了。” 陈义山道:“少莲呢?” 腾黄道:“扔场外了。” 陈义山笑道:“你可真是快的要死啊!但是下次注意点,别朝着为师的脸撂蹄子,方才就扬了为师一嘴土。” 腾黄连忙告罪道:“是是,弟子知错,下次不敢了。” 陈义山展眸去打量战局——此时此刻的场中可谓是安静至极,战斗已经停住了,因为不但众魔懵了,海月懵了,就连洛神娘娘也懵住了! 她在酣战之中看穿了两个魔王的底细和破绽,方才已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少莲一击毙命,可是就在她即将痛下杀手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金芒”毫无征兆的掠了进来,掀起一团疾风便不见了! 而等她晃过神来的时候,少莲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 洛神娘娘暗暗惊骇,心里忖道:“难道那泼魔会化光之术? 危急关头化作一道金芒逃掉了? !嘶她能看出我的杀招,还能化光逃窜,这道行可就高的匪夷所思了!但如果她真有这样高的道行,也不至于被我一直克制啊……” 但要说场中谁是最发懵和震惊的,其实是人家少莲。 不对,现如今的她已经在场外了。 还瘫坐在一帮看热闹的魔众外面。 她刚才被洛神娘娘凌厉的攻势压迫的已经透不过气来了,正自头昏脑涨,打的毫无章法之际,忽然间身子一轻,居然莫名其妙的腾云驾雾起来,继而又一轻,被丢在了这片空地上,除了屁股生疼,恍惚中瞥见了一道电似的金芒一闪而过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什么都没有听见。 难道自己刚才是骑着电出来了? 第1174章 三才魔阵 第1174章 三才魔阵 少莲虽然狐疑,却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海月联手都打不过那个“疯女人”,现如今,她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电”驮了出来,那场中便只剩下海月在跟那“疯女人”在单打独斗了,只怕要不了几个回合,海月就得死在对方手下啊! 于是她立刻站起身来,揉了揉娇嫩的屁股,清了清嗓子,大喝一声:“都给本王让开!” 几百个魔类站在外围,把战场拢的里三圈外三圈,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看海月和洛神娘娘苦战呢,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厉声呼喝,嗓音还很熟悉,不禁都惊讶的回头去看—— “哎? !” “是右魔王殿下啊!” “右魔王殿下什么时候跑这里了?” “哗!右魔王殿下真是神出鬼没,这必定是练成了某种厉害的新法术!” “……” 众魔纷纷让开,腾出一条道来,让少莲过去。 少莲边走边吩咐众魔道:“你们都听好了,来敌狂傲强横,不好对付,我们须得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把三才魔阵摆出来,困住那贱婢!” 众魔纷纷响应道:“是!” 顷刻间,便有一百零八个魔主分作一堆,开始布阵,里头又有二十八个魔主往来穿插,也开始布阵,再里面,则是十个大魔头聚成一团,渐渐起势…… 少莲掠到场中,但见大魔尊浅浅已经加入了战团,正在与海月双战洛神娘娘。 浅浅的道行可不算低,在原本的五方大魔尊里,她的修为是最高的,手段是最厉害的,几番血战过后,她也是硕果仅存的一位魔尊,如今上阵,相较于洛神娘娘和海月来说,可谓是生力军,而且打法与少莲是截然不同的,短时间内不顾死活的强攻,各种魔道法术层出不穷,兼具仙道剑法精熟,攻的是相当凌厉!洛神娘娘不熟悉她的打法,急切之间倒也拿不下她和海月。 少莲旁观了片刻,心道:“浅浅和海月姐还能支撑下去,我也趁机调息一番,稍后再上,想方设法把那个疯女人引到三才魔阵之中去,哪怕是累也要累死这个疯女人!” 陈义山在暗中观察着,忽然问腾黄道:“那个新上来的大魔是谁?” 腾黄道:“是大魔尊浅浅。” “哦” 陈义山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小白手底下的这些魔类可都是不弱啊,如此势力居然也被无患的战部魔众给虐杀成这样,可见战部魔众凶残强悍,决不能小觑!西王母跑去与他们勾结,在西陲荒原坐镇,后患可当真不小……” 又看了片刻,陈义山便说道:“腾黄,准备好了,为师稍后还是数三声,你便冲出去救人!这次救的是左魔王海月!” “是!” 腾黄连忙应声而起,这次还特意看了看陈义山脸的方位,把蹄子后尥的方向移了移。 随着陈义山“三二一”数完,腾黄“日”的一声便蹿了出去! 陈义山眯着眼睛撩了撩飘扬的长发,心道:“这家伙,每次跑出去时发出来的声音还不一样……” 原来,海月酣战已久,法术已经被洛神娘娘完全看破,剑术也被洛神娘娘给摸透了,久战不下,海月的心态已疲,气力更是渐渐不支!加之少莲莫名消失,虽说马上有浅浅替补上来,但海月心中也是极为不安!诸般交困之下,海月已经连番遇险!洛神娘娘则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数个回合之内将海月给击杀在水遁神通之下! 就在她自觉时机已到时,双臂一张,喝一声:“泼魔受死!” 四方水汽立时云集,瞬间凝而为水,如锦缎布匹一样去贴裹海月! 但就在此时,“金芒”忽的闪现,掀起一道狂风,“呜”的就飚过去了! 洛神娘娘满以为自己施展了水遁神通里的水封爆神术之后,海月就会像破坏灵梅纳洛那样,被爆裂的水汽炸的粉碎,却没想到爆了个寂寞! 海月不见了! 一如之前的少莲! 洛神娘娘心下骇然至极,暗道:“怎么这些泼魔个个都会这一招? !” 明明要死了,却能扭转乾坤,死里求生!都是这样的话,还怎么打下去? 忽听一声娇叱,少莲已经补位杀了进来,喝道:“贱婢,看什么看,着打!” 洛神娘娘脸色铁青,眼见少莲生龙活虎的迫上前来,便知道这魔王是休息够了,泼魔们是打算用车轮战来耗死自己的吧? !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洛神娘娘暗暗思量:“泼魔们人多势众,照着这样的打法运作下去,我哪怕是四个鼎炉力源全满,也迟早会被他们给消耗干净!” 直到此时此刻,洛神娘娘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行事莽撞了,本不该如此声势浩大的前来…… 虽然如此,洛神娘娘也不肯退让,她默念咒语,将洛书祭了起来。 稍后,且看少莲与浅浅哪个露出破绽,她便用洛书将谁拿下! 自己这宝贝不惧化光、化风、化虹之术! 只要快准狠,哪怕是光,也给你裹住! 陈义山这厢看见,立时便知道了自家姐姐的打算,那是要祭法宝拿人了啊,连忙仔细端详战局,片刻之后说道:“腾黄,快去救人,这次是浅浅!” 腾黄二话不说,“唰”的一声便去了! 果然,陈义山的慧眼看的分毫不差,浅浅的破绽很快显露,洛神娘娘伸手一指,那洛书便飘下来,朝着浅浅裹去! 眼见要成功,但熟悉的“金芒”陡然间又出现了,连带着浅浅倏忽不见! “混账!” 洛神娘娘惊怒交加,气了个半死。 少莲则是又惊又喜,“哈哈”大笑,她也不知道那“金芒”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只要站在自己这边就好。 洛神娘娘转瞬冲她怒目而视,骂道:“笑笑笑,本宫先杀了你!看你们能逃过几次!” 少莲余光中瞥见三才魔阵已成,转身便跑,嘴里还冷嘲热讽道:“贱婢,本王就是逃了,你能怎样? 有本事便来追本王啊!只怕你追不着!” 洛神娘娘哪里怕她? 飞身便追! 少莲正是要洛神娘娘追来,好引诱她误入三才魔阵之中,眼见洛神娘娘果然上当追赶,心中不禁大喜! “贱婢,来呀!” 少莲一跃而入三才魔阵之中,在众魔的层层环绕之下冲洛神娘娘招手挑衅。 洛神娘娘不知就里,但见众魔聚集,只当是乌合之众,浑然不惧的飞奔过去,骂道:“真以为你们人多,本宫就怕了么? !” 岂料,少莲大喝一声:“起阵!” 众魔立时走动穿插,洛神娘娘一怔之间,但见三束魔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照耀出“日月星”三种图样来,复又铺洒在地,一时间,上下杀气腾腾,搅起寒风阵阵,凝出愁云惨淡,弥漫着凄雾凉凉,在各种令人心悸的嘶吼声中,少莲已经飘然不见。 洛神娘娘愕然四顾,识得是阵法,这才大惊失色,暗呼道:“不好!我中计了!” 第1175章 天下奇阵 第1175章 天下奇阵 所谓的“三才魔阵”,其实不是单一阵法,而是由三重阵法叠加而成的复合阵法!其最核心的一重便是由十部大魔头所摆成,这十个魔头是除了左右魔王和大魔尊之外,和部魔众里战力最强、修为最高的存在!他们组成的阵法叫作“换日十绝阵”,运用到极限,是可以豁出去一身道行,以命换命的!这也正是“十绝”和“换日”的意义所在! 最外围的一重阵法,乃是由一百零八个魔主所摆,叫作“天罡地煞星宿阵”!其形,如长蛇,三十六个魔主在“蛇首”,七十二个魔主在“蛇尾”,首尾绵延衔接,循环呼应照顾,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腰则首尾皆至!聚则全盘呼应,散着满天星辰,只要陷入其中,便似被困于浩浩魔海,几乎不可能脱身!此阵不但是“三才魔阵”的最后一层屏障,能防止被困者逃脱;也是“三才魔阵”的第一层屏障,能防止阵外的人来冲阵破阵! 至于中间的一重阵法,则是由二十八个魔主所设,名曰“蔽月四方阵”,其阵的东、西、南、北各有七名魔主,堵住方位,压住阵脚!向内,可以支援“十绝换日阵”;向外,则可以衔接“天罡地煞星宿阵”,向上则可发起二十八道魔光,形成网状天罗,防止被困者从空中突围而去,这便是“蔽月”的意思所在!此阵对另外两阵来说,可谓是承上启下,相辅相成! 这三重阵法各取名中一字,聚“日月星”而成“三才”,或曰“三光”,乃是白芷结合魔道数千年来的底蕴以及凤麟洲、流洲、聚窟洲三大仙派典籍中的记载整合演变而成,漏洞极少,威力奇大,而且兼具魔道双修,可称得上是后天时代六道的第一完美阵法! 此阵一旦摆成,几乎可称是无敌于天下! 哪怕是昆仑虚仙派的“剑网仙尘”也难以与其相提并论! 但是此阵因为参与者太多,也有致命的缺陷,那便是极少会有人傻到钻进去,毕竟,一般人瞧见这么多的魔类聚集在一起,跑还来不及呢!所以,“三才魔阵”常常被用来当做是和部魔众的防御阵法,也是他们保命的底牌。 只可惜洛神娘娘急怒攻心,被少莲诱引,居然毫不设防的就冲入了其中……如今一望便知坏事了! 这黑压压的一大片魔类,瞧着个个都不是善茬,围的是铁桶一般!而且,内外三重,重重相异,却又紧密贴合,一看就是厉害至极的阵法啊! 但吃惊归吃惊,洛神娘娘从来都是不甘示弱的主,头铁的时候,连江神父子加洞庭湖神再加南岳神君都敢打,如今这些杂碎又算什么? 她当即调动元炁,将双臂一拢,幻化出先天水龙来,朝着“十绝换日阵”中距离自己最近的三个大魔头冲去! “嗷” 龙吟之声震天动地! 洛神娘娘就跟在那条先天水龙后面,打算利用它杀出一条血路之后,再趁乱冲出去! 可是大魔头们居然都站着一动不动,而且各自面带嘲弄之笑,似乎完全不把那先天水龙放在眼里! 原来,“十绝换日阵”是通连一体的,每个大魔头都不是单打独斗的个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心意相通,力源相连,魔气互融,眼见先天水龙袭来,十魔齐心,“哗”的一声响,立时便有一道巨大的屏障显现,如阙一般,立在当涂,阻住了先天水龙的重逢之路! “嘭” 一声巨响,那屏障被撞得粉碎,可是先天水龙也消散了! 就在此时,十部大魔头齐声呼喝,同时挺身上前,步调一致的抖出魔剑! 霎时间,锋芒与魔气交织纵横,大魔头们的样子全然是同归于尽的架势,根本不顾自身有没有露出破绽,只是奋不顾身的冲向洛神娘娘! 十绝可矣! 换日也可矣! 洛神娘娘见状,心中大骇,连忙祭出洛书,包裹住了自己! “嗡” 符箓显现,金字盘旋,祥云缭绕,瑞彩横生!十把魔剑刺在上头,“铮铮”作响,却都被架住了,再也难入分毫! “开!” 当此之时,洛神娘娘娇叱一声,那洛书“唰”的奋展开来,抖落的十把魔剑尽皆坠地! 十个大魔头无不惊诧,洛神娘娘则趁着他们发呆的片刻机会撒出两把珍珠,一阵乱打,但听“嗤嗤”声响,早有几个大魔头中招,“哎呀唉哟”的翻身倒地,露出了偌大的空隙! 洛神娘娘眼疾身快,飞掠而过,想要冲出阵去! 可是她快毕竟是在阵中,对手似乎早料到了她的举动! 在几个大魔头中招倒地的时候,便有正东方位的七个魔主冲了上来,挥舞着七把魔剑,封住了空隙! 恰巧洛神娘娘往外冲杀,蓦地看见七道剑芒缭绕着迫来,魔气氤氲如同黑云压城,好生厉害! 没奈何,洛神娘娘暗骂一声,只能是拔地而起,想要从上空突围! 但是“蔽月四方阵”防的就是从空中突围者! 除了出剑的七位之外,剩余的二十一个魔主齐声呼喊,覆手背天,又猛然一翻,登时有二十一道魔光冲月而起,交织若网,天罗般朝着洛神娘娘罩了下来! 蔽月成矣! 这个时候的洛神娘娘已经筋疲力尽,之前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的先天元炁,都用作幻化水龙使用了,放不出先天神光庇护娇躯,哪里敢去沾染那些魔光? 不得已,只好又落将下来,向后退却。 如此一来,倒地的大魔头们纷纷起身,回归本来位置,“十绝换日阵”再次合拢,七个魔主也退后,重组“蔽月四方阵”,洛神娘娘忙碌了一番,却仍然身处阵法的最中央! “嘶” 洛神娘娘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难看至极,她环顾四周,心情实在是糟糕透顶,暗暗忖道:“我到底还是小看了那个魔女,不明底细的便莽撞而来,唉只怕是要折在这凤麟洲上了,而且,死在这些喽啰手下,好不体面啊……” 第1176章 逆空救援 第1176章 逆空救援 少莲、海月、浅浅已经聚在了一处,抛开谁救了她们暂且不提,都在空中观望,眼见洛神娘娘冲不出去,各自欢喜,纷纷笑着议论: “这贱婢是在做困兽之斗啊!” “她黔驴技穷啦!” “我看她今日是必死无疑!” “……” 陈义山在外面看了半天,也是惊心动魄,不禁赞叹道:“好个厉害的阵法啊!不愧是我妻子留下来的!” 又惋惜道:“姐姐的手段已经用尽,只怕难以逃出生天了!” 腾黄听的半天摸不着头脑,也不明白陈义山到底是向着白芷说话的,还是向着洛神说话的,忍不住问道:“师父,洛神娘娘无法脱身,救她还是不救?”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道:“当然要救了。 你且看清楚,似这阵法,你能穿插的进去吗?” 腾黄摇了摇头,苦笑道:“这阵法实在是太厉害了,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内外三层,将近一百五十个魔道高手把控,弟子没有半分把握可以穿插得进去。” 陈义山笑道:“你方才不是说,哪怕是风,也会有缝隙的吗?” 腾黄讪笑道:“嘿嘿弟子夸口了,这阵法比风还密呢!” 陈义山道:“料也无妨,你先回家去吧。” 腾黄“哦”了一声,起身就要走,但意识到陈义山没动,便又一愣,重新蹲下来问道:“师父不回去?” 陈义山道:“我当然要留下来,还得救姐姐啊。” 腾黄暗自羞愧,连忙说道:“弟子与师父共存亡!” 陈义山摇头道:“这阵法虽然厉害,但为师也没有放在眼里,我若出手,便用不上你。” 腾黄不信,心道:“你虽然是我师父,可是速度还没有我快呢,我都穿插不进去,你能么? 可不要弄得今天拜师,今天就给师父出殡,喜丧连办啊。” 于是他再次表露忠心,道:“师父,弟子虽然没有什么战斗的手段,但好歹放屁也添风不是? 你骑着弟子杀过去吧!就凭着师父的手段,再加上弟子的速度,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且与洛神娘娘形成内外夹击,或许能冲破这三重魔阵!” “呵呵” 陈义山笑着拍了拍腾黄的肩头,道:“好徒儿,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是为师原本就不愿意她们两方有所伤亡。 如你所说,冲是多半能冲进去的,但必定会酿成和部魔众死伤惨重!这样的结果,非我所愿见啊!不然,为师先前何必让你去救少莲、海月和浅浅呢?” 腾黄茫然道:“不杀伤? 那师父你能有什么办法,在兵不血刃的前提下,去救洛神娘娘?” 陈义山道:“你且放心回去,为师自有神通,稍时便与你们相聚。” 腾黄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再问,拜辞道:“那好,弟子遵命。” 言罢,他悄然退下。 陈义山扭头再看那“三才魔阵”,但见众魔围拢的圈子越来越小,洛神娘娘已经气喘吁吁,一张俏脸煞白如纸了! 就这样,也只是“日月”两重阵法在大显威风,最外面的“天罡地煞星宿大阵”还没有发动效力呢! 陈义山心中盘算道:“这阵法虽然厉害,可到底还差了一着!它要是跟奇门遁甲神通一样,都用虚幻奇门设成,内里独辟空间,封锁被困者的神通法术,令其无处可遁的话,只怕连我也救不出姐姐了……但是眼下,我破阵无法,救人难道还不容易么? 小白啊小白,你还是没有你夫君厉害呢!” 看准了洛神娘娘的位置,陈义山蓦地一伸手,摒指划空,撕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隙,闪身入内! 却说那阵法的最中央,洛神娘娘香汗淋漓,手脚酸软,娇躯微颤,四大鼎炉空空如也,俨然是支撑不住了,再打下去,哪怕是魔类们不杀她,她也得油尽灯枯,活活累死! 众魔也瞧出来她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于是纷纷鼓噪着向前蠕动,继续缩小攻击的圈子! 他们不着急,稳中求胜而已。 眼见要不了多久,就能大获全胜了,忽的在洛神娘娘的背后,那虚空中竟陡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且无声无息的伸出了一只手! 不少大魔瞧见,登时惊住! 空中的浅浅也惊呼了一声,愕然道:“那是什么东西? !” 少莲和海月都目瞪口呆,一时无言。 唯有洛神娘娘没有丝毫的察觉,但见众魔发愣,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忽觉自己左肩一紧,竟似是被谁给大力抓住了! 洛神娘娘还以为是有魔道大能突袭到了自己身后!连忙惊骇着回顾,但见一只手顺着自己的香肩滑溜到小蛮腰上,一搂一提,登时抱进了虚空中的缝隙里! “啊” 随着洛神娘娘的尖叫声渐行渐弱,那缝隙也迅疾闭合了。 虚空恢复原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众魔都傻眼了—— “怎,怎么回事?” “是,是幻觉吗?” “可是那个女人真的不见了啊!” “……” 少莲、海月、浅浅三个姐妹面面相觑,老半天也是无言。 许久过后,少莲才喃喃说道:“兴许是那贱婢作孽太多,被天收了?” …… 远处,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眺望,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呆了! 是腾黄不放心陈义山,说回家却没有真的离去,他以为陈义山是在说大话,或者是不想连累自己,却没有想到,陈义山真能救出洛神! 而且,还是以这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手段,没伤一个魔,更没有杀一个魔,便救走了洛神! 震惊之余,腾黄对陈义山的敬仰之情愈发滔滔不绝了,喜滋滋的哼着神马都是浮云,尥起马蹄子,闪电一样回家去了。 就在腾黄离开之后不久,原本他和陈义山藏身的地方,虚空裂开缝隙,一男一女跳了出来。 自然是陈义山和洛神娘娘了。 洛神娘娘浑浑噩噩,惊魂甫定,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还被人搂着呢,这熟悉的感觉——她心中一喜,连忙回眸去看,却见是张丑陋且猥琐的脸,瞪着三只怪眼,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脸上的笑狡黠且邪恶,很像是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而自己的腰还在他的臂弯里,臀也被紧紧贴着—— “啪!” 洛神娘娘羞怒交加,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陈义山的脸上,骂道:“放开你的脏手!” 陈义山被打的眼冒金星,脸上戴着的鲁陀罗尼的活面具险些脱落,连忙松开手,往后退却,心中惊道:“她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哦哦忘了!还有血脉之力!嘶啊,好疼!” 第1177章 番邦神祇 第1177章 番邦神祇 陈义山其实很怕耽搁的时间久了,会被洛神娘娘看破自己的真实面目,到时候反而不好解释,于是也不管脸疼不疼了,说道:“娘娘,那三才魔阵极其厉害,你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可千万不要再回去与那些魔类发生争执了!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小神告辞了。” 言罢,陈义山转身便要离去,洛神娘娘愣了片刻,连忙喊道:“尊驾且慢!” 陈义山吃了一惊,还当是被认出来了,颤巍巍的站住了,却不敢回头,哆嗦着说道:“娘娘,还,还有什么话要吩咐么?” 洛神娘娘听他言语打颤,身子哆嗦,连头也不敢回,登时狐疑,心道:“这家伙的道行明明极高,轻而易举便把我从那阵法中救了出来,而我则是错手打了他一巴掌,他不但没有任何怪罪我的言语,反倒还如此的害怕我,却是为何?” 于是忍不住问道:“尊驾是在害怕吗?” 陈义山连忙摇头,强笑道:“没,没有!小神会害怕什么东西? 没有的事情!” 洛神娘娘道:“那你在抖什么?” 陈义山急中生智,信口胡诌道:“这,这凤麟洲的气候甚是寒凉,与小神的母国迥然相异,小神骤然来此,不大适应,竟至于冻得瑟瑟发抖,呵呵献丑,献丑了。” 洛神娘娘皱眉道:“尊驾有那么高的修为,居然还怕冷?” 陈义山继续胡诌道:“各国神道不同,修行路径相差极大,中土神道大能不畏寒暑,但敝邦神道却做不到。” 洛神娘娘道:“那尊驾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义山道:“小神来自身毒国。” “哦身毒国啊。”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本宫与身毒国神道素无往来,与尊驾更是素不相识,敢问,尊驾为何出手相救?” 陈义山松了口气,心道:“到底还是没有认出我来!” 嘴里解释道:“小神仰慕娘娘已久,骤然瞧见娘娘落难,岂能袖手旁观?” “呵呵” 洛神娘娘冷笑了几声,道:“本宫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谅尊驾也没有见过我,彼此未曾谋面,更无交往,谈何仰慕? 你救本宫,到底是何居心? !” 陈义山心道:“姐啊,你的脾气可真是不好啊,救你还救出错了吗?” 不得已,又胡诌道:“在下是小邦小神,名号原本就不足以侮辱娘娘圣听,娘娘不认得小神,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小神向来仰慕中土神道,所以从各方求得中土诸神的画像,张挂在小神的庙宇之内,娘娘的画像那是挂在最当中的,每天每夜都要瞻仰一遍,不看,是睡不着的。” 洛神娘娘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道:“原来是个好色的家伙,贪恋我的容貌罢了,可惜了这一身的道行……” 但如此也消解了不少她心中的疑虑,她问道:“尊驾过誉了,本宫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值不得大能记挂。 不过,本宫甚是好奇,尊驾既然是身毒国的神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凤麟洲呢?” 这个问题陈义山很好解释,不假思索的便回道:“西海龙王不日就要举办禅位大典了,特意邀请了小神前往观礼,所以小神此来是去往西海龙宫的。 途径此洲的时候,听闻是和部魔众的所在,小神心中好奇,便忍不住想登陆洲上,看一看魔道的风采。 没料想,无意中居然撞见了娘娘与魔众的大战,唉那可真是惊心动魄啊!但是,能一睹娘娘的神颜,这一趟真值!” 洛神娘娘“哦”了一声,道:“原来西海老龙还请了番邦的神祇来观礼啊,阵仗摆的未免也太大了吧……对了,尊驾从身毒国而来,可曾听说过一个人,或者见过此人?” 陈义山道:“不知娘娘问的是谁?” 洛神娘娘道:“他叫陈义山,乃是中土仙道的一个大能,据他弟子所言,这段时日是在身毒国的。” 陈义山心里发虚,嘀咕了起来:“哎? 这,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不曾听说过,更不曾见过的。” 心中暗骂:“是那个逆徒泄露了我的行踪? !” “好吧” 洛神娘娘颇为失望,叹了口气,惆怅有时,瞥了一眼陈义山的背影,不禁问道:“尊驾为什么一直背对着我说话? 不敢正面相视?” 陈义山仙躯一震,苦笑了起来:“嘿嘿嘿方才小神冒死闯入魔阵,好不容易救出了娘娘,却挨了娘娘一巴掌,被打的头昏脑涨,至今还觉眩晕啊。 思来想去,肯定是因为小神的相貌过于丑陋猥琐,以至于引起了娘娘自然而然的厌恶,所以忍不住出手打了小神的脸。 所以,为了小神的安全考虑,也为了娘娘的感受考虑,小神还是转过身来,不直面与娘娘对视的好。” 洛神娘娘听了这番话,顿觉一阵好笑,又觉一阵惭愧,连忙赔罪道:“实在是抱歉了!方才是我误会尊驾了,还以为尊驾是坏人,也确实是因为尊驾那一张脸长得不大讨喜,以至于我没能管住手,下意识的就打了你……这是我的无心之举,还请尊驾恕罪,原谅则个。” 陈义山道:“娘娘客气啦,何罪之有? 小神长成这样本来是没有错的,但出来吓人确实不对,挨打,也可以理解。 再说了,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自己的脸挨一挨娘娘那纤纤玉手,却求而不得呢,小神可比他们有福气多了。” 洛神娘娘听的目瞪口呆,一时失笑,心道:“世上还有这么贱的人? 不,兴许是他脾气太好? 或者是,真的太仰慕我了? 唉……臭小子要是有他一成的心该多好啊。” 当下,洛神娘娘对这“番邦神祇”的厌恶之情尽皆退去,反倒是好奇之心和好感之念愈发重了,她柔声说道:“尊驾说话实在是有意思,请转过身来吧,我不会嫌弃你的容貌。” 陈义山连声说道:“不必,不必,就这样背对着说话也挺好的。” 洛神娘娘笑了笑,自行走到他前头去了。 两下里五目相对,洛神娘娘强忍了半天,忽然“呕”的一声,赶紧捂住了嘴。 陈义山连忙低下了脑袋,喃喃说道:“罪过,罪过……” 洛神娘娘白着脸摆了摆手,惭愧道:“对不住尊驾了,是,是我的问题,我,我这心里总是想着一个人,他的面目在眼前挥之不去,忽然间瞧见尊驾这副神容,落差委实太大,一时有些不大好消受罢了,但尊驾请放心,看着看着,总会适应的。” 陈义山道:“无碍,反正小神也该告辞了。 娘娘也请尽快离开这凤麟洲吧,此洲毕竟是那些魔类的地盘,他们占据地利人和,一旦展开搜索,发现了你我,再以阵法围困,我们想要脱身可就难了啊。”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嗯我也不逞能了,也不争这一时的意气了,我走,我还要去昆仑虚呢。” 陈义山一愣,忍不住问道:“娘娘去昆仑虚干什么?” 洛神娘娘面色阴沉,目带杀气,幽幽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本宫有一点私事要去办而已。” 陈义山一看她是这样的表情,顿时明白她要干什么去了,这是要报仇的吧! 第1178章 求证昆仑 第1178章 求证昆仑 当初,洛神娘娘被守常仙人下了药,又被无极天尊的四名弟子联手逼下弱水,准定是恨极了昆仑虚上的众仙,大概率也误会了无极天尊,这一去,还不得大开杀戒? ! 这样可不成! 陈义山追问道:“敢问娘娘此去是为了什么私事?” 洛神娘娘诧异的瞥了这“番邦神祇”一眼,心道:“我已经说了是私事,他却还追着问,有些无礼了吧?” 虽然如此,但娘娘还是念他方才救了自己,无以为报不说,还打了人家一巴掌,着实亏欠不少,于是便说道:“也不瞒你,我有些仇人在那岛上,此番过去,必定要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陈义山心道:“果然如此!” 连忙问道:“娘娘所说的仇人是谁,守常仙人吗?” 洛神娘娘冷笑道:“自然有他,却不止他一个!指使他的人才是罪魁祸首!你倒是知道的挺多,连守常那恶贼的名头也听说过啊。” 陈义山道:“娘娘,若是守常,可就好说了,这恶仙已经死了!” “死了?” 洛神娘娘大吃一惊,道:“是谁杀了他?” 陈义山肃容说道:“是他的师父无极天尊,还有南海的玉英娘娘做帮手。” 洛神娘娘愣住了:“哎? 无极天尊那厮,这是杀人灭口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非也,看来娘娘是误会很深啊。 当初昆仑虚上发生的事情,小神也有所耳闻。 原是守常仙人暗中捣鬼,在娘娘和无极天尊所饮用的琼浆玉液里下了纵情丹和迷魂药,以毒害娘娘和无极天尊,并于夜里兽性大发,欺师灭祖,杀兄篡位,闹的知白仙人惨死,无极天尊残废……所以,无极天尊必定要杀他的。” 洛神娘娘始终不知道哪天夜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还一直以为是无极天尊授意自己的弟子们对自己下药,下药强辱不成,又命几个弟子联手追杀自己的……如今听陈义山这么一说,难免如坠云里雾里,半天都浑浑噩噩的。 陈义山觑看着她的脸色,继续解释道:“小神所言都是实情,绝无半点虚妄,还望娘娘千万相信小神说的这些话!不然,娘娘此去昆仑虚必定会酿成误会,造成大祸啊!尤其是无极天尊,他虽然性情迂腐,却是个天大的好人,对娘娘更是推心置腹的敬仰爱慕,庇护娘娘还唯恐不及,岂能出手加害? 娘娘万万不可疑心于他,也不能杀上昆仑虚去找他报仇啊。” 洛神娘娘心中陡然起疑,死死的盯住了陈义山,幽幽问道:“你真是身毒国的神祇吗? 不对,你对昆仑虚如此了解,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 陈义山也不慌张,他早想好了说辞,当即言道:“那一夜,无极天尊得知娘娘被逼的坠入弱水之后,登时暴怒,要以霹雳手段杀了守常仙人!可惜,守常那恶仙早已盗走了乾坤棋盘和日月剪,而无极天尊又饮了毒酒,药效尚未过去,一番激斗之下,不但不敌,还丢了一条腿,不得已狼狈逃离昆仑虚。 随后,无极天尊去了身毒国,找迷卢山的那延罗王求助,想要带大能回昆仑虚清理门户……小神呢,恰巧与那延罗王的交情甚好,所以便从他那里听闻了这一件奇闻。 但是,那延罗王是个守财奴,与无极天尊道不同难以为谋,所以无极天尊离开了身毒国。 小神后来打听到,无极天尊是奔赴去了南海,在长洲请了玉英娘娘帮忙……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是这样的。” 洛神娘娘将信将疑道:“真是如此吗?” 陈义山笑道:“小神有什么理由骗娘娘呢? 娘娘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昆仑虚求证,但是千万不要说是小神披露的。 毕竟事涉隐私,无极天尊要是因此怪罪小神多嘴,可就不大好了……”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多谢尊驾!” 陈义山道:“娘娘客气,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小神便告辞了。” 洛神娘娘心里乱糟糟的,只想着立刻去昆仑虚求证,便道:“后会有期。” 陈义山原本是想飞走的,可是怕一动身被洛神娘娘看出身法破绽,于是摆了摆手,使了个瞬移的神通,立时便在洛神娘娘面前消失不见。 洛神娘娘原本还有些疑心,觉得这神祇相貌虽然丑陋不堪,但总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与臭小子莫名的像,但如今见他如此神通,不禁也打消了心头的疑虑,暗忖道:“臭小子不会这种神通,也不会变化法术,可见绝不是他……” 她也确实领略到和部魔众的厉害了,三才魔阵至今思之难以破解,再回去打斗,也是自取其辱,自陷死地,不如走吧。 于是施展水行神通,渡过弱水,径奔昆仑虚去了。 …… 陈义山其实很想与洛神娘娘多盘桓一会儿的,甚至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揭下面具,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半真半假的说话,实在是累啊! 他也想跟洛神好好谈谈,以化解彼此之间的感情嫌隙,但终究还是患得患失,怕错上加错,误会之中又生误会,因此及早抽身,只等下次机会。 他摘下了活面具,回到腾氏兄妹的家中时,腾黄、腾紫和阿螭都等的急了,一齐起身相迎,阿螭问道:“师父,怎么此时才回来?” 陈义山颇有些疲惫,道:“一言难尽,此行真是诸事凑巧。” 腾紫连忙捧来水玉精杯,道:“师父,又已经存了一些水精,你快喝吧。” 陈义山颇感温馨,笑道:“多谢小紫了。” 阿螭眨巴着眼睛问道:“师父,腾黄方才说,你们在洲上遇到了洛神娘娘? 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义山啜了一口水精,道:“那还能有假么? 所以我说诸事凑巧。” 阿螭“哦”了一声,五味杂陈,道:“那师父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洛神娘娘呢?” 陈义山“咕咚”一声,大口咽下水精,而后淡淡说道:“她走了。” 阿螭一愣,继而一喜,道:“师父那么惦记娘娘,这好不容易遇上,怎么反而放她走了? 怎么不叫娘娘留下来结伴而行呢?” 陈义山苦笑了几声,叹息道:“我怕她误会我帮小白的属下却不帮她,是以就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她误以为我是身毒国的神祇,彼此之间只说了些寒暄的场面话,便各自告辞了。” 阿螭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笑道:“如此也好,师父不必沮丧,来日方长呢。” 陈义山大“嗯”了一声,放下水玉精杯,环顾三位弟子,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去聚窟洲。 洛神姐姐是从吐火罗国来的,蓝羽、冰娥、兰生他们也是从吐火罗国来的,前后应该错不了多久时间,该是到了。” “是!弟子等已经准备好了!” 三个弟子齐声答应。 第1179章 大姑子的恨意 第1179章 大姑子的恨意 有腾家兄妹在,哪怕是不用神通,不用吉光羽衣,陈义山和阿螭也能轻而易举的渡过弱水,离开凤麟洲。 腾黄驮着陈义山,腾紫驮着阿螭,全力在海上奔腾,不一时,便到了聚窟洲。 果不其然,蓝羽、兰生、雨晴、冰娥、孙伯行、风疏影六大弟子已经在神鸟山上候着了。 师徒相见,又多了两个新同门,自然是相当热闹的。 陈义山详细询问了一遍吐火罗国的情形,待雨晴和风疏影说完,陈义山不胜唏嘘,叹道:“眼下,姐姐是安然无恙的,行踪也已经明了,我不怎么担心她了。 只有小白不肯见我,却如何是好?” 众弟子都劝他随缘,陈义山也知道此刻还无法勉强,便只能是暂且把心思放在了西海之事上,打算等到禅位大典过后,再去寻觅白芷,届时,一定亲自把她带回来。 他却哪里知道,他前脚刚离开凤麟洲,白芷后脚就到了。 原来,白芷在吐火罗国远走高飞之后,担心洛神娘娘还在那国内四处寻自己的晦气,遇见了也是麻烦;又怕雨晴、冰娥等不走,继续追踪自己;还觉得黑暗之神安哥拉麾下的几大恶神接连被杀,很快就会引起轩然大波,自己肆意流荡不祥,不如暂避风头……于是,她踅摸了一圈之后,便打算离开吐火罗国。 但是,途中好巧不巧,白芷闯入了伪善之神德鲁吉的领地,此神也是安哥拉麾下六大恶神之一,且是唯一的女神。 白芷仍如之前,威逼胁迫德鲁吉在领地内搜寻陈香的下落,没有结果之后,便杀了德鲁吉,而后便马不停蹄的离开吐火罗国,心想着等吐火罗国乱上一阵,风平浪静之后再回去。 她也没有想好眼下去哪里,念叨着凤麟洲不远,又思念一帮属下,便索性回来看看。 就因为杀德鲁吉耽误了几个时辰,这才与洛神娘娘、陈义山等错过。 她没有大肆声张,只是悄无声息的潜入魔宫,出现在少莲的寝室账内。 少莲骤然看见魔君归来,自然是喜出望外!白芷却叮嘱她不要宣扬,只叫海月和浅浅去凤栖阁里相会。 于是,魔君和两个魔王、一个大魔尊来了一场阔别已久的小小团聚。 浅浅人如其名,眼窝子很浅,行了礼之后便开始哭,诉说自己是如何如何想念魔君的,又说魔君不在的日子里,强敌是如何如何欺辱她们的…… 白芷听了不免诧异,问道:“浅浅所说的强敌来犯,是怎么回事? 来了多少强敌? 咱们的部众损伤几何?” 少莲忙回道:“禀君上,就一个敌人,咱们的部众也没有重伤和死亡的,只有几个被珠子打到,轻伤而已。” 海月说道:“就在君上回来之前没多久,咱们凤麟洲上莫名其妙来了一个疯女人!她言语辱没君上,又叫嚣着要杀光咱们和部魔众,婢子等很是生气,便与她起了冲突,大打了一番。 嘿嘿结果是咱们赢了,‘三才魔阵’杀的她几乎身死道消!” 白芷皱眉道:“那就是说,‘三才魔阵’已经困住了她,却没有杀死她?” 少莲脸色一红,惭愧道:“是的,婢子等无能,丢君上的脸面了。” 白芷很是惊诧,狐疑道:“不应该啊!被‘三才魔阵’所困,还能逃出生天去? 本君实在是想象不到,环宇之内,有谁能够做到。 除了我那夫君!” 少莲犹犹豫豫的嗫嚅道:“君上,或许是老天收了她呢?” 白芷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莲讪笑道:“当时的情形就是很奇怪,虚空之中忽然伸出来了一只手,搂住了她,她尖叫着就消失不见了。” 白芷心中一惊:“虚空里伸出手来了? 那是‘逆空神通’么? !” 三魔面面相觑,各自茫然,纷纷问道:“君上,婢子等无知,敢问‘逆空神通’是什么法术?” 白芷目光闪烁,眼珠子乱转,嘴上没有言语,心中却暗暗忖道:“浅浅所说的情形,必定是‘逆空神通’无疑了!除了先天大神之外,这世上能施展‘逆空神通’的唯有我那夫君了。 难道,他也来了凤麟洲? 哦是了,西海老龙的禅位大典召开在即,夫君要来赴重阳之约了。 可我夫君为什么要救一个与我为敌的女子呢? 难道是麻衣门人,前来寻找我的行踪,与少莲她们发生了误会,起了冲突? 要是这样,可就大大不该了。” 念及此,白芷笑了笑,问道:“那女子是何方神圣? 名号是什么? 来历又是什么?” 少莲思索着说道:“回君上:那疯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通禀自己的名号,而言语之间,多自称‘本宫’,应该是个神道的大能!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渡过弱水,登陆咱们凤麟洲,与婢子等打斗的时候,又多有施展水系法术,如幻化水龙,凝聚水汽等,可见,必然是精通水遁神通的。” 海月补充道:“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对君上嫁给陈大仙极为不满!” 浅浅又道:“她擅长弹射珍珠,而且有个法宝,像是书卷一样,展开来,有金字符箓显现,能结瑞彩,生祥云,照耀霞光,防御之力极其强横!连‘十绝换日阵’的十把魔头之剑都伤不了她!” 白芷闻言登时愣住,喃喃道:“是她? !这贱婢,前脚跟我打完,后脚就跑凤麟洲撒野了? 这是要端了我的老巢啊,太狠毒了!” 少莲惊讶道:“君上知道她是谁?” 白芷道:“大约能笃定是谁!她具体长什么模样,你们可曾看清楚?” 海月细细说道:“那女子生的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瑰姿艳逸,柔情绰态,奇服旷世,骨像应图……且恕婢子无礼,但论容貌姿色,那女子不在君上之下。” 白芷冷笑了起来,道:“果然是她!” 心中也笃定施展“逆空神通”出手相救洛神娘娘的必定是自己的夫君陈义山了!醋意涌上来,嘴里阵阵酸涩,忍不住暗骂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臭姓陈的,又救那个贱婢!她打上你夫人的宫邸,欺负你爱妻的徒子徒孙,你倒是不管不顾了!” 少莲急问道:“君上,那疯女人到底是谁啊?” 白芷“哼哼”说道:“还能有谁? 八水正神之首,洛神那贱婢罢了!” 海月惊道:“啊,是她啊!六道盛传洛神国色天香,容貌无双,看来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 “哦,是么?” 白芷瞪了海月一眼,海月吓得连忙闭嘴。 浅浅连忙说道:“什么国色天香,容貌无双? 与咱们君上相比,差十万八千里了!” 白芷道:“那倒没有,她确实好看,不然,也没资格做我的亲戚。” “她是君上的亲戚? !” 三个魔女都瞠目结舌。 白芷冷笑道:“呵呵可不是嘛,真要论起来,本君还得叫她一声大姑子呢。” 三个魔女都傻了眼:“哎? 这从何论起?” 第1180章 初见之约 第1180章 初见之约 白芷对三个魔女解释道:“那洛神,原本是我夫君的结义姐姐,论起来,我自然要叫她一声‘大姑子’。” 少莲“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是陈大仙那边的关系啊!那她,她为什么对君上如此仇恨,甚至还不远万里的打上凤麟洲? 意图致我们于死地?” 浅浅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看书中都说,历来姑嫂是仇人,妯娌是冤家,婆媳是天敌。” 白芷大乐,笑道:“你个小妮子懂得还不少,天天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籍,胡扯!我婆婆就对我好的很。 就这个洛神,说起来,还不是她居心不良,存意要乱伦么?” 三个魔女都听的眼光大亮:“哎? 还有这种事情? 君上不妨仔细说来听听。” 白芷道:“有什么好仔细说的? 简单的很,我那夫君风流潇洒,万中无一,而且心怀坦荡,义薄云天,是个女人都爱慕他,洛神也不例外,做姐姐是假的,一心一意都想嫁给我夫君,做对儿夫妻……可惜呀,我那夫君只是爱我,只是宠我,洛神当然要气死了!” 少莲、海月、浅浅三魔面面相觑,都觉好笑,眼见白芷一脸自鸣得意的陶醉模样,少莲忍不住问道:“君上,这跟人成亲,结为夫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啊?” 白芷笑眯眯道:“那感受好极了!本君可奉劝你们,若是遇到适合的男子,都尽快嫁了!” 海月支吾着问道:“恕婢子无礼,婢子很想知道,君上跟陈大仙,咳咳莫非也做了那种事情?” 白芷道:“哪种?” 海月脸色通红,忸怩道:“就是咱们搜罗来的典籍中记载描绘的,那些男欢女爱的羞耻事情……” 少莲和浅浅顿时秒懂,都一脸期待的看着白芷。 白芷忍不住“咯咯”娇笑,而后说道:“这种事情有什么羞耻的? 本君当然做了!一夜还要好几次呢!而且本君实话告诉你们,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三个魔女愣在当场:“可怕? !” 白芷悠悠说道:“那当然啊,你做过一次之后,还想着两次,有过两次了,还想着三次,你们说可怕不可怕?” 少莲:“……” 海月:“……” 真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君上你明明一脸得意洋洋很怀念的样子! 海月忍不住问道:“君上,陈大仙呢? 你这次回来,也算是回娘家了,怎么陈大仙没有一起过来?” 浅浅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啊,婢子等也都很想一睹陈大仙的风采。” 少莲笑道:“说实话,底下那帮家伙听说君上成婚之后,也都想看看陈大仙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让君上倾心!” 白芷的神色微微有些暗淡了下来,幽幽说道:“我离家出走了,如今已经不跟他在一起了。” 三个魔女同时大惊失色。 海月忙问道:“却是为何?” 浅浅道:“难道陈大仙是个负心汉? 做了什么对不住君上的事情?” 少莲立刻怒气冲天,道:“君上带着婢子等杀去颍川,弄死他吧!” “滚滚滚!” 白芷骂道:“我夫君好着呢!为了我,他宁愿与全世界为敌,怎么负心了? !本君明告你们啊,要是听说我那夫君遇到什么难处,你们纵然拼死也要率众帮他!就像是对我一样,记住了吗?” 三个魔女异口同声道:“婢子记住了……” 少莲又急着问道:“既然如此情深意笃,那君上到底为什么要离开陈大仙啊?” 白芷叹息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嘛,夫君他为了我,宁愿与全世界为敌,那全世界当然也与他为敌了。 别的不提,你们就在西海域内,难道没听说过‘四海仙盟’的事情?” 少莲登时义愤填膺了起来,道:“婢子等听说了!那些混账东西说什么‘除魔卫道’,要去颍川抓走君上杀掉,还要对陈大仙清理门户……婢子等都气坏了!原想着渡过西海,杀奔中土,救援君上和陈大仙呢。 结果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听闻四海仙盟都撤退了!婢子等还撞见了西海仙盟那帮家伙,趁着他们不被,便暗中搞了一次偷袭,打死打伤了好几个修仙者!” “干得漂亮!不枉本君疼你们一场啊。” 白芷大乐,赞了一声,忽又幽幽说道:“我就是怕他为难,所以才决定离开他的。” 三个魔女跟着伤感了片刻,却又都喜形于色,少莲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君上以后是不是就还留在凤麟洲了?” 白芷摇了摇头:“不,我还要出去,去找我那儿子。” “儿子? !” 三个魔女都惊呆了。 “君上已经有儿子了? !” 白芷道:“怎么,难道本君不能生儿子?” 少莲道:“不不不,婢子等绝不是这个意思。” 海月讪笑道:“是啊,婢子等就是觉得君上好厉害,这才成亲多长时间啊,竟然已经生下了儿子!” 浅浅问道:“君上,小主人哪里去了?” 白芷颓然了片刻,喃喃说道:“有人说他已经离世了,但我却觉得他只是走丢了,所以我在到处找他。” “丢了? 怎么会?” “一句两句的,本君跟你们说不清楚,你们也不必管了。” 白芷起身看了看天色,道:“好了,见你们都好端端的,本君也很高兴。 这一次你们能击退洛神,本君也彻底对你们放心了。” 少莲忙说道:“君上,婢子等另有隐情要报:其实这一次能够击退洛神,大家伙还安然无恙,多赖有奇遇发生。” 白芷一怔,道:“奇遇? 什么意思?” 少莲当即将那古怪的“金芒”连救双王一尊之事说了一番,白芷很是诧异,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那金芒绝非是闪电!如你们所言,应该是个什么大能,速度极快!会不会是吉光神马呢?” 海月愕然道:“君上,咱们洲上还有吉光神马吗?” 白芷道:“未必不会有。 只是,此族的异兽与我们和部魔道素无往来,也无恩情,为什么要救你们呢?” 三个魔女都摇头:“婢子等也想不明白。” 白芷是何等聪明伶俐之人,只是思忖了片刻,便已经明白了大概,心中暗忖道:“此事一定是与夫君有关了,他是个老好人,既要救洛神,也不想伤害我的徒子徒孙,所以一切都是暗中行事。 吉光神马虽然很难新任外族,但对我夫君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成的。 哼他还算是有点良心吧。” 嘴上却对三个魔女说道:“算了, 对于此事,你们也不必深究。 迟早有一天会弄明白的。” “嗯!” 白芷忽问道:“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少莲回道:“君上,今天是九月初八,明日就是重阳了。” “哦” 白芷点了点头,道:“已经初八了啊。 好啦,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本君明早也要走了,到时候,我会悄然而去,谁也不用送我。” 浅浅依依不舍道:“君上要去哪里? 给婢子等一个信儿吧。” 少莲央求道:“婢子想要追随君上,帮着君上一起找小主人!” 海月道:“婢子也去!” 白芷挥手笑道:“不必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但那是我的私事,用不着你们,你们还是在这里看家,好好为我留一个老窝吧。” …… 却说白芷想去哪里? 她想去西海。 九月初九原是她跟陈义山的约定,哪怕是离他而去了,这个最初的约定也不能毁弃。 毕竟,她和陈义山一切的缘都起于这个约定。 偷偷的去,暗暗的见,料也无妨…… 第1181章 返魂树 第1181章 返魂树 却说那聚窟洲上的大山形如鸟象,因此被命名为“神鸟山”,山脚下长着许多参天巨木,与枫树很像,却又高大的多,有些树冠几乎直达山顶! 陈义山与一众弟子相聚在峰巅,聊着聊着,渐渐嗅到一股奇异的花叶香味透入七窍,继而遍体舒坦,不由得心中诧异,仔细分辨之后,发觉是从山脚下的巨木林中传上来的。 陈义山起身俯瞰了几眼,忍不住问风疏影道:“那些树是你的同种之木吗? 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风疏影笑道:“弟子方才来的时候,也觉得这树亲切,像是同种呢,可是闻到香味之后,才明白人家不是枫树,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类。” 腾黄说道:“师父,弟子知道,这树是‘返魂树’,乃是聚窟洲特有的品类,放眼天下,独一无二。” 陈义山闻言怔住,继而心中一动,道:“它们是返魂树? 那有一种仙药,名曰‘返魂香’的,与这类树有什么关系?” 腾黄笑道:“师父竟然还知道返魂香,真是见多识广啊!返魂香是聚窟洲仙派特制的独门仙药,就是用这返魂树的根心炼制而成的!” 陈义山大喜,说道:“之前为师在东海杀灭了昆吾仙躯,夺得他的乾坤袋,那袋子里装了许多不知名的仙丹仙药,带回颍川之后,分发给众弟子,其中最名贵的就是返魂香……没想到啊,那仙药就是取材自这些树啊。” 雨晴忍不住说道:“返魂香是不是给了我师父?”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道:“是啊,是给了南星。 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不认得那药是什么,只是觉得奇香扑鼻,好闻的很,唯独百花仙子熟读典籍,博闻强识,对我们说,在西海聚窟洲上,生长着一种神异之木,扣打它的树干,能发出古怪的声音,就像是一群牛在狂吼似的,谁要是听到这种声音,都会觉得惊心动魄。 有修仙者用这种树提炼出了一味仙药,放置在外头,香气可以弥漫数百里之远,灵妙异常!哪怕是死人,闻到药的香气也能活过来!此药名为‘惊精香’,也叫‘震灵丸’,还叫‘返魂香’,又叫‘返生香’、‘震檀香’、‘人鸟精’、‘却死香’的。 一种药,七个名字,不管叫什么,顾名思义都是绝品灵物啊!想当初,非正道人强算天数,死于非命,就多亏了那返魂香,才给救活的……腾黄,你知道炼制返生香的方法吗?” 腾黄道:“弟子不才,却也知道。 用返魂树的根心为材料,放在玉釜中熬煮,等煮的发白之后,就取来汁液,用微火煎,煎到黑乎乎胶泥儿似的时候,就可以搓成丸药了。” 陈义山喜出望外,赞叹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这绝品仙药的炼制之法!” 腾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了起来,幽幽说道道:“我们吉光神马一族在西海存活的时间很久了,远在修仙者没有来此立足的时候,我们一族就已经生活在各洲各岛上了。 聚窟洲仙派取材返魂树祭炼成仙药,自然瞒不过我们先辈的耳目,炼制之法在族群中慢慢传了下来……后来,昆吾杀死了弟子的父母,弟子还特意来盗伐过返魂树的根心,去炼制返生香,只为了救活父母。 但是,父母的魂魄被那恶仙打散,皮毛被那恶仙揭去,只剩下两堆血肉筋骨,纵然是返生香,也救不活了。” 这一番话说的腾紫泫然欲泣,众同门也都默然。 陈义山伸手轻轻拍了拍腾黄的肩膀,又摩挲了一下腾紫的脑袋,说道:“都过去了,不提了。” 腾黄振奋精神道:“是,师父已经帮弟子报过这血海深仇了,不提了!” 陈义山扭头对风疏影说道:“疏影,你精通木系法术,为师派你去采集一些返魂树的根心,可以吗?” 风疏影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弟子保管手到擒来。” 陈义山道:“那树会发出怪叫,你可别吓着了。” 风疏影笑道:“师父近来越发婆婆妈妈了,像是上了年纪一样,弟子有那么胆小吗?” 陈义山也笑了。 风疏影当即下山,采集根心去了。 陈义山又看向了孙伯行,道:“伯行,你是医药行家,待疏影采集了根心回来,就由你来熬制返魂香,如何?” 孙伯行激动道:“能炼制绝品仙药,是弟子求之不得的事情!弟子乾坤袋里装的就有制药所用的玉釜,恰好能派上用场!掌教仙师放心,弟子一定不负所托!” 陈义山连连点头,道:“好好,辛苦你了。” 阿螭在旁边忍不住提醒他道:“师父,今天已经是九月初八了,现在都巳时了,咱们是不是该启程去西海龙宫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道:“该去了,也不能太晚是吧。” 阿螭道:“那师父怎么还叫伯行在这里炼制返生香? 岂不耽误路程? 先采集些返魂树的根心,回头得空了再炼制也不迟啊。” 陈义山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为师总觉得此去西海,渺渺茫茫,前程甚是不吉祥!我料必有一番大战在即!若有返生香在手,说不定能派上极大的用场,咱们还是未雨绸缪些吧。” 阿螭道:“那万一炼制返生香花费的时间太长,耽误了行程,怎么办?” 陈义山沉吟道:“那就留下伯行在神鸟山炼制返生香,我等先行一步。 待伯行炼制好返生香之后,再去西海龙宫与咱们汇合。” 孙伯行道:“师父与诸位同门只管先去,弟子自己留在聚窟洲也无妨,没有什么人打搅,也不怕有谁来打搅,估计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腾黄道:“师父,只要是得其制法,炼成返生香,确实花费不了太长时间的。 师父,不如弟子也留下来吧,陪着孙师兄一起,也能帮上点忙。” 陈义山颔首道:“如此甚好!腾黄也留下来陪着伯行,一来是腾黄知道制药之法,可以指点伯行;二来是腾黄的脚程极快,而且知道去西海龙宫的路径。 由腾黄带着伯行赶去,能省不少时间。 伯行,你觉得如何?” “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孙伯行很是高兴,还冲腾黄拱了拱手,拜道:“多谢腾黄师弟帮忙,劳驾了!” “嘿”腾黄咧嘴笑了一声,连忙还礼,道:“师兄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第1182章 门牙精 第1182章 门牙精 陈义山见门下弟子如此互帮互助,很是欣慰,他取下乾坤袋,从里面掏出来一大堆活面具,摆在地上,笑道:“多亏了卡芙的手艺,给了咱们改头换面的机会。 都过来看一看挑一挑吧,选一个自己想要的面具装扮起来。 既然要冒充身毒国那帮神祇,咱们做戏就做全套,为师假扮的是鲁陀罗尼,你们就都是鲁陀罗尼的部众。” 言罢,他自己捡起来一个沟梨的,给了腾紫,说道:“小紫,你就戴这个面具,身份呢,是我的二女儿,阿逾陀城的城主沟梨。” 腾紫怯生生的说道:“好。” 伸手接了,好奇的端详起来。 阿螭笑吟吟道:“弟子已经有了名目,帕尔瓦蒂嘛,鲁陀罗尼的第三夫人。” 蓝羽立时抢了一个乌玛的活面具,大乐道:“阿螭宗主要当三夫人,那我便去当大夫人!阿螭宗主,你得叫我大姐!” 阿螭:“……” 冰娥和雨晴闻言,各自眼睛一亮,都去抢萨蒂的,结果是冰娥眼疾手快,先拿住了,笑道:“那我就是二夫人。” 阿螭道:“冰娥,你敢让我叫你姐吗?” 冰娥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宗主,咱们两个换换吧,你是二夫人,我是三夫人。” 阿螭倒也不拒绝,把帕尔瓦蒂的换成了萨蒂的。 这下轮到雨晴愁眉苦脸了。 地上只剩下两个女子的活面具,一个是迦梨的,一个是诃梨帝母的,模样都是其丑无比,惹得雨晴大为懊恼,跺脚道:“小师祖,就没有别的吗? 再拿出来一个好看的!” 陈义山笑道:“没有了,全都在这里。 你挑一个啊,要不就别去西海龙宫了。” 雨晴捶胸顿足道:“她们都把好看的挑走了,你还偏心,先给了腾紫一个,剩下这两个都丑死了!” 腾紫闻言,连忙把沟梨的活面具递过来,说道:“这,这个给你。” 陈义山拦了一下,道:“小紫你别管她,拿好你自己的。 你不知道,雨晴就爱矫情,嫌女子面具丑,不是还有许多男子面具吗?” 雨晴“哼哼”道:“我才不假扮男子呢!” 冰娥在一旁劝道:“雨晴,剩下两个女子面具,你一个,疏影一个,刚刚好,疏影还没的挑呢。” 阿螭也说道:“是啊,就看你是想当女儿,还是想当儿媳了。” 雨晴也是无可奈何,道:“算了,挑也挑个辈儿大的吧,迦梨好歹是长女,是大神女!儿媳就留给疏影去做吧。 喂,腾紫,你得叫我大姐啊!” 腾紫乖巧的说道:“是,大姐。” 孙伯行笑道:“那疏影就是诃梨帝母了,嗯我挑个象头神伽内什罗的吧。” 阿螭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抚掌笑道:“好啊伯行,没想到你对疏影有意!” 孙伯行身子一颤,羞臊的满面通红,连忙辩解道:“阿螭宗主休要戏谑,伯行哪有此意?” 阿螭道:“那你怎么要挑伽内什罗的,还不是想跟疏影假扮夫妻吗?” 孙伯行支支吾吾道:“绝,绝无此意,只是因为当初,这一对儿夫妻就是被我和疏影打死的,所以比较熟悉,容易假扮……” 阿螭道:“这理由牵强。 诸位同门,你们觉得呢?” 雨晴、蓝羽、冰娥早跟着起哄了: “哦哦!伯行爱慕疏影!” “果然路上瞧着就不一样!” “我早看出来了!” “……” 惹得孙伯行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连忙丢了伽内什罗的活面具,不敢挑选。 陈义山看不下去了,呵斥道:“闹什么? !你们几个妮子忒不像话!伯行是个老实人,休要挤兑他!伯行,你只管选伽内什罗的,管她们说什? !雨晴挑了迦梨的,难道就是想做我女儿? 蓝羽、阿螭、冰娥她们仨还挑了鲁陀罗尼三个妻子的呢,难道都是想与我做夫妻? 荒谬!” 雨晴心道:“我当然不想!” 蓝羽、阿螭、冰娥却都是暗自吐了吐舌头,心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几个女弟子闹腾,兰生就不一样,安安静静的选了阿修罗王的,因为他去过摩伽陀邦,与阿修罗王作过战。 腾黄则选了婆罗贺摩,由陈义山告知了他身份背景。 一时间,都拌上了相,师徒几个,活脱脱就是身毒国神道的最高战力代表! 正互相打量,彼此觉得有趣,胡乱取笑的时候,风疏影大呼小叫的飞了上来:“师父,不好了!弟子——哎呀!” 骤然看见山上站着的都是身毒国的恶神,而且好些都是死了的,风疏影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哆嗦着就拿神杵。 陈义山大笑着摘下面具,道:“哈哈哈哈疏影,是我们啊。” 众同门也都露出本相,笑作一团。 风疏影哭笑不得,道:“师父,那我扮作谁呀?” 陈义山道:“你的师姐妹们好心,给你留了个诃梨帝母的。” 风疏影:“……” 阿螭连忙说道:“扮作谁都不重要。 疏影,你方才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跑上来,是要跟师父说什么呢?” “哦哦!被你们这么一搅和,我差点忘了正事!” 风疏影吁了一口气,说道:“师父,弟子下山去伐根心,已经取了好多,都安安稳稳的,结果忽然在一棵返魂树下撞见了一具尸体!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却一点都没有腐烂,怪模怪样,好生可怖!” 陈义山“哦”了一声,沉吟道:“兴许是之前聚窟洲仙派死的修仙者吧,多半是生前服用了某种丹药,以至于死后能保持尸身不腐烂。 既是尸体,也没什么可怕的,你千余年道行,也在凤凰岭里杀过人,惊慌什么?” “不是啊。” 风疏影急道:“那不是个修仙者,一看就是怪物!不,人脸怪物身子!嘴里一颗大门牙,老长老长了,一直长到脚面上!瞧着晶莹剔透,白玉一样,还放着诡异的光芒!弟子也是好奇,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没成想那牙上居然有股大力反弹,把弟子给震出去几丈远!” 陈义山听的目瞪口呆,眼见风疏影不说话了,忙问道:“后来呢?” 风疏影道:“后来? 后来弟子就跑了啊!师父,那怪物肯定是活了!而且绝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陈义山愕然了片刻,问腾黄道:“你,你知不知道这里埋着个什么怪物?” “弟子也没听说过……”腾黄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难道是个门牙精? 或者又是个兔爷?” 陈义山嘀咕了一声,道:“走,带为师去看看!” 第1183章 凿齿 第1183章 凿齿 师徒众人下山而去,在风疏影的指引下,都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可怖怪物。 正如风疏影所说,那怪物长着一颗人的脑袋,脖子以下却又是兽类的身子,像是鹿,但是没有蹄子,而是利爪! 嘴里那颗大门牙实在是长的可怖,真真绵延到了脚面上,足足有八尺多长,一寸来宽!也确实是晶莹剔透,像是玉圭一样,通体熠熠闪烁,放着奇异的幽光! 陈义山一望之下,便看出那光芒是先天元炁所弥漫出来的神光! “嘶” 他忍不住惊叹了起来,道:“疏影,你可真是好运气!” 风疏影道:“弟子采集根心,却挖出来一个门牙精,这是霉运吧!” 陈义山道:“什么门牙精,为师告诉你,这可是个先天大神啊!” “啊? !” 一众门人听他这么说,都惊讶了起来,纷纷问道:“真的假的? !” 陈义山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这便是真正的先天大神!原汁原味!与鲁陀罗尼那种移植杂糅的可不同!” “啧啧” 众门人登时议论了开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先天大神!一时间都好奇万分,争着往前头凑,伸着脑袋乱看,挤成一堆。 冰娥嘀咕道:“这先天大神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雨晴道:“可不是嘛,就这样的牙口,可怎么吃东西啊? 哈喇子不得一直流嘛。” 蓝羽道:“先天大神不用吃东西的。” “……” 风疏影却急着问道:“师父,这,这先天大神是不是还没有死?” 陈义山用慧眼仔细凝视了片刻,看出其魂魄已经不在,但是神躯中的先天元炁并没有完全散掉,所以还能保证尸身不被腐烂,其中尤以门牙里的先天元炁最为浓郁精纯!受其滋养,那牙齿隐隐还有缓慢生长的迹象! 陈义山甚至惊讶,便对众弟子说道:“此神已经死了,但是牙齿还在生长。 看其模样,并不是处在锁镇之中的,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定然早于盘古大劫!由此也说明,这颗牙齿至少已经长了三千六百余年,才长到了八尺的长度,绝非凡品啊!” 风疏影咬着指头说道:“师父,你摸摸看?” 陈义山真个伸手去摸那门牙,门牙上果然有神光大放,且有巨力迸射,瞬间震得陈义山手臂酸麻,惊呼声中,连忙缩了回来! 众弟子都惊道:“小心!” 阿螭埋怨风疏影道:“你出的好主意!” 风疏影嘀咕道:“我只是说说,谁知道师父真个去摸?” 陈义山摆了摆手,道:“无妨。 你们都散开,往后退!” 众弟子依言后撤,却见陈义山拿出了力杖,双手高举,大喝一声,使了个“力劈乾坤”,猛然朝着那门牙砸落! “砰!!” 一声巨响,神光爆射,直扫荡的四下里飞沙走石,草木披靡,连周围的返魂树都发出了阵阵可怖的叫声! “师父? !” “掌教仙师!” “小师祖!” “……” 麻衣众门人齐声惊呼,脸上尽皆变色! 陈义山应了一声:“我没事!” 其实虎口疼痛难忍,心下也是一片骇然! 尘埃落定之后,再看那先天大神的遗体,早被震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又翻转着落在地上,如今已经是背面朝天,脸面朝地了。 陈义山收了力杖,揉着手掌,凑到近前一看,但见那尸身的后背中央有个血洞,直通前心,血色已经凝固成碧绿块状之物,恍如翡翠! “原来这就是他的致命伤啊!” 陈义山感叹了起来。 从正面看的话,这血洞恰巧被那颗大门牙挡住,也只有从背后才能瞧见。 众弟子也都重新围拢过来,跟陈义山一并端详。 陈义山看着看着,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咦”了一声,抬眼去看孙伯行,孙伯行也满脸讶然之色,师徒俩对视了一眼,陈义山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孙伯行点了点头,道:“必是那神物所伤!” 众弟子听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们师徒俩在打什么哑谜,却见陈义山从箭囊里摸出了一支大羿神箭,对准了那尸身后背上的血洞比照——居然是严丝合缝的! 众弟子这才恍然,瞬间议论了开来: “原来是被神箭射死的!” “却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神明,为什么得罪了大羿。” “要是仙子宗主在,问她,说不定就能猜出来了。” “连射神大羿都打不过,可见也没有多厉害,多半是个不知名的小神。” “少胡说了,大羿很厉害的好不好? 不信,你让师父射你一下试试!” “去去去!你怎么不让小师祖射你呢?” “……” 众说纷纭中,腾黄忽然“哎呀”一声,嚷嚷道:“师父,弟子知道这位先天大神是谁了!” 不等陈义山开口,一干同门便急着问道:“他到底是谁啊?” 腾黄满脸笃定的说道:“此神的名号必定叫做‘凿齿’!” 陈义山愣住了:“他叫做‘凿齿’? 这个名字很有些熟悉啊,为师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一样……” 腾黄说道:“凿齿是先天诸神中一个比较残暴的家伙,与九婴、大风、修蛇、封豚齐名,都是喜欢残害凡夫俗子,而且四处惹是生非,挑拨离间的恶神,最终一个个都死在了射神大羿的箭下!其中,凿齿的一大特征就是人面鹿身豹爪剑齿!” 陈义山心里嘀咕道:“这货也是我那义兄杀的? 我义兄可真没少杀戮啊……” 只听腾黄继续说道:“弟子之所以猜测这死者就是凿齿,除了他是人面鹿身豹爪,而且门牙格外显眼,分明是剑齿之外,还因为在我们一族中,曾有先辈亲眼目睹大羿追杀凿齿,从神州南方而来,飘洋跨海,一直到这聚窟洲上,最终在神鸟山下返魂树林中杀了他!” 陈义山沉吟着,忽然间想了起来,“哦”了一声,道:“为师记得了!在这聚窟洲仙派还没有覆灭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任掌教的就叫做‘凿齿大仙’?” 第1184章 无双齿 第1184章 无双齿 陈义山一问,便立刻腾黄答道:“是的,师父所言不差,这聚窟洲仙派的历代掌教,都号称‘凿齿大仙’!” 陈义山诧异道:“那是为什么?” 腾黄答道:“早在三千多年前,有修仙者来到了聚窟洲修炼,不久便在洲上发现了凿齿的尸身,猜出了他的底细。 当时,凿齿的尸身旁边还留有一对法宝——无双盾和无双矛,前者号称是‘坚不可摧’,后者号称是‘无坚不摧’,是凿齿为祸世间的一对利器!但其实是吹嘘出来的,并没有那么厉害。 无双矛被大羿的神箭所射断,无双盾也被大羿的神箭所洞穿!凿齿为此逃跑,最终仍然不免背后中箭而亡……聚窟洲仙派的始祖爷捡走了被毁坏的无双盾和无双矛,以仙法加持,用龙鳞进行修复,最后命名为‘龙鳞盾’和‘水龙矛’,作为聚窟洲仙派的镇派之宝!也是感念矛和盾都是凿齿的遗物,所以聚窟洲仙派的历代掌教都自号‘凿齿大仙’。” 陈义山“哦”了一声,与阿螭对视了一眼,道:“听腾黄这么一说,很多事情就都对上号了!昆吾曾经袭杀凿齿大仙,夺走了龙鳞盾和水龙矛,最终又在东海龙宫被我缴获,转送给了阿螭的弟弟阿虬……呵呵,说起来,可真是有缘,当初没留下那一对矛盾,如今,居然见到了它们真正的主人!” 阿螭笑道:“师父,那一对矛和盾可不如你的意,弟子猜啊,你准定是看上这位先天大神的门牙了。” 陈义山也笑了起来:“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阿螭也!凿齿凿齿,此身能以这两字为名号,可见他所依仗的宝贝,必定不是什么无双矛和无双盾,而是他的牙!这颗像凿子一样的牙齿!就凭他死了几千年了,这颗牙齿还在生长,我便足以断定,这牙是至宝!聚窟洲仙派的始祖爷捡了破损的无双矛和无双盾,便自认为是得到了天大的宝贝,却独独忽略掉了这颗牙,真可谓是买椟还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阿螭道:“世上哪有许多像师父这样的明眼高人?” 风疏影道:“可是这牙厉害的很,碰都碰不得,说不定当初聚窟洲仙派的始祖爷也动过取牙的念头,但被弹开了,打伤了。” 陈义山“呵呵”笑道:“无妨,为师既然知道了此神的克星,还怕取不下他的牙吗?” 言罢,陈义山使了个摄空仙术,把凿齿的尸身又翻转了过去,将门牙露出,然后取神弓在手,引弦搭箭,拉弓如满月,对准了那门牙!嘴里说道:“凿齿前辈,恕晚辈陈某无礼了!今日能与你相逢,实是你我之间的一场缘分!晚辈知你已死,魂散道消,但是这颗门牙却有自主之神识!晚辈说的不错吧?” 没有动静,也没有回应。 众弟子都看陈义山,陈义山甚是尴尬,喝道:“凿齿,你本是恶神,死在射神大羿的箭下也是咎由自取!实话告诉你,我乃大羿的结义兄弟,已经得了他神射之术的真传!你这颗门牙我是志在必得的!你如果不想再受第二次神射洞穿之厄的话,就老老实实听话!不然,陈某便不客气了!” 也是可怪,陈义山这一番话说完,那门牙上忽有一阵光芒闪烁,但听“咔吧”一声脆响,居然自行从凿齿的口中脱落,继而缓缓悬浮了起来,攀升到陈义山的胸前。 陈义山“哈哈”大笑,收了神弓神箭,伸手将那门牙抄在掌中! 但觉掌心里一片沁凉阴寒,且有许多暴戾之气隐隐澎湃激荡! 陈义山用力一握,气海之中,先天元炁放出来,在那门牙上过了一遍,立时涤尽暴戾,通连一气! 陈义山松了一口气,他明白,从今以后,这牙,便彻底属于自己了! 低头再一看,凿齿那具尸身如泄了气似的,迅速干瘪,继而颜色大变,渐如灰土,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一堆尘埃。 麻衣众门人都看呆了。 陈义山喊了一声:“阿螭!” “哎? !” “用你的流洲仙剑朝这门牙上砍上一剑试试!用全力!不必留情!” “哦!是!” 陈义山像是手握玉圭一样,把那八尺长、三寸宽的门牙横在自己胸前,阿螭则挥剑猛斩! 但听“当”的一声响,火光四溅,璀璨夺目! 陈义山连忙看那门牙表面,连个划痕都没有。 阿螭也连忙看自己的流洲仙剑,好家伙,磕出了一个豁子! 阿螭顿时不依,大呼上当道:“师父,没有你这么坑弟子的!你赔我的仙剑!” “咳咳” 陈义山转过身去,装作没有听见,手持那门牙猛然挥了一把,但听“哗”的一声响,神光如批练般横扫了开来,击在那神鸟山上,登时斩断峰头,滚滚而落! 自此以后,神鸟神便成了“断头山”! 众门人见其威力如此可怖,无不大惊失色。 陈义山更是大喜过望,连连赞叹,道:“好好好,真是好宝贝!这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和坚不可摧啊!可惜你们谁都驾驭不了它,只能为师自己用啊!宝贝啊宝贝,叫你‘门牙’定然不妥,呃你以后就叫,叫‘无双齿’吧!那个疏影啊,你发现此物有功,为师日后定有重赏!” 风疏影笑道:“师父跟弟子之间也恁的客气!恭贺师父得了至宝!” 众弟子也都纷纷说道:“恭喜掌教仙师,又得至宝!” 陈义山觉得这一趟路绕的,收获实在丰厚,颇有些心满意足,道:“好了,疏影把采集来的根心交给伯行和腾黄吧。” “是!” 陈义山又吩咐道:“伯行,腾黄啊,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炼制返生香。 为师对你们两个的本事还是很放心的,如果遇到什么险情,应该应付的过去。 但切记,性命为首,余者皆不足道也!若是突有强敌登陆凤麟洲,袭击你们的话,你们打不过就跑!到那时候,就不要顾及返生香了,只管去西海龙宫与为师汇合,记住了吗?” 孙伯行和腾黄齐声答道:“弟子记住了!” 陈义山点点头,戴上鲁陀罗尼的活面具,看向众门人,道:“好啦,余者都戴好面具,随为师去西海龙宫吧!咱们去看一看那禅位大典,会一会各路大神!” “是!” 第1185章 第四片魂魄 第1185章 第四片魂魄 在陈义山率领一众师徒赶往西海龙宫的时候,西陲荒原的战部魔众便也有了新的动静。 大焱风尘仆仆的从身毒国归来了,还带回了鲁陀罗尼的消息。 无患先听了他的汇报,而后便引着他去面见西王母。 西王母询问的很细致:“你进入身毒国境内,没有谁发觉吗?” 大焱道:“回禀娘娘,身毒国的神界势力极为排外,而且他们的消息异常灵通,小王刚刚踏入他们的国境,便被他们发觉了,持斧罗摩、二神女沟梨以拦住了小王的去路,并盘问小神去他们那里的目的……” 西王母皱眉道:“持斧罗摩还有那什么梨又是谁?” 