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追妻路漫漫》 第1章 侍寝 魔界,无尽的黑夜,血月当空,瑰丽且神秘。 浩大的寝殿内,旖旎之声隐隐传来。 罗帐随风起伏,两道身影重叠纠缠。 男人攻势凶猛,引得曲卿鸾浑身发颤。 贝齿咬得下唇都出了血,极力抑住自己不准出声,因为尊主不喜。 眼上蓦地一凉,蒙眼的黑布被墨辰君揭下。 “青鸾…青鸾…” 情动之际,看着这张与记忆中完美重合的倾世容颜,墨辰君真切地呼唤出刻入骨髓的名字。 曲卿鸾在听到他的呼唤时,一股酸楚席卷全身,最后停在心口化作利刃狠狠劈下,揪心地疼。 她知道,墨宸君叫的并非自己。 青鸾,他叫的是五百年前,那位名动天下的妖族三公主。 她曾听别人说过,当年那位三公主和尊主两情相悦,尊主待她如珍如宝,可惜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这位三公主为救魔尊,陨在了诛魔箭下。 很快,热情褪去,墨宸君抽身离开,一脸冷漠地起身穿衣。 对累趴在榻上的曲卿鸾看都没看一眼。 “眼罩蒙上,起来净身。” “影七遵命。” 因为她的名字和三公主同音,不能用,只能自称影七。 听到净身二字,她脸色白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起身,听话地蒙上眼罩,和以前一样,匆匆披了件外衫便走到魔侍面前,双臂打横抬起,对着魔侍礼貌一笑:“有劳。” 魔侍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高举手中木杖,对着她平坦的小腹狠狠拍下去! 接连拍了十几下,曲卿鸾的五脏六腑都已经不知道破裂又修复多少次。 “七姑娘,喝药吧。” 不忍看曲卿鸾小腹上的血痕,魔侍把药递到她面前,看着她喝了个干净,然后对墨宸君禀道:“尊主,净身结束了。” “嗯,退下。” 墨宸君从头到尾没有往这边看过一眼,听到魔侍的话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丢给曲卿鸾几个字就让她离开。 “影七告退。” 忍着剧痛穿好衣服,曲卿鸾连弯腰都觉得痛苦。 恭敬地对墨宸君行了礼,听话地退了下去。 动作行云流水,如果不是魔侍亲自动的手,她压根儿看不出曲卿鸾身上受了那样的伤。 “唔!嘶…” 回到自己的屋子,曲卿鸾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小腹翻江倒海的痛,净身的木杖是千年魔木所制,力量霸道,被打一下,普通的魔族人都要躺个天,更何况她挨了足足十余下!如果不是她体质特殊,刚才就晕死在寝殿里了。再加上那避子汤的猛烈药效,两种痛纠结在一起,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 “呃!”在地上趴了不知道多久,痛楚没有减轻半分,她疼得满头冷汗,衣服都被浸湿了。 “阿七!?” 疼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她被人抱了起来,迷迷糊糊间,嘴里突然涌进一阵苦涩,然后,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2章 替代品 “唔…” 曲卿鸾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此时的天还没亮,灰蒙蒙的。 门口有人。 虽然天生看不见,可好在她其他感官格外敏锐,所以即便看不见也不影响什么。 这气息…是影二。 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默默将袖口处的暗器收了回去。 “二哥。”嘴角上扬,笑得无邪,甜甜地叫了声二哥。 影二同她一样,都是魔影的一员,是最疼爱她的二师兄。 魔影,魔界中最为隐秘的存在,直属于魔尊墨宸君,暗中执行他下达的所有命令,并终生效忠于他。其成员选拔极为严苛,只有魔界内资历鼎盛,能力超凡之人,方才有资格成为魔影一员。 每个魔影按照选入顺序命名,皆以影字打头,后面跟一个数字,数字越大,顺序越靠后,而曲卿鸾的影七,已是魔影中,最大的数字了。 “啊…嘶…”她掀开被子起身,牵动了小腹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别动!”影二见她疼得脸色发白,慌忙过来扶着她躺下:“伤得这么重,得好生静养才行,别这么毛躁。” 一边心疼地念着她,一边又轻手轻脚地给她搭上被子。 这被子他特意换了床薄的,就怕压着她的伤口。 “你昨晚…又被尊主召见了?” 昨夜侍女帮她上药换衣的时候,他瞥了眼她的伤口。 伤口太过狰狞,影二不忍再看第二次。 每次尊主召见阿七之后,她总是一身伤地回来。 影二不明白,到底阿七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尊主总是对她这么狠? “嗯。”曲卿鸾应了一声。 她听得出来,影二是在为她担心,嘴角往上扯了扯,笑着安慰他:“没事的二哥,我自愈能力很强的,这点伤不疼的,过几天就好了。” 明明她才是受伤的人,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影二苦笑,和善解人意的阿七相比,他这个二哥可真不称职。 “等你好全了,二哥带你出去玩儿。” 大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许诺。 这丫头,最喜欢热闹了,过几天就是灯会,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真的?!二哥最好了!” 一听可以出去,曲卿鸾雀跃欢腾,拉着影二的手笑得开怀。 “七姑娘,尊主让你立刻到清欢阁。” 正在二人笑谈之际,墨宸君身边的魔侍跑了过来。 清欢阁… 一听到这三个字,曲卿鸾心底一沉,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影七知道了。” 收敛了笑容,她忍痛下床,迈开虚浮的步伐朝清欢阁走去。 只要是尊主的命令,她从不违逆。纵然身体极度不适,爬也要爬过去。 影二见她身形不稳,担心得不行,便跟在她身后一道过了去。 看着曲卿鸾摇晃的背影,魔侍无奈地摇头叹气。 哎,这孩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去清欢阁的路上,曲卿鸾的身影令众人侧目。 大多数都向她投去可怜同情的眼神。 “七姑娘真可怜,这次去清欢阁,肯定又得受不少罪。” “姐姐为何说七姑娘可怜?七姑娘不是很受尊主宠爱吗?我听说整座魔宫,只有七姑娘一人可以为尊主侍寝呢。”刚进来的小侍女一脸天真地瞧着身边的前辈。 “你才来不久,不知道也正常。”年长的侍女说道:“你可知,那清欢阁里住的是谁?” 小侍女摇头。 “那里住着的,是尊主的心头宝!就连那阁楼的名字,都是取于主人的名讳。” 阁楼的主人是个女子,名为柳清欢,跟了尊主三年。 听说,这柳姑娘,便是五百年前那位妖族三公主的转世,是以尊主对她如珍如宝,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不对啊,如果那柳姑娘真是尊主心头宝,为何侍寝的不是柳姑娘而是七姑娘?”小丫头好奇心重得很,非得要弄个明白。 “那是因为柳姑娘的身子太弱,受不住尊主的精气。而七姑娘她…”年长侍女顿了顿,叹了叹:“七姑娘她因容貌和柳姑娘极为相似,所以被尊主看中,成为了柳姑娘的替代品。” 这是魔宫中早已公开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那柳姑娘很坏吗?不然姐姐方才怎么会说七姑娘会受不少罪?” “倒不是柳姑娘坏…而是柳姑娘的身子,需要七姑娘的心头血来调养…每次去清欢阁都是去放心头血的…” 每月一次,每一次结束后,七姑娘都好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而今日,正好是放血的日子。 第3章 放血 “影七见过尊主,见过柳姑娘。” 清欢阁外,曲卿鸾站在门口庭院内,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风,轻轻地吹着,蒙眼的黑布随风飘扬。 衣衫贴在身上,刮蹭着她的伤口,隐隐作痛。 咬牙忍着疼痛,立在风中不吭一声,等待着墨宸君的指示。 在尊主面前,不能失了礼数。 这是身为魔影的基本素质! 不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让墨宸君看到自己不合格的一面。 风中,除了墨宸君的气息,还夹杂着一缕清香。 她认得,这是柳清欢身上的香味。 耳朵轻微一动,她听到了一声低吟。 “宸君…” 带着轻喘的女声传来,颤抖中带着痛苦。 曲卿鸾一听就知道柳姑娘定是又发了病。 说起来,这柳姑娘的病极为罕见,连医术卓绝的大长老都觉得头疼。 每月定时的心疾,每次发作都能要了她半条命,唯有自己的心头血方能缓解她的苦痛。 “你先好生休息。” 摸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墨辰君收回为她渡气的手。 在确认情况稍微平稳下来之后,紧皱的眉梢方才舒展开一些。 “宸君…”柳清欢见他起身,轻轻拉住他衣袖的一角。 水灵灵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瞧着他。 “你身体不适,我去给你弄药,很快就回来。” 平日里冷冽的俊脸,在面对柳清欢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 修长的手指拨弄耳畔青丝,绕得榻上佳人面色娇红。 吱呀。 门被打开,墨宸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曲卿鸾面前。 “放血。” 不同于对柳清欢时的温言细语,他向曲卿鸾下令的时候,无情得堪比鬼府修罗。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三月寒霜。 “影七遵命。” 曲卿鸾嘴唇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但面对尊主的指令,她还是乖乖掏出了利刃,手起,刀落,端的是干净利落。 寒光凛凛的刀口乍然被血染红,温热的血液汩汩而出,很快就接满了一碗。 咚咚。 心脏疼得肝肠寸断,可曲卿鸾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痛苦的表情。 因为她不愿在尊主面前面露苦色,那样不好看。 她虽从未见过自己的容貌,可从侍女们的交谈中得知,柳清欢生得极美,而自己的样貌与她格外相似,所以自己相貌如何,她心里大致有个数。 女人,总是想要在心上人面前留下美好的一面,她也不例外。 “尊主,血已满。” 听着落碗的音调逐渐走高,她估摸着放血的量已经差不多了。 抽出刀刃,顾不得自己的伤口,亲手捧着那碗血递到墨宸君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自捡回来的女人,墨宸君有些失神。 青鸾… 方才,他似乎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青鸾的气息! 但仅仅只一瞬,那气息便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该死!” 他的脸色阴沉得不像话,这女人,竟敢模仿青鸾的气息,企图引起自己的注意! 墨宸君怒不可遏,他无法容忍任何人这般折辱利用他的青鸾! 更何况,这女人还顶着和青鸾一样的脸! 急速逼近曲卿鸾,他身上散发的强大魔气蹿入她体内横冲直撞,小腹和胸部的伤口全都撕裂变形!疼得曲卿鸾连发声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脖子骤然一疼,双脚离地,手中的碗落下,血水洒了一地。 “尊…咳咳…尊主…” 她艰难地开口,喉咙被掐住,没有空气进来,她每说一个字,就像一把钝器狠狠劈开她的内脏一样疼。 她不知道为何,尊主突然动了这么大的怒。 难道是自己放的血不够? 然而她来不及思考,胸腔快要炸裂的痛苦,正在慢慢剥夺她的意识。 “尊主息怒!影七她纵然有什么不是,还请尊主看在她多年为尊主卖命的份上饶她一命!”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死在墨宸君手中的时候,影二突然出现,跪在墨宸君面前,极力为她求情。 还好他跟来了,影二暗自庆幸。 自从影一死后,他便是魔影的首领,他的话,魔尊还是听得进去的。 他出面求情,至少影七不会有性命之忧。 果然,墨宸君最后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曲卿鸾。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自己下去领罚!三日之后,再放一碗血过来!” 毫不留情地把她丢在地上,冷蔑地睥睨她一眼,仿佛在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第4章 没规矩 满满的一碗血,静静放在桌上。 魔侍来的时候,床榻上的曲卿鸾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魔侍大人,血在桌上,您端上离开吧。” 影二忙着照顾曲卿鸾,无暇顾及其他。 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女人,他满心满眼地都是心疼。 他喜欢影七,奈何影七心系的却是魔尊。 高高在上的尊主和一个魔影头领,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赢得过。 所以他选择将自己的感情隐藏,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就好。 这气息… 魔侍察觉到屋里的气息有些不同,好像和柳姑娘发病时候的气息极为相似。 原来…是因为这样… 魔侍立刻明白,为何之前尊主会对七姑娘那般愤怒了。 哎,她就不该模仿柳姑娘的气息,或者说,她不该模仿当年那位三公主的气息。 其实每次当七姑娘放血之后,魔侍都能够感受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只是一开始气息微弱,不注意的话,着实很难感知到。可最近这段时间,七姑娘身上的这种气息越来越明显了。 因为知道曲卿鸾对墨宸君的心思,所以魔侍一直认为,放血后的这种气息是曲卿鸾刻意模仿柳姑娘的,就是为了博得尊主的怜惜。 