大焱笑道:“娘娘不知,沟梨是鲁陀罗尼的二女儿,人称二神女,罗摩是她的夫君,他们俩是身毒国阿逾陀城的城主。” “哦然后呢?” “小王也没有对他们隐瞒,老老实实将去意说明,声称要见鲁陀罗尼,罗摩和沟梨夫妇倒也客气,当即引着小王去了金河的源头——大须弥山。” “鲁陀罗尼就在大须弥山吗?” “是的,鲁陀罗尼平素里就坐镇在大须弥山的梵天神殿,但小王此次过去的时候,却没有见到鲁陀罗尼本尊,而是得蒙他妻子召见,他妻子便是号称‘大地神女娘娘’的乌玛。” “她怎么说?” “乌玛对小王说,鲁陀罗尼刚刚从西海回来,很是疲惫,暂时闭门不出,休养生息,打算不日率众前往龙宫观礼。” 无患笑道:“娘娘,你听,全都对上了吧? 鲁陀罗尼与本君和老龙别后,便说先回大须弥山,而后再来参加西海的禅位大典。” 西王母沉吟道:“大焱,你这一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大焱道:“不知道娘娘所说的‘可疑的地方’是指什么?” “就是你遇到的那些身毒国的神祇,都是真的吗? 有没有伪装出来的痕迹?” “就以罗摩、沟梨、乌玛来说,小王反复用魔眼窥探了,确实都是神道大能,修为深浅虽然不一,却各有独到之处,断然不会是虚假的!至于说伪装,小王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在身毒国能比鲁陀罗尼还能一手遮天,敢伪装成他的妻子女儿女婿。” “嗯” 西王母沉吟了片刻,喃喃说道:“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那家伙不是陈义山假扮的?” 无患心中暗自冷笑,忖道:“陈义山到底让你吃了多大的亏,以至于到现在还疑神疑鬼,害怕成这个样子?” 嘴上却说道:“娘娘,陈义山虽然有些名声在外,也不过是近一二年来才崛起的仙道新秀,道场还在红尘俗世之中,论底蕴,远远不如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就从他迎娶式微的和部魔众魔君这一行径来看,足见是个没有多大出息的家伙,何惧之有?” 西王母“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心中讥讽我,觉得我是怕他,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明白,对付他那样的人,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 无患“嘿”的一笑,道:“如今大焱已经确认鲁陀罗尼没有问题,那咱们是否依计行事?” 西王母微微颔首,道:“就依计行事吧。” 无患迟疑了片刻,道:“娘娘说会派遣属下与我等一起动手,但娘娘的属下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如今已到紧要关头,可否见一见那些大能?” 西王母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们且去吧,先忙你们自己的事情,该他们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无患心中颇为恼怒,暗骂道:“老乞婆!到现在了还摆排场,卖关子,装的讳莫如深一样,到时候坏我大事,看我怎么与你干休!” 但看在通力协作的份儿上,他暂且忍了一口气,悻悻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去安排了。” 西王母“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闭目假寐起来。 无患的脸色的极为难看,当即带着大焱匆匆离去。 途中,大焱忍不住问道:“君上,那老货真的有帮手?” 无患冷哼道:“你问本君,本君问谁去? 迄今为止,连本君也只是听她说说而已,并没有见到一个所谓的大能!” 大焱道:“她总不至于是哄骗咱们的吧?” 无患狞笑道:“她敢哄骗本君,本君就叫她吃不了兜着走!什么西王母娘娘,就是昊天大帝醒来,得罪了本君,本君也照杀不误!” 大焱讪笑道:“君上,真,真是威武!” “去吧,依计行事!” “是!” 却说那西王母在无患、大焱离开之后不久,便陡然睁开了眼睛,她冷冷一笑,拿起鸿蒙神簪,凌空划开一道缝隙,闪身入内,立时消失不见。 在昆仑虚西岸外围的弱水上空,一道缝隙悄然裂开,西王母的眼睛从中显现,将目光投向茫茫弱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出来吧,该出来了……”言罢,一道神光射入弱水之中,但见弱水翻腾不止,忽然间跳出一头怪物来!人面牛身,却长着四只马足,满身红毛,朝着西王母纳首便拜,口吐人言道:“拜见娘娘。” 那怪物说话的声音如同婴儿呢喃一般,与其形容对照,显得煞是可怖! 西王母问道:“陈义山来过你这里没有?” 那怪物摇头道:“没有。” 西王母皱眉道:“不该啊,他要救玄女的,这昆仑虚四面弱水,他必定一一造访,却没有来你这里?” 她哪里知道,陈义山已经来过了,而且确实是要下这一面弱水的,只是来的不巧,被密谋的西海龙王及无患耽搁了,没有下去。 只听那怪物说道:“陈义山没有来,但是无患、西海龙王以及一个叫鲁陀罗尼的家伙却来了。 想必娘娘都已经知道了吧?” “嗯” 西王母微微颔首,沉默了半天,忽然说道:“算了,暂且不必理会陈义山那厮,你也去西海龙宫吧。” 那怪物一怔,道:“是时候了?” 西王母道:“是时候了。” 那怪物点点头,道:“好,那我这就去。” 西王母忽然叫道:“猰貐!” 那怪物扭头:“嗯?” 西王母幽幽说道:“不要忘了,当初你被轩辕氏的手下所杀,身体和魂魄都沉沦在弱水之中,是我用不死药救活了你!” 那怪物笑了起来:“呵呵娘娘且放心吧,我是不会背叛你的,毕竟你还有一片魂魄在我体内借宿,我也不敢背叛你啊。” 那怪物笑了几声,倏的消失不见。 第1186章 四海龙王 第1186章 四海龙王 自九月初八清晨起,白龙就已经做好了“迎宾太子”的觉悟,准备开门接客了。 但最早来的一批,是西海海域辐射范围的一些神祇,大多以近海陆地上的水神为主,有中土宋国的,有吐火罗国的,这些神祇大多与龙族有着亲缘关系,譬如蛟、虺、角龙、蟠龙、云龙、火龙、望龙、行龙、蜃龙、鱼化龙等等,这些神祇的地位不算极高,道行也不算太深,还须得在四海真龙的庇护之下,才能稳固地位,所以他们之中哪怕是谁没有得到邀约,也都厚着脸皮提前赶来,备着大礼,以期巴结上那即将接位的新龙王…… 对于这些宾客,还用不到白龙和西海老龙敖润亲自去迎接,敖润麾下的神官之首——鰕神丞官,代龙王以及殿下收礼迎客进门,就算是给他们不小的面子了。 等到午后,真正有分量的宾客才开始陆续驾临。 第一个来的便是北海龙王敖顺,虽是四海龙王之中排名第四,但排场也不小! 随着夜叉神将一声高亢的唱喏:“报!有贵客至!北海龙王、北海大太子驾到!” 白龙早看见敖顺了,这老龙一如既往的神气,踩着海波,漂移在最前头,后面是他长子敖崇礼,亲率北海卫队,扈从而来。 白龙满面堆欢,飞奔上前,朝着敖顺纳首便拜,道:“侄儿拜见四叔!四叔远道而来,一路漂泊,真是辛苦了!” 敖顺也笑的很灿烂,双手搀扶起白龙,道:“贤侄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谢叔父!” 敖崇礼走上前来,对白龙呈上礼单,笑嘻嘻说道:“堂兄,恭喜你要荣登王位啦,这是我们北海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兄长笑纳。” “哎呀,真是客气!多谢多谢!” 白龙连忙招呼鰕神丞官收了礼单,道:“快开仪门,请北海龙王进宫!” 敖顺却道:“不着急,叫他们先把礼品抬进去,本王跟摩昂说会儿话。” 原来,“白龙”是小名,“摩昂太子”才是神号,也即官方称谓,就如阿虬的神号为“显仁太子”一样。 白龙笑道:“四叔是想问大伯、三叔来了没有吧?” “还是你了解叔父啊。” 敖顺搀住了白龙的手,道:“他们来了吗?” 白龙摇头道:“四叔来的最早,大伯和三叔还没有到。” 敖顺点了点头,道:“就该是我来的最早嘛。 咱们四海说起来,虽然是同气连枝,但是兄弟之间也有亲有疏,这其中,我与你父亲的关系最好,子侄辈里最看好你,明日又是你大喜的日子,当然得是我最先来嘛。” 白龙又拜道:“多谢四叔的深情厚谊,小侄真是感激涕零!还请进宫吧,父王知道您来,不定多高兴呢。” 敖顺道:“急什么? 叔父还有话要问你呢,别的神祇都有谁到了?” 白龙道:“此前已经来了几十个,不过都是些不大不小的角色,入不得四叔的法眼。 真正叫四叔惦记的,只怕还没有到一个。” 敖顺“哼”了一声,道:“什么大角色,小角色? 我还不知道那些臭神!一个个的,就喜欢摆谱,好像来的越晚,就显得越高贵一样!” 敖崇礼附和道:“就是!” 白龙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着他们父子俩干笑。 敖顺又问道:“贤侄,听说你爹这次还请了中岳老儿来观礼?” 白龙颔首道:“是的,父王吩咐,给五岳神君都送去了请柬。 神君们也真是给面子,都说会来观礼的。” 敖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那老混账可是咱们西海、北海的生死仇家!他这次如果真的敢来,那就别让他再回去了!” 白龙吓了一大跳,连忙劝道:“四叔,你都说了明日是小侄大喜的日子,怎么还要闹事? 恩恩怨怨不说,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就算是计较,也不能发作在眼前吧? 更何况,人家中岳神君是应邀而来的,远到就是客,咱们做主家的,杀伤贵宾,传出去,是个什么名声? 万一惹起四海与五岳的争执,海陆神道大动干戈,那可是神界的大浩劫啊!” 敖顺“呵呵”笑道:“摩昂啊摩昂,你四叔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有这么多道道等着回敬!四叔不过是开个玩笑,发发牢骚而已,贤侄紧张什么? 难道我这个当叔叔的,还没有你这个当侄子的通晓道理,知道轻重缓急?” 白龙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侄儿也知道四叔是开玩笑的。” “哎,老四,你站门口干什么? !老早就听见夜叉叫你的名字了,却迟迟不见进来,怎么,还非得我亲自出来接你? !” 西海龙王敖润忽然出现在仪门前,冲着敖顺嚷嚷了起来。 敖顺连忙赔笑道:“二哥,我跟摩昂闲聊了几句而已,这就准备进宫找你哩!” “恭送叔父!” 随着白龙再拜,敖顺、敖崇礼一帮神祇浩浩荡荡的进宫去了。 白龙望着自己父亲和北海一众神祇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预感,禁不住暗暗忖道:“陈大仙会什么时候到呢?” 敖顺进去之后不久,南海龙王敖钦便携昭明太子驾临,与白龙也是一番寒暄,随后敖润又亲自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四海之中,最后到的是东海龙王敖光,他路途最远,辈分最高,神通最大,来的最晚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却没有带阿虬前来,只带了个鲨神大将和一帮蟹介士。 白龙磕了头之后,起身问道:“大伯没有带阿虬兄弟么?” 敖光叹息道:“你也知道,本王妾室所生的那几个儿子忒不成器,只有阿虬指望得上,如今,老夫离开东海,水晶宫无人坐镇岂可? 自然要留下阿虬监管啊。” 白龙又问道:“那阿螭姐姐呢?” 敖光笑道:“她在陈大仙门下修行呢,这就好似嫁出去的闺女,人家干什么都由不得亲爹娘啦。 对了,陈大仙来了吗?” 白龙摇头道:“还没有见到,小侄也正想着他什么时候来呢。” 敖光有些失落,叹息了一声,道:“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可累死本王了!就盼着来能见到陈大仙,还有些话想跟他聊呢,结果他却还没有到。” “哎呀大哥!” “大哥,兄弟想你想得好苦!” “大哥啊,可把你给盼来了!” “参见大伯!” “小侄给大伯磕头了!” “……” 敖光正跟白龙说着话,敖润、敖钦、敖顺以及昭明太子、崇礼太子都匆匆赶来,冲着敖光拜的拜,叩的叩。 四海龙王难得的同框了。 第1187章 陈大仙来了吗 第1187章 陈大仙来了吗 老大驾临,三个小的当然要亲自出来迎接,但敖光却不喜欢闹这些虚的,他挥了挥手,道:“行啦行啦,咱们一家子就别在门口弄这繁文缛节啦,进去说话吧。” “是是……” 三个龙王簇拥着敖光往内走了几步,敖光忽然又站住,回过头来对白龙喊道:“摩昂啊,要是陈大仙来了,你可得马上跟我说啊!” 白龙连声说道:“大伯放心,小侄记住了,陈大仙如果驾临,小侄第一个向大伯通禀!” 敖顺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说的那个陈大仙是谁?” 敖光道:“陈义山啊。” 敖顺“哼”了一声,道:“小弟就知道是那厮!小弟还正想请教大哥,跟他是什么交情? 好的还是坏的?” 敖光眉头一轩,道:“老四,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敖顺道:“大哥,之前四海仙盟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声称要弄死那个陈义山!小弟和二哥、三哥都帮忙借道,甚至打算助他们的阵,唯独大哥你,怎么一反常态,不但不推波助澜,还发神谕告诫我们,说不许掺和其中呢? 这可是仙界内斗啊!多好的机会!” 敖钦附和道:“就是啊,他们仙界内部打得你死我活,咱们兄弟多舒坦啊!要知道,那十洲三岛二十四洞可都是在咱们的海域上空架着呢,真他娘的碍事!每每看到,我都从心眼里发狠!这些仙家全都死完死尽才好呢!” 敖润皮笑肉不笑道:“尤其是那个陈义山,还娶了魔君白芷,简直是罪大恶极!我之前还曾经围堵过白芷呢,几乎是倾尽西海之力,围追堵截她自己,结果还是叫她给跑了,真是奇耻大辱!” 敖光冷笑道:“老二,就凭你还想杀白芷呢? 我都被她坑惨了!说起这个娘儿们来,我也是一肚子气!” 敖润狐疑道:“那大哥为什么不叫我们对付陈义山?” 敖光“哼哼”道:“陈义山是陈义山,白芷是白芷,能一样吗?” 敖顺嘀咕道:“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不一样的?” 敖光啐了一口,骂道:“你们几个老迈昏聩的家伙,懂个屁!待本王慢慢跟你们说一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 白龙听着四海龙王大声小气的议论陈义山,渐行渐远,终于不闻声息了,心中的不安反倒是越发明显了。 忽然间,海波荡漾,香火之气弥漫,早有夜叉神将高声唱喏道:“报!有贵客至,彭泽湖神、洞庭湖神、震泽湖神、洪泽湖神、居巢湖神联袂驾临!” 白龙慌忙打点精神,迎了上去,但见四男一女带着被一群虾兵蟹将簇拥着分水而来,那女的如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男的则分别是青面、短颈、褐发、白面,形容各异,白龙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也知道他们是神界的一大势力——五湖正神! 白龙冲着他们团团作了个揖,说道:“西海太子敖摩昂,见过五位大神,久闻威名,如雷贯耳,只可惜缘悭一面,今幸得见,辛苦,辛苦啦!” 五个湖神也都纷纷还礼,齐声说道:“殿下客气,恭喜,恭喜啦!” 待礼单呈上之后,那褐色头发的短嘴老汉上前说道:“在下乃是彭泽湖神,请问殿下,陈义山陈大仙来了吗?” 那半老徐娘的女子跟着说道:“听闻陈大仙也已经接了邀请,是观礼的贵客。” 白龙本来性情骄傲,不大能瞧得上这几个在淡水里混的家伙,所以表现的不亲不热,不远也不近,但是一听他们提起陈义山,而且口称“陈大仙”,立时便有了精神,脸上也有了笑容,道:“原来诸位大神也认得陈大仙?” 五个湖神眉开眼笑,都有些激动: “那是自然!” “我等与陈大仙那是过命的交情!” “陈大仙有大恩大德于我等!” “好久不见他了,可真是十分想念啊!” “……” 白龙一听这些话,便更加高兴了,笑着拱手,再次行礼道:“失敬失敬了!陈大仙也是小龙的挚交好友,也确实是小龙邀来观礼的贵宾,只是到现在,还不曾见到他的仙驾。” “哦~~” 五个湖神听了,都有些意兴阑珊,窃窃私语着,也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白龙正准备再跟他们聊几句,忽听那夜叉又高声唱喏:“报!有贵客至!四大黜置使神联袂驾临!” 五个湖神听了,道:“我等便不耽误殿下迎接贵客,先入宫去了。” 白龙颔首道:“好好好,恭送诸位!” 待五湖正神走后,但见远处香火弥漫,很快便有引路的虾兵蟹将迫近,后面有四道人影推水而来,一个个衣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脑袋上都戴着进贤冠帽,身上都穿着绯色文官袍,胸前也都绣着三章纹,脚下蹬的都是朝天靴……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腰里的神剑各异,头一个佩“金”字纹剑,第二个佩“玉”字纹剑,第三个佩“良”字纹剑;第四个佩“言”字纹剑,正是巡视万方、按察诸城、不拘地域、无有限制的金、玉、良、言四大黜置使神到了! 白龙知道这四个家伙是代表了整个中土数千城池的城隍神,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连忙拜道:“小龙见过四位大神,这厢有礼了!” 金剑黜置使神欠身说道:“西海殿下客气了,首座城隍爷须得坐镇京师,无暇分身,是以特遣我等前来西海观礼,恭喜恭喜!” 白龙往龙宫让道:“有请!” 金剑黜置使神却迟疑着“呃”了一声,道:“我等有一事请教殿下。” “哦? 请讲。” “敢问殿下,陈义山陈大仙可曾来了?” 白龙一愣,道:“你们也认得陈大仙?” 金剑黜置使神“呵呵”笑道:“认得认得,不但认得,还是好朋友啊,若是我等寝居之处能与陈大仙安排在相近的地方,那便再好不过了。” 白龙苦笑道:“陈大仙还没到呢,小龙也盼着他来呢。” “哦~~那我等便先入宫去了。” “请!” 夜叉又唱了起来:“报!有贵客至,太岁神部杨元帅驾临!” 但见五色神鹿分水而来,背上端坐一员大神,黑须黑发,模样儒雅清秀,身披紫色水火衣,背负飞电枪,手摇七翎神扇,正是杨大太岁!他身后跟着一个凶神,身高两丈有余,面如芭蕉大,肤似锅底黑,狰狞丑陋,毫无人样,正是十六煞星之首的丧门星君! 两下里还没有寒暄几句,丧门星君便忍不住问道:“哎,那龙太子,我且问你,陈大仙来了没有?” 杨大太岁道:“什么哎喂这那的,你好好说话,休得无礼!” 又对白龙赔礼道:“这厮性子鲁莽,不懂礼数,但并无恶意,还望见谅。” 白龙笑道:“无妨无妨,也是问陈义山陈大仙的吧?” 丧门星君连连点头:“就是他!来了吧?” 白龙摇头道:“没有呢。” 丧门星君瞬间失落,道:“那他还来不来了? 他要是不来,我们也都走了!” 五色神鹿连连点头。 “住口!” 杨大太岁骂道:“你这厮,早说不让你来,你非得跟来,跟来了,却偏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又骂五色神鹿:“你这孽畜插什么嘴?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 五色神鹿:“……” 聋了? 本鹿没说话啊! 丧门星君嘟囔道:“我不来,谁帮你背礼物?” 白龙连忙劝道:“快请入宫去吧,想来陈大仙也快到了。” “好好……” 杨大太岁连忙扯着丧门星君进龙宫去了。 白龙暗自叹息道:“陈义山啊陈义山,你还是赶紧来吧,来了以后陪着我一起迎宾吧,不然,本殿下得被他们问死!” 第1188章 山水相逢 第11章 山水相逢 “报!有贵客至!大河神、大江神等……” 白龙捂住了耳朵! 他快要被烦死了! 这一会儿,白龙很想去掐死外面迎宾的夜叉大神将! 他心里又恨那些神祇,一伙一伙的来,没完没了! 按理说,来的贵客越多,白龙应该越高兴才好,毕竟,热热闹闹才显面子,冷冷清清才尴尬,可是这接客的活儿实在是太累了! 众神要是能一起到,那该多好啊…… 但觉香火愿力弥漫,神光潋滟,如天花乱坠,水波荡漾,分作两旁,白龙放下捂耳朵的手,只见一个秃顶佝偻背的老者慢吞吞行近,后面八个正神分左右两列,昂首挺胸,依次是大江神、淮水神、白水神、颍水神、济水神、泾水神、渭水神、汉水神,正是水系神道之中最大的一派势力到了! “哎呀,小龙敖摩昂见过河神、江神以及诸位大水神!” 这些家伙可不能小觑,四海要想搞好跟陆上神道的关系,想庇护自己在淡水中为神的亲族,便不能得罪他们。 因此,白龙烦归烦,表现的还是相当殷勤的。 鰕神丞官也飞快入宫去通报了。 两下里寒暄过后,大河神“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摩昂太子,老朽向你打听一下——” 白龙不等他说完,便心领神会,抢着说道:“大河神,无须多问,陈大仙他还没有来。” 大河神愣了一下,古怪的瞥了白龙一眼,道:“老朽要问的不是他。” 白龙“哎”了一声,甚是尴尬,赔笑道:“那是小龙自作聪明了,失礼,失礼!不知大河神要打听什么?” 大河神道:“老朽是想问,洛神来了吗?” 白龙又是一怔,仔细看了看大河神身后的几个正神,数了一遍,然后才意识到少了一个,河江八水应该是十个,现如今就来了九个,他连忙说道:“小龙未曾见洛神娘娘。 她是独自来的吗?” 大河神摇了摇头,叹息道:“谁知道啊,老朽这妹子,失踪了……” 白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河神忽又问道:“陈义山真的没有来吗?” 白龙:“……” 刚才不是说不问的嘛! 大河神温吞吞说道:“陈义山要是来了,你记得跟老朽说一声,老朽有很多事情要跟他谈谈。” 白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嗯嗯,大河神请入宫吧。” “唉~~老龙居然不亲自来接,真是怠慢。” 大河神絮絮叨叨的,很是不满。 “哎呀呀!河神老弟,江神老弟,你们终于来了!” 西海龙王敖润从仪门内快步出来,满面堆欢的冲着大河神等一行拱手行礼。 大河神那橘皮一样的脸上终于展开了笑意,道:“来啦,这么大的事情,老朽能不来吗?” “真是给面子!以后甭管是咸水淡水,只要是水,那咱就是一家子!走走走,老夫的几个兄弟也都到了,正好与河神、江神等诸位好好叙谈一番!” 敖润当先开路,引着大河神等,入宫而去。 花离骠从白龙身边过去的时候,轻声说道:“殿下,我乃江神花离骠,陈大仙是我义兄,他来的话,烦请殿下先告知我一声。” 白龙:“呃~~” 花离骠过去了,又一个跟大河神很像的家伙凑近了白龙,低声说道:“殿下,我乃颍神飞鼋,陈大仙是我恩主,他来的话,烦请殿下先告知我一声。” 白龙:“……” 好不容易等河江八水一系正神离去,白龙刚歇了片刻,夜叉大神将便又扯着嗓子喊道:“报!有贵客——” “我报你妈的头!” 白龙刚骂了一句,便觉得一股极大的神威扑面逼来,好厚重的香火气啊! 惊愕之中,白龙抬眼便瞧见了一行五人缓缓而来,当先一个老者身披黄袍,后面四个老者分别着青、白、赤、玄袍服,一字排开,雄赳赳气昂昂,其中有两个分外熟悉的面孔! 白龙立时便认了出来,那两个熟悉的家伙是在东海龙宫见过面的——东岳神君和南岳神君啊! 白龙立刻知道,这是五岳神君联袂而来了! 中土神界势力中最大的一伙老东西到了! 白龙哪里敢怠慢,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鰕神丞官,使了个眼色,那鰕神丞官立时会意,赶紧入宫去通禀四海龙王。 好家伙,五岳神君齐至,四海龙王若是不出面迎接,实在是说不过去。 “小龙敖摩昂,拜见五位神君!” 白龙对别的神祇或是拱手,或是微微躬身作揖,但是对这五个家伙,得深深一揖,一揖到地的那种。 中岳神君只是微微颔首,道:“有礼了。” 北岳神君幽幽说道:“只有摩昂太子在这里迎候我等吗?” “呵呵~~我说这龙宫怎么晃荡呢,原来是真正的大能驾临了啊!” 白龙正有些不知所措,敖光已经亲自出来了,引着三个兄弟,冲五岳神君寒暄。 敖润、敖顺站在后头,脸色不大好看,眼中都闪烁着怨毒的光芒,盯着中岳神君。 中岳神君早瞥见了,却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道:“敖光兄已经先到了啊,老夫等来迟一步,见谅,见谅。” 敖光笑道:“这是哪里话? 五位神君能来,便是给了我们龙族天大的面子!快请!” “好说,好说。” 中岳神君引着东、南、西、北四君便往龙宫里去,那南岳神君忍不住问道:“东海龙王,好久不见了!我等兄弟有个小朋友,相约来西海观礼的,不知道他来了没有?” 敖光道:“敢问是何方神圣?” 白龙心中腹诽道:“大伯,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肯定是陈义山啊!” 果然,那东岳神君插了一嘴,说道:“龙王兄不会不知道是谁吧? 姓陈,名义山,麻衣仙派掌教,你家女儿的老师啊。” “哦哦~~” 敖光恍然大悟,又笑着打了个“哈哈”,道:“陈大仙还没有来呢,老朽等也盼着他快点到呢。 这后半晌来的贵客,几乎都是他的朋友,一个个的说起他,没完没了。” 中岳神君淡淡笑道:“没奈何,这位小友,就是招人稀罕啊。” …… 白龙松了口气,暗忖道:“山水相逢,该来的大神已经全来齐了,剩下的,应该没多少是值得我亲自迎接的吧?” 第1189章 传说中的男人 第1189章 传说中的男人 后面来的神祇仍然是络绎不绝,先是一对大汉,都骑着一头金睛斑斓神虎,左右并行入水! 左首那位神祇,身着斑斓战甲,手执金色战戟,面容肃然威严;右首那位神祇,身着一袭玄色披风,两手空空,面容很是恬淡自然。 白龙不认得这一对儿神祇是谁,只听夜叉大神将报说是天下门神之主——神荼、郁垒! “哎呀!” 白龙登时惊喜交加,心中暗道:“没想到我的面子居然这样大啊,连他们两个都来观礼了!” 原来,天下的门神极多,比城隍、土地、水神还要多!几乎是家家张挂,户户供奉!但论起来,都是小神,法力低微,道行浅薄,只能看家护院而已,可是来西海的这两位,却不一般,他们是天下所有门神的祖宗! 各处门神的香火,他们两位都要抽调一分,是以道行高深,愿力强横,神通广大,绝不可以等闲视之! 更兼这两位神祇成道久远,没有那么世俗,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们出山,这次禅位大典,西海老龙以香词发帖,虽然也传给了他们,但是却不认为他们会赏脸前来观礼。 因此,白龙骤然见到他们驾临,自然会很激动。 鰕神丞官也相当高兴! 白龙连忙上前寒暄,心道:“听说这两位大神几乎已经不在凡间显相了,总不至于也跟陈义山有什么交情,过来跟我打听下落吧?” 不料,那郁垒送上礼单之后,便微笑着问他道:“摩昂殿下,请问来的宾客之中有没有一个叫陈义山的大仙?” 白龙:“……”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苦涩的回答了那句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陈大仙也在受邀之列,但是目前还没有驾临敝处。” “哦~~” 郁垒点了点头,回顾神荼道:“神荼兄,那我们就先进龙宫歇下吧,待陈大仙来了之后,再去相会。” 神荼也不言语,只是肃然颔首。 白龙忍不住问道:“两位大神也认得陈大仙?” 郁垒笑道:“素未谋面,不算认得。” 白龙诧异道:“那神尊怎么会问起他来?” 神荼忽然闷声说道:“他与一般的仙家不同,是个好人!” 郁垒笑了笑,解释道:“我与神荼兄麾下的门神不计其数,其中有不少受过陈大仙的恩惠,他们屡屡上报,诉说陈大仙的情分,因此在下与神荼兄对那陈大仙十分感激,虽不曾见过,却算是神交已久。 这几天,我们两个静极思动,辗转打探到了陈大仙的家乡所在,特意前往颍川郡探望,岂料很不凑巧,陈大仙并不在家中,好在听他的弟子说,这次禅位大典,陈大仙也会过来观礼,于是我们两位便静特意赶来西海,想着能与陈大仙共襄盛举,呵呵” 白龙恍然,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暗忖道:“原来这两个大神不是冲着我和父王来的,而是冲着陈义山来的啊。” 虽然不大痛快,但礼数不能丢,白龙嘴里恭恭敬敬的说道:“那请两位大神暂到宫中歇息。” “嗯~~” 神荼和郁垒进宫之后,又来了一个耄耋老者,瞧着很不起眼,但夜叉大神将却报称是“福德正神”驾临了! 白龙听见这神号,不禁又是一惊!他知道,“福德正神”可是天下所有土地神的首领,地位之尊,堪比上古时期的垕土娘娘! 白龙心道:“好家伙,连他也来了!他总不至于也认识陈义山吧?” 胡思乱想着迎上,那福德正神一番寒暄,忽然间问道:“西海殿下,敢问贵宾中有没有一个叫陈义山的?” 白龙:“……” 实在是想吐了! 白龙强忍着不快,道:“福德公,你也认识陈大仙?” 福德正神摇头道:“老朽没有福分认识陈大仙。 不过,老朽麾下的不少土地神都报过陈大仙的英雄事迹!尤其是不久之前,东海忽生水患,犹如灭世浩劫!陈大仙横空而出,舍生忘死,在海滨抵御海啸山火!那时候,有数百个土地神与他并肩作战,都极其感念他的大勇大德!真可谓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啊!老朽万分敬重他!再有就是,老朽听闻,陈大仙也精通土遁神通,呵呵一个修仙者,居然精通土遁神通,真可谓传奇,老朽很想拜会他啊。” 白龙见福德正神一说起陈义山来,便滔滔不绝,真是懊悔自己多嘴问那么一句!他唯恐福德正神说个没完,趁着他停顿的时候,赶紧“哦哦”了两声,道:“陈大仙还没有到,还请福德公暂去宫内歇息。” “好好好~~” 福德正神入宫之后,又来了一个大高个,相貌古怪而威严,生的是身长一丈,头阔三尺,红须蓝面!头上束发金冠,身穿绯色战袍,脚蹬皂色皮靴,打扮的一丝不苟!左手执玉印,右手执大戟,站在那里,如铁塔般威猛至极! 此神不是别个,正是天下各处开路神、险道神的首领,路神界的总瓢把子——阡陌神君! 不待白龙吭声,阡陌神君便问道:“殿下,请教,你的来客之中有没有一个叫陈义山的大仙? 本君找他有事。” 白龙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他,他还没有来……” 阡陌神君皱了皱眉头:“没来?” 白龙嗅到了一丝敌意,心道:“这阡陌神君不会是跟陈义山有仇吧?” 连忙问道:“神君找陈大仙干什么?” 阡陌神君道:“本君有两名得力的属下在京师被魔王大野所杀,最终是陈大仙除掉那魔王,为本君的属下报了仇!本君想重谢他来着,却没有来?” 白龙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了:“呃~~神君入宫等着吧,陈大仙迟早都会来的。” 继而又来了一个神祇,衣着颇为朴素,模样好似农夫,甚至寒酸的都没有乾坤袋,只挎着一个药囊,系着一个葫芦,手中拿着一个铃铛,很谦恭的走了过来。 白龙早听夜叉大神将报称:“药王祖爷到了!” 原来,天下的药神数量不多,历代册封有姬、华、张、孙以及三韦等,约莫十个左右,而今又多了一个颍川郡的苍琅,麾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神将、神官,算是势力比较弱的一个派系。 但是药神一系的香火供奉始终不缺,名声既显且高,颇受敬仰,因此白龙也不敢怠慢。 尤其是这个药王祖爷——他本名姬越人,生前在民间被呼为“扁鹊”,死后被册封成神,是历朝历代朝野供奉的第一个正式药王,于是后世的药神也都以他为尊,这才被称为“药王祖爷”。 白龙心想:“这药王祖爷跟陈义山一定没什么瓜葛!” 却听药王祖爷问道:“殿下,敢问陈义山陈大仙驾临了吗?” 白龙:“……” 他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但是药王祖爷以为他没听清楚,便又问了一遍。 白龙这才说道:“药王祖爷,你老人家怎么也认识陈义山?” 药王祖爷笑道:“老朽不认得他,但是他帮我们药神一系添丁加口,又立了一个新的药神,而且十分关照,老朽以及其他几位药神都很感激;此外,听说天下无敌的瘟部五神也被他给消灭了,这可是古往今来莫大的功德,我们历代药神渴望做到却又做不到的事情啊!他如此丰功伟业,堪比那传说中的神农氏了!不,他就是当世传说!传说中的奇男子!老朽一定要亲自拜见他,请教他!” 白龙嘀咕道:“你怕是得排队了……” 药王祖爷愕然道:“什么?” 白龙连忙说道:“没事,没事,请药王祖爷先进宫歇息吧,陈大仙一定会来的。” “好” 药王祖爷进去龙宫之后,又哗啦啦来了一大帮神祇,那夜叉大神将叫道:“身毒国至尊唯一真神,鲁陀罗尼率部驾到!” 第1190章 出类拔萃 第1190章 出类拔萃 白龙一听鲁陀罗尼到了,登时精神抖擞了起来,也不困了,也不烦了! 鲁陀罗尼可是他爹亲自交待过的贵客,必须纡尊降贵相迎,而且连西海老龙都要亲自出来接待! 虽然他没有跟这个身毒国的什么什么名头一大长串的神祇有过交往,但亲爹说了,这是救命恩主! 白龙引颈而望,但见一个其丑无比的三眼汉子昂首阔步而来,后面跟着一众男女,女的有四个相貌极美,另有两个极为凶恶,对比强烈,令人不适,白龙都看呆了,这,这是一帮什么家伙啊? 不过,白龙的心情并不差,因为,他们都是身毒国的神祇,不是中土的,绝不会认识陈义山的!再也不会提那个问题了! 只可惜,白龙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正是陈义山本尊到了! 真可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西海龙王敖润也已经得报,飞快的跑出来迎接。 “哎呀,鲁神兄,你终于到了!怎么姗姗来迟了呢? 小王盼你可是盼的万分辛苦啊!只怕你不来啊!白龙,这就是为父跟你说过的,救了为父性命的恩主,快快磕个头!” 白龙虽然倨傲,但是却很孝顺,对亲爹的话那是言听计从,当即朝着鲁陀罗尼跪拜,虔诚的说道:“大神救我父王性命,便是救小龙的性命,恩同再造,犹如生身!” 陈义山假扮的鲁陀罗尼看见白龙对自己行如此大礼,纵使强行按捺,也不禁泛起了一脸古怪的笑意,连忙说道:“殿下请起,无须多礼。” 在他身后,阿螭假扮的萨蒂也掩饰不住满脸的怪笑,暗暗忖道:“要是白龙知道这鲁陀罗尼是师父假扮的,会不会气死呢?” 白龙起身之后,敖润便问道:“鲁神兄,敢问这几位尊者是?” 鲁陀罗尼“呵呵”笑道:“且让小可为龙王兄引荐——”当即把三个妻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媳、一个天王都介绍了一遍。 白龙听的一头雾水,他根本记不住那许多拗口的怪名字。 敖润倒是假装都记住了,连连点头,赞不绝口道:“都是大神!都是大能!这个,诸位的名声如雷贯耳,小王敬仰至极!” 蓝羽假扮的乌玛忽然指着冰娥假扮的帕尔瓦蒂,问敖润道:“龙王说对我们都如雷贯耳? 我不信!请问她叫什么名字?” 敖润一愣,绞尽脑汁的想,哪里能想得出来,只记得是叫什么“地”,可这几个女人里,似乎不止一个叫什么“地”的啊! “呃” 敖润忽然灵机一动,扭头看向了白龙,肃容说道:“儿子,这位娘娘问你话呢,快说!” 白龙一脸懵逼:“……” 问我了吗? 你这爹专坑儿子的吧! 麻衣门下弟子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一阵哄笑,心中都暗想:“这蓝羽也太损了!” 鲁陀罗尼见敖润父子脸上挂不住,便呵斥道:“乌玛,你干什么戏弄龙王!? 堂堂第一夫人,懂点礼数吧!不然,下次休想与本尊同行!” 乌玛“呵”的一笑,不再言语。 鲁陀罗尼对敖润说道:“我这妻子生性顽劣,向来喜欢戏谑,王兄不必在意。” 敖润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讪笑道:“哪里,哪里,神兄的夫人有意思的很,呵,呵呵……” 鲁陀罗尼顾盼左右,轻声问道:“王兄,宫中已经来了多少贵客了?” 敖润也低声说道:“该来的都来了,贵客之多,已经超出了小王的预想。” 鲁陀罗尼似有深意的问道:“那王兄照应的过来吗?” 敖润嘿然一笑,道:“鲁神兄就放心吧,就冲你带这么多的大能前来观礼,小王这禅位大典必定能安安稳稳的举办下来!” 鲁陀罗尼了然于胸似的点点头,道:“好说,一切好说。” 白龙听的心中很是诧异,暗暗狐疑道:“安稳不安稳,与这帮身毒国的神祇有什么关系? 父王跟着鲁陀罗尼又是打什么哑谜呢? 神神道道的,很是奇怪啊……” 却听那鲁陀罗尼说道:“龙王兄,我还有两个儿子没到,稍后会赶来的,不耽误吧?” 敖润笑道:“这有什么干系? 明天才是正经日子嘛。 白龙就在这里迎候,到时候把两位神子接入龙宫去便是了。” 鲁陀罗尼便对白龙说道:“他们一个叫婆罗贺摩,是我的长子,一个叫伽内什罗,是我的幼子。” 白龙听的头疼,压根就记不住名字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晚辈记,记住了。” “好,那我等便随龙王进宫去吧。” 鲁陀罗尼跟着敖润便往里面走。 阿螭假扮的萨蒂从白龙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问道:“西海殿下,敢问一个叫陈义山的大仙来了没有?” 白龙几乎晕厥过去! 到底还是没有躲过这一问啊! 但阿螭这么一问,麻衣众弟子都有些惊慌。 陈义山假扮的鲁陀罗尼也是一愣,扭头瞪了萨蒂一眼,恨声喝道:“混账!你又学乌玛多嘴么? !本尊叫你说话了吗? !” 萨蒂连忙说道:“妾身有罪,请夫君见谅。” 鲁陀罗尼“哼”了一声,道:“快走!休要多言!回去再惩戒你!” “嘿嘿” 敖润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问道:“鲁神兄,尊夫人怎么也认得那个叫陈义山的家伙?” 这也正是白龙想问的。 鲁陀罗尼恨恨说道:“她认得屁!就是听说中土有个叫陈义山的修仙者相貌异常英俊,单凭美色,甚至迷住了魔君,于是我这第二夫人便起了怀春之心!哼哼身为本尊的夫人,却如此的不守妇道,真是丢脸,且看本尊回去以后怎么收拾她!不过,王兄,话说,那个陈义山真的很英俊吗?” “噗” 一众麻衣弟子都快要憋不住发笑了。 阿螭更是暗乐:“夫妻之间,打是亲骂是爱。” 敖润还装好人,连连劝道:“哎,尊夫人多半是戏言而已,鲁神兄没必要生气,没必要嘛!倒是那个陈义山,据说确实生的英俊潇洒,无人能及。” 鲁陀罗尼“哦”了一声,“啧啧”叹道:“原来传说是真的,陈义山果然是个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物啊,本尊都忍不住想一睹他的风采了。” 众弟子无不腹诽:“掌教仙师是真的不要脸!” 敖润笑道:“他是仙家,这是神道的事情,来了也是个异类,最好是不要来……鲁神兄,这边请!” 第1191章 伏魔帝君 第1191章 伏魔帝君 “鲁陀罗尼”一行神祇热热闹闹的入了宫去,白龙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收敛了笑意,伸了伸懒腰,活动着筋骨,抱怨声声,还得站在仪门外继续接客。 他问鰕神丞官道:“后续的神祇,不会再有什么地位尊崇的大能了吧?” 鰕神丞官笑道:“殿下是累了吧? 呃下官看过册子了,除了瘟部五神之外,似乎也没有几个大神是值得殿下亲自迎接了……” 白龙吓了一跳,惊声说道:“大喜的日子,让瘟神来干什么? !” 鰕神丞官赔笑道:“嘿嘿下官就是那么一说,与殿下逗闷子而已。 瘟部五神都被陈义山给灭掉了,想要重生复苏,没有个几百上千年,只怕是不可能,哪里会来咱们龙宫观礼呢?” “也是,也是,本殿下都忘了,方才那药王爷还说呢。” 君臣两个正说笑着打发时间,夜叉大神将又叫了起来:“报!有贵客至,财神爷驾到!” 白龙闻言,连忙整理衣冠,肃容守候! 按说,那财神一系的势力也不算大,只有比、范两个文财神,又有关、赵两个武财神,这四个算是主神,麾下又有五路神官,分别是招财童子、进宝童子、纳珍童子、利世童子、开源童子! 满打满算,也只有这九位,再没别的神官神将了。 虽然如此,但是架不住人家这一系财大气粗啊! 若论香火之旺,信民之多,财神系在整个神界都是数一数二的,试问天下谁人不爱财呢? 因此,这几个财神都是愿力广大,神通不小! 这其中,又特别是关公、赵公两个武财神,道行都是极高的! 昔年间,五道诛魔,关公与赵公都出力颇大,尤其是以关公在大战中大放异彩!他智勇绝伦,仁义兼备,诛魔无数,也救人无算,那一战之后,他的声誉日隆,甚至还得了个“伏魔帝君”的美誉! 正所谓“能者多劳”,关公如此出彩,渐渐的便身兼数职了——他不但管着财,还管着义,有管安宅护院……因此,买卖人供奉他,希望财源广进;老百姓供奉他,希望阖家平安;’绿林好汉供奉他,希望义薄云天,甚至就连圣道也给他加了个“武圣”的尊号,堂而皇之的为他建了许多武庙,受天下武士敬仰! 可以说,若论黑白通吃、神圣两跨,既是财神,又是武圣,还是义神,而且兼职门神,业务如此繁忙的,普天之大,怕是只有关公一个了。 白龙不知道来的这位财神爷是不是他,但也不敢怠慢,万一是呢? 远望着是个魁伟大汉,跨着一头血红宝马,身披绿袍,手持青龙偃月刀,拨水而来!近了些,白龙看清楚他生的是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三尺长髯垂于胸前,威风凛凛,不是关公,又是哪个? ! 慌得白龙赶紧过去拜见:“关二爷在上,小龙摩昂这厢有礼了。” 关公的封号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都是正式册封的,白龙也不知道该叫哪个好,索性都不叫,直呼“二爷”吧! 这样喊,肯定是不会出错的,而且也显得亲切。 其实,关公倒是喜欢人家喊他“二爷”,毕竟生前桃园结义,他是排行第二,平生也最重一个“义”字,也是因“义”而成神的,叫“二爷”意味着不忘本。 他笑道:“太子多礼,不必客气。” 那鰕神丞官扭头就往宫里跑,准备叫敖润出来迎接,关公早看见了,说道:“鰕神丞官,不必去叫龙王了!关某单刀赴会,素来就不喜欢排场,有摩昂太子在此迎接,还劳烦龙王干什么?” 鰕神丞官迟疑道:“这恐怕不大好……” 关公挥了挥手,道:“行了,关某只向摩昂太子讨问一句话,便进宫去。” 白龙连忙说道:“二爷请说。” 关公道:“有个叫陈义山的家伙,来了没有?” 白龙的嘴唇哆嗦了那么几哆嗦,苦笑着问道:“二爷,你是因为什么缘故,要拜谢陈义山的?” 关公闻言大怒,道:“某家拜谢那厮? !胡说八道!某家是要收拾那厮!” “哎? !” 白龙一愣,心里大为惊诧,但瞬间又有点幸灾乐祸了起来,暗忖道:“陈义山啊陈义山,别以为你人缘好,脸面大!这不,终于来了个要收拾你的大能!” 他“嘿”的一笑,说道:“看来是摩昂无知了,敢问二爷,陈大仙是哪里招惹你老人家了?” 关公“哼”了一声,道:“世人都知道关某乃是‘财神爷’,也知道关某还是‘伏魔帝君’!偏偏那个陈义山却娶了魔君白芷为妻!我伏魔,他娶魔,这不是故意与某家叫板吗? !之前四海仙盟联合讨伐他,却不了了之,某家很是气愤,早就知道那帮家伙不足成事!” 白龙呆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了。 他对白芷也没什么好印象,当初,白芷就是从他和他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后来才有了嫁给陈义山为妻的事情……白龙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也是好一番感慨,既为陈义山痛惜,又觉陈义山憨傻,怎么就被那魔君给迷住了呢? 白龙还打算,这一次见到陈义山的时候,要好好劝诫一番呢。 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都见鬼去吧!就要拆散他们俩! 但听那关公说道:“论起来,关某只是兼任财神,还不如那几位同僚纯粹呢。 所以我等原本推举的是比神兄为全权代表,让他来西海龙宫观礼的。 但是某家忽然听说,此次与会的宾客之中有陈义山那厮,哼哼关某立刻便请比神兄让出名额,换做我来!刚好,比神兄也说他心口疼,正不想爬山涉水呢,于是,关某便来了……那陈义山究竟来了没有?” 白龙心中腹诽道:“比干那老货压根就没有心,还心口疼呢!不想来就直说,找个如此蹩脚的借口,当我是傻子吗……” 忽听关公大声嚷嚷道:“殿下,某家问你话呢!陈义山那厮到底来了没有? !你怎么不言语啊!” 白龙吓得一激灵,连忙说道:“没,没有,他还没有来。” 关公冷“哼”了一声,道:“那某家进去等他!他要是来了,某家自有话说!你们可不要帮他躲藏!” 言罢,催马扬长而去。 白龙擦了擦汗,对鰕神丞官说道:“好家伙,这关二爷的脾气可真是暴躁啊。” 鰕神丞官讪笑道:“这位关二爷历来嫉恶如仇,着实不是好惹的!他的眼里可不揉半点沙子,听说平生最恨魔道!而且武艺高强,神通广大,傲上而不凌下,性情矜贵,最不服众。 如今惦记上了陈大仙,嘿嘿等陈大仙来了以后,遇上关二爷,只怕是免不了一场大难堪啊!” 第1192章 坑三姑娘 第1192章 坑三姑娘 白龙听鰕神丞官这么一分析,登时也担忧了起来,这请来的都是客人,关二爷与陈义山还都是贵客,万一真打起来,主家面上才是最不好看的。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有那么多护着陈义山的神祇,只凭关二爷一个,应该也不会掀起大风大浪来,毕竟要卖众神一个面子嘛……” 鰕神丞官道:“但是——” 白龙不等他说完,便抢着说道:“但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这关二爷起了性子,非要搅闹,谁的面子也不给,那便会乱了禅位大典!届时,难堪的可就是我们父子了。” 鰕神丞官道:“正是啊!此事还得与大王禀明,让大王拿主意。” 白龙冷笑道:“父王身体不好,又忙的脚不旋踵,如今这点小事也要去麻烦他吗? 本殿下已经有了主意,等到陈义山来了之后,我就给他明白提个醒!告诉他关二爷要找他的不是,让他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别上赶着让关二爷寻到他的晦气。” 鰕神丞官赞道:“殿下真是英明天纵,如此处置是再好不过了!” 白龙小脸一红,心中颇有些羞愧,原来,他思量着让陈义山躲起来,除了避开关公之外,更重要的一层原因反倒是怕陈义山太受众神欢迎,反倒在禅位大典上抢走了他的风头…… 白龙又在门口候了片刻,接到了马神马王爷以及天下灶神的首领——司命灶君,到这时候,顶尖大神算是来的差不多了。 鰕神丞官见白龙疲惫,便说道:“殿下就请回宫去吧,剩余的都是些中神、小神,由下官引着蟹介士们在这里候着就足够赏脸了。” 白龙摇了摇头,道:“不成啊,我倒是想回去歇着,可是鲁陀罗尼还有两个儿子没来呢,我答应了亲自接进宫去,爽约不好。” 鰕神丞官道:“那殿下去仪门里歇着吧,等那两个什么‘破锣’来了之后,再出来寒暄也不迟。” 白龙点了点头,道:“也好。” 当即进去仪门,早有蟹介士搬来了椅子、桌子请他落座,又倒了神酒佳酿,伺候着他吃喝,另有几个虾兵过来,捶腿的捶腿,捏肩膀的捏肩膀,弄得白龙好不惬意! 这后面来的果然都是些中不溜的神祇,鰕神丞官先后接了管床的床公床婆、管音律乐器的律吕二神,管花草树木的女夷,管男欢女爱的合和二神…… 眼看着到了傍晚酉时,鰕神丞官思量着来客应该是齐了,却忽然听见那夜叉大神将叫道:“有贵,这个客至,厕神,坑三姑娘到喽!” 来客特殊了,连夜叉喊得都是那么敷衍,一个“贵”字说出口了,居然还想往回收! 鰕神丞官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好家伙,大王怎么也把她给请来了?” 白龙在仪门内早听见了,歪着脑袋问道:“这坑三姑娘不会是那个掌管天下茅房的神祇吧?” 鰕神丞官赔笑道:“呵呵可不就是她嘛,天下只有这一个坑三姑娘。” 白龙登时有些不悦,揉着鼻子嘀咕道:“这不晦气嘛!父王请来床神、花神、合和二神、律吕二神倒也罢了,勉强能摆上台面去,可怎么连厕神也请了? 这厕神,怎么上桌? 怎么跟大家一起宴饮?” 鰕神丞官道:“可能大王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这小神真能厚着脸皮过来。 而且这路途遥远,跋山涉水的,能来到咱们西海,也算是不容易啊。” 白龙还要再发牢骚,可远远的望见一个女子已经走了过来,大眼一瞟,人家的身条居然极其的婀娜! “咦? !” 白龙稍稍打点了精神,起身细看,但见那坑三姑娘衣着打扮的也很是清新脱俗——云髻双蟠,红袍朱缨,长发一束,纤腰约素,弱柳扶风一般袅袅娜娜的走过来,娇滴滴的风韵无双!白龙虽然不好色,却也已经看呆了! 待坑三姑娘走的又近了一些的时候,白龙连忙去看脸,却愣住了,原来人家戴了个不透光的面纱,把神颜给遮住了,压根瞧不见长的什么样子,只是脖颈细腻白皙,莹润且有光泽,足可以想象得到,那脸一定不会难看! 鰕神丞官已经伸手说道:“姑娘止步,礼单呈上来吧?” 坑三姑娘一愣,站在那里也不吭声,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鰕神丞官冷笑道:“怎么,两手空空的来了? 要白吃白喝白住?” 白龙听鰕神丞官说话刺耳,又见那坑三姑娘模样局蹙,登时起了怜香惜玉之情,也不躲在里面假装矜持了,迅速的整了整衣冠袍带,快步从仪门里走了出来,喝退鰕神丞官,而后冲坑三姑娘微微拱手,笑道:“我乃摩昂太子,不知姑娘驾到,倒是有失远迎了。 神官无礼,还望不要怪罪。 远来是客,有没有礼物都是次要的,我西海龙宫地大物博,不是吝啬之主。” 坑三姑娘道:“殿下客气了,小神惭愧,虽然有些私产,但是却拿不出手……” 白龙听她声音婉转,柔媚动听,不由得愈发心痒难耐,道:“无妨无妨。 只是,姑娘为什么遮住脸面呢?” 坑三姑娘“咯咯”娇笑了一声,道:“还请殿下见谅,小神乃是污秽之神,本来就羞于见人,不合抛头露面的。 可是禅位大典是千载难逢的神界大盛会,小神也不甘心错过,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白龙道:“该来,该来的。” 坑三姑娘道:“小神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白龙道:“姑娘但说无妨!” 坑三姑娘道:“乞请殿下能为小神单独找个简陋的客房,以便住下,也不用侍从伺候,也不用饮食,逢见有宴的时候,也不必叫小神列席,但等到禅位大典开始的时候,小神想安安静静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观瞻大礼,仰望众神……还望殿下能够成全。” 白龙听她说的楚楚可怜,不免叹息了一声,赞道:“没想到三姑娘是个如此谦逊有礼的神祇啊!” 坑三姑娘道:“殿下过奖了,小神这请求,殿下能答应么?” 白龙拍着胸脯说道:“自然答应!我还怕委屈了姑娘呢!” 坑三姑娘盈盈拜道:“不委屈,多谢殿下成全!” 白龙道:“走吧,我亲自引你入宫去。” 坑三姑娘道:“那如何使得?” 白龙道:“姑娘请吧!” 坑三姑娘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殿下了。” 鰕神丞官在旁边瞧着,很是不以为然,难免暗自腹诽,心道:“没想到殿下也是个好色之徒,连这厕神的脸都没有看见,就殷勤成了这个样子,万一是满脸麻子,故意遮住不叫人看呢? 要是长得倾城倾国,谁肯遮住脸……” 却说在入宫的途中,那坑三姑娘忽然问道:“殿下,敢问一个叫陈义山的大仙来了吗?” 白龙顿时有些不快,皱眉说道:“你怎么也认得陈义山?” 心中暗骂道:“陈义山啊陈义山,你这结交的面儿未免也太宽了吧!居然连个小小的厕神都不放过!” 却听坑三姑娘笑道:“小神哪里会认得那样威名赫赫的大能? 只是听传闻中说,这位陈大仙十分英俊潇洒,而且法力无边,专好抱打不平,惩恶扬善,所以小神很是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白龙:“……” 他瞬间就对这个坑三姑娘起了不好的印象,原来也是个肤浅的家伙。 他淡淡说道:“陈义山还没有来呢。” 坑三姑娘:“哦” 白龙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其实啊,陈义山长的也就那样,论起来,还没有本殿下英俊潇洒呢!” 坑三姑娘目光一闪,笑道:“是么?” 白龙“哼哼”冷笑,道:“你还不信? 本殿下绰号‘俏白龙’,难道坑三姑娘没有听说过吗?” “哦哦” 坑三姑娘敷衍似的颔首,表示赞同,心中却冷笑道:“你? 你比我那夫君可差太远了!还俏白龙,是傻白龙还差不多!” 原来,这坑三姑娘是假的! 她是白芷假扮的! 真正的坑三姑娘到了西海,被她碰上,现出化蛇本相来,恐吓了一番,吓得那姑娘当即逃之夭夭,哪敢再来? 第1193章 三件事 第1193章 三件事 九月初八,已经是夜里戌时了。 鰕神丞官率领蟹神将以及一众蟹介士仍在仪门外坚守着,夜叉大神将以及他的巡海神部也还没有休息。 西海龙王敖润过来看望他们的时候,白龙在仪门内已经睡着了,蟹介士捅了他一下,他立刻惊醒,待要发飙,却见亲爹站在那里,连忙起身站好,道:“父王。” 敖润略有些醉意,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熏熏然“嗯”了一声,道:“你累了?” 白龙赔笑道:“多谢父王关怀,孩儿不累。 哦,方才我接住了鲁陀罗尼的两个儿子,都送进宫里去了。” 敖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已经见过了。 你们都回去歇息吧,不用再等了。” 白龙愕然道:“回去歇息?” 敖润道:“该来的都已经来了,这时候还不来的,也不会再来了。” 白龙迟疑道:“可是还有,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没到呢。” 敖润皱眉道:“谁啊?” 白龙道:“陈义山。” 敖润“哼”了一声,道:“马上就要子时了,过了子时就是九月初九,是禅位大典的正日,可陈义山迄今未到,已经算是大失礼数!纵然他真的要来,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等着他。 回去吧!” 白龙道:“陈义山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他答应要来,就肯定会来的。 孩儿只管在这里再等等。 父王,你的身体不好,还是你回去歇着吧。” 敖润目光一寒,幽幽说道:“本王的身体再怎么不好,现在也还是龙王,说话仍然管用。 你想要发号施令,且等本王禅位给你以后再说吧。” 白龙听见这话,惊得浑身冒汗,脸色煞白,立刻就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儿臣绝无此意!” 敖润“哼”了一声,道:“那就回宫去,关上仪门,只留下卫戍在外面守着。” 白龙再也不敢多辩解一句话了,答应道:“是” 敖润也跟着回到宫内,待仪门关闭之后,他又独自从暗门出去,绕到龙宫之后,推水而行至三十多里处,有条狭窄的黑暗海沟,他环顾四周,瞧着没人,便潜了下去。 海沟内豁然开朗,浮动着一个巨大的螺屋,敖润在螺口处伸手敲了几下,但听里面也有叩击声传出来,敖润便飘然入内。 屋内相当奢华,有夜明珠照着,亮如白昼,敖润看见魔君无患坐在东面,西首还有个女子,却是面生,不认得是谁。 敖润心中狐疑着寒暄道:“无患兄,久等了吧?” 无患笑道:“龙王兄,我久等不要紧,就怕让西王母娘娘等着急了。” 那女子冷笑道:“好事多磨,我也不急。” 敖润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子就是西王母! 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在她手中捏着呢! 敖润不敢怠慢,立刻拜道:“小龙参见娘娘!” 西王母淡淡说道:“你倒是识礼数的,身为后天大神,还愿意拜我这个寂灭了几千年的先天大神,呵免了吧。” 敖润讪笑道:“娘娘虽然不在人间显相数千年,可威名始终不坠,小龙焉敢无礼?” 西王母道:“宾客来了多少?” 敖润道:“除了些不入流的,神界之中有名的大神,全都来了。” 西王母点了点头,道:“鲁陀罗尼也来了吗?” 敖润“嗯”了一声,道:“来了。” 心中还有些诧异,不明白西王母特意点出鲁陀罗尼来问是什么缘故。 西王母颔首道:“好,你做的很好,接下来的事情便不用你劳心劳力了,你只须带我和无患入你龙宫,安置一间静室,派遣心腹手下守卫,不许外人闯入就可以了。” 敖润道:“娘娘的吩咐,小龙自当照做,这件事情无患兄已经交待过了,小龙也早把静室准备好了,派的是心腹神将昼夜把守,断然不会有谁敢随意出入。 只是,只是……” 西王母道:“只是什么?” 敖润讪笑道:“只是娘娘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否跟小龙通通气? 免得到时候娘娘发难,小龙行差走错,耽误了大计。” 西王母似笑非笑道:“我要做什么,你无须知道。 你只须明白,待事成之后,你的好处是少不了的。” 敖润还有些迟疑,无患开口道:“龙王兄,你说的三件事,娘娘可是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如今当着娘娘的面,咱们再捋一捋,对一对。 第一件事,赐你不死神药,治好你的隐疾;第二件事,四海龙族血脉重聚,合而为一,连同四海的香火愿力都归于你身,助你蜕变为祖龙之身!第三件事,神界重塑之后,不但四海归你统领,神州大地之上的江河湖泽川流也归你统领,但凡是有水的地方,哪怕是口井,是个塘洼,都归你管辖!凡此种种,我所言不差吧?” 敖润看着西王母,赔着小心,轻声问道:“娘娘,就是这三件事,无患兄说的没有错。” 西王母道:“放心吧,从前你我都是通过无患联络的,你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如今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了,我全部答应,绝不会食言的。” 敖润嗫嚅道:“就是那不死神药——” 西王母道:“不死神药已经给过你了,却被你给弄毁了,但是我不计较,待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一粒的。” 无患道:“龙王兄,娘娘对你如此天高地厚之恩德,连我都羡慕不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敖润欢喜无限,立刻又拜道:“多谢娘娘!” 西王母起身道:“那就走吧。” 敖润抢先出去,在前头带路。 西王母和无患都披了大袍子,戴了深斗笠,遮住身子脸面,低着头跟在敖润的身后。 西王母还低声嘱咐道:“无患,你留意四周,别叫人看见了。” 无患道:“晓得。” 西王母忽又问敖润道:“龙王,你这禅位大典请陈义山来了没有?” 敖润道:“陈义山是仙家,小龙是神祇,我们之间并无什么交情,但小儿摩昂倒与陈义山是朋友,也邀请他来观礼了,不过,直到现在,陈义山都没有来。 多半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娶了魔君白芷,在天下引起了轩然大波,所以不敢再抛头露面了。” 无患“哈哈”笑道:“不是不敢抛头露面,是他没有机会再抛头露面了!难道鲁陀罗尼没告诉你,陈义山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敖润大吃一惊:“谁? 你说陈义山死在鲁陀罗尼的手里了?” 无患得意的说道:“是啊,娘娘对鲁陀罗尼不大放心,所以特意派了大焱去身毒国查他的底细,结果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陈义山去过身毒国,招惹了鲁陀罗尼,被打杀了!嘿嘿,哼哼真是活该!这贼仙,屡屡坏我大事,还与白芷狼狈为奸,早就该死了!只可惜,没有死在我的手里!” 敖润呆住了,惊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不对啊,今天接着鲁陀罗尼的时候,还谈论起陈义山了,当时他的一个夫人明明还问陈义山来了没有,鲁陀罗尼自己也问陈义山长相究竟如何,还说想见一见陈义山呢。 如果陈义山已经被他给杀了,他还打听这些干什么? 寻自己开心呢? 还是说大焱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敖润心里乱极了…… 西王母一直盯着敖润的背影,见他突然沉默,便幽幽问道:“龙王,怎么不说话了? 你在想什么呢?” 第1194章 乍见之欢 第1194章 乍见之欢 敖润被西王母一问,张惶之下也缓过神来了,连忙答道:“小龙没有想什么,就是觉得,呃,觉得震惊!” “哦?” “娘娘有所不知,陈义山那厮可厉害着呢!出道了没有多久,却闹的天下闻名,可见手段!但他居然被鲁陀罗尼给杀了!这,这实在是太惊人了!鲁陀罗尼也是够谦虚的,竟然没有告诉我……” 无患笑了起来,道:“龙王兄,陈义山确实厉害,但是人家鲁陀罗尼的修为也不低啊,简直可以说是极高了!你我可都是亲自领教过的啊,对他而言,击败陈义山,也不算什么难事。 毕竟,身毒国是他的地盘,占着地利人和的便宜呢。” 敖润敷衍道:“是,也是这个道理。” 西王母沉默着,也不再问了。 却说敖润为什么不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原来,他们这个阴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次要动手,却又屡屡被忽然终止!这惹得敖润很是不满,还对无患发过不少脾气。 直到后来,无患告诉敖润,说那西王母的猜忌之心极重!但凡是有一点行差走错,她就会疑神疑鬼,直接终止行动……敖润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无患还说西王母猜疑鲁陀罗尼呢,甚至派了大焱潜入身毒国查明底细,如果敖润敢把心中的疑窦说出来,只怕西王母立时就要反悔,又要终止行动了!这种代价,是敖润承受不起的。 毕竟敖润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筹谋禅位大典了,他是费尽心机才创造出来这样一个能将神道一网打尽的机会!这机会只能制造一次,可利用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前前后后两三日而已,此次若不行动,那他这半年来的一切努力就付之流水了! 另外,他身体上的隐疾也让他拖不起很久了。 所以他不敢说出来。 敖润的野心太大了,欲望也太大了,权欲熏心,熏得自己都麻痹了自己,患得患失,只怕那三件事情泡汤! 就像是一个赌徒,明知道押下全部身家会死的很惨,但仍然会自我告慰——这把一定赢! 敖润现在就是这种心理,他不但不说,还自我安慰,心想:“鲁陀罗尼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一定不会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更何况,鲁陀罗尼也想在事后分一杯羹呢,所以他绝不会坏我的好事!这里面多半是有什么隐情,带我送西王母和无患入宫之后,便去找鲁陀罗尼,跟他再盘盘道,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 却说在龙宫之中,各路大神都已经歇下了,千里万里的奔波,跋山涉水的来到此处,怎么着都累了。 可陈义山却没有办法休息,因为敖润贴心的把他和他的三位“夫人”安排进一间客房里了。 蓝羽、阿螭、冰娥都在他的屋里。 客房很奢华,跟东海龙宫的几乎如出一辙,由此可见四海龙王是多么富裕!不说别的,就但说那张床,大的没边,不要说躺四个人了,就是躺十个也够,而且无论横竖。 这床也是龙宫特有的水草床,躺上去,像是躺在水里一样,特有情趣。 但陈义山是一点情趣都没有,他现在满腹心事。 孙伯行和腾黄都已经来了,他们两个也真是争气,居然在几个时辰之内赶制出来了三粒返魂香,交给了陈义山。 陈义山高兴之余,倒也期盼着千万别用上。 阿螭十分兴奋,她正在跟蓝羽、冰娥玩闹,笑嘻嘻道:“伯行和疏影假扮的是伽内什罗与诃梨帝母,也被安排进一间客房里去了,也是一张床。 你们猜,他们两个现在歇息了没有?” 陈义山本来就心烦意乱,眼见三个弟子嬉皮笑脸的,顿时更加躁动,当即喝道:“阿螭,你还戏谑呢!今天就因为你多嘴戏谑,坏了为师的大事!” 阿螭吃了一惊,愣道:“怎,怎么了?” 蓝羽和冰娥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再闹腾了。 只听陈义山说道:“你为什么跟白龙打听,问我来了没有? 你忘了,我叫你给身毒国那边传香,嘱咐乌玛、罗摩他们统一口径,说我被鲁陀罗尼给打死了? 你这一问,岂不可疑? !” 阿螭的脸色顿时变了,喃喃说道:“弟子当时看见白龙卑躬屈膝的样子,只是觉得可笑,而且咱们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认不出来,弟子便有点得意忘形了,居然忘了这一节!弟子该死!” 蓝羽却嘟囔道:“师父,你骂阿螭干什么? 阿螭确实说漏嘴了,可你自己随后不也问了吗?” 陈义山道:“我是故意的。 阿螭那么一问,老龙和白龙便都开始议论起‘陈义山’来,我要是装作没听见,不接茬,岂不更惹他们疑心? 可我要是说‘陈义山被我给打死了’,传到众神耳朵里去,只怕今晚咱们都不得安生!不定有多少朋友会夤夜来找咱们麻烦,要替‘陈义山’报仇呢!所以,我就故意胡诌,问陈义山长得到底有多英俊,又说想见一见他,还骂‘帕尔瓦蒂’怀春,爱上小白脸了……这样说,既是玩笑话,也不算玩笑话,无论谁追究起来,我都可以往回兜,甚至连打死‘陈义山’的借口都有了,因为‘陈义山’仗着英俊潇洒,勾搭了我鲁某的夫人,于是被我给打死了!之所以不声张呢,是因为妻子红杏出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 三个女弟子听的面面相觑,继而又都是一阵惭愧——原以为掌教仙师是自恋透顶,没想到,当时是深谋远虑呢! 阿螭懊悔不已,道:“师父,弟子铸成大错了,现在怎么弥补?” 陈义山沉吟了片刻,说道:“罗摩、沟梨已经传香来了,说魔王大焱去了身毒国打听鲁陀罗尼的底细,他们已经按照我的嘱咐回话了。 我料西王母和无患已经收到大焱的消息了,至于老龙知不知道,还难说。 我现在就出去看看,找找老龙,想办法化解掉这个麻烦。” 阿螭惭愧道:“师父,都怪弟子嘴碎。” 陈义山道:“算了,不必自责了,你向来谨慎,只是这次大意,也算是领个教训吧。 还有蓝羽,冰娥,你们两个也都听着,不要觉得咱们假扮旁人很成功,熟人在眼前都辨认不出来,就可以玩笑胡闹,得意忘形了,咱们这种假扮的手段不算绝顶高明,毕竟不是变形!遇到真正相熟的,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破绽!譬如气味、口头禅、习惯性动作等等,所以今晚我一直都待在这客房里,不敢四处走动,就怕遇到故交好友,被认出来……你们也要警惕!” 蓝羽和冰娥都点点头:“弟子记住了。” 陈义山又说:“行了阿螭,也不要过分自责,我出去以后,你们三个正好休息,预备着吧,明天还不定发生什么大事呢。” 阿螭忙问道:“那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陈义山起身说道:“你们只管睡,不用等我。” 三个弟子拜道:“是,恭送师父。” 陈义山出去了。 他就没打算再回来! 跟三个女弟子共处一室,睡不睡都是尴尬。 但他尴尬,弟子们不尴尬,等他离开之后不久,三个女弟子便又开始嬉闹起来了 冰娥笑嘻嘻道:“大姐,夫君叫咱们歇着呢。” 蓝羽也笑嘻嘻道:“那就歇着呗。” 冰娥上手就摸:“那大姐还不赶紧宽衣解带?” 阿螭也跟着去扯蓝羽:“来来来,我和三妹一起为大姐宽衣解带。” 蓝羽痒的大笑不止,叫道:“别闹啊,宽什么衣,解什么带,万一师父回来了,怎么办?” 冰娥道:“那你不是占大便宜了吗?” “滚滚滚!” 蓝羽到底力大,挣扎着跳下了床,威胁道:“再闹,我先扒了你们俩!” “哎,你个妖仙宗的,还敢威胁我们神仙宗? 看清楚了,我们是两个,你是一个,冰娥,扒了她!” “来了!” “啊啊!” “……” 陈义山一路往后走,去找老龙的寝宫,刚过两重门,便在廊道里迎面碰着一个女子,两人擦肩而过,陈义山嗅到了一股香气,登时呆住了! 这香味—— 他连忙去看那女子,眼见那女子也站住了,面对自己,可脸上却戴了个不透光的面纱,瞧不清楚到底长什么模样,但很显然,她也正在打量自己! 陈义山道:“你——” 那女子忽然转身离去,走的极快。 陈义山连忙睁开慧眼,望向她的背影,竟看不穿底细! 但这身材,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股香味也错不了的! 分明就是白芷! 而且,慧眼迄今为止只在四种情况看不透底细,第一是看不透先天之神;第二是看不透希夷老祖;第三是看不透中土之外的神道大能;第四是看不透穿了吉光羽衣的人! 白芷就穿着吉光羽衣呢! 陈义山赶紧追了上去。 第1195章 色魔 第1195章 色魔 却说那女子一闪而逝,穿过廊道,进入到一间客房之内,随即便“砰”的一声掩上了屋门,速度之快,令陈义山咋舌不已。 他也越发肯定,那就是白芷! 他着急忙慌追过去的时候,恰遇见一个蟹将引着几个蟹介士在来回游曳巡逻,看陈义山行色匆匆,相貌丑陋猥琐,没有半点好人的样儿,便拦住了他,喝道:“什么东西? !” 陈义山道:“什么什么东西,我是你们龙王请来观礼的贵客!” “哦”蟹将将信将疑,道:“请贵客止步,这边的厢房住的都是中土女神祇,不许男神祇擅入。” 陈义山解释道:“我遇见了老朋友,有要事要跟她商议。” 蟹将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道:“天色已晚,女客们都已经休息了,阁下有什么事情,不妨明早再说。” 陈义山道:“我是你家龙王的恩主,还望通融!” “恩主?” 蟹将深深瞥了他一眼,道:“好吧,那请问,你所说的朋友是哪位神尊?” 陈义山“呃”的愣在当场,心道:“白芷肯定是假扮成某个中土神祇了,不然也不会被当做是贵宾住在这里,可是她到底假扮成谁了呢?” 思来想去,却哪里说得上来? 那蟹将见他抓耳挠腮,挤眉弄眼,愈发显得面目可憎,顿时鄙夷起来,讥讽道:“怎么,阁下连自己的朋友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 陈义山无奈,只好指着那个屋门说道:“我朋友就是住在这间屋子里头的!” 蟹将冷笑道:“请问,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是哪位神祇呀?” 陈义山无言以对,但是心里着急见媳妇儿,也懒得再跟蟹将啰嗦!心想自己扮演的本来就是一个恶神,还讲什么礼数? 守什么规矩? 当即喝道:“你管我找谁呢? 让开!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蟹将闻言大怒,招呼一众蟹介士道:“此僚果然是个闹事的,拿下他,休叫他惊扰了大王的贵客!” “是!” 蟹介士们立刻大呼小叫的冲上来,抛索的抛索,扔叉的扔叉,要擒拿陈义山。 陈义山见状,心想此时不出手也得出手了!当即横臂拂袖,调动体内先天元炁,猛然打出!但听“哗”的一声响,神光大放如焰火,直激的海波翻涌,骇浪般扫在那些虾兵蟹将的身上,瞬间就都打晕在地上了!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陈义山“哼”了一声,趟过去叩门。 客房里却没有人应声。 陈义山便大声喊道:“开门!我认出来了,知道是你!休想瞒我!” 客房里有女人叫道:“是谁在外面搅闹? 我已经歇下了,不能开门!还请回吧!” 陈义山听着声音有些不对,但他也知道白芷擅能装腔作势,会变幻出许多的声调,他们夫妻俩云雨的时候,白芷便常常以此为乐……于是陈义山又重重的叩了叩门,喊道:“快开门!开了门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女人回道:“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不认识,你赶紧走吧,莫要无礼!” 陈义山一愣,随即便意识到自己还戴着鲁陀罗尼的活面具呢,声音自然也是变了的,白芷听不出来也正常,想要直接报出自己的真姓名,却又怕周围住着别的宾客,隔墙有耳被他们听到可就不好了,于是说道:“我是你的老相好!既然你死活不开门,那就别怪我莽撞了啊。” 当即上手,掌心里蓄力,奋然一推,那门虽然沉重,而且枢纽之处有些机关,可是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陈义山的神力? “咔嚓嚓轰!” 乱响声中,门轴门框全都崩了!偌大的门板也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陈义山也不管那许多,大踏步迈进房间里去,眼见正中间摆的也是一张水草床,很大,躺着个女子,已经钻在被窝里了,床边的衣架上挂着的衣裳正是方才邂逅的时候,她身上穿的。 陈义山凑过去低声喊道:“夫人,爱妻,媳妇儿,是我呀。” 被窝里的女子已经吓得“哇哇”大叫起来,还用被子蒙着脑袋,又哭又骂道:“天杀的淫贼!该死的色魔!谁是你夫人? !” 陈义山“嘿嘿”浪笑道:“夫人,别装了,你肯定知道我是谁?” 那女子叫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现在浑身不着一丝一缕,已经完完全全脱光了,你,你快滚出去!” 陈义山嬉笑着上前,把被窝拉开一条缝隙,恰那女子也正用眼睛外外面偷瞄,正巧与陈义山对了眼儿。 片刻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被窝里爆发出来:“丑八怪!啊啊啊!去死!滚啊!” “还装? 怕什么,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陈义山一把扯掉被褥,嘴里还说道:“以为夫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没有脱光——哎? !” 话还没有说完,陈义山就惊呆了。 