同是女子,她懂这种期盼着心上人可以给予自己回应的心情,可是这傻姑娘到底还是选错了方式。 尊主他,除了对那位三公主,其余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更何况她做的,还是触了尊主逆鳞之事。这次便算是让她长个记性罢。 “那么,影二大人,我就先退下了。” 尊主那边还紧着柳姑娘的药,她耽误不得。 “嗯。”影二头也没抬,只顾着给曲卿鸾换额头上的冷帕。 原本一月一次的放血已经相当要命,这个月还放了两次,现在影七高烧不断,他渡了气也控不下来。再这么烧下去,人怎么受得住! “等等。” 心急如焚,他唤住正要离开的魔侍。 “影二大人有何吩咐?”魔侍垂眉询问。 “大长老可在清欢阁?” 清欢阁,不同于曲卿鸾院中的冷寂,侍奉的人进进出出,都围着尊主挚爱---柳清欢打转。 柳姑娘的心疾因为这个月未能按时服药而愈发严重了。 尊主把大长老都拉了过来,连夜为她诊治。 “血引呢?还没到?” 看着柳清欢被痛苦折磨到苍白的脸,墨宸君脸色冰冷地问道。 魔侍已经去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尊主,血引来了。” 话刚落,魔侍便回来了,匆匆把东西呈上。 “你怎么来了?”端过血碗,墨宸君一眼就瞥到了她身后的影二。 “尊主,阿七现在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还请尊主开恩,准许大长老去给阿七治病!” 他思来想去,现在能够帮到阿七的,就只有大长老了! 端碗的手指在听到曲卿鸾高烧不退时下意识地紧了紧。 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便松开了来。 “她体质特殊,就算放着不管,今夜之后,也能自愈。” 影七的体质是不需要担心的,她的自愈力极强,就算断了骨头,第二天一早也会恢复如初。 把药递给了大长老陆殒,看着他把血炼成药丹给柳清欢服下。 在看到柳清欢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后,方才舒缓了脸色。 “咳咳,宸君…” 眼波如丝,柳清欢凄楚可怜地向墨宸君伸出手。 大手毫不迟疑地握了过去,将柔荑包裹在掌心。 她身上,青鸾的气息更明显了。 看向她的眼神盛满了柔情。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和平日里冷漠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好多了。”沉溺于他的怀中,侧脸靠在他胸口,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柳清欢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想靠在这个怀抱中,直到天荒地老。 “尊主。” 影二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心焦气乱。 现在柳姑娘是平稳了病情,可阿七却还身处水深火热,即便如尊主所言,阿七体质特殊,性命无忧,可她总是会痛,会难受的,难道就不能让她恢复得稍微轻松一些吗?! “还请尊主准许大长老去给阿七治病!”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影二已经做好了领罚的准备。 “影二,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低沉的音调中带着丝缕森寒,墨宸君看他的眼神,冰冷如霜。 第5章 莫要再模仿 影二回去的时候,遍体鳞伤。 没有人敢扶他,因为尊主下了令,要让影二自己走回去。 大家都很惊讶,影二作为魔影头领,是整个队伍中最沉稳的一个,究竟是做了何事,惹得尊主大怒责罚? “他本无过错,三十魔杖实属太过。” 陆殒瞥了眼影二离开的背影,纵使浑身伤痛,但凡有一口气在都绝不会倒下,这便是魔影。 “为卑微之人逾矩,便是大过。” 墨宸君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卑微么… 陆殒瞧着他,轻叹:“既是卑微,你又何必大动肝火?” 或许就连墨宸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影七的独占欲有多强。 强到旁的人只要提及她,他周身的温度便会下降好几度。 “……” 沉默,持续了半晌。 “她不该模仿她的气息。” 良久,薄唇翻动,墨宸君道出自己的不满。 话语中的两个她各自指的是谁,陆殒分得清楚。 放下茶杯起身,气度潇洒之中带着稳重:“我且去瞧瞧罢。” 他既提及曲卿鸾,那便代表他还是有所挂心。 墨宸君没有阻拦,压下心头隐隐泛上的那一丝诡异的情愫,由着陆殒离开。 他需要她活着,心底的一个声音说服着自己,她必须得活着才能保证心头血的供应,清欢的身体才能有康复的可能。 这是他挂心她安危的唯一理由。 简陋的平屋,虽然陈设破旧了些,好在收拾得很干净,给人莫名的舒适感。 陆殒踏进曲卿鸾所在的院子,在离房门还有十余米的地方停下。 这气息…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熟悉的气息,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咳咳。” 房内传出轻微的咳嗽声。 “阿七,你觉得怎么样?” 影二放下水杯,见曲卿鸾醒来,高兴不已。 慌忙询问她的情况。 “我…咳咳!” 本想说些话来安慰一下二哥,奈何刚一开口便涌上一阵腥甜,血红溅染了一地! 一阵劲风拂开房门,下一刻,陆殒精纯浑厚的内力便输送入体。 浑身被一股热流驱动,体内四处乱窜的躁动气息逐渐平顺下来,曲卿鸾的痛楚也减轻了不少。 “多谢大长老…” 待她情况稳定,陆殒方才收了手。 曲卿鸾起身下榻,对着陆殒恭敬一跪。 “你…” 看着她低眉垂目,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模无比熟识的场景。 好似很久以前,亦有个女子对自己如此垂首。 但回忆一闪而逝,他甚至连一点记忆的尾巴都抓不到便消失了。 “罢了…”陆殒捏了捏眉心,最近像这种一瞬间恍若隔世的感觉来得太多,他有时候甚至很难判定那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到底是真实存在过还是自己的梦。 “你身负魔杖之刑与剜心之痛,再加上两碗血引供给,现在的身体外强中干,需得好生调护才是。”将一瓶丹药置于桌上,陆殒便踏步离开。 “对了。”临走之际,他稍侧过头,脸色严肃地提醒:“以后,莫要再模仿那个人的气息了…如果你不想再惹怒宸君的话。” 语落之时,人已不见踪影。 模仿…… 曲卿鸾反复思量陆殒离开时的那句话,越发地迷茫。 她从未模仿过任何人,大长老的这番话,究竟是何意? 第6章 灯会 繁华灯市,热闹非凡。 小贩们在路边叫卖吸引顾客,一个糖人铺子引起了曲卿鸾的兴致。 “二哥,好香啊!是糖人!” 拈着一个五彩斑斓的小糖人举在影二面前,曲卿鸾笑得开怀。 她是嗅着糖人的甜味儿寻来的,这糖人刚刚做好,摸一摸还是热乎的。 今年的灯会持续得还算久,足足有三日,正好赶上今儿个她的生辰。 影二履行之前对她的承诺,特地推了任务陪她出来散散心。 “你身子才好没多久,仔细着些,动作别那么大。” 其实在陆殒为她治疗后的第二天,她就已经好全了。 只是影二一直不放心,所以才这般小心叮嘱着。 见她笑靥如花,影二的心情也极好。 “喜欢就都买下来吧。” 这小妮子定在糖人铺子前面一动不动,显然是被糖人的气味给吸引住了。 她向来爱甜,现在闻着糖味儿自然是走不动道的。 影二忍俊不禁,掏钱付了账。 “谢谢二哥!”得了喜欢的玩意儿,曲卿鸾开心得像个孩子。 还是二哥对她最好了! “二哥你看,这两个形状一样诶!这个脸摸上去有点像影四!还有这个,嘴巴弧度是往下的,表情应该很臭!和影三那臭脾气挺像的!”一手攥着一个小糖人,手指在糖人脸上摸索,戏谑地调侃着,还不时注意一下影二的反应。 “阿七说像就像。”宠溺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 他很喜欢曲卿鸾在自己面前这么开朗明媚的笑容。 这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快乐。 “要是影三看到这个糖人,不知道脸又要臭成什么样,想想就好笑!” 那个影三,谁让他每次对自己那么毒舌,曲卿鸾只要逮着机会,都会损一损他,以解心头之恨。 只要想着他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舒坦得不行。 “宸君?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湖心桥头,是欣赏整个灯会夜景最佳的地方,柳清欢瞧着身边男人有些阴沉的俊脸,惴惴问道。 今日是她的生辰,听说夜里有灯会,便央着墨宸君陪她出来逛一逛。 想着灯会人多,自己又不喜嘈杂,遂远远看看夜景便好。 谁知刚才看了没多久,墨宸君便不知为何变了脸色。 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正瞧着那曲卿鸾正笑靥如花地与影二在街市中心交谈着什么。 便是因为这个,所以宸君才变了脸色吗? 嫉恨如同藤蔓在心头疯长滋生,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抠进了肉里都不为所知。 曲青鸾…她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一个字一个字,仿佛要把每一个音节都给磨碎一般。 你都变成这样了,竟然还让墨宸君对你如此迷恋! 果然是个狐媚妖精!天生就不安分! 墨宸君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街市中心那个蒙着黑布的娇俏女子身上。 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柳清欢的神情变化。 不知怎么的,看到她在别的男人身边笑得那般灿烂夺目,他的心竟是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似的,闷得喘不过气来。 记忆里,在自己身边的影七,从来都是低眉垂首,恭恭敬敬的。 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不违抗,脸上也从来都是顺从的表情,不喜不悲。 便是在红罗帐中,最是亲密无间的时候亦是如此。 他从未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展露过如此娇媚的一面。 她是他的!那样的笑容也应该只属于他才对! 一瞬间,一个偏执且霸道的想法窜入他的脑海。 然而也只是一瞬,如昙花一现,这个想法在绽放的那一刻便消殒了。 一阵夜风吹过,风中带着熟悉的香味。 墨宸君猛地醒过神来。 低头看了看身边的柳清欢,大手一捞,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他是魔怔了! 明明心爱的人就在身边,明明清欢身上才有他当年为保青鸾魂魄不散而种下的凝魂珠,明明她才是青鸾的转世! 他怎得犯浑!当着清欢的面对别的女人有了那样的想法! 当年青鸾是怎么为自己牺牲的!他如何能忘! 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青鸾的转世,他发誓,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不能负她! 影七,只不过是为救清欢的一个替身罢了! 而自己竟然将替身和正主混为一谈,当真是混账又可笑! 自嘲冷笑,尽是对自己的嗤讽。 “宸君?”突然被搂紧,柳清欢蓦地一颤。 再次将视线转回到男人身上,他怎得突然又笑了? “无事。”冷冽的声线中夹着些微柔缓。 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轻轻一吻:“起风了,仔细着凉,我们回去吧。” 他是在关心自己。 方才对曲卿鸾的妒恨在他的关怀中暂时褪了下去。 心情转好,她对他露出了绝美的微笑。 顺从地贴在他胸口,轻轻点头,由他揽着自己,驾云离去。 第7章 代替他去 “魔侍大人怎的在此?” 曲卿鸾一回来便察觉到有人立在自己院中,凭借着气息,她认出是魔侍。 心里微微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一般魔侍来此,都是为了传达尊主之命的。 “七姑娘,尊主召你去寝殿。”魔侍道 不知怎的,今日尊主带柳姑娘出去一转回来后脸色不太好,送柳姑娘回阁后便要传唤七姑娘。 看样子,七姑娘又要…哎… 眼底滑过一丝不忍。 曲卿鸾拿糖人的手僵了僵,愣了片刻,方才回答:“好,可否请魔侍大人等我一等,我将这糖人先收起来,再换件衣服。” 自己方才在灯会上玩得起劲,出了些薄汗,去见尊主得换件干净的衣裳才行。 “七姑娘,尊主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 魔侍有些为难,尊主这是急召,若是耽误了时辰,这受罚的可不仅仅是七姑娘。 听懂了魔侍的意思,曲卿鸾也不忍心拖累别人,遂拿着糖人,跟魔侍来到了寝殿。 “尊主,七姑娘到了。” 二人站在偌大的宫殿中,等候着墨宸君的指示。 “嗯。”低沉地发出一个单音。 墨宸君摆了摆手,让魔侍退了下去,只留下曲卿鸾一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得飞快,微凉的风随着夜的深沉逐渐变得刺骨起来。 大殿空旷,曲卿鸾身上的温度被风一点点卷走。 双腿已经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今夜,尊主叫她来却没有碰她的意思,反而把她晾在这里,不问不理。 曲卿鸾知道,尊主这是在惩罚她,可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得尊主不快? 手中的书从曲卿鸾进来开始就没有翻动过一页,墨宸君一直盯着大殿中的纤细身影。 玄色的衣衫领口大敞,露出里面精壮结实的胸膛。 目光扫到她手中拿着的糖人,又想到了灯会上她对影二展露的笑容。 心情有点烦躁。 “过来。” 清冷的两个字吐出,曲卿鸾艰难地挪动发麻的双腿走到他面前。 “啊!” 刚站定,身形被一道猛力拉得一个踉跄,扑到了墨宸君的怀中。 手上的糖人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曲卿鸾想要去寻糖人,可腰身被墨宸君掐着,动不得。 