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床上,玉体横陈鬓云乱,春光乍泄无藏处!那女子确实是浑身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 很白净,但是没有白芷白! 陈义山连忙去看她的脸—— 嘶 是个挺好看的女子,可是五官已经因为惊吓、愤怒、羞愧而变得略微扭曲了,哪里是白芷? ! 陈义山倒抽着冷气,出了一身的汗,喃喃说道:“不,不会有错的,你,你是不是也戴了什么东西? 对,肯定是伪装的!” 于是上手就抓那女子的脸,差点撕烂了,才知道是真的脸皮,不是面具! “啊啊啊!!” 那女子厉声尖叫,拼命的把被褥抓回来,盖在身上,裹成一团。 不必用慧眼再看,陈义山也知道自己完全弄错了,压根就不是白芷!他连忙说道:“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你,你继续睡吧,告辞!” 转身就往外跑,刚冲到门口便看见了一群女人围在外头,挡住了他的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还是个熟面孔——洞庭湖神! 至于洞庭湖神身后那几个女的,陈义山用慧眼一扫量,都瞧出了底细,好家伙!原来是济水正神、花神女夷、律吕二神、以及床婆子等一干女神祇。 陈义山心中惶恐至极,就像是偷东西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了现行一样,丢死人了!他嗫嚅道:“你,你们这是……” 第1196章 兜不住了 第1196章 兜不住了 洞庭湖神正阴测测的看着他,道:“你是谁? 闯进我们女客厢房里干什么呢? !” 陈义山松了口气,心道:“对,我现在是鲁陀罗尼,他们不认识我。” “他是个淫贼!是个色魔!他要凌辱我!” 被窝里的那个女子见来了帮手,登时有了勇气,尖叫着告起状来。 洞庭湖神闻言,瞬间就面露杀机了——自从被毕老怪坑骗辜负过之后,她就恨死了这世上的坏男人! 至于济神、花神等,也都露出了鄙夷、厌恶且愤怒的神色。 陈义山瞧着群情激奋,连忙解释道:“误会,都是个误会……” “误会? 哼哼”济神面带寒霜,冷笑道:“这地上躺着一堆的蟹介士,全是你打的吧? 这屋门碎了一地,也是你毁的吧? 那么大的动静,当我们都是聋子,还是说你压根就猖獗的无法无天?” 被窝里的女子哭诉道:“诸位姐姐,请替小神做主啊!我说了不认识他,而且还告诉他我已经睡下了,没有穿任何衣物,没想到他听了之后愈发兴奋,打碎屋门,闯进屋内,口口声声说一些不要脸的混账话,还一把掀开小神的被窝,把小神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呜呜这可叫小神怎么活啊!嗬嗬我坑三姑娘虽然只是个厕神,地位卑微,神通弱小,但也是要脸的神祇啊!呜呜呜我,我还是死了算了!” 花神女夷连忙过去安慰她了起来:“莫哭,可千万不要寻短见,这不是你的错,是那色魔的错!你放心,我们会帮你讨还公道的!” “厕神? 坑三姑娘?” 陈义山这才知道自己折腾的人是谁了。 律吕二神、床婆子等也都是地位不怎么高的神祇,听着坑三姑娘哭诉,早已经起了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心情,看着陈义山的眼神都像是刺刀,恨不能把他给活剐了!她们纷纷叫道:“打他!打死他!不要让这淫贼色魔给跑了!” 这话说的倒是提醒陈义山了,愣着干什么呢? 跑啊! 洞庭湖神已经准备摔袖出手了,陈义山瞅准空子,“唰”的闪掠过去,以快的不可思议的身法,从众女神之间穿插而过,要溜之大吉了。 “追!” 众女神哪里会放过他? 呼喝声中,一拥而上! 陈义山心中暗笑:“就凭你们,还想追的上我?” 正打算施展个瞬移神通,不料迎面飞奔过来一道身影,急刹不住,撞了个结结实实! 那人“砰”的一声摔了个仰八叉! 陈义山倒是没事,仔细一看,却是白龙。 这下糟糕! 那帮女神祇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可白龙是知道他住在哪间房子里的,此时纵然是跑了,也能被揪出来。 不行,不能回去了,万一被她们堵上门去,一口一个“淫贼”、“色魔”的喊,该怎么跟弟子们解释? 陈义山索性站在那里,不跑了。 白龙几乎被撞昏厥过去,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站起身来,勃然大怒着正要发飙,可一看是“鲁陀罗尼”,便愣住了,这是父王的救命恩主,得罪不得啊。 于是白龙强忍住怒气,问道:“鲁恩主,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义山还没来得及解释,洞庭湖神、济神、花神、律吕二神等已经叫骂着追了过来,见是白龙,便都纷纷鸣起不平来: “摩昂太子,你来的正好,别让这淫贼跑了!” “这色魔也忒大胆了,居然在光天化——那个夤夜行奸淫掳掠之事!” “他是一点也不把你们西海龙宫放在眼里啊!” “……” 白龙听的惊愕至极:“淫贼? 色魔? 奸淫掳掠? 鲁恩主,你,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真的还是假的?” 陈义山支吾道:“我,我——都是误会!” 床婆子牙尖嘴利,嚷嚷道:“什么误会? 他强暴了厕神,被我们逮了个正着!我亲眼看见的!” 陈义山:“……” 你个老婆子,那只眼看见的? ! 白龙是又惊又怒,坑三姑娘对他而言,可是一派美好,居然,被这鲁陀罗尼给玷污了? ! 他很想发火,甚至想动手,但是又碍着老龙的面子,暂时不便发作,只嘶声说道:“鲁陀罗尼,到底怎么回事,给本殿下一个解释吧!” 这个时候,蟹将也醒转了,跑过来告状道:“太子殿下,这丑八怪一路尾随人家坑三姑娘,追到客房外,被卑职给拦住了。 一问他,他便说是大王的恩主,口口声声的威胁卑职等,还非要闯门!卑职好言相劝,他居然直接动手,把卑职等给打晕了!” 陈义山:“……” 这添油加醋的本事是会传染的吗? 白龙脸色铁青道:“鲁陀罗尼,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 陈义山:“……” 还有什么话好说? 无话可说! 白龙道:“你虽然是贵客,是座上宾,但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龌龊事情来,也得给我们大家伙一个交待!” 陈义山苦笑道:“殿下,我,我是错把她认作我妻子了,真是误会。” 白龙冷笑道:“妻子? 不对吧,鲁陀罗尼,你们一行可不在这边住,你的三位妻子都在你的房间里吧,怎么会跑来这边认妻子?” “闹什么呢? !” 陈义山正没办法摆弄,西海龙王敖润突然出现了,“咳咳”咳凑着,捂着胸口,缓步过来。 陈义山一看见他来,登时有了底气,心道:“我假扮的就是个流氓恶神!既然是恶神流氓,我还用得着怕谁? 一切都有老龙给我兜底!” 当即把心一横,眼一瞪,叫道:“我就是个淫贼,怎么了? !我就是个色魔,咬我啊!我就是要凌辱坑三姑娘,弄死我啊!” 白龙、蟹将已经一众女神都愣住了。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做出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喊出来! 洞庭湖神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你这畜生!你有本事报出你的号来!让我们都长长见识,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猖獗? !” 敖润连忙过来说道:“是鲁神兄啊,诸位贵客,怎么了? 咳咳让本王跟你们引荐引荐,这位鲁神兄不是你们中土的神祇,而是身毒国的至尊真神,是本王特意请来观礼的。 你们这是——” 洞庭湖神啐了一口,道:“好啊,原来是阿三!” 陈义山愣在当场:“阿三? 什么意思?” 床婆子也啐了一口:“啊呸!怪不得这么龌龊!阿三一贯是这种德行!听说在身毒国里,女子都不敢抛头露面!出门打个水,都能被畜生们凌辱!” 济神冷笑道:“哼哼只可惜啊,这里不是身毒国!一个番邦神祇居然敢欺负我们中土头上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龙王,你说怎么办吧? !你若是不秉公处理,我就要叫大河神来了!” 洞庭湖神道:“不错!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待!不然,我们今夜怎么安睡? !堂堂西海龙宫,为女神安排的客房里,居然能进去一个淫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龙族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花神等、律吕二神等跟着附和:“对!给我们一个交待!” “……” 此时此刻,白龙在旁边已经低声对敖润说了一番“鲁陀罗尼”的所作所为,蟹将也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敖润听的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都惊呆了! 他看着陈义山,摇摇头又点点头,苦笑一声又叹息一声,喃喃说道:“鲁神兄,没看出来,你,你还怪不讲究的啊,那坑三姑娘是厕神,你懂厕神是管哪里的不? 连厕神你都不放过!你,你可是带着三个妻子来的啊!这,这让小王怎么说,嗐!造孽啊……” 敖润倒是想帮鲁陀罗尼开脱,可是这帮女神祇也惹不起啊,花神、床婆子、律吕二神等没什么大背景的神祇倒是还好打发,可是济神背后站的是河江八水一系,洞庭湖神背后站的是五湖一系,真要闹将起来,别说自己兜不住了!喊兄弟们来,也不好收场! 第1197章 大度的男人 第1197章 大度的男人 就在一众女神祇骂骂咧咧闹的不可开交,敖润左右为难,陈义山进退维谷的时候,坑三姑娘的客房里忽然传出来声音:“算了,人家是外邦朋友,而且还是初犯,咱们这次就大度一点,别小肚鸡肠的追究人家的过错了。 都散了吧,也别故意为难西海龙王,免得耽误了明天的禅位大典。” 洞庭湖神、济神、花神、床婆子等听见这话,都难以置信的愣在那里。 这是人话吗? ! 刚才叫的要死要活,哭的惊天动地的人是谁呀? 不正是你坑三姑娘吗? ! 好家伙,我们这边帮你出头,反倒落了个“小肚鸡肠”、“故意为难”的评价? 外邦朋友怎么了? 呸! 外邦是外邦,却不是朋友! 是外邦恶神! …… 白龙也是大为愕然,不明白坑三姑娘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 蟹将更是一脸大写的懵! 就连陈义山都有些诧异:“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 从番邦过来,还有这样的好处?” 只有敖润喜出望外,连声赞叹道:“好,好啊!没想到坑三姑娘是如此深明大义的一位神祇,识大体,顾大局,心胸宽阔,雍容大度,真是叫本王肃然起敬,刮目相看啊!这个,湖神娘娘,济神娘娘,还有你们诸位女神祇,都听见了吧? 时候确实已经不早了,都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早的禅位大典,你们不可或缺啊。” 一众女神祇都气愤极了,纷纷咒骂“鲁陀罗尼”,连带着也骂“坑三姑娘”,还有腹诽敖润得,显然是意难平。 但是人家苦主都不追究了,东道主也发话定调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忿忿不平的散了。 蟹将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准备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想着自己已经得罪“鲁陀罗尼”了,那就得罪到底,于是故意问道:“大王,坑三姑娘那客房的门被这个姓鲁的毁坏得稀碎,就这么算了?” 敖润闻言大怒,骂道:“门坏了又怎么样? !你个蠢货,难道不会给坑三姑娘重新换一间客房么? !滚蛋!” “是是是……”蟹将抱头鼠窜。 白龙见自己亲爹如此袒护“鲁陀罗尼”,也有点心灰意冷,当即深深一揖,淡淡说道:“父王,儿臣也回去了,您老人家早点歇着。” 敖润“哼”了一声,不悦道:“怎的如此无礼? 鲁恩主就在眼前,你却只拜我么? !” 白龙满嘴苦涩,心不甘情不愿的冲着“鲁陀罗尼”拜了一拜,道:“愿鲁恩主夜里吉祥安泰,摩昂告辞了!” 陈义山回道:“太子殿下慢走。” 待众神不见,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敖润和陈义山之后,那敖润便一把扯住了陈义山的手,低声说道:“鲁神兄且随我来,小王有要事与你商议!” 陈义山笑道:“巧了,本尊也有些事情要找龙王兄聊聊呢。” 敖润忍着好奇,把陈义山带进自己的寝宫里,又寻了间密室进去,关闭门窗请上座,而后才说道:“鲁神兄找小王要聊什么事情?” 陈义山道:“应该与龙王兄所说的要事一致。” “哦?” 敖润一愣,幽幽问道:“鲁神兄知道小王要说什么?” 陈义山点点头:“当然,是与陈义山有关的事情吧。” 敖润精神一震,道:“正是!” “呵呵”陈义山笑了几声,道:“今日来的时候,在仪门外,我与我那二夫人所说的一些话,大约叫龙王兄心中犹疑了吧?” “是啊!” 敖润见“鲁陀罗尼”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主动提出这件事情,心中的猜疑便已经消弭了大半,人家肯定是心中无鬼,才能如此坦荡嘛。 所以敖润也不虚与委蛇,直接说道:“小王从别处得来了消息,说陈义山那厮在身毒国被鲁神兄给杀了啊!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陈义山道:“当然是真的,我亲手杀的,还能有假?” 敖润皱眉道:“可是今日,鲁神兄为什么还会说想见一见那厮? 尊夫人为什么会问那厮来了没有?” 陈义山叹了口气,道:“唉这中土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家丑不可外扬!我是难言之隐,切肤之痛啊!” 敖润诧异道:“怎么? 到底是为何?” 陈义山故作愤恨,幽幽问道:“龙王兄猜猜我为什么要杀陈义山?” 敖润“嘿嘿”一笑,道:“小王对鲁神兄的性情作风也略有所闻,把个身毒国打造的如铁通一般,不许任何势力染指。 而陈义山可能是为了躲避四海仙盟的追杀,跑去了身毒国避难,结果触犯了鲁神兄你的大忌,所以招来了杀身之祸。” 陈义山心道:“你个老东西脑补出来的理由还真是合情合理,可惜我不能用……”嘴上说道:“是,也不是。 我确实极其排外,陈义山那厮突然出现在身毒国,也引起了我的主意,但我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杀掉他,赶出去就是了。 可谁成想,他是个极为龌龊的好色之徒,居然利用自己小白脸的优势,勾引了我的第二夫人,差点把我最最宠幸的雪山神女娘娘给拐走!”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 敖润看着“鲁陀罗尼”一脸羞怒的表情忍不住幸灾乐祸,很是想笑,心里暗自腹诽道:“就以老兄你这副尊容,能娶来媳妇儿着实不容易!想要管着媳妇儿不红杏出墙,也算是强人所难!就连我老龙跟你比比,都可以算作是小白脸啦……” 又暗骂道:“你自己守着三个妻子,还偷摸出来凌辱人家坑三姑娘,居然也有脸骂陈义山是个龌龊的好色之徒?” 想是这么想的,但敖润嘴上却附和道:“陈义山那厮确实是这种龌龊货色!他好起色来,是毫无底线,没皮没脸,连魔类都不放过呢!” 陈义山心中暗骂:“你才是没皮没脸的龌龊货色呢!” 敖润又说道:“鲁神兄那第二夫人如此行径,也着实可恶,怎么不杀了呢?” 陈义山叹息道:“龙王兄不知道啊,本尊长得虽然凶恶,可心地却是最善良的,平生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怜香惜玉——我那第二夫人虽然是个贪恋男色的肤浅女子,虽然嫌弃我丑陋,虽然打算跟小白脸私奔,但我也舍不得杀她啊。 毕竟,祸根是陈义山那厮,要不是他勾引蛊惑,我妻子岂能背叛我? 正所谓奸夫淫妇是一对儿,可没有奸夫,哪来淫妇? 只要杀了奸夫,淫妇就变成良人了。” 敖润都听呆了,呐呐说道:“鲁神兄这番道理讲的,真,真叫小王那个佩服……” 陈义山道:“所以你说,对陈义山那厮,本尊岂能忍耐?” 敖润摇摇头:“不能忍,坚决不能忍!”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于是本尊就与陈义山大打出手,最终杀了他!” 敖润心想:“这确实是家丑了,他能告诉我,说明确实没把我当外人啊。” 稍稍感动了那么一点点,又问道:“鲁神兄,陈义山被杀这件事情,你那第二夫人知道吗?”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此事只有我和我那大夫人乌玛知道,其余人谁都没说。 毕竟,我那二夫人是真心仰慕陈义山的,万一告诉她陈义山被我给打死了,她得多伤心啊,要是承受不住这打击,我怎么办?” 敖润又听懵了,默然许久,才赞叹道:“尊夫人红杏出墙,鲁神兄都能忍耐,真是大丈夫真豪杰,顶天立地,能屈能伸啊。” 陈义山笑道:“龙王兄过奖啦。” 心道:“骗死你个老泥鳅!” 敖润道:“说实话,之前我还怕鲁神兄这边有什么事情瞒着小王呢,如今一切疑虑都没有了。” 陈义山“嗯嗯”了两声,道:“陈义山被我所杀这件事,是无患告诉你的吧?” 敖润一愣:“哦? 何以见得?” 陈义山冷笑道:“本尊与龙王兄分别之后,前脚刚回去大须弥山,无患那厮后脚就派遣了魔王大焱潜入身毒国查我的底细!哼哼焉能瞒得住本尊? !是本尊的二女儿沟梨、女婿罗摩以及乌玛接待大焱的,他问了些什么,又听说了什么,本尊是一清二楚!” 敖润恍然大悟,笑道:“呵呵鲁神兄真是,事无巨细,咸决于心啊。 佩服,佩服!” 陈义山把话题引到这里,终于顺势问道:“对了,龙王兄是刚刚与无患见过面吗?” 第1198章 我的好处呢 第1198章 我的好处呢 敖润听陈义山问破行藏,心中“咯噔”一声,暗忖道:“他怎么知道了?” 明白瞒不住,索性点了点头,笑道:“是呀,鲁神兄是自己人,小王也不瞒着你。 方才我们才见过面,商议了一番明日之事。” 陈义山忙问道:“西王母呢? 见到她了吗?” 敖润道:“见到了,与传闻中的人面鸟身大不相同,看上去就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只是眼神有点可怕。” 陈义山道:“那明天到底是个什么计划? 这中土大神能来的可全都来了啊!咱们想要一古脑把他们全拿下,压根就不可能啊!” 敖润颔首道:“其实小王也在起疑!一古脑把中土大神一网打尽是万难之事,绝难做到!我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可行的法子,但是无患以及西王母却言之凿凿,信心满满的,声称一定能行!于是,也不由得我不信啊。 今夜,我还特意向他们打探了进一步的安排,但他们又说不让我管那么多。” 陈义山皱眉道:“那咱们就什么也不做? 干等着?” 敖润点点头:“嗯” 陈义山道:“那西王母和无患现如今在哪里?” 敖润道:“呃我们商议完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陈义山道:“回哪里了?” 敖润道:“这个,当然是西陲荒原。” 陈义山见敖润目光闪烁,言辞有顿,显然说的不是实话,于是便冷笑了起来:“呵呵呵呵龙王兄啊,不是本尊挑拨你们之间得关系,但你总该知道,魔类是不可信的,先天大神也是不可信的,因为他们无情无义,无亲无故,生来冷血,你我才是同道!假若遇到难处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把你一脚踢开,而我才是能救你的,能帮你的!就像上次,无患要杀你,是我救了你,还有这次来,我拖家带口,把三个夫人连同儿子、女儿、儿媳以及大将都带来了,所为者何? 还不是要真心实意的助你一臂之力!但你却有事瞒着我,不见真心!既然如此,本尊也就不在贵府龙宫里待着了,还是连夜回我的身毒国吧。” “哎? !这是哪里话?” 敖润连忙劝道:“鲁神兄可不能一走了之啊!” 陈义山假装气愤,道:“哼哼本尊既然不得你信任,强留在这里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无患和西王母要做什么,连龙王兄也不知道!可见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神,我这个番邦神祇,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啊!毕竟,我在这里,既不占天时,也不占地利,还不占人和,到时候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敖润急忙说道:“好好好,鲁神兄也不必多疑,也莫要生气啦,小王不瞒着你就是了!其实,西王母和无患并没有回西陲荒原,而是被我给引入宫里来了!就在方才,见到鲁神兄之前,小王刚刚安排他们去了一间暗室落足。” “哦? 他们入宫了?” 陈义山心中登时紧张起来。 西王母那个老阴婆会不会就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呢? 只听龙王继续说道:“是西王母再三叮嘱我,不能把他们俩的行踪泄密,还说什么谋事不密则失其命……所以,并非是小王刻意要对鲁神兄有所隐瞒啊。 不过,鲁神兄那番话说的是一点也不错,我跟他们两个压根就不是一条心,唯有跟鲁神兄才是肝胆相照!” 陈义山也顾不得敷衍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只是追问:“他们两个住进龙宫里来干什么?” 敖润摇头道:“不知道。 小王问了,他们也不说。” 陈义山嘀咕道:“就他们两个来了吗? 没有别的部众?” 敖润道:“是啊,就他们两个。 还让我派出心腹手下护卫在那暗室的外头,不许闲杂人等靠近闯入……嘿,我倒是乐得如此,派了心腹神将去守门,也正好监视他们两个,他们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知道!” 陈义山看着敖润,像是看傻子一样,心中冷笑道:“你个蠢货压根就不知道西王母的手段有多厉害!她精通逆空神通,运用之妙,远超于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足不出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你还指望你的什么心腹大将给你通风报信呢?” 不行,得去探探!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陈义山自认为对任何人都可以或多或少的轻视,但唯独对西王母,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这是个极其可怕的家伙! 不说别的,就说那么多先天大神被锁镇,迄今为止,除却东王公之外,便只有她是成功脱逃了,由此可见她的心机和手段! 再加上那个无患,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论修为之高,与白芷相差无几!论鬼蜮伎俩之多,更是不在白芷之下!论阴损狠毒,则是白芷望尘莫及了。 这样一个家伙,岂能小觑? 于是陈义山便动了去探他们行止的心思,只不过,不知道他们住在龙宫何处。 又不好直接询问敖润,追问过多的话,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沉吟了片刻,陈义山忽然有了主意,问敖润道:“龙王兄,你告诉他们我的要求了吗?” 敖润愣在当场:“要求? 鲁神兄有什么要求?” “嗯? !” 陈义山假装恼怒,愤愤然说道:“那天夜里不是说好了嘛!? 等我们覆灭中土神道之后,本尊也要从其中分一杯羹!怎么,你忘了? 还是没有跟西王母提起? 或者说,你们三个压根就没算我一份儿? !” “鲁神兄息怒,息怒!” 敖润连忙安抚,赔笑说道:“怎么可能少了鲁神兄那一份儿好处呢? 小王都记着呢!只是方才鲁神兄猛然一问,小王急切间没想起来你问的是哪方面而已。” 陈义山“哼哼”两声,道:“那本尊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可以分到中土多少的势力范围?” 敖润笑嘻嘻道:“事成之后,四海都归我管,神州大陆上有水的地方,也全都归我管!嘿嘿想想那领域该是何等的辽阔啊!鲁神兄想要哪一条水,哪一处湖泊,甚至是大江大河,都只管说,小王分给你就是了!” 陈义山暗骂道:“好你个贪得无厌的老泥鳅,原来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 嘴里说道:“原来我的好处是从你的好处里抠出来的? 我可不想要水域!我听说五岳在中土境内的领地幅员辽阔,能不能分我几座?” 敖润摇了摇头,道:“这大概不成,因为依照约定,除了海域和淡水领域之外,其余的领地,都归西王母和无患所有。” 陈义山道:“岂有此理? 那本尊找他们讨要个说法去!” 敖润吃了一惊,道:“哎? 有这个必要吗?” 陈义山道:“有啊!龙王兄,你这就带本尊去见他们!或者,你跟我说他们在哪里,我自己去,也不为难你!” “不成不成。” 敖润连连摇头,道:“不是小王不愿意带鲁神兄去找他们,是西王母特意交代,再三叮嘱了,声称今晚谁都不能打搅她!就连小王也不能去!他们两个要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呢。” 陈义山心中惊悚,道:“是吗?” 敖润颔首道:“是啊,鲁神兄,此事也不用着急嘛,待明天过后,天下都是咱们的了,你还怕分不到中意的地方吗? 到那时候再提要求,不必执着于今晚!” 陈义山看着敖润那表情,知道自己如果再坚持问的话,必然会引起他的疑心,不如自己私下里偷偷得去找吧。 于是他说道:“既然龙王兄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 行了,多谢龙王兄告知我这么多事情,我也该回去了。” 敖润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了,起身道:“好,明早小王会依礼举行禅位大典,鲁神兄该吃吃,该喝喝,其余的事情,就看无患和西王母是怎么表现了,咱们静观其变。” “嗯” 陈义山心中暗骂 :“你个利令智昏的老蠢物,这是把身家性命全都交给人家了,只怕你的下场最惨!” 今晚这番谈话倒不算是全无收获,最起码,从敖润嘴里套出来了极其重要的一条线索。 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但愿,还是吉星高照啊…… 第1199章 冷宫小楼 第1199章 冷宫小楼 坑三姑娘到底是不是白芷假扮的? 当然是。 虽然她来的时候并不想张扬,事先对白龙说了只需要一间偏僻的客房就足够了,也不必有伺候的侍从……但是白龙基于对她的好感,还是把她给安排到了只有贵宾才能享用的客房里,而且也派遣了侍女前去伺候。 白芷本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在住下来之后,待在房间里颇感无聊,深夜漫漫,静极思动,便忍不住想要出去走动走动,想看看自己夫君到底来了没有,如果已经来了,那便偷偷看上几眼,也算是不虚此行…… 岂料,这夫妻两个真是有缘,竟然在廊道里撞见了! 虽然陈义山戴着活面具,假扮成了鲁陀罗尼的模样,但是在邂逅的时候,白芷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眼神,也嗅到了他的气味!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老夫老妻,别说戴着面具了,那就是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同样,白芷虽然穿的是坑三姑娘的装束,与从前的打扮迥然不同,还戴了不透光的面纱遮住脸颊,也还是被陈义山给认了出来! 夫妻俩当时都有些发懵。 但白芷见机是何等之快? 只是稍稍一迟疑,便转身跑了。 陈义山的反应稍慢,但缓过神来以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白芷跑到客房附近的时候,立刻对游曳巡逻的蟹将告起了状:“不好啦,有淫贼色魔尾随小神,追到这边来了,蟹大神将可要救我呀!” 蟹将蛮享受“蟹大神将”这个称谓,又是被一个女神央求的,登时豪情万丈,拍着胸脯表示必须帮忙! 于是便带着一帮蟹介士拦住了陈义山,这才有了那一番刁难。 白芷则趁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侍奉她的婢女是个水母精,法力低微 ,道行不高,被她稍稍施展了个惑魂之术,都不用四大魔琴,便控制住了。 然后,白芷脱下外衣,搭在了衣架上,又控制水母精脱光光躺进了被窝里,她自己则钻进了水草床下。 等到陈义山闯门的时候,白芷便操纵那水母精交涉,随后又大喊大叫,哭骂不停,以至于引来了相邻而居的其他女神祇,弄得陈义山下不来台。 陈义山糊里糊涂的被自己亲老婆摆了一道,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就是白芷,可为什么一进房间,就变成了别的姑娘? 他只能归咎于自己看花眼了。 大概是太想念白芷了,这才会错认吧。 但眼下要找西王母和无患,也就先不管那“坑三姑娘”了,惊扰了人家一场,待禅位大典过后,再想办法赔礼道歉,补偿人家。 毕竟,破坏西王母和无患的阴谋才是重中之重! 这西海龙宫的面积极为广阔,比大宋京师的皇宫还要大,富丽堂皇,栉次鳞比,廊芜环绕,蛇盘龙踞,亭台楼阁、屋舍房间不知道有多少个,比之东海龙宫的构造还要复杂! 陈义山好几次都差点走丢了! 他已经不敢再用鲁陀罗尼的面目了,万一撞到白龙或者敖润或者鰕神丞官等见过自己的,便不好解释了。 他换了个寻常女子的活面具,然后四下里躲避着那些主管宿卫的虾兵蟹将,悄无声息的潜行游走。 他的脚步极轻,身法极快,目力和听力又是惊人,一番搜寻倒也没有被谁抓住。 渐渐的,他从前殿转到了后殿,绕过一片珊瑚树林,望见了一片漆黑的宫房。 他并不知道这地方宫中之宫,殿中之殿,一如皇宫内苑里的冷宫,乃是西海老龙幽禁那些犯了错触怒他的妻妾以及子孙所用。 但看起来冷清清,静悄悄的,倒是很适合做暗处勾当,陈义山心想:“我要是西王母,也会藏身在这里,跟无患搞阴谋诡计……” 他睁开慧眼望了几望,忽然看见有一众鳖精鱼怪围在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外,把守的十分严密,而那楼内一片漆黑,不见半点光芒。 陈义山心中暗暗忖道:“敖润那厮方才说了,西王母和无患要入驻密室,而且还要有心腹兵将把守,那多半就是这里了吧,我何不进去看看?” 当即施展了个土遁神通,潜入海底淤泥中,悄然行至楼内地砖之下,开慧眼,仰望了一番。 这第一层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不要说人了,连桌椅板凳等寻常的摆设都没有! 陈义山索性钻了出来,飘然飞上第二层楼,猛地就看见地板上躺着一个人,男子,身着白衣,侧身,面向自己,像是睡着了,眼睛是闭着的。 只有他一个,再无旁谁。 陈义山便知道是找错地方了,待要转身离去,那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异亮惊人,摄定陈义山,幽幽说道:“你是谁?” 陈义山吓了一跳,心道:“我如此轻巧,他是怎么发现的? !” 他也不搭话,当即便往第一层飞去,却听“呼”一声响,早有疾风从背后袭来!正是擒龙术神通闹出来的动静! 陈义山太熟悉这一招了,看都不用看,立时闪身避开。 外面有一大帮守卫,陈义山也不敢弄出大动静,一时间便有些束手束脚了。 但听“啵啵啵啵”乱响,一大片气泡围了上来,已经把他圈在了当中! 是泡影神通! 不可触碰! 挨着就爆! 陈义山暗暗骂了一声,事到如今,也不能不显露真本事了。 他摒指划空,准备施展逆空神通逃离此处,不料那男子忽然说道:“姑娘别动,这些泡影不能碰,会伤着你的。” “姑娘?” 陈义山一愣,随即想到自己确实戴了个女人的活面具。 那男子又说道:“放心,不要害怕,我是不会伤你杀你的,因为你不是这西海龙宫里的杂碎。 你是外面来的,对不对?” 陈义山又是一愣,但见四周飘荡着的泡影一个个全都消散了,那男子缓缓走近。 虽然楼内一片漆黑,可是慧眼也能看得清楚,这白衣男子的相貌十分英俊,与白龙颇为相似,只是神色要憔悴许多。 “姑娘,能与我说几句话吗? 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第1200章 囚徒 第1200章 囚徒 陈义山见那男子确实没有要跟自己动手的意思,于是便收了战意,定了定神,低声说道:“我无意打搅阁下,只是深夜难辨龙宫里的路径,误闯了贵宝地,惊扰了阁下,还望能够海涵一二。”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义山愕然道:“高兴?” 谁会对一个贸然闯入自己家中的人而感到高兴呢?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却见那男子机械的点点头,道:“想来姑娘也不会明白,我是多么渴望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又是多么渴望能有人来跟我说说话啊,尤其是一个来自西海之外的人。 你正好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你的气味也并不属于西海。” 说完,那男子耸动鼻子,又仔细的嗅了嗅,喃喃说道:“奇怪,你身上的气息像是修仙者独有的仙味,可其中却又混杂着一股比天地灵气更加纯粹更加可怖的力源气息!这种气息令人陶醉,我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闻到过的,但是我究竟在哪里闻到过的呢? 时间太长了,我已经全然忘了呢……” 陈义山闻言大为惊愕,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出现就被他发觉了,原来是气味! 这家伙的鼻子如此灵透,对陌生的气味如此敏感,而且,居然能从气味上判断出来自己的力源不止一端!就凭这一个本领,他就足够称得上是个很了不起的大能了! 他的鼻子,完全可以跟非正道人的灵眼相媲美! 那男子还在细细品味,忽然间问道:“姑娘,你身上女子的气味不够多啊,反倒是男子气息更加浓烈一些,你,是不是跟很多男人交配过? 不要这样,很容易阴衰阳盛,内中不合。” “噗” 陈义山差点栽倒,连忙往后退却! 这家伙可太瘆人了! 是男是女都能闻出来,而且哪种气息居多,哪种气息偏少,他都能分辨的分毫不差,简直可怖! 再让他闻一会儿,只怕自己的底细会被他抖搂个干干净净! 那男子见陈义山往后退避,连忙说道:“姑娘莫怕,我就是有这个臭毛病而已,从小练就的‘万嗅’神通,喜欢胡乱品味,但请姑娘放宽心,不要害怕,我并非是好色之徒,也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陈义山心道:“呵呵你要是真对我怎么样,只怕受惊吓的是你!” 嘴里却问道:“阁下是在这里闭关修行的吗? 是很久没有出去见人了吗?” “闭关? 嘿,嘿嘿” 那男子神情忽变,冷笑了几声,阴测测的嘶吼道:“不是闭关,不是修行!是被幽禁,我是个囚徒啊!难道你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楼下有许许多多的蠢物在看守这栋楼么?” 陈义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阁下小声点,外面那帮鳖精鱼怪要听见了!” 那男子哂笑道:“不怕,纵然是让那些蠢物们听见,也没什么大不了得!我困在这栋楼里很久了,每天自说自话,有时候还模仿别人说话,装作是有好多人陪我聊天,嘻那些蠢物们早就已经习惯啦,不信,你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陈义山凝神一听,果然,楼下那些鳖精鱼怪正在议论: “三太子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唉估计是疯的更厉害了!” “对啊,原本还只是白天闹腾,现如今,连夜里也开始不安分了。” “从高高在上得三太子,骤然变成了失魂落魄得阶下囚,被封禁在这空荡荡的小楼之内,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人也不许见,就连我们也不许跟他说话,每日清晨还要受飞刀穿刺之苦,任谁经受这些磨难,都会发疯的。” “是啊,真是可怜啊,纵然贵为龙子龙孙又能怎么样? 失宠的时候,还不如我们呢。” “……” 陈义山大为愕然,失声问道:“阁下是这西海龙宫的三太子? !” 那男子皮笑肉不笑道:“可不是嘛,我,敖正恒,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海玉龙三太子!俗名,小白龙啊!” 陈义山道:“白龙是你哥哥?” 敖正恒嘿然道:“当然,亲哥哥呢,他是大白龙,摩昂太子嘛。 你认得他?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陈义山道:“我认得你大哥,跟他是朋友。” 敖正恒喃喃说道:“他也没有救我,他也不管我,我们关系原本很好的……” 陈义山好奇道:“你,你怎么会成了个囚犯呢?” 敖正恒脸色阴沉了下来,幽幽说道:“敖润是我爹嘛,可他糊里糊涂,总是做错事,有一次,我劝谏他,他死活不听,还骂我,我一气之下便烧掉了他一颗珠子,他勃然大怒,便毒打了我一顿,然后把我给关了起来。 瞧瞧,这座楼就是个监牢,外有重兵把守,还有结界封锁,顶上还有机关呢,每天清晨就会有飞刀落下,穿刺我身!” 陈义山愣了半天,难以理解,道:“你烧了龙王什么珠子,以至于他生这么大的气,罚你罚的这么狠?” 敖正恒吃吃笑道:“我这还不算狠的,我二哥,直接被他给打死了!其实,敖润早就疯了,他身体有病,心里也有病!那天,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颗会发光的珠子,说是什么先天神物,能治好他的隐疾,可是我稍稍一闻,就知道那东西不是什么先天神物了,而是魔物!上面有魔类的气味,虽然不很浓郁,但肯定有陷阱!佩戴那东西久了,他一定会魔怔的!所以,我是为了他好,便烧了那珠子,于是他就骂我忤逆不孝,说我存心让他早早病死,然后好继承这西海龙宫的王位,嘿嘿真是个老糊涂!” 陈义山笑道:“能被烧毁的珠子,岂能是先天神物?” 敖正恒道:“对啊!你看看,连你一个女流之辈都知道的道理,他却不知道!” 陈义山:“……” 他忍不住说道:“三太子,敢问你那父王是得了什么隐疾啊? 你们龙族不是有龙肝丹这种足以起死回生得绝品神丹吗,难道还不够他治病?” 敖正恒皱眉道:“相较于我父亲这个糊涂蛋来说,我祖父更是蠢,他早年间放浪形骸,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昆仑虚上的一个大能,打不过人家不说,还恬不知耻得带上了老婆儿子群起而围殴,结果还是被人家暴打了一顿!那时节,我祖父祖母都身受重伤,没活多少年就双双嗝屁了,我爹敖润以及他那几个兄弟姐妹也全都受了不小的内伤,倒是仗着年轻,抗了下来,但随后,他的兄弟姐妹便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我这爹便害怕了,恐慌了,因为以我们龙族的寿命来说,那几个叔伯姑姑绝不至于才活那么点岁数,所以肯定是内伤的缘故……我爹也吃过龙肝丹,但是并不见效,所以才到处寻药求丹,以至于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原来还是早年间,西海、北海联合驱逐烛九阴时所引起的纷争啊。” 敖正恒讶然一声,眼睛深深的盯着陈义山,道:“姑娘对我们龙族很是了解啊,既知道龙肝丹,还知道我们家族几千年前的往事,真是不简单!我还没请教,姑娘是何方神圣呢?” 陈义山笑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敖正恒道:“姑娘何必谦逊呢? 无名之辈如何能够进入西海龙宫? 我爹那家伙可势力着呢!姑娘还能潜入我这楼中,可见本事也一定不小!毕竟,能瞒过外面那些蠢物并不算难,可是想要穿过我那亲爹布置的结界,很难。 但你居然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便来到了第二层,堪称可怖!若非是嗅到了你的气味,连我也发觉不了你。” 陈义山心道:“这小白龙是个厉害角色,敖润老泥鳅糊涂蛋,不要这儿子了,那我何不笑纳了?” 于是问道:“三太子,你想不想逃出去?” 第1201章 以身许卿 第1201章 以身许卿 敖正恒听见陈义山说出了个“逃”字,登时喜从天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竟然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了陈义山的手,颤声问道:“姑娘真的能救我脱困么!?” 陈义山仙躯一震,连忙抽手,道:“三太子,不必如此。” 敖正恒也迅疾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无礼,赶紧松开了手,但心中还有种莫名的悸动,心道:“她的相貌虽然不是那么出众,可是小手却如此的滑腻柔软,令我心神荡漾……”嘴里却赔罪道:“姑娘勿怪,小龙别无他意,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陈义山觉得敖正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不由得心里发毛,往后稍稍退了退,道:“可以理解,无妨,无妨。 那个,还是说说救你脱困的事情吧。” 敖正恒精神大振,脸上的憔悴之色几乎一扫而光,他亢奋的说道:“姑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这小楼之内,可见老头子的结界对你无用,那唯一难的就是楼顶的机关,那是个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我,而且每天都会飞刀刺我,如果不破除了它,小龙仍然无法脱身。 所以,咱们眼下就合力破解那机关!” “这顶上加持的是神道机关吗?” 陈义山仰面朝楼顶看去,慧眼一开,早望见内中所设的机关消息,虽说精妙厉害,可破绽也不少,于是笑道:“这敖润的手笔也不过如此嘛。” 敖正恒吃惊道:“姑娘能识破那神道机关?” 陈义山道:“破之不难。” 敖正恒劝道:“我虽然急于脱困,可是姑娘也不要大意啊!如果看不出机关消息括的解扣在哪里,稍一触碰,就会被乱刀伤杀,小龙更是会大受折磨!” 陈义山也不吭声,直接抬起手来,轻轻一挥,早有一朵幽蓝色的地煞火焰飘出,袅袅而上,钻入了那机括之中,瞬间便烧了消息解扣! “噗” 但听一声轻响,阵阵幻影显现,如风吹叶摆,都是些飞刀的模样,但准瞬间便尽数消散了。 敖正恒只觉周身一轻,分明是枷锁已去的迹象,他连忙试着调动神力,畅通无阻! “哈哈哈” 敖正恒爆发出一阵惊喜交加的大笑! 楼下的鳖精鱼怪又开始议论纷纷,敖正恒哪里会去理会? 当即朝着陈义山深深一揖,道:“姑娘的道行之高,真是叫小龙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小伎俩,不足挂齿。” “姑娘的这份大恩大德,小龙没齿难忘!” “三太子客气了。” “只是,眼下小龙无以为报,若蒙姑娘不弃,小龙情愿以身相许!” “噗” 陈义山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道:“三太子可莫要开这种玩笑!” 好家伙,历来都是女子以身相许,你一个带把的龙太子,许什么许? ! 敖正恒却郑重其事的说道:“姑娘,小龙并没有开玩笑。 以小龙的家世、血脉、神通、相貌、品性而言,这世上比我还优越的,只怕是寥寥无几,与姑娘结为伉俪,必不算是辱没了姑娘。 当然,小龙也知道姑娘此生与许多男子结交过,不然,身上也不至于会有如此浓烈的男子气息,但是小龙不在乎。 有共侍一夫的美谈,就也有共侍一妻的佳话。” “不不不!” 陈义山哭笑不得,一时间也无从解释,心道:“要不然我摘了面具? 算了,再假扮一会儿,看看这家伙到底靠不靠得住。” 于是他说道:“真不至于!” 敖正恒狐疑道:“难道姑娘是自卑? 感觉配不上我吗? 是,姑娘的容貌虽然不算国色天香,但也是耐看型的,而且,女流之辈,能似姑娘这样身怀大丈夫气息的,可不多见,说一声巾帼不让须眉,绝非谬赞!所以,姑娘不必自卑!” 陈义山无奈说道:“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只是不喜欢男的而已!” “哎? !” 敖正恒一时间有些傻眼,心中的热火也瞬间被剿灭了一大半。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不喜欢男的? 这是从前交往过多,心生厌憎了吗? 陈义山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再过多的讨论,转而说道:“神道机关已经帮你破解了,带你穿越结界逃出这小楼也不难,但是我还有些要事在身,只怕带着你行动多有不便。 所以我想,暂且委屈你还待在这里,等我办完事情之后再来助你脱困。 如何? 你至少不用再承受飞刀穿刺的苦楚了,而且最多在捱上一天一夜罢了。 三太子应该有这个耐心吧?” 敖正恒闻言登时急了,道:“姑娘给了小龙重见天日的希望,怎么能再亲手碾灭呢? !小龙得此脱身的念想,便是一刻也不想在这监牢之中多做停留了!敢问姑娘要办什么事情? 小龙竭尽全力帮忙就是了!姑娘放心,小龙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陈义山迟疑道:“可是,我要办的事情万分危险,你若是跟着,稍有不慎,只怕连累丧命啊。” 敖正恒道:“姑娘方才说自己不认得西海龙宫的路径,所以才会误入小龙这监牢之内,可见姑娘要办的事情,必定是在龙宫之内!是吧?” 陈义山颔首道:“不错。” 敖正恒笑道:“这西海龙宫雄踞于汪洋海底,巍然而成城!盘地有一千三百余亩,内设八十余处殿堂宫苑,大大小小的屋舍居室,不下于一万零一百二十间!如此大的地方,如此复杂密集的地方,别说是外来者了,就是常住在这龙宫里的虾兵蟹将,没有年的熟悉,也是摸不着南北的!但我敖正恒可是自小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的,穿梭其中千百余年,可谓是一草一木无不烂熟于心!姑娘如果得到我的相助,断然不会迷路!你要去哪里,由小龙开路!你要找什么东西,由小龙指引!如此,岂不胜过姑娘单打独斗?” 陈义山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道:“他的道行不如阿螭,只是鼻子厉害些,我就算对他说实话,也不怕他泄露出去。 他要是真敢泄露,我也有把握可以随时毙了他!” 第1202章 万嗅神通 第1202章 万嗅神通 陈义山思量着自己对龙宫半点也不熟悉,海底捞针似的搜索,确实会是事倍而功半,说不定真的到了禅位大典开始之后,也找不到西王母和无患藏身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要做的勾当是什么。 届时,还怎么应对? 于是,陈义山索性和盘托出,对敖正恒说道:“实不相瞒,外界将有天翻地覆的危难发生,我虽然自不量力,却也想扶大厦之将倾!这龙宫之内,来了两个穷凶极恶的大能,藏身于暗室之内,密谋着鬼蜮伎俩,准备来日发难!我今晚游走在宫廷内苑,就是想要找到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以便早作应对的准备!只可惜,我遍寻不着啊。” 敖正恒惊疑道:“是什么样的大能?” 陈义山道:“那两个家伙的底细说出来只怕你不信,一个是战部魔众的君主无患,一个是上古先天大神西王母!都是道行极高,手段极毒的强者大能!他们俩任何一个的修为都远在你父王敖润之上,当然,更在你之上。 所以,三太子可要想清楚了,帮我就是与他们为敌,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你说谁? 西王母? !” 敖正恒的脸色瞬间大变,他对无患的到来似乎并不怎么惊讶,但是“西王母”这个名头着实是吓到他了:“怎么可能呢? 先天大神不是都寂灭了吗? 西王母——” 陈义山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是西王母确实已经脱困了!” “西王母,西王母,先天大神……”敖正恒喃喃念叨着,忽然间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 陈义山被吓了一跳,狐疑道:“三太子想起什么事情了?” 敖正恒盯着陈义山,犹疑着问道:“姑娘,你也是先天大神吧?” 陈义山失笑道:“三太子何出此言? 我可不是先天大神,我是修仙者。” 敖正恒皱眉道:“不是吗? 姑娘在提及先天大神之后,小龙才渐渐想到,姑娘身上那股精纯至极又可怖至极的强大气息,分明就是先天元炁的味道!小龙曾经嗅过真正的先天神物,是绝不会弄错的!” 陈义山“哦”了一声,敷衍道:“可能是我身上也有些先天神物的缘故吧。” “是这样吗?” 敖正恒半信半疑,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问道:“西王母和无患是不是老头子引狼入室,带入龙宫的?”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你父王与他们是一伙的。 换言之,我要对付的敌人中,也包括了你父王!一旦我成功,你父王可能就会死!这样的忙,你还愿意帮吗?” 敖正恒神情黯然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看来你被隔绝于此,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父王要禅位给你大哥,定于明日举办禅位大典,他以此为借口,把中土神道的大能精英几乎全部都邀集于此!而无患和西王母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神道势力一网打尽!现在已经是丑时正刻了,明早辰时末,禅位大典便会开始!这中间还剩下三个半时辰,你觉得还能挽回吗?” 敖正恒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老头子已经错到了这种地步? !” 陈义山道:“正是!” 敖正恒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义山道:“你父王之所以跟西王母沆瀣一气,其中有个很大的缘由便是‘不死药’,还有,西王母承诺事成之后,将四海海域以及神州大地的所有水域全部交给你父王掌控。 但无患和西王母的目的尚不明朗。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弄清楚无患和西王母的计划!你是敖润的儿子,我不会强迫你帮我去对付他的,但我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救你脱困的。 所以,为了大家好,你还是留在这里等着吧。 我如果能全身而退,必不食言,一定折返回来带你脱困!” 敖正恒连片刻都没有迟疑,毅然决然的说道:“姑娘不必多想,小龙情愿现在就跟你出去!我要帮你!” 陈义山道:“三太子已经决定了?” 敖正恒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决定了!不管老头子铸成的大错到底还能不能挽回,亡羊补牢还有没有用,但是身为儿子,我不能看着老头子一错再错!我要尽快的拉他回头!就请姑娘带我出去吧,我能很快的帮你找到西王母和无患!没有我,别说是三个半时辰了,就算是六个半时辰,恐怕姑娘也是找不到他们的!” 陈义山狐疑道:“这么说,你知道他们藏身在哪里?” 敖正恒摇了摇头,道:“这小楼位于冷宫之内,周遭所囚禁的全是被废被黜之神,任谁也难以跟外界联络,我怎么可能知道西王母与无患藏身在何处呢? 但是姑娘忘了,我还有这个东西啊。” 说着,敖正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陈义山稍稍一怔,随即大喜,道:“是啊!我居然忘了你还有这本事!” 敖正恒冷笑道:“西王母是先天大神,她身上也一定有先天元炁的味道!无患是魔君,他身上怨戾之气的味道必定浓郁至极!只要出了这结界,我就能很快追踪到!” “妙极!” 陈义山道:“咱们这就走!” 敖正恒道:“怎么走?” 陈义山不言语,摒指划空,打开了一道异空缝隙,然后抓住目瞪口呆的敖正恒的手,闪身入内。 敖正恒只觉身坠云里雾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茫茫无垠的白地,看不到边界,也看不见一人一物一草一木,没有生机,也没有声音,唯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十分温热,给了他强烈得安全感。 他不由得抓的更紧了些! 陈义山笑道:“不必害怕,在这里面,你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其实不过眨眼烟云而已。” 敖正恒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道:“有姑娘在身边,我,我便不觉得害怕。” 陈义山忽然说道:“好了,这里应该就是我误入这片冷宫之前的位置。” 言罢,他摒指一划,早有黑黢黢的夜色透入进来,他往外面张望了一眼,确定四周无人,便扯着敖正恒飞身掠出。 等轻飘飘的落地之后,陈义山便松开了手,敖正恒稍稍一惊,还有些失落,但是瞬间便又满心欢喜,兴奋了起来! 因为,他认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宫中后苑珊瑚林附近,这里,已经不是冷宫,不是囚禁他的那栋小楼了! “好,好让人陶醉的味道!” 敖正恒颤抖着身子,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仰面深深的呼吸了起来。 “海水的腥气,龙宫里的珠光宝气,臭鱼烂虾们的味道,嘿白龙的味道,老头子的味道,曼妙女子的异香,修仙者的仙味,妖怪的日菁月华气味,还有好多好多香火愿力的味道啊!哦大伯来了,三叔、四叔也来了,昭明太子、崇礼太子,呵呵几个堂兄弟也在,还有,还有阿螭堂姐的味道,怎么没有显仁太子呢,阿虬那家伙没来么……” 陈义山微笑着看他沉醉,倒也不急着催促他。 毕竟,好不容易重获了自由,是该放松片刻的。 他对敖正恒有足够的信心,毕竟,他连阿螭的味道都能嗅到! 要知道此处距离宿处,可是隔着好几重院落和宫殿呢。 这鼻子,当真好使! “姑娘,你是真的不喜欢男子吗?” 就在陈义山对敖正恒的“万嗅神通”满怀赞赏,心想着自己又结了一次上好缘法的时候,敖正恒突然恢复了正常模样,深切的凝望着他,还问了这么一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算了,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我——” 陈义山正准备揭下面具,让敖正恒明白自己是男儿郎的时候,敖正恒突然低声喝道:“姑娘小心,有魔道大能极速迫近!”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逡巡四顾,想看看对方是哪里接近的,好躲避起来,敖正恒却扯着他迅速掠进了珊瑚林中。 不多时,一道烟状的诡异身影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们两个刚才站的位置,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 陈义山一眼便看出来者是魔王大焱! 他心中惊愕非常,暗忖道:“敖润说只带着西王母和无患入宫来了,怎么大焱也在这里? !” 正在思量之际,陈义山忽然觉得脖子里有点痒,吓得他扭头一看,但见敖正恒把脸贴在自己肩头上,呼吸的气息可不往脖子里钻嘛! 陈义山嫌弃无比的推了他一把,敖正恒却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别动,有先天元炁的气味迫近!” 陈义山一惊,忙用慧眼观望,但见茫茫夜色里,蓦地闪出来一个人面兽身的怪物,站在了大焱对面,幽幽问道:“怎么样?” 大焱笑道:“没什么动静,可以继续走了。” 那怪物道:“还要多远?” 大焱道:“快了。” 那怪物不耐烦道:“这龙宫怎么如此之大? !” 大焱道:“如果不大,怎么敢劳烦大神出面呢?” 第1203章 话痨 第1203章 话痨 陈义山见那怪物生的人面牛身,马蹄银白,遍体红毛,虽然看不出来他的底细,但是却能窥见他浑身上下弥漫的尽是先天元炁,不但浓郁至极,还精纯无比,显然是个先天神兽,心中不免惊愕,暗忖道:“怎么逃脱锁镇的先天神种越来越多了? 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 但见大焱环视周遭,逡巡四顾,又准备往珊瑚林里进,陈义山连忙摒指划空,撕开异空缝隙,扯着敖正恒进去,只留了一抹小小的口子,用一缕先天元炁封住,既可供他们往外窥探,又不至于传出动静。 海底本就混沌,再加上现在还是夜里时辰,照明之物大多都掩上了,可视程度极低,异空缝隙又小,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大焱寻觅了一圈之后,觉得并无异常,便回到那怪物身边,点了点头,道:“可以了。” 那怪物也不作声,忽然扬起蹄子,“咄”的踏在地上,立时便有一口深坑现出! 他一连踩踏了四次,那陷坑也越来越大,渐渐成了个十来丈阔的方坑。 陈义山弄不明白他们俩在捣什么鬼,只是看得入神。 敖正恒窥探了片刻,却觉索然无味,他既不认得大焱是谁,也不认得那怪物来历,只是嗅出了他们的味道,知道一个是魔类,一个是先天神种,此时忍不住凑近了陈义山,附耳低声问道:“姑娘,在这里说话,他们能听见吗?” 陈义山伸手推开了他的脸,说道:“这里是异域空间,而且口子被我给堵住了,他们听不到咱们说话,你离我远点,只管放大声。” 敖正恒赞叹道:“姑娘真是厉害。” 陈义山“嗯”了一声,扭头又看那怪物和大焱。 却见那怪物跳进了深坑中,而大焱则站在坑外,对着那口方坑喷吐魔气,如下雾一样,渐渐将方坑的四边给笼罩了起来。 陈义山“嘶”的一声,喃喃说道:“他们这是干什么?” 魔气厚重,遮住了视线,哪怕是慧眼,也看不大清楚坑中的情形了,陈义山只是隐隐约约的瞥见那怪物似乎是垂着脑袋。 敖正恒说道:“姑娘,咱们要不要过去?” 陈义山摇头道:“不行,任何一个先天大神都不是易于之辈,一旦贸然靠近,必然会被发觉,打草惊蛇倒是其次,万一发生冲突,你我未必能全身而退。” 陈义山这么说并不是谦虚,而是因为先天神类个个都具备独一无二的天赋神通,譬如西王母的逆空,东王公的瞬移,蓐收的金遁,祝融的火遁,大羿的神射……如果不清楚他们的底细是什么,便不知道如何克制,唐突交手的下场必然是凶多吉少! 却听敖正恒问道:“姑娘,那个人面牛身怪物是西王母吗?” 陈义山哑然失笑,道:“你难道分不清男女吗? 西王母是女的啊,这个怪物长得显然是一张男人脸。” 敖正恒嘀咕道:“长得像男人,未必就是男人,他也没有长公牛的犄角,怎么能分辨出他是雌是雄呢? 还要看看下面,才可以确定。” 陈义山:“……” 敖正恒又说道:“而且,传闻中的西王母是个人面禽兽身的怪物啊,有的典籍里说她是人面鸟身,有的典籍里则说她是人面豹身,或许,真正的西王母是人面牛身。” 陈义山无奈道:“我见过西王母,就是正常女子的模样,没有什么禽兽之身。” 敖正恒“哦”了一声,道:“那她长得好看吗?” 陈义山道:“差不多,算是好看。” 敖正恒道:“那有姑娘你好看吗?” 陈义山有些烦躁了起来,道:“三太子,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咱们不是来耍的。” 敖正恒讪笑道:“好。” 过去了这说话间的功夫,大焱仍然在外围站着,维持那些魔气不散,而那怪物也还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 陈义山心里很是忐忑,毕竟,弄不清楚那些家伙在干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敖正恒又开口了:“姑娘?” 陈义山道:“又怎么了?” 敖正恒问道:“站在那里的家伙是魔类吧?” “是的。” “是魔君无患吗?” “不是,是魔王大焱,无患的心腹手下。” “哦,那他——” “行了,三太子,求你别跟我说话了,趁着这会儿,你快些寻觅西王母和无患的气味,锁定他们的位置!” “好吧。” 总算是安静了下来,陈义山暗自叹息:“救了一个话痨!” 但也就是片刻之后,敖正恒喊道:“姑娘?” 陈义山猛然扭头,恶狠狠的盯着敖正恒,嘶声说道:“你要是再敢啰嗦,舌头给你拔了信不信? !?” 敖正恒吓了一跳,嗫嚅道:“不是,小龙就是想说,嗅不到西王母和无患的气味……” 陈义山一愣,道:“为什么? 是在这异空间里有所隔绝吗? 你的万嗅神通不管用了?” 敖正恒说:“管用,姑娘不是留了个口子吗,但是小龙施展了半天神通,却仍然只是嗅到了一股先天元炁的味道,就是方才那人面牛身怪物的;也只嗅到了一股魔类的味道,就是你说的什么魔王大焱。” 陈义山失望道:“这样吗?” 敖正恒道:“是啊,姑娘会不会是弄错了,西王母和无患并不在龙宫?” 陈义山摇头道:“不会有错的,是你父王亲口跟我说的。” 敖正恒道:“老头子最会骗人。 或者是西王母与无患曾经来了,如今已经走了?” 陈义山皱眉不语,心中愈发不安,敖正恒以万嗅神通探测不到西王母和无患的位置,那想要找到他们,就只能着落在大焱和那人面牛身怪物的身上了。 “姑娘?” 敖正恒见陈义山不吭声,便又喊了起来。 “嗯?” “你叫什么名字?” “滚!” “好好好,小龙不说话了。” 敖正恒往后缩了缩身子,怯怯得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想他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始终没有人跟他说话,这一下重获自由,憋不住交流的欲望,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依仗人家出力,还苛责人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于是,陈义山收敛急躁之气,柔声说道:“我也不是针对你,只是心里有点乱,所以说话没分寸,有些重,还望三太子不要介怀。” 敖正恒立刻满面堆欢,笑道:“我就知道姑娘不讨厌我。” 陈义山颔首道:“嗯,当然不讨厌。” 敖正恒说:“有个问题,小龙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能不能说出来?” 陈义山点点头:“你说。” 敖正恒盯着陈义山的眼睛,幽幽问道:“请问姑娘交往过几个男人?” “……” 就不能给这厮半点好脸色! 忽见大焱动了,魔气渐渐被他聚拢吸收,那怪物现出身来,而坑依旧是坑,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 陈义山呆呆的看着,心道:“占着茅坑不拉屎? 到底是怎么回事? !” 却听大焱笑道:“猰貐兄不愧是先天大神,就这份神通本领,真是叫我辈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陈义山心急如焚,喃喃说道:“到底是什么神通本领? !他在坑里干什么了? !” 敖正恒道:“姑娘,那怪物叫猰貐!” 陈义山道:“我听见了!” 敖正恒道:“你知道是哪两个字吗?” 陈义山忍着气道:“不知道!” 敖正恒道:“是悬崖的崖,多余的余?” 陈义山道:“我不知道,求你别吭声了,免得惊动他们!” 敖正恒讶然道:“在这里说话,他们不是听不见吗?” 陈义山忍不住骂道:“闭嘴!闭嘴!” 敖正恒捂着嘴连连点头。 陈义山定了定神,暗忖道:“猰貐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也不知道他的神通本领是什么,他们俩在这里挖坑,用魔气圈着,到底干了些什么?” 却听猰貐说道:“只要确定禅位大典是在水晶殿里举行,而这里的底土跟水晶殿的底土一致,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大焱笑道:“确定,毕竟敖润那老东西是咱们的人,他不会提供假情报的。” 猰貐“嗯”了一声,道:“那就走吧,回去找西王母娘娘复命。” 大焱道:“神兄请!” …… 陈义山见他们要走,而且是去见西王母,登时喜出望外,精神振奋道:“三太子,你在这里等着,我跟踪他们去!” 敖正恒急道:“姑娘不要丢下小龙啊!” 陈义山道:“为了不使他们发现,我要施展土遁神通,在地下跟踪,无法带着你。” 敖正恒忙说道:“小龙会水遁神通!这到处都是海水,我那遁光隐匿在水里,他们一定发现不了!” 陈义山略一沉吟,但见大焱和猰貐已经穿进珊瑚林中,便说道:“那赶快走吧。” 敖正恒大喜道:“多谢姑娘信任!” 陈义山当即撕开异空缝隙,施土遁钻入地下,追着猰貐和大焱行进。 敖正恒也连忙施展水遁神通,裹着一团遁光,在上方若隐若现,尾随而去。 第1204章 神通初现 第1204章 神通初现 陈义山在海底淤泥中地行,慧眼睁开,透土仰观,目光不敢离开猰貐和大焱须臾!但见他们两个走的并不快,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交替行进,还时不时的驻足停留片刻,往四周观望观望,显然是在提防追踪者。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他们连珊瑚林都还没有穿过去。 陈义山渐渐觉得焦躁,心想:“你们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忽见大焱冲猰貐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两人脸上都荡开了笑意,看起来极其的奸诈猥琐,随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一起停了下来,大焱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猰貐则面向去路。 陈义山登时吃了一惊,心道:“难道他们发现我了? !” 不会的! 自己藏身在地下,就凭他们的魔眼和神目,绝对是看不穿的! 那是敖正恒露馅了? ! 陈义山慧眼如炬,移往上方寻迹,但见敖正恒藏身的那团遁光兀自浮动在海水之中,而且是在大焱、猰貐头顶之上数丈开外的垂直线上,完全处在他们的视力盲区,而且还不怎么发亮,这岂能露出破绽? 咦? ! 不对! 陈义山观察了片刻,蓦地发现在敖正恒那团遁光的斜下方,还有一团遁光,潜伏在海水里,若隐若现,也是闪烁着幽幽黑芒,如果不细看,几乎不可被察觉! 毫无疑问,这是有另外一个大能在施展水遁神通! 是谁? ! 陈义山正自惊讶,那大焱已经狞笑了起来:“嘿嘿施展水遁神通的朋友,我已经看见你了,还是现身吧,让我们瞧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大胆?” 猰貐也阴测测的说道:“还有一个家伙,藏在风里,在珊瑚林中来回穿梭,跟在咱们左右两侧来回横跳,我已经忍他很久了,也请出来吧!” 陈义山愈发惊讶,还有一个? ! 忽见海水滚滚翻涌,像是被煮沸腾了,又像是有一股怪风在水里卷动着,推波助澜似的,从那片珊瑚林里弥漫了开来! 内中渐渐有香火之气氤氲,水止之处,有一头巨大的异虎显现了出来,浑身上下雪白如缟素,没有半根杂毛,眼里面的光芒璀璨如电,爪下似乎有风穴涌动,每走一步,水里都有漩涡生出! 三步之后,那白虎立地为人,身量十分的魁梧高大,而且面带杀伐寒凉之气,显得异常庄重肃穆! 但见他穿着一袭珩白神袍,头上戴着一顶太初九流帝君冠,腰里垂着一尊开天通真大印,打扮的一丝不苟,神威赫赫! 陈义山看得分明,早认出来是谁了——西岳神君! 那团水遁黑芒也散开了,一道人影缓缓飘落,立足于海底之地,相较于西岳神君而言,他的装束打扮就简单朴素的多了——头上戴着一顶灰扑扑很不起眼的破斗笠,身上披着一件黑不溜秋的紧身袍子,身材既不高大,也不威猛,瘦削如孤竹,脸色也藏在斗笠之下,让人看不分明。 可陈义山却一下子认出他是谁了——自己的义弟,现任的江神,花离骠! 好家伙,他也来了! 陈义山是又惊又喜,五味杂陈。 但见西岳神君挡住了大焱和猰貐的去路,花离骠则阻住了他们的来路,山水两大正神,前后相夹,正好堵在两头,那一神一魔是进退两难! 可陈义山知道,就凭他们两个,压根就堵不住人家! 与此同时,敖正恒在遁光里看见事情有变,便知道没办法再追下去了,可是遁光只能走不能停,停下来时间稍微一长,就得消散,露出行藏! 所以他也不敢磨蹭,立刻斜斜掠入珊瑚林中,解除了遁术,现出了身子,藏在一棵杉树树下不敢动弹。 陈义山见状,也悄然从地下钻了出来,无声无息的划开异空,扯着敖正恒闪了进去。 敖正恒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姑娘——” 陈义山道:“你不要说话!” “可是——” “闭嘴!” “好吧。” 敖正恒蔫蔫的,很是颓唐。 但陈义山现在是完全没有空理会他,变故陡生,事发突然,陈义山早已紧张的不行,掌心里也捏了满满一把汗! 他暗自叹息,忖道:“义弟啊义弟,你们两个也太不小心了,既然要跟踪,就别被人家发现啊!非要被发现,也别在这个时候被发现啊!你们只怕是要坏我大事了!” 只听那大焱“嘿嘿”笑道:“神兄,这两个家伙我都认识,一个是西岳神君,一个是新任的江神,在后天神界,可都是响当当的大角色。” 猰貐不屑一顾的啐了一口,道:“我不认得这样的杂碎。” 大焱道:“神兄猜猜看,这两个家伙大半夜里不睡觉,一路追踪咱们,是要干什么?” 猰貐冷笑道:“送死的。” 大焱抚掌说道:“不错,他们就是来送死的!” 西岳神君骂道:“泼魔,休要猖獗!好好看看自己的处境,到底是谁的死期到了!” 花离骠已经摘下了斗笠,端在手中。 他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目视大焱,沉声说道:“缴械不杀!” 大焱“嘻”的一笑,道:“有意思,把我们要说的话抢了。 神兄,这个家伙就交给我了,另外那个,归你了。” 猰貐道:“随你!” 花离骠不再搭话,“唰”的便把“斗笠”抛起,但听“呜”的一声响,那斗笠极速旋转起来,化作一片薄薄的半圆形黑影,迅速的朝着大焱的胸口切割而去! 斗非斗,笠非笠,千鳞万甲化杀器!这“斗笠”正是花离骠的得意之作——千鳞斩! 斩的便是大焱的魔心! 大焱倒是不慌不忙,眼见千鳞斩迫近,便把身形晃动,“呼”的便散成了一团暗红色的烟雾,就好似是一滴血掉进了清水里,瞬间弥漫的到处都是。 只有那团魔心如火,红艳艳的在水中闪烁,忽而东忽而西,忽而前忽而后,闪转腾挪,行踪不定,异常伶俐! 花离骠接连驱使,驾驭那千鳞斩盘旋来去,却始终都没能碰到魔心! 而那散开的暗红色“烟雾”,却渐渐的把花离骠给包围了起来! 陈义山在异空间里看的心急如焚! 那些“烟雾”是魔气,不可触碰! 花离骠并非是魔王大焱的对手,败阵不过是世间问题,但是败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魔气沾染,被魔心吞噬! 真要出现那种危险,陈义山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去救义弟脱难。 至于西王母和无患的下落,只能是再想别的办法去找了。 在花离骠和大焱动手的同时,猰貐和西岳神君也已经交上手了! 不,他们其实并没有交手! 猰貐始终站着不动,直勾勾盯着西岳神君合身迫近自己,忽然咧嘴笑了,继而“嘶”的一吸,海水登时滚滚涌入他口中! 而北岳神君也“随波逐流”,竟然顺着那海水的走向,往猰貐的跟前凑! 猰貐的嘴巴开得极大!上下颚完全在一条直线上!比蟒蛇吞噬猎物的时候还要可怖!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陈义山绝对不会相信,人脸上长着的嘴居然能咧开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连敖正恒也看呆了。 但见北岳神君奋力挣扎,却死活不能脱身! 他竟然被海水给束缚住了!一点神通都施展不出!而且脑袋前倾,难以控制的往猰貐的嘴里凑! 被吃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义山脸色煞白,心道:“这就是猰貐的天赋神通吗? 吞噬? 活吃人脑? 该死的恶神!要怎么才能克制住他?” 第1205章 神将青环 第1205章 神将青环 眼见西岳神君完全被制,须臾间就会被猰貐给吞噬掉脑袋,陈义山再也忍不住了,捻起落魂珠,对准了猰貐的后颈,从那异空间的小小缝隙里,“咻”的弹射了出去! “砰” 猰貐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 他那大张的嘴巴瞬间闭合,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壮硕的神躯猛烈一晃,魂魄隐隐有出窍之象! 