小脸贴上他的胸膛,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该死! 身体因为和她的接触迅速有了反应! 墨宸君暗自咒骂一声,愤恼地拽着她的手臂,把她从怀里又扯了出来,毫不怜惜地推开! 他叫她过来,本意是为了试验自己。 灯会上,她对影二的笑靥如花让他心如针扎,这让墨宸君恼怒不已。 他竟会被一个替身左右了情绪,恍然间,竟是把她和青鸾弄混了去! 回来之后,他一反常态拉过柳清欢亲昵,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只不过是一时犯浑,将对青鸾的思念投射在了一个替身身上而已。 然而与柳清欢接触时,他毫无反应,甚至还有些排斥她的接近,全然不同于和曲卿鸾在一起时,那一触即发的热烈。 不该是这样… 魔族之人,于情之一字,最是嗔痴。 爱上,便是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当年他与青鸾,莫说肌肤相亲,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轻易在他的心湖撩起涟漪。 然而现在,他对着青鸾的转世波澜不惊,却为一个替身起了反应。 自己难道如人间那话本子中所描绘的负心汉一般忘恩负义,见异思迁?! 这样的事实让墨宸君无法接受!他恼怒这个对曲卿鸾产生反应的自己!更恼怒扰乱自己心绪的曲卿鸾! “碎了……” 曲卿鸾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手撑地,摸到了被摔得粉碎的糖人。 那是二哥特意给她买的糖人,指尖的碎屑刺痛了她的心。 强大的魔力在空气中游走,将眼睑上的黑布轻轻挤压着。 她能感觉得到,尊主气得不轻。 尊主的心思,她着实看不透。 自己似乎常常会惹得尊主气恼,可她却总是想不通他为何恼怒? 上次清欢阁外如是,这次亦如是。 “站起来。” 他听见她的喃喃低语,冷冽的视线扫向残破的糖人,眉骨低垂。 一个残破玩意儿罢了,她却如此在乎,是因为送东西之人的缘故吗。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影二这般看重了? 看着她将那破碎的糖人小心翼翼地捡起来,遵循他的指示挺直了腰背站在面前。 墨宸君恼怒中又夹杂了些对影二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 “来人。” 一声令下,门口的护卫走了进来。 “尊主。”护卫跪在殿中。 “传令给影二,让他即刻启程前往黑泽渊!” “尊主!”曲卿鸾心头一惊,慌忙开口:“黑泽渊乃鬼族和魔族的交界之地,地势险恶,变数无穷,数万年来,去者大多九死一生,就连鬼族之人都不会轻易踏入。影二大人是魔影之首,他若出事,魔影势力必然动荡,届时,以前那些对尊主心怀不轨之辈定会趁乱进攻,再次扰乱魔界秩序!还请尊主三思,收回成命!” 初代魔影首领影一,便是死在了魔界激烈的内斗之中。 当年内乱的惨状,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黑泽渊内,有能为清欢治病的圣物,你方才也说了,那个地方险象环生,若不是实力高强之人,又怎能帮本尊拿回圣物?”她这般极力维护影二,更是加深了墨宸君的不悦。 怎么说,她也算是自己的女人,这般为别的男人说话,将他墨宸君置于何地?! “若是一定有人要去黑泽渊,那影七自愿请命,代替影二大人去为柳姑娘找寻圣物!” 单膝跪地,曲卿鸾的话,如同一颗巨石,在墨宸君的心海中砸下了极大的浪花! 第8章 姑娘,没事吧 “你要代替影二去黑泽渊?影七,你可想清楚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主动请命的女人,墨宸君的脸色说不出的阴冷。 她明知黑泽渊凶险,却执意顶替影二前去,呵,他倒是不知道,她对影二的看重竟已到了这种不要命的地步! 胸口剧烈起伏,墨宸君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般不满。 “请尊主允了影七的请求。” 二哥待她如亲妹,她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二哥入那险境而置之不理。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黑泽渊,她曾去过一次,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依稀记得那时候,她还是清虚派的弟子。奉了师父玉虚道人之命,下山执行任务,结果归途中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入了黑泽渊,几经生死,终是逃出生天。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黑泽渊内,那死寂之气的恐怖。 “……” 墨宸君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瞧了半晌。 大殿内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低,分不清是被墨宸君的气息所影响还是夜风所致。 “好,既是你自愿请命,本尊便如你所愿!” 当影二得知消息的时候,曲卿鸾已经离开了。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满眼的落寞愧疚。 那本应是他的任务,却是让阿七替自己承了去。 他年岁比阿七大,该是他护着她的。 “首领大人。” 魔侍见到影二恭敬行礼。 “魔侍大人来此作甚?” 每次魔侍来此,都预示着阿七即将受苦,是以影二见到他并无甚好脸色。 “这个,是七姑娘临走之际托我收捡的,这物件保存时间有限,我实在不知应当如何处置,遂来七姑娘房间看看,有无什么物什可以封存。”魔侍手中,静静躺着两个破碎的糖人。 影二认得,那是他在灯会上特意买给她的。 “怎的碎了?”紧绷的脸在看到糖人的时候有些松动。 魔侍没有答话,只是由着他把东西拿过去。 “东西放我这儿吧。”影二道。 “那就麻烦首领大人了。”魔侍俯首行礼,转身离开。 阿七…… 影二摸着糖人破碎的边角,默念着她的名字,担心着她的安危。 黑泽渊 死寂之气比当年更甚。 曲卿鸾离之尚有百余里,便已能够感觉到那来自深渊的力量。 好强的邪祟气息。 站在入口处,强大狂躁的怨灵之气迎面而来。 循着气息往里走,还没走两步,两道黑影掠过,对她发起猛烈攻势! 不过是寻常的邪祟,曲卿鸾三两下便给制服了。 方才的交手让她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邪祟的异常,这些邪祟与上次比起来狂躁了许多。 怎会如此? 不远处,震天的轰隆响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邪祟之气似乎都集中在声源处。 来之前她曾经向陆殒请教过,知晓自己要找的圣物乃是邪祟最喜之物。 是以邪祟集中的地方,便应是那圣物所在之地。 于是她朝着声源处逼近。 越是靠近声源处,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便越明显。 这气息,至纯至净,夹杂在凶戾的怨气中显得格格不入。 难不成,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人在这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曲卿鸾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 前方的大树轰然倒塌,好在曲卿鸾身形矫健躲避及时,否则定是被砸个尸骨无存! 好重的戾气! 她选了棵最粗壮的树,落在顶上。 眼上的黑布随着狂风剧烈飘扬。 就在脚底,邪祟之气凶猛骇然,只要一掉下去,便会立刻被瓜分得魂销骨散! “姑娘,莫站高处,会成为这东西的标靶。” 温润如玉的声音方才落下,曲卿鸾便觉脚下一震,随后大树便坍塌而下,那邪祟顺着树干直冲上来,咆哮着要将曲卿鸾撕碎。 眼看着那漆黑的利爪便要贯穿曲卿鸾,悠扬的玉笛声骤然响起,邪祟似乎受到了无形力量的钳制,攻向曲卿鸾的力量瞬间削弱了许多。趁着这个空档,曲卿鸾翻身一跃,落在邪祟头顶,玉笛化形成为利刃,狠狠刺向邪祟头皮。 利刃和头皮接触的一瞬间,电光火石! “啧,真硬。” 皮肉上只被划出了一道痕迹,一点没能刺入其中。 曲卿鸾轻啧一声,趁着邪祟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脚一蹬,便要从其头顶撤离。 然而邪祟的速度超乎了她的预料,几乎同时,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意图将她一掌拍死。 慌忙间,曲卿鸾避开了要害,但手臂还是被擦掉了一块皮。 这邪祟比寻常的怨气要浓重数十倍! 而且行动速度也非比寻常! 若是被它击中要害,自己就算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曲卿鸾一面躲闪着邪祟的攻击,一面脑内飞快转动寻找对策。 窈窕身影穿梭在树林之间,利用树形巧妙隐藏自己的身形。 玉笛声接连不断,音调时高时低。 方慕白守在一处静静观察着眼前的情势。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玉笛音调高起,那邪祟的动作便会停滞片刻。 看来,这女子的笛声有禁锢之力。 背后,仙剑怜光蠢蠢欲动,剑光闪烁,似要冲出剑鞘。 “怜光,莫急。” 方慕白轻轻按住剑柄,目光集中在曲卿鸾身上。 “那女子究竟是何人?竟能将万千邪灵集结而成的邪祟钳制得如此紧迫。” 轰隆一声巨响,又一棵参天大树倒下,尘土飞扬。 随着禁锢之力一层层钳制加剧,邪祟的速度已然不复刚才。 霎那间,曲卿鸾感应到一道至纯剑气,是方才夹杂在怨气中的力量! 一道灵光闪过,她脚下一转,面向邪祟,背朝着方慕白的方向落去。 邪祟咆哮着跟着她往下冲,张开恐怖的深渊巨口,眼看着便要将她吞噬! 只听笛音骤然高升贯耳,强大的咒力如绳索一般将邪祟死死禁锢! 随后,耳畔劲风扫过,剑气如虹贯日,直入邪祟张开的大口,将其撕裂摧毁! 结束了。 邪祟怨气消散,曲卿鸾咬紧牙关静等着承受落地的疼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是温热而陌生的怀抱。 “姑娘,没事吧?” 温柔的询问声自头顶传来,身体被人打横抱着,缓缓落了地。 第9章 是巧合吗 “多谢相助。” 落了地,曲卿鸾立刻跳出了这个陌生的怀抱。 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自己和方慕白之间的距离。 除了墨宸君,她从未和任何男人这般近过。 看着她警惕又疏离的样子,方慕白微微一笑,立在原地,未靠近她一步。 礼貌地开口:“该道谢的是我,方才若非姑娘全力拖得那邪祟没了气力,我亦无法将其一击毙命。只是姑娘着实太过冒险了些,若适才我未能配合姑娘行动及时出剑,姑娘可有想过后果?” “仙族之人,斩妖除魔的事,你是不会拒绝的。” 曲卿鸾淡淡道。 面前这个男人无疑来自仙族,方才那道至纯剑气便能说明一切。 倒是个聪明的女子。 方慕白暗叹,继续道:“姑娘的身手不凡,敢问师从何处?” 能有如此身法的,必定不是寻常人家。 看她的样子,像是人族之人,而人族能培养出这样人才的,便只有清虚派。 可清虚派这些年,资质修为上乘的极少,到现在为止,能叫得上名的便只有一个李玄天。若真有这么个女子,他早应该听说了。 方慕白正猜测着她的来历,曲卿鸾已经在思考如何离开。 仙魔两族势不两立,便是此人方才帮了自己,她也没打算与他过多交谈。 “我尚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再次多谢方才相助。” 拱手作了个揖,算是表了自己的谢意。 自己这次是奉了尊主之命前来寻圣物的,片刻耽误不得。 话落,转身离开。 “真是个奇特的女子。”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方慕白喃喃自语。 仙剑怜光悬浮身侧,剑光闪烁,朝着曲卿鸾离开的方向飞了一段后停下,剑刃转向一百八十度冲方慕白晃了晃,似乎是在让他跟过去。 方慕白有些愣怔,怜光上一次有这种反应,还是五百年前。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当年,眼前浮现出当年那先行离开的人儿的音容。 青鸾…… “邪祟之气越来越躁动了。” 拨开齐人高的杂草,曲卿鸾一步一步走向黑泽渊深处。 越往里走,邪祟的躁动越明显,迎面而来的怨气也越发强烈压抑。 太奇怪了。 她站在原地,仔细以内息探查着周围的一切。 邪祟之气波动异常剧烈,究竟是什么,让这些邪祟这般暴动不安? 耳畔,隐约传来怨灵哀嚎之声。 悲切恐怖的气息,在黑泽渊中弥漫回荡。 前方不远处,乃是怨气聚集最浓之地。 靠着出色的内息探察能力,曲卿鸾很快辨认出怨气聚集的位置,一步一步朝那边挪动。 突然!肩膀被拉住!心中警铃大作! 曲卿鸾反手便是一击,对方闪避及时,那一掌空打在了后面的树干上,生生穿了一个洞! “姑娘,是我。” 从她肩头撤了手,方慕白瞧了眼她的杰作,低低一笑。 这力道着实不小,若打在自己身上,伤得可不轻。 “你怎的这样出现在我身后…” 曲卿鸾嘟囔一句,言语间带着责怪。 “没事吧?”想想还是问他一句,确定自己没伤到人。 “没事。”方慕白摇摇头。 看她的眼中带着温柔,这小姑娘倒是有些可爱。 明明被吓得有些小怒,却还先关心旁人是否有事。 “我叫方白。”他站到她身侧,瞧着她的侧脸。 他乃仙族三仙尊之一,奉天仙尊方慕白的名字三界皆知,出游在外,为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通常不会用真名。 曲卿鸾往旁边挪了挪,明显想要拉开和他的距离。 这人怎么回事?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突然告诉她名字作甚? “可否询问姑娘芳名?看样子你我同路,相互知道个名字,一路上唤起来也方便。” 不知为何,方慕白一看到她,便觉得格外熟悉,是以想要与她同行,也好多了解她一些。 一路上?这人是打算一路都跟着自己? 曲卿鸾有些不情愿:“你我未必同路,便是不知名姓也无妨。” “看姑娘这一路循着邪祟浓重之地而去,莫不是想要寻找魔罗果?” 一听到魔罗果三个字,曲卿鸾脸色微变。 不错,此次来黑泽渊,她要寻的圣物便是这魔罗果。 传说魔罗果百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果实有着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更有甚者传说它还有引魂之效,是以一直以来都是三界竞相争夺的圣物。 