涌动的海水顿时止住,西岳神君则趁势挣脱束缚,抬手祭起开天通真大印,奋力朝着猰貐的天灵盖击落! “嘭” 一声巨响,掀起滔天巨浪!海水汩汩沸腾,珊瑚分崩离析,香火之气喷涌绽放,一时间大显异彩! 西岳神君没想到自己信手一击竟能得逞,不禁喜出望外:“哈哈!孽畜,你死的不冤——哎? !” 笑声未绝,便戛然而止了,西岳神君愣在当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原来,在那香火消散之处,猰貐居然还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压根就没动分毫,也没被伤到分毫! 他的天灵盖完好无损,那开天通真大印却被弹了开来,正快速的往上翻滚! 西岳神君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收了宝贝,远远的逃开,而后惊魂甫定的看着猰貐,心道:“这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猰貐没有理会西岳神君,也压根没有把他的开天通真大印放在眼里,方才那一击好似挠痒痒一般,并不足为虑! 真正让猰貐心生畏惧的是脖子上挨的那一下! 至今还觉得后颈生疼! 是谁打的? 猰貐怀疑有别的强敌环伺在侧,对自己暗中偷袭,可是扭头逡巡四顾,却不见其他人影,他狐疑着喃喃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君,救我!” 另一厢,花离骠已被魔气团团围住,大焱狞笑着,催动魔气迅速聚拢! 看那速度,根本要不了多久,花离骠就得被完全侵蚀! 西岳神君见状,又把开天通真大印祭起,朝着大焱那团游荡的魔心戳落! 魔心一晃而逝,开天通真大印混入魔气包裹之中,神光绽放,倒是搅的魔气膨胀了开来! 西岳神君奔将过去,张口“呼”的一吹,虎啸生风,登时将魔气吹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困在其中的花离骠摇身一变,现出原形,乃是一只花条鱼,摇曳着从那小口子里钻了出来,而后又化作人形,站在了西岳神君身旁,气喘吁吁道:“多谢西君相助。” 西岳神君按印说道:“江神客气,但这两个家伙着实厉害,只凭你我是打不过的,咱们撤?” 花离骠点点头:“撤!” 这一山一水两位正神转身便跑。 大焱急喊道:“猰貐神兄,莫要发愣了!不可留他们活口,追!” 猰貐还在疑神疑鬼的环顾四周,但是听见大焱呼唤,也只好作罢,朝着西岳神君和花离骠追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厉声喝道:“此处乃龙宫御林,谁敢喧哗吵闹? !” 喝声中,但见一员神将从几棵珊瑚树里钻将出来,横刀立身,阻住了花离骠和西岳神君的去路,怒目而视道:“青环大神将在此!你们是何处来人,报上名来!” 陈义山用慧眼凝视,但见是个修得神道的海蛇精,想来是负责这片珊瑚林的龙宫神将,听见了动静,所以过来探看。 敖正恒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但是看见陈义山的表情异常专注,便欲言又止,忍住了没吭声。 大焱和猰貐眼见青环大神将出现,也都止住了身形。 西岳神君拱手说道:“大神将,我是西岳神君,他是江神!我等在龙宫做客,不意竟撞见魔类潜迹!” “还有这等事? !” 青环大神将吃了一惊,道:“在哪里?” 西岳神君回首一指大焱和猰貐,道:“那不是么?” 青环大神将道:“待本将杀了他们!” 西岳神君道:“这两个家伙甚是厉害,我和江神都不是对手!大神将暂且拦住他们片刻,待本君传香求援!” 青环大神将点了点头,道:“此言甚是!” 花离骠道:“西君,你只管传香,花某与大神将一同阻敌!” 青环大神将把刀一挥,厉声喝道:“动手!” 西岳神君手捻香火,正要发词,冷不防青环大神将的脑袋忽然弹了起来,脖子好似弹簧一样,“唰”的一涨,人脸变蛇面,嘴巴成蛇吻,竟闪电般在西岳神君的咽喉处咬了一口! “你——” 西岳神君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整个人就变得通体乌青,仰面便倒,死于非命! 陈义山看见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惊得是目瞪口呆! 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敖正恒嗫嚅道:“青环这厮剧毒无比,千万不能被他咬中,随便一口,就足以致命!是老头子的心腹爱将……” 陈义山怒道:“他是你爹的心腹? 你怎么不早说? !” 敖正恒委屈道:“是姑娘你,你一直不让小龙说话的,所以小龙刚才就没敢开口。” 陈义山一时气结无语。 “嘿嘿嘿” 珊瑚林中,大焱抚掌笑道:“青环,做得好!” 花离骠已是大惊失色,骂道:“该死!” 青环脖子扭曲,蛇头勾转,又冲花离骠咬了上去! 花离骠往后退避,同时把双臂一阵,早把袍袖鼓荡起来,但听得袖子里“嗡嗡”作响,倏忽间飞出两缕黑烟来,立时便裹住了青环大神将! “啊!!!” 青环大神将忽然嘶声惨叫,翻滚扭曲着,拼命用手抓挠拍打起自己来。 大焱和猰貐都愣住了。 敖正恒也错愕道:“怎,怎么回事?” 陈义山冷笑道:“你仔细看,那黑烟不是烟,其实是无数嗜血的飞蜱!” 成千上万只飞蜱一拥而上,裹住了青环大神将,不惧蛇毒,只是风卷残云的食其血肉! 眨眼间,青环大神将就成了一具海蛇骨架,散落飘荡在海水里。 花离骠抖了抖双臂,饱餐过后的飞蜱又化作两缕黑烟,“嗡嗡”的飞了回去。 但几乎在同时,猰貐“唰”的迫近,朝着花离骠的脑袋便咬! 花离骠闪身避开,扭头就走,冷不防一道遁光骤现,拦在花离骠前面,内中跳出个人影来,正是西海龙王敖润,喝一声:“回去!” 龙爪暴击,“砰”的打在猝不及防的花离骠胸前! 花离骠目瞪口呆的盯着敖润,一脸失神,身子如风中残叶,盘旋着飘落,被猰貐赶上,一口咬在肩头,“咔嚓”一声,半边身子都没了! “咕叽” 那猰貐连嚼都不曾嚼,径直吞咽了下去! 第1206章 大神之死 第1206章 大神之死 “姑娘,他们两个都死了!老头子也来了,咱们怎么办啊? !” 敖正恒见猰貐如此凶残,又见亲爹露面,不禁大为惊骇!也不管陈义山烦他不烦了,开口便嚷嚷,但是扭头一看,陈义山早已不见了踪影。 “哎? 姑娘? 姑娘!” 敖正恒慌得浑身发麻,环顾着白茫茫无声无息无边无垠的异域空间,那种被囚禁的感觉又上头了! 一种被后世称之为“幽闭恐惧症”的病也犯了! 敖正恒着急忙慌的也想从异空间里出去,但是通往外界的缝隙只剩下极小的一个口子,勉强能伸个指头进去,而且还被陈义山用先天元炁给封住了! 敖正恒试着用指头戳了一下那缝隙,瞬间便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打颤,嘴里想吐白沫! 惶遽之下,他也只好老实下来,把眼凑到那缝隙近处,静观外界之变。 …… 只听敖润说道:“龙宫里混进了不少细作,有好几路疑心病重的家伙都没有睡觉,正在四处乱窜,江神和西岳神君不过是其中一路罢了。 未免夜长梦多,你们两个还是快走吧!这里交给本王。” 大焱皱眉说道:“龙王,你这宫里可真是不安稳啊,大典在即,请你莫要坏了我家君上和娘娘的大事!” 敖润怒道:“凭你也配教训本王? !快滚吧!” 大焱冷笑道:“呵呵是,小魔不配。 猰貐神兄,咱们走!” 猰貐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只是张着嘴,准备把花离骠另外半边身子也吞噬掉,敖润连忙拦住了他,道:“不可!” “嗯? !” 猰貐一愣,随即面现狞色,幽幽说道:“小泥鳅,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老子饿了,这家伙的肉很是鲜美,你不让我吃他,难道吃你吗? !” 敖润连忙解释道:“请尊驾息怒!江神和西岳神君都不是无名之辈,一旦消失不见,必定会引起众神的恐慌和警觉,尤其是中岳神君,绝不是好糊弄的!留下他们的尸身在这珊瑚林里,伪装成自相残杀的局面,就当是五岳一系与河江一系彼此看不顺眼,大打出手,闹了个两败俱伤……如此,便也能糊弄过去。” 猰貐深深的看了敖润一眼,倒也认可他这个说法,道:“大焱,走吧。” “嗯!” 于是一神一魔不再耽搁,双双飘然而去。 敖润松了口气,瞥了一眼花离骠的残躯,免不了心中惊怖,喃喃说道:“跟大焱在一起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如此残忍? !还叫我小泥鳅? 呸!知道本王活了多少岁么? !” 他却不认得猰貐的来历,更不知道人家是个先天神种,若论年龄,他这几千岁的寿数也得叫猰貐一声“祖宗”。 扭头看见了青环大神将的骨骸,敖润不禁叹息道:“可恶!损我一员心腹大将啊!” 既然要营造江神和西岳神君自相残杀的假象,那便不能留下第三者的痕迹,于是敖润把青环大神将的骨骸收入了乾坤袋里,然后驾起一道遁光,迅速的离开了。 就在此时,异空缝隙陡然大开,敖正恒“咦”了一声,狐疑着跳将出来,环顾四周,喊道:“姑娘?” 没有人应声。 敖正恒嘀咕道:“奇怪了……” 却说那西岳神君在身死之后,已经现出了白虎本相,如雪堆一样,瘫在那里,敖正恒忍不住凑了过去,蹲下身子去摸那白虎皮毛,嘴里赞叹道:“真白,真软啊。” 岂料,他脑后忽然有女子声音说道:“别摸了,他已经死了。” “哎呀!” 敖正恒吓了一跳,急扭头看时,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站在那里。 “是姑娘啊!” 敖正恒又惊又喜,道:“姑娘一直神出鬼没的,真是吓到小龙了!姑娘刚才跑去哪里了?” 陈义山道:“无暇多说,劳烦三太子先去追大焱和猰貐,沿途给我留下香火标记,我们必须要找到西王母和无患的下落!” 敖正恒愕然道:“那姑娘你干什么? 不与小龙一道吗?” 陈义山道:“我随后就跟上了,请三太子速去!” “那好!” 敖正恒也不再磨蹭了,当即施展水遁神通,追了上去。 遁光中,他扭头望了一眼,隐隐看见陈义山把西岳神君的白虎尸身收拾进了乾坤袋里,心中不免惊讶,暗自思量道:“这个姑娘真是奇怪啊,她要白虎尸身干什么?” 其实,陈义山不但收了白虎尸身,还早已经收走了西岳神君的魂魄。 他方才在异空之中突然撇下敖正恒,不见踪迹,就是办这件事去了。 “这次的返魂香还真是炼对了……” 陈义山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尸身、魂魄俱在,只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用返魂香施救,西岳神君就还能起死回生! 这便是陈义山之前一直忍着没有露面相救的原因之一。 扭头再看花离骠,可怜只剩半边残躯,脑袋与脖颈只有丁点皮肉相连,真是惨不忍睹! 陈义山仔细端详了一番,但见那残躯之上的创口处滋滋冒气,正在以缓慢的速度生出新肉新骨。 他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花贤弟,愚兄知道你有再生之天赋,是以方才没有出手救你。 难为你吃了这样的大苦头,等到事后,愚兄再向你赔罪。” 原来,花离骠是花条鱼成精,生来就有再生的天赋,只要不是脑袋被切下来剁碎,不管五脏六腑和身体四肢伤损到何种程度,就还能复原! 如果只是一个血洞,或者是断臂断腿,花离骠会复原的非常之快! 可恨那猰貐一口咬掉了他半边身体,伤势可谓极重! 花离骠纵然有再生之天赋,此时此刻也陷入了昏死状态,只能是苦熬时间,静待复苏了…… 陈义山估量着,以目前的再生速度而言,没有几个时辰,花离骠是难以完全恢复的,于是便把那半具残躯也收进了乾坤袋里,然后飞身去赶敖正恒。 敖正恒沿途都留下了丁点香火作为标记,陈义山的速度又是极快,没过多长时间,便已望见了遁光,也望见了在前头行进的猰貐和大焱。 陈义山再度潜入海底淤泥中,暗暗尾随。 行不多时,猰貐和大焱都放缓了速度,但见不远处有座阁楼在望,外头站着几十个虾兵,为首者,是一员模样古怪狰狞的多臂神将!身上枝枝叉叉的,共计有八条手臂,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撇着两条短腿,矗立在那阁楼门前! 陈义山一眼看出,那多臂神将是个墨斗鱼精! 眼见大焱和猰貐过来,多臂神将便让开了。 阁门开启,大焱和猰貐闪身入内。 陈义山见状,精神大震,暗忖道:“西王母和无患必定藏身于此处!” 敖正恒已经不敢再往前靠近,正不知道陈义山追来了没有,也愁此处地势开阔,遮挡物甚少,几乎无法藏身……他浑然不觉自己的背后有一条异空缝隙瞧瞧的被撕开了,陈义山一手深入他那遁光里,扯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迅速扯进异空之中! “呜呜哇!” 敖正恒挣扎着喊叫,却觉那一双手力大无穷,压根就挣脱不开! 待异空缝隙闭合之后,陈义山才松了手。 敖正恒慌忙往前跳开,再转身一看,这才发现是心心念念的姑娘,登时转惊为喜,拍着胸口喘息道:“吓,吓死小龙了……” 陈义山道:“西王母和无患多半就在这里了。” 敖正恒皱眉道:“如果真在这里,为什么我嗅不到他们的气息呢? 对了姑娘,守在外面的那个多臂神将是个修了神道的墨斗鱼精,武力极强,法力也不弱,而且有个独门绝活,那便是喷墨,中者立瞎!” 陈义山颔首道:“我知道了,请三太子还留在异域空间等我,我去阁楼里探探。” “姑娘可别丢下我啊!我怕!” 敖正恒刚喊了一声,陈义山便不见了。 “啊啊啊!!!” 敖正恒看着茫茫异空,再度抓狂。 片刻之后,他才稍稍安静下来,强忍着心中恐惧,暗暗思量道:“那位姑娘的手段如此厉害,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仙界之中,有名有姓的厉害角色我都知道,却从来都没有听说她这一号人物啊。 要是能娶回家里,必定能成为我的一大助力,可惜,她不喜欢男人,要怎么样才能改变她呢……” 第1207章 山水同盟 第1207章 山水同盟 龙宫寝殿客居院落里,一间极大的男厢房内,中岳神君与大河神踞案对坐,中岳神君微眯着双眼,一副老神在在的入定模样,大河神则是很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案头,彼此都是沉默无言。 须臾间,大河神幽幽说道:“中君兄,这次山水同盟可是老朽首倡,我们这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可不要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中岳神君也不睁眼,只是“呵”的笑了一声,道:“小心眼!” 大河神正待辩解,忽然有叩门之音微起了一声,继而,屋门被缓缓推开,披着一系玄色元旒神袍,头戴着太真冥冥帝冠,腰间佩着长津悟真大印的北岳神君迈步入内,后面跟着偻背秃顶的颍神飞鼋。 中岳神君这才睁开了眼睛,道:“两位回来了啊。” “怎么样?” 大河神也不再敲打案头,问道:“两位此去可有收获?” 颍神飞鼋摇了摇头,道:“一无所获。” 北岳神君接着说道:“我与颍神走的是北路,沿途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动静,也没有遇见魔类的踪迹。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敖润这厮必定心怀叵测,在暗中弄些鬼蜮伎俩!因为我安插的那个细作已经死了。” 中岳神君吃了一惊,道:“见着尸身了?” 北岳神君摇头道:“没有。 但我以约定好的联络方式召唤他出来会晤,他却没有任何回应,那必定是死了!” 大河神连忙问道:“颍神,咱们的细作呢?” “唉……” 飞鼋叹了口气,道:“只怕也已经死了,跟北君那边的情况一样,小神召唤他,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大河神愕然了片刻,满脸阴郁,道:“中君兄,敖润这老泥鳅很有两下子啊!咱们山水两系安插进来的细作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啊,居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他给拔掉了?” 中岳神君“哼”了一声,冷笑道:“也未必是敖润的手笔,老夫始终怀疑,他与战部魔众勾结甚深!” 大河神颔首道:“是啊,如今,中土神界各路大能几乎尽皆汇聚于西海,如果老泥鳅真要捣鬼,仅凭他西海之力,又能泛起多大的浪花? 就是再加上其余三海,也都不够看!或许,中君兄的猜测是对的,他真的是跟魔道沆瀣一气。 可老朽始终都想不明白,他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如此龌龊的勾当吗? 他图的是什么呢?” 中岳神君淡淡说道:“活了几千年了,可能是觉得腻歪了,就想图个刺激吧。” “哈”大河神失笑道:“中君兄可真是诙谐。” 中岳神君也是微微一笑,冲飞鼋和北岳神君说道:“辛苦你们两位了,且回去歇息吧。” 北岳神君笑道:“这算什么? 一点也不辛苦。 我还是想在大哥这里等着,看看其他几路兄弟会不会有所收获。” 飞鼋也说道:“不错,现在即便是回去,也没有心思睡觉啊。” 中岳神君“嗯”了一声,道:“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于是,飞鼋和北岳神君也各自找了个蒲团坐下,屋子里又沉寂了下来。 大河神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唉……” 飞鼋连忙问道:“大河神何故叹息,是心中有什么不快吗? 不妨说出来,说不定小神还能代为分忧。” 大河神瞥了一眼中岳神君,道:“跟你们待在一起甚是无聊啊,连一个健谈的都没有,漫漫长夜,如此枯坐到天亮,真不是滋味,老朽不叹气还能干什么?” 飞鼋讪笑道:“小神拙于口舌,不能为大河神解闷,罪过罪过。” 大河神道:“中君兄,聊几句闲天嘛。” 中岳神君漠然道:“老夫没有心情。” 大河神笑道:“嘿你这样子倒是少见!区区一个西海龙王居然能把中君兄摆弄得心情全无? 不是当年揍人家西北两窝龙的时候了? 来来来,说说看,中君兄如今心里最怕的事情是什么?” 中岳神君冷笑道:“怕? 老夫自打生于天地之间以后,就不懂‘怕’是什么意思!诸神之战,天塌地陷的时候,老夫尚且不怕,更何况是现在? !他敖润又有何德何能惹得老夫心情全无? 他老子叔伯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而已!老夫没有心情是因为一个人啊。” 大河神道:“谁?” 中岳神君道:“陈义山啊。 老夫一直在琢磨,他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啊,说好了九月初九会来的,怎么就失了约? 难道他是因为娶了魔君白芷,感觉无颜面对我等了? 不至于吧,他也不是那种气量狭隘之人啊。” 大河神“啧啧”叹道:“真是英雄所谋者略同!老朽方才也在想他!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懂老朽的大作!似尔等,呵呵尽是些胸中无点墨的庸俗之流,不通文雅啊。” 中岳神君道:“你是附庸风雅!” 大河神道:“说起来,老朽近日又有几首新作,原本是想等着陈义山来做点评呢!哎眼下干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老朽吟诵一二首来,陶冶陶冶诸位的情操?” 飞鼋抚掌赞道:“哎呀,大河神又有大作了,小神洗耳恭听!” 中岳神君憎恶的看了大河神一眼,道:“陈义山不来,估计就是怕你念诗!你可别吟了,老夫年龄大,受不了刺激。” 大河神悻悻说道:“粗鄙!” 正相互嫌弃着,叩门之音又响了起来,门开处,却是东岳神君和淮神前后脚进来。 他们两个探的是东路,进来之后就开始摇头,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东岳神君问道:“方才在门外就听见屋里热闹,诸位神尊在聊些什么有趣儿的事情呢?” 北岳神君笑道:“也没什么,大哥和大河神在说陈仙长义山公呢。” 东岳神君叹息了一声,道:“我也想说呢,他不来,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浑身的不自在。” 中岳神君忽问道:“对了老龟,你们那位洛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要跟陈义山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次观礼不见陈义山,也不见她,可真有意思。” 大河神撇着嘴,面有不虞之色,道:“谁知道呢? 洛神被老朽给娇纵坏了,向来不服管教,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跟老朽通风报信,她擅离职守,老朽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老朽去了洛神府邸查探端倪,那玉女清络却说她家娘娘是不辞而别的,至于去往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是一概不知!那金童子又说洛神庙里出问题了,他家娘娘好像是不再接受香火愿力了……你听听,这不是造孽么? !老朽也发过几次香词,传讯给洛神,询问究竟,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她一次回应!真是气煞我也!至于她和陈义山之间的事情啊,是是非非,难说的很,不定怪谁呢!” 中岳神君颔首道:“不错,一个是要把义弟变丈夫的主,一个是敢娶魔君为妻不惧天下的主,哪个都不好惹,没有一个是善茬儿!他们之间的儿女情长问题,咱们还是都不掺和为好啊。” 大河神冷笑道:“那倒是,眼不见心不烦!老朽还懒得管呢!” 第1208章 六路探子 第1208章 六路探子 “诸位同仁!我们回来了啦!” 就在中岳神君与大河神聊着洛神与陈义山的感情纠葛时,屋门忽然大开,南岳神君兴冲冲的迈步进来。 中岳神君皱眉道:“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你这家伙,总是喜欢喧嚣,咱们附近还有别的神祇留宿呢!” “我说老大哥,你哪有那么多规矩啊?” 南岳神君撇了撇嘴,说道:“我和白神走的是南路,没发现那老龙耍什么鬼蜮伎俩,也没瞧见哪里不对,倒是听了个乐子,说给你们解闷,如何?” 白神跟在他后面进来,默默的关上了屋门,倒是安静的很。 中岳神君道:“南君,你是去刺探消息的,不是去寻乐子的,不是耽误了咱们的正事吧?” 南岳神君道:“怎么可能呢? !看你把我想的,我又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家伙!是无意中撞见的,不信你们问白神!” 白神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是。” 中岳神君这才无话。 大河神倒是急着听乐子,道:“南君你快说,遇见什么了?” 南岳神君道:“诸位可知道,这次来观礼的宾客之中有个番邦的神祇吗?” 大河神“哼”了一声,道:“怎么不知道? 那个其丑无比,猥琐龌龊的家伙,叫什么萝卜泥的,身毒国来的嘛,老朽也听说过他,名头老长了,什么金河之神,大须弥山座主,永恒与毁灭之灵,身毒国唯一至尊真神……呸!他可是真不要脸啊!什么狗屁金河,有我黄河长吗? 有我黄河险吗? 中土文明开化,皆是源自于黄河两岸,老朽有说过自己是什么唯一至尊真神吗? 可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颍神、淮神、白神异口同声说道:“可不是么? !那厮真是厚颜无耻!” 南岳神君笑道:“大河神别发那么多牢骚,先听我说完——这番邦神祇就是龌龊,带了三个老婆来,居然还看上了坑三姑娘,打破人家房门,意图猥亵凌辱!你们说说,下流不下流!?” 中岳神君闻言大怒,道:“竟然还有这等事? !坑三姑娘虽然是个小神,可也是我中土神界的一员!那姓罗的胆敢如此放肆,欺辱我中土神祇? !” 大河神也拍案而起,道:“荡气侧漏,找死!” “两位先不要发火嘛。” 南岳神君笑嘻嘻道:“那厮似乎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被洞庭湖神、济神她们给堵住了,挨了好一通臭骂!如果不是敖润老龙出现的及时,那厮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呢!最后,坑三姑娘不予追究,他灰溜溜的走了。” 中岳神君“哼”道:“虽然如此,也不能叫他好过,找个机会,磨一磨他,给他个教训!杀掉他的威风!” 大河神阴测测道:“要是依着老朽的意思,索性做掉他!” 中岳神君皱眉道:“只怕不好吧? 毕竟原来是客,弄死他,反倒是显得咱们中土神道以多欺少,恃众凌寡,优点不大讲究。” 大河神“哼哼”道:“那算了,可以留他一条狗命,废掉修为了账!” 南岳神君“嘿嘿”笑道:“我早就有这个念头了!诸位同仁,且看大典举行之时,我怎么弄他!” 东岳神君道:“算我一份。” 北岳神君道:“有便宜,大家一起占!” 飞鼋笑道:“小神也不甘落后。” 淮神忍不住说道:“也带上我,听说那厮的道行不低,诸位同仁可不要掉以轻心,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南岳神君叹息了一声:“唉要是陈仙长在这里就好了,他的主意多,手段也多,必然能想出好玩的伎俩!他怎么不来呢? 东君,你发香词给他了没有?” 东岳神君道:“发了,他没回。” 南岳神君道:“也没回我的,不好玩,不好玩啊!” 中岳神君道:“南君啊,可不要光想着好玩,这禅位大典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我等要打点精神,万分谨慎,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啊。” 众神都颔首称是,都道:“放心!我等绝不会大意!” 正说的热闹,又有两路大神一前一后的推门进来,却是泾水正神与渭水正神。 大河神忙问道:“你们俩倒是撞到一起了,回来的正好,可有什么发现?” 那渭神答道:“小神暗中跟踪敖摩昂,直到戌时,他还在仪门那边迎客,戌时三刻回去寝宫休息,亥时末出去了一趟,小神暗中尾随,却是去了女厢那边,从济神妹子那里得知,是处理一个身毒国淫神凌辱坑三姑娘的事端,那个淫神的名字很古怪,小神念叨了多遍,才记住了叫做鲁陀罗尼……随后,敖摩昂又回去寝宫歇息,小神一直守到子时末,始终不曾见他再出来过。 总体而言,这位太子殿下的行止还是光明正大的,没有什么异样举动。” 大河神点了点头,道:“敖润要干坏事,他儿子未必知道,老朽觉得敖摩昂是个不知情的傻儿子。 中君兄,你说呢?” 中岳神君沉吟道:“老夫暗中观察过这个敖摩昂,他不是那种城府很深、精于算计的性情,相较于敖润的老奸巨猾而言,他倒是显得颇为实诚,大约只是个被摆弄的棋子吧。” 大河神冷笑道:“敖润那厮真是龌龊,连亲儿子都坑!泾神,你那边如何?” 泾神答道:“小神暗中留意敖润,这厮一直在各路大神跟前周旋,是以小神倒也不敢跟的太近。 直到戌时二刻,这厮去了仪门,叫敖摩昂与鰕神丞官散了,不再迎客,随后仪门关闭,这厮也跟着回来。 不久之后,这厮忽然鬼鬼祟祟的从一处暗门溜了出去,小神赶紧跟上,却没想到那暗门有些机关消息,极为复杂!小神试探了半天,找不到机括,也摸不到消息解扣,一怒之下,本想破门而出,却又唯恐打草惊蛇,无奈之下,小神只好作罢……” 大河神一愣,道:“你跟丢了!?” 泾神登时脸面通红,也出了满头的大汗,愧疚道:“小神无能,请大河神降罪。” 中岳神君在旁边说道:“老龟,你咋呼什么? 他不破暗门是对的,敖润这厮心狠手辣,而且生性狐疑,他若走的是暗门,过去之后必定会悄然等上半天,如果泾神真的破门而出,必被敖润察觉,届时,多半会有性命之忧!不是老夫小看泾神,以敖润的修为神通,泾神必然不是对手。” 泾神讪笑道:“中君也不必为小神挽尊,小神有自知之明,确实没有半分把握能敌得过敖润。” 中岳神君笑道:“所以跟丢了就跟丢吧,老夫与大河神派你们是去刺探消息的,并不是去送命的。” 大河神“嗯”了一声,道:“不错,老朽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惊讶罢了,你也无须内疚,继续说吧,后来事情如何?” 泾神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小神对那暗门无可奈何,便只好跑去龙王寝宫,在外围的暗处潜伏了下来,一直守到了子时初,才见敖润那厮回来!那时候,还有个相貌极为丑陋恶心的番邦神祇与他相伴同行,小神听见敖润口口声声的尊称对方为‘鲁神兄’,想来多半就是渭神兄所说的‘鲁陀罗尼’了。 只因龙王寝宫外有许多神兵神将神官戍卫,小神也难以进去,所以也不知道敖润与那鲁陀罗尼在密谋些什么,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到了子时正牌,鲁陀罗尼便出来了,敖润送他到门口,待他离开之后,敖润也回屋了,叫侍从都出来,说是闭门歇息,不再见客。 直到子时末,也没见他再行外出。 但是有了前车之鉴,小神怀疑他那寝宫里头多半也有暗门,可供他秘密出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总而言之,这老泥鳅必然在捣鬼,那位鲁陀罗尼也很可疑!” 大河神猛然拍了一下大腿,道:“中君兄,你我失了计较啊!竟没有想到那个‘萝卜泥’也是敖润的同谋!今晚应该派人跟踪他的!” 中岳神君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是啊,你我考虑浅了。 试想敖润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请一个番邦神祇来观礼? 如果是要壮声势,摆排场,请些番邦神祇来装面子,那便连吐火罗国、蠕蠕国、扶桑国、乐浪国、骠国、南掌国的都请来,不至于只请身毒国的,这说明他们俩之间必有瓜葛!唉,失算,失算了……” 南岳神君道:“大哥不必烦恼,大典开始的时候,我等便去弄那萝卜泥!他纵然是有阴谋,也叫他施展不出来!” 中岳神君默然了片刻,不置可否,突然抬头问道:“话说,咱们约定的,最迟到子时末,你们六路刺探消息的都该回来,如今却只回来了五路,怎么江神和西君那一路至今迟迟未归呢?” 第1209章 又见宿敌 第1209章 又见宿敌 眼看已经到了丑时,花离骠与西岳神君还是没有回来,大河神也深感不安,说道:“待老朽传一缕香词给花离骠,告知他们速速归来!” 北岳神君连忙说道:“老大哥,那我也给老西发一香,催催他早点回来吧?” 中岳神君点了点头。 两位大神很快便拈香发讯,其余众神都在屋里默然等候。 煎熬之中,一顿饭的时间便过去了,却不见花离骠与西岳神君任何一个的回信,中岳神君豁然起身,阴沉着脸说道:“不用等了,多半是遇到意外了!老夫得出去找找他们。” 大河神也拍案而起,脸色难看至极,嘶声说道:“老朽也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他们俩谁出意外,老朽都准备大开杀戒,拿敖润跟他的龙子龙孙来陪葬!” 众神见状,纷纷上前自告奋勇。 水部正神们都说道:“大河神总揽全局,岂可轻易动身? 小神的一言一行全赖大河神指点,且叫我等出去打探吧。” 东、南、北三个神君也对中岳神君拜道:“老大哥坐镇中枢,不可妄动!待兄弟们走一遭便是。” 中岳神君摇了摇头,道:“前半夜已经辛苦你们奔波了,耗神耗力,都已疲惫,后半夜也该换老夫动一动了,此乃其一;越近黎明,越是黑暗,如今已经是丑时,距离禅位大典开始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外面必定更加凶险,叫你们去,老夫很不放心,此乃其二;出去的人越多,闹出来的动静也就越大,倒不如精兵简政,反倒更见成效,此乃其三;老夫昔年也在昆仑虚居住过,与西北二龙争执,也曾打进龙宫,对此中布局尚算得上是知道一二,行动起来会更快捷些,此乃其四。 凡此四种,便是老夫去你们不可去的缘由。” 大河神笑道:“中君兄把老朽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而且,静极思动,闲极无聊,老朽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众神见中岳神君和大河神都异常坚决,这才无话可说。 中岳神君又吩咐道:“尔等不要在老夫这里苦熬时间了,都回去歇着,养精蓄锐,不可再消耗精力神力了!一早,便照时去水晶神殿观礼,免得让敖润起疑。” “是!” 众神散去,各自回屋不提。 只因西岳神君与花离骠探的是宫中西路,于是中岳神君与大河神一左一右,分作两道,也都往西去了。 …… 却说陈义山将敖正恒撇进了自己开启的异域空间之内,然后独自潜入海底淤泥中,以地行神通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那阁楼的下方,而后睁着慧眼,透过地砖,往上小心窥探,却见室内空无一人! 陈义山呆了一呆。 但见那阁楼的空间十分阔绰,上下虽然有两重,却是打空的,通连为一体,而且没有犄角旮旯,一眼便能望穿全局!可是,如此开阔的所在,不要说西王母和无患不在其中了,就连刚刚进来的猰貐和大焱也都不见了踪影。 “嘶” 陈义山心中暗暗惊愕,思量道:“难道阁楼之下还有地底暗室?” 可转念间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不会的。 如果真有暗室的话,自己如今就在地下,早该窥探到了。 但是他们又绝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自己眼睁睁瞧着大焱和猰貐进来的! 有后门? 似乎没有。 陈义山又仔细扫察了一遍,猛地瞥见那阁楼的半空中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亮芒幽幽熠熠,正是先天神光在闪烁! 如果不是慧眼,如果没有过筛子似的仔细搜罗,还真看不见! 陈义山瞬间就醒悟了过来——是了,西王母跟自己一样,也开了个异域空间,留了个小小的口子用来观察外界的动静,却又用先天元炁封住了那个口子,以免声息传出外界。 无患、猰貐、大焱他们必然都在这异域空间里! 这才是最为稳妥的藏身之处啊! 而且,他们身处异域空间之内,气息必然不会外泄,所以敖正恒纵然动用了万嗅神通,也捕捉不到西王母和无患的分毫气味! 想通了这一点,陈义山抓耳挠腮,焦急万分! 虽然知道西王母在哪里,可是却无法接近,既听不到他们说话,也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眼下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就像是饿极的时候,面前明明摆放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却偏偏不能动筷子一样。 怎么办? ! 难道冲出去,撕开那个口子? 当然不行! 这样做不是摆明作死么……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干等吗? ! 如今已经是丑时正牌了啊。 再过一个多时辰,禅位大典便会正式开始了!可是自己却对西王母要干什么,有什么计划,一无所知! 总不至于,她是打算和无患、猰貐、大焱以及敖润等,光明正大的闯入水晶神殿,对中土神道的各路大能直接开杀戒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西王母未免也太蠢了些! 就凭他们这点人手,虽然说是有两个先天大神,一个魔君、一个魔王外加一个龙王,也绝对不可能取胜的! 那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 陈义山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阁楼的门忽然又被打开了,陈义山急忙窥望,但见一个浑身魔气缭绕的尖头男子引着一个同样额头尖锐的高大怪人走了进来。 说是怪人,是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是太奇特了——头顶如刀削斧砍了一样,下巴却宽大至极!一头雪白的长发,生生垂到地上去,就连眉毛和胡须也都白的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霜!说他年龄大吧,可他脸上却没有一根皱纹!他的手不像是手,脚也不像是脚,全都是又厚又大,而且指与趾甲都是尖锐弯曲壮,看上去又粗又硬,形如虎爪! 更奇怪的是,他的左耳朵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右耳…… 陈义山惊讶极了! 那个魔类倒也罢了,陈义山用慧眼只一瞥,便看出了他的底细,是战部魔众的新晋魔王——从革,道行还不如大焱,不足以让他忌惮。 真正让陈义山惊得瞠目结舌的是那个白毛怪人! 这是老相识了! 压根就不必用慧眼去看,陈义山也认得出来,是金神蓐收啊! 这恶神是什么时候逃脱的锁镇!? 天啊,难道这个九月是先天大神们的集体脱难月吗? ! 一个个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先是东王公,然后是西王母,继而是那个猰貐,现如今又是蓐收,都出来抛头露面,把盘古祖神当成什么了? ! 你们礼貌吗? ! 第1210章 蠢得可爱 第1210章 蠢得可爱 却说魔王从革与金神蓐收进了阁楼之后,屋门又被重新掩上,而空中那点先天元炁消失不见,异域空间的缝隙却骤然变大,迅速被撕裂开来,宛若一洞。 陈义山凝眸看时,西王母的脸果然从里面露了出来! 而在她身旁或坐或立的,赫然就是魔君无患以及魔王大焱,倒是不见了先天大神猰貐,似乎在异空之内更深处,以陈义山的角度,看他不见。 只见从革拜道:“参见君上,见过娘娘。 小王已经引着蓐收大神探过水晶神殿了,现在回来复命。” 无患道:“起来吧。” 从革起身道:“谢君上!” 蓐收就一直直挺挺站着,昂着脑袋,目光睥睨,神色颇为不屑。 西王母眉头微蹙,问道:“蓐收,你既然看过了,觉得如何?” “呵呵” 蓐收冷笑了起来,声音跟从前相比也没有多大变化,仍然如金石相划一样,刺耳难听至极,只听他阴阳怪气的说道:“不如何,你叫我干什么,就吩咐吧。” 西王母道:“你上来说话!” 蓐收乜斜着眼睛,道:“上来? 上哪儿啊? 你那异域空间吗? 我可不敢再进去了!被你生生困了那么久,刚放出来透口气,便又想让我进去?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你如果想要凌辱于我,那就,恕不配合了!” 西王母愠怒道:“蓐收,你是想让我现在就夺舍了你的神躯吗? !” 蓐收“哼”了一声,道:“神躯就在你眼前,想要的话,随你拿去,反正,你不是有一片魂魄在我体内嘛,只要你愿意,随时随地都能吞掉我的魂魄,而我,还无法反抗嘛。” 陈义山闻听此言,吃了一惊,暗忖道:“又一片魂魄!原来老阴神是用这种办法在控制蓐收,怪不得玄女娘娘不让我救她,救出来,也不过是老阴神的一枚棋子。 只是不知道那个猰貐的体内是不是也有老阴神的魂魄? 如果有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片还没有着落……” 却听西王母幽幽说道:“蓐收,你以为我的元炁未能恢复至巅峰境界,便要仰仗于你了吗? 实话告诉你,这次筹谋,你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罢了,而且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一环节!少了你,我也能为之!” 蓐收目光闪烁了几下,脸色颇为阴沉,他嘶声说道:“西王母娘娘,我也并不是不服你,不愿意帮你,只是恼恨你手段卑劣。 直到现在为之,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把你的一片魂魄植宿到了我的体内!请你实言相告,叫我死得明白些吧!” 西王母“嘿”了一声,哂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救你脱离锁镇的时候,要供你汲取大量的先天元炁,我将那些先天元炁存蓄于昆仑神玉瓶中,任你索取,却忘了告诉你,瓶中除了先天元炁之外,还存着我一片魂魄,你自己不细心,只顾着脱离大难,如今却来怪我手段卑劣?” “原来如此!” 蓐收恨声说道:“我早该想到的,你从来就没有安过好心!岂能毫无所求的救我脱难? !” 西王母道:“蓐收,你跟从前一样,蠢得可爱,傻得可怜。 你得记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便宜让你白占,你能获得的任何一样好处,都已标好了价格,或明或暗而已。” 蓐收冷笑道:“你如此阴损,怪不得一世无夫!东王公虽然跟你同住在一座山上,也不屑于与你结为夫妻!” 西王母大怒,骂道:“混账,你说什么? !” 蓐收嘿然道:“我说你就该守寡!活再久,也是没人疼没人爱!怎样!? 你生气了? 啧啧啧小脸都扭曲的变形了呢!你是不是想要现在就夺舍我啊? 来啊!只怕你得到我的身子,却得不到我的神通!即便你夺舍成功,也施展不出我的金遁!” “好你个蓐收,你是在作死!” “我便不信你辛辛苦苦、大费周章的救我脱难,结果却只是把我当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你的筹谋,少了我这一环,只怕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吧!西王母,别装腔作势了,我了解你,以你那多疑的心性,如果不能把行动算计到完美无缺的环环相扣之程度,你还敢继续进行下去吗?” “你——”西王母一时气结无语。 她确实不能没有蓐收。 蓐收在这个计划中,要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她也没想到,刚放他出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可事到临头,却突然翻脸了! 都看了水晶神殿,居然还要变卦! 这是他故意为之,要报复自己的吗? 怎么办? 她扭头往异域空间深处张望了一眼。 “蓐收!” 一声呵斥,猰貐的身影忽然出现,从异域空间里飘落下来,道:“我正在歇息,却听见你大呼小叫的与娘娘顶嘴!怎么,你要干什么? 好不容易脱困,却要自取灭亡吗? !你不能没有心肝到这种地步!若无娘娘,你如何能够逃出盘古锁镇,如何能够重见天日? !你要知道,娘娘可是费尽了心思,搜寻了许多先天神物以及诸神遗骸,苦心孤诣的提炼出其中的元炁,自己都不舍得取用,却都拿去帮你解除锁镇,这可是救命之恩,再生之德啊!” “猰貐? 你是猰貐!” 蓐收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盘古大劫来临之前很久,你与轩辕氏为敌,被弄死了吧? 我还记得,你的尸体都沉沦在弱水中了!” 猰貐“嘿嘿”一笑,道:“是啊,我是死了,甚至被抛尸弱水,可是娘娘有不死神药啊,难道不能叫我起死回生吗? 不说这些事情了,你也别闹了,娘娘可是要以天地为棋盘,以后天诸神为棋子,做出一场大局啊!此局一旦做成,你我都可从中受益,重新在这后天世界里为所欲为的啊!想想吧,一个没有盘古的神界,没有昊天大帝的世界,甚至连东王公都没有,谁能约束咱们?” 蓐收哂笑道:“得了吧,西王母就能约束你我!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体内也有她的一片魂魄吧? 她可不是好心帮扶你我!只是为了你我的天赋神通,无人能够驾驭罢了!她要做局不假,以后天神祇为棋子也不假,但你我能是棋手吗? 别傻了,你我跟那些后天神祇一样,也都是棋子而已!被她用过一场之后,便成弃子!你真当我们能跟她坐享天下?” 陈义山听见这番话,恨不得立刻露面,高声为蓐收喝彩! 谁说人家蓐收蠢的可爱,傻得可怜? 人家可精明着呢! 蓐收知道自己在西王母心中只有被利用的价值,若是价值还在,说不定尚能全乎性命,可如果价值一旦被取用完毕,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只听西王母嘶声说道:“蓐收,我现在就当着你们几个的面盟誓,此生永不杀你!若违此誓,叫我神道尽丧,根基全毁,魂消魄散,神躯离乱!” 蓐收一愣,有些吃惊的说道:“你还真是豁的出去啊。” 西王母一脸诚挚的说道:“此番行动,确实需要我等勠力同心,我怎么敢不豁得出去? 蓐收啊,你好好想想吧,我可是要灭尽后天神祇的!待事成之后,我与谁共掌天下? 难道做孤家寡人很舒服吗? 我当然需要你们!只要你肯顺从我,我又何必害你? 先天大神存世者,寥寥无几啦,还要内斗吗?” 猰貐也劝道:“蓐收,改天换地,日月更新,可就在此一举了啊!” 西王母又道:“而且,此战还能灭掉你的宿敌,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蓐收目光一凛,道:“宿敌? 谁?” 西王母咬牙切齿的说道:“还能有谁,是那个坑害了我们大家的陈义山啊!如果没有他上蹿下跳,哪来的昆仑虚之战? 如果没有昆仑虚之战,盘古祖神怎么可能锁镇我等? !” 蓐收脸色大变:“陈义山也在西海,也在这龙宫里? !” 西王母冷笑道:“你放心,他一定会来的!据我所知,那些后天神祇,几乎都是他的挚交好友!” 蓐收攥紧了拳头,道:“好,我帮你!被锁镇这几千年里,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啊!我的耳朵没有了,我的神宠死了,都是因为他!还有数千年的自由!嘿嘿这些大恩大德,我该如何报答呢? 他在意的人,我要杀光,他在意的东西,我要毁灭,然后,我也囚禁他三千六百多年,哈!哈哈哈!!” 陈义山:“……” 蓐收,我丢你老母! 刚夸过你,你就不行了? 你还真是蠢的可爱,傻的可怜! 第1211章 多臂神将 第1211章 多臂神将 耳听着蓐收愿意帮忙,站在西王母身后却一直没有说话的无患便“呵呵”笑了起来,开口言道:“真是皆大欢喜啊!蓐收前辈,其实晚辈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那金遁神通可谓是古往今来无双无对的天大本事!火神祝融只要不现世,谁也克制不了你啊!能有你鼎力相助,我等的大业必然能成!” “哼哼!” 蓐收冷笑道:“你懂什么? 如果我的左耳还在,神宠尚存,哪怕是祝融在世,我也不惧!” 无患连声附和道:“那是,那是自然。” 蓐收转瞬看向西王母,问道:“娘娘,我多句嘴请教一下,除了我和猰貐之外,还有哪些先天大神被你给找到并控制了?” 西王母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能找到你和猰貐就已经耗费我不少精力啦!共工和大羿都被我的鸿蒙神簪刺中,先天元炁尽失,怕是早已经死啦;垕土、祝融、女魃、赤松、宇清、飞廉、句芒、金乌、太阴等,虽然各有所长,但是下落却很不明朗,我并没有找到;麒麟、凤凰、混沌、穷奇、梼杌、饕餮等先天神种,一个个都不服管教,凶残蛮横,只喜恶斗,无有智慧,即便是能找到他们,于我而言,也没有用处;昊天、东王、燧人、伏羲、神农、轩辕、少昊等,迂腐成性,是敌非友……除此之外的其他先天大神以及先天神种,都碌碌无为,不足道也。” 蓐收道:“你连猰貐都能复活,那刑天、九婴、凿齿、封豚、修蛇、蚩尤等早在盘古大劫来临之前就死了的先天大神以及先天神种,你怎么不复活?” 西王母道:“猰貐是被杀之后坠入了弱水,身体和魂魄都禁锢在其中,因此只需打捞出来,喂服不死神药,将身魂合一,便能复活了,可你说的那些家伙,几乎无一例外,身死之时,魂魄都已被打散了,有许多连神躯都被毁了,我纵有不死神药,也难助他们重生啊。” 蓐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西王母皱眉道:“还有别的杂事要问吗?” 蓐收笑道:“没有了,看来娘娘是真的着急了。” 西王母道:“时不我待,如何不急? 你上来说话吧,法不传六耳,君不密则失其国,我们还是在这异域空间里议定计谋最为稳妥。” 蓐收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颔首,道:“好。” 眼见蓐收和从革也要飞去那异域空间之中,陈义山不禁焦急万分! 他们关起门来干坏事,自己岂不是又要变成“聋子”和“瞎子”了? 怎么办? ! 焦躁之中,他忽然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主意!当即潜行到阁楼之外,摘下了那女子活面具,又换上了鲁陀罗尼的,而后掠出地面,大摇大摆朝阁楼走去。 多臂神将看见他来,立刻上前拦住,喝道:“兀那三眼丑汉,给本将站住!大王有令,此乃禁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擅闯者格杀勿论!” 陈义山骂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墨斗鱼,烧烤了吃掉都不亏!你知道本座是谁吗,就敢出言不逊!?” 多臂神将道:“我管你是谁!就是不许靠近!” 言罢,把手一招,他他身后的虾兵蟹将们也都围了上来,个个目露凶光,对着陈义山虎视眈眈。 陈义山道:“尔等臭鱼烂虾听好了——本座乃是身毒国至尊真神鲁陀罗尼,是你家大王的救命恩主!是此次前来观礼的最大贵客!得罪本座,便是自取灭亡!” “哦”多臂神将若有所思道:“原来是鲁大神,恕末将无礼了。” 陈义山“哼”道:“那还不赶快让开!” 多臂神将笑道:“对不住,没听说过,不认识。” “你——” 陈义山气急败坏,道:“不信我的话,我叫龙王过来对你说,看那时候你怎么收场!” 多臂神将笑嘻嘻道:“鲁大神最好是把大王叫来,因为他此前对末将下达的神谕便是死守此楼,如果没有他引着,谁都不许进去!哪怕你真的是什么救命恩主,是观礼贵客,末将也不敢放你进去,毕竟职责所在嘛。 还望鲁大神见谅,不要为难我等。” “放屁!” 陈义山骂道:“本座刚才明明看见魔王从革和金神蓐收进去了,他们也没有敖润引着啊!你就是故意刁难本座!” 多臂神将稍稍吃了一惊,心道:“这丑八怪是在哪里看见的,怎么刚才我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呢?” 嘴上却说道:“他们先前就是从这阁楼里出去的,所以回来的时候,自然不必再由我家大王引着。 而鲁大神你,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末将眼前,那末将如何能够放行呢?” 陈义山闻言一愣,暗暗忖道:“敖润只带了西王母和无患过来,至于大焱、猰貐、从革、蓐收都没有提及,这墨斗鱼精却说他们是从楼里出来的,怎么回事?” 转念之间,陈义山便想明白了:“我知道了!西王母是用颠倒两界瓶,把这些家伙给传送过来的!” 想明白此节,陈义山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事情的可怕程度还远超自己的预想啊! 原以为敌人只有西王母、无患、猰貐、大焱寥寥四个而已,如今多了蓐收和从革不说,很可能还会有别的! 只要有西王母在这里守着,她就能用那颠倒两界瓶,源源不断的传送帮手过来! 好个精于算计的老阴神啊! 怪不得要和无患提前一夜潜入龙宫呢,原来就是为了做成此事! 用颠倒两界瓶,神不知鬼不觉的拉起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既不会被来观礼的众神察觉,也不会被敖润洞悉。 这摆明了跟敖润不是一条心啊! 陈义山盘算着:现如今,光先天大神都已经有了三个,自己能对付其中一个就不错了,毕竟是本尊驾临,而不是鲁陀罗尼那种拼凑的冒牌货,神通手段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至于来观礼的众神之中,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中岳神君能对掉一个先天大神,其余的神祇,没有任何一个是先天大神的对手! 甚至,单打独斗,有没有能胜过魔君无患的,都很难说。 如果西王母再把战部魔众的魔王、魔尊、魔主、魔头等各阶高手全部输送过来,就是拼着硬打,自己这边也要损失惨重啊! 而且听西王母的意思,人家还不会用这种蛮干的无脑打法,人家有更加阴险歹毒的计谋! “鲁大神,别站在这里发呆了,海水在这时候可是凉的很啊,请回客房吧。” 多臂神将见陈义山怔怔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便嘲讽了他一句。 陈义山抬头喝道:“你啰嗦什么? !这阁楼里不就是有西王母和魔君无患么? !本座跟他们是一伙的,凭什么他们可以进去,本座却不能进去!?” 多臂神将愣住了:“这——你找大王说理去啊,跟末将说不着。” 陈义山狞笑着说道:“墨斗鱼精,本座给你三个选择,你好好掂量掂量!第一,本座先打死你们,然后自己开门进去!第二,本座用额头上的灭却天目喷出天火,烧了这座阁楼,逼迫西王母和无患出来见我!第三,你们乖乖让开,别挡本座的路!” 多臂神将脸色大变,道:“还请鲁大神不要为难——” “本座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这——” “三!” “我——” “二!” “你——” “一!” 陈义山厉喝道:“你不选,本座帮你选,就是第一条!” 多臂神将面如死灰,立刻将八样兵器全都横在身前,道:“鲁大神如此苦苦相逼,那末将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陈义山心里暗骂:“这个墨斗鱼精还真是对老泥鳅忠心耿耿啊!” “为什么在外面吵闹? !” 就在陈义山进退两难,不得不动手的时候,阁楼的门忽然开了。 第1212章 急中生智 第1212章 急中生智 一个高高瘦瘦,形容枯槁,麻杆一样的魔类站在那里,浑身上下环绕着一股极为浓郁的魔气,却是绿油油的,连带着头顶和瞳仁也都是绿色的,狐疑的打量着陈义山。 陈义山愣了一下,此魔是个新面孔啊! 他连忙用慧眼打量,这才窥得对方的底细——名曰曲直,魔王阶大能! 又一个魔王! 原来,自从大野、大泽以及投诚来的昆吾死后,无患就接连提拔了两个新的魔王,那便是之前陪着蓐收进去楼内的从革,在一个就是眼前的曲直了。 但方才在阁楼里,可是没有他的,这便说明,他也是刚刚被传送过来的! 陈义山立刻说道:“本座乃是鲁陀罗尼,你去告诉你家君上无患以及西王母娘娘,就说本座要见他们!” “鲁陀罗尼?” 曲直听见这个名字,目光明显闪烁,他深深的看了陈义山一眼,沉声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 言罢,迅速转身进楼去了。 陈义山冲多臂神将怒目而视,道:“你走了狗屎运!要不是他出来,你难逃一死!” 多臂神将“哼哼”道:“末将尽职尽责,问心无愧!” 刚吵了这么一句话,曲直便出来了,对陈义山说道:“你进来吧。” 多臂神将闻言,这才悻悻的让开了路。 “怎样? !本座要进去了,你咬我啊!” 陈义山横了他一眼,然后得意洋洋的跟着曲直进去。 “我呸!” 门掩上之后,多臂神将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一看这德性就是身毒国的!” …… 既然没有办法偷听,那就索性闯进去,光明正大的问,哪怕是问不出来,也要搅闹他们,让他们的计谋难以顺利成行! 这就是陈义山的急中生出来的“智”。 陈义山和曲直进去的时候,室内只有无患和西王母,而蓐收、猰貐、大焱、从革都已不见了踪迹,显然是进了异域空间。 无患对西王母说道:“娘娘,这位三眼大能就是我对你说起过的鲁陀罗尼。” 西王母死死的盯着陈义山,目光异亮惊人,似乎是想要把陈义山从里到外看穿了一样! 这目光锐利无比,足以杀人! 而且西王母的气场异常强大!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能够压倒一切的神威! 如果换成是旁谁站在这里,只怕早就怂了,露出破绽了。 但是陈义山浑然不惧! 脸上的活面具出自卡芙那巧夺天工的手,而且还被陈义山用仙术加持过,西王母虽然神通广大,却窥不破仙道法术,所以陈义山有足够的自信,只要自己从容淡定,不慌不乱,就不会漏出破绽! 至于她的气场,呵呵又不是没打过交道,唬谁呢? 陈义山决定先发制人,反客为主,他朗声说道:“你这女人就是西王母吧? 本座听说过你的名头,也了解过你的手段,但还不知道你居然有这种癖好,喜欢盯着男人直勾勾的看。 怎么,本座是不是长得很入你眼啊? 嘿嘿嘻本座已经娶了三个妻子啦,可有时候还会觉得寂寞,思来想去,大约是少一个年龄足够大,阅历足够深,能与本座谈得来的老女人。 西王母若是相中了本座,倒也可以嫁过来,但是你的长相不够明艳动人,只能算是姿色平平,勉强称得上清秀,做本座的第四房正妻恐怕难以服众,不如,就做个妾吧。” 无患闻言又惊愕又想笑,连忙用几声咳嗽掩饰了一下,随后呵斥道:“鲁陀罗尼,你吃错药了吗? !怎么能如此无礼? !” 西王母也气懵了! 陈义山那一番混账话可谓是句句扎心,什么喜欢盯着男人直勾勾的看,什么年龄大的老女人,什么姿色平平,勉强清秀,做第四房还难以服众,只能做个妾……简直是气破肚皮! 她那高高在上、压倒一切的气场瞬间就被打破了! 这也正是陈义山的计谋。 他“呵呵”笑道:“无患,本座这算什么无礼? 本座是欣赏西王母啊,你看,西王母娘娘已经感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患道:“娘娘,身毒国是化外之邦,历来不讲礼仪,你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呸!” 陈义山立刻朝无患啐了一口,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敢说我们身毒国是化外之邦? 你们魔道不还是一群孽畜吗? !” 无患大怒:“你——” “你什么你? !” 陈义山是怎么无赖怎么耍,反正不能彬彬有礼,不能露出一点自己的本来气质,他骂道:“昔年五道诛魔,本座大杀你们魔类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是散魔啊还是魔主啊? 就凭你也敢跟本座这么说话!?” 无患正想发飙,曲直正想动手,西王母却已经开口了,她强忍住心中怒气,眼睛里的凶光也是一闪而逝,只听她咬牙切齿的狞笑着说道:“嘿嘿嘿鲁陀罗尼是吧,好个张狂的后天神祇啊!我倒是敢嫁,你真敢娶么? !” “哼哼嘻” 陈义山也冷笑了几声,而后仰着脸子,鼻孔朝天,说道:“有什么不敢娶的? 你也不过是跟东王公齐名的先天大神而已!东王公的神通本事不在你下,甚至,还要高过你一点点吧? 即便如此,他也不过是本座的门下走狗而已!” 西王母闻言,脸色大变,喝道:“你说什么? !” “怎么,这就吃惊了?” 陈义山讥讽道:“旁谁怕你们先天大神,本座可不怕!火神祝融厉害吗? 他的眼睛被本座挖走做了额上这第三只眼!战神刑天厉害吗? 脑袋被本座拿去串成了项链!还有雷神宇清,风神飞廉以及那个什么什么九婴,嘿嘿被本座肢解的肢解,剁头的剁头,剖腹的剖腹!真就是,先天大神在本座这里,不值钱啊!所以,让你做妾,已经是高看不少啦!” 西王母听得目瞪口呆,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傻了?” 陈义山摇头叹息道:“还以为西王母是个厉害角色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西王母失声说道:“你胡扯八道!你说的一切都不足为信!你这厮,就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诳语癖!” 陈义山冷笑道:“不信? 那你去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得到东王公,能不能找得到祝融、宇清、飞廉、九婴? 本座觉得,你已经找过了吧?” 第1213章 鬼话连篇 第1213章 鬼话连篇 1213章 鬼话连篇 陈义山所说的那些先天大神,西王母确实都已经找过了,只不过刻意对蓐收说了假话而已。 其实在当初,西王母最想找到并解除锁镇收为己用的帮手是垕土娘娘,以土遁神通可以做成的事情比金遁神通要多得多,也更方便。 只可惜,她搜寻了许久都没有垕土娘娘的线索,于是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起用了蓐收。 所以,陈义山越说,她越听的惊心动魄,而且越感觉自己小看了眼前的这个丑陋家伙。 陈义山继续危言耸听,堆出满脸睥睨自雄的神情,纵声说道:“也别怪本座轻视你们,不说别的,只提一个人——陈义山!呵呵,你们一个个都对他忌惮无比,就好像他很厉害似的,结果,本座轻而易举的就杀了他,可见你们也不过如此嘛。” 西王母始终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听到此处,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怎么杀的陈义山?” 陈义山冷笑道:“杀他很难吗? 他会发地火,却敌不过本座的天火!他会土遁地行,却快不过本座的雷速!他有落魂珠,有夸父力杖,有大羿神箭等先天至宝,却对本座的神躯无可奈何,本座更有九婴之首以及咒印之力加以克制!他擅能腾挪,本座却能以风遁神通吸的他不能动弹!对了,他还会逆空神通,你传授的对吧? 巧了,本座正好也从东王公那里学会了一样独一无二的本领!” 言罢,陈义山拂袖一挥,“砰”的一声荡开了阁楼大门! 在西王母、无患、曲直以及外面多臂神将诧异的目光中,陈义山“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眨眼间,又“唰”的一下,重新出现在了方才所立之处。 “西王母,眼熟吗?” 陈义山嘿然笑道:“你不至于忘了这瞬移神通吧?” 旁观的魔王曲直忍不住说道:“你这算是什么瞬移神通? 不过是身法快了一点而已,哗众取宠!本王也能做到!” “是吗? 你不如先瞧瞧这个再说话,呵呵” 陈义山哂笑了两声,轻轻摊开手掌,众目睽睽,齐齐望去,但见他掌心中赫然放着一根小小的,被折断的,还很新鲜的珊瑚枝。 无患大惊失色,喃喃道:“你这,这是——” 陈义山悠悠说道:“本座刚去珊瑚林里折断了一根小枝,此去的路程也不算远,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加起来也不过十余里而已,相比诸位都能做得到吧?” 曲直说不出话来了。 无患也只是默默的关上了阁楼的门。 西王母的脸色更显阴郁! 十余里的路程对他们而言确实不算远,全力飞行的话,在场的几个大能都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也绝不会像陈义山那么快,一瞬间就到了! 更要考虑的是,从这里去到珊瑚林的路线并不是直的,就如陈义山所说的那样,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这种路程才最耽误时间,因为要防备走错方向,更何况,还要折断一根珊瑚枝! 除非是施展“点对点”的瞬移神通,无视中间的复杂路况,才能做成这看起来简单,实则困难无比的“小事情”! 这一手惊世骇俗的本事,是东王公特有的神通,无论放在先天时代还是现在,都足够惊艳,堪称是震铄古今的绝技! 有了这项神通打底,陈义山方才所说的许多事情,西王母已经不由得不信了。 因为嘴可以作假,身体却毕竟诚实。 但陈义山却还止不住的想要继续炫耀! 只听“嘭”的一声响,他绽放出体内的先天元炁,瞬间笼成一团厚重的光球,裹住了周身,那厚厚的光晕明耀闪烁,“噼里啪啦”的乱响,好似炸电一样,使得“鲁陀罗尼”看起来虽然丑陋,却神威无匹! 曲直瞬间就被吓瘫了! 无患提起他,转身就往外跑! 要知道,先天元炁最能克制怨戾之气,陈义山搞出这样的大动作来,无患焉能不惧? ! 就连西王母也骇然变色,心中惊叹道:“这三眼丑汉的体内居然积蓄了如此大量的先天元炁!已经完全不弱于蓐收和猰貐了!我还没有恢复巅峰状态,单论元炁存量,大约也不如他!他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先天大神了!怪不得陈义山不是他的对手啊,陈义山的元炁存量哪里及得上他!” 先天时期,陈义山打不过九天玄女,而且也被西王母用逆空神通戏弄过,所以西王母自认为对陈义山的实力有相当充分的了解,可是她并不知道,陈义山的神分身遗留在了上古时期,至今还没能回归本尊,被盘古祖神送回当今时代的陈义山几乎快要成为一个纯粹的修仙者了,但是由于主角光环,不是,这个由于造化弄人,陈义山凭借着自己的聪明睿智,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毅力,在大须弥山一战中,用计吸收了刑天骨珠的全部元炁,又以奇门遁甲神通困住鲁陀罗尼,直至把他的先天元炁全盘接收! 那时节,鲁陀罗尼虽然是通过东拼西凑的手段打造出了一具四不像的先天神躯,可是他体内所拥有的先天元炁的精纯厚重程度却毫无疑问是极佳品质!毕竟,他取的都是先天诸神的关键部位! 彼时的陈义山,可谓是修行这么多年来(包括先天时期)最强的状态了! 如果不是东王公行事“猥琐”,用乾属聚神令旗偷摸吸走了陈义山的部分力源,如今的陈义山,单论先天元炁存量,是要比蓐收和猰貐高的! 当然,比起没有恢复至巅峰状态的西王母也要高。 西王母原本对“鲁陀罗尼”杀掉陈义山的事情是持极大怀疑态度的,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 毕竟,“鲁陀罗尼”说出了陈义山所拥有的几乎所有神通和法宝,而且还说出了克制的手段,继而展现了自己的部分神通和深厚修为。 如此的知己知彼,必然是真跟陈义山厮杀过的。 而今,陈义山没有来西海参与禅位大典,行踪消失,或许,是真的死了…… 一想到陈义山死掉,西王母就莫名的开心了起来,她稳了稳情绪,展颜笑道:“鲁陀罗尼,请收了你的元炁吧。 不然,无患怎么回来说话?” 陈义山闻言,便知道自己过关了。 西王母信了自己的连篇“鬼话”。 第1214章 狮子大开口 第1214章 狮子大开口 陈义山耀武扬威够了,得意洋洋的收了先天元炁,无患和曲直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回到室内。 当他们再看陈义山的时候,一君一王的脸上都充满了敬畏之色! 尤其是无患,不但对眼前的这位三眼丑汉心服口服,甚至还感觉到了一阵后怕——合着之前在弱水孤舟上对西海龙王动手的时候,这位鲁大神出手相救,只打死了大泽,没有再进一步攻击自己和大焱,还是留了些许情面的。 以后,可不能撩拨他了啊。 …… 西王母笑道:“鲁大神,方才是我失礼了,慢待了你,所以才引得你的不满,以至于说出那些刺痛我的话来,呵呵你我都有不周之处,相互都别计较了,如何?” 陈义山道:“你敬我一尺,我自当也敬你一尺!” 西王母稍稍愣了一下,心道:“你不应该敬我一丈吗? 真是个狂妄嚣张的家伙!还好,不是敌人。” 嘴里说道:“后生可畏啊,我真是想象不到,须弥之下,金河之源,小小的身毒国里,居然还能出来你这样的旷世奇才!” 陈义山“哼”了一声,傲然说道:“西王母娘娘的眼界过高啦,不晓得低下高贵的头颅看一看四方,所以才不知道本座的存在。 其实,本座修炼的时间并不短,年龄也很不小啦!当然,比起娘娘来说,本座算是后生,但是跟无患相比,本座可是前得不能再靠前的前辈!想当初,在你们先天诸神大战昆仑虚,引来盘古降下大劫的时候,本座就已经在金河得道称尊啦!甚至在更早的时候,金水之盟与火土之盟相互杀伐的时候,天倾东南,地陷西北,洪水滔天,肆虐人间,本座就已经有大法力啦,能抵御天灾了!那也正是本座受人敬仰,开启制霸身毒国的肇始!” 西王母抚掌赞叹道:“真是厉害,我走眼了,小看了鲁大神啊。” 无患也堆出满脸的假笑,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鲁大神深藏不露,真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陈义山也不谦虚,坦然受之,道:“你们确实小看本座了。” 西王母道:“往事不必再提。 我有一事相求,还望鲁大神答应。” 陈义山皱了皱眉头,道:“本座来找你们也是有事要说!我还没开口,西王母倒要先让我答应一件事?” 西王母笑道:“我要求的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不至于占鲁大神什么便宜。” 陈义山道:“那你且说来听听。” 西王母道:“陈义山被鲁大神所杀这件事情,还望今后不要再提。” 陈义山笑道:“本座明白,娘娘要笼络蓐收嘛,怕他听说陈义山已死,便再没有动力参与进来。” 西王母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陈义山淡淡说道:“方才你们在楼内吵闹,本座在外面已经听见了。” 西王母心中愈发忌惮,道:“鲁大神真是好耳力!此事关系到我们的筹谋能不能成功,还望鲁大神能够答应。” 陈义山撇着个大嘴,道:“好说好说,只要娘娘答应了本座的要求,那本座自然也可以答应娘娘。” 西王母道:“所以鲁大神此番前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指教我等?” 陈义山眉头紧蹙,忿忿说道:“提起来本座便心中不痛快!实话告诉你们,本座已经见过敖润了,你们在这里藏身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你们并没有约定事成之后,能给本座分多少好处!” 西王母恍然道:“哦原来鲁大神就是为了这件小事来的?” 陈义山愠怒道:“这件事情难道是小事吗? !本座既然参与了进来,当然也要分一杯羹!不为了那点好处,凭什么来卖命? !难道中土那帮神祇是好惹的? !五岳五湖、河江八水、城隍土地、太岁煞星、神荼郁垒、伏魔帝君等等等等可都来了!这还不算那些中神、小神,上百号叫得上名头的家伙,真好惹么? !可笑敖润那厮居然说把他的领地分给本座一部分,就算是给了好处,怎么,本座成了要饭的臭乞丐了吗!? 现在,你们必须给本座一个满意的答复!” 西王母见“鲁陀罗尼”如此盛气凌人,心中颇为恼怒,但还是温言说道:“息怒,息怒,确实是我等疏忽了。 敢问鲁大神看上哪些领地了? 不妨现在就说出来,待事成之后,便划归鲁神所有。” 无患也赔笑道:“鲁大神是半道里参与进来的,仓促之下,我等没有考虑周全,却有不当之处。 鲁大神如今但说无妨,我等重新划定好处就是了。” 陈义山忽然盯着无患问道:“敖润要的是海陆水系,不分咸淡,都是他的,你们魔道分的是那些地盘?” 无患忙答道:“我们魔道不要固定的地盘,毕竟,有怨戾之气的地方,就是适合我们魔类滋生的地方。 晚辈与娘娘约定的是,在事成之后,我们魔类可以随意出入红尘俗世,去往任何地方,都不受拘束。” 陈义山暗骂道:“想瞎了你的心!如果真是那样,只怕是浩劫降临,六道覆灭不远!” 他又问西王母道:“娘娘分到什么好处?” 西王母微笑道:“我只要杀光这后天神祇,夺走他们的香火愿力,开我后天第二鼎炉!然后,让他们的信民都供奉我!届时,我重开天庭,制定天规,后续为神者,都须受我敕封,臣服于我!我要做的是昊天大帝那个位置,但要比他做的更好!至于领地,呵呵与我而言,都无所谓。 到那时候,还请鲁大神也到天庭,做个男神班主,辅我治世。” 陈义山暗暗忖道:“老阴神可真是阴损歹毒!让天下百姓都供奉她,那要不要领地,自然是无所谓了,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 只是,她既然还要做神明,而且做的是昊天大帝那个位置,当众神领袖,为什么还纵容无患的魔道染指红尘俗世呢? 一旦凡夫俗子被魔类侵蚀,谁还供奉神明? 哦,是了,这老阴神是空口许诺,在事成之后一定会转手灭了魔道!敖润是与虎谋皮,无患也是啊!都是炮灰,最终的赢家只有西王母一个,……” 他假装沉吟了片刻,随后说道:“敖润要走了所有水域,魔道可以重新染指红尘世界,娘娘要重掌神界,那本座也不贪心,这样吧,中土的所有山岳都归我统领!此外,中土之外的所有番邦也要归本座统领!届时,本座一一征服周边诸国,你们都不能插手!如果答应了本座,届时,西王母你开天庭,分封众神,本座去做个男神班主也行,但,本座听调不听宣,不算你的臣属!” 西王母和无患听闻他有如此大的胃口,都不禁悚然动容! 尤其是西王母,早已动了杀机!心里暗暗发狠:“你如此贪婪,我岂能容你? !待事成之后,便是你的死期!任你再厉害,难道还能打过我和蓐收、猰貐的联手?” 但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恼,脸上仍然堆满了柔和的笑意,说道:“行,都依你。 鲁大神身怀经天纬地之本领,手握震古烁今之神通,要这么点好处也不算多。 无患,你说呢?” 无患腹诽道:“你都说了,我还说个屁!难道你做好人,我做恶人?” 于是也笑道:“那是自然,鲁大神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陈义山如此狮子大开口,也正是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此行的目的,好让西王母和无患坚信,他就是“鲁陀罗尼”,就是为了获取极大的好处才参与进来的! 唯有这样,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才会显得有足够的动机,不至于那么唐突。 他接下来要说的便是:“这好处是说定而来,但本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们。” 西王母一愣,道:“鲁大神还有什么事情赐教?” 陈义山稳了稳心神,从容说道:“你们的行动计划到底是什么? 本座连半点都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参与进来? !问敖润,敖润也推说他不知道,本座只好是亲自来问你们了!” 西王母皱起了眉头,目光闪烁,狐疑着问道:“你还想知道我们的详细谋划?” “那是当然!” 陈义山丝毫不畏惧西王母的逼视,振振有词的说道:“禅位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怎么动手,都谁动手,本座总得知道吧? !不然,本座该怎么配合你们?” 西王母的脸色稍稍变了,无患也冲她看过来,一神一魔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第1215章 绝户计 第1215章 绝户计 陈义山见无患和西王母交换眼色,便知道他们对自己起了疑心,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后退了,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本座不知道你们的筹划,不知道都有谁是自己人,又有哪些是敌人!一旦开战,你们误伤了我,或者我误伤了你们,该如何是好?” 西王母笑道:“原来鲁大神是在忧虑这个啊,请放心,不会出现此种情况的。” 陈义山“嘿”的笑了一声,道:“万一呢? 西王母纵然英明睿智,天下无双,可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的计谋连半点破绽都没有吧? 本座与三位夫人以及儿子、爱女、小婿、部将可是全都要去参加禅位大典的!乌泱泱一大群,与中土那帮神祇聚在一起进殿、列席、赴宴、观礼,可谓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你们的人不认识我的人,我的人也不认识你们的人,陡然间混战乱斗,怎么可能没有误伤?” 西王母皱眉道:“鲁大神确实多虑了,届时开战,我会在第一时间施展异空神通,出现在水晶神殿里,将敖润和你以及你们的部众全部接走,只剩下那些该杀的后天神祇留在殿中受死。” 陈义山道:“如此说来,本座并不用参战?” 西王母点了点头,道:“鲁大神什么都不用做,作壁上观,看中土众神覆灭,岂不快哉?” 无患也笑道:“嘿嘿娘娘谋划周密,已有详尽的安排!鲁大神只管坐享其成就是啦,晚辈可就没有这等好福气啊。” 陈义山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无患,你才是好福气!你们如此安排,可见对本座不是坦诚相待的!” 西王母愣道:“鲁大神何出此言?” 陈义山道:“如果本座所记不差的话,娘娘方才还对蓐收说道——天下之间没有便宜让你白白的占!此话说的极好,一语中的,深得我心,可谓是至理名言!可怎么到了本座这里,就让我白白的占便宜了? 你们不让我参与进来,却许诺给我天大的好处,本座岂能相信? 岂敢相信? !” 西王母愕然:“连这话你也听见了?” 陈义山“哼”了一声,道:“你我谁都不是傻子,何必弯弯绕绕? !依着中土的规矩,凡夫俗子结伙做强盗还要相互纳个投名状呢,本座难道连凡夫俗子还不如? !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白捡的便宜我不要!不出本钱的买卖我也不做!本座必须要知道你们的计划,也必须要参与到你们的行动中去!不然,本座便怀疑你们与我不是同心同德!” 西王母深深的看了陈义山一眼,道:“没想到,鲁大神的见识如此卓著。 可如果我就是不说,就是不让你参与进来呢?” 陈义山狞笑道:“娘娘不说? 那也好办。 本座成人之美的事情没做过几件,但落井下石的勾当却很擅长!中土常说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评语!” 西王母眉头一轩,幽幽说道:“鲁大神的意思是,有可能会坏我的事?” 陈义山狂傲的说道:“不是有可能,是一定能!本座带着一家子老小过来,为的就是闹事!你不让我跟着你们闹,我就闹你们!” 无患听了半天,眼见“鲁陀罗尼”和西王母越说越呛,连忙劝道:“两位,莫要内讧啊,咱们可是一伙的。” 陈义山嚷嚷道:“一伙的? 一伙的却不知道同伙的计划? !还不能参与同伙的行动? !” 无患道:“娘娘,要不就对鲁大神说了吧!也让鲁大神参与进来,保驾护航嘛。” 西王母心中一动,扭头看向无患,但见他的神情很是真诚,不像是在和稀泥。 其实,无患说这话并非是好心,他与西王母虽同谋大事,可彼此各怀鬼胎,并不一心。 无患也是个城府深沉、猜疑心极重的家伙,不然何以统治战部魔众? 他也怕在事成之后,西王母会调转刀口收拾他们魔道! 毕竟,西王母都指示他去杀敖润了,而魔道会不会是下一个敖润呢? 他现在之所以还能跟西王母平起平坐,是得益于此事想要成功离不开他战部魔众的力量,但中土众神一旦全灭,西王母便要组建天庭,到时候,魔道将置于何地? 一切许诺的好处都可以收回。 随便一个借口就足以开战! 攫取利益的时候是朋友,分享利益的时候就是仇雠了! 无患原本想跟敖润联合,以抗衡西王母,防止西王母一家独大,可是西海势单力薄,并无本钱入局分羹,所以敖润势必要成为弃子! 但现在有了“鲁陀罗尼”,一个强大的连西王母都颇为忌惮的家伙,而且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如果把他拉进来,那便是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无患、西王母、“鲁陀罗尼”,势均力敌! 如果西王母想要收拾魔道,那无患就可以跟“鲁陀罗尼”结为同盟,去对付西王母! 当然,如果“鲁陀罗尼”想要吃独食,那无患也可以跟西王母联手,去扫灭身毒国。 如此一来,三方势力相安无事,各分各的好处,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西王母何等精明? 她瞬间就猜出了无患的心思! 搞制衡是吧? 小小魔类,也敢与本宫玩弄心计? ! 但看穿不能说穿,无患如此冠冕堂皇,西王母并无理由拒绝。 如果她非要拦着不说,那就成了众矢之的,既得罪“鲁陀罗尼”,又得罪无患,于是她笑道:“我本来是想让鲁大神省心省力的,却没有想到,鲁大神坚持要劳心劳力!其实于我而言,能得一大强援,让计谋成功又多了几分把握,何乐而不为呢? 罢罢罢,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陈义山喜出望外,一番努力终于要见成果了,他道:“娘娘请讲,本座洗耳恭听!” 西王母瞥了一眼无患,侃侃而谈道:“其实这计谋也没有多么复杂——禅位大典是在水晶神殿里举办的,届时,敖润会将中土众神全部请入殿中,大摆筵席,以珍馐美馔,山珍海味,凝脂玉露,佳酿神酒进行款待。 众神必然不会知道,蜜糖之中暗藏砒霜,这些珍贵的菜肴和神酒里都已放了毒!嘿嘿是我特制的‘醉神散’!只要喝下去一丁点,不管你道行如何高深,法力如何强大,都会气海昏沉,鼎炉闭塞!想要调动神力施展神通,那是不可能的,就如那砧板上的鱼肉,只等着任人宰割啦。” 陈义山闻言,心中大惊,暗忖道:“果然阴损歹毒!” 但他不信西王母的计谋就如此简单,于是问道:“仅此而已吗? 如果有些大能不吃不喝呢? 或者,有高人看出酒菜里藏毒呢?” 西王母笑道:“下毒这种手段很是卑劣,我也不至于将其当做万全之策。 此法不过是第一重手段,我还有第二重手段。” 陈义山道:“愿闻其详。” 西王母道:“那水晶神殿有前后左右四面大门,而我有蓐收、猰貐两员先天大神,再加上我自己和无患,三神一魔,各封其一门,来个瓮中捉鳖,专一对付那些没有中毒的神祇!他们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两个我们就杀一双!此外,还有大焱、从革、曲直三大魔王,率领着若干魔尊、魔头、魔主,封住神殿的各处窗户和脊顶,把那神殿围的如铁桶一般!哪怕是有漏网之鱼侥幸冲出去,也会被魔气所侵蚀,管教一个都跑不掉!” 陈义山出了一身的冷汗,喃喃说道:“这可是绝户计啊!” 第1216章 真的计谋 第1216章 真的计谋 西王母“咯咯”一声狞笑,道:“当然是绝户计!正所谓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要杀,就全杀光!把这些中土神道大能一网打尽,整整齐齐的葬于西海!” 无患满面放红光,兴奋道:“想想那种场面,就令我等振奋!” 这厮不改魔类本色,就是喜欢杀戮,就是喜欢杀戮中涌出来的怨戾之气。 陈义山定了定神,问道:“还有别的吗? 只有这两重手段?” 他觉得这计谋毒是毒了,但西王母的格调未必就止步于此。 可西王母却笑了起来:“怎么,如此计谋,还不算完美吗? 鲁大神若有补充,不妨直言相告。” 陈义山摇了摇头,道:“堪称完美,想不到怎么补充了。 那么,本座能做些什么呢?” 西王母沉吟道:“既然鲁大神已经知悉了我等的计谋,那便参与进来吧!我担心那些神祇不乏聪明者,譬如中岳神君等,万一既不吃也不喝,封门之后也不慌乱,而是死守在水晶神殿里,以静制动,反客为主,不往外冲,那我们便也无可奈何了。”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娘娘所虑甚是啊,众神之中,聪明睿智者还是很多的。” 西王母道:“所以,鲁大神就要起大作用啦。 你既然混在席间,又带了那么多的部众,就趁势发难,给他们来个窝里乱!与敖润一起,在神殿里胡乱杀戮,如此一来,他们必定相互怀疑,彼此猜忌,谁也摸不准到底混进去了多少内奸!疑心生暗鬼,惶遽之下,谁能坐得住? 拼死都得往外冲,然后,便又落入我的彀中啦!” “老阴神,奸猾如斯!” 陈义山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脸上却堆着笑,抚掌赞道:“娘娘这计谋真是妙极!详尽周密,堪称是算无遗策!” 西王母也颇有些得意,起身朝着阁楼大门走去,轻轻推开,然后转身说道:“多谢鲁大神夸奖了!所有的筹划安排,我已经和盘托出,并无一丝一毫的隐瞒。” 无患道:“确实如此!” 陈义山笑道:“到如今,本座才相信,娘娘和魔君真是把本座当成自己人啦。” “好说,好说。” 西王母道:“鲁大神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义山摇头道:“心满意足啦,没有别的事情了。” 西王母微微躬身,且伸手指向门外,笑吟吟道:“若是无事,就请鲁大神快些回去吧。 不是我有意撵客,而是再有不到一个时辰,禅位大典就该开始了,鲁大神若是迟到,只怕会引起怀疑,而我这边,也要尽快的调兵布阵,免得事起仓促,反而生乱。” “理应如此!” 陈义山也知道自己该走了,要打听的,要知道的,全都弄清楚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他当即拱手说道:“本座就预先祝我等旗开得胜啦!” 西王母与无患也都跟着说道:“预祝我等旗开得胜!” “告辞!” 陈义山不再停留,转身就朝着阁楼的门走去。 他是带着笑离开的——他已经想到了对付西王母的方法! 如此恶毒的计谋,破解之法其实相当简单。 因为西王母的所有筹划都要基于一个前提,那便是众神得齐赴水晶神殿!然后享用美味佳肴,然后被包围…… 怎么破解? 说出来不值一哂! 只要能够说服众神,让他们不去水晶神殿参加禅位大典,那西王母和无患的所有谋划便是泡影! 西王母不是声称要“瓮中捉鳖”吗? 只可惜,做“鳖”的,未必是众神。 陈义山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揭露敖润的阴谋,说出西王母和无患的计划,然后率领众神一起赶过来,包围这座藏污纳垢的阁楼!让西王母和无患看看,究竟“瓮”在哪里,“鳖”又是谁! 就让那老阴神再体验一把,被陈某人支配的恐惧吧! 哈哈! 嘿嘿 …… 陈义山刚走出门去,无患便笑了起来:“娘娘对鲁大神还真是客气啊,居然亲自给他开门,这番礼遇,连我都不曾有过。” 西王母目光闪烁着,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道:“是吗? 你如果想要有这番礼遇,我倒是可以给你。 只是,届时身死道消,可就怪不得我咯。” 无患大吃一惊:“什么,身死道消? !” 西王母已经吃吃的笑了起来:“对,身死道消。” 无患连忙朝门外看去—— 哎? 不对! 无患突然间发现,这阁楼的门压根就没有被打开! 可是“鲁陀罗尼”的身影却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 无患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慌忙凝眸,开启魔眼再仔细望去。 门,确实是紧紧闭着的。 “不必怀疑自己的眼睛,你没有看错,门确实从来都没有被打开过。” 西王母幽幽说道:“这座阁楼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更不是谁想出去就能出去的!我早已经在楼外设下了奇门遁甲神通!方才开门的那个动作,是我施展的障眼法罢了,为的就是骗过鲁陀罗尼,让他不知不觉坠入我的彀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屈尊为他开的并不是真门,而是奇门啊!” 无患闻言,大为骇然,他错愕的看着西王母,问道:“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鲁陀罗尼不值得我们信任吗?” 西王母冷冷说道:“这件事情,我等已经筹谋很久了,该有谁参与,该如何行动,在我心中早成定局!可鲁陀罗尼却是半道里参与进来的,没有长久的与我等共事,也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却非要问出我们的计谋,非要知道我们的行动,这难道不可疑吗?” 无患皱眉道:“这么说,未免牵强,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味。” 西王母道:“牵强? 你别忘了,鲁陀罗尼也是后天神祇!而且还是个经历了先天诸神之战以及灭魔之战的后天神祇!他与你们魔道,与我这位先天大神有着不可化解的天然矛盾!万一他是中土神道那边安插进来的卧底呢? 毕竟,敖润那个老糊涂的身边,可是混进来了不少细作!如果不是我等为他一一拔除,中土神界早破获我们的秘密了!” 无患“嗯”了一声,道:“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西王母道:“也正如鲁陀罗尼所说,凡夫俗子结伙做强盗还要相互纳投名状呢,但这位鲁大神却没有纳投名状给我们!所以,自始至终,我都不相信他!” 无患狐疑道:“难道杀陈义山不算纳投名状吗?” 西王母道:“他杀陈义山是为他自己,并不是为我们!” 无患默然了片刻,道:“既然娘娘一开始就不信任他,为什么还要将咱们的计谋告诉他?” 西王母“哼”了一声,冷笑道:“不是你这位大魔君在旁边煽风点火,撺掇着非要我说吗?” 无患讪笑了一声,道:“娘娘误会了。 彼时,我是把鲁陀罗尼当成咱们自己人啦,所以才想着对他坦诚相待呢!如果那时候,娘娘给我一个眼色,让我明白娘娘要除掉他的决心,那我也不至于为他说项吧? 喊出蓐收和猰貐,咱们合力杀了他不就一了百了啦?” 西王母哂笑道:“我只怕你会临阵倒戈,反过来跟他联手对付我呀。” 无患强笑道:“娘娘戏谑了。” 西王母道:“确实是戏言,我不信你会跟他一道对付我。 只是,他的道行太高了,体内的先天元炁也太多了,真要动手,势必翻天覆地,定然会惊动那些后天神祇的,万一让他给跑了,后患无穷。 所以,用一个巧妙的法子,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他也就是了。” 无患敬畏道:“有句话他倒是说对了,娘娘真是算无遗策!” 西王母道:“好了,如今便不去说他了。 去异域空间,我们议一议真正的‘诛神’之计!” “好的,哎? !” 无患悚然一惊,动容说道:“真正的‘诛神’之计?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王母笑道:“不必那么吃惊,我之前跟你说的,跟鲁陀罗尼说的,虽然一样,却都是幌子。” 无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幌子? 也就是说,先前的计谋是假的? !” 西王母点了点头,道:“假的,或者说,不是最终计划。 你不要生气,并非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怕人多口杂,泄露出去,误了我们大事。 现如今,开战在即,我等又都在龙宫之内,即便是想泄露,也无机可乘,所以这才是真正和盘托出的时候啊。” 无患震惊的说出不话来了。 眼前这张看起来清秀的面庞下,到底隐藏的是一颗何等阴险狡诈的心啊! 第1217章 误入奇门 第1217章 误入奇门 得意之时必忘形,忘形必遭厄,陈义山满怀着破解了西王母阴谋的喜悦,还以为转身就能给她来个漂亮的反杀,却哪曾想到,自己兴冲冲一脚便踏进了人家给他推开的陷阱! 刚走了一步,便听“唰唰唰唰”如洪起风涌,八扇奇门递次而现,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天为阳,化作白光,地为阴,化作黑芒,阴阳相济,十面遁迹! 陈义山见此情形,如梦方醒,冷汗瞬间流了一身,他戟指骂道:“西王母,你个老阴神不得好死!” 骂归骂,还是要想办法出去。 但愿西王母施展的不是完整的奇门遁甲! 陈义山环视了一圈,目光锁定“生门”,而后深吸一口气,飞身奔去! 但只是一瞬间,那“生门”忽的便幻化成了“死门”! 陈义山急忙转身折返,斜刺里又冲“开门”掠去,可是“开门”也在瞬间化作了“杜门”! 继而“景门”化“惊门”,“休门”化“伤门”,陈义山暗呼一声:“糟糕!是完整的奇门遁甲!” 他又抱着侥幸的心理,施展土遁神通,想要往地下钻去,可是阴阳互转,黑白颠倒,刹那间天翻地覆——地变成了天,天变成了地,陈义山被一阵白光挡住,土遁神通便无法施展,也只好悻悻作罢。 他太了解奇门遁甲神通了,一气化阴阳,阴阳开八门,千变万化,天机无限!一旦陷入完整得局中,哪怕是精通此神通的人,也断然出不去! 因为,想要破解奇门的前提是须得知道施展神通者的演绎逻辑是什么。 可八门的演绎逻辑实在是太多了,以最初的六十四种演变为无穷种,一步错,步步错,根本无法破解! 西王母是九天玄女的师父,自己的奇门遁甲神通还是从九天玄女那里学来的,单论这一点,自己还得叫西王母师祖奶奶呢! 跟师祖奶奶斗法? 开什么玩笑,他奶奶的! 陈义山暗忖道:“要不,召唤东王公过来救驾?” 若依着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是不大愿意这么快让东王公还自己人情债的,毕竟,能让一个先天大神的领袖级大能欠自己个大人情可不容易!如此用掉,未免浪费了。 只可惜,时不我待啊,禅位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自己也不能困死在这局中啊。 于是,陈义山把手伸进了乾坤袋里,去摸索东王公送给他的那颗替身牙,还没有摸着,忽听“嘿”的一声冷笑,有扇奇门翻转,陡然走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谁进来了? ! 陈义山吃了一惊,便不再拿牙,而是警惕的看向对方。 但见来者竟然是个猪头人身的怪物,生的满脸毛刺,嘴如血盆,獠牙如钩,四肢却如常人一般,大腹便便,坦胸露乳,一丛深蓝色的护心毛像是在胸前插满了钢针!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浓郁的先天元炁笼罩着! 陈义山悚然动容,这又是一个先天神种? ! 那怪物渐渐走近了,在距离陈义山数丈开外的地方站住,然后瞪着一双大大的双眼皮猪睛,直勾勾的盯着陈义山看了一会儿,忽然啐了一口,骂道:“晦气,遇到了个丑逼!” 陈义山:“……” 这位仁兄长成这副德性,居然还有脸骂别人是丑逼? ! 陈义山奔着与人结善缘的初心,拱手行了个礼,客客气气说道:“猪头兄,陈某这厢有礼了。 你我都是被困在这——” 那怪物不等陈义山把话说完,听见一个“猪”字的时候,便已经勃然大怒了,当即怒吼一声,叫骂道:“该杀的蠢货,叫谁猪头呢? !我乃大名鼎鼎的封豚是也!” “封豚?” 陈义山一愣,道:“是与九婴、凿齿、修蛇、猰貐、大风齐名的那头神猪吗?” 封豚:“……” 陈义山又问道:“是吗?” 封豚喝道:“是你妈的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猪!我是先天大神封豚!” 陈义山觉得这家伙的脑瓜子隐约有点不大好使,虽然看起来凶狠,却狠的透着傻气,便有心收为己用,于是笑道:“可是豚就是猪啊。” 封豚愣了片刻,反驳道:“你真是愚蠢啊!难道天狗也是狗吗?” 陈义山点点头,道:“是啊,难道野鸡不是鸡吗?” 封豚怔住了:“野鸡,鸡?” 陈义山道:“算了,猪头兄,思辨这种事情不是你擅长的。 我问你,你也是被西王母困住了吗?” “我弄死你先!” 那封豚被“猪头兄”这三个字折磨的心态崩溃,咆哮着朝陈义山冲了过去! 陈义山急捻力杖,准备开打,但突然间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自己可是身处在奇门遁甲的局中,一旦调动神力,施展神通,那体内的先天元炁便会被吸收掉,然后归西王母所有。 当初,自己就是这么弄死鲁陀罗尼的。 于是陈义山急忙施展化虹仙术,避了开来,那封豚一头扑空,愣住了,看着一道长虹又变成了陈义山的样子,愕然问道:“你这是什么神通?” 陈义山摇头道:“这可不是神通,而是仙术。 猪头兄,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我非弄死你不可!” 封豚又朝陈义山冲了过来,陈义山不敢动用神通,只是仗着仙法躲避,那封豚因为头大肚子大,腿却短,脚也小,因此身法不伶俐,闪转腾挪速度不快,连冲了好几次,却连陈义山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震怒之下,封豚气喘吁吁的站住了,也不再跑了,只是恶狠狠的盯着陈义山,道:“我一定会吃了你的,你让我歇会儿先!” 陈义山皱眉道:“你很喜欢吃人吗?” 封豚道:“你少废话!你手里不是有根拐杖吗? 为什么不跟我正面交锋,只顾着跑!还变来变去,却只会变一样虹!还能有别的花样吗? !” 陈义山摇头道:“我不想跟你打架。” 封豚道:“为什么?” 陈义山道:“这是西王母的诡计,她就是要咱们在这局中自相残杀,她好渔翁得利。” 封豚骂道:“放屁!我和西王母都是先天大神,是同种,是朋友!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离间我们? !” 陈义山苦笑了一声,道:“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先天神种了,也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西王母了。 你可知道我手里的这根木杖是谁的?” 封豚道:“蠢货,当然是你的!” 陈义山:“……” 他咳嗽了一声,道:“这是力神夸父与太阳神金乌相斗时,渴死之后留下来的,被我路过捡到了。” 封豚一惊:“哎? !夸父和金乌大战的时候你在场? 你,你到底是谁? !” 陈义山柔声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明白,我如果真用这根力杖打你,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听我的话,平心静气,罢手言和,对你我都有好处,如果你能弃恶从善,从今以后追随在我身边,我不介意收你做弟子。” 他一边说,一边缓步靠近封豚,然后伸手轻轻抚摸在封豚的额上,道:“乖,听话。” (抱歉,昨天晚上过小年,再加上解封了,一高兴,就喝多了……) 第1218章 封豚 第1218章 封豚 陈义山认为自己的声音动听,微笑甜美,再加上自己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如此和蔼可亲的对封豚抛出了爱的橄榄枝,如沐春风般循循善诱,而且还施展了后世中人人交口称赞的一记绝招——摸头杀!料想以封豚的智慧,是万难抵挡住的。 只可惜,事与愿违了。 陈义山又忘了自己是戴着鲁陀罗尼的活面具的,声音既不动听,微笑也不甜美,脸更不英俊潇洒,封豚没有感受到如沐春风,反而觉得油腻恶心,几欲作呕! 他“嗷”的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陈义山的脑袋就咬了上去! 陈义山吓了一大跳,赶紧闪身,狼狈逃窜。 恼羞成怒之下,陈义山骂道:“你这不开眼的猪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 封豚冷笑道:“要打便打,有种不要逃!” 陈义山挥舞着力杖,道:“我们老家过年杀猪的时候,一般都会用棍子敲打猪头,把猪打晕死!你怕不怕? !” 封豚怒道:“老子不是猪!你个蠢货,尽管用你偷来的夸父力杖来敲老子啊!告诉你,老子皮糙肉厚,全身上下就属脑袋和肚子最结实!凿齿跟老子闹别扭,咬了老子一口,老子也只是破了点皮而已!古往今来,普天之下,除了西王母的鸿蒙神簪和大羿的神箭,老子谁也不惧!” 陈义山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荡漾,目光死死的盯着封豚的大肚皮,嘿然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告知。” 封豚被他看的发毛,心下一慌,道:“你,你有西王母的鸿蒙神簪?” 陈义山道:“笨蛋,我是西王母的仇人啊,不然怎么会被她弄进这奇门遁甲神局之中?” 封豚长出了一口气,摸着护心毛说道:“吓老子一跳!你没有鸿蒙神簪,那老子怕你个屁啊!老子一活过来,就问西王母,大羿死了没有,西王母说大羿早死了,即便不死,也得被锁镇起来,真是活该!你——哎? !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 陈义山从乾坤袋里缓缓拿出神弓,又搭上一根神箭,拉开弦,幽幽说道:“你说,我是射猪头呢? 还是射猪肚呢?” 封豚吓得脸色大变:“不,不是真的!你唬我!” 陈义山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大羿和我是结拜兄弟,他把神弓神箭给了我,还传了我神射之术。” 封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讪笑道:“大哥,你方才说考虑收我做弟子对不对?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了。” 陈义山:“……” 封豚唯恐他反悔似的,磕头道:“师父在上,且受老猪一拜!再拜!三拜!” “打住!” 陈义山都气笑了:“你这厮,居然如此没有骨气? 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猪吗? 怎么还自称上‘老猪’了?” 封豚把脸笑成了橘子皮:“师父,这骨气和名字都是身外之物,要它何用? 老猪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复活,可不能再被杀了啊。” 陈义山狐疑道:“你就这么怕大羿神箭?” 封豚叹息道:“师父有所不知吧,我们‘六恶兄弟’全都是死在这大羿的神射之下,可谓是一朝被射死,千年怕拉弦啊!” 陈义山皱眉道:“六恶兄弟? 你还玩过组合?” 封豚笑嘻嘻道:“就是猰貐、凿齿、修蛇、大凤、九婴,加上老猪,我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亲兄弟!想当年,我们为非作歹,兴风作浪,烧杀掳掠,翻云覆雨,好不快活!我们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六凶’,良人遇见我们那是闻风丧胆,坏人遇着我们那是拍手叫好!只不过好景不长,后来,浑沌、饕餮、穷奇、梼杌那四个家伙找上门来,说他们的组合叫做‘四凶’,不许我们模仿!我们六兄弟没能打过他们,只好被迫改了名头,叫做‘六恶’了,这一改,名声就不如以前响亮了,而且倒霉催的,厄运就来了……” 陈义山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凶神恶兽还当出成就感了? !” 封豚嘟囔道:“那不是年少轻狂嘛,后来,就都被大羿给收拾了。” 陈义山将信将疑道:“你们六个都是被大羿射杀的? 我怎么听说有些不是呢。” 封豚道:“就是大羿干的!我们先是得罪了轩辕氏,轩辕氏就雇了大羿来追杀我们,猰貐被射进了弱水,大凤死在青丘,修蛇死在巴陵,九婴死在凶水,凿齿死在聚窟,老猪是最强的,也是最聪明的,所以最后一个被杀,死在了桑林。” 陈义山心里暗暗赞叹道:“大羿老哥可真是神兽克星啊!” 眼见封豚一脸得意,似乎是对自己最后一个被杀的结局很是骄傲,陈义山忍不住冷笑道:“你知不知道,猰貐也已经复活了?” “是吗?” 封豚愣了一下,道:“还没有照面呢。” 陈义山“哼”道:“人家现在就在外面跟着西王母逍遥快活呢,你却被当做打手,关在奇门遁甲神局里,想想为什么吧!” 封豚抓耳挠腮道:“为什么? 可能是他的脑子不好使,本事也不大,所以西王母不敢用他来杀人吧。” 陈义山:“……” “真的师父,老猪不骗你!” 封豚一本正经的说道:“猰貐那家伙真的没有多大本事!是我们六兄弟里面最弱的!而且,他是最猥琐的!我们谁都看不起他!” 陈义山诧异道:“他是最弱的? 不对吧? 我见识过他的神通,似乎比你厉害些。” “那不可能!绝不可能!” 封豚涨红了脸,嚷嚷道:“猰貐天生一个本事,那就是模仿!他见九婴能发出婴儿啼哭的声音,便跟着学了,天天藏起来装孙子,引诱人来看,然后吃人脑浆子,极其猥琐!” 陈义山愕然道:“你说他的天赋神通就是模仿?” 封豚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他还模仿老猪我的‘吞月神通’!学人家凿齿磨牙!学修蛇盘绕!学大凤腾挪!” 陈义山好奇道:“你会吞月神通? 那是什么本事?” 封豚不无得意的“嘿嘿”一笑,道:“师父,弟子能把月亮给吃了!” 陈义山不信,冷笑道:“吹大气吧。” 封豚急了,争辩道:“师父别不信啊!想当初,太阴神惹怒了我,我跑去咬她,一口把广寒宫给吞了呢!” 第1219章 吞月神通 第1219章 吞月神通 陈义山压根就不信封豚的话,广寒宫是太阴神的居所,哪怕再小,也是座神府,规模定然比一般的庭院大多了,谁能把一处庭院给吞到肚子里去? 于是他取笑道:“难怪大羿射你呢,你个猪头,嫦娥还在广寒宫里呢!你把广寒宫给吞吃了,嫦娥岂不是也进你肚子里了?” 封豚忸怩道:“师父莫要取笑老猪,那时节,嫦娥还没有奔月呢。” 陈义山见他听不出自己的揶揄之意,便也不再多说,道:“不谈这些了,我问你,你能不能叫西王母解开这奇门遁甲?” 封豚摇了摇头,道:“西王母娘娘放我进来的时候,说只有杀了你,才能让我出去。 师父,你到底因为什么得罪西王母娘娘了? 她可是大好人啊。” “放屁!” 陈义山怒骂道:“她要是好的,那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真的啊!” 封豚认真的说道:“想当年,大羿在桑林将老猪我射杀,是西王母娘娘偷偷赶过来的,把老猪的魂魄给装进昆仑神玉瓶里保存了起来,把老朱的尸身也封进了异域空间!就在不久前,娘娘把老猪我身魂合一,用不死神药将我复生,多好的人呀。” 陈义山冷笑道:“那是她一贯的作风!旁人打打杀杀的时候,她就悄然尾随在后面,想的是捡便宜而已!当初,夸父和金乌相互厮杀,她就暗中跟着,眼睁睁看着夸父死,却没有出手相救!后来,大羿射杀金乌,一连弄死了金乌九个分身,西王母才突然出来,阻止了大羿,卖了金乌一个天大的情面!至于你,她要真对你好,干什么不在大羿射死你之前救你呢? 大羿可打不过她!” 封豚喃喃道:“老猪那时候做了不少坏事,被杀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娘娘当时候没有出手相救,算是作了一番惩罚。 如今救我复生,是给了老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哈哈!” 陈义山被气笑了,道:“猪头啊猪头,你的脑袋白长这么大了!我看里面一半是面,一半是水吧?” 封豚狐疑道:“师父干什么这么说?” 陈义山“哼哼”道:“你不动脑子还行,一动就成浆糊了嘛。” 封豚:“……” 陈义山道:“我实话告诉你,这奇门遁甲神局里头不能打斗!一旦你我用神通相互攻杀,那咱们的先天元炁就会覆水难收,全被此局所吸,最终归于西王母!她一心要恢复自己的巅峰状态,假手于你罢了,你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封豚愕然道:“不可能吧? !” 陈义山冷冷说道:“不信,你自己打自己试试!” 封豚是真愣,说打就打,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左手握拳,凝起一股先天神力,右手也握拳,凝起同量的先天神力,“砰”的一声,左右互搏,狠狠对碰在一起! “嘶” 两只手肿的跟猪蹄一样。 “你这家伙,是真下得去手啊!” 陈义山相当无语。 “哎,真的回不来了!” 封豚惊叫了起来:“神力激荡,迸射出去的先天元炁,都收不回来了!” “呵呵”陈义山冷笑道:“所以,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这就是我不愿意跟你厮杀的原因,咱们两个一旦打起来,到最后,不管谁赢谁输,哪怕是平手,咱们也会死。 不,是你会死,我除了先天元炁,还有别的力源。” 封豚怒道:“老猪跟西王母势不两立!出去之后,一定捅死她!” 陈义山见他终于厘清是非了,这才松了口气,道:“猪头,我要是能帮你出去此局,你跟着我打西王母如何? 我不用神箭胁迫你,只要你真心实意追随我。” 封豚摇头道:“打西王母是一定要打的!但是出去,怎敢劳驾师父帮忙? 弟子刚刚拜师,总要表现一下的啊,就让弟子帮师父出去吧!” 陈义山惊讶道:“你能出得去? 你方才不是说,必须打死我,西王母才会给你开奇门放行吗?” 封豚眨巴了眨巴眼睛,道:“师父,弟子有一计!” 陈义山愣了片刻,好笑道:“你还能想出计谋? 什么?” 封豚拍着大肚皮,道:“便委屈师父钻进弟子的肚子里,然后弟子去禀报西王母,就说你被我给吃掉啦,那西王母一听,肯定大喜,会放弟子出去的。” 陈义山:“……” 封豚道:“师父?” 陈义山骂道:“猪头,你是不是当我跟你一样傻? !让我钻进你的肚子里,不就是让你吃了我么!? 你这厮,果然恶习不改,贼心不死!口口声声喊着师父,却拐弯抹角的坑骗我!” 封豚委屈道:“师父,你误会弟子了,弟子方才不是说了嘛,弟子会‘吞月神通’啊。” 陈义山冷笑道:“少来这套,我根本不信!还一口吞掉广寒宫,你吞掉的是月饼吧!” 封豚急道:“是真的啊!弟子一点不骗人,弟子的天赋神通就是大肚能容!在吞了广寒宫之后,弟子才自己将其改称为‘吞月神通’的!就弟子这肚皮,能容天下一切可容之物!而且是囫囵吞吐的!不会有半点损伤!弟子肚子里现在还有东西,不信,师父请看——” 言罢,封豚把身子一躬,肚子瞬间变得有百十丈阔,脑袋也变得如山头大小,但四肢却没有丁点变化,以至于他整个身子看上去既恐怖又怪异!唬的陈义山惊愕难言!心中暗忖道:“这猪头是法天象地之术没有学到家吧?” 却听“呕”的一声,封豚将巨口张开,“哗啦啦”作响,居然生生吐出来了一辆大车! “哎? !” 陈义山揉了揉眼,惊愕的朝那辆车看去,但见左右各有一双大轮,车辕上立着一个人偶,伸着一根指头,车身周围神光潋滟,被一团先天元炁包裹着,看上去非同小可! 陈义山都惊呆了。 这猪头,嘴巴是真能吞,肚子也真能容物! 行走的乾坤袋啊! 他看了看封豚,又看了看那车,愕然问道:“这,这辆车是先天宝贝? !” 封豚已经恢复了原来模样,得意洋洋道:“师父应该认识这宝贝吧,它可是大有来头!轩辕氏用过的指南神车。” “哎? !” 陈义山惊喜交加:“这就是指南神车?” 封豚大点其头,道:“是啊,轩辕氏跟蚩尤大战的时候,雾神援助蚩尤,将轩辕氏困在弥天大雾里,全靠这辆指南神车引路,轩辕氏才得以脱困。 后来,轩辕氏请大羿对付我们‘六恶兄弟’,天天追杀,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弄得我很生气!我想着先下手为强,只要杀了轩辕氏,就能一了百了啦!那天,轩辕氏坐在这指南神车上,巡视他的中原部落,我埋伏在半路,突然冲出去,想着把他连人带车一起给吞了!结果,没想到啊,车是被我给吞下去了,可轩辕氏却从我嘴边逃掉了!我失了先手,知道打不过他,赶紧跑路……这辆指南神车就留在我肚子里啦。” 第1220章 指南神车 第1220章 指南神车 陈义山仔细端详那辆指南神车,又是眼馋又是好奇,忍不住上手摸了又摸,哪怕是沾上了封豚的口水也不嫌弃。 他叹息道:“老封啊,你把这么大个宝贝弄进自己肚子里,就不觉得硌得慌? 撑得慌?” 封豚一听陈义山喊他“老封”,登时美的鼻子冒泡,拍着肚皮说道:“师父啊!老封这肚皮就是能装货!不硌得慌!也不撑得慌!” 陈义山瞥了他一眼,道:“你就没有个乾坤袋吗?” 封豚狐疑道:“什么是乾坤袋?” 陈义山搂起衣服,指了指自己腰上并排挂着的四条乾坤袋,道:“看见了没有? 这就是乾坤袋,系上扣子,像荷包一样大小,但是打开口子,里面就大得很了,什么东西都能装,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器啊。” 封豚摇头道:“没见过,不认识。” 陈义山道:“我现在没有空的了,回头送你一个。” 封豚讪笑道:“老封还没有送师父东西,师父先送老封东西,那多不好意思啊。” “好说,好说,师徒之间互赠礼物,那是理所应当的嘛。” 陈义山反复的“提醒”封豚,可恨这猪头就是听不明白,弄得陈义山无可奈何,索性厚着脸皮说道:“老封啊,这辆指南神车毫无疑问是好宝贝,但是被你吞吞吐吐的,在喉咙里进进出出的,为师真怕你被噎着了,也怕宝贝损伤了。 不如,就暂时放在为师的乾坤袋里,帮你保存着? 你什么时候想要开它了,师父再给你拿出来?” 封豚听到这里,总算是咂摸过味儿来了,暗骂自己:“我可真笨!” 连忙说道:“师父,这车弟子不要了!” 陈义山眼皮子一跳:“哎? 为什么不要了? 多好的东西啊!” 封豚道:“老封不会用这东西,也不喜欢开车!装在肚子里,肠胃其实也不大舒服!要不师父收了吧,弟子觉得这车跟师父特别有缘!” 陈义山大喜,搓着手笑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封豚嬉笑道:“老封知道规矩,做弟子的总得要孝敬师父吧!弟子暂时没有功劳,就先送辆车吧!对了,师父,你要房子不要? 老封的肚皮里应该还有一座宅子!不是广寒宫啊,广寒宫已经没有了,太大啦,很早就吐出来毁啦!” 陈义山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房子,为师在老家有宅子。 那,就收下这辆指南神车?” 封豚道:“师父赏脸!” 陈义山喜笑颜开,又围着那指南神车转悠了几圈,嘀咕道:“老封啊,你不会开这车,我也不会,你说,这车能不能载着咱们两个开出去?” 封豚摇头道:“弟子真不知道。” 陈义山幽幽说道:“你说这车能载着轩辕氏开出雾神的弥天大雾阵,应该也能开出这奇门遁甲神局吧? 毕竟,东王公的八景神车借助通天圭就可以开出去……这个车辕上的小人是干什么用的呢?” 封豚嘀咕道:“弟子见轩辕氏驾这辆车的时候,小人是活的。” “活的?” 陈义山吃了一惊,连忙又凝神去看那小人,待用慧眼仔细观瞧之后,才隐约看出,小人体内竟蕴含着不小的三魂之力! “真的是活的!” 陈义山惊道:“可他怎么一动不动,也不睁开眼睛?” 封豚道:“谁晓得,已经在肚子里好几千年了。 或许是闷死了?” 陈义山:“……”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戳了戳那小人的脑袋,不见动弹。 沉吟了片刻,陈义山忍不住在指尖凝聚起一缕先天元炁,再次点向那小人的脑袋,不料,这一次,一触之下,那小人便猛地睁开了一样东西——不是眼睛,而是嘴,“咔吧”一声,恶狠狠朝着陈义山的手指头咬去! 要不是陈义山眼疾手快,反应迅速,指头只怕要悲剧! 一咬不中,那小人又僵住了,一动不动,如泥塑似的。 陈义山惊叹道:“好家伙,厉害啊……” 封豚道:“师父,这小人不会是需要血祭吧?” 陈义山皱眉道:“要是血祭,那就是邪物!轩辕氏的宝贝怎么可能是需要血祭的邪物呢?” 封豚挠着护心毛,道:“那真是弄不明白了。” 摸索了半天,师徒俩都不得要领,陈义山也只好望车兴叹。 “算了,以后再说吧。” 陈义山把指南神车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封豚又试探着问道:“师父,弟子刚才说的那个主意,你觉得怎样?” 陈义山“唔”了一声,道:“你说进去你肚子里,假装被你吃掉?” 封豚连连点头:“是啊!弟子有两个嗓子眼,两个食道,而且有两个胃,一个胃是正经吃东西的,另一个胃就是用来存东西的了。 师父尽管放心,从没牙那个嗓子眼里进去,从没有腐液的那个食管里滑落下去,然后就能去到存东西的那个胃了,里面宽敞着呢!” 陈义山皱眉道:“虽然如此,可你如何跟西王母禀告? 我想她这会儿已经去了水晶神殿吧。” 封豚张嘴“呕”的一声,吐出来一个瓶子,道:“这是西王母给的,捏碎了,就能见到她。” 陈义山瞥了一眼,见那玉瓶跟颠倒两界瓶有点相似,大约是空间移转之器,便“嗯”了一声,心中暗忖道:“我也不怕他起什么坏心思。 真进到他的肚子里,他一旦捣鬼,我立刻用神箭戳穿他的肚皮!我把先天元炁护住周身,只要速度够快,从没牙的嗓子眼里下去,怕他怎的? 真能成功骗过西王母的话,反倒是省了东王公一次还我人情的机会,留着以后,万一有更大的危机再用!而且,我也可以借此机会试试封豚的真心。 如果他是真心待我,真的要拜我为师,那这个弟子我何不真心收了呢? 也算是一桩天大的善缘。” 想到这里,陈义山便说道:“好!封豚,为师既然把你当成是门下弟子了,就与你同心同德,互相信任!来吧,你张开嘴来,撑开肚皮,就依你的计谋行事!” 封豚大喜,道:“多谢师父信我!” 说话间,封豚把身子一躬,脑袋和肚皮“呼呼”膨胀,瞬间就变得极大!嘴巴咧开,犹如开了一扇门洞! 陈义山飞起来,朝他嘴里望去,果然看见了两个嗓子眼儿,一个布满了尖牙厚齿,一个却溜溜净,油光水滑的,连半颗牙也没有! 陈义山喊道:“老封,你别动啊,为师进去啦!” 言罢,他蓦地一闪身,“唰”的掠了进去。 那嗓子眼和食管都滑溜的很,好似溜冰一样,又像是掉进了井里一样,有股湿凉的感觉,但很快,眼前便豁然开朗了! 陈义山落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好似是在一片偌大的平地上,但一眼能望见粉嫩的肉壁,显然是到了封豚的胃里! 真是大啊! 陈义山松了口气,站定了,四下里乱看,哗!还真有一栋房子! 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倒霉…… 除了房子,还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亮着的长明灯,有遍地乱滚的大大小小的珠子,有明晃晃的甲胄和兵器,有一坛坛封好的酒,一罐罐溢出味道的香油,还有好几套桌椅板凳,偌大的玉床,以及褥子被子……陈义山都看呆了。 这货,真是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肚子里装啊! 怪不得他的身法不那么迅捷伶俐呢! 忽听封豚的声音传来:“师父,老封已经恢复原样啦,你应该也随着缩小啦,不觉得憋屈吧?” 陈义山回道:“不憋屈,挺好的!” 封豚道:“那弟子现在就捏碎玉瓶啦!” 陈义山道:“动手吧,依计行事!” 第1221章 内讧 第1221章 内讧 九月初九,卯时末。 水晶神殿里早已经被收拾停当了,里里外外的装饰一新自不必说,龙宫的各路神官、神将都穿戴整齐,喜气洋洋的内外奔波忙碌,虾兵蟹将们也都个个穿的甲胄鲜亮,神气活现! 殿里头,男女神侍们往来匆匆,忙着设座的,急着摆席的,还有张灯的,点香的,结彩的,放雾的,铺花的,提酒的,盘糟的,运水的,端菜的……弄得是琼香缭绕,异彩纷呈,神光氤氲,花影缥缈,灯光浮沉,宝气纵横! 四处落下的屏风都如丹霞般明艳,帷帐更是璎珞长垂,桌子是描金的,椅子是五彩的,有许许多多的菜肴已经上了桌,多是些极品的海鲜,更有些绝类的海草,特制的神酒佳酿的香气早已经溢出了神殿,飘出去足足十多里远! 以此可见,敖润真是下了血本,把西海压箱底的存货都拿出来了! 只是现如今还没有到正点,各路神祇也都矜持,自持身份,谁也不肯提前过来,免得惹同道讥笑,像是等不及跑去吃席似的…… 他们没有来,西王母等一众神魔却早已经到了。 就在水晶神殿的上空,一道小小的黑色缝隙裂开着,有阴鸷的目光从里面幽幽透射下来,正密切的注意着四方动静! 窥探者,当然是西王母。 在这异域空间里,不但有她,还有蓐收、猰貐、无患、大焱、从革、曲直等,以及一大帮魔道高阶大能全都在! 黑压压,乌泱泱,一大群神魔,个个默然,只等着西王母一声令下,便冲出去依计行事! 忽然间,西王母“咦”了一声,但觉心血来潮,讶然不已。 无患正自紧张,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娘娘? 有什么变故吗?” 西王母摇了摇头,嘀咕道:“没什么变故,只是奇怪了,我留在封豚那里的玉瓶居然被捏碎了!难道封豚没死?” 猰貐笑道:“娘娘,这有什么奇怪的? 封老大既然没死,那就说明是那个三眼丑汉死了。” 西王母狐疑道:“鲁陀罗尼怎么会如此不堪? 他难道连封豚都打不过?” 猰貐侃侃而谈道:“娘娘,封老大在我们六恶兄弟之中可是名列第一的!他号称大哥,本事当真不容小觑!想当初,大羿追杀我等,只有封老大死到了最后!而且,封老大还让轩辕氏吃过亏!就小神这‘吞吐神通’,便是从封老大那里学来的!打死一个番邦的后天神祇,真的不足为怪。” 西王母默然了片刻,幽幽说道:“难道是我小看封豚了?” 猰貐道:“娘娘不要觉得他脑子笨,便弃他不用。 其实,他能派上大用场!不说别的,就说这水晶神殿,也不够他一口吞的!” 蓐收冷笑道:“一个贪吃的家伙而已,能有多大本事? 难道还能比得上饕餮? 六恶不是四凶的手下败将嘛,被人家打的连名头都改了,现在居然好意思吹嘘?” 猰貐怒道:“蓐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我意思是你们六恶太弱了,一个大羿就团灭了你们全伙!啧啧”蓐收摇头叹息道:“想当初,大羿在我们金水之盟里,不过是个小弟弟罢了。 跟你这样的家伙共事,我真是有些不大放心啊。 不,是一点都不放心!” 猰貐大怒,道:“娘娘把我视为左右手,依为心腹!你不放心? 你算是什么东西? !” 蓐收哂笑道:“是吗? 那娘娘怎么不起用你们家封老大呢? 连老大都是个弃子,更何况你这老幺? 好好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再来跟我争高低吧!” 猰貐气的七窍生烟,叫道:“蓐收,你要真有本事,那现在就跟老子比一比,看到底是谁强谁弱!” 蓐收眼中凶光一闪,狞笑道:“好啊,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求之不得呢!但我有话说在前头,一旦动手,不许求饶,不许喊停,不许叫西王母娘娘劝解!等我打死你的时候,你可别怪自己命不好!” 猰貐咬牙切齿,握着拳头就准备冲过去跟蓐收放对,却听一声怒斥: “够了!” 西王母脸色铁青的骂道:“你们两个重见天日才几天啊,就又活腻歪了? !” 猰貐委屈道:“娘娘,你听见了,是他先撩拨我的!我可不曾招惹过他!” 蓐收“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撩拨他,我只是不想跟太弱的家伙联手罢了!想当初,与我并肩作战的是什么角色? 水神共工!雨神赤松!雷神宇清!风神飞廉!战神刑天!兵神蚩尤!哪怕是力神夸父,或者箭神大羿,也都比这家伙强上万倍!” 猰貐怒不可遏,还要争辩,西王母已经嘶声说道:“如今,与你蓐收并肩作战的是我!怎么,难道在你眼里,连我也不够格么? !” 蓐收这才无话可说,但是一张长满了白毛的脸子望上仰着,目光却乜斜向下,仍然是相当不屑的觑看着猰貐,满脸的讥笑。 先天大神喜欢窝里斗的臭毛病,终于还是在他们身上重现了。 西王母心里烦躁,眼见无患等都有点看热闹的意思,不禁更觉头疼! 她对猰貐说道:“你也别生气了,说回封豚吧。 我之所以没让他参与进咱们的计划中来,也并非是蓐收所说的那样,觉得你们六恶兄弟弱,而是封豚太蠢了!我原本想的是,宁可与智者为敌,也不可与蠢材共谋!所以才只是把封豚当个打手,让他留在奇门遁甲神局里,为我杀人,积累先天元炁!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猰貐不服气道:“娘娘难道不曾听说过那句话吗? 愚者千虑,还必有一得呢!” 西王母“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走一遭,回去看看。” 猰貐大喜,道:“多谢娘娘赏脸!” 原来,猰貐一直跟蓐收不对付,自打相处以来,就处处被蓐收针对!之前只有西王母和无患等寥寥数个旁观者在,蓐收言语挤兑也罢,揶揄谩骂也行,猰貐都强忍着不发作,只是心里记恨,思谋着以后找机会报仇,可眼下,上百魔众都在,蓐收还这么搞,让自己的脸哪里放? 所以,猰貐才不得不硬气起来。 其实,蓐收倒不是特意针对他,蓐收只是觉得自己厉害,在场的诸位大能,除了西王母外,余者都是垃圾! 像无患等一干魔类,连被他骂的资格都没有!猰貐就幸运了那么一点点,好歹也是个先天大神,于是便成了蓐收疯狂输出的对象! 第1222章 吐出来瞧瞧 第1222章 吐出来瞧瞧 西王母也受够蓐收和猰貐的争执了! 当然,她是把一切前因后果都看在眼里的,知道错在蓐收,并不在猰貐。 可是,即便看破,又能如何? 猰貐和蓐收都要在她的计划中承当起极为重要的角色,真正是缺一不可!而猰貐相较而言确实孱弱一些,更听话,更服管教,那就只能委屈他迁就多点了。 蓐收则是一贯的狂悖逆反,仗着自己神通大,手段独,从来不服管教,更不合群,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们都是垃圾”的样子,西王母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一心等着事成之后再说! 可眼下大事在即,猰貐和蓐收的矛盾却又爆发了,而且愈演愈烈,瞧着竟像是不可调和了! 西王母怨愤之余,不得不慎重考虑,要不要把封豚也拉过来? 封豚加上猰貐,两个结义兄弟在一起,总能抵得过蓐收吧? 这老白毛即便是再猖狂,也得收敛些吧? ! 念及此,西王母才打算带着猰貐一起去奇门遁甲神局中瞧瞧究竟的。 无患见状,连忙说道:“马上就要到辰时了,娘娘要快去快回啊。” 西王母道:“我晓得,辰时末才是正点,还有半个多时辰呢。 且看眼下这阵势,那帮后天神祇是喜欢摆谱的,即便是到了正点,他们也不会一窝蜂的都进来神殿,肯定是递次而来!等真的到齐,不定什么时候!再等真的开席,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都在这里耐心等待吧,记好了,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能擅自动手!一切,以我号令为准!” 蓐收说道:“如果看见陈义山来了,我未必能控制住自己的手。” 西王母“哼”了一声,道:“你最好是照着计划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言罢,西王母伸手扯住猰貐,又拿出一个玉瓶来,捏碎了,“唰”的一声,径直从那异域空间里消失了。 “呵呵” 蓐收对无患冷笑了起来,道:“瞧见了吗? 这娘儿们老偏心了!唯恐她不在的时候,我欺负那牛身怪!” 无患笑而不语。 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身为魔君,还是得自重身份,不掺和的好。 蓐收又啐了一口,道:“还说人家喜欢摆谱,我看最喜欢摆谱的就是她!陈义山要是出现,我就动手,看她能如何我? !” 无患暗中笑道:“想瞎了你的心!陈义山早已经死了!我们都瞒着你这个冤大头,还让你来做免费的打手而已!论智慧,你似乎也不比封豚聪明多少!” …… 却说那西王母和猰貐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在奇门遁甲局中了。 封豚正独自坐在地上干等,忽然瞧见他们两个过来,登时大喜,连忙起身说道:“娘娘来啦!猰貐,你这家伙真的也活过来了? !” 猰貐笑道:“封老大,小弟与你一样,也是娘娘用不死神药救活的。” 西王母没有理会他们俩说话,在这档口,她已经用神识迅速的搜寻了一遍,果然是没有了“鲁陀罗尼”的身影。 在自己的局中,还没有谁能逃出她的耳目。 既然不见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逃出去了,另一种是彻底消亡了。 西王母对自己的神通很有自信,她认为,这世上能逃出她这奇门遁甲神局的,只有东王公而已,至于鲁陀罗尼? 呵呵 所以,她已经开始相信,“鲁陀罗尼”是真的被封豚给灭掉了。 她上下打量了封豚一番,惊愕道:“你居然半点伤也没有受?” 封豚得意洋洋道:“打那个家伙,还能受什么伤? 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吃了!” 西王母更惊愕:“你把他吃了? !” 封豚连连点头:“嗯!吃了!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去了!老封已经几千年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就这点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娘娘还有什么人要杀么,也一并送过来,让老封吃了吧!猰貐,你是不是也是来送死的? 来,让我吃了吧!” 猰貐吓得脸色一变,情不自禁的便往后退却,嘴里强笑道:“封老大,你可别闹了!你脑子又秀逗了? !” 西王母也甚是无语,又颇为恼恨!“鲁陀罗尼”那家伙可是一身的先天元炁啊,居然一丁点都没有被这奇门遁甲神局吸收? 自己白白张罗了一场? ! 她忍不住指责封豚道:“我叫你跟他打,你却把他给吃了!为什么不打? !” 封豚愣了片刻,嘟囔道:“娘娘,你不是告诉老封说,只要弄死了那家伙就行嘛。 娘娘说过要放我出去的,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猰貐道:“娘娘,就带上封老大一起吧。” 他可是巴不得封豚能参与进来呢,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到时候就不怕蓐收叽叽歪歪了。 西王母却道:“急什么? 你把鲁陀罗尼的尸骨吐出来给我瞧瞧!” 封豚有点傻眼,喃喃问道:“娘娘这是干什么? 都已经嚼碎了,咽了,吸收了,克化成脓血了,哪里还能吐出来?” 猰貐也很惊讶,西王母不会真是看不上自己兄弟俩吧? 如此刁难! 西王母却幽幽说道:“才多点功夫,就完全吸收克化干净了? 我便不信,连一点渣滓都没有。 你快吐出来吧!” 封豚的脑子本来就不大好使,跟西王母和猰貐说了这半天话,好几次都差点露馅,正艰难控场,可是西王母一句“把尸骨吐出来瞧瞧”,登时把封豚给说懵了! 他可没有急中生智的本事,想要狡辩,哪里能狡辩的清楚? 一着急,这猪头就准备发飙! “你这——哎呀!?” 封豚刚想骂一句“你这老阴神”,可是肚子里却忽然剧痛,让他的骂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呻吟。 他痛苦的蹲下了身子,捂住了大大的肚皮。 猰貐惊愕道:“封老大,你居然能蹲下去了!?” 西王母也讶然道:“你这是怎么了? !” 封豚已经意识到是陈义山在胃里打他,分明是迫使他冷静下来,不许发飙! 于是,他孱弱的说道:“看来,是那个三眼丑汉不大干净,吃了闹肚子疼!” 猰貐道:“对啊!那家伙是身毒国金河里出来的!我听闻金河里有人拉屎撒尿,挫骨扬灰,不远处,就有人喝水洗澡,淘米漂菜,真是不干净!” 西王母:“……” 封豚忽然翻身跪在地上,趴着,张开嘴,“哇哇”一阵吐,哕的遍地是油,还有些殷红的鲜血,也有些骨渣滓,看起来恶心无比! 第1223章 苦口婆心 第1223章 苦口婆心 西王母顾不得恶心,嗅着那些呕吐物的味道,只觉得又香又腥,仔细看了看,秽物之中还真有些先天元炁在微微弥漫。 西王母这才稍稍放心,骂封豚道:“你这厮的肠胃可真能克化!才多长时间,一个大能就被你化成脓血了!” 封豚摸着肚皮,又吐了几口,骂骂咧咧道:“什么大能,死了还算计老封,弄得老封肚里好难受,现在吐出来,就舒坦多了。 娘娘你还看什么,要不,老封再吐出来点?” 西王母皱眉道:“行了!你还嫌不够恶心? !” 原来是陈义山在胃里听见封豚和西王母说话,知道西王母是个难缠的家伙,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目睹切实的证据,多半不会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急中生智,在封豚那胃壁上狠狠踹了一脚,疼的封豚身体痉挛,说到半截的话也咽了回去。 陈义山自己放了点血,混在一罐香油里,又捡了几根骨头,碾碎了,都丢进去,又弄了一丁点的先天元炁,灌注在其中,而后施展摄空仙术,逆流而上,出胃腑,过食管,逼到封豚的嗓子眼里,让他吐了出去,半真半假,倒也糊弄住了西王母。 封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擦嘴,西王母嫌弃的看着他道:“你与猰貐是结义兄弟,他复生之后就在我手底下做事,你要不要同他一起?” 封豚道:“我这不也是在娘娘手底下做事吗?” 西王母道:“你做的是小事,他做的是大事。” 封豚不悦道:“猰貐能做成什么大事? 屁事还差不多!娘娘,若是大事,还得看我老封!猰貐在我们六兄弟里就是老幺!你问他敢不敢跟我争? !老幺,你敢吗? !” 猰貐:“……” 西王母道:“行了,兄弟之间争什么!但要你听话,不许拂逆我的意思。” 封豚道:“我最听话了!” 西王母道:“我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令行禁止,不许有违!” 封豚连连点头,道:“那是肯定的!娘娘不是有鸿蒙神簪嘛,老封最怕那个东西了!只要娘娘不扎我,我就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西王母“嗯”了一声,道:“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封豚心里高兴,暗忖道:“这么轻巧的就骗过老阴神了,果然还是我聪明!师父说什么一半水一半面的,动动脑子成浆糊,哼哼哪里晓得老封的真正水平?” 西王母当即收了奇门遁甲神通,携封豚、猰貐逆空而去。 须臾间,他们三个便又回到了水晶神殿上方的异域空间里。 无患见西王母回来,便松了口气,道:“娘娘果然是快去快回。” 西王母往下方张望了一眼,道:“情形如何?” 无患苦笑道:“真叫娘娘说对了,那些神祇个个都讲排场,好面子,迄今为止只有一帮小角色进殿,都是龙族的远亲,还有些是西海附近的神祇。” 西王母冷笑道:“不急,好事多磨。” 又把封豚介绍给众同伙,道:“这位是先天大神封豚,莫看他身子榔槺,神通却不小。 连轩辕氏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亏,太阴神的广寒宫也曾被他吞过。” 无患闻言,便假模假式的恭维了起来:“封豚神名,如雷贯耳,今日一睹尊范,果然是风采无双!” 蓐收冷笑道:“原来能吃也算是大神通了?” 封豚不知道蓐收是讥讽自己,还真诚的点了点头,道:“对,老封的神通就是能吃!” 蓐收揶揄道:“那你跟饕餮谁更能吃?” 封豚认真答道:“老封能吞能吐,饕餮只是嘴馋,我们俩可不一样。” 蓐收笑道:“原来你是从上面出去的,饕餮是从下面出去的。” 封豚点点头道:“不错。” 无患等一干魔类都忍不住想笑,猰貐更觉丢脸,大声说道:“封老大,蓐收是在骂你呢!” 封豚愕然道:“他骂我什么了? 我怎么没听到?” 猰貐道:“他把你的嘴比成饕餮的粪门,不是骂你是什么?” 封豚闻言大怒,指着蓐收叫嚣道:“你真是这个意思? !” 蓐收嬉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是猰貐说的,但他这么一说,倒确实很合我的想法。” 封豚暴怒道:“老子吃了你!” “够了!” 西王母厉声喝道:“又开始闹腾了吗? !就不能有片刻的安稳? !” 猰貐道:“娘娘,你可听着呢,这次还是蓐收先挑事!封老大刚过来,他就如此堂而皇之的欺负了起来!” “都闭嘴!谁也不许再说话!” 西王母愠怒的环视着众神魔,但见无患窃笑,蓐收撇嘴,猰貐忿忿,封豚狰狞,其余如大焱、从革、曲直等无不挤眉弄眼,自己这帮同伙简直成乌合之众了! 情势如此,还有把握能赢得了这次的大战吗? 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愤而说道:“昔年间,先天大神是何其多也,如今呢? 都相互瞧瞧,好好数数吧,只剩我们四个了!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们喜欢内讧! 你打我,我打你,把天打漏了,把地打塌了,把洪水打翻了,把火山打爆了,把日月都打的没影了!没有外敌,你们自己就先把自己给弄死了!到最后,祖神一怒,大劫降世,你们谁跑得了? ! 几千年过去了,我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你们给救出来,难道是想看你们继续内斗么? ! 我劝你们一句,都把自己的脏心烂肺摘出来,剁一剁,碾一碾,收拾收拾当灰扬了去才好呢! 我现在看的是越来越透彻了——我想要重振旗鼓,再造天庭,难得很啊!我的心头之患不是陈义山,也不是那些后天神祇,而是你们中的某些家伙!就在这异域空间里!就在我的同道,我的盟友里! 想想吧,刚从锁镇里出来才几天呢,忘啦! 那些至今没有脱困的先天大神们还被封在锁镇里,日夜的盯着你们看呐! 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老想着对你们勉励些什么话,可是想来想去,又能说些什么呢? 凡事总得有个由头嘛。 好,既然今天你们又内讧了,那我的由头就来了。 我送你们四个字!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真当身体力行时,却是万难! 这四个字,是我从心里刨出来的,从血海和泪海里挖出来的! 这四个字乃是—— 团结就是力量! 从今日起,你们都给我记住这四个字! 从此时此刻起,你们把这四个字给我好好琢磨半个时辰!” 一众神魔都听呆了,掏心掏肺,感人至深啊! 无患叹息道:“娘娘,我听了都想哭。” 大焱、曲直、从革纷纷点头:“谁不是呢?” 猰貐和蓐收也都一脸惭愧,很像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其余大魔全都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唯独封豚掰着手指头在念叨:“一二三四五——” 西王母喝道:“封豚,你干什么呢? !” 封豚嘀咕道:“娘娘,是六个字吧? 不信你数,团结就是力量,看,六个字。” 西王母:“……” “嘻”蓐收实在是憋不住了,笑了一声,赶紧转过脸去,假装咳嗽了起来。 猰貐死死低着头,奋力咬着嘴唇,狠命的抠手指,就为了不让笑声发出来。 无患脸上的魔气愈发浓郁了,遮掩的都看不清楚表情。 西王母的脸都气扭曲了,咆哮道:“封豚,你给我滚出去!” 陈义山在封豚的肚子里凝神听了半天动静,方才都快被西王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给恶心吐了,如今听见“滚出去”三个大字,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终于能脱身了? ! 第1224章 正时已到 第1224章 正时已到 自打封豚被西王母带出奇门遁甲神局之后,陈义山就在想办法,怎样才能彻底逃脱西王母的控制。 从封豚肚子里跳出来,直接跟西王母开战,是不成的。 在异域空间里,外无援兵,内有强敌,仅凭他自己,可斗不过西王母等神魔一伙。 即便是加上封豚也不行。 可结果谁能想到,蠢货自有蠢办法,封豚凭着脑子不好使,居然激得西王母当众让他滚蛋! 陈义山真是喜出望外,直接用仙音入密对封豚说道:“走啊!西王母让咱们滚蛋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 封豚挨了西王母的骂,本来还很气愤,心想着:“老子都从奇门遁甲里出来了,还怕你个老阴神? !明明是你说错了,不但不改正,还当众侮辱老子? !真是岂有此理!” 他冲西王母怒目而视,满脸都是杀气腾腾的神色,惹得西王母一惊,警惕的问道:“猪头,你想干什么? !” 封豚正准备发飙呢,却忽然听见了陈义山仙音入密的话,稍稍一愣,而后对西王母说道:“滚就滚!” 西王母:“……” 封豚转身就走。 好个猪头,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回来,在无数双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只听他傲然问道:“西王母,你这地方的出口在哪里?” 西王母:“……” 陈义山:“……” “老封!” 猰貐赶紧过来劝道:“你可别胡闹了!娘娘说让你滚,并不是真让你滚的意思!是让你反省自己啊,不要听话听不到重点嘛!” 封豚瞪眼嘛道:“你又不是西王母,你知道个屁!西王母让我言听计从呢!说滚,那就要滚!” 猰貐:“……” 西王母无奈至极,摆了摆手,道:“好了,让你滚就真的滚啊? 气话岂可当真!大战在即,却往哪儿走? 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 封豚很是懊恼,嘟囔道:“怎么还带反悔的?” 陈义山在封豚的肚子里也叹了口气,戏谑归戏谑,玩笑归玩笑,事情果然不会如此简单啊。 他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忽然间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当即再次施展仙音入密,对封豚说道:“徒弟,你听好了,你这胃里存了不少的黑油,又黏又臭,像是火油,我弄一些给你吐,但你要朝着蓐收吐,争取激怒他!” 封豚闻言大喜,道:“连师父都对蓐收那厮看不顺眼了啊!” 他这话刚说出来,便赶紧捂住了嘴——原来,他并不会仙音入密之术,话说出来的时候,就真的是说出来了,西王母、蓐收、猰貐、无患等都听见了,个个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陈义山骂道:“蠢货,我说话的时候,你听着就行了,不要跟我对话啊!” 蓐收已经朝着封豚走了过去,幽幽问道:“猪头,你刚才说什么? 谁对我看不顺眼了啊?” 封豚不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因为陈义山已经开始把火油往他嗓子眼里逼了。 “哇!” 呲花了。 一团黑乎乎的油腻脓液喷向了蓐收。 蓐收本来就没有防备,此时此刻距离封豚又近,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蓐收好端端站在那里,居然也能毫无征兆的呕吐! 一闪念间,堂堂金神就被哕了一脸! 关键那些火油也并非凡品,多多少少蕴含点极其微弱的火精,被封豚当做“宝贝”吞进肚子里的……而火克金,喷到蓐收脸上,登时起烟! 蓐收只觉脸上生疼,更觉恶心,当即勃然大怒,叫骂道:“猪头你找死!” “呕” 封豚未加辩解,又是一口火油,蹿稀似的喷射了出来! 蓐收也不敢动手了,慌忙躲避! 无患等一干魔类也都远远的逃开了,既嫌弃又疑惑的看着封豚,不知道他究竟在捣什么鬼。 难道是要靠“呕吐”来报复蓐收? 西王母也看呆了,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还是猰貐感觉丢人,连忙解释道:“大家不必着慌,封老大是吃坏了东西,肚子里不舒服,让他吐一会儿就行了。” “呕!” “呕呕” “哇!!” “噗啊” 陈义山只管一个劲儿的把那些火油往封豚的嗓子眼里倒灌,封豚也止不住的一个劲儿的狂吐,哪像是一会儿就能止住的样子? “我受不了啦!” 蓐收擦着脸,怒不可遏的说道:“娘娘!弄这样一个满口喷粪的家伙在我们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吐出来的秽物灼的我脸疼!你要是不让他滚蛋,我便走了!” 无患也忍不住说道:“娘娘,把这位封大神给弄走吧,这,这味道实在是难闻啊。” 西王母眼看着敖润和摩昂太子都已经到了水晶神殿,那些后天神祇们也开始陆续莅临,递次进入,她知道时辰已至,正点来了,而自己这边也要开动了,岂能叫封豚这么闹下去? ! 她喝道:“封豚,你能不能忍住片刻不吐? !” 封豚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是火油从他的鼻孔里、眼角里、耳洞里往下流淌。 无患叹息道:“本君见过七窍流血的,也见过七窍生烟的,却从来没有见过七窍喷油的。 这大神究竟是吃什么野味了啊?” 西王母不敢耽搁,连忙施展逆空神通,揪着封豚出去了。 她气急败坏的把封豚圈禁到另一个新的异域空间里,骂道:“本以为你能派上大用,结果却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自己在这里好好吐吧!” 然后便匆匆离开。 西王母一走,封豚便不再喷油了。 他的脑袋“唰”的膨胀变大,肚子也像是被剧烈的吹进了大气一样! 继而,封豚“哇”的一声,吐出来了一个人。 活生生的人,正是陈义山。 “师父啊,你可折腾的我好苦啊。” 封豚揉着嗓子眼,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陈义山打点精神说道:“可算是出来了!咱们走!” 封豚愣愣道:“去哪儿? 师父,这也是个异域空间啊。” 陈义山来不及细说,当即捏神诀诵神咒,急速伸手,摒指而划,早已切开一道缝隙,撕扯大了以后,抓住惊愕莫名的封豚,跳了出去。 奇门遁甲从外面好入,异域空间从里面好出,但陈义山现在没工夫去管敖正恒,只想快点赶去水晶神殿! 毕竟,敖润和白龙已经去了,各路神祇也在陆陆续续的进殿,须得尽快披露西王母的阴谋给众神,阻止众神入殿! 只可惜,已经有些迟了…… 第1225章 偿命警告 第1225章 偿命警告 此时此刻,水晶殿中,白龙在一干奉礼神官以及神侍的伺候下,正开始演练受禅谢恩的一应礼节,敖润得假装避而不见,其实他就在殿内东边角落的宝光阁里头瞧着呢,只是眼下的他颇为心神不宁,毕竟大战在即,能否成功,还都是未知之数。 事到临头,他忽然有点信不过西王母和无患了,毕竟,昨夜里闹出了不小的乱子,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江神和西岳神君至少能逃脱一个,那自己的阴谋早已泄露出去了! 而这件麻烦事还在继续发酵——早在没有过来水晶神殿之前,中岳神君以及大河神便在寝宫门口堵住了他,声称江神和西岳神君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敖润当场对中岳神君和大河神拍胸脯保证,声称无论如何都能找得到两位大神的下落,并当着他们的面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手下——蓝鳍神官,率领一干虾兵蟹将四处寻觅。 而蓝鳍神官早已得到敖润的暗中指示:能拖就拖,拖延到众神进水晶殿之后,就万事大吉了,拖不下去,那就前往珊瑚林,带回江神和西岳神君的尸身,回报说他们两个自相残杀,同归于尽了。 可是就在方才,蓝鳍神官突然回来了,悄然对敖润禀告道:“大王,珊瑚林里并没有江神和西岳神君的尸身啊。” 敖润吃了一惊:“什么? !你仔细搜寻过了吗?” 蓝鳍神官道:“卑职岂敢大意? 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遍!别说尸身了,连一块骨头都找不见!” 敖润愕然道:“那是怎么回事? 青环大神将死后,本王命他的儿子值守珊瑚林,将四周都围住了,防的就是有人擅入,尸身怎么会不见了呢?” 正狐疑之际,忽有蟹介士通报,说东海龙王敖光、北海龙王敖顺、南海龙王敖钦引着崇礼太子、昭明太子等要进水晶殿了。 敖润便吩咐蓝鳍神官道:“你快出去吧,假装还在寻找江神和西岳神君的下落,尽量拖延到诸神都进殿。 随后,你便不用管了。” “是!” 蓝鳍神官匆匆而去,因为走得急,差点在水晶殿门口撞到敖光。 敖光骂了一声,与众兄弟子侄径直往宝光阁而来。 敖润赶紧接住,笑道:“大哥、三弟、四弟,你们来的好快。” 三个龙王都见礼道:“恭喜,恭喜!” 敖润喊来奉礼神官,吩咐道:“引着三位大王入席去吧。” 奉礼神官道:“请诸位大王随卑职来,东首第一个描金桌便是。” 敖家兄弟子侄正准备过去,忽听有人高声嚷嚷道:“敖润呢? !” 却是中岳神君和大河神率领着山水两部正神,浩浩荡荡的进了水晶神殿,南岳神君一进来,便面色不善的大呼小叫,四处寻摸敖润。 