这魔罗果喜阴,越是阴气旺盛的地方,便越容易生长。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如此招那些阴灵邪祟的喜欢。 以往,只要三界内发现魔罗果的踪迹,总是引得三界各族相互争斗。 这次却不同,因黑泽渊险象环生,许多人听闻地名便已望而却步,是以争夺者屈指可数。 本以为以仙族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是不会屈尊降贵来这邪祟云集之地,然而却是出乎意料。 “你亦要寻魔罗果?”说话间,玉笛凤翎已横于唇前。 曲卿鸾戒备万分,无论如何,这魔罗果,决不能被旁人抢走! “我要的,只是魔罗果的根叶罢了。”方慕白道。 她现在的样子,宛如一只面临危险的小猫,警戒颇高。 世人皆知魔罗果,却不知,那魔罗果根叶的作用并不比果实的差。 他炼制的丹药,便只差这一味药引了。 “姑娘要的应是果实吧,如此可好?你我共同寻找魔罗果,寻到后,我要根叶,你取果实,大家各取所需。两个人找,总是比一个人要找得快的。” 方慕白的话让曲卿鸾有些动心。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思忖片刻,她收了玉笛,对着方慕白的方向点了点头:“我叫曲卿鸾,上卿的卿,鸾鸟的鸾。” 她说了自己的名字,便是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刻意把字拆开说了个仔细,是不想旁人错认了名姓。 “卿鸾…”喃喃念叨这个名字,方慕白神情在片刻间有些恍惚。 卿鸾,青鸾… 这是巧合吗…她的名字竟与内心深处的那个人同音。 第10章 你我现在也是朋友了 魔宫,魔尊大殿。 墨宸君瞧着手中的书卷,迟迟未翻一页。 心境不似平日那般平静。 “尊主。” 影三进来的时候,便见到他剑眉紧蹙。 给原本就冷峻的脸更添一抹肃穆。 “黑泽渊那边的动向如何?” 头还没抬,墨宸君话先出口。 “影七那边,尚未寻到魔罗果所在。” 影三搞不明白,黑泽渊那地方,寻常人都避之不及,唯独影七这傻丫头愿意去。 虽说是尊主之命,可他听说原本定的人选是影二不是吗? 明知那魔罗果是为清欢阁那位寻的,影七这丫头为何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整个魔宫,谁不知道这傻丫头心里是有尊主的。 可偏偏尊主的心头宝却另有他人。 他不是没劝过那笨丫头收起心思,可情之一字,动了便身不由己。 既然事已至此,至少应该寻个解法让自己过得好受些,可影七那丫头偏就是一根筋,总要让自己过得不舒坦。 影三对她,是又心疼又怒其不争。 “传令下去,限她三日之内把魔罗果带回来。” 清欢这几日不知怎的,身体突然虚弱许多,陆殒说了,三日内若是无法服用魔罗果,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这便是他心烦的原因。 当真只是因此心烦吗? 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担忧涌上,却被墨宸君强行忽略了。 他并非担心她,而是担心她是否能及时回来罢了。 他如是对自己解释。 “……是。” 影三低首应声,退了下去。 纵然他觉得墨宸君的命令对影七而言太过严苛,可那又如何,他们是魔影,必定是要无条件服从尊主指令的。 夜里,黑泽渊。 曲卿鸾坐在篝火旁边,面朝着跳动的火焰,安静不语。 “给。” 方慕白递了水过来。 “谢谢。”接过水喝了一口,干涩的喉咙总算是好受许多。 “卿鸾。”他隔着篝火瞧她。 她的身影,真是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 真想看看,那眼罩遮掩下的真容是何样。 “怎么了?”鲜少有人如此唤自己,曲卿鸾有些不太适应。 “你的眼睛…”话到嘴边,方慕白觉得太过唐突,是以止住了:“抱歉。” “无妨。”曲卿鸾摇摇头:“我天生看不见,是以才蒙了黑布。” 反正对于她而言,蒙还是不蒙,都一样。 蒙眼,是尊主的意思。 “可有想过治愈的办法?” 目不能视将错过多少绝美风光,无疑是一大憾事。 “自小这样,习惯了,不治倒也不影响。” 坐在篝火旁这么闲聊两句,曲卿鸾渐渐地也开始话多起来。 原本她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只不过平日在魔宫,不得不收敛些。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好一会儿。 彼此之间的了解更深了些。 “原来你以前当真在清虚派待过,那为何离开?” 听她简要提及在清虚派的经历,方慕白甚是疑惑,她天资极高,按照惯例,清虚派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除非,是她自己不愿。 曲卿鸾轻叹一气:“过去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她不想去回忆那段心酸的过往。 “罢,过去的便过去了,你若不愿提,我必不强求。” 看她的样子便知,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谢谢你,方白公子。”曲卿鸾感激一笑。 和方慕白相处很是舒服,他知道分寸,懂得进退。 什么可以问,什么不能说,他拿捏得很清楚。 不过即便是这样,在与他的交谈中,她还是留了几分心思,未将自己的信息过多透露。 “你我现在也算是朋友了,用不着这般客气。” 抬头看了看天色,方慕白道:“好了,早些歇息,今日对抗那邪祟,你也费了不少精力,需得好生补补才是。否则明日该是没有气力寻魔罗果了。” 互道一声晚安,二人一人躺在篝火一边,各自休憩。 夜风微凉,一只发光的灵蝶翩舞飞来,绕着曲卿鸾打旋。 轻手轻脚地起身,她随着灵蝶离开。 前脚刚走,方慕白便睁了眼,幽幽看向她的背影。 “影七,尊主命你三日之内将魔罗果带回,不得有误。” 寻了个静谧处,影三的声音自灵蝶身上传出。 简明扼要,话刚落,灵蝶便消散无踪。 三日吗… 面朝灵蝶消失的方向,曲卿鸾陷入沉思。 魔罗果的下落,她尚未有任何头绪,三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身后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方慕白默默地打量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方才的灵蝶乃魔气所化,她,是魔族的人… 第11章 跟我走 翌日,天还没亮二人就已经开始漫山遍野地找寻魔罗果。 寻了许久,还是未能找到半分踪影。 黄昏日落,二人已颇为疲累,无意间寻得一山洞便决定进去歇上一歇。 这黑泽渊内怨灵邪祟众多,像昨日那般风餐露宿非是良策。 还是需寻一隐秘之地歇息方是最安全的。 然,一进山洞,二人便觉不对劲。 这里的怨气,竟是比外面更重! 想退出去时却是晚了。 老天爷开玩笑似的,从上方落下一块巨石,堵死了洞口。 “怜光。” 方慕白没有半分犹豫,当即捏了剑诀,仙剑怜光出鞘,意欲劈开巨石。 本想着区区石块,对于削铁如泥的怜光剑来说小菜一碟。 可当剑光劈在石头上后,方才知晓,面前这块,非是寻常巨石。 “怎么样?” 