敖润心里“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几个家伙肯定还要逼问江神和西岳神君的下落! 北海龙王敖顺本来就对五岳神君看不顺眼,当即骂道:“什么狗屁大神,你们瞧瞧,这帮家伙就跟一帮乡下野夫进城似的!粗鄙!” 敖光道:“你少说两句吧!今天是老二的大日子,你可别坏事!” 阁外,早有神侍对南岳神君说道:“我家大王就在殿东侧的宝光阁里。” 山水两部正神便奔宝光阁来了。 敖润慌忙迎接着,刚笑着行了一礼,中岳神君便幽幽问道:“敖润,我家西君到底哪里去了? 你找到没有?” 大河神也阴测测说道:“快把江神交出来!” 敖润连忙说道:“中君兄,河神兄,不要着急嘛,且放宽心——” 南岳神君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厉声喝道:“活生生的两个大神,就在你这西海住了一个晚上,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至今踪影全无,音讯皆失!你却叫我们放宽心? 我们怎么放宽? !说,你这西海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 敖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说道:“诸位,暂且稍安勿躁。 老夫能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吗?” 中岳神君冷冷说道:“江神和西岳神君失踪了,发香传讯都无回应,我们到处寻觅不到,只能来找西海龙王要人了!” 北海太子敖崇礼忽的发出一声冷笑,阴阳怪气道:“真是奇怪了,那江神和西岳神君又不是小孩子,他们自己有手有脚,能走能跑的,谁能管得住他们? 说不定是第一次来西海,好奇贪玩,跑到远处游荡去了,你们逼我二伯交人,却是什么道理? 强词夺理吗?” 中岳神君扭头瞥了敖崇礼一眼,道:“你是谁?” 崇礼傲然说道:“我乃北海太子,敖崇礼是也!” 中岳神君点了点头,蓦地伸手一抚,但听“轰隆隆”一声响,早有块方方正正的,三尺见方的虚幻石头凭空显现,泰山压顶般,朝着敖崇礼天灵盖砸落! 这正是五岳神君独有的神通——虚山幻象! 敖崇礼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直接伸手去拂,他爹敖顺却知道厉害,当即喝叫道:“起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 “噗” 只一触,敖崇礼的双臂便已垂落下落,继而口鼻喷血,两眼暴突,“哗”的现出了原形,以龙身匍匐在了地上!但听“咔嚓嚓”乱响,那宝光阁的地板都塌陷了数尺之深! 四海龙王尽皆大惊失色! 敖光说道:“中君手下留情!” 敖润惊道:“中君这是为何!?” 敖钦喊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敖顺叫道:“你欺人太甚!” 慌忙去扒拉那“虚山幻象”,却如何能扒拉得动? 中岳神君“哼”了一声,道:“我家兄弟在西海不见了踪影,他却说老夫不该寻问西海之主,还指责老夫强词夺理? 好哇,那老夫就告诉他,什么是强词夺理!长辈说话,小辈插嘴,这才是强词夺理!” 敖光连忙说道:“中君兄所言甚是,都是舍侄的错!中君略施小惩,合情合理!本王保证,他绝不敢再有下次了!” 敖润也道:“请中君兄瞧在小王的薄面上,饶下舍侄这条性命吧!” 敖光又推了推敖顺,敖顺虽然极不情愿,但是碍着儿子的命,自己又没本事搭救,也只能是求饶告罪,悻悻说道:“中君兄,养不教父之过,逆子无礼,是敖顺之错。 还请恕罪。” 中岳神君幽幽说道:“瞧在你们四家的面子上,老夫且饶他一命。 不过,老夫有言在先,我那西君兄弟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嘿嘿老夫必定找一个姓敖的来偿命!” 大河神面无表情道:“老朽也是一样!江神无恙便罢,但凡出事,姓敖的来偿命就是!” 第1226章 拆台 第1226章 拆台 中岳神君与大河神如此堂而皇之的威胁,四海龙王尽皆愠怒! 只是本着大典在即,不便发作,暂且忍下,以后再说罢了。 敖润更是在心中暗暗发狠:“等会儿就叫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三长两短!” 虽然如此作想,但他面上讪笑,道:“请诸位先行入席歇着,小王一定加派人手,前去寻觅,保证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敖光也殷勤相劝,道:“中君兄,河神兄,各路神祇都已到了,咱们也该入席了。” 敖钦跟着劝道:“摩昂太子那边演练的已经差不多了,二哥也该准备准备,等候上坛禅让了,诸位大神,咱们都席间观礼吧?” 中岳神君和大河神这才算是给了面子,带着众神,冷冷淡淡的跟着奉礼神官去厅中入席落座。 大厅之内的宴席分成了东西两列,东首坐的是龙族神祇,不管近亲远亲,但凡是与龙族有点关联的,皆算本家,都落座在其中。 而西首,列席的自然是无亲无故的四方宾客了。 五岳神君被安排在了西首第二桌,河江八水一系正神则被安排到了西首第三桌。 南岳神君起身张望了一眼,但见第四桌坐的是伏魔帝君、福德正神、药王爷、神荼、郁垒、阡陌神君、司命灶君等;第五桌坐的是杨太岁、丧门星君、马王爷以及四大黜置使神等;第六桌坐的是五湖大神;第七桌坐的是床公、床婆、律神、吕神、花神女夷、合和二神等;第八桌坐的最少,只列席了一个,蒙着脸的,是那位坑三姑娘。 南岳神君暗忖道:“没人愿意跟厕神坐一桌啊,这也太尴尬了,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自讨没趣嘛……”打量了几眼,但见那坑三姑娘的身形甚是婀娜动人,不禁点头暗赞道:“怪不得那个萝卜泥把持不住呢,虽然看不见她脸蛋,但也是我见犹怜……” 西席拢共就这八桌,南岳神君一一看过来,扭头回望第一桌,见是空的,便叫来奉礼神官,问道:“首席是留给谁坐的?” 奉礼神官答道:“是留给身毒国鲁大神一行的。” 南岳神君闻言大怒,劈手揪住了奉礼神官,骂道:“岂有此理? !一个番邦之神,居然敢位列在我们五岳神君之上!?” 奉礼神官吓得脸色煞白,颤巍巍说道:“这,这是我家大王吩咐下来的,不干小神的事情啊。” 南岳神君“呸”的啐了一口,道:“本君眼见首席是空的,还以为是留给陈义山陈大仙的,没想到你家老龙如此不识抬举,不顾大局,居然留给一个淫邪成性的恶神,让他居于我等之上,这是何道理? !” 奉礼神官央求道:“神君,神君!今日是我家大王和太子的大喜日子,求你老人家赏个面子吧。 不然,闹大了,谁都下不来台啊。” 南岳神君狞笑道:“下不来台? 那是轻的!本君拆了你们的台!” 言罢,南岳神君一抬手,便把那桌面给掀了! 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此时,大殿之中已经算是坐满了,就差“鲁陀罗尼”一伙人了,众神陡然听见这动静,各自惊悚,都诧异的望了过来。 敖润也连忙从宝光阁里探出头来看是怎么回事,眼见是南岳神君发飙,不禁暗暗叫苦,骂道:“这群该死的东西,没完没了了!” 东首第一桌上,刚刚落座的敖光也叹了一口气,道:“早就说不该请五岳神君来的,这哪里是来观礼的啊,分明是来找事的。” 敖钦皱眉道:“南岳小儿如此放肆,那中君也不管管?” 其实,南岳神君之所以敢于如此放肆,就是因为得了中岳神君的首肯。 中岳神君和大河神找了一夜,始终没有找到西岳神君和江神的下落,便知道他们两个凶多吉少了,想要跟西海彻底翻脸,又苦于没有切实的直接证据,无法证明敖润在捣鬼,所以只能是存了心来挑事寻衅,如论如何,都得让敖润的禅位大典办不下去!不管西海在搞什么阴谋,都让他们施展不出来! 这一点,他们倒是跟陈义山的做法不谋而合,只可惜,中岳神君和大河神并不知道阴谋的关键处,单单阻止禅位大典是不成的,非要阻止的话,须得从进殿开始…… 大河神与他是商量好的,眼见他这边先发难,也有模学样,给飞鼋使了个眼色,飞鼋登时也起身叫嚷道:“这席没法吃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哗”的一声,也把桌子给掀翻了。 大殿里瞬间哗然。 北海龙王敖顺起身就准备辱骂,却被敖光扯住,低声喝道:“干什么? !他们闹,你也闹? !” 敖顺急道:“他们诚心来闹事的!” 敖光道:“先看看众神的反应,咱们再做打算,免得成了众矢之的。” 伏魔帝君脾气不好,起身喊道:“中君,河神,你们那是干什么? 既然来了,不为主家助兴也倒罢了,反而扫人家的兴,却是为何? !” 中岳神君起身说道:“关帝君,你不知道,咱们都被看轻了。” 伏魔帝君狐疑道:“什么意思?” 中岳神君冷笑道:“你不妨问问,这首席是留给哪位大神坐的。” 伏魔帝君张望了一眼,道:“还没来,我怎么知道。” 大河神阴阳怪气的说道:“是留给至尊唯一真神,永恒与毁灭之神,须弥山主,金河之灵,萝卜泥!” 伏魔帝君皱眉道:“这几位大神的名头,关某怎么一个也没听过?” 大河神冷笑道:“可不是几位,而是一位!人家的名头就是这么长!身毒国的嘛,番邦来客,自然高贵。 我们中土的神祇,可是有一位险些被他给凌辱了呢!” 伏魔帝君闻言,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 !” 洞庭湖神立刻说道:“大河神所言并无虚妄,是我亲眼所见!那姓鲁的就是个淫邪恶神,居然也能坐在首席,可见我等在西海龙王心中是个什么位置,这席,是烫嘴的席,吃不了啦!” “砰!” 居巢湖神起手便把描金桌给拍碎了。 “关某也不吃了!” 伏魔帝君一脚踢碎了桌子,福德正神、阡陌神君、司命灶君、神荼、郁垒等都纷纷叫好。 丧门星君看见,兴奋不已,跟着起哄道:“陈大仙不来,这席本来就没什么意思,散伙了吧!” 至此,西席八桌,被掀翻了五桌,刚刚演练结束的白龙见状,都傻眼了。 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就在此时,水晶神殿西门飞奔进来一人,纵声叫道:“都不要吃!酒菜里有毒!敖润要害死大家伙!” 正是陈义山到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群麻衣门人。 第1227章 来迟一步 第1227章 来迟一步 花开两朵,各表一朵。 却说陈义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 他原本应该过来的会更早一点,只是他从异域空间里逃出来的时候,麻衣突然结衲,新生了属于封豚的那一块补丁,于是便被啸聚而来的灵气所阻,这就耽误了些时间。 继而,陈义山又接连发出了数道香火,只为了第一时间告知中岳神君、大河神等,好让他们早点知晓凶险,以提醒他们不可进那水晶神殿,但是很可惜,香词虽然发出去了,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陈义山自己心里猜测,多半是敖润给水晶神殿也加持了某种机关消息,屏蔽了香词,以至于进殿的众神无法收到香词! 随后,陈义山又施展瞬移神通,想来个直达,岂料,却被数道诡异的神光所阻,竟无法瞬移到水晶神殿! 陈义山以为还是敖润捣的鬼,但敖润哪有这样的本事? 是西王母! 她预先用鸿蒙神簪在水晶神殿外围的四个方向都做了手脚! 那东南西北的地下,各被她划下了一道“鸿沟天堑”,放着神光,无论谁,但凡施展五行遁术,遇到“鸿沟天堑”就会被冲破遁光,跌落下来!谁若是施展空间挪移之类的法术,遇到“鸿沟天堑”,便也会被拦路挡下! 西王母防备的就是那些会此类法术的中土大神! 陈义山这一来二去的,没有一个手段成功,反而被耽误了不少功夫!以至于在众神全部入殿之后,他才和封豚一前一后的姗姗来迟! 可是挡在他眼前的,却是一道奇门! 奇门之内,则是阿螭、蓝羽、冰娥、孙伯行、雨晴、腾黄等麻衣弟子! 陈义山愣住了。 封豚没有察觉奇门所在,兀自要往里面冲去,却被陈义山一把扯住,幽幽说道:“别走了,前面是奇门遁甲神局,我们来晚了。” “啊!?” 封豚大惊失色:“又是奇门遁甲? 该杀的西王母!” …… 却说西王母是何时布局,麻衣众弟子又为什么会身陷奇门遁甲之中? 原来,陈义山自昨夜起独自外出之后,就彻夜未归,直等到清晨,也杳无音信!阿螭与一干同门都急坏了! 待到今早卯时末,仍然不见陈义山回来,麻衣众门人聚在一起略一商议,纷纷决定先奔水晶神殿而去,说不定可以在那里与掌教仙师碰头。 等他们到达水晶神殿之后,便由阿螭向值守的殿官打听,然后得知“鲁陀罗尼”还没有来,阿螭愈发心焦,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引着一众同门守在神殿西门外,等候陈义山。 眼瞧着各路神祇递次进殿,阿螭等人是愈发的焦急,无不担心陈义山出事! 而藏身在异域空间里的西王母眼看着众神陆续入殿,便吩咐众神魔道:“诸位,准备动手了。” 大焱在旁边说道:“娘娘,这殿外还守着一群番邦神祇,小王倒是认得其中几个,是鲁陀罗尼的亲眷和部众,不等他们进殿吗?” 西王母道:“不管这些家伙了,鲁陀罗尼已经死了,这些家伙群龙无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他们近在咫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无患瞥了西王母一眼,心道:“她怎么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西王母确实有点心神不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头,有种不祥的预感隐隐涌动,促使她不得不尽快动手! 第一步,便是奇门遁甲! 西王母把异域空间的缝隙又开的大了些,而后捏着神诀,念动神咒,再开奇门,重设遁甲! 为了将阿螭等麻衣门人也圈入其中,西王母还特意将“震”位的奇门往后挪了数丈远! 如此一来,偌大的水晶神殿便完全被囊括在了她的局中! 殿内众神兀自在闹腾,砸桌子的砸桌子,骂娘的骂娘,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坠入彀中! 阿螭等自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义山和封豚赶了过来。 …… 无患在异域空间里忽然看见“鲁陀罗尼”出现,登时大惊,连忙说道:“娘娘,那个鲁陀罗尼没有死啊!” 西王母也已经瞥见了,惊愕不小,随即骂道:“好个封豚!居然敢和鲁陀罗尼联合起来诈死骗我!” 回头又骂猰貐道:“看你家封老大做的好事!” 猰貐惶恐不已,连忙告罪道:“小神也不知道封豚那厮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奸猾了,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他,他也绝不会有这样的脑子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呵呵” 蓐收冷笑连连,道:“我早就知道有些家伙是靠不住的,只可惜,娘娘并不听我的劝告!” 西王母烦躁道:“好了!不要再说了!奇门遁甲已设,成败已成定局!鲁陀罗尼一个搅屎棍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陈义山盯着眼前那扇虚幻奇门,清晰可见阿螭、蓝羽、冰娥等一干弟子全都在局中,与他,是一门之隔,却分成了两重天地! 他带着怨恨的目光,仰面看去,他知道西王母就在上方的异域空间里。 西王母也在看他。 两个宿敌透过一道小小的缝隙彼此凝视。 西王母在一刹那间猛地醒悟,她找到了让自己不安的根源了! “我明白了!” 她收回目光,急促的喘息了几下,然后失声说道:“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鲁陀罗尼,他,他是陈义山!” 无患大为愕然:“哎? !” 西王母喃喃说道:“上当了,我们上了陈义山的大当!陈义山从来都没有死!猰貐说的不错,封豚不会有那个脑子,肯定是陈义山在背后煽动的,这厮,惯会笼络人心,我的弟子,就被他策反了……” 大焱讪笑道:“怎么可能呢? 娘娘,小王可是亲自去身毒国打探的消息,陈义山真的已经被鲁陀罗尼给杀死了!” 西王母道:“那是陈义山设的局!为你们设的局!早在昆仑虚外围的弱水里,你们遇到的那个鲁陀罗尼,就已经是陈义山了!” 大焱懵了片刻,狐疑道:“那,那鲁陀罗尼的妻子、女儿、女婿等,为什么都说陈义山被鲁陀罗尼给杀了? 而且,他们现在都还来了。” 西王母冷笑道:“鲁陀罗尼是假的,他的妻子、女儿、女婿会是真的吗? 肯定也都是陈义山的门人弟子假扮的!” 无患、大焱等面面相觑,都觉得西王母的脑子出问题了,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你说陈义山会变形法术也就罢了,毕竟他是个闻名四海的大能,可他的弟子们也全都会变形? 扯淡呢! 真要是这样,陈义山的麻衣仙派早就踏平八荒六合了! 至于被四海仙盟欺负的外出避难? 无患觉得西王母就是被陈义山给吓破了胆,以至于处处都疑神疑鬼。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说明西王母也不是没有缺点的…… 第1228章 再入奇门 第1228章 再入奇门 西王母与无患、大焱的一番话让旁听的蓐收渐渐感觉到哪里不对,他疑问道:“等等!你们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大懂? 陈义山被鲁陀罗尼杀了? 陈义山又假扮了鲁陀罗尼? 你们在说什么啊!是不是在骗我?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西王母见说漏了嘴,便搪塞道:“多说无益!陈义山就在下面,那个鲁陀罗尼就是他变的!你要报仇,就在今日!” 蓐收目露凶光,恶狠狠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下去弄死他!你们谁跟我同去?” 西王母冷冷说道:“你若是有把握打过他,便自己下去吧。 他们都有任务,不能陪你。” 蓐收一愣,随即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打算让我单独去对付陈义山吗? !” 西王母“哼”了一声,道:“你要是不想送死的话,就在这里守着,不动如山,一切依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蓐收讥讽道:“在你原定的计划里,陈义山也是要进水晶神殿,被你圈入奇门遁甲局中的,可是他现在在局外!你叫我怎么依计行事? !” 无患幽幽说道:“在原定的计划里,压根就没有陈义山,因为我们都当陈义山死了!即便到现在为止,本君也相信陈义山确实死了!至于下面那个,就是鲁陀罗尼!” 蓐收怒道:“所以还是你们骗我? !” 西王母瞥了无患一眼,道:“你的话太多了!” 又对蓐收说道:“你放心吧,凭我对陈义山的了解,他会自投罗网的。” 蓐收吃了一惊,道:“什么意思? 他会打上来?” 西王母“呵呵”一笑,道:“他打不上来的,异域空间本来就难以从外面强行突进,更何况我们这么多大能同在,陈义山只要不傻,就不会白白上来送死!” 蓐收皱眉道:“那你说他自投罗网?” 西王母道:“我的意思是,他会再入奇门遁甲局中。 毕竟,中土众神,还有他的人,全都身处局中,他会坐视不理,置身事外吗? 不,他不会的。” 蓐收冷笑道:“我却不信这世上有谁会自寻死路!” 话音方落,陈义山忽然纵声叫道:“西王母,你的奸计得逞了!但,也仅此而已!” 言罢,陈义山纵身掠入了奇门! 西王母的脸上登时浮起了一丝笑意:“果然是他!” 蓐收、猰貐、无患等都惊呆了。 这家伙,是有病吗? 真的,进去了? 陈义山确实是不能丢下中土众神不管,更不能丢下自己的门人弟子不顾,更何况,他还留了一手。 东王公这个外援,迄今还未起用。 封豚见他进去,咬了咬牙,也跟着进去了。 毕竟自己已经得罪死了西王母,还是跟着师父安全一点,万一落单被西王母那伙神魔抓住,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啦! 而麻衣众弟子看见陈义山骤然出现,尽皆欢喜!一个个正要上前寒暄,陈义山却摆了摆手,亟不可待的往神殿里奔去,开口便先叫道:“都不要吃!酒菜里有毒!敖润要害死大家伙!” 神殿里叫声、骂声、砸桌子、踹椅子、摔盘子、撅筷子、砸碟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再加上敖润和白龙一直苦口婆心的劝,其余三海龙王也都四处“灭火”,弄得神殿之中沸反盈天,陈义山那一声仓促的喊叫,众神哪能听得见? 接着叫骂,接着蹦! 尤其是南岳神君,站在一条案几上跳的最欢! 陈义山没奈何,只好立定了身形,提气入喉,舌绽春雷,爆喝一声:“肃静!” “嗡” 水晶神殿晃了几晃,这下,惊着众神了,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陈义山伸手一指敖润,骂道:“老泥鳅,你做的好大事!要害死大家伙了!” “哎? !” 众神无不愕然的看向敖润。 敖润的脸色瞬间大变,他望着陈义山,惊怒交加,喝道:“鲁大神,你,你失心疯了么? !说什么胡话呢? !” “萝卜泥? !” 南岳神君一听是“鲁陀罗尼”来了,当即叫道:“诸位!这家伙就是那个番邦恶神,淫贼恶棍子!谁随本君去打他!?” 说完,他一个“旱地拔葱”,径直奔陈义山扑了过去。 东岳神君、北岳神君、济神、淮神、颍神等,也都嗷嗷叫着,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陈义山心头一震,暗叫一声:“糟糕!” 连忙去扯自己的活面具,可南岳神君膀子一摇,凤翅“唰”的就展开来,携着风雷之声直袭陈义山面门! 陈义山来不及摘面具了,避险要紧。 刚腾挪开来,喊了一声:“是我,陈——啊呀!” 却是飞鼋极速旋转,趁乱在他后背上撞了一下,颇为疼痛! 南岳神君还叫嚣道:“知道是你,打的就是你!” 合着就没听见那个“陈”字。 其余诸神也都各亮兵器,劈头盖脸的挤着向前打,那情形,仿佛唯恐慢上一步!只怕“鲁陀罗尼”被旁谁打死,自己占不到便宜,对不起香火钱! 陈义山又惊又惧又觉好笑,急切间,纵身化作一道长虹,从众神兵器之下逃了出去。 刚刚落定,幻化出真身,待要摘下面具,忽听一声龙啸,顿觉一道凌厉无匹的锋芒灌顶而下! 陈义山不及细看,就地一个翻滚,狼狈躲开! 那锋芒是擦着他后背过去的,虽然没有真正及身,可也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扭头看时,却是个红脸大汉站在那里,一手捋须,一手提着把丈余长的大刀,丹凤眼、卧蚕眉,朗声说道:“番邦恶神,识得我关某吗?” 陈义山便知道是伏魔帝君关二爷也跟自己动手了,那刀是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在二爷生前就是宝刀,不知道砍过多少人头,饮过多少敌血,死后便成神兵利器,断然不可小觑! 陈义山也不吭声,伸手又摘面具,可一打眼,便瞥见中岳神君出手了! 好家伙! 这老头隔着那么远,却提掌就打! “嗡” 一声响,整座水晶神殿都是颤动的! 凄厉的掌风呼啸着,裹着一道巨大的可怖掌影,朝着陈义山迎面击来! 劈山神掌! 陈义山不敢硬抗,只能是再度化虹,逃了开来。 “嘿!” “哈!” “哼!” 陈义山躲开了,敖光、敖钦、敖顺三王却飞身上前,齐声呼喝,各展神通,合力将中岳神君那一道掌影给拦了下来! 他们倒不是去帮“鲁陀罗尼”,而是怕中岳神君这一记“劈山神掌”落空,会把水晶神殿给劈碎! (御风楼主人:这几天更新的多,其实这个月的已经够了,但有时间我还会继续更,毕竟快要过年了,如果我哪天没更,诸位朋友别着急。 腊月二十八,莫忘贴花花) 第1229章 护夫狂魔 第1229章 护夫狂魔 “都别打了!住手,住手啊!” 白龙急的都快哭了! 他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人生之中最最重要的一次大礼,竟然会被弄成这副光景! 造孽啊! 他很想要平息干戈,可是众神已经闹到这份儿上了,还有谁肯听他的话? 敖润见此情形,也知道大典是不可能办得下去了,不过好在众神已经都进了殿里,自己担着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功成身退”了。 至于“鲁陀罗尼”,方才进来喊那一嗓子,显然有反水的迹象!便不去管他死活了! 于是,敖润悄无声息的便准备开溜。 可是他刚转过身,眼前便有人影晃动,大河神佝偻着背,捂着嘴,“咳咳”两声,挡住了敖润的去路! 敖润吓了一跳,心中骂道:“这老龟好快的身法!” 只见大河神目光幽幽,道:“龙王,你准备去哪里啊?” “呵呵”敖润讪笑了一声,道:“不,不去哪里,小龙是东道主,地主之谊尚未尽到,还能去哪里? 只是,诸位大神打得实在是太激烈了,小王身子弱,受不得,只恐被殃及,所以想要躲一躲,对,就是站远点,躲一躲……” 大河神冷笑道:“他们打成这个样子,你不劝阻劝阻?” 敖润摆手道:“河神兄莫要开玩笑了,小龙哪有这份实力?” 大河神“哼”了一声,道:“龙王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行!知道自己是东道主,要尽地主之谊,这也不错。 千万不要想着溜之大吉!老朽会一直盯着你的!” 敖润脸色阴暗了下来,恨不得立刻动手弄死这个招人厌的老龟,但是他知道,老龟的实力深不可测,论血脉,人家从神龟异化为玄武,不比真龙差,论神通,都精通水遁,论修为,这老龟只怕从上古时期就在黄河里修炼,不然也不会受到希夷老祖的青睐……所以,还是暂且忍耐,另寻机会开溜。 再看场中,围攻陈义山的神祇越来越多,陈义山真是欲哭无泪! 阿螭、蓝羽、冰娥等一干麻衣弟子站在外围,都看懵了! 蓝羽跃跃欲试,想上去参战,可又没得陈义山的号令,不敢擅自动手,便问阿螭道:“这,这是师父安排好的吗? 咱们要不要打?” 阿螭也很是狐疑,摇头道:“不知道,师父方才着急忙慌的冲过来,却连一句话都没跟咱们嘱咐,然后进殿便骂敖润,接着与众神开打,也不晓得是什么用意……” 风疏影指着封豚,道:“这个猪头是跟师父一起来的,问问他,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豚怒道:“不要叫我猪头啊!否则我吃了你!” 孙伯行喝道:“你敢? !” 封豚瞪眼道:“你再让她叫一个试试,看我敢不敢? !” 风疏影笑嘻嘻道:“好啦,你好凶啊,我可不敢再叫你猪头了。 请问怎么称呼?” 封豚“哼”了一声,傲然说道:“我乃封豚是也!六凶之首!现在贵为,呃,那个三眼男的门人!” 他还指了指陷在众神包围圈里的陈义山。 原来,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陈义山的真正身份,甚至连“鲁陀罗尼”这四个字也记不住。 麻衣弟子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都觉好笑——掌教仙师在哪里收了这么个活宝做弟子? 风疏影笑道:“师弟你好,咱们俩一个姓,都姓风。 我们可全都是你的同门啊,而且以入门的时间来算,我们都是你的师姐师兄。 你对我们要尊敬一点,明白吗?” 封豚狐疑道:“是吗? 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风疏影道:“不骗你,师姐从来不会骗人。 师姐问你啊,师父刚才带着你急匆匆的冲进来,是干什么的?” 封豚一脑子浆糊,迷六七瞪的说道:“打西王母啊。” 风疏影道:“西王母在哪里?” 封豚道:“在这神殿外面啊。” 风疏影道:“那师父为什么进来?” 封豚道:“打西王母啊。” 风疏影:“……” 众同门都气笑了,这猪头怕不是个傻子吧! 冰娥不耐烦了起来,道:“算了,别问他了!阿螭宗主,你快做决定,咱们要不要参战,去帮师父?” 阿螭迟疑道:“师父没叫咱们上,咱们还是别上为好吧? 我猜这也是掌教仙师的计划之一,有意为之的,多半是要把假戏演的更逼真一些,咱们贸然参战,只怕会坏了他的安排。” 众弟子都深以为然,觉得陈义山自己都不报明真实身份,也不揭掉活面具,那肯定是另有深意,做弟子的,可不能胡乱掺和,万一误了掌教仙师的大事,岂不要挨骂? 他们却哪里知道,陈大掌教不是不愿意报身份揭面具,也不是不喊他们帮忙,而是腾不出嘴,腾不出手! 众神群情激奋、前仆后继的对他下死手,他还不敢用绝招反抗,只能是疲于奔命,艰苦应付!这奋力的腾挪闪避之际,一旦开口便会泄气,哪能说得出来话? 至于手,也死活挨不到脸!每每当他快要摸着活面具的时候,就会被众神的杀招所打断! 麻衣弟子之中,腾紫是最胆小的,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吓得瑟瑟发抖,扯着腾黄的胳膊,小声问道:“哥,师父会不会被他们打死啊? 他们看起来都好凶啊。” 腾黄笑道:“放心吧,师父最厉害了,你看,师父是多么的游刃有余啊。” 如果陈义山听见这句话,估计会把腾黄的嘴给撕烂,并会骂他一句:“你瞎啊!怎么看出来我游刃有余的? !” 可怜陈义山,已经招架不住众神的群殴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有可能被打死!而且,这种死法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帮弟子,都是死人么? ! 居然一个都不上来帮忙? ! 要是有机会活下来,一定全都逐出师门! 就在他绝望至极的时候,忽然有一道人影掠了过来,怀里抱琴,“铮铮”弹了两声,众神都觉心神一荡,竟有点把持不住,气息紊乱! 循声看去的时候,但见是蒙着脸的“坑三姑娘”,只听她大声说道:“都住手吧,他是陈义山!不是什么番邦恶神!” 到底还是亲媳妇儿最疼丈夫,弟子们不靠谱,白芷只能亲自上了。 “谁? !陈义山? !” 众神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这淫贼怎么会是陈大仙长? !” “我就是陈义山!你们这群大傻哔!我就不该来救你们!” 众神被白芷说懵的片刻之间,陈义山总算是缓了口气,腾出手来,一把扯掉脸上的活面具,然后冲众神破口大骂。 太特么的气人了! (御风楼主人:祝各位朋友新春快乐,吉祥喜乐,阖家安康!) 第1230章 看破不说破 第1230章 看破不说破 陈义山几乎累瘫了,只是强撑着不倒下而已,但是他那“呼呼”的喘息之声,几乎满殿都能听见。 众神愣了半天,你看我,我看你,都如傻子一般。 这玩笑开得可有点大了! “仙,仙长——” 南岳神君凑到陈义山跟前,嗫嚅道:“真的是你么?” 陈义山骂道:“不是我是谁? !就你这厮跳的最欢,打的最狠!” 南岳神君尴尬至极,道:“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但是仙长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陈义山怒道:“刚见着你面时候,我就说是我啊,我是陈——你说什么? 你说打的就是我!” “呵呵是吗?” 南岳神君讪笑着挠了挠头,道:“可能是小神最近耳朵有些背,竟然没有听到。” 东岳神君腆着个脸说道:“仙长,我可是被裹挟进来的,都是南君老弟起的头!他误导我们大家了!” 众神都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 南岳神君:“……” 陈义山看见飞鼋也在大点其头,不禁气从中来,责道:“你个老鳖还有脸说人家? 要不是你偷袭我后背那一下,我早把面具摘下来了!” 飞鼋讪笑道:“小神也是转晕了……” 中岳神君清了清嗓子,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笑吟吟说道:“哎呀,义山小友,你,你这也太出人意料了!还好老夫隐约觉着哪里不对,就做了个旁观者,可没有对你下死手哦。” 陈义山都气笑了:“呵呵大哥,你那一掌差点把水晶神殿给打爆了!要不是我躲得快,早丧命在你的神威之下了!就这还说没下死手?” 中岳神君老脸一红:“咳咳” 洞庭湖神忍不住说道:“可是,仙长,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假扮成一个番邦恶神,还去奸淫人家坑三姑娘呢?” “是啊是啊!” 众神一听这话,又都齐声附和,然后盯着陈义山看。 这些家伙啊,但凡是自己做错事了,总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推诿给受害者。 陈义山听见“坑三姑娘”这四个字,心头一阵,也不去解释了,连忙往众神里寻觅那个身影。 方才,两声琴音外加一声娇叱救了他的命,让他再无怀疑,“坑三姑娘”就是白芷假扮的! 此时此刻,“坑三姑娘”正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眼见陈义山把目光扫向自己,便伸手摇了摇。 陈义山怔住了,虽然“坑三姑娘”的脸被遮住了,但是眼睛还漏在外面,陈义山清晰的看见,那双妙目之中,全然是久别重逢后的欢喜以及宠溺的温暖笑意! 陈义山只觉心头一热,喉头一滚,鼻子一酸,眼圈不禁湿润了起来。 他明白了爱妻的意思,此时此地此情此境,还是不要相认的好。 也是,她一个魔类,而且还是魔君,混迹在众神之中,万一被道破行藏,被说破身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哪怕是他陈义山的面子再大,只怕也难以庇护周全! 所以陈义山也只能忍着。 众神却还等着他回答洞庭湖神的灵魂拷问呢,但见他不言不语,眼睛里却隐隐有泪水泫然,还以为他是自承错误,因为悔过而悲伤了。 丧门星君看不下去了,大声说道:“你们都不要再欺负陈仙长了!他不过是犯了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可你们都把他给说哭了!” 陈义山闻言大怒,喝道:“丧门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谁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那只是一场误会罢了!我如果真凌辱了坑三姑娘,她方才还会替我解围么? !还有,我可没哭啊!是避水诀没有捏好,被海沙迷住了眼睛而已!” 众神闻言,议论纷纷—— “对啊!方才可是坑三姑娘出手相救,帮助陈仙长解了围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陈仙长不是那号人!” “嘶倒是没有想到,坑三姑娘的修为居然那么高!” “着啊,不知道什么声音响了几下,我那会儿竟然会心神不宁,气息不稳!” “我也是!难怪常言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呢!” “……” 就连洞庭湖神和济神、花神、床婆子等昨夜凌辱事件的亲历者,也都恍然大悟了: “难怪昨天夜里坑三姑娘会突然说不追究了,原来真的是误会啊。” 尤其是花神女夷,看着陈义山的俊美脸庞,一时间现了本性,犯了花痴,双眼冒星,双手捂嘴,双脚乱蹦跶,蹭着床婆子,激动的难以自抑:“我死了死了!他好英俊啊!果然,戴面具的都是美男子!昨晚,他为什么闯的不是我的房间? !如果闯的是我的,哪怕没有误会,我也不会怪他!” 床婆子甚是嫌弃,道:“大姐,你节操掉了啊。” 花神冷笑:“为了我家哥哥,节操掉了算什么? 贞操我都可以不要!我要为他发电!我要给他打扣!哥哥,爱死你啦!” 床婆子大怒:“饭圈滚粗!” 合和二神凑过来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我俩可是连一句都没有听懂!” 床公冷笑道:“还不是那个脑残作者在水文!” 律吕二神叹道:“算了,读者说御风水文可以,咱们可就别提了,都体谅一下他吧,如果不水这几句的话,我们可是连说台词的机会都没有啊。” 马王爷哀怨道:“可不是嘛,次要角色没人权啊!” 司命灶君挤过来说道:“次要角色?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撑死也就是个跑龙套的!当然,本君算客串,毕竟民间人气高。” 宅神说道:“真正人气高的是人家关二爷,这次出场是个特邀。 你? 呵呵” 花神幽怨道:“看人家坑三姑娘,排面本来比我们都小,可硬生生靠制造事件,一炮而红,都成了重要配角!话说,她现在为什么不过来抢戏呢?” 这话倒是说错了,人家根本不用抢,本来就是主要角色。 其实,东海龙王敖光是跟白芷交过手的,他早已经听出那古怪的琴音是出自四大魔琴了,再一想她的种种古怪举动,以及陈义山的古怪行止,敖光便笃定“坑三姑娘”就是白芷! 但是看破不说破,敖光没有吭声。 陈义山不说,他也不会说。 为了自己的宝贝闺女,敖光是坚定站在陈义山那头的! 第1231章 铜墙铁壁 第1231章 铜墙铁壁 杨太岁、丧门星君、四大黜置使神等也都和白芷交过手,但是却没见识过四大魔琴,再加上白芷的声音善变,因此他们并没有胡乱联想,也每把“坑三姑娘”和魔君联系到一起去。 西海龙王敖润以及白龙倒是都跟白芷交过手,也见识过四大魔琴,但是此时此刻,这对倒霉父子的心情全然不在陈义山和白芷夫妇身上! 敖润是忍着尽量不说话,好让众神彻底忽略他,然后好悄无声息的溜走。 至于白龙,心态全然崩了!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丢尽了!现在的他,脑子空空,身体空空,整个人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该干什么,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众神最好不要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更不要记得什么禅位大典!就让一切随风…… 此时,阿螭等一干弟子都围了过来,纷纷亲切的喊道: “师父!” “小师祖!” “掌教仙师!” “恩师!” 陈义山大怒,骂道:“都闭嘴!方才你们掌教仙师都快被打死了,居然连一个过来相救的都没有? !” 众弟子慌忙拜下,跪了一地,都说道:“弟子有罪,弟子等错会了掌教仙师的意思,还以为这也是掌教仙师计划中的一部分呢。” 陈义山呵斥道:“封豚是傻子,你们也是傻子么? !” 封豚:“……” 关我什么事? ! 陈义山骂了一顿仍不解气,喝道:“都滚一边去,面壁思过!” “是!” 弟子们如释重负,连忙逃窜,对着墙壁开始思过。 中岳神君诧异道:“义山,这些都是?” 陈义山喊道:“都把面具摘了吧!” 于是,众弟子都摘了面具,众神这才恍然—— “哦” “陈仙长可真皮!” “老年陈皮了!” “……” 当然,也有一丝不大和谐的声音: “你就是陈义山?” 关二爷忽然凑近,盯着陈义山,森森然问道:“是那个娶了魔君白芷的陈义山?” 陈义山眼瞧着关二爷神色不善,但也不能否认,直言不讳道:“是我。” “好小子,有骨气!” 关二爷忽然提起青龙偃月刀,朝着陈义山的脑袋猛然砍落! 陈义山大吃一惊!想要躲避,但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竟不能再提气施展法术! 眼瞧着那青龙偃月刀就要落在自己的颈上,斩下自己的头颅,他却只能闭目待死! 但听“当当当当当当”十数声脆响,而后又传出几声怒喝: “住手!” “不可!” “怎敢如此!?” “护住仙长!” “……” 一阵神光激荡,浮光掠影般消逝,陈义山睁开眼睛一看,不禁愣住了——但见眼前黑压压站着一大片神祇,却是五岳、五湖、河江、八水以及福德正神、阡陌神君等众,都挡在了他前头,护住了他周身! “劳驾,借光。” 陈义山费力的扒开几个神祇,往圈子里看去,但见有十多把神兵利器架住了关二爷青龙偃月刀! 其中有杨太岁的飞电神枪,有丧门星君的丧门剑,有飞鼋的方天画戟,有药王爷姬越人的刮骨刀,有四大黜置使神的“金玉良言”四大神剑,有鲨神大将的牙刀,有神荼的辟邪金戟,有郁垒的桃木神剑,还有敖光的龙爪子! 关二爷惊怒交加,愣了片刻之后,环顾众神,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 众神齐声喝问他道:“你干什么? !” 关二爷指着陈义山,怒气冲冲道:“这厮娶了魔君为妻,关某身为伏魔大帝,当然是要亲手除害!” 东岳神君道:“关神兄,陈仙长是得道大仙,不是魔类,你伏不到他的头上。” 彭泽湖神说道:“关帝君,陈仙长嫉恶如仇,多行好事,你除害也不该除他啊!” 福德正神笑道:“帝君,陈仙长于我土地神界有恩,不可死在我面前。” 阡陌神君道:“不错,关大帝想要杀陈仙长,须得先把我这个拦路神祖绕过去!” 中岳神君也劝道:“关老弟,不可造次啊。” 丧门星君更是怒吼道:“谁敢动陈仙长,我就跟谁拼命!” 其余众神也都纷纷劝阻。 关二爷目瞪口呆,结舌难言。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你这厮的面子竟如此之大吗? !” 陈义山苦笑道:“二爷,我可是打小就崇拜你。 没有修仙之前,我是习练武艺的武士,常拜武圣,你老人家应该收过我不少香火钱,眼下,也无须要我的命吧?” 关二爷:“……” 就在此时,敖润眼见众神的目光都在陈义山和关二爷身上,就连大河神都不盯着自己看了,心中不禁大喜,当即使了个水遁神通,架起一道遁光,径往离他最近的神殿东门掠去! 须臾之后,却听“砰”的一声巨响,继而“哎呀”一声惨呼,黑色遁光消散,敖润捂着脑袋爹落在地板上。 “哎?” “什么声音?” “西海龙王怎么在地上打滚?” “……” 众神讶然望去,尽皆诧异。 大河神看着狼狈不堪的敖润,愣了片刻,忽然间醒悟了过来,厉声骂道:“好你个敖润,是想逃跑吧? 我看你是作死!” 北海龙王敖顺闻言,勃然大怒,喝道:“河神,你什么意思? !你跟我二哥说话最好客气点!” 大河神冷笑道:“呵这就憋不住了? 看来你也有份!别以为你们龙族的勾当能瞒过老朽!” 敖光和敖钦听见这话,各自诧异,异口同声问道:“大河神,何出此言? !我们龙族怎么你了?” 陈义山不禁叹了口气,道:“终于扯到正题了啊。” “等等!都别吵了!” 陈义山正想说话,那中岳神君忽然指着神殿的四面出入之门,惊声说道:“你们快看,这神殿的门怎么都变样子了?” 众神逡巡四顾,果然,东西南北四扇大门紧紧闭着,原本都是玉色,如今却全变成了古怪的异金之色! 而且本来还有的门框、门缝、门槛、门轴,几乎都不见了,如今与水晶神殿严丝合缝,宛若一体! “是谁把门给封住了?” 神荼飞身过去,抚摸着一扇门愕然说道:“这,这似乎是用了金遁之类的法术!” “师父,水晶殿也变了!” 面壁思过的阿螭等弟子抚摸着墙壁,纷纷惊呼道:“这水晶,怎么都变成了金质? !” 福德正神也叫了起来:“地板也在变!快看,这,这些琉璃砖也变成异金之质了!” “呵呵,嗐” 陈义山苦笑了一声,道:“是蓐收的手笔啊,我终于知道,西王母招来蓐收是干什么了。 这个老阴神,对我说的计划全然是假的。” (御风楼主人:来,一起守岁呀) 第1232章 诸神牢笼 第1232章 诸神牢笼 施展金遁神通,将水晶神殿完全封住的大能,自然就是蓐收了。 此时此刻,在金光灿灿的神殿上空,蓐收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杰作,纵声大笑道:“金墙钢壁,固若金汤!众神禁锢其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要尽数丧命于我手中了!哈哈哈哈” 异域空间已经全然打开,西王母引着猰貐以及无患、大焱、从革、曲直等魔众赫然现身,笑吟吟说道:“蓐收,辛苦你了。” 蓐收微微一拱手,傲然说道:“小小手段,不值一提!只可惜,我不能亲手杀死陈义山,总有些美中不足啊。” 西王母笑道:“莫要着急,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我的‘诸神牢笼’到现在算是做成了大半,第一重奇门遁甲,第二重金钢封禁,皆已成功!接下来,我等可以歇息歇息了,且静待笼中众神的反应!瞧一瞧其中有没有哪位厉害角色,能打破你这金钢封禁。” 蓐收“哼”了一声,道:“绝无可能!一帮晚辈,并无天赋神通,总能施展金遁法术,也不过是微末伎俩而已,岂能与我这位金遁祖宗相提并论? !” 西王母道:“如果没有,呵呵无患,猰貐,就该轮到你们出手了啊,且做好准备。” 无患和猰貐也都相当开心,齐声说道:“娘娘且放宽心吧,我等必定尽心尽力,诛灭众神!” …… 与西王母一伙神魔喜气洋洋的氛围截然相反,水晶神殿之内,众神完全是慌了,纷纷叫嚷: “好家伙,这异金似乎是金钢之质!” “到底怎么回事? !” “西海龙王,说话啊!” “敖润,你封了这大殿是何居心? !” “……” 众神都还以为是敖润做的手脚,惶遽之下,都冲他质问了起来。 就连东海、南海、北海三龙王也都错愕不已。 尤其是东海龙王敖光,他本来很是高兴,因为他见到了宝贝女儿阿螭,自觉这贴心小棉袄的修为又高了不少,看来送她去陈义山那里做弟子真是不错的选择……结果,这突如其来的金钢封禁让他一下子乱了手脚! 耳听众神吵闹逼问,敖光扭头去看敖润,但见这位水晶神殿的主人此时此刻正在剧烈的咳嗽,动静大的吓人,脸色难看的像是死尸一样!再看侄子白龙,神情痴痴呆呆的,低眉耷拉眼,宛如傻子!敖光便知道从这一对父子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那自己这个当大哥的,龙族的魁首,四海的扛把子,总要出来顶事了。 没奈何,敖光只好揪住鰕神丞官,喝问道:“谁把神殿给封了? 是不是你? !” 鰕神丞官吓得浑身打摆子,哆嗦道:“大王饶命!卑职不知道啊!卑职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啊!” 敖光又瞥向多臂神将,那墨斗鱼精也赶紧摇头:“也不是末将干的!末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敖光便大声喊了起来:“诸位且安静片刻,听我敖光一言!” 众神稍稍安静。 敖光说道:“我们龙族精通的是水遁法术,从来没有谁能施展金遁神通!敢问,是哪位同道的大手笔,把这水晶神殿给封了? !还请收了神通,莫要玩笑啊!” 众神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都表示自己也不会金遁神通。 杨太岁叹息道:“在我所认识的诸位同道之中,原本只有殷太岁颇擅金遁神通,但是他绝不可能施展出‘金钢封禁’这种大法!而且,他如今也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西海!这一点,陈仙长是可以作证的。” 言罢,杨太岁还看了一眼陈义山。 陈义山在众神闹腾这片刻间,不慌不忙,不言不语,调息吐纳,运转周天,充盈两大鼎炉,总算是缓过来劲儿了。 眼见杨太岁点到自己,他便深吸了一口气,抖擞精神,朗声说道:“诸位,不要再互相猜疑了,这手笔,不出自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位,而是出自金神蓐收!” “谁? !” “金神蓐收? !” 众神闻言,无不错愕。 “是那个传说中的上古先天大神? !” “不对啊!金木水火土,五行大神尽数湮灭于盘古大劫中,如何会来西海给咱们开这么个玩笑? !” 陈义山幽幽说道:“诸位还不知道,先天大神之中的女神班首西王母,业已经逃出生天!她帮助蓐收等好几个先天大神脱离索镇,并笼络了战部魔众,接连无患,定下惊天毒计,意图将你们这些后天神祇给一网打尽!然后,瓜分地盘,重造神道!” 众神都呆住了。 一时间,偌大的水晶神殿里静的几乎可以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 陈义山这说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就连中岳神君都满腹狐疑——西王母逃出生天了? 怎么可能!三皇在自己的帮助下,那么多年了,也没能完全破除锁镇,西王母又是怎么做到的? ! 关二爷忽然说道:“你这厮忒不着调!娶魔君,装番神,莫名其妙,乱七八糟,又是个仙道,与我们神界殊途,就算是个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好人,可你的话,也难以令人信服!” 众神闻言,倒有不少是点头的。 唯有花神大叫道:“我信我家哥哥!” 床婆子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骂道:“为了抢戏,丧心病狂!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 陈义山眼见众神狐疑,便叹了口气,喊道:“猪头,你过来!” 正在面壁思过的封豚闻言,老老实实的走到了陈义山的身边,嘀咕道:“师父,你这张脸是真的吧?” 陈义山笑道:“抱歉,这才是为师的真正面目,瞒了你多时。” 封豚叹息道:“可惜,没有那张三眼假脸俊俏。” 陈义山喝道:“闭嘴吧!叫你过来是让你跟大家伙介绍一下自己!” 封豚面向众神,原地旋转了一个圈,很快,然后说道:“大家好,我是猪头。 哎呀,有点头晕!” 陈义山:“……” 众神:“……” 关二爷怒道:“陈义山,你玩够了没有? !谁要认识你的弱智弟子? !” 陈义山也恼恨的踹了封豚一脚,道:“你好好说!把你那些光彩的历史都说出来!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干过什么事,从实招来!你不就是喜欢炫耀这些吗? !” 封豚大喜道:“原来师父喜欢听这个啊,老封还以为你不好这口呢。” 当即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诸位,支起耳朵听好了,我乃——” “好了,不必说了。” 中岳神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是上古先天大神封豚,老夫认得你。 你被射神大羿所杀,居然也能复活,除了西王母的不死神药,老夫想不到别的任何理由。 义山小老弟,你说的,老夫全都信了。” 众神闻言,一片哗然! 封豚却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中岳神君的衣领子,喝道:“你是哪位? !师父叫我炫耀来历,你却当众揭老子的短,活不耐烦了么? !信不信老子吃了你!?” 中岳神君幽幽说道:“你吃得下烛九阴吗?” 封豚愣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手,轻轻帮中岳神君整了整衣领子,又弹了弹土,微笑着扭头,文静的对陈义山说道:“师父,如果没事的话,弟子便继续回去面壁思过了。” 第1233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第1233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封豚的小插曲巧妙的缓解了神殿之中紧张气氛。 等他继续去面壁之后,陈义山才说道:“诸位大神,你们以为陈某假扮成鲁陀罗尼来此,是为了胡闹,是为了寻你们开心吗? 陈某是为了以这个身份骗过西王母,骗过无患,骗过敖润,好打听到他们的阴谋诡计啊!只可惜,陈某方才来时,稍稍晚了那么一步……” 自从陈义山露出真面目之后,敖润就一直心惊胆战的,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该死的西王母,该死的无患,没有一个好东西,摆明是把自己也算计在内了!而陈义山如此精心伪装,探听到了那么多内情,当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这该怎么办? 敖润方才还想趁乱弄死虚弱的陈义山,结果见关二爷出手之后,险些被群神围殴,便不敢妄动。 如今,陈义山“终于”提到了敖润的名字,敖润只觉得自己腔中那颗脆弱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他浑身的老肉也开始乱颤了!他只期盼着众神的耳朵都不好使,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可惜,他兄弟的耳朵敏锐的很。 “骗过敖润?” 北海龙王敖顺怒道:“姓陈的,你说西王母便说西王母,说无患便说无患,突然提及我二哥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二哥也是他们一伙的? !” 陈义山冷笑道:“你以为呢? 呵!” 敖顺一愣,随即喝道:“你把话说清楚,少跟本王阴阳怪气的!别的大神捧你,本王偏偏不惯着你!” 陈义山叹息道:“北海龙王啊,难怪你在四海垫底呢,原以为你本事不行,现在看来,是眼界不行。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看不明白吗? 你这位二哥不但跟西王母、无患是一伙的,而且还是桥头堡,是马前卒啊!这个所谓的‘禅位大典’,就是你这位二哥故意弄出来的幌子,只为了骗大家伙前来观礼,然后帮西王母和无患设局,好将你们给一网打尽!” 浑浑噩噩很久的白龙,听闻此言,猛然抬起了头,错愕的看向陈义山,脸上,尽是震惊得神色! 陈义山与他的目光对上,甚是替他抱憾,道:“常言说的好,虎毒还不食子呢!在这场阴谋中,最可怜的,就是摩昂太子了。 敖润,你不但不配为神,更不配为父!” “你,你血口喷人!你,你完全是诽谤造谣!我,我告你诽谤啊!” 敖润眼见众神都朝自己看来,目光各异,登时惶遽无地,急赤白脸的争辩道:“陈义山,本,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编造出来这种事情诋毁本王!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 北海敖顺叫道:“这姓陈的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伏魔帝君说的对,他是个仙道,与咱们神道不鸟!来这里,纯粹是个搅屎棍,居心叵测!” 五岳和河江一系,是完全信了陈义山的话,那中岳神君冷冷说道:“敖润,事到如此,你就不必再抵赖了吧? 老夫原本也在怀疑,为什么屡屡有魔类渗入中土,蛰伏暗藏寻衅滋事? 要知道,西陲荒原与我中土之间,可是还隔着你们西海呢!如果不是你与无患勾结,暗中纵放,焉能如此? !” 大河神跟着说道:“一点也不错!老朽与中君兄早就怀疑西海这场所谓的‘禅位大典’是挂羊头卖狗肉,别有用意!因此,我们河江与五岳两系,很早就派遣了细作前来西海卧底,为的探明敖润的动向……如今,这些细作全部杳无音信,大约是被害了。 敖润,谅你也没有这个本事!是无患做的,还是西王母做的啊?” 敖润面无人色,喃喃说道:“你,你们都在胡说!你们,嫁祸我!冤枉我!” 南岳神君骂道:“敖润,你可真不要脸!身为后天神祇,却帮着先天神明对付我等同道!你这是要帮他们复辟么? !帮他们复辟,对你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我没有!” 敖润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突然急中生智,竟有了争辩方向,当即说道:“中岳神君,你跟西海、北海有仇,举世皆知!你是被上一代的西海、北海龙王逼的不能在昆仑虚容身,以至于远遁中土,栖身于嵩岳!所以,你一直妄图报复我们西海和北海!还有大河神,你,你以前想要娶蛟女为妻,结果那蛟女看不上你,嫁给我大哥做了东海龙婆,成了我嫂子,于是你也对我们龙族怀恨在心!哈你们两个都跟陈义山来往密切,你们才是一伙的,勾结起来陷害本王!” “放屁!” 中岳神君勃然大怒,道:“你这厮还不如你那死了的父亲,简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大河神被揭了伤疤,也是怒不可遏,骂道:“不到黄河不死心的老泥鳅!我打杀你了!” “来啊!哈哈哈” 敖润大笑道:“你们仗着势力大,仗着神通广,便想要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联手除掉本王,本王虽然不是你们的对手,可也绝不会屈服于你们!你们明明没有一丁点的凭证,空口白牙就诬陷本王,然后要用武力置本王于死地,哼哼众目睽睽,大家伙全都看着呢!你们纵然是杀了本王,也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儿子,休要脓包!他们要对付咱们爷俩,咱们爷俩便誓死反抗!” 叫声中,敖润一把搂住了茫然而又惨淡的白龙,振臂呼喊道:“龙族永不为奴!” 他这么一通狡辩,故意转移矛盾,倒是引起了众神的些许怀疑——中岳神君确实跟西海、北海有仇,大河神也确实跟东海有怨。 更重要的是,说敖润与魔道勾结,与西王母一伙谋害众神,也确实没有凭证啊。 堂堂西海龙王,地位极高,势力极大,到底图什么,才会去跟魔道勾结? 才会去帮助先天神,要尽灭后天神祇? 实在是想不通。 而北海龙王敖顺利益相关,此时愈发暴跳如雷,叫道:“我二哥何罪之有!? 中岳神君就是跟我们两家有仇!嘿嘿我知道你的作风!你灭了我二哥之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杀我北海一族了? !还有大河神,你与我大哥有仇,是不是也准备趁机把东海给灭了? !啧啧,到最后,只剩下我家三哥的南海,他独木难支啊,必然也难逃被你们灭掉的厄运!到那个时候,你大河神就能把自己的水系势力拓展到四海!好毒啊!好毒的心思和手段啊!诸位同道,你们要为我们四海做主啊!他们今日打压我们,以后打压的可就是你们了!” 他这么一说,南海龙王敖钦也觉得脊背发寒,厉声叫道:“龙族宁死不屈!绝不向河江八水五岳低头!诸位亲族,但凡有点血性,有点骨气,就站在我们这边!” 一时间,那些与龙族沾亲带故的,原本坐在东列诸席的大小神祇,全都涌向了敖润、敖钦、敖顺那边。 敖润一时间气势大增,胆怯之情去了大半,心道:“说不定凭着我的口才,还能翻盘……” 敖光犹豫了片刻,瞥了大河神一眼,心道:“这老龟难道真会因为往日的过节,要跟我过不去,故意构陷敖润吗?” 敖润、敖钦、敖顺都喊道:“大哥,你不过来吗? !” 敖光正要过去兄弟那边,面壁思过却一直支着耳朵听的阿螭立时转身,喊道:“父王,你莫要糊涂!敖润他就是个败类!我师父没有诬陷他!” 敖光登时又站住了。 他可以对陈义山的话将信将疑,对中岳神君和大河神的话完全不采纳,但是对女儿的话,他半点也不怀疑。 他盯着敖润,幽幽问道:“老二,你到底做了什么? !” 敖润惊怒交加,喝道:“阿螭,我可是你叔父,血浓于水啊!你居然帮着外人? !” 阿螭冷笑道:“这叔父,堂了又堂,不是亲的!” 南海敖钦喝道:“阿螭,我可是你舅舅!亲的!” 阿螭道:“舅舅,你们真的被他骗了!我劝你不要误了自己!” “好了!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就交给陈某吧。” 沉默了许久的陈义山忽然振衣而起,原来,他方才又趁着众神相互攻讦的时候,默运周天,恢复元炁与灵气,而今,差不多已算是完全复原了。 接下来,要上大菜了! 封豚听见“死猪”两个字,“哎”了一声,正想扭头,被蓝羽一把揪了过来,道:“没有说你,笨蛋!” …… 第1234章 静待其变 第1234章 静待其变 金钢封禁的水晶神殿之外,西王母凭虚御空,端然而坐,闭目假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是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地,要做何事。 无患也在养神,耐心的等待的。 他的大部魔众和他一样,尽皆泰然自若! 这是战部魔众在西陲荒原隐忍多年修炼出来的镇定功夫,毕竟,他们为了反攻中土,灭五道而复仇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如今又何妨再多等上一时片刻? 可猰貐和蓐收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尤其是蓐收! 他已经焦躁了半天,眼见西王母始终不做下一步行动的指令,也不说话,只是歇息,便忍不住凑近问道:“西王母,我们已经干熬了半天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你刚才说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哪个神祇能打破我的金钢封禁,迄今为止,没有!我的金钢封禁牢不可破!所以,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一个章程? !” 西王母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淡淡说道:“不急,不急。” 蓐收怒道:“你不急,我急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想好下一步?” 西王母依旧不温不火,说道:“你放心吧,每一步,我都有安排,现下,只管静待其变即可。” 蓐收冷笑道:“呵呵静待其变? 难不成我们什么也不做,就等着他们在我的金钢封禁之中自己死掉吗?” 西王母闻言,忽然睁开了眼睛,笑道:“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不错!我就是在等他们自相残杀!等他们自己先死掉一批!” “嗯?” 蓐收愣住了,一时莫测西王母言语之意的高深。 猰貐诧异道:“娘娘,他们都是后天神祇,本为同道,如今身陷绝境,肯定是要齐心协力,一致对外的啊,又怎么可能会自相残杀,让咱们渔翁得利呢?” “哼哼”西王母冷笑道:“西海龙王敖润逃出来了没有?” 猰貐道:“没有啊。” 西王母道:“他就是那些神祇自相残杀的引子!” “这,呃” 猰貐仍然不甚明白,可是又不好意思再问,抓耳挠腮,只能自己干想。 而蓐收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 无患忽然赞叹道:“娘娘这一招高明啊!敖润没有逃出来,而陈义山又知道咱们的阴谋,如今他们共处一室,不能逃出生天,那陈义山必定会指证敖润是陷害众神落入绝境的罪魁祸首,进而逼问他逃命之法!而敖润,则会拼死否认!哪怕是否认不了,也绝不会束手待毙,任由众神把他打死!东西南北四海龙王同根同源,一个祖宗绵延下来,向来是同气连枝,亲密的很!再加上此次赴会的许多神祇还是龙族的亲戚,于是,这受困于牢笼里的诸神,便会形成两大帮派——龙族势力和非龙族势力!这两大帮派在封禁之中被囚禁的越久,便会越躁动,越不安,越怨恨,越愤怒!没有办法脱身,就会互相指责,互相谩骂,进而,互相动手,直至,自相残杀!” “原来是这样啊!” 猰貐和蓐收听完了无患的这番话,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西王母不由得深深的看了无患一眼,笑道:“无患君上不愧是魔众的领袖,见地至深,令我佩服!你说的半点也不错,敖润是咱们的棋子,虽然是个小棋子,但也要榨干他最后一点用处!” 无患笑道:“娘娘过奖了,我也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蓐收皱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何必要我施展金钢封禁的金遁神通呢? 西王母你已经布下了奇门遁甲神局,将他们都困住了,无论是谁,多大的本事,都插翅难逃!却又让我把水晶神殿金钢化,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西王母幽幽说道:“我从来不做无用之功!如果你没有用处,我又何必费尽千辛万苦把你解救出来? 我施展奇门遁甲神通,所用力源乃是先天元炁,便也只能吸收先天元炁。 但是这些后天神祇的力源却都是香火愿力,即便他们在奇门遁甲神局中打斗,散掉的香火愿力也不会被神局所吸收。 而他们一旦身死,便魂散道消,寄存在他们气海鼎炉里的先天元炁就完全浪费了,那我辛辛苦苦忙一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我需要你用金钢封禁圈住他们,如此一来,不管他们是死是伤,散出来的香火愿力也不会流逝,而是会始终游荡在金钢封禁里,而终究,会归我们所有的。” 蓐收哂笑道:“我不稀罕那些香火愿力!倒是你,以先天神躯,能吸收那些香火愿力么?” 西王母道:“暂时还不能,先天神躯想要开辟第二鼎炉颇有难度,我的尚未成型。” 蓐收冷笑道:“那就是肉在锅里,只能看,不能吃了? 我总会解除金钢封禁的,到时候,那些香火愿力还是会消散掉,你的如意算盘,依旧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啊。” 西王母嘿然道:“稍后,你便知道了。 再耐心等等吧。” 站在一旁的猰貐,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嘴角也浮起了一丝笑意,他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自己的重要性。 …… 水晶神殿之内,陈义山缓缓起身,目光从四海龙王身上逐一扫过,最终,落在了敖润的身上,冷笑道:“敖润,你真是阴险狡诈啊,这是要裹挟四海和所有龙族神祇,让他们做你的替死鬼吗?” 敖润道:“难道,要白白给你们杀不成? !” 陈义山道:“你要起内讧,要同室操戈,嘿这是西王母和无患所愿意看到的,我们却不会上当!我们更不会与东海、南海、北海以及其他龙族神祇为敌,因为,他们也是受害者!是被你算计的牺牲品!毕竟,你连亲儿子都能弃之如敝履,当做棋子使用,那对于你的堂兄弟们,对于你的远亲们,又岂会有半分怜惜之情?” “哈哈哈!” 敖润仰面狞笑数声,喝道:“陈义山,你这离间之计并不高明!空口无凭,说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常言说的好啊,疏不间亲!你想要挑拨我们龙族不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们龙族,不论远近,历来都是众志成城!” 敖顺也说道:“不错!我们龙族讲究的便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诸位神界同道,千万不要上了这个陈义山的当!本王再说一遍,他是个修仙者,是仙道大能!仙家对咱们神界的态度是怎样的,你们应该清楚!他们向来不安好心!陈义山摆明了就是要挑拨离间!你们真要上当,真要被裹挟了么? !” 陈义山伸手摘下一个乾坤袋,道:“作为修仙者,陈某说的话,诸位大神可以不信。 那如果是你们神界同道指证敖润呢? !” 众神都十分狐疑,不知道陈义山要干什么,纷纷询问,可问者虽多,答者却无。 但见陈义山解开了乾坤袋,暗施摄空仙术,移出两具尸体,漂浮在半空中,缓缓落在地板上。 第1235章 死无对证 第1235章 死无对证 眼看着陈义山从乾坤袋里弄出来了两具尸体,众神无不诧异,纷纷瞩目。 而中岳神君只瞥了一眼,便脸色大变,惊呼道:“西岳老弟!” 大河神望着那具残缺之躯,也是悚然动容,叫道:“江神!?” 一时间,五岳与河江八水两系正神全都围拢了上来,或面带悲戚,或满脸怒容,或握紧了拳头,或咬牙切齿! 其余神祇尽皆骇然! 敖润心里更是“咯噔”一声,暗暗忖道:“这两具尸身居然落在了他的手里,怪不得不见了呢!这厮的手段可真是层出不穷啊,不过,好在是死无对证,大焱、猰貐都不在,青环大神将也死了,不管陈义山怎么说,哪怕是他亲眼所见,我仍然可以抵赖!” 思量着,他又瞥了一眼蓝鳍神官,心道:“这厮总不至于反水,背叛我吧?” 蓝鳍神官的脸色早已煞白。 南岳神君目眦尽裂,厉声叫道:“是谁杀了我西君神兄? !有种的,便站出来!” 敖润冲敖顺努了努嘴,敖顺便冷笑了起来,道:“南君,你喊什么? 这众目睽睽,尸体都看的清楚,是陈义山拿出来的尸体,所以凶手是谁,还用说吗?” 南岳神君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敖顺道:“没什么意思,大家伙都有脑子,都会想。 这西岳神君与江神好端端的来我二哥宫中做客,怎么就死了呢? 他们是昨天半夜莫名失踪了吧? 据本王所知,半夜里,出去的,似乎只有假扮成鲁陀罗尼的陈义山吧?” 东岳神君喝道:“住口吧!陈大仙断然不会对我们五岳下毒手!” 敖顺讥讽道:“东君,人心隔肚皮啊!本王送你一句交心的话——别把咱们自己同道想得太坏,也别把外道想的太好!” 飞鼋喝道:“你简直是满口放屁!江神是陈仙长的结义兄弟,难道陈仙长会杀自己的手足? !” “嘿嘿”敖顺浪笑道:“方才陈义山可是说了,亲儿子也下得去手!” 飞鼋啐道:“那是说敖润的!” 敖顺道:“陈义山以小人之心度我二哥君子之腹,口口声声极尽污蔑,其实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能想,便能做得出来!” “好了,都闭嘴!” 中岳神君呵斥了一声,目视陈义山,道:“陈仙长,他们两个的尸身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这一次,中岳神君没有喊陈义山为“小老弟”,而是称呼他为“陈仙长”,可见心中也是起了狐疑。 毕竟,以西岳神君和花离骠的神通本事而言,都算得上是很强了,他们两个联袂而行,断然不会被敖润悄无声息的打死! 即便敖润有部众协助,凭借地利人和优势取胜,可西岳神君和花离骠总能弄出点大动静吧? 岂会神不知鬼不觉? 除非,是他们两个极为信任的朋友接近,以大法术骤下毒手,他们才会死的如此轻易,而且悄无声息! 陈义山,就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既法力广大,又极受西岳神君与花离骠的信任! 陈义山始终都没有开口,他任由众神议论,任由他们争吵,自己则在乾坤袋里摸索瓶子和丹药。 直到中岳神君发问,陈义山才笑道:“谁说西岳神君和我花贤弟死了?” 言罢,陈义山将西岳神君的魂魄从玉瓶里取了出来,在众神惊愕的目光中,以钉魂术推入西岳神君的神躯之内! 中岳神君惊讶道:“这,这是西君的魂魄?” 陈义山“嗯”了一声,又将一粒丹药放在了西岳神君的唇上。 中岳神君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义山笑道:“能让西君复生的宝贝。” 刹那间,满殿飘香! 香的惊人! 香的不可思议! 香的众神都为之精神一震! 而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但听陈义山轻轻唤了一声:“西岳神君,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啊呀!” 西岳神君猛然睁开眼睛,惨叫了一声:“痛煞我也!” 叫声中,他已翻身坐起。 陈义山眼疾手快的收走了那枚丹药——返魂香。 “哗!” 众神无不哗然。 惊者有之,喜者有之,惊喜交加者更是有之! 这陈义山,本事逆天啊! 麻衣弟子们彼此对视,心中对陈义山的敬佩之情愈发滔滔! 掌教仙师,可真是神机妙算啊!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所以才提前配制了返生香! 啧啧 躲在远处角落里的白芷,藏在面纱中的俏脸上,更是笑意盎然,心中嘀咕道:“夫君啊,你就尽情‘显摆’吧,西王母和无患给你提供了一个收服众神的绝佳机会啊。” …… “西君老弟,你,你没死? !” “西君兄,你吓死我了!” “老西,你怎么弄的? !” 东、北、南三岳神君无不大喜过望,围住了西岳神君,上看下看。 西岳神君捂着脖子,四下里张望,忽然看见敖润,立时伸手指他,叫道:“好哇!老泥鳅!你做的好事!” 敖润假装吃惊道:“小王怎么了?” 西岳神君起身骂道:“你这奸贼与魔类勾结,意图加害众神,到了此时还打算装作无辜么? !” 敖润摊手道:“冤枉!西君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西岳神君冷笑道:“我们中君大哥以及河神兄早就觉得你居心不良,暗中有鬼蜮伎俩操弄,是以派遣了我们数路人马夤夜探看究竟,我和江神联袂行动,暗中跟踪到了魔王大焱竟在你这龙宫里来去自如!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牛身人面的怪物!都是你的同伙吧!” 陈义山说道:“那牛身人面的怪物是先天大神猰貐。” 敖润叫道:“冤枉!大焱和那什么猰貐,本王统统不认识!” 西岳神君道:“那你为什么要派你的手下暗害我和江神? !” 敖润道:“绝无此事!” 西岳神君道:“我和江神暗中跟踪,却被魔王大焱以及猰貐发现,然后动了手,我和江神不敌,将要逃命的时候,你的心腹——青环大神将突然现身,假意说要帮我们,却猝不及防的咬了我一口!本君死在魔类手上,倒死在了自己同道手中!你敢说青环大神将不是你指示的? !” 众神闻言,无不哗然! 要论指证凶手,还有什么谁能比死而复生者更具说服力? 可敖润居然还有话说:“诸位!且听小王一言!这西岳神君说魔王大焱以及先天大神猰貐加害他,又说我龙宫的青环大神将也参与其中,并咬死了他!可是这关小王什么事? !” 南岳神君骂道:“青环大神将难道不是你的心腹手下吗? !” 敖润道:“是,一点不假!可是,既然已经有魔类潜入龙宫了,难保青环大神将不是被魔类附体噬心过了呢? 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啊!西岳神君,要不,你让青环大神将过来当面对质,如果他说是本王指派他行动的,那本王就再无怨言,自戕以谢诸位同道!” 西岳神君愣了片刻,随即骂道:“我怎知青环大神将在哪里? 说不定早被你给杀了,如今死无对证,正好洗脱你的嫌疑!” 敖润冷笑道:“反正空口无凭,如此指认,本王不服!” 忽听有人说道:“青环大神将当然不会来了,因为,他在杀了西岳神君之后,被本府的飞蜱吃掉了,尸骨全无!而我,正要驾起水遁逃走,却被你这老泥鳅用缚龙神通偷袭!继而,猰貐趁机咬掉了本府半边身子!你们都以为我死了,嘿嘿可惜,本府有一项天赋异禀,却是你们谁都不知道,而只有我义兄陈大仙知道的!” 众神一看,却是花离骠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也复活了。 不,他原本就没有死透。 第1236章 空口无凭 第1236章 空口无凭 花离骠一站起来,敖润的脸色就变了,等到花离骠慷慨激昂一番话指证过他以后,他更是惊得面如死灰! 早知如此,那时候就应该让猰貐把这花离骠给吃干抹净! 自己一个自作聪明的想法,居然把自己害的不轻! 大河神厉声骂道:“老泥鳅,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 众神也纷纷盯着他,有不少跟陈义山关系密切的,都斥责喝骂了起来。 就连东海龙王敖光也幽幽叹了口气,摇着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老二啊老二,枉费老夫信任你到现在!却没想到,你让老夫失望透顶!更没想到,你竟然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 白龙也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敖润,喃喃说道:“父王,儿臣真的就只是你手中驾驭的一枚可以舍弃的棋子吗?” 敖润愣了片刻,并不理会白龙,忽然冲着敖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匍匐着前进,扑倒在敖光的脚面上,抱住敖光的两条小腿,啕嚎大哭道:“呜呜大哥啊,小弟是被冤枉的!嗬嗬这八荒六合之内,也只有你能为兄弟洗刷冤屈了啊!你要替小弟做主啊!呜呜” 敖光怒道:“西岳神君和江神都指证你是害死他们的元凶,陈仙长说你是西王母和魔类的帮凶!江神更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现身说法,你竟还有脸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 敖润泣不成声道:“大哥啊,这花离骠是陈义山的结义兄弟,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如你我兄弟之间一样亲密,他们联合起来诬陷小弟又有何难? !嗬嗬除了他们三个,试问大哥,还有谁看见小弟行凶作恶了? 除了人证,他们还有什么物证可以拿出来? 呜呜仅凭言语定罪,小弟口不服心也不服啊!” 北海龙王敖顺闻言,立时得到了启发,连忙说道:“大哥,确实是凭据不足!这陈义山也好,西岳神君、江神也罢,说来说去,还都是一张嘴两张皮吗? 那二哥也是用嘴在辩解呢!这谁也不能就此偏向一端,说陈义山他们讲的都是真的,二哥讲的都是假的,进而认定二哥是元凶吧? !” 敖光一愣,又听南海龙王敖钦沉吟道:“大哥,也有可能是陈义山他们自己定下的苦肉计!只为了陷害二哥,进而陷害咱们四海,直至覆灭咱们整个龙族!大哥,你是咱们四海掌总的,可不要歪了屁股。” 南岳神君勃然大怒,骂道:“死不要脸的臭泥鳅们,做尽龌龊的勾当,被指证的裤衩子都没了,居然还要倒打一耙!四海沆瀣一气,一丘之貉!诸位同道,咱们今天就把他们一窝端了吧!” 立时便有不少神祇附和,尤其是跟陈义山相熟的那些,都对陈义山的话深信不疑。 但也有别的声音,譬如关二爷就喝道:“且慢!暂且不说敖润到底有没有罪过,即便是有,与东海、南海、北海以及其他龙族远亲神祇又有什么关系? !岂可因为一人之过,而行株连灭罪之罚? !” 司命灶君跟着附和道:“是啊!若是这样,反倒是叫我等怀疑,这不是一场针对龙族神祇的大阴谋!陈仙长所言的可信度,也大打折扣了。” 南岳神君骂道:“你们是瞎么? !聋么? !看不出来善恶,也听不出来好坏?” 马王爷道:“南君这话是何言也? !岂有此理!?” 宅神说道:“我等虽然不是顶尖大神,但也不畏强权!” 敖润见状,胆气愈加豪横,拱手团团作揖,叫道:“诸位,都是神目如电,圣明烛照啊!你们都看出来了,这就是陈义山与五岳、河江八水一伙联手诛龙啊!” 敖顺跟着叫道:“现在,本王甚至怀疑,这水晶神殿被封,是不是也是陈义山他们一伙的阴谋!什么西王母,什么猰貐,什么无患,什么蓐收,你们谁看见了!? 说不定压根就不存在!不过是陈义山上下嘴皮子一碰,杜撰出来的而已!你们想想,这水晶神殿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金钢封化的? 是陈义山来了之后才被封的啊!如果,陈义山真的什么都知道,洞悉了所有阴谋诡计,为什么不提前说? 又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自陷绝境? !他是傻子吗!? 他要是傻子,那话就更不可信了!” 立刻有龙族神祇跟着嚷嚷道:“不错,别忘了,陈义山是仙家,而且还是个娶了魔君的臭名昭著的仙家!” “是啊!连仙道都不容他,还组建了四海仙盟来清理门户!可见此人素无信誉!更无德行!” “着啊!要说与魔类勾结,那肯定也是陈义山啊!他是有前科的!” “对!反过来想想,西海龙王与魔类勾结能有什么好处? !” “此事可疑!” “西海龙王是被冤枉的!” “……” 一时间,龙族众神群情激奋,西首客席众神里也有不少神祇或因为对陈义山不满,或因为对五岳、河江不满,而持否定态度。 阿螭忍不住大声说道:“你们都上当了!父王,舅舅,我亲眼所见的,敖润就是坏蛋,他就是跟魔类勾结了!” “唉女生外向啊!” 敖润叹息了一声,道:“我这侄女是被陈义山的美色所迷惑了。” 阿螭大怒:“你真够无耻的!” “阿螭,不必争辩,不必着恼,多说无益。” 眼见众神反复,左摇右摆,陈义山却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奸诈阴险之徒,总会有无穷无尽的惫赖说辞拿出来强作狡辩。 为师早知道敖润会如此的,所以,为师也有别的准备。 诸神,另有铁证如山,敢问你们要不要再看上一看?” 众神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关二爷狐疑道:“你还有什么证据?” “既然我和西君、江神的话都不信,那就让敖润自己现身说法吧。” 陈义山诡谲的一笑,然后从乾坤袋里缓缓掏出来一件宝贝,往空中抛去,朗声道:“诸位,且看此物!” 众神仰面看时,但见是一面古朴的镜子漂浮在空中,周遭有异样的神光微微绽放,很是神异,不禁纷纷好奇,乱问道: “弄个镜子出来干什么?” “这镜子瞧着古怪啊!” “镜子算什么证据?” “说是让敖润现身说法,这镜子是敖润吗?” “且看他耍什么手段……” 第1237章 过去象 第1237章 过去象 中岳神君看见陈义山拿出那面古镜,悬在天花之下,登时吃了一惊,失声说道:“难道是上古至宝——轩辕八宝鉴? !” 陈义山颔首道:“不错,正是此宝。 老大哥既然认得此物,可知道此物有何妙用?” 中岳神君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老夫在上古时期便多次听说此宝的威名,位列轩辕氏六大至宝之首,有四句话单道它的好处——不是烟兮不是风,轩辕宝鉴照天中。 森罗万象难逃影,镜花水月一场空!传闻此宝可以明鉴万物,无论是神明还是凡夫,无论是禽兽还是虫鱼,也无论花草树木,不管如何隐藏行迹,掩盖伪装,经此宝一照便知!纵然是身怀变化法术的大能幻化本相,也难逃其光照现形!此宝还能营造‘镜花水月’之幻象,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观之如真,其实缥缈!盖因此镜能窥见神人心性,于是可凭此臆想生造幻象,但凡误入其中者,不断掉心中的贪嗔痴恨,不破掉心中之贼,便绝难逃出生天!而且,最最厉害的是,此宝能照见过去和未来之事,当然,这只是传闻,并未辨别真假。 老夫也不曾见识过它的厉害。” 陈义山赞叹道:“老大哥不愧是通古博今,什么都知道!这三样好处,确实都有!” 中岳神君艳羡道:“小老弟是从哪里得来这件宝贝的? 真是匪夷所思。” 陈义山感叹道:“得神人所赠,实在受之有愧啊。” 关二爷仰面看了半天,忍不住狐疑道:“陈义山,你方才所说的能证死敖润的凭据便是这面镜子吗? 这算什么凭证? !” “是啊!” 敖顺冷嘲热讽道:“我们是看你拿真凭实据的!没有,那便是污蔑我二哥,总要给我们个切切实实的说法,而且还要赔罪!你弄出一面古镜,悬在天花之下,跟中岳神君一唱一和,招摇撞骗吗?” 敖钦也冷笑道:“或许是在炫耀他的宝贝,妄图以淫威慑服众神吧。” 陈义山道:“不要急嘛。 陈某不是炫耀宝贝,而是要先对你们说明这件宝贝的妙处,然后才好拿出真凭实据来,不然,你们也难以明白。 方才中君老大哥说了,这轩辕八宝鉴的第三个用处便是照见过去和未来,诚然不假!这一妙用又叫‘过去象’和‘未来象’,陈某得此宝的时日尚短,只是悟出了‘过去象’的用法,至于‘未来象’的用法,至今还没有领悟。 不过,揭露敖润这厮的险恶用心,只需要‘过去象’就可以了!” 敖润“哼哼”几声,哂笑道:“难不成,你要用这镜子照本王的心,看本王的心是否包藏祸端吗?” 此言一出,龙族不少神祇都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陈义山也不理会他们,而是在心中默念咒语,启动宝贝的“过去象”显现——但见那轩辕八宝鉴的镜面忽然如水波一样,开始荡漾了起来,很快便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继而又平静了下来,最终现出了一段镜像! 一副活生生,如同发生在眼前的镜像! “哎? !那不是西海龙王吗? !” “这,这是一艘小船?” “嘶泛舟而来的那三个家伙是谁?” “魔类!是魔类啊!你们看那三个家伙脸上笼罩着的魔气!” “这,这似乎是昆仑虚周围的弱水!” “……” 众神望着那镜像,尽皆惊愕。 而敖润只看了片刻,便已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镜中所放的情景,居然是那天夜里,他和无患、大焱、大泽在昆仑虚外围的弱水上秘密会晤时的情形! 一模一样,宛若前日情景再现! 这,这怎么可能呢? ! 中岳神君厉声喝道:“敖润,你还有什么话说? !” 敖润浑身一震,面如死灰的望向四周,眼见众神都朝自己看来,目光有惊讶,有愤怒,有嫌憎,有恶心,有不屑,还有怜悯……他浑身开始哆嗦了起来,喃喃说道:“这,这也是假的!是陈义山在镜子里弄的幻象!是假象!你,你们都不要相信!” 陈义山冷笑道:“你可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那一天,我和阿螭都在昆仑虚,远望见你与魔君无患以及魔王大焱、大泽会晤,我便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于是悄然贴近了你们,用轩辕八宝鉴照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被这镜子记了下来!如今,只不过是重现当夜的情景罢了!” 言罢,陈义山默念咒语,熄了轩辕八宝鉴中的过去象,然后把镜面对准敖润,道:“你再继续狡辩啊!” 敖润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尽是血丝,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惊怖,他歇斯底里的叫道:“你,你故弄玄虚!你,你这是障眼法!众神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陈义山冷笑了一声,再次默念咒语,那轩辕八宝鉴立刻又放出了“过去象”! 而且,就是敖润刚才歇斯底里叫唤的情形! 陈义山朗声说道:“诸位大神,陈某已经向你们当面演示了这轩辕八宝鉴的妙用,足可证明陈某没有使用什么幻术,更没有弄什么障眼法的假象!过去发生的事情,镜子都能如实记录下来,而且,分毫不差,更不会添油加醋!至此,陈某是人证,西岳神君和江神是受害者,这轩辕八宝鉴的镜像是物证,可谓是人证物证齐全,还有苦主亲诉,你们难道还认为西海龙王敖润是被冤枉的吗? !” 众神再无一个反对的,而是纷纷冲敖润围拢过去,喝骂了起来。 丧门星君高举丧门剑,大叫道:“敖润,你该死啦!” 关二爷也拎起了青龙偃月刀,森然说道:“关某这把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敖光骂道:“敖润,你可真是龙族败类!我四海之耻!” 就连敖顺都啐了一口,道:“二哥啊,枉费兄弟对你的信任!你真是叫我们太失望了!” 敖钦道:“自今以后,南海与西海再无瓜葛!敖润这厮,死有余辜!” 一众龙族神祇纷纷退后,似乎迫不及待的要跟敖润划清界限。 就这片刻间的功夫,形势逆转,敖润已经是“众叛亲离”,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了! 第1238章 大义灭亲 第1238章 大义灭亲 兄弟们的变脸之快,亲戚们的全部倒戈,都是敖润始料所未及的事情。 当然,敖润最最想不到的是,陈义山居然会弄出一面破镜子,把自己做过的龌龊事给记录的清清楚楚! 合着陈义山之前在昆仑虚外的弱水中假扮成鲁陀罗尼搭救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以后死的更惨啊! 身死道消还不算,还要身败名裂,永远钉在神界的耻辱柱上! 好毒! 眼见众神群情激奋,都杀气腾腾,磨刀霍霍向自己,而陈义山却一脸冷笑,悠闲自若站在不远处,恍若隔岸观火一般觑看着自己,敖润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厉声叫道:“陈义山,你好狠啊!本王究竟怎么碍着你了,你居然要赶尽杀绝? !” 陈义山冷冷说道:“卿本佳人,却要做贼!堂堂西海龙王,却阴谋颠覆神界,即便我不杀你,也有的是人杀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关二爷、杨太岁、丧门星君、阡陌神君、福德正神、神荼、郁垒、司命灶君、五湖正神、马王爷等大神一起趋步上前,各持着神兵利刃,纷纷说道:“何必与这恶龙啰嗦? 杀了他以谢天下!” 中岳神君忽然喊诸位道:“且慢!” 众神一起回望,只听中岳神君说道:“咱们能否出去,还要着落在这恶龙身上。” “嗯……” 众神闻言,都觉有理,这才暂且按捺怒气,稍稍后退。 中岳神君说道:“敖润,你既然与西王母、无患是一伙的,那必定知道他们的全部阴谋。 这金钢封禁,如何能破,你多半也是知道的,不然,你自己怎么出得去? 把破解之法告诉我们,或可以让你好死一场!” 众神都呵斥道:“说!快说!” “哈哈哈哈” 敖润愣了片刻,随后仰天大笑,道:“原来连你烛九阴也没办法!好啊!妙啊!有你们与本王陪葬,我就算是死了也不冤枉!” 众神无不大怒,都叫嚷道:“不说,现在就把你碎尸万段!” 敖润冷笑道:“实话告诉你们吧,连本王也被西王母和无患给算计了!嘿嘿嘿魔类,先天大神,确实最无信用!所以,咱们谁都出不去啦!” 敖顺急道:“二哥啊,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嘴硬什么? 快说出来啊!兄弟会替你求情的!” 敖钦也道:“是啊二哥,将功赎罪,说不定,大家伙还能原谅你一二呢。” “滚!两个墙头草!” 敖润满脸狰狞,道:“龙族如果勠力同心,会落到这般田地吗? 会被陆上众神压制吗? !一群窝囊废,都死了算了!同归于尽,干干净净!” 众神又惊又怒,纷纷叫骂,只是逼问敖顺破解那金钢封禁的法子。 敖润叫道:“都吵什么!? 闭嘴!你们即便要怪,也怪不到本王头上!罪魁祸首,是那烛九阴!” 南岳神君骂道:“你这老泥鳅真不是东西!临死了还要倒打一耙!你自己作恶,与我们大哥有什么关系? !攀扯得上么你!” 敖润“哼哼”了几声,道:“如果本王不是在幼年的时候被烛九阴所伤,以至于身患隐疾,千余年来都难以治愈,而且大损寿命,注定早死!我又岂能被无患用西王母的不死神药所诱引? !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王为了自己的命,为了自己不至于早死,这才与西王母合作,又算什么过错? !敖顺,你也有隐疾在身,你难道就不想得到不死神药吗? !” 敖顺尚未吭声,敖光便厉声喝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谁都可以为自己谋得好处,但前提是不能损害旁人!你为了你自己得到不死神药,却要把我们大家伙全都害死在这里!这说得过去么? !” “就是啊!” 敖顺道:“二哥,真是没想到你连我也算计!我平时对你多好啊!你却与魔君无患勾结,啧啧害人害己啊!” 敖润叫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少给我假装什么义正言辞!你们哪个敢站出来,赌咒发誓说自己不是自私自利的? !你们就是欺软怕硬而已!本王与魔君无患勾结怎么了? 陈义山还娶了魔君白芷为妻呢!你们怎么不杀他? !还不是觉得他厉害,打不过么? !” 中岳神君冷冷说道:“陈义山娶了魔君白芷是不假,但是陈义山却屡屡帮我神界同道,并不曾害过我们!” 大河神道:“他不但没有害过我们,这一次,还冒死来救我们!所以,凭你也配拿他来作比较?” 敖润无话可说,左右瞥了几眼,忽然伸出双臂,“唰”的一声响,两臂暴长,缚龙神通早已施展出来,一爪扼住了北海崇礼太子的咽喉,另一手扼住了南海昭明太子的脖颈,嘴里喝道:“摩昂、蓝鳍、多臂、大鰕,过来护法!” 蓝鳍神官、多臂神将等心腹部众,立时都朝着敖润簇拥了过去,鰕神丞官却没有动。 白龙也没有动。 敖顺和敖钦都是大惊失色,叫道:“二哥,他俩可是你的侄子啊!” 敖润狞笑道:“你们目无尊长,想要对本王下手,那本王还念什么同族情谊? 讲什么叔侄情分? !” 敖顺和敖钦都急坏了:“大家伙都别冲动啊,免得伤了我家太子!” 众神也都没动,倒不是怕伤着了敖崇礼和敖昭明,就是想看热闹。 到了这时候,众神都对龙族意见很大,死两个龙族太子于他们而言,无关痛痒。 且看他们龙族自己如何收场…… 敖润见鰕神丞官不肯靠近自己,便怒喝道:“大鰕,你怎么不过来? !” 鰕神丞官嗫嚅道:“大王,你适可而止吧,别再怙恶不悛了,这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 “你——” 敖润怒极,却忽然瞥见白龙也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便转口骂起了儿子:“你怎么也不过来? 小畜生,你是贪生怕死,不肯与为父并肩作战,而是准备投靠他们,大义灭亲吗? !” 白龙叹息道:“父王,你还是收手吧。” 敖润啐了一口,道:“蠢货,到现在,唯死而已!怎么收手? !” 白龙幽幽问道:“父王,在你这场算计里,儿子到底是什么角色? 陈义山方才说,连儿臣也是棋子,而且是会被你随时舍弃的棋子,当真吗?” 敖润喝道:“住口!你这小畜生是本王生的,骨肉精血全拜本王所赐,别说是利用你了,就是要你的命,你敢不给吗? !过来,护法!” 白龙闻言,居然默然着,真的走了过去,站在了敖润的身旁。 阿螭喊道:“白龙,你干什么还帮他? !别再执迷不悟了!” 白龙苦笑道:“父子一场,无论对错,我都不该背叛他。” 敖润大喜,赞道:“好儿子!我们父子并肩与他们斗法!” 第1239章 最狠自己人 第1239章 最狠自己人 有了儿子力挺,敖润倒也多了不少底气,自觉还可以苟延残喘一会儿,说不定,运气好了,还能活下来呢。 他狞笑道:“敖顺、敖钦,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把陈义山给我杀了!不然,本王先掐死你们俩的儿子!让你们北海和南海都绝后!” “二哥!” 敖顺急得跺脚:“你放手,有话好好说嘛!” 敖钦则是满面堆笑,道:“二哥,我们两个只怕打不过陈义山啊,还是你先放了孩子们,然后咱们三个联手,去打才合适些。” 陈义山本来还想出手救下敖崇礼和敖昭明呢,一听这话,便决定不管了。 丧门星君喝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敢对陈仙长动手!” 南岳神君冷笑道:“敖顺、敖钦,这就是你们两个方才万般维护的好哥哥啊,活该!” 敖润恼羞成怒,叫道:“再不上,我就真杀了他们!” “噗噗” 敖润言未毕,忽听两声轻响,他顿觉双爪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呼,龙爪情不自禁的松开了! 仔细一看,两只爪子都烂了一个洞!而且还在剧烈的冒烟,惨不忍睹,痛彻心扉! 多臂神将和蓝鳍神官慌忙去抓敖崇礼和敖昭明,但是这两个龙太子可不是易于之辈! 方才,敖润是凭着骤然偷袭才得手了而已,如果明刀明枪的打,敖润可未必能胜过这两个侄子联手! 而今,两个太子既然脱困,又怎么惧怕多臂神将和蓝鳍神官? 敖崇礼和敖昭明携着愤怒,一起回身,各自出掌—— “砰!” “啪!” 但听两声响,多臂神将和蓝鳍神官全都倒飞了出去,撞在神殿壁上。 却听敖润对着白龙嘶声骂道:“你这个逆子!我早该杀了你!” 原来,正是白龙方才突然发难,对着敖润的两只龙爪吐了两口老痰,施展出了他的绝技——蒸银腐雾! “嗷” 一声咆哮,敖润现出了原形,乃是一条二十多丈长的银色巨龙,张牙舞爪,掀开血缸大口,扑向了白龙! 完完全全的众叛亲离,使得敖润的心态已经彻底崩溃!他如今竟然打算吃掉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白龙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连动也不动,完全一副闭目待死的模样! 他的心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但陈义山一直密切注意着他呢,眼见如此情形,立刻施展摄空仙术!一团仙气控住白龙,“唰”的一扯,拉开了十数丈远,使得敖润瞬间扑空! “孽障啊!” 敖光骂了一声,忽然出手,但见他虚空猛抓,一把摄住了那银色巨龙,轰的扯落在地板上! “打死他!” 敖顺和敖钦见儿子安然脱难,大喜之余,复又大怒,当即一左一右,齐声叫骂,同时出手,都用尽全力,恶狠狠的击在了他们亲爱的二哥的龙头之上! “噗” 敖润本来就是久病之躯,即便不发作,本事也不过是跟敖钦、敖顺相当,不如敖光,如何挡得住三大龙王的合击? 刹那间,硕大的龙头便碎裂了,血肉模糊,脑浆迸流遍地,惨不忍睹! 可叹堂堂西海龙王,竟然就此死于非命! 众神没有一个伤心的,反而纷纷叫好: “活该啊!” “死的不亏!” “只是这样轻易打死,实在是便宜他了!” “可惜这恶龙到底也没说出怎么破解这金钢封禁!” “……” 敖润既然伏法,蓝鳍神官和多臂神将岂能逃得性命? 敖崇礼和敖昭明紧随父王步伐,也将敖润的这两个心腹都打死了。 唬的鰕神丞官率领着其余的西海兵将,一古脑全都跪在地上,颤巍巍说道:“敖润有罪,与我等无干啊!” 白龙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的死尸,不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泪眼婆娑,泣不成声道:“父王啊,你糊涂啊!嗬嗬”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怎的,心里颇有些愧疚。 忽见那敖顺回转身,劈手就去打白龙,陈义山眼疾手快,“唰”的掠至,一抬手,便与敖顺的龙爪相击在一处! “砰!!” 但听一声巨响,神光爆闪!陈义山站着没动,敖顺却翻了个跟头,摔在地上。 众神之中颇多没见过陈义山真正手段的,如今目睹这情形,无不侧目惊诧! 要知道,四海龙王个个都是狠角色,没有一个是弱的! 这陈义山后发先至,以下打上,居然能把敖顺给一掌打翻,可真是夸张! 那敖顺迷糊了半天,只觉得浑身酸麻,龙爪剧痛,几乎站不起来身子! 敖崇礼死活把他拉起来,怒道:“陈义山,你干什么? !” 陈义山冷冷道:“有罪的是敖润,与白龙何干? 你们已经打死了敖润,此事就此罢休,不许牵连旁谁!” 敖顺道:“父亲罪大恶极,当儿子的岂能不知情? !敖摩昂一定是敖润的帮凶!你难道没听见,他方才还说,无论如何,不管是非,都要站在自己父亲那头嘛!”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原来北海龙王是要搞株连啊,那咱们就算清楚,你这个敖润的亲兄弟,该不该死呢?” 敖顺狡辩道:“不是亲的!堂兄弟而已!” 陈义山讥笑道:“血浓于水,你说的嘛!要是株连九族的话,你这堂兄弟也是其中之一。” 敖顺怒道:“你故意与本王过不去是吧? !” “好了!” 敖光呵斥道:“老四你住口吧!别太毒了!我方才可是看见摩昂救了崇礼和昭明!他跟敖润不是一伙的!还有鰕神丞官等,也没有跟着敖润作乱,不许你们下毒手!” 敖顺大声说道:“大哥,西海有罪,咱们就该大义灭亲!可不能让大家伙觉得咱们龙族偏心龙族!” 中岳神君冷冷说道:“莫要给我们扣帽子,我们可不搞株连!” 大河神道:“是非向来分明,有罪的当然该罚,可是无辜的,又为什么要杀?” 关二爷道:“大敌当前,不许再自相残杀了!” 福德正神说道:“陈仙长的态度便是我等的态度。” 阡陌神君冷笑道:“父是父,子是子,父债子偿,原是混账话!” 彭泽湖神道:“牵连下属,更是不该!” 南岳神君讥笑道:“看来这下手最狠的,往往是嘴上说的最亲的啊。 刚才一口一个二哥,如今一口一个该杀,之前还是贤侄,如今便要株连,啧啧” “……” 敖顺如此歹毒,是有两层缘由——他一来是要对敖润的部众赶尽杀绝,毕竟自己杀了敖润,那就索性把他的儿孙都杀光了,免得西海子嗣嫉恨自己,将来报复;二来是想迎合众神仇恨西海的情绪,来个扩大化清算,却没想到竟闹了一鼻子灰! 眼见众意难违,敖顺便悻悻说道:“既然诸位都这么说,那就算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鰕神丞官等无不欢天喜地,连连拜谢陈义山和众神,庆幸新生! 而白龙只是跪在地上哭泣,就好像身边所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陈义山也无暇安慰他,只是说道:“诸位,现如今,咱们的内患已经平息,也该全力以赴对付西王母和无患他们了。 还请各位大神能摒弃嫌隙,勠力同心,都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各展神通,将这金钢封禁给打破!” 第1240章 众神束手 第1240章 众神束手 想要打破蓐收的“金钢封禁”谈何容易? 但是一想到能与先天大神对抗,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努力,众神祇便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丧门星君首先自告奋勇,道:“让本星君去试试!” 这个莽撞货提起自己的丧门神剑,便朝一面金钢化的墙壁狠命戳去——但听“当”的一声响,金光四溅,火花乱迸,那丧门神剑闪电般反弹了回来,猛然劈在丧门星君自己的脸上! 亏得是无刃的一面!但饶是如此,丧门星君也被磕出了一脸的血,惨不忍睹! 众神都去看那墙壁,但见丝毫未损,回看丧门星君,面目上血肉模糊,正龇牙咧嘴的瘫坐在地上,骂骂咧咧道:“这狗神通,也太硬了!” 众神都觉又是好笑,又是可怕。 陈义山道:“诸位都小心点,不要误伤了自己。 看哪位大神再来试试?” 阡陌神君便毛遂自荐道:“待本座用开路斧试试!” 众神都让开路来,瞧着阡陌神君举起他那把开路神斧,一头劈将下去,“嚓”的一声,刃口都倒卷了,那墙壁却连个豁口都没有! 阡陌神君一脸痛苦,两手里都是血,也是伤了。 “且看本元帅的手段!” 杨太岁恼怒着,端着飞电枪,骑在五色神鹿上,吩咐道:“神鹿啊神鹿,你只管全力奔跑,力争让本元帅把飞电枪穿刺进去!” 五色神鹿点点头,随后便蹬着蹄子,风驰电掣般冲了起来! “咚!!” 一声巨响,飞电枪掉了,杨太岁连人带鹿,都撞在了金钢化的墙上,几乎晕死过去! 众神忍着好笑,把他拉开,继续努力。 神荼上了守门金戟,南岳神君动了赶山鞭,飞鼋用了方天画戟,鲨神大将用了断牙刀,就连药王爷都用了医刀和神针,床婆子也动了自己的枕下剪……可是试来试去,却没有一个成功的!众神反倒是累的筋疲力尽,纷纷垂头丧气的败退下来。 关二爷勃然大怒,道:“诸位且退后,关某要上青龙偃月刀了!” 众神都已泄了气,说道:“只怕伏魔帝君的冷艳锯也是无用。” 关二爷哪里肯服气? 提起神刀,寻了一面金钢化的窗扇,只为那里薄弱,最容易突破。 当下奋起神威,爆喝一声,全力劈下! “当!!” “呼” 青龙偃月刀脱手而去,差点插在敖顺的屁股上! 中岳神君叹息道:“诸位,蓐收是金神,五行之中,他为金行之尊,你们的神兵利器无论如何,全都属金,岂能破了这金行之尊的神通? 历来都是火遁克金遁!蓐收只怕火神祝融,而祝融不在,我等便没有法子胜他。” 司命灶君便打点精神上前,说道:“小神也会火遁,说不定能克这金钢封禁!” 众神便都起了希望,看灶君弄火! 但见司命灶君捏诀念咒,七窍都喷出焰来,对准金钢化壁上的一个地方,足足烧了一刻钟,直到满殿烟雾缭绕,众神都呛得不行,熏得要死,纷纷叫起停来,那司命灶君才罢手熄火,将烟也都收了。 众神咳嗽着,凑近了一看,连一丁点的墙皮都没能烧化! “怎么会这样? !” 司命灶君羞怒交加,颜面挂不住了。 中岳神君道:“灶君,这火有天火、地火、凡火、真火之分,你享受着凡间的供奉,虽然也能施展火遁,却难以与祝融的火遁相提并论!归根结底,你喷出来的是凡火,论起威力,还不如陈义山的地火厉害,岂能烧得了蓐收的金钢封禁?” 司命灶君登时对陈义山刮目相看,道:“没想到陈仙长居然还能施展地火!” 众神也都说道:“陈仙长何不出手?” “呵呵” 陈义山苦笑着摇头,道:“地火也是无用。 陈某曾经与蓐收打过交道,他用‘金钢棺材’困住了我,我的地火却烧不开。 想来,除却祝融的天火遁法,咱们的手段对此都无济于事了。” 中岳神君也叹息道:“是啊,只有祝融的天火能克这金钢封禁,其余的,都是无用,哪怕是老夫的三昧真火也无济于事。” 众神闻言,无不颓然。 敖光叫道:“难道,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么? !老夫且来试试!” 中岳神君道:“你又有什么法宝?” 敖光道:“法宝无用,还须自身!” 言毕,敖光现出原形来,枝杈着头顶龙角,咆哮一声,便朝天花撞去! 阿螭急叫道:“父王不可!” 已经晚了。 但听“咚”一声响,偌大一条青龙跌落下来,变成人形模样,却已晕死了过去,而且额面肿的半尺高,触目惊心! 阿螭和鲨神大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众神面面相觑,尽皆默然。 陈义山走到白芷身后,左顾右盼,但见无人注意自己,便连忙捏住了爱妻的小手,揉搓着,以仙音入密问道:“小白,你有办法吗?” 白芷被他揉捏的情动,浑身都软了下来,几乎忍不住躺倒在他怀里,只强咬着嘴唇按捺,轻轻摇头。 陈义山叹息道:“咱们夫妻是要死在这里吗?” 白芷笑道:“看,我一在你身边,你就倒霉。” 陈义山道:“休要胡说!” 白芷道:“你个坏人,快些松开手吧,我只怕控制不住。” 陈义山哪里肯听。 其实,早有几个神祇看见了,尤其是花神,始终都留意着陈义山的举动,此时此刻看的真切,不免对“坑三姑娘”嫉妒的要死,当即喊道:“坑三姑娘,大家都还指望着哥哥想办法脱困呢,你就别骚扰他了!” 众神闻言,都看了过来,陈义山好似被抓奸了一样,满面通红,心道:“我堂堂正正的夫妻,居然弄得跟偷情一样龌龊猥琐……”但顾忌白芷的安危,还是松开了手,心里恨不得一脚踢死花神! …… 却说封豚在那边面壁思过,听着众神叫苦不迭,都说无法破解“金钢封禁”,便冷笑着嘀咕了起来:“区区金钢封禁而已,有什么难破的?” 风疏影离他近,早听见了,忙问道:“师弟,你嘀咕什么呢?” 封豚“哼哼”道:“我是在说,这‘金钢封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瞧他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真是无用!老封我就知道破法!” 风疏影大喜,连忙喊道:“师父,封豚说他能破这金钢封禁!” 陈义山喜出望外,道:“好徒弟,是真的? !” 封豚连忙摇头,讪笑道:“不是弟子!弟子只是知道有别谁能破这神通罢了,而且不难。” 陈义山狐疑道:“谁?” 封豚叹息道:“已经死了,说也无用。” 众神本来都大抱希望,可转瞬间就破灭了,于是尽皆恼怒,那敖顺埋怨封豚道:“你这厮,没来由却消遣我们!” 封豚不屑道:“老子与师父说话,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你们非要听,这是上赶着要被消遣呢!下贱!” 敖顺怒道:“你这厮真是无礼!我们被困在这里,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先天大神作的孽!” 封豚也怒了起来,反唇相讥道:“你们这么多神祇,聚在一起,却对一个小小的‘金钢封禁’神通束手无策,脸呢? !” 敖顺道:“小小的神通? 亏你有脸说!你难道不也是被困在这里的? !” 封豚道:“就是小小的神通!但凡我的小兄弟凿齿在此,一口就咬穿了!” 第1241章 魔气倒灌 第1241章 魔气倒灌 陈义山闻言,愣了片刻,道:“猪头,你说凿齿的牙能咬破这金钢封禁? !” 封豚点了点头,道:“是啊,他的牙,什么都能咬破!只可惜,他已经死了,要不然……” 陈义山大喜过望,道:“你这厮,却不早说,只是卖关子!为师便有凿齿的牙!” 封豚惊愕道:“师父怎么会什么东西都有? !” 陈义山早伸手去摸索乾坤袋,掏出了那根无双齿,横在封豚的眼前,道:“你瞧瞧!” 众神见那牙宽三尺,长几乎盈丈,比扁担还要大,无不骇然,纷纷狐疑道:“这,这是牙吗? !” 封豚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嘀咕道:“师父,你这东西怎么这么长大? 凿齿那厮的牙可不是这样子啊。” “呵呵” 陈义山笑道:“凿齿死后,这牙里的先天元炁却没有完全散去,始终在持续不停的生长,三千多年了,只长了这么大,我还嫌它小呢!” 中岳神君道:“小老弟,不要说了,只管先去试试!” 在众神期待的目光里,陈义山也找了一扇窗,持定无双牙,掌中聚敛先天元炁,心里祈祷道:“老天,我等性命若不该绝于此处,就让无双牙一举捅开金钢封禁!” 念叨完,陈义山大喝一声:“开!” 举牙便刺! 众目睽睽,诸神渴盼之下,但听“噗嗤”一声响,无双牙长驱直入,如击败革一般,早捅穿了那金钢化的窗扇! “哗!” “耶!” “噢” 众神齐声欢呼! 陈义山把无双牙拔了出来,赫然是个大洞! “哈哈哈哈” 陈义山大笑道:“我等命不该绝,可以脱身了!” …… 水晶神殿里“叮叮当当”、“砰砰嚓嚓”,乱响了许久,西王母和无患等神魔在外面早已听见。 西王母听了半天,然后笑道:“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 猰貐凝神分辨了许久,忍不住说道:“娘娘,这动静听起来有点古怪,怎么像是里面那些神祇在试着打破金钢封禁?” 西王母道:“打破也不怕,而且迟早要开口嘛,不然,我的后招也排不上用场。 无患,你和你的部众准备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再为他们献上一份大礼啦。” 无患笑道:“娘娘放心吧,这份大礼,本君早已备好。” 西王母道:“蓐收,你且动用神通感知一下,这金钢封禁有哪里被打破了没有。” “哼哼”蓐收冷笑道:“且叫他们随便摆弄!不是我瞧不起谁,而是后天神祇全是垃圾!但凡他们之中有谁能弄开一条缝隙,我便管他叫亲爹!” 话音方落,便听见众神的欢呼声自神殿中传出:“开了!哈哈开了!陈仙长威武!” 西王母、蓐收等神魔一起愣住,无患惊道:“是不是已经破了? 而且是陈义山弄破的?” 蓐收脸色涨红,道:“绝不可能!” “咔嚓,咔嚓” 一阵异样的响动传来,仿佛是野兽嚼碎骨头的声音,蓐收连忙循着声音飞去,到了声源处,只见一条宽大的、明晃晃的、白玉也似的东西有半截露在外头,如锯一样在拉那扇金钢化的窗,已经切开了三面,再差一点点,就能割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出口了! 猰貐见状,忍不住讥笑道:“蓐收,你爹要出来了。” “混账!” 蓐收惊怒交加,喝骂了一声,凑近了去看时,但见那扇窗“砰”的飞出,陈义山赫然站在里头! 一仙一神打了个照面,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蓐收大骂道:“又是你这厮坏我大事!” 陈义山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若论祭宝意识之快,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听着蓐收喝骂,他连嘴都不还,抬手便打落魂珠! “咻” “啊!!” 落魂珠对先天大神伤害本来有限,但却是祝融之物,恰好克制蓐收,这一下打在他的脸上,虽然没能打的他魂魄离体,却熔起一缕白烟,疼的蓐收嘶声惨叫,捂着脸便跑! 西王母也已经过来,眼见陈义山伤了蓐收,且准备从那锯开的口子里出来,登时吃了一惊!她匆忙捏诀起咒,喝一声:“如封似闭!” 那锯口处立时被上了一扇奇门! 陈义山窥见门头上有一个虚幻的“死”字掠过,心头大震,急忙又退了回去。 后天众神却不识得奇门厉害,挤涌着往那锯口里钻,准备出去,却被陈义山张臂拦住,不许前进。 那锯口不大,只容一人出入,陈义山拦在那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众神不禁诧异,纷纷问道:“陈仙长这是何意? !” 陈义山大声叫道:“都退回去!这里是死门,不可擅入,入则无生!” 众神吃惊不小,这才稍稍安生了下来,敖顺却还往前挤,嘴里叫道:“什么死门? 明明是出口!陈义山,莫不是你想自己先出去,所以叫我等退后? !” 陈义山愠道:“敖顺,你再挑事,我便先废了你!滚回去!” 敖光扯着敖顺回去,呵斥道:“老四,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中岳神君探了探头,狐疑道:“是奇门遁甲神通?” 陈义山“嗯”了一声,说道:“西王母那老阴神鸡贼的很,我刚伤了蓐收,准备出去,她便赶了过来,用奇门遁甲神通封了这锯口,造出一扇‘死门’,专等着我们从中过去!诸位大神,你们谁要是不信我的话,便尽管自投罗网去,若丢了性命,勿谓陈某言之不预也!” 众神都道:“陈仙长,我等信你!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陈义山道:“我有无双齿在手,这水晶神殿便不再是咱们的牢笼,而是随处都可以任意开口!我且看看那老阴神能设多少奇门封住咱们!” 他拿着无双齿,准备再寻一处地方开口,忽然听见西王母在外面叫道:“无患,动手!” “孩儿们,动手!” 无患吩咐了一声,三大魔王、五大魔尊、十大魔头以及数十个魔众齐声响应! 那“死门”里瞬间便有一股浓郁的黑气滚滚涌入,如落洪一样,倾泻而下,倒灌入神殿之中,开始横溢! “是魔气啊!” “大家伙快避开!” “万万不可被沾染侵蚀了!” “退后退后!” “……” 众神无不惶恐,尽皆惊呼着避让,一时间乱作一团。 陈义山也是悚然变色!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过来,无患等魔众的作用是什么! 西王母的陷阱是一环套一环啊,诡计前后铺垫,可谓层出不穷! 第一环是奇门遁甲,第二环是金钢封禁,第三环原来是魔气倒灌! 第1242章 大肚能堵 第1242章 大肚能堵 西王母这一手段耍的可谓是绝户计,釜底抽薪,毒之又毒了! 魔君无患亲自领衔,大焱、曲直、从革三大魔王倾尽全力,连带着魔尊、魔头、魔主各阶高手,前仆后继的,一口口,将魔气从那“死门”吐进水晶神殿! 如今的水晶神殿完全就是个闷罐子,除了“死门”是个口子外,别的地方连缝都没有! 众神逃不出去,渐渐蜷缩到东南角落里,叫骂不止。 但是眼见魔气继续弥漫,众神便都知道,要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水晶神殿便会被溢满,到时候,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关二爷怒道:“这样死法,实在憋屈!如何能冲出去,跟他们大干一场,也不枉我伏魔帝君的名头!” 中岳神君道:“都不要慌张,也不要乱跑,更不可冲动。 老夫托大,暂来安排一二,请诸位给个面子。” 众神都道:“中君客气了!请吩咐,敢不承命? !” 中岳神君点点头,道:“既如此,那老夫便斗胆了——福德正神,你以土遁神通在这东南角里造一个堡垒,留出门窗,叫众神都进去躲避!” “是!” 福德正神当即领命,捏着诀法,念动咒语,继而把手一撒,一团土散落开来,在空中大放神光! 但见福德正神吹了口气,喝声:“结! ” “哗啦啦”一阵乱响,土量瞬间暴增,如山一样堆在地板上,继而平地拔起,塑成一座土堡,设有一门二窗,众神都慌忙藏了进去。 中岳神君又说道:“哪位神祇能施展冰封之术,可在这土堡外围加固一番?” 陈义山道:“我门下弟子冰娥,乃是云梦山神,可以施展冰封之术!” 中岳神君道:“那就劳驾麻衣高徒了!” 冰娥当即过来,捏个诀,念个咒,拂袖一挥,但听“咔嚓嚓”乱响,那土堡外围登时结上了一层极为厚重的冰晶! 丧门星君用丧门剑敲了敲,赞叹道:“好硬啊!” 中岳神君喊道:“还有谁没有进来? 快些进来!” 众神都已经进去了,除了陈义山和麻衣弟子们尚在外面。 陈义山见那魔气继续往里面漫溢,情知做缩头乌龟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法子杜绝魔气继续内灌……目光从众弟子身上扫过,待看见封豚的时候,陈义山忽的灵机一动,已得了主意,当即吩咐道:“阿螭,你带着同门也都进土堡中躲避。 猪头,你且留下,帮为师做件大事!” 封豚大喜,道:“师父真有眼光,这关键的时候,确实只有弟子指望得上啊!” 花离骠见陈义山不过来,便喊道:“大哥,快进堡里躲避啊!” 陈义山冲他笑了笑,道:“无妨,你们且在里面歇息片刻,我们师徒俩不怕魔气。” 中岳神君道:“既然如此,神荼,郁垒,劳烦两位将门窗封住如何?” 神荼、郁垒齐声道:“好说,好说。” 两个门神祖宗手持桃木神剑,各自在门户和窗口上划了几道,立时便有虚幻屏障凝起,把门窗都封住了。 中岳神君道:“河神,该你出手了。” 大河神笑了笑,道:“老朽很乐意为同道们效劳啊。” 他缓缓摇了摇手,河图飘然移出窗外,“哗”的舒展开来,登时放出千百道瑞彩和无数霞光,将整个冰封土堡都罩在了其中! 如此一来,魔气无论如何都侵蚀不进了! 众神稍稍放心,都看陈义山在外面的动静。 封豚问道:“师父,要做什么大事?” 陈义山说道:“瞧见为师开出的那道口子了吗? 西王母那老阴神弄了个‘死门’在那里,无患那些泼魔们又往里面倒灌魔气,为师彷徨无计,只能靠你了。” 封豚愣道:“弟子也没办法啊,师父,你不会是想让弟子去吞掉那些魔气吧?” 陈义山道:“为师哪有那么残忍? 你虽然是先天大神,有先天元炁护持,可也不能生吞魔气啊。 你那肚皮不是能变大吗? 去堵住死门,别让魔气再进来就是了!” 封豚笑道:“原来如此,这个简单,师父便瞧好吧!” 好个猪头,当即抖擞精神,把身子一晃,肚皮撑将起来,如山丘一般大小,扛着便贴在了“死门”处,硬塞了塞,一下子便堵得严严实实! 魔气连一缕都进不来了! 众神尽皆欢喜,纷纷赞叹道:“麻衣门下真是人才济济,没想到如此丑陋的家伙也有如此大的用处!” “你这法子可真是新鲜,也亏你想得出来……” 一道极为动听的女子嗓音从魔气浓郁处传出,但见“坑三姑娘”袅袅娜娜的从死门附近走了过来。 众神见状,无不大惊! 中岳神君道:“遭了!把她给忘却了!” 许久没有说话,始终情绪低落的白龙猛地开口道:“快叫她进来躲避!” 敖顺急道:“不行!她是从魔气深处走出来的,显然是已经被侵蚀了!” 敖钦道:“不错,她已经魔化了!” 花离骠闻言,惊骇不小,当即叫道:“大哥,小心啊!” 花神手做喇叭状,扯着喉咙叫道:“哥哥,厕神变魔啦!别碰她呀!” 丧门星君忍不住问道:“你们俩是兄妹吗?” 花离骠愕然道:“不是啊,何出此言?” 丧门星君道:“你姓花,她也姓花,你喊陈仙长大哥,她也喊哥哥,你们不是兄妹,是什么?” 花离骠:“……” 眼见陈义山非但不小心,反而还冲“坑三姑娘”迎了上去,继而扯住了手,亲密的叙谈了起来。 “哎? !” 众神都骇然相顾! 花离骠叫道:“遭了遭了!我大哥只怕要遭毒手了!大河神,我要出去!” 大河神皱眉道:“陈义山不会有事的,你看,他的弟子们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花离骠一看,果然,一干麻衣弟子全都是笑而不语的表情。 其实如阿螭、蓝羽、冰娥、雨晴等,早就知道“坑三姑娘”是谁了。 敖光也是如此,早已猜出那“厕神”的真正底细,如今见许多神祇都在担心陈义山,便觉好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说道:“你们都不必忧虑,人家坑三姑娘压根就不怕魔气,也不会侵蚀陈仙长的!” 开玩笑,堂堂魔君怕什么魔气? ! 至于陈义山,跟白芷都成过亲了,要是能被魔气侵蚀,早成魔了,还用等到今天? 众神却都十分不解,这坑三姑娘竟这么厉害? ! …… 第1243章 相持不下 第1243章 相持不下 陈白小夫妻俩趁着诸神都藏身在土堡内避难的时候重新聚首,只觉别有一番滋味。 四目相对之下,陈义山很想把她的面纱给扯掉。 但是手伸出去以后,还是没扯下来,只是顺势抓住了白芷的腕子。 白芷笑道:“那些神祇可是能看见呢。” 陈义山道:“看见就看见吧。” 白芷道:“不怕他们说你好色?” 陈义山道:“反正我夜闯你寝室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我是个风流成性的好色仙人了。” 白芷“咯咯”娇笑,道:“没想到会被我算计吧?” 陈义山摇头道:“没想到,你是真的皮啊。” 又板起脸孔,不悦道:“那个躺在你被窝里的女子何其无辜? 被你害惨了!” 白芷道:“她可不冤!” “哎?” “那个水母精本来便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自打入住那间寝殿之后,她便殷勤伺候,屡屡劝我喝酒,我觉得她神色不对,目带狡黠,便用四大魔琴控住了她的心智,随后才问出来,她果然居心叵测,阴谋害我!” 陈义山愕然道:“她跟厕神有仇?” 白芷笑道:“哪里啊,说出来你可不许吃醋。” 陈义山失笑道:“我吃哪门子醋啊?” 白芷道:“不知道为什么,敖摩昂并没有看见我的面目,却对我一见倾心,那水母精从鰕神丞官那里打听到了这件事,便有意要为这西海未来的龙王建功立业,竟往酒里下迷情散,妄图骗我喝下,好跟敖摩昂成就好事……” 陈义山不等白芷把话说完,便勃然大怒,骂道:“贱婢焉敢如此? !” 白芷捂住他的嘴,笑嘻嘻道:“不是说不吃醋吗?” 陈义山一摇头,甩掉了白芷的手,道:“我吃什么醋? 我这是生气!” 白芷撒娇道:“好啦,夫君就别生气啦,你都把人家看了个精光,也算是报仇啦。” 陈义山甚是无语,道:“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白芷吃吃笑了几声,忽又伸手指向封豚,笑问道:“夫君,你是从哪里收了这么一个活宝弟子?” 陈义山闷闷道:“得闲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白芷撇了撇嘴,道:“什么时候得闲啊? 是要等救了那帮家伙之后吗?” 陈义山道:“也是救你我啊。” 白芷道:“要我说,就不要救他们嘛,都被打死了才更好呢,咱们俩就能光明正大的做夫妻了,再没有谁约束啦。” 陈义山吃了一惊,呵斥道:“休要开这种玩笑!他们大多数都是好的,哪怕是我娶了你,他们也没有如何为难我!真正可恶的,倒是与我同道的四海仙盟!” 白芷吐了吐舌头,道:“明知道我是在玩笑,你还凶人家!” 陈义山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要是无患他们能跟你一样改过自新,就好啦。” 白芷冷笑道:“无患? 他死了都不会改呢!” 忽又问道:“夫君,这一次来的宾客之中,为什么没有你那老相好?” 陈义山愕然道:“什么老相好?” 白芷道:“装什么傻? 你姐姐嘛,洛洛哎。” 陈义山老脸一红,道:“呃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白芷笑嘻嘻道:“你上过凤麟洲吧? 你那老相好也去过吧? 她是不是要杀我的手下,你暗中搭救了?” 陈义山慌得连忙转身走开,嘴里嘟囔道:“你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 那个,你先歇着啊,我去再开几个口子去。” 白芷笑道:“你可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我的!” 陈义山只假装没有听见。 白芷道:“夫君,怎么不说话了? 要不要我帮忙啊?” 陈义山这会儿有点怵她,也不敢看她,呐呐说道:“不用,我自己就成,你先歇着吧。” …… 众神在堡垒里听不见陈义山和“坑三姑娘”在说什么,却能看见他们俩的行止,但觉亲密无间,不由得各怀心思。 南岳神君笑道:“陈大仙就是陈大仙,英俊潇洒,风流不羁,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忘快活呢!” 花离骠嘀咕道:“可我大哥并不好色啊。” 杨太岁道:“你们都说陈仙长夜闯坑三姑娘的寝室,如今看来,这场误会倒是促成了一桩好事。” 金剑黜置使神笑道:“陈仙长要是休了白芷,娶了这坑三姑娘,也可称美谈啊。” 花神听的醋意大发,怒道:“我也要出去陪哥哥!” 床婆子喝道:“可别添乱了!你不怕魔气侵蚀么? !就你这道行,出去了便是个死!” 花神气道:“我难道还不如厕神?” 敖光忍不住说道:“你们到现在还真觉得那女子是坑三姑娘?” “不然呢?” “阿螭,你且说她是谁!” 阿螭道:“父王,你歇着吧。” 敖顺急道:“你们父女俩打什么哑谜呢? 我也早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小小的厕神,怎会如此厉害? !那女子到底是谁? !” 杨太岁心中一动,越看越觉得那坑三姑娘的背影熟悉,刹那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失声说道:“那女子,好像是魔君白芷? !” 他这么一说,四大黜置使神也都反应了过来,齐声叫道:“是她!” 众神闻言,无不大惊失色,纷纷问道:“那女子真是魔君白芷? !” 敖光道:“可不是嘛!先前你们围攻陈仙长的时候,她可是出面解围了!你们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坑三姑娘有那本事吗?” 众神这才恍然:“难怪!” 关二爷怒道:“骗的关某好苦啊!大河神,收了你的河图,叫关某出去!我要亲手斩了那女子的脑袋!” “得了吧!” 众神都慌忙拉着他,道:“陈仙长正在拿牙开口子,想方设法救咱们脱困呢,你却要弄死人家老婆,说得过去吗? !” 关二爷恨恨说道:“暂且忍耐她一时!” “咚” 忽听一声响,众神急看时,却见白龙晕倒在了地上。 可怜这位太子殿下一直都心绪不佳,如今又骤然得知自己颇有好感的“坑三姑娘”居然是陈义山的妻子,而且就是曾经与自己厮杀过的魔君白芷!心态登时崩了! 鰕神丞官也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却说陈义山用无双牙继续切割那金钢封禁,想要打开新的口子,而外面也立时得了动静! 西王母引着蓐收、猰貐循声探看,冷笑道:“陈义山,这次是你自投罗网的!既然已经进了我的彀中,就休想出来!” 陈义山闷声不吭。 西王母道:“蓐收,你就在这里守着,陈义山割开一点,你就重新再封一点!且看你俩谁耗得过谁!” “嘻哈哈!” 蓐收狞笑道:“好!这个差事我喜欢!陈义山,咱们两个在这里耗着,你割开一点,我封一点!直等那些后天神祇都被魔气侵蚀完了以后,我再放你出来!到时候,咱们两个单打独斗,见个真章!” 陈义山仍旧是不吭声,蓐收也确实说到做到,陈义山但凡用无双牙割开一点,蓐收就封一点! 气的陈义山七窍生烟,可也无计可施! 而无患那边,渐觉魔气灌不进去,仔细一看,居然有肉呼呼的大肚皮堵在了死门里!于是便叫道:“娘娘,他们把死门给堵住了!” “嗯?” 西王母引着猰貐过去探看,猰貐一望便知究竟,笑道:“娘娘,这必定是封豚的肚皮,亏他们想得出来!” 无患道:“倒是堵得结结实实,一丝一缕的魔气都进不去了,怎么办?” “这有何难? 呵呵” 西王母冷笑连连,大声说道:“封豚,你对陈义山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封豚叫道:“少啰嗦!堵死你们!” 西王母道:“你这肚皮可真是圆润可爱,只是,不知道用鸿蒙神簪刺上一刺,会不会爆开呢?” 第1244章 夫人救命 第1244章 夫人救命 封豚听闻西王母要用鸿蒙神簪扎破自己的肚皮,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他之前就对陈义山说过,生平最怕两样东西——大羿的神箭和西王母的神簪! 他恨不得马上就逃走,可是又觉得刚被众神称赞,被师父夸奖,就撂挑子不干,未免太怂了些,于是也不吭声,更不敢再行嚣张,只是装聋作哑,学鸵鸟一样,藏头裸屁股,心里默念:“看不见看不见……”盼望着西王母把自己给忘了。 可这不是笑话嘛? 西王母念着鸿蒙神簪,朝那“死门”中一丢,早刺在封豚的肚皮上! “哎呀!” 剧痛之下,封豚情不自禁的一吸溜,大肚子登时缩变成了原样! 低头看时,肚脐眼附近一个红点点,像是烙上去的一样,触目惊心! 封豚赶紧伸手摸了摸,天幸没有刺透,但已吓破了胆,转身便跑。 无患等魔众,又都凑到“死门”之外,再施手段,大股怨戾之气如潮水般,重新透过“死门”,往水晶神殿里灌注。 陈义山见状,吃了一惊,呵斥道:“猪头,你怎么回事? !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 封豚指着自己肚皮上的红点,可怜巴巴的说道:“师父啊,西王母用鸿蒙神簪刺了弟子一下!亏得我那肚皮结实,一下子没有破,但是弟子却吓破了胆啊。 实在是难挡她几簪毒手,还望师父见谅!” 陈义山惊怒交加,却又无计可施。 眼见神殿里的怨戾之气越来越浓郁,蓐收又跟自己死耗,根本就没有机会再重新切割出口,把陈义山给磋磨的焦躁无比! 就仿佛是受了怨戾之气的影响一样,陈义山觉得自己也渐渐变得有些怨恨暴戾了起来! 众神在冰封土堡里看着外面的动静,也觉不妙。 南岳神君道:“大哥,那个猪头顶不住了,神殿内的怨戾之气越来越多,陈仙长真的没事吗?” 中岳神君叹息道:“惭愧啊,老夫也无从得知。” 阿螭、兰生、孙伯行、风疏影等更是忧心忡忡,腾紫怯生生问腾黄道:“哥,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腾黄道:“不会的,师父一定有办法!” 哪里有什么办法? ! “嘻嘻嘻” 西王母又开始在外面浪笑了,用极尽揶揄的语气,嘲讽道:“陈义山,你这次败局已定,绝无翻盘的机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沽名钓誉,为了落得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便不顾自己安危,甘心入彀!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老天岂会眷顾你呢? 我且看你能撑到几时!” 陈义山强捺心中躁动,扬声说道:“西王母,你费尽心思,布下这么一盘大棋,难道不是要得到众神的香火愿力,收为己用,开辟第二鼎炉,重塑神界吗? !” 西王母冷笑道:“是又如何? !” 陈义山道:“是的话,那你可就错了!你现在放任怨戾之气入侵,一旦众神都被侵蚀,失心而成魔,便再无转圜的余地,进而都会听从无患的调遣!到那时候,你就不怕无患与你翻脸? !这可是为魔道做嫁衣啊,你何苦来哉? !” 无患听见这番话,脸色大变,当即纵声骂道:“陈义山,你死到临头了还要挑拨离间? !我和娘娘肝胆相照,永不背盟!” 西王母幽幽说道:“陈义山,我知道你的嘴皮子厉害,但是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胜者无须与败者逞口舌之利!但我不妨告诉你我的初衷——我不但要收敛众神的香火愿力,成就我的第二鼎炉,我还要杀光后天神祇,重塑神明,再造天庭!所以,金钢封禁,魔气倒灌,是一举两得的手段!因为,据我所知,后天神祇不能抵御怨戾之气的侵蚀,一旦被噬心而化魔,那他的香火愿力便会渐渐散出神躯之外!嘿嘿我耐心等着,等众神都化了魔,香火愿力都散到金钢封禁里,然后收敛起来便是了。 至于魔化的众神听谁调遣,我是不在乎的!毕竟,谁会在乎一帮死了的后天神祇呢?” 陈义山无言以对,此时的西王母,思路极为清晰。 这场阴谋,不知道她已经琢磨过多少遍了,想要寻出其中的破绽,或者挑拨他们的关系,只怕万难成功! 他只能恨恨骂道:“你如此穷凶极恶,必无好报!” 西王母笑道:“义山,你急了,躁动了,有失优雅了,这可不好。 平心静气下来嘛,等怨戾之气蔓延到水晶神殿的所有地方,连一丝空间都不放过的时候,无患他们就会停下来了。” 陈义山道:“你道众神没有手段抵御这些怨戾之气吗? !莫要忘了,当初五道诛魔,败的一方可是魔道!” 无患道:“五道诛魔,却没有彻底覆灭我们魔道,如今,只有中土神祇在,且还不全,纵然加上你一个仙道大家,又能有什么作为? !你最好还是劝一劝那些神祇吧,不必施什么手段,也不必动什么神通,不管他有多厉害的法宝护持,用多厚重的遁法抵御,终究是会被怨戾之气消解掉的,时间早晚问题而已!与其受着煎熬,一点点被侵蚀而死,还不如泰然受噬,利利索索的好啊。” 陈义山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西王母笑的愈发开心,道:“真急了啊? 你说你早点拜我为师多好? 实话告诉你吧,我还有一重手段迄今没用呢。 哪怕是你破了金钢封禁,驱散了怨戾之气,却仍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无患笑道:“娘娘高看他了,他哪有法子驱散我这怨戾之气? 嘿嘿” 陈义山心里暗暗盘算着:“现在叫东王公过来么? 他是最后的底牌了,可是,真能克敌制胜吗? 他的实力尚未恢复至巅峰状态,而且又是形单影只,并无帮手,即便是赶过来,只怕也抵不住西王母、蓐收、猰貐、无患等一群神魔,再白白送死,岂不是我的错? 算了,若能驱散这怨戾之气,打破金钢封禁,只剩下外面的奇门遁甲神局,我再请他来帮忙吧……” 思来想去,苦无办法。 正当此时,白芷却优哉游哉的踱步到他身边,笑吟吟道:“夫君,你是真的打算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 陈义山虽然心烦意乱,却也不想白芷担忧,更不愿意她以身涉险,可“不用”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之后,他突然发现白芷摘掉了面纱,一张俏脸上堆满了诡谲的笑意,美目顾盼之间,尽是狡黠之色。 陈义山太熟悉她了,每当她这个样子,那就是有了阴损的主意,而且,胜券在握! 他狐疑道:“小白,你是不是有办法破开金钢封禁?” 白芷摇头道:“要想破开这金钢封禁,我是没得办法的,但如果是对付这些怨戾之气,我却有的是办法啊。” 陈义山大喜过望,拍了一下脑门子,懊悔道:“我居然忘了你是魔君!你当然有办法对付这些魔气!” 白芷道:“可我一连问了你两次,要不要我帮忙,你都说不用呢。” 陈义山道:“是为夫糊涂了!” 言罢,他朝着白芷深深一揖,道:“拜求夫人助我一臂之力!” 白芷嫣然一笑,道:“夫君请起,妾身来啦。” 第1245章 一派祥和 第1245章 一派祥和 陈义山直起身子,问道:“夫人有何手段,能消弭这些怨戾之气? 千万不可伤了自身,毕竟,这怨戾之气是你们魔道的力源,为了救众神,而损及你自己的根本,那可不成。” 白芷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夫君不必担心。” 原来,白芷率领魔众已久,为了止干戈,平纷争,免得以后再与五道发生冲突,便自创了一套净化怨戾之气的法子,后来又从流洲、聚窟洲、凤麟洲三大仙派的典籍中获取了不少感悟,苦心孤诣提炼出了一大诀法,唤作“祥和咒”,专一用来压制消融怨戾之气,强迫魔类修炼。 无患就是基于这个“祥和咒”,而与白芷发生冲突,他认为魔类就该怨毒暴戾,修炼“祥和咒”是自我阉割,修炼之后,便不配为魔! 而很多魔类误认为修炼了“祥和咒”之后,会使得自身修为减弱,战力变低,因此也叛离白芷,追随无患而去,自那以后,魔众才分为和部和战部…… 其实,祥和咒是正大光明之法,并不会降低修为,也不会减弱战力,此法只是将力源净化了而已,气还是气,却不再怨毒暴戾,于修行者而言,好处还要大于坏处! 毕竟,凭着怨恨和暴戾,是能奋不顾身,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情绪化的冲动和莽勇是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的。 而在祥和之下,反而能冷静下来,更好的判断情势更易,做出妥善的应对之策,不至于轻易的凭着一腔孤勇去殒身殉“道”。 就如现在的白芷,修为并不弱于无患,战力更不差他分毫,却少了阴损歹毒和暴戾,多了宁和冷静乐观。 言归正传,但见白芷把玉臂双双抻开,微微仰起她那张满是笑意的俏脸,挺拔而窈窕的身躯好似要平地飞升起来了一样! 片刻间,她的一双玉足果然微微悬浮起来,立地约莫一尺左右,长发如瀑披在肩后,飞扬不止,长裙更是无风而动,飒飒作响,仿佛灌满了清风! 一片柔和而明亮的淡黄色光芒包围住了她,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明媚,也更加妩媚。 陈义山望着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 果然,没有娶错妻子啊。 众神在冰封堡垒中望见,也尽皆愕然。 关二爷忍不住问道:“诸位,你们确定这女子是魔君白芷?” 杨太岁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花离骠道:“就是我嫂子,八月十五的时候,还为我把过盏呢。” 四大黜置使神道:“二爷是没有挨过陈夫人的毒打,要是挨过,就肯定不会问这个问题!” 敖光叹息道:“想当初,这魔女可是偷的一手好丹,逼得老夫暴走,差点酿成滔天之祸啊!” 飞鼋叹息道:“掌教夫人的风采,一如从前啊,那天晚上的五仁月饼,真是好吃……” 众神齐声“咦”道:“你什么品位!” 关二爷嘀咕道:“关某都懵了,这女子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也不像是魔类啊……” 南岳神君道:“一群大光棍,对人家媳妇想那么多干什么? 准定是陈仙长把她给改造了。” “哦”众神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西岳神君道:“据我所知,魔类不是没有肉身吗? 这陈仙长,是怎么跟夫人圆床呢?” 淮神嘿然笑道:“西君,你很邪恶啊。” 阿螭忍不住斥责道:“你们一个个还是大神呢!要是再胡乱议论我们掌教夫人,我等会儿就告诉师父!” 冰娥也脸色不善道:“我把你们的嘴也冻住,信不信? !” “咳咳” 众神立马都假装正经了起来。 西岳神君仿佛失忆,道:“方才大家伙都议论什么呢? 哦,对了,是在说怎么祝大家新春快乐吧?” 南岳神君骂道:“你个老糊涂,新春还没到呢!” 西岳神君道:“你懂个屁,我说的是另一个世界!” 关二爷道:“那我打个样吧,身为财神,我祝小风风和他的读者朋友们财源广进!身为伏魔帝君,我祝他们阖家安康!” 福德正神诧异道:“什么小风风? 什么读者?” 居巢湖神道:“哎呀,你只管保佑人家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假期都快要结束了,咱们也不能光打酱油不干活吧!不然,下一章准没有戏份!咳咳我们五湖祝他们风调雨顺,气吞五湖,岁岁平安,年年有鱼!” 司命灶君道:“我愿他们五谷丰登,锦衣玉食!” 花离骠笑道:“居巢神兄抢了我们河江八水的台词,我就多祝一句,大好江山,海晏河清!” 敖光道:“又抢了我们的词!老夫就代表四海,愿他们福如东海,名扬四海!天天山珍海味,眷侣情深似海!” 东岳神君道:“谨代表五岳,愿国家稳如泰山,人民寿比南山,到处山清水秀,一派锦绣河山!” 福德正神连忙说道:“好好好,我保他们人杰地灵,顶天立地!” 四大黜置使神齐声说道:“城隍界保人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阡陌神君道:“我保他们路路畅通,八方如意!” 神荼、郁垒道:“我俩祝他们人气高高,门庭若市!” 宅神道:“我祝他们家大业大!” 合和二神道:“我祝他们生活和谐!” 药王爷道:“我祝他们健康长寿,纵有小疾,也药到病除!” 众神道:“我们都觉得,这两年不易,你应该多说几句。” 药王爷笑道:“那好,我就再祝战疫成功,早日灭瘟!” 床公、床婆子道:“我俩祝他们每夜都有好觉,美梦都能成真!” 律吕二神道:“我俩祝他们琴瑟和鸣!” 马王爷道:“我祝六畜兴旺!” 花神道:“我祝花开富贵!” 丧门星君:“我——” 杨太岁喝道:“你闭嘴!我祝他们吉星高照!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大河神道:“此情此景,老朽忍不住想要吟诗一首啦——” 众神齐声叫道:“好了,你个大水神就不要来水了,该干正事了!” 大河神:“……” “咦? !” 中岳神君忽然精神一震,本来是坐在地上老神在在假寐呢,此时霍然起身,死死盯着白芷,满脸都是惊愕之色。 众神都问道:“中君兄,怎么了? !” 中岳神君呐呐说道:“真是难以置信!那些怨戾之气都被魔——呃,都被陈夫人给吸走了!但是,却有一道道虚幻的身影在空中破碎,仿佛是怨毒、暴戾的情绪在消融!不可思议啊……” 众神的神目之力不如中岳神君的强大,有许多虚境都看不到,或者看不清楚,但是怨戾之气大多会散发黑芒,如霾一般令人嫌憎,听中岳神君这么一说,众神也都觉得这水晶神殿里的黑芒在迅速的变浅薄! 确实,怨戾之气正从四面八方疯狂的涌入白芷的体内! 但是,一道道魅影却从她的衣袖内飘飞出来,虚虚晃晃的浮荡在空中,继而“噼里啪啦”递次乱响,一个个,全都如泡影般,炸了开来! 正是力源中的怨戾情绪,消散了。 陈义山用慧眼看的清清楚楚,他难掩心头之狂喜,更为自己的妻子骄傲,忍不住喝彩道:“好媳妇儿!好夫人!你这是不世之功!” 赞叹声中,他还忍不住转身跑去冰封堡垒之下,在河图之下徘徊游走,冲众神叫嚷道:“不藏着掖着了,我摊牌了!那不是坑三姑娘,是我媳妇儿!魔君白芷!” 众神心中都暗自腹诽:“傻哔,早知道了!” 陈义山兀自叫嚣:“都看见了吗? 我媳妇儿可是在救你们啊!” 众神纷纷点头: “嗯嗯嗯” “看见啦看见啦。” “夫妻生活顺利吗?” “要早生贵子啊。” “出去之后给你补红包啊。” “……” 陈义山又跑到“死门”附近,双手叉腰,仰天长笑:“哈哈哈西王母你个老阴神,无患你个老阴魔,你们都失算了!” (御风楼主人:春节假期结束了,但是好运永远都在!美好的祝福常伴大家!) 第1246章 黔驴技未穷 第1246章 黔驴技未穷 无患在众魔后面督阵,忽然瞥见怨戾之气涌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许多,不禁诧异,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他分开众魔,挤到前面,透过“死门”往里面一张望,便发现怨戾之气正全部涌向一个女子! “咦? !” 无患大为惊愕,再仔细端详,那女子居然是自己的宿敌白芷! “嘶” 无患恍惚了一下,伸手抓来大焱,按到死门前,指着门内问道:“你看,里面那女子是白芷么? !” 大焱凝神观望,脸色瞬间大变,点头说道:“是那贱婢!” 无患只觉难以置信,扯着大焱从魔众里飞身撤离,喝问道:“这贱婢怎么还跟陈义山在一起? !不是说她早已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吗? !” 大焱讪笑道:“这贱婢向来狡诈奸猾,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所作所为,也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无患骂道:“这贱婢来西海,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敖润是个废物,你们也是废物么? !西陲那些负责情报收纳、消息刺探的都是聋子、瞎子么!” 大焱连忙告罪道:“小王有失察之过,难逃其咎,回去便把情报官杀了!” 无患喝道:“那现在如何跟西王母交待? !” 大焱嗫嚅道:“君上,有白芷那贱婢在水晶神殿,咱们便不能再如此浇灌怨戾之气了,如若继续下去,便都是为她做嫁衣啊!” 无患思忖了片刻,也觉无计可施,叹息道:“祥和咒确实无法可破,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当即下令道:“叫他们把吐出去的怨戾之气再吸回来,吸完之后就赶紧撤!” “是!” 大焱立刻又飞去死门,叫来从革、曲直,三个魔王齐声呼啸,如鸣金之音,寓收兵之意,聚集在死门外兀自喷吐怨戾之气的众魔听见,尽皆罢手。 大焱又吩咐下去:“君上有令——怎么吐出去的怨戾之气,就怎么给吸回来!吸完之后,即刻撤退!” 众魔无不愕然,但魔君既然如此命令,他们也只好照做。 眼见无患引着众魔,如退潮般回来,西王母大为愕然,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死门又被堵上了吗?” “唉” 无患叹息道:“娘娘,我等失算了。 没想到和部魔众的魔君白芷也在这水晶神殿里。” 西王母皱眉道:“她是陈义山的妻子,陈义山既然来了,她来又有什么稀奇? 她带了多少部众?” 无患道:“倒是只瞧见了她一个,她手底下原本也没剩多少部众了。” 西王母怒道:“她是魔君,你也是魔君,她独身一个,你却还带着这么多魔王、魔尊、魔头、魔主,居然被她吓得撤退? 这是何道理? !” 无患脸上有点挂不住,冷冷说道:“账不是这么算的!如果是拼斗厮杀,本君半点也不惧她!但是,娘娘只是叫我们浇灌怨戾之气,想要困毙众神!而白芷那贱婢却会一门净化怨戾之气的祥和咒!不但能将我等辛辛苦苦喷吐进去的魔气变得人畜无害,还能将力源全盘吸收,归她所用!照此下去,我等一点便宜都占不了,反而要吃大亏,成就她一场机缘!这等赔本的买卖,我可不能做!” 西王母道:“那你们都杀进去,把那贱婢给灭了!” 无患笑道:“娘娘怎么不杀进去?” 西王母一愣,愠道:“你什么意思? !方才陈义山挑拨离间,挑的你吃心了? !” 无患冷笑道:“这关他挑拨不挑拨什么事? !且不说里面有陈义山和白芷夫妇,就连众神还一个都没有死呢!你让我们杀进去,是杀他们,还是被他们杀? !” 西王母忍了忍心中忿恚,道:“我有点气急败坏了,魔君暂且率众歇息吧。” 无患沉声说道:“这一次的行动本以为天衣无缝,可哪成想,变数如此之多!娘娘,要不撤吧?” 西王母道:“不行!能把中土众神聚集在一处,而且还困住了陈义山夫妇以及他门下许多弟子,这种机会哪里还有下一次? !你们且去旁观,我还有一记杀招,且看陈义山有何手段应付!” 无患摇了摇头,率部后撤,作壁上观。 水晶神殿里的怨戾之气也尽数被白芷以祥和咒净化之后加以吸收! 她的修为原本就和无患相差无几,后来服用龙肝丹,融合了化蛇血脉,便高出了无患一筹,而今,又得了许多力源,经过如此一消一长之后,她的实力更是大幅超越无患! 众神见怨戾之气彻底消失,也尽皆欢呼! 大河神收了河图,冰娥解了冰封,福德正神散掉土堡,众神涌了出来,围着陈义山、白芷夫妇,纷纷行礼,都是感激不尽。 中岳神君道:“这次多亏有贤伉俪在,不然,众神必将一败涂地,性命堪忧,连老夫也不免晚节难保啊。” 大河神道:“惭愧惭愧,神界安危,居然系于一仙一魔之身。 多谢了!” 敖光道:“白芷,以前你我有仇,如今,算是消了!” 就连一向心高气傲、除魔务尽的关二爷,也说道:“陈白氏,你这行径,可不算是魔类,从今而后,你便不在关某的诛杀名册里了!” 南岳神君笑道:“二爷,你怕不是打不过陈夫人吧?” 关二爷“哼”道:“打你还是可以的。” 白芷笑道:“伏魔帝君,我从前是魔,如今还是魔,但是自我开始,魔也有了善恶之分。 帝君只管伏魔,伏那些恶魔便是,对于我这种善魔,只管纵容便是。” 关二爷捋须大笑,道:“此言深得我心,然也!” 陈义山振臂说道:“现如今,西王母只怕已经是黔驴技穷了!连内子都如此努力,做丈夫的,岂能自甘落后? !且待陈某一鼓作气,切开金钢封禁,诸位便全部杀出!将西王母、无患那一伙神魔彻底荡平!如何?” 众神齐声喝道:“正该如此!” 就在大家伙众志成城,鼓舞士气的时候,那“死门”内忽然有一股若烟若雾,似气非气,如水非水的霾状物涌了进来! 众神无不骇然,纷纷说道:“怨戾之气又来了? !” 中岳神君双目含电,只一望,便悚然变色,道:“不好!非是怨戾之气,是弱水啊!” 第1247章 做饵 第1247章 做饵 从“死门”内弥漫而来的,正是涛涛弱水! 众神里,有不少都听说过弱水的名头,却从来未曾见过弱水。 而今看见,只觉得这东西似水非水,灰蒙蒙,黑乎乎,死气沉沉,虽未及身,却已有吞噬天地的可怖气息扑面逼来,仿佛一碰到它就要永坠沉沦! 众神骇然后退,纷纷问道:“中君,这怎么办? !” 他们以为中岳神君认得弱水,必有应付之法。 “呵呵” 但中岳神君苦笑道:“昔年,老夫在昆仑虚居住,周围环绕弱水,飞鸟渡不过,鹅毛漂不起,西王母凭借逆空,东王公凭借瞬移,尚可逾越,而老夫却只能凭着千百里长的本相,横亘过去,除此之外,再无应对之法啊!真是难以置信,西王母竟能把弱水移转此处,而且能操纵其流向,她是把水神共工也复活了吗?” 陈义山也觉得匪夷所思,他睁开慧眼,引颈观望,但见死门之外,开着一张大嘴,正狂喷弱水,往水晶神殿里浇灌。 竟是猰貐! 陈义山惊愕不已,忙问封豚道:“猪头,猰貐能操纵弱水? !” 封豚失声说道:“怎么可能? !他是我们兄弟里面最弱的!除了会九婴的‘婴哭’和我的‘吞月’神通外,他别的都不会!就这两样神通,他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陈义山道:“你看,正往咱们这里浇灌弱水的,就是猰貐!” 封豚也张望了几眼,惊诧道:“这老杂牛,什么时候学会的? !” 陈义山道:“他都能喷出来弱水,你能把弱水再吞进肚子里不能? 他的肚皮肯定没有你大,他喷出来多少,你准定能吞进去多少。” 封豚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弟子可没有这本事!弱水又叫黑水,是有毒的啊师父,喝太多就死啦!师父不是有大羿神箭吗? 一箭射死那老杂牛!” 陈义山摇头道:“隔着死门呢,神箭一旦破门便会被摧毁掉,先天元炁也会被吸收,如何射的中他?” 封豚嘀咕道:“可真是奇了个大怪!这老杂牛到底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本事的?” 原来,猰貐是死在弱水里的,神躯和魂魄在其中浸泡游离了数千年,渐渐与弱水浑为一体,经西王母用不死神药复生之后,竟意外得了个新的本事,不但可以在弱水中来去自如,还能尽情吞吐弱水! 此前,猰貐便藏身在昆仑虚以西的弱水里,那一夜,如果不是无患和敖润在弱水之上泛舟,先是密谋,而后大打出手,陈义山已然下去探寻玄女魂念,要遇着他了…… 而昨天夜里,陈义山暗中窥见猰貐和大焱同行,且在珊瑚林中捣鬼,一个放出魔气遮掩行迹,一个隐在其中不知所为,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地上空留着一个大坑……陈义山当时不知道他们在捣什么鬼,如今才明白,那是猰貐在试验啊! 他要试试,在这西海海底,能否顺利的控制弱水的流向,又能否完美的蓄住弱水。 毫无疑问,试验的结果是成功的。 这便是西王母最后的底牌! 只要将弱水灌注到金钢封禁之中,众神无论有多大的神通,有多高的法力,有多厉害的法宝,都将施展不出来! 甚至,连正常的言语交流都做不到! 福德正神道:“我再结土堡!诸位,还进堡垒中避难!” 中岳神君道:“没有用的!虽然说土能克水,但是你的土遁神通只能克制凡水,克制不了这弱水!弱水无孔不入,除非你那土堡能结的与蓐收的金钢一样密!不然,必能渗透进去!” 福德正神怔住了。 大河神卖弄精神,叫道:“且让老朽试试!” 他施展神通,弄了个“悬河大法”,想要操控弱水悬起来,结果,他的神光一遇弱水,便被吞没了! 敖光喝道:“试试老夫的‘倒海神通’!” 却哪里有用? 神光一触即溃! 众神见状,尽皆失色!土地神的老大施展的土遁克制不了,水系正神的老大和龙族的老大也操纵不了,那还能怎么办? 陈义山默不作声,在众神惶遽的时候,已经悄然开辟了一个异域空间,此时说道:“阿螭,引着大家伙进来吧!” 中岳神君见了,大喜道:“是异空神通吗? 好!真有你的小老弟!诸位,快进来避难!不然被弱水吞没,便是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的死靶子!” 阿螭引着一众麻衣弟子,中岳神君引着一众神祇,都往那异域空间里进。 白芷没有动身,腾黄和腾紫兄妹俩也没有动,这三个是不怕弱水的。 陈义山眼见弟子们和众神祇都进去了,便在外把空间缝隙给封上了。 此时,弱水已经漫了大半个神殿! 陈义山又开辟了一个稍小些的异域空间,招呼白芷和腾家兄妹进来,没有闭合,只是望着弱水兴叹:“西王母可真是够阴损,等到这弱水灌满,她必定会亲身杀进来,凭着神出鬼没的异空神通,如刺客般,寻隙杀掉咱们。” 白芷笑道:“咱们四个还怕她一个吗?” 陈义山沉吟道:“只怕那个猰貐也能在弱水中来去自如。” 白芷道:“那也不怕,四打二,还是咱们占便宜。” 陈义山笑了笑,指着腾家兄妹道:“小白,你认不认得他们俩?” 白芷打量了几眼,道:“是你新收的弟子吧,我哪里会认得? 正要你介绍。” 陈义山诡谲道:“你猜我是在哪里收他们入门的? 是在你的凤麟洲上啊!他们可是你的邻居,你竟不认得!” 白芷吃惊不小,讶然道:“你们是凤麟洲人士? 是,是凤麟洲仙派的幸存者吗?” 腾黄道:“回师娘的话,弟子兄妹两个不是人,而是吉光神马一族的幸存者。” 白芷又吃了一惊:“你俩是吉光神马? !” 陈义山道:“是啊,小白你身上穿着的那件吉光羽衣,所取用的材料,便是得自他们父母的皮毛。 昆吾是他们的杀父杀母仇人,被你我给宰了,他们兄妹因此感念,才拜在我的门下。” 腾黄扯着腾紫向白芷拜道:“敬谢师娘诛灭恶仙,为弟子报了血海深仇!” 白芷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 说来惭愧,昆吾曾经也供我驱驰过,是我识人不明,铸成许多大错……待此战过后,我把身上的吉光羽衣还给你们,告慰令父母的在天之灵吧。” 陈义山暗暗颔首,心道:“小白就是聪明,一点就透,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腾黄大为感动,扯着腾紫又拜道:“多谢师母!” 此时,弱水已经快要弥漫到陈义山那异域空间的缝隙处了。 陈义山将缝隙抿上,说道:“稍后,我们下去,在弱水中设个诱饵,引诱他们来攻,另外三个却藏在暗处,不管谁上钩,都争取将其一击毙命!” 白芷笑道:“我来做饵。” 陈义山道:“还是我来吧。” 白芷道:“我的法宝在弱水中不能用,法术也施展不出,想要克敌制胜,太过艰难,只能做饵。 夫君你凭借瞬移和逆空两大神通,足可以奇袭!手持神箭或无双齿,也足可以行刺!” 陈义山思量了片刻,道:“好,那就这么定了!腾黄、腾紫,你们两个过来,我告诉你们该如何行动……” 第1248章 青龙蹈海 第1248章 青龙蹈海 西海龙宫里闹的如火如荼,昆仑虚九重仙宫之内,忽然也传出一声惊呼:“什么? !你说那个鲁陀罗尼就是陈义山假扮的? !” 洛神娘娘瞪着无极天尊,俏脸之上的忿恚意味甚是浓烈。 她在凤麟洲险些折戟沉沙,幸好得了番邦神祇“鲁陀罗尼”出手相救,这才安然脱身。 事后,她是打算去昆仑虚报仇的,却被“鲁陀罗尼”道出实情,说无极天尊是无辜的,罪魁祸首守常仙人已经伏诛云云……因此,洛神娘娘前来昆仑虚打探详情,无极天尊见了她,自然是大喜过望! 两下里说不多时,相互印证,早已消弭了误会! 可惜无极天尊不擅长说谎,对洛神娘娘更不忍心说谎,居然直接把“鲁陀罗尼”的真实身份给点破了! 洛神娘娘得知那丑陋无比的三眼怪神就是陈义山假扮的,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忿忿说道:“原来救我的人是他!” 无极天尊闷闷不乐道:“老夫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陈义山那厮确实是个好人!无论是品性、相貌或是本事,他的确都在老夫之上。 老夫现在不嫉恨他了,你是该倾心于这样的男子。” 洛神娘娘俏脸微微红润,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可恶!该打!” 无极天尊愣道:“娘娘说谁?” 洛神娘娘恨恨说道:“还能有谁? 当然是陈义山那臭小子!” 无极天尊诧异道:“他救了你,你怎么还说他可恶? 该打? 娘娘啊,经历这许多波折之后,老夫也想明白了很多道理,就譬如说这情之一事吧,是不可强求的,你还是看开些吧。” 洛神娘娘“哼”道:“我就是要强求,怎么了? !我说他可恶,说他该打,也不是因为以前的情债,而是因为新仇!他在凤麟洲救我之前,坏了我的好事!” 无极天尊愕然道:“他坏你什么好事了?” “呵!” 洛神娘娘冷笑了一声,道:“原本,我上凤麟洲是突袭那些泼魔们的,那群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防备,我一出手,便能杀掉几个魔王、魔尊!可是当我每每要得手的时候,总会出现一道莫名其妙的金色闪电,将那些泼魔给救走!我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以为那些泼魔各有独到的逃命本领呢……但如今一想,准定是陈义山在捣鬼!他不想我杀他妻子的部下!” “哈哈” 无极天尊捋着长须乐了起来,道:“这是自然之理啊,陈义山既不想你杀他妻子的部众,也不想他妻子的部众伤到你。 细细想来的话,他也很是难做啊。” 洛神娘娘默然了许久,忽然起身,对着无极天尊施了一礼,慌得无极天尊连忙回礼,惊道“娘娘这是干什么?” 洛神娘娘肃容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了。 如果不是我贸然来昆仑虚造访求药,也不会引发后续的一系列变故!守常仙人不会造反,你也不会失去一条腿。” 无极天尊冷笑道:“那逆徒本就是就是那样险恶的心性,只是平素里隐藏的太深,骗过老夫罢了,与娘娘有什么相干? 你来或不来,他早晚都要发难!倒是老夫,连累的娘娘险些香消玉殒,该是我赔罪才对啊。” 洛神娘娘摆了摆手,道:“好了,你我老友之间,无须如此客套了。” 无极天尊笑道:“正该如此。” 洛神娘娘道:“那我告辞了,你好好的吧。” 无极天尊顿觉怅然若失,道:“娘娘要去哪里? 还回洛水吗?” 洛神娘娘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去一趟西海龙宫。” 无极天尊狐疑道:“敢问娘娘去西海龙宫做什么?” 洛神娘娘也不瞒着他,说道:“我知道陈义山来西海是干什么的,九月初九,西海龙王要禅位于儿子,陈义山受邀前来观礼,我也在受邀之列,理应前往。” 无极天尊愣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为了去观礼,还是为了去见陈义山呢?” 洛神娘娘“哼”了一声,目光闪烁着,道:“他有什么好见的? 我就是为了观礼!” 无极天尊腹诽道:“口是心非!” 嘴里却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跟你同去吧。” 洛神娘娘诧异道:“你去干什么?” 无极天尊一本正经的说道:“算起来,老夫这昆仑虚在西海、北海之间,与两处都是邻居!龙王禅位这种大事,理应赴会嘛。” 心中却暗暗忖道:“老夫还不是怕你去跟陈义山打起来嘛? 老夫虽然讨厌那个男人,可是毕竟受他恩惠不浅,不想你们两个起了冲突。 无论你们谁吃亏,于我而言都不是好事……” 洛神娘娘哪里能猜不出无极天尊的心思,笑道:“天尊,不是我不想带你去,只是你没有受到邀约,又是仙家,与神道殊途,去了龙宫,再被赶出来,面上可不好看。” 无极天尊道:“老夫的脸面不至于那么不值钱,西海老龙敖润见了我,只怕也要以贵宾之礼相待!” 洛神娘娘无奈道:“你要是非去不可,那就只管去吧。” 当下,无极天尊便招来四个弟子,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好好看家,而后便与洛神娘娘一同往西海龙宫赶去。 他们两人的脚程不如陈义山的快,又没有厉害的坐骑,因此路上耗费的时间不少。 等他们抵达龙宫外的时候,陈义山这边已经跟西王母打了半天了…… 而龙宫大门内外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不见,洛神娘娘和无极天尊甚是惊讶,如入无人之境,直接便进了宫中。 宫内也是冷冷清清,寂寂寥寥。 无极天尊狐疑道:“这龙宫内外怎么连个巡海的虾兵蟹将都看不见呢,总不至于是都去观礼了吧?” 洛神娘娘也觉奇怪,左顾右盼着,喃喃说道:“我的感觉不大好,这龙宫似乎是出了什么变故……” 忽然瞥见一个蟹介士,正慌里慌张的游曳,瞧见他们俩,惊呼一声便转身要逃!洛神娘娘眼疾手快,云袖一荡,早缠住了那蟹介士,扯过来问道:“你跑什么跑? 来了客人,便是以此礼相待吗?” 那蟹介士登时惊叫了起来:“饶命啊!不干我事!” 第1249章 天尊入局 第1249章 天尊入局 那蟹介士如此胆小,惹得洛神娘娘和无极天尊都觉好笑。 洛神娘娘柔声说道:“我们不要你的命。 可你说不干你事,是什么意思? 你们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要举办禅位大典吗? 为什么到处都冷冷清清,不见有丝毫的热闹?” 蟹介士颤声问道:“两位,是,是来观礼的吗?”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是啊,我乃洛神。” 无极天尊咳嗽了一声,道:“老夫乃是你们的邻居,昆仑虚仙派的无极天尊!” “哦原来是洛神娘娘啊!” 蟹介士松了口气,又瞥了无极天尊一眼,道:“这什么天尊,没听说过。” 无极天尊老脸一红:“你——” 蟹介士没理会他,只对洛神说道:“娘娘啊,我们西海龙宫祸事了!禅位大典多半是办不成了!你还是快些走吧!” 洛神娘娘狐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蟹介士叹了口气,道:“禅位大典是在水晶神殿里举办的,来的贵宾全都去了那里,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神殿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去那边查探的兄弟们,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再也不见出来!多亏小的激灵,只在神殿附近游曳,没有凑近!直到现在,连同我家大王和太子殿下,以及众神祇在内,全无踪影!传闻啊,西海来了一群大魔,正四处杀掠!连夜叉大老爷都逃了起来,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也只好东躲西藏,以求保命啊。” 洛神娘娘和无极天尊听的面面相觑,脸色大变。 无极天尊忙问道:“是哪里来的大魔? 有多少? 为首的又是谁?” 蟹介士摇头道:“不晓得啊,小的也是听来的。” 洛神娘娘默然了片刻,道:“有个叫陈义山的修仙者来了吗?” 蟹介士摇了摇头,道:“没有来!” 洛神娘娘愕然道:“你怎么如此确定?” 蟹介士笑道:“这是个名人啊!来的贵宾几乎一大半都认识他!各路神祇甭管是哪一派哪一系,似乎都是他的朋友!到处打听,都盼着他来呢。 因此,就连我这等小角色也知道陈大仙的名头!可惜,人家不肯赏我家大王的脸,压根就没有露面。 不过也不能说可惜,要说,还得夸人家精明啊,没有来,不就躲过了一劫?” 无极天尊看了洛神娘娘一眼,道:“他既然没有来,这龙宫里又有古怪,不如咱们走吧。” “等等!” 洛神娘娘忽然心中一动,又问那蟹介士道:“有个叫‘鲁陀罗尼’的番邦神祇来了吗?” 无极天尊这才想到,陈义山有可能不是以真面目来的,而是依旧顶着“鲁陀罗尼”的脸面。 女人,还是心细啊。 只见那蟹介士连想都不想,斩钉截铁的说道:“来了!” 洛神娘娘愣道:“为什么你又这么肯定?” 蟹介士冷笑道:“因为在来观礼的贵宾里,只有一伙番邦神祇,就是姓鲁的为首!而且,那家伙其丑无比,见过他的,都不会忘!那厮还好色无厌,极其猥琐!带着好几个妻子还嫌不知足,昨天夜里,居然闯门凌辱了厕神坑三姑娘!” 洛神娘娘:“……” 无极天尊:“……” 洛神娘娘红着脸呵斥道:“你这蟹精乱嚼舌头,他就不是那样的人!” 蟹介士道:“小的绝没有说谎啊!” 洛神娘娘“哼”道:“算了,水晶神殿在哪里? 你带我们过去!” 蟹介士满脸为难之色,嗫嚅道:“娘娘还是饶了小的吧,万一遇见大魔——” 洛神娘娘喝道:“少啰嗦!有我在,伤不了你!可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蟹腿掰下来,熬粥喝!” “去去去……” 蟹介士哪敢不答应? 当即引着他们前往水晶神殿。 到了神殿附近,那蟹介士突然止步,不再往前了,只是指着前头一片空荡荡的地方说道:“喏,娘娘,水晶神殿原本是在那里的,可是现在却看不见了,竟是凭空消失了!小的劝你们也别过去了,再往前走不多远,也会一并消失的!那准定是大魔设下的陷阱,专一吞噬,而且吃人不吐骨头!” 洛神娘娘做了数千年水神,对水流情势格外的敏感,早已经觉得四周古怪! 她暗施水遁神通,运起遁光,往前方曳去,突然,一阵异样的光芒泛起,隐隐有门有户有字出现,但瞬间又消失不见! 洛神娘娘悚然动容,失声说道:“是奇门遁甲!” 无极天尊却没有看见,张望着问道:“哪里? !” 洛神娘娘单凭自己那双神目,原本也看不出奇门所在,但是她毕竟修炼了这一神通,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再加上用水遁神通来了个投石问路,因此窥见了端倪。 她幽幽说道:“遁甲遁甲,如甲覆胄盖,却遁去了杀机,踪影皆无。 你在局外,便难见其真,可一旦入局,立时便能看见八门!不过,真入了局中,见了奇门,可就出不来了。 水晶神殿不是凭空消失不见了,而是被隐入了奇门遁甲局中!这是谁啊,好大的手笔!” 无极天尊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陈义山和那帮中土神祇全都被奇门遁甲所困?” 洛神娘娘“嗯”了一声,道:“之前大河神就怀疑过这禅位大典有诈,说敖润不是好东西,西陲魔类潜伏中原,与西海脱不了干系,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 众神落入了圈套,危在旦夕啊。 可敖润那厮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他居然也会奇门遁甲?” 无极天尊狐疑道:“娘娘说也会——” 洛神娘娘道:“不错,因为我也会。” 无极天尊精神一震,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俩这就进去,一探究竟!” 洛神娘娘诧异的看了无极天尊一眼,道:“你难道不怕吗?” “呵呵” 无极天尊爽朗的一笑,傲然说道:“怕什么? 老夫可不惧西海这一窝泥鳅!” 心里却暗暗盘算道:“陈义山好不容易落一回难,我不奋勇争先,去救他一次,如何还他的人情? 正好也表现表现,给阿洛看。” 洛神娘娘兀自劝他,道:“你是仙家,没必要为了众神涉险。” 无极天尊拍着胸脯说道:“不是还牵涉到了魔类吗? 事关除魔,老夫虽是仙道,也责无旁贷!” 洛神娘娘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进去吧。” 言罢,她伸手一扯无极天尊的衣袖,“唰”的掠入局中,消失不见。 那蟹介士砸了砸舌头,叹息道:“乖乖,还有这样不听劝,巴巴的送死的啊!” …… 却说无极天尊被洛神娘娘扯着衣袖进了奇门遁甲中,心里正美滋滋的,暗忖道:“她摸我了,她居然摸我了!” 忽听洛神娘娘幽幽说道:“天尊,打点起精神来,这奇门遁甲,处处杀机,而且进得了,就出不去。” “哎? !” 无极天尊大吃一惊:“出不去? !” 洛神娘娘颔首道:“是啊,除非杀死布局者,或者由布局者亲自带咱们出去。 当然,如果布局者身在局外,咱们就死定了。” 无极天尊的脸都绿了:“你不是说你也会这一神通吗? !” 洛神娘娘语气沉重的说道:“是啊,我会施展,但破不了别人的,奇门遁甲就是这样一种神通。” 无极天尊:“……” 洛神娘娘赞赏的看着无极天尊,道:“方才我反复问你,要不要进来,就是因为入此局中,九死一生!而我自己,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果陈义山死了,我肯定不会独活。 却没想到,你也这么讲义气!” 无极天尊:“……” “天尊,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 没有才怪! 你俩要殉情,犯不着拉一个舔狗赔着死吧? !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还很受用。 是因为女神夸我讲义气么…… 第1250章 刺杀游戏 第1250章 刺杀游戏 金钢封禁的水晶神殿内,阿螭等麻衣弟子以及中岳神君等神祇藏身在陈义山所开辟的异域空间里,但见四方茫茫,天虚地空,不着一物,更看不见外头,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势,难免忧心忡忡。 大河神忍不住问花离骠道:“江神,你义兄不惧弱水?” 花离骠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以前不曾听说义兄还有这本事。” 阿螭在旁边笑道:“我师父有大神通,能在弱水中来去自如。” 大河神“嗯”了一声,狐疑道:“他夫人也能呢?” 敖光冷笑道:“河神兄,陈夫人可是一直住在凤麟洲的,凤麟洲外围也有弱水环绕,她要是拿弱水没有办法,如何出得了凤麟洲?” 大河神点了点头,叹息道:“真是惭愧,老朽身为堂堂河江八水神系的总瓢把子,都拿弱水没有办法,义山世居颍川,非是水神,竟不惧弱水。” 飞鼋安慰她道:“大河神不必懊恼,四海龙王也怕弱水呢。” 敖顺怒道:“你这话是揶揄谁呢? !” 飞鼋道:“谁搭腔,便是说谁!” 敖顺大怒,待要争辩,敖光已经喝止了他,道:“诸位,咱们待着的这地方,是个什么所在? 老夫觉着,不像是用遁术弄出来的。” 中岳神君道:“自然不是遁术,老夫方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义山小老弟用异空神通开辟出来的异域空间,简而言之,天地四维,此处,与外界不在同一维。” 敖光吃惊道:“传说中的降维打击?” 中岳神君道:“不是降维,是平行越维。” 敖光道:“那这异域空间是完全封闭的,没有出口吗?” 阿螭回道:“父王,这异域空间只有师父才能打开。 他如果不开启,咱们谁都出不去。” 敖顺吃了一惊,道:“那他要是始终不开呢?” 风疏影冷冷道:“不开干什么? 圈着你养龙膘吗?” 敖顺怒道:“本王的意思是,如果陈义山被打死了,咱们是不是就永远出不去了? !” 雨晴忍不住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众神也纷纷呵斥道:“就是,闭上你的乌鸦嘴!” 敖顺见众怒难犯,就连自己儿子敖崇礼都很嫌弃的看着他,也不敢发飙,嘟囔道:“本王的意思是,陈义山为什么把这里封的如此严实,不开个口子,让咱们看看外面的情形呢?” 蓝羽冷笑道:“开个口子,等弱水灌进来,淹死你么? !” 敖顺怒道:“那陈义山不是坑咱们吗? !他要是打不过西王母,咱们不就惨了!?” 蓝羽道:“所以你最好祈祷我师父平安无事!” 敖顺道:“跟谁祈祷? 我们就是神祇!” 蓝羽大怒,道:“你这厮能不能安静点? !再叫嚣,我便撕碎了你!” 敖顺也勃然大怒,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本王如此不敬? !陈义山教的弟子就这么没大没小? !” 蓝羽看着阿螭道:“他是你叔叔,可我很想打他,怎么办?” 阿螭便说道:“四叔,她是我的师妹蓝羽,你不妨仔细看看她的瞳仁,如果你再不安静下来,她要打你,我可不管。” 敖崇礼早觉着蓝羽的相貌异常美丽,已经偷偷窥视了半天,心中暗许,此时说道:“父王,这位姑娘是重瞳之目呢。” “重瞳? 你,你是重明鸟血脉? !” 敖顺脸色大变,打了个寒噤,立时闭了嘴。 敖钦也低声叮嘱起敖昭明:“这是专门降龙的异禽,咱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敖昭明:“嗯嗯!” 敖崇礼听见这话,也吓得不敢再偷窥蓝羽了。 …… 其实,水晶神殿的弱水中,猰貐已经悄然潜伏了进来,无声无息的游曳着,目光猩红,熠熠闪烁。 于他而言,弱水就是他的再生之地,亲切熟悉无比,在其中,没有任何束缚! 而被弱水困住的神祇们,都将成为他的猎物! 遇到一个,吃一个! 神躯魂魄都嚼碎了,供给自已,至于香火愿力,留在肚子里,送给西王母。 这也正是他的第二大作用! 西王母原本所依仗的,收敛香火愿力的,便是猰貐! 游着游着,猰貐看见了一个异常美貌的女子杵在那里,哦,是陈义山的妻子白芷啊,听西王母说她有化蛇之身,啧啧上古美味,几千年不曾享用了,好,就先吃了她吧! 猰貐朝着白芷漂移了过去,而白芷一动不动,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猰貐咧开嘴,以极其夸张的幅度,贴近到白芷身后,“嗷”的一口,想要吞下白芷的整个脑袋! 冷不防,一道寒光掠起,一扇巨翅“唰”的绽开,羽毛坚硬如异金,闪电般扫过猰貐的下颌,几乎切碎! 猰貐顿觉剧痛传遍周身,情知是上了当,扭头就跑! 却有一道“金色闪电”倏的迫近,猛撞在了他的身上! 猰貐顿时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 麻木,无感。 正飘荡着,他忽然又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一张原本俊俏,可现在却因为满是狞笑而显得可怕的脸! 是陈义山来了! 他手里还捏着一根箭,恶狠狠的冲着猰貐的面目刺去! 大羿神箭? ! 猰貐吓得魂飞胆丧! 他想要躲避,只可惜,他刚才被白芷的化蛇巨翅扫割了一下,又被腾黄以光速撞了一下,伤的着实不轻,如今,已经无力闪躲了! 眼看着陈义山的神箭就要刺入猰貐的额头,一个女人忽然在陈义山的背后现身,手持一根古怪的簪子,疾刺向陈义山的后脑风府穴! 正是西王母现身了! 那簪子,自然就是鸿蒙神簪! 陈义山的心猛然揪起,一种大祸来历的极度危险感觉立时迫上心头!杀机已现,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身后,可是此时想要避开,似乎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电芒掠过,西王母的簪子竟刺空了! 吃惊之余,西王母凝神再看,陈义山却已不见了踪影。 救走陈义山的正是腾紫。 “该死!” 西王母暗骂了一声,知道良机已失,逗留无意,便逆空而去…… 而守在“死门”外,防备众神从此处逃窜的无患等魔众,忽然看见一道身影迫来,正准备动手,却听那来者叫道:“莫要动手,是我!” 竟然是猰貐狼狈蹿出。 无患愕然道:“怎么会是你?” 猰貐满面羞愧,摇头叹息道:“陈义山和他妻子可真是阴险啊,我差点死在里头!” 西王母也出来了,恶狠狠说道:“连一个神祇也没有看见,准定是陈义山用异空神通把他们藏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便在弱水里用毒,先制住陈白夫妇,而后逼他交出众神!” 第1251章 痘之祖源 第1251章 痘之祖源 无患听见西王母说要用毒,便觉好笑,心道:“这老毒妇黔驴技穷了……”嘴上揶揄道:“以陈义山和白芷的道行,什么毒能制住他们?” 西王母瞥了无患一眼,冷笑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昆仑神玉瓶,说道:“痘毒!” “痘毒?” 无患一愣,道:“是,是天花吗?” 西王母道:“你倒是有些见识。 但我手里这瓶‘痘’乃是天下各种‘痘毒’之祖源,凡人所谓之‘天花’,不过是其变种之一罢了!此毒猛于瘟,恶于疫,无论人畜,皆可感染!但凡有血肉之躯,便是神仙妖圣,也不能幸免!陈义山是凡人修成仙体,白芷拥有化蛇身,皆是血肉之躯,遇到我这‘痘’,必定头昏脑热,气凝血滞,浑身无力,哪怕是道行再高,也施展不出来!” 猰貐闻言,悚然动容,道:“这种毒,不是早在数千年前,就被神农氏给灭绝了吗?” 西王母道:“神农氏灭绝此毒的时候,我觉得可惜,便偷偷藏了一瓶,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无患抚掌赞叹道:“妙哉!娘娘之前说要在酒菜里给众神下毒,就是这种痘毒吗?” 西王母笑道:“那是陈义山假扮的鲁陀罗尼反复纠缠,我对他戏言而已,此毒是无法以酒菜传播毒力的,但是弱水就可以,而且,配合弱水扩散,更能流毒无穷!陈义山和白芷就算比现在再厉害十倍,也对付不了此毒!除非神农氏在世!” 猰貐忙问道:“那娘娘可有治这毒的解药?” 西王母笑道:“若无解药,怎敢放毒? 只须在身上种下解药,便可免疫此毒。” 猰貐还因为方才在弱水里差点被陈义山和白芷弄死而恨意未消,闻言不禁大喜,说道:“娘娘快些动手,将那对狗男女给制住吧!小神愿意种下解药,再赴神殿,去生擒陈白夫妇出来!” “甚好!” 西王母当即将玉瓶抛入“死门”,一进弱水,立时炸裂,内中的痘毒迅速的弥漫了开来! …… 但此时此刻,陈白夫妇和腾家兄妹并不在弱水里。 陈义山在被腾紫救了之后,便没有继续恋战,而是迅速施展逆空神通,将妻子以及两个徒弟都逆转回了他之前所开辟的那个小小的异域空间之内。 稳住身形之后,陈义山惊魂甫定,看了看腾紫,感叹道:“好徒儿,方才你救了为师一命啊!” 腾紫怯生生的说道:“师父让我和兄长在暗中偷袭敌人,可是临到动手的时候,弟子畏惧猰貐,没敢动身,只有兄长去了。 弟子,做错了……” 陈义山摇了摇头,温言说道:“你没有做错,是为师算计错了。 西王母老奸巨猾,咱们给她下套的时候,她也在给咱们下套呢。 为师只想着偷袭猰貐,一击必杀,却忽略了西王母也会对咱们来这一手!如果不是你及时相救,为师固然能杀了猰貐,可西王母也刺死我了。 这赔本买卖,咱们不做。” 腾紫腼腆的笑了起来。 白芷仔细检查了一番陈义山的后脑勺,确定没有伤着,这才松了口气,庆幸的说道:“夫君,方才那情形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你我能够偷袭,他们也能偷袭,可因弱水的存在,于我等大大不利!” 陈义山叹息道:“是啊,阿黄和阿紫的速度之快虽说是天下绝伦,可惜没有杀招,只能横冲直撞,凭蛮力伤敌,或是出其不意的救人……你我在弱水里的战力也大打折扣,不能施展剑法,不能施展武艺,许多法术也发动不了,宝贝又几乎全部无法使用,全凭近身搏杀才有胜算!可猰貐擅能吞噬,又在弱水里来去自如,恰能发挥大用!至于西王母那老阴神,以逆空神通神出鬼没,又有鸿蒙神簪相助,挨着就伤,戳中就离死不远,确实是他们占便宜,我们吃亏啊!” 白芷突发奇想,道:“夫君,你能不能造一个大的异域空间,将这些弱水引进去?” 陈义山苦笑道:“不能。 所谓异域,便是指彼此两界有别,一旦此界与彼界通过某种介质相互通连,顷刻间便会被抹平,两界变一界,彼此无分。 也就是说,弱水一旦进来,异域空间便不复存在了!” 白芷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陈义山道:“有金钢封禁在,遁光隔绝了神通,我这逆空神通也逆转不出水晶神殿去,唉想要取胜,可是真难!” 白芷秀眉紧蹙,道:“须得想个什么法子,把弱水给弄走啊,不然,咱们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的。” 陈义山见妻子愁容上脸,便觉自己窝囊,当即抖擞精神,道:“夫人不必着恼,待我恢复体力之后,便再出去试试,力争能切开那金钢封禁的口子,把弱水放出去!” 白芷道:“我给你打掩护,免得西王母和猰貐再进来偷袭。” 腾黄和腾紫也齐声说道:“我们也去!” 陈义山亢声说道:“勠力同心!” 当下,夫妻、兄妹四个略做调整,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又在陈义山的神通之下,从异域空间里逆转进了弱水里。 陈义山手持无双齿,正准备找个地方切口子,忽见腾紫面色惨淡,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开始浮漂了起来! 陈义山吃了一惊,正待过去相看,却见腾黄也如无根浮萍似的,开始在弱水里摇曳! 怎么回事!? 陈义山大惊失色,连忙收了无双齿,施展“瞬移神通”,一手抓住一个,将腾家兄妹都揽在臂弯里! 正待细看,那厢,白芷也开始浮漂了! 陈义山被唬的不轻,哪里还有心思去切割金钢封禁? 当即再施“瞬移神通”,挪移到白芷身边,用一双腿夹住了白芷的腰肢。 就在此时,弱水猛然起了一股异流,陈义山不用看,便知是猰貐到了! 他无暇去应付,一个逆转,带着妻子和俩徒弟,再度回到了异域空间里! 落定之后,把白芷和腾家兄妹都放下,定睛一看,好家伙!他们三个的症状一模一样,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上,此时此刻都长满了黄豆大小的疙瘩,连脖子里也是! 一摸脑袋,都是奇热无比! 三双眼睛都紧紧闭着,脸色惨白,犹如死面! 四肢软绵绵的,像是骨头都没了一样! 陈义山喊了几声,无一个答应。 若非是尚有微弱的呼吸存在,陈义山都怕他们死了! “瘟毒? !” 陈义山立刻想到是瘟神的手笔,但是仔细一看,这些疙瘩的模样与之前瘟神所弄的还大不相同,而且,瘟神已经被自己给消灭了,不过个千百年,是不可能再应劫而生的! 第1252章 缴械投降 第1252章 缴械投降 陈义山见白芷、腾黄、腾紫都孱弱的气若游丝,尽是一副命在旦夕的样子,不免心急如焚,又怒不可遏,放声大骂道:“西王母,不杀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刚骂了这一句,白芷居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呢喃道:“夫君……” 陈义山愣了愣,继而大喜道:“小白你醒了? !” 白芷虚弱的说道:“那弱水里有毒,你不可再去了……” 陈义山喃喃说道:“弱水里有毒,可我怎么没事?” 忽然间觉得掌心里痒痒的——他一直握着白芷的手,此时连忙抽出来,翻看掌心,但见之前农皇爷所赐的“医”、“药”二字又显现了出来! 是农皇爷的赐字救了自己? ! 陈义山猛地醒悟了过来,这毒,大约还是瘟毒或者疫毒的一种,只是威力更强一些!而农皇爷的赐字仍然有用! 妻子和两个徒弟中毒,而自己安然无恙,这就是明证! 还有,白芷方才明明已经甚至昏沉,可是现在,她竟然又悠悠醒转,而且还能开口说话,一定是自己一直握着她手的缘故! 想到这里,陈义山又伸手抓住了腾紫的小手,以双掌掌心的字抵住腾紫的手掌心,果然,片刻之后,腾紫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师父,弟子这是怎么了?” “妙极!” 陈义山大喜过望,又连忙把腾黄给救醒。 随后,他又去握白芷的手。 可是效力见底了。 再握,“神农赐字”也没有反应,白芷、腾黄、腾紫虽然都已经醒转,可是脸上的“痘”却丝毫不见消退。 陈义山又重新发愁,暗忖道:“当初农皇爷赐我‘医’、‘药’二字的时候,明说可以治愈一切瘟毒、疫毒!如果小白他们中的不是瘟毒、疫毒,那这二字对他们而言绝不可能起效,如果是瘟毒、疫毒,为什么又只起了部分效力?”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陈义山忽然醒悟:“是了!我当初把这二字的效力分了部分给洛神姐姐!我这掌心里所留的,本就不全!如果想要彻底治愈小白他们三个,还须得洛神娘娘过来!” 念及此,陈义山愁肠百结!因为他知道,洛神娘娘现在在昆仑虚,还是他撺掇着去的! 而自己被困在水晶神殿里,弱水环绕,金钢封禁,又有一重奇门遁甲,香词是无论如何都传不出去了,如何能叫洛神姐姐来相救? 不对! 陈义山转念又一想,方才猰貐可是又进了神殿里,阴谋在弱水中偷袭自己呢! 也就是说,猰貐不怕这毒! 西王母必有解药! 嗯,如果要救白芷他们三个的话,抓住西王母也是个法子! 虽然这法子极其困难,可已经是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陈义山咬了咬牙,说道:“小白,阿黄,阿紫,你们三个且在这异域空间里歇息,放心,你们的性命都安然无忧,我再出去一趟。” 白芷伸手扯住了陈义山,目光殷切示意,不让他走。 陈义山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小白,这毒对我无用,你看,我到现在还是好端端的。” 言罢,他还把掌心中的字迹显露出来给白芷看,道:“这可是神农赐字,百毒不侵呢!” 白芷孱弱的说道:“夫君,你独自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义山道:“你就这么小看你夫君吗? 别忘了,连最残忍的魔君都被我给降服了,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人啊。” 言罢,他轻轻挣脱了白芷的手,逆转空间而去。 …… 猰貐差一点就偷袭到陈义山了,可到底还是让陈义山从眼皮子底下给跑掉了。 他郁闷无比,在若水里踅摸了几圈之后,连根毛都没有逮住,只好再次出去,禀告道:“娘娘,陈义山那厮似乎又用异空神通给跑了,你的毒对他好像无用啊。” 西王母皱眉道:“那白芷呢?” 猰貐道:“那贱婢中毒了,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都漂浮在弱水里,不能动弹,被陈义山给拼命弄走了。” “如此甚好!” 西王母抚掌笑道:“这痘毒虽然对陈义山无用,可他还是得投降咱们。” 猰貐愕然道:“为什么?” 西王母笑道:“他的妻子既然中了毒,他会不找解药吗? 谁有解药? 我有啊!他想要解药,就必须投降!呵呵这一场大战,虽然艰难,可是最终还是决出了赢家,那便是我啊!” 无患显然没有那么乐观,道:“娘娘,陈义山既然没有中毒,那便说明,他能解此毒啊!说不定,也有解药呢!” 西王母冷声说道:“绝不可能!陈义山压根就跟神农氏没有交集,哪里来的解药? !他之所以没有中毒,多半是体内的先天元炁太过于浓厚精纯,所以抵御力强横罢了,这痘毒,对先天大神的伤害本来就弱些。” 说到这里,西王母拂袖一挥,那水晶神殿唯一的出口——死门,字头陡然一变,化作了“生门”! 继而她又指指点点,弄得那“生门”上神光潋滟,居然渐渐幻化出了几行字迹,无患和猰貐凝神去看,脸上都缓缓浮现出了古怪的笑意…… 陈义山身入弱水,很快便发现“死门”变成了“生门”,略愣了片刻,便已明白西王母的心思——人家这是网开一面,给了自己一条生路啊。 当然,生路并不好走,想出去,只怕还得付出点什么东西。 陈义山虽然极度不情愿,可也没有办法,他瞬移到那“生门”前,观望了片刻,但见“生门”上神光摇曳,忽的现出几行字迹:“我有解药,想要活命,便匍匐而出,跪地请降,而且须得先丢出落魂珠、大羿神箭、力杖等所有法宝!” 陈义山怔住了,他羞愤交加,脸上火热! 士可杀而不可辱,西王母这是既要杀人,还要辱没人! 冲出去? 殊死一搏? 可是西王母、猰貐、无患他们必定都守在那奇门外,自己如果不先丢出法宝,只怕一露头,就会被他们群起而围攻! 或者,西王母直接变幻“生门”,自己连露头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 陈义山正在迟疑,忽见那“生门”猛的一亮,继而爆闪,耀眼至极!在陈义山眨眼的瞬息间,奇门居然消散了! 紧接着,水晶神殿里的弱水透过那个口子疯狂的往外涌出! 陈义山惊呆了,老阴神在捣什么鬼? ! 自己还没有投降呢,她就撤了奇门,还让猰貐收回了弱水? 她就如此笃定自己会答应她的条件? 正值此时,有一道倩影陡然映入陈义山的眼帘,从那入口处掠进了神殿里来,陈义山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便往后退! 同时一手握紧大羿神箭,一手抓紧无双齿,准备随时近身搏杀! 他还以为是西王母亲自进来了。 可下一瞬,他便呆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洛神姐姐!? 第1253章 开心的天尊 第1253章 开心的天尊 陈义山当然没有看错,正是洛神娘娘掠进水晶神殿里来了! 不但是洛神娘娘,无极天尊也紧随其后,虽然只有一条腿,却仍坚强的施展着“蹬萍仙术”,飘飘摇摇,昂首入内! 陈义山见到这两个强援,登时精神大震,可欢喜之后,复又大惊! 弱水里可是有毒啊! 洛神娘娘的掌心里也还存着神农赐字,可以免疫,倒是不必担心,但是无极天尊可没有抵御之力! 陈义山想要劝阻,但弱水里并不能言语,加之无极天尊的速度,仙音入密也难定到他的位,传于他的耳,陈义山没有办法,只能是杀鸡抹脖子似的手舞足蹈着比划,示意让他快点出去! 但比划了几下之后,陈义山就不比划了,而是呆呆的看了起来。 因为,弱水根本就没有沾染到无极天尊分毫! 人家金鸡独立,“蹬萍仙术”是虚空踏定,所到之处,弱水纷纷避让,如披风斩浪,好不威武! 而洛神娘娘那边的情形更是令陈义山看的瞠目结舌! 原本散乱无状的弱水如今居然像是变乖了一样,竟凝聚成了数道如江河中凡水一样的波浪,围绕着洛神娘娘团团打转,递次从那开口处喷涌出去! “这……” 陈义山暗自咋舌,忖道:“姐姐莫非是开了什么窍,又学到了新的神通? 好厉害啊。” 正所谓,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陈义山看着洛神娘娘大展神威,难免喜出望外,可水晶神殿外头的西王母、猰貐、蓐收、无患一伙可就糟糕透顶了! 他们先是看见一女一男凭空杀出,二话不说,直接奔奇门闯去!尤其是那个女子,云袖翻飞,只一激,奇门便爆了! 他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女一男就冲进水晶神殿里去了。 紧接着,弱水便滚滚出来,之前是怎么涌进水晶神殿里的,如今就怎么滚了出来! 甚至,态势更为激烈! 无患、大焱、曲直、从革等一干魔众没有血肉之躯,不怕痘毒,却怕被弱水吞噬,全都大呼小叫着四散躲避。 蓐收一直绕着水晶神殿巡视,以提防陈义山再用无双齿开口,而今见弱水涌出,也吃了一惊,叫骂着往高处逃去。 西王母尖叫道:“猰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弱水全都出来了!你快让它们进去啊!” 猰貐也手忙脚乱,急的七窍冒烟,哭丧着脸道:“小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弱水忽然就不听话了!方才那一男一女必有古怪!” 西王母骂道:“那你再吞回去啊!” 猰貐一愣:“啊? !” 蓐收骂道:“你啊什么啊? !快点吞回去!不然,淹没了我等,形势就要逆转了!陈义山他们如果趁势杀出,看你的狗命还能保住不能!我早就说什么狗屁六凶指望不上,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弱水里不是还有痘毒吗,莫要挨着老子!” 西王母呵斥道:“还不快照做!” 猰貐也是无奈,只好又张大嘴,把那弱水往自己肚子里吸。 蓐收虽然舌毒嘴臭,可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一旦弱水淹没了他们,无患、大焱等一干魔众便彻底成了废物,蓐收更惨,不但会沉底,还得感染痘毒,可堪一战的便只剩下西王母和猰貐两神,但陈义山毫发无损,再加上半道里杀来的那一女一男,竟能破掉西王母的奇门,还不惧弱水,可见本事不小,以三打二,西王母这边怕是要一败涂地! 可恶啊! 猰貐拼了性命,把弱水全都吸入自己腹内,西王母和蓐收、无患等这才停止了鸡飞狗跳式的闹腾。 西王母喝问道:“那一女一男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们有谁认得? ! 洛神娘娘和无极天尊出现的太过突兀,动手也是极快,根本不给西王母等神魔任何反应的时间! 西王母从头到尾只来得及看见了洛神娘娘的脸蛋极美,看见了无极天尊是个相貌颇为英俊的残废,其余的,便一无所知了。 无患阴测测说道:“我倒是认得他们,断腿的男子是昆仑虚仙派的无极天尊,那女子则是八水正神之首的洛神。 昔年,五道诛魔,我曾见过他们两个,都不是好惹的啊!尤其是无极天尊,他就住在昆仑虚,并不怕弱水。 只是奇怪,他以前不是残废啊……” 西王母皱眉道:“方才操纵弱水的是那个无极天尊?” 无患道:“极有可能。” 西王母骂道:“怪不得一条腿还蹬得那么欢!可是那个洛神,无非是个后天神祇,怎么也精通奇门遁甲呢? 虽说只有一扇单独的生门,可不识此神通者,绝难破除,她却直接把生门给爆了!而且,用的不是香火愿力,也不是先天元炁,嘶” 无患道:“是日精月华,也就是妖力!” 西王母道:“神祇也有妖力?” 无患道:“本来就有许多神祇是妖精被册封的,或许,这洛神也不止一个鼎炉。” 蓐收道:“不必多说!咱们现在就冲进去,与他们见个高低!” 西王母道:“弱水没了,陈义山必定会放出众神,咱们冲进去,便是以寡击众,胜算几无。 且等我封住那出口,你也看好金钢封禁,不许叫陈义山再开口子出来,咱们从长计议。” 蓐收暗自骂道:“臭婆娘,就你喜欢从长计议!自夸什么诡计多端,老奸巨猾,又是奇门,又是遁甲,又是封禁,又是魔气,又是弱水,又是痘毒,却连一条都没能成功!每每弄出什么把戏来,都说是必胜,结果全被人家给破了!真是厚脸皮,频频被打脸,却到现在都不烂!我且看你到最后怎么收场!” …… 水晶神殿内,弱水彻底消失,又重新变的空旷了起来。 “姐!” 陈义山龇牙咧嘴,朝着洛神娘娘便扑了上去。 洛神娘娘笑的也很温柔,甚至,还张开了双臂,似乎就是在等陈义山扑进自己怀里来呢。 无极天尊幽怨无比。 当陈义山冲到洛神娘娘跟前的时候,洛神忽然一耳刮子甩了出去,直打的陈义山原地转了两圈! “哎? !” 陈义山迷六七瞪的,还以为自己脸上贴着活面具呢,但抓了抓,分明是自己的脸,可是姐姐怎么会看错? “姐,嘻嘻是我啊,义山。” 洛神娘娘骂道:“我没有瞎,知道是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你有什么脸叫我姐? 一天天的,除了气我,就是让我给你擦屁股!再说,我是你姐吗? 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陈义山:“……” “咳咳” 无极天尊笑逐颜开,神清气爽的走了过来,道:“阿洛,何必这样呢? 到底也是自己的干弟弟嘛。 陈大仙,咱们又见面啦!不是贫道说你,这一次,你可是有些狼狈啊。” 陈义山心道:“你这老牛鼻子笑的好开心啊,吃屁了不成? !” 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哭丧着脸说道:“有劳天尊援手了,惭愧惭愧。” 第1254章 幼稚的斗争 第1254章 幼稚的斗争 洛神娘娘和无极天尊环顾四周,但见水晶神殿里空荡荡的,除了陈义山之外,再没有一个活物,不免悚惧。 洛神娘娘问道:“陈义山,这里除了你之外,众神都死了吗?” 陈义山失声笑道:“那怎么可能? 除了西海龙王敖润与西王母、无患勾结,被打死了之外,其余众神都还好端端的,只是被我给藏了起来,以避弱水。” 洛神娘娘讥讽道:“你又出尽风头啦!” 陈义山苦笑道:“我倒是情愿不出这样的风头。” 洛神娘娘摇头叹道:“众神安危,居然系于一个修仙者之身,真是贻笑方家。” 陈义山觑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了,姐——”第二个“姐”字还没有说出口,陈义山便看见了洛神娘娘那杀人似的目光冲自己逼来,连忙改口道:“洛洛,能央求你帮我个忙吗?” 洛神娘娘直接拒绝道:“不能!” 陈义山厚着脸皮说道:“你还没听我说是什么忙呢,别这么着急拒绝啊。 呃,我有两个弟子,咳咳还有小白,都被弱水里的痘毒给祸害了,这痘毒也属于瘟毒疫毒,但是比瘟部五神弄的毒还要厉害些,我自己只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能完全治愈,还得请你帮忙。” 洛神娘娘闻言,气的俏脸生霜,柳眉倒竖,美目圆睁,喝道:“白芷那魔女也在这里? !” 陈义山连忙说道:“为了帮助众神对付西王母,小白可是出了大力啊,众神都很感激她呢。” 洛神娘娘愠道:“她出不出力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众神感激她,我可不感激她!我还想杀了她呢,你倒是让我救她,真是可笑!” 说完,洛神娘娘忽然伸手又打了陈义山一耳刮子,道:“这是谢你假扮鲁陀罗尼,在凤麟洲上戏弄我!” 陈义山捂着脸,讪笑道:“帮个忙嘛。” 洛神娘娘直接转过了脸去。 陈义山也转到洛神娘娘身前,依旧满脸贱笑,朝着她深深一揖,腻歪道:“洛洛,小洛洛,洛洛洛洛洛,我求求你了。” 洛神娘娘骂道:“滚!贱兮兮的!你就算跪我,我也不救!” 陈义山无奈,只好看向无极天尊,道:“天尊,请你替陈某美言几句吧。” 无极天尊很是受用,心道:“看来你陈义山在娘娘心里也并不老道重要多少嘛,老道的分量,你还是清楚的……”嘴里却问道:“陈掌教确定,娘娘能解瘟疫之毒吗?” 陈义山正色说道:“实不相瞒,陈某手上原本有‘神农赐字’,可以治愈一切瘟毒疫毒,只因为在对付瘟部五神的时候,颍川郡全城遭了瘟疫,须得行云布雨,广施解药,才能解民倒悬。 为此,我将掌心里的神农赐字与洛洛共享了,她一半,我一半,效力均沾……如今,西王母的痘毒比瘟部五神的还要厉害,我的一半效力并不足以让他们痊愈,是以须得洛洛相助啊。” 无极天尊恍然道:“原来如此。 但你要娘娘去救魔君,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陈义山急忙辩解道:“天尊,小白虽然是魔类,可她的心性品性真的不坏,她与——” “好了!” 洛神娘娘忽然打断了陈义山辩解的话语,问道:“要是救那魔女的话,是不是还须得向以前那样,将你我掌心中‘医’、‘药’的效力合于一处?” 陈义山道:“是啊。” 洛神娘娘忽然诡谲的一笑,道:“行,我答应你了,救她便救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让我大度呢?” 陈义山喜出望外,再次对洛神娘娘深深一揖,道:“多谢!洛洛果然是气量恢宏,深明大义!” 洛神娘娘不耐烦道:“少对我溜须拍马了,你的弟子和那魔女在哪里?” 陈义山道:“且稍待片刻。” 言罢,陈义山摒指一划,打开异域空间,将白芷和腾家兄妹都以摄空仙术弄了出来,离地板三尺高漂浮着。 洛神娘娘满脸冷笑,缓缓走到白芷身边,俯首看时,一眼便望见白芷满脸“痘”创,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极为可怖,且极为丑陋!以前是惊世容颜,如今仍然是惊世容颜,只不过,以前是美的惊人,现如今是丑的惊人! 洛神娘娘吃惊之余,忽然喜笑颜开,大乐道:“魔女啊魔女,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毁容啦!哈哈” 白芷骤然看见洛神,本来就诧异不小,心道:“她怎么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询问陈义山,便听见了洛神这一番奚落,不由得惊怒交加,奋力说道:“你才毁容了!你就嫉妒我吧!” “嘻嘻”洛神娘娘坏笑着,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一面妆镜,对准了白芷的脸,幸灾乐祸道:“本宫嫉妒你? 你且好好看看自己的那副尊荣吧!” 白芷只是望了镜子一眼,便神情大变! “啊!” 她惊呼着,颤抖着手去打那镜子,叫道:“那不是我!” 陈义山一把夺走了洛神娘娘的镜子,道:“你何至于此? !” 洛神娘娘撇了撇嘴。 陈义山又连忙安慰白芷道:“小白,不用怕,我们马上就帮你解毒,等治愈之后,你脸上的这些痘就消失了,还会变得跟从前一样美。” 不料,白芷已经因为惊恐而晕厥过去了。 那边,腾紫挣扎着看了腾黄一眼,继而意识到自己的脸蛋也会变成那样,连带着吓晕了。 陈义山又气又无奈,责备洛神道:“你看你!何必呢?” 洛神娘娘冷哼道:“谁能想到堂堂魔君的心眼居然会这么小? 不就是毁容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言罢,她拂袖一挥,将一汪清水覆在了白芷的脸上,白芷受此一激,便幽幽醒转。 洛神娘娘不咸不淡的说道:“魔女,是陈义山央求本宫救你的,你可记住了,你欠本宫一个天大的人情!” 白芷嘶声说道:“你最好是不要救我,救了我,我说不定还会杀了你!” 陈义山连忙劝解道:“小白,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可不能心怀怨恨啊。” “呵呵” 洛神娘娘冷笑道:“本宫可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昔年,本宫诛魔的时候,用的可都是霹雳手段!魔女,你放心,本宫一定好好就你!等把你治好了之后,本宫再活活打死你,免得你说本宫占你便宜!也好让你死的无怨无悔,心服口服!” 陈义山:“……” 无极天尊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耳朵疼头疼,深深的觉得陈义山可怜。 这有时候,太招女人喜欢,还真未必是什么好事啊…… “你愣着干什么吗? 不是要施救吗? 赶紧把你的手拿过来啊!” 洛神娘娘忽然扯了陈义山一把耳朵。 “哦哦!” 陈义山连忙把双手伸出,摊开十指,洛神娘娘也把自己的一双玉手,递了上去,掌心抵着掌心,缓缓摩擦,指指相交,紧紧扣住。 “你,你们——”白芷看见这情形,登时气怒交加,再度晕厥了过去! 无极天尊也颇为幽怨的冷笑了两声。 陈义山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明白,为什么洛神娘娘开始拒绝施救,后来忽然又答应了——她这哪里是救,分明是示威!是故意气白芷呢! 这女人间的战斗,可真是幼稚啊! 第1255章 全面反攻 第1255章 全面反攻 洛神接连气晕了白芷两次,深感满意,倒是也顺顺利利的与陈义山默契配合,彻底消了白芷和腾家兄妹的毒。 片刻间,他们三个脸上的“痘”便全都破了! 内中满满的都是毒浆,尽皆挥散! 随后,密密麻麻的“痘”也全部消失! 可是,他们脸上却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痘痕。 如雀斑一样,仍然是密密麻麻。 白芷那张脸,本来明艳无俦,就算是多了一脸的痘痕,仍然掩盖不住她的惊人美貌,可毕竟美中不足了。 她与洛神明争暗斗了许久,原本一直不把洛神娘娘放在眼里,缘由无非是她的道行胜过洛神娘娘之外,容貌也不虚! 洛神与白芷相比,脸蛋、身材、声音都各有千秋,实在是难分高下,可称得上是绝代双娇!但凡谁多出一点点瑕疵,那就会被对方给比下去!如今倒好,白芷那不是多了一个瑕疵,而是多了一脸的瑕疵啊! 为此,洛神娘娘极为满意,脸上始终都带着笑意。 温柔的,大度的,独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白芷却气的哭了。 陈义山跟她认识这么久,做了数年夫妻,就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她可向来都是坚韧不拔、争强好胜的心性,别说是在外人跟前示弱了,就算在自己面前,都没有过。 可如今居然看见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陈义山可是被吓坏了! 他手忙脚乱的给白芷擦眼泪,又语无伦次的安慰道:“小白,你别哭了,你看看阿紫,人家的脸跟你一样,都有痕迹,却没有哭。” “呜呜你是说我还不如阿紫?” “不是,阿紫说的多好啊!虽然现在有些痕迹,可总比一脸痘要好多了吧?” “可我原本脸上就没有痘!呜呜” “小白,就算你变成这样,我也不会嫌弃你啊。” “变成这样? 变成那样了啊?” “呃” “你不嫌弃,我嫌弃自己啊!” “呃要不,你还用面纱遮住脸?” “你看,还说不嫌弃? !既然不嫌弃,为什么要让我遮住脸? !” “我……” 陈义山是万万没想到,不安慰白芷还好,这越安慰,人家哭的居然越惨。 洛神娘娘冷冷说道:“有些人啊,就是没有大局观念!明明强敌在侧,我等还身陷险境,未能脱困呢,她却在这里耍小女人心性,啧啧” 白芷大怒,恨不得当场就跟洛神动手,陈义山苦劝方罢。 这时候,忽然有一道神音传至殿里: “陈义山,我知道你妻子中了痘毒,解不开吧? 嘿嘿我这里是有解药的,你若是肯投降,我绝不杀你!本来,这也是我与后天神祇们的战斗,与你无关,你何必非要横插一杠子呢? 投降吧,我不但对你网开一面,还会赐你解药,救你妻子……” 正是西王母的声音,从那奇门中传过来了。 白芷不听还好,一听大怒,摸着脸骂道:“都是这个该死的老阴神干的好事!我誓要把她碎尸万段!” “嗯,为夫一定替你报仇!” 陈义山见白芷终于把自我矛盾转移到敌我矛盾上去了,顿时精神大震,说道:“那老阴神开始跟我讲条件了,便说明她现在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手段了!咱们把众神都请出来,一起突围出去,新仇旧恨,一并结算清楚!” 白芷连忙用面纱遮住了脸。 陈义山暗自一笑,挥手开启了异域空间,纵声说道:“诸位神尊,强援驾到,弱水已经退却,西王母无计可施,你们可以现身啦。” 麻衣弟子们听见掌教召唤,立刻鱼贯而出,众神也都纷纷跟着飞落。 中岳神君一出来便好奇的问道:“是哪位大能来援救咱们了?” 洛神娘娘道:“中君,久违了。” 大河神看见是她,登时大喜,道:“没想到是你啊洛神!老朽还当你死了呢!” 洛神娘娘没好气道:“你这老王八还活着,我为什么要死呢?” 大河神:“……” 众神无不发笑,纷纷赞叹河江八水内部团结和睦,任谁都是彬彬有礼…… 中岳神君目视无极天尊,狐疑道:“这位先生是修仙者吧?” 无极天尊颔首道:“贫道乃是昆仑虚仙派掌教,法号‘无极’,这厢有礼了。” 中岳神君眼睛一亮,笑道:“原来是你啊。 昔年间,五道诛魔的时候,你还很年幼,并没有担当昆仑虚的掌教,如今,也是称雄西海仙界的大能了,呵呵好,甚好。” 大河神上下打量着他,问道:“是洛神救过的那个无极仙人吗?” 无极天尊道:“正是贫道。 这一次来西海,也是与洛神娘娘相伴而行。” 大河神嘀咕道:“你的腿——” “呵呵”无极天尊苦笑道:“出了一些变故,羞为人言。” 大河神便不再多问。 北海龙王敖顺在旁边忍不住大声嚷嚷道:“都别胡乱寒暄了,说正事要紧!本王想知道,这弱水是怎么退掉的? 还会不会再来?” 洛神娘娘道:“是我退了弱水。 再来了也无妨,我自有遁法可以驾驭。” 敖顺狐疑道:“你能驾驭弱水?” 洛神娘娘道:“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敖顺冷笑道:“大言欺人,真是不知羞耻!小小一个洛水之神,也敢在四海龙王跟前夸海口?” 洛神娘娘心下恼怒,跟着冷笑道:“我虽然是小小的洛水之神,却也能叫你堂堂海龙王闭嘴!你信不信?” 敖顺喝道:“不信!有本事你——” 洛神娘娘当即伸手一指,早有一团浓稠液体如面团胶泥状,凭空出现,糊在了敖顺的嘴上! 敖顺急伸手去扯去抓,却无济于事! 但听他喉咙里“呜呜啊啊”的叫唤,脸上通红如血,却死活都说不出来话! 敖崇礼大怒道:“小小洛神,焉敢对我父王无礼? !” “那就再捎带上你吧。” 洛神娘娘伸手又一指,敖崇礼的嘴也被糊住了。 南岳神君幸灾乐祸,抚掌笑道:“妙哉!妙哉!这下可安静多了!” 敖光忙赔笑道:“洛神娘娘,他们嘴贱,略施惩戒可矣。 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就饶了他们吧?” 洛神娘娘冷笑道:“且叫他们来赔礼!” 敖光喝道:“还不快给娘娘赔礼!?” 敖顺和敖崇礼憋得实在是难受,连忙跑过来,父子一起,对着洛神娘娘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又是连连摇头,示意自己再也不敢了…… 洛神娘娘这才“哼”了一声,把那糊嘴的东西给消了。 父子俩松了口气,惊惧的看着洛神娘娘,连半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大河神这才说道:“洛神,你和无极天尊是从外头闯进来的,进的来必定能出得去!你们俩引着我们出去吧!” 洛神娘娘摇头道:“你太高看我了。 奇门遁甲神局向来都是进得来出不去!方才,这水晶神殿的入口也不过是封了一扇‘生门’而已,不是八门齐全,遁甲往复,从‘门外’毁倒是不难,可如今,‘生门’已经变幻成了‘死门’,而且我等都在门内,已非门外,如何出得去?” 众神闻言,无不愕然。 中岳神君皱眉道:“如此说来,还是死局? 他们不敢进来,咱们也出不去?” 陈义山笑道:“非也,非也。 请诸位都打点精神,出去与西王母一伙一决雌雄的时候到了!” 中岳神君忙问道:“如何出去?” 陈义山指了指无极天尊,道:“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天尊,你的日月剪要派上用场了吧? 你我同时开动,且看蓐收遮掩哪边!” 无极天尊捋须笑道:“呵呵陈掌教还是一如往常那般眼毒!不错,这金钢封禁虽然厉害,可也并非无敌,贫道的日月剪足以破之!” 第1256章 王母败北 第1256章 王母败北 中岳神君闻听无极天尊有法宝可破金钢封禁,不由得大为诧异,心中满是难以置信,道:“非是老夫泼冷水,但蓐收为先天大神,金钢封禁是先天金遁神通,除非先天火遁可以攻克,其余兵器遇之无不铩羽!天尊用一把剪刀,岂能破开?” “呵呵” 无极天尊笑道:“中君有所不知,贫道之宝,得自于弊派始祖爷所祭炼,而历代祖师又累有加持,端的是一样至宝!其名为‘日月剪’,其实厉害之处重在‘日月’,而非剪刀。 所谓‘日月’,乃是阳火、阴火二气,正克金遁!而且,此宝材质,也是先天之物,非后天凡品可以比拟。” 中岳神君闻言,大喜道:“原来如此!看来是老夫孤陋寡闻了,贵派始祖真乃不世出之奇才也!” 陈义山很是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洛神娘娘诧异道:“中君夸赞人家昆仑虚仙派的创教始祖,你麻衣仙派的掌教得意什么?” 陈义山傲然说道:“你不知道,那昆仑虚仙派的始祖爷其实是——” “咳咳!” 无极天尊大力咳嗽了几下,脸色不善的瞪着陈义山,大有“你敢说我就敢打你”的势头。 陈义山这才悻悻作罢,心中暗忖道:“你始祖爷其实大概率就是我儿子,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洛神娘娘不解其意,追问道:“其实是什么? 怎么不说了?” 阿螭“噗”的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无极天尊大为忿恚,喝道:“陈义山,大敌当前,你尽说些闲话耽误工夫么? !还破不破金钢封禁了? !” “破!当然要破!” 陈义山冲白芷眨了眨眼睛,惹得白芷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犯什么毛病,但见他冲无极天尊赔笑道:“天尊,陈某的无双齿本来也能破开金钢封禁,只是那蓐收极其惫赖,始终在封禁外守着,但凡我破开一点,他便封上一点,因此始终无法出去……但是这一次,你我兵分两路,各据一方,同时动手,蓐收那厮只能兼顾一头,这金钢封禁必破无疑!” 无极天尊“哼哼”道:“就照你说的来吧!” 当下,两个仙派的掌教一东一西,立在神殿两头,陈义山持定无双齿,无极天尊将日月剪祭在半空,两仙对视着,点了点头,在众神期盼的目光中,异口同声喝道:“动手!” 但听“嗤”的一声响,陈义山大力出奇迹,已经捅出了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无极天尊那边也传出“咔嚓”一声响,锋芒过处,一道巨大的切口也显现了出来! “妙哉!” “好啊!” “开了!” “哈!!” “……” 众神齐声欢呼,无不雀跃! 蓐收的骂声也随之传来:“陈义山,你有完没完? 老子就是再让你切一千次、一万次,又能如何? !” 骂声中,陈义山捅开的口子已被重新封住。 但是陈义山已经不在意了,他笑骂道:“蓐收,且等着吧,你离死不远了!” 言罢,又是一戳。 而蓐收骂骂咧咧封禁的时候,无极天尊那边则接连两三剪,很快,一个方方正正,数丈开阔的门洞便出现了。 众神都涌了过去,守在门洞处,卷袖振臂,摩拳擦掌,准备着出去大干一场! “西王母,金钢封禁破了不止一处!你快去西面看看!我盯不过来!” 到底是自己的神通,蓐收很快便意识到不对,纵声呼喊。 可惜,现在才想到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了。 随着中岳神君一声断喝:“杀!” 关二爷骑着兔子,不是,骑着赤兔,手挥青龙偃月刀,当先冲杀了出去! 杨太岁骑着五色神鹿,手挥飞电枪也蹿了出去! 后面是河江八水正神、五岳神君、五湖大神、四大黜置使神、四海龙族、福德正神、阡陌神君、丧门星君、司命灶君、神荼、郁垒、马王爷等等…… 众神被压抑已久,无不憋着一股怒火!此时终于得脱牢笼,谁还不奋勇争先? ! 西王母听着蓐收的提醒,赶来水晶神殿西首探看,哪成想,刚过来就撞见了猛虎下山似的众神! 西王母都懵了:“你们怎么出来了?” “不出来,在里面过年么? !” 南岳神君骂了一声,举起赶山鞭便抽。 “贼婆娘,吃关某一刀!” 关二爷不由分说,也挥刀便劈! 西王母见这两员大神气势汹汹,香火之气又烈,而自己措手不及,没有什么准备,哪儿敢直撄其锋? 连忙虚晃一招,避了开来,往后急退,且伸手去摸鸿蒙神簪。 这档口,杨太岁已经骑着五色神鹿绕到了西王母的身后,丧门星君、阡陌神君、神荼、郁垒正神也都围拢过来! 飞电枪一晃,便已刺到西王母的额面前!丧门剑更是朝她当头落下!与此同时,阡陌神君的开路神斧已斩向西王母的双足!郁垒的桃木剑刺向了她的腰窝!神荼的大戟戳向了她的胸口! 香火弥漫处,西王母四肢百骸尽被笼罩,浑身上中下三路,各有致命神兵利器攻到! 按理说,如此局面,已是必死无疑,可西王母到底是西王母,手中持定了鸿蒙神簪,便分毫不惧! 但见她轻蔑的一笑,神目如电,窥定五大神兵利器来势,把鸿蒙神簪从上到下闪电般画了个弧,奋力一搅,但见神光暴掠,“砰砰砰砰”乱响声中,飞电枪、丧门剑、开路斧、桃木剑、守门戟竟然同时被击飞了出去! 杨太岁、丧门星君、阡陌神君、神荼、郁垒五大神尽皆空手,无不大惊失色! “嘿,嘿嘿” 西王母狞笑道:“后生晚辈,也敢在先天大神面前猖獗? !” 举着鸿蒙神簪便朝离自己最近的杨太岁脸上刺去,杨太岁晓得厉害,一拍胯下五色神鹿的脑袋,那五色神鹿早尦开蹄子,远远逃开! 西王母“哼”了一声,回首又准备刺向其余诸神,忽听“嗡”的一声响,好似起了一道闷雷,早有股毁天灭地的神威覆顶而来! 西王母心中大骇,奋力抬头仰望,但见是中岳神君从高处扑落,胸前横手推掌,浩瀚的香火气氤氲荡开,无边无垠! 神界扛把子的致命一击,便是西王母也扛不住这股压力,脸都扭曲变形了! 她急施逆空神通,想要逃离此间,却听中岳神君大喝一声:“出来!” 异域空间的缝隙刚刚被划开,西王母还没能进去,中岳神君把手掌往后一拉又往上一甩,西王母竟似被吸住了一样,尖叫着被甩上高空,又往下急坠而来! 惊骇中,西王母已经稳不住身形,但觉体内气息翻江倒海一般,已控制不住,手抖的厉害,连鸿蒙神簪都拿不稳了! 中岳神君一掌之威,厉害如斯! 就在此时,一阵骂声传来:“受死吧恶婆娘!” 四周风声大作,雷鸣滚滚,西王母煞白着脸逡巡环顾,但见六只巨大的龙爪朝着自己狠命拘来! 正是敖光、摩昂太子、敖钦、昭明太子、敖顺、崇礼太子动手了! 六条龙,三王三太子,将西王母团团围住,都是奋起神威,竭尽全力,大施缚龙神通,如搏命一般! 尤其是白龙敖摩昂,满脸怨毒之色,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西王母的修为尚未恢复到巅峰之境,又被中岳神君打了一掌,气息翻腾,难以施展神通,哪能抵挡得住六条恶龙如此围攻? 她暗自惊呼:“我命休矣!” 第1257章 大神殒命 第1257章 大神殒命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西王母虽然阴谋算尽,多行不良之事,却也命大! 她受众神围攻,又挨了中岳神君一掌,继而被龙族三王三太子合击,竟还是气数未尽!命悬一线的时候,猰貐忽然飞身扑来,挡在了西王母的身前,放声大哭! 那声音凄厉哀婉,好似成千上万个婴儿在同时啼叫,直震得众神心绪大乱,魂摇魄动,气息不稳,香火几散! 这正是猰貐自九婴那里学来的大神通——婴哭! 六条怒龙本来都要抓住西王母,将其分尸为六片了,可惜被这婴哭一搅闹,居然弄的爪上无力,先自乱了阵脚! 西王母得此机会喘息,急忙施展逆空神通,逃入异域空间里,又伸手去扯猰貐,想要一并救走,但花离骠却早盯上了猰貐,他的心神虽然被“婴哭神通”搅闹的不宁,难以蓄力发功,但飞蜱却不受影响,被他从袖子里祭出来,当即便糊了猰貐一身! 按说,这飞蜱虽然厉害,可是也难破护体的先天神光,但是猰貐一心要在西王母面前表现忠心,方才是全力施救,并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力,更没有放出护体神光庇护自身,竟被飞蜱钻了空子得了逞,一古脑全咬进了肉里! 惊骇之下,猰貐再想要自救,已经是晚了! 那飞蜱只要挨着血肉之躯,便会一直往里钻,而且是一边钻,一边咬,逢血吸血,逢肉吃肉,逢骨啃骨! 猰貐此时放出神光,只是能挡住没有及身的飞蜱,却拿那些已经钻入他肉里的飞蜱无可奈何! 但这厮也是个狠角色,心道:“只有我吃旁人的份儿,旁人如何能够吃我? !” 当即伸出舌头,对着身上的飞蜱一阵乱舔乱吸,也往自己肚子里吞! 等西王母把猰貐扯进异域空间里时,连带着不计其数的飞蜱也进去了。 缝隙还没有完全封住,西王母便听见了猰貐的惨叫声,扭头一看,好家伙!但见无数飞蜱如烟似雾一般,从猰貐的七窍里钻进钻出,堂堂先天大神,居然有半边脸都被吃光了! 而那些被猰貐吞进肚子里的飞蜱,压根就没有死,而是从猰貐的内脏开始吃起,片刻间居然又钻了出来! 西王母生平不知道见过多少凶恶之物,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怖的虫子! 这般吃法,就是饕餮见了,也得甘拜下风! 西王母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放出神光护住周身,急把袍袖挥起,鼓荡神风,把猰貐从异域空间里给打了出去! “呃啊啊!!救我!!” 猰貐惨叫着,在地上死命挣扎滚动,却甩不开那些附骨之蜱! 不多时,惨叫声便止住了,因为,猰貐已经被吃尽了…… 可怜这位先天大神,对西王母忠心耿耿,临了,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也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猰貐先前贪吃,吞噬掉了花离骠半边身子,如今,却被花离骠的飞蜱给吃光抹净! 而众神看见花离骠的飞蜱如此凶残,都不免打了个寒噤,心道:“怪不得他能做江神,果然有厉害之处,以后可不能招惹他!” 只是逃走了西王母,众神无不懊恼,纷纷叫道:“可惜!” 花离骠收了飞蜱,振臂说道:“大家伙走啊,我义兄在东厢那边还有战事!” …… 东厢,蓐收见自己的神通被破,众神逃出封禁,早已惊怖,也不敢再与陈义山缠磨了,抽身便跑。 陈义山破开一道口子,引着白芷和大批弟子冲了出去,喝道:“追上那恶神,杀了了账!” 蓐收听见,忽转身把双手乱弹,虚空中凝出长百上千柄利刃来,没头没脑的朝着陈义山等众打去! 众人见状,都吃惊不小,纷纷闪避。 唯有封豚浑然不惧,非但没有躲避,还挺着肚皮上前,脑袋变得如丘大,巨口如缸,喉咙里“呃呃”有声,肚子里“咕咕”乱叫,一个呲溜,便把那些剑尽数吞到了自己的肠胃里! 蓐收见状,骂了一声,转身又跑。 陈义山叫道:“阿黄!” 腾黄“唰”的一声便冲了出去,好似金光一闪,瞬息间就撞在了蓐收的后腰上! 蓐收骤觉腰窝发麻,浑身发飘,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了! 他慌忙爬起身来,冷不防一个妙龄少女扑将过来,冲着他挥拳便打! 蓐收大怒,骂道:“连一个小小妮子也欺我——啊!” 但这小小妮子不是旁谁,正是蓝羽。 怪力少女大力出奇迹,一拳便把蓐收砸翻在地! 蓐收都有点懵了。 哪里来的变态? ! “砰!” 蓝羽又是一拳,还是砸在蓐收脸上。 只因地板被蓐收化作了金钢,不能穿破,因此在蓝羽巨力的震荡之下,蓐收还弹了几弹,“梆梆”作响。 眼见蓝羽又准备打第三拳,蓐收急忙施展金遁神通,遁入金钢地板里去了。 蓝羽“啧啧”称赞道:“厉害啊,正面挨我两拳,居然没事。” 话音方落,忽听陈义山叫道:“小心!” 但见一口巨大的“棺材”骤然从地板里弹了出来,棺盖一开,棺口倒悬,便朝蓝羽裹去! 原来,蓐收被打的恼羞成怒,被迫遁在了金钢地板之下,越想越生气,便再施神通,结出了“金钢棺材”,去裹蓝羽! 但陈义山中过此招,识得厉害,因此提醒的甚为及时,蓝羽速度又快,立时躲开,又振臂化翅,“嘭”的一声,将那金钢棺材打的凌空旋转一圈! 陈义山也于此时迫近,挥起无双齿,将那棺材砍作两半! 他知道西王母在外面还布有奇门遁甲,自己尚在局中,因此不敢动用先天元炁,只是用灵气蓄力,将无双齿当做一般的兵器,持定在手,肆意斩削便是。 “蓐收,出来啊,怎么做起缩头乌龟了? !” 陈义山挥舞着无双齿,讥笑揶揄道:“是谁夸下海口,要取我性命呢?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却不见那大言不惭之徒。” 蓐收暗骂了一声,仍不露面。 他见陈义山人多势众,会什么法术的都有,而且个个不俗,便知道自己绝无胜算,哪敢出去? 于是藏在金钢地板下,躲在遁光中,也不露面。 陈义山知道他的心意,冷笑道:“蓐收,我看你能躲过几时!” 当即施展御器仙术,驾驭着无双齿,在金刚地板上乱戳。 无极天尊见状,也祭起了日月剪,把锋芒在金钢地板上胡绞! 蓐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从金钢地板下现身,望了望周围,知道奇门遁甲尚在,没有西王母的帮助,自己是出不去的,于是便大声叫道:“西王母救我!” 却无有回应。 “恶婆娘,过河拆桥么? !别忘了,我身上还有你的一片魂魄呢!” 蓐收放声大骂,可西王母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蓐收愤恨交加,忽的一想,无患等一干魔众还在南厢,应该也没有来得及退出去,便连忙往南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