剑气过后,并未传来巨石塌落之声,曲卿鸾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巨石,被人施了咒法,会吸收剑气,无法劈开。”方慕白神色凝重。 不止是剑气,只要是加注在这石头上的攻击都会被吸收,以至于无法产生任何效果。 会吸收攻击的咒法… 曲卿鸾眉头一皱,此等咒法,多是禁咒。 看来,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关在此处。 目的是谁?她?还是方白? 抑或是他们二人? 曲卿鸾未能得出定论。 “这里出不去,那便只能往里走了。” 曲卿鸾走在前面,朝着山洞内部走去。 一路不通,便只能另寻他路。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留意到洞中传有水声,如此看来,其中定有水源入口,寻之便可寻到出口。 方慕白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 现在,他尚不确认这困局是否是她自导自演,暂且跟上,再做定夺。 倘若真是她刻意为之,他端是要看看,这魔族之女究竟要做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移动着。 越接近山洞中央,怨气越重,还伴随着排山倒海的威压! 这威压的力量甚是强大,强到稍一靠近,那威压之气便能压得人动弹不得! “那是…”待二人抵达中央,总算是明白了这威压的来源。 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饕餮,上古凶兽,食遍万物,便是凶灵邪祟也照食不误! 其杀戾之气强盛,如虹贯日,生性凶恶残暴,力量无穷。 难怪这黑泽渊的邪祟如此躁动不安,原来,竟是因为这凶兽的存在! 曲卿鸾恍然知晓了邪祟动荡的原因。 “这凶兽,怎会在此?” 方慕白惊疑,千年前,为保三界太平,仙族早已将以饕餮为首的上古凶兽悉数封印。 千年来,三界之内,再未因凶兽而起祸。如今,这残暴凶兽竟然出现在黑泽渊,这其中,必有蹊跷! “里面有魔罗果的气息。” 敏锐如曲卿鸾,一下就捕捉到了掩藏在饕餮威压中的异常气息。 方慕白放眼看去,果真见魔罗果便在那饕餮身后悬浮微荡。 这山洞虽然不小,可饕餮身形巨大,挤占了太多空间。 现在对于他们两人一兽来说,活动空间着实有限。 倘若出招激斗,且不说活动不开,这山洞恐怕也难以负荷,指不定打到中途便崩塌了去。 可若不打,那饕餮可不会收敛,他们难道要坐以待毙,成为它口中饵食吗? 进退两难之际,曲卿鸾心生一计,开口对方慕白道:“方白公子,这凶兽由我拖住,你去取魔罗果。” 她可以凤翎释放禁锢之力,钳制饕餮的行动,诚如之前对付邪祟一样。 不过这饕餮的境界远高于邪祟,她的禁锢之力或许无法拖很久。 是以方慕白需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话落,不给方慕白拒绝的机会,玉笛凤翎横于朱唇之前,悠扬笛声回荡洞中。 饕餮闻声嘶吼震天,其声便已让山洞震动不断。 尘土石砾自头顶落下,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 方慕白来不及多想,趁着饕餮被锢,飞身去取魔罗果。 东西刚到手,背脊便一阵寒凉! 凶光疾闪,饶是他费力躲过了致命要处,肩膀还是被利爪撕裂! 剧痛袭来,伴随着火辣的灼烧感,方慕白疼得冷汗直冒。 这畜生的利爪有毒,毒性眨眼间蔓延全身,让他全身麻痹,难以动弹。 笛声兀然走高,加大了禁锢之力! 及时阻止了饕餮朝方慕白挥下的第二爪! 曲卿鸾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握笛的手颤抖不止。 不愧是上古的凶兽,力量霸道难控,着实棘手得很! 东西到手,得尽快离开才行,否则以这畜生的气力,她很快就控制不住了! “方白公子,这边!” 耳朵一动,她听到水流的声音,朝方慕白大喊。 此时的他肩头黑血不止,是中了饕餮的毒 “怜光…”血腥之气涌上喉头,方慕白强行咽下,艰难开口唤出仙剑怜光,令其在自己身上划开了道极深的伤口! 催动内息,将毒血自伤口强行逼出,不出片刻,血的颜色便开始转红。 麻痹消除,方慕白强催内力闪瞬到曲卿鸾身边。 “跟我走。” 趁着饕餮尚在禁锢中,曲卿鸾半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水声传来的方向挪去。 第12章 羡慕 “你怎么样?” 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声越发沉重,曲卿鸾有些担心。 饕餮的狂怒一直回荡在山洞中,可气息却未曾靠近,想必还未挣脱禁锢。 水源之地尚未找到,方慕白已经有些气力不支了。 再这么下去不行,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曲卿鸾仔细斟酌了一下当前情势,迅速找了处角落,准备先帮方慕白疗伤。 “我没事,还撑得住。” 方慕白此时脸色苍白如雪,说话的时候,音调也有些微微颤抖。 “伤到哪儿了?” 受伤对于曲卿鸾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是以很快就能分辨得出方慕白现下的状态必定伤得不轻。这种非常时刻,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礼数,她得快点找到他的伤口在哪里才行。说了声“得罪”,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探查,很快就摸到了他的胸口,那处被怜光刺穿的伤口。 “好在不是要害。”确认了受伤程度,曲卿鸾稍稍松了口气:“即便如此,你这伤口也得好生处理才是。至少得给你止血,饕餮嗅觉敏锐,血的味道很容易将它引来。” 若是可以,她绝不想与这上古凶兽动手。 “方白公子,魔罗果暂且放一放,方便包扎伤口。” 曲卿鸾道。 方慕白有些迟疑,抱着魔罗果的手指不为人察地收紧了些。 昨夜看到她与魔族之人联系的画面让他对她多了几分不信任。 看不到他对自己的怀疑眼神,曲卿鸾一面等他的反应,一面寻思着怎么给他包扎止血。 这荒山野岭的,断是寻不到什么绷带布匹,如此,包扎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她伸手到后脑,将蒙眼的黑布拿下,准备用它来给方慕白包扎伤口。 在看到她眼罩下的真容后,方慕白震如雷劈! 手一松,魔罗果落地,骨碌碌滚到曲卿鸾脚边。 “青鸾…” 音调比之方才颤抖得更加厉害。 惊讶,狂喜,战栗等复杂的情绪齐涌而上,把方慕白完全淹没。 一时忘情,他猛地抓住了曲卿鸾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他怎么了?怎得突然如此激动? 听他的呼唤,她倒还以为他唤的是自己的名字。 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一股热气覆在后腰,将她往前面压。 不过眨眼,她便被方慕白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青鸾,我总算找到你了。” 耳畔处,灼热的气息让曲卿鸾下意识想躲开,奈何后脑被人扶住,无法随心。 止不住的激动透过覆在她后脑那颤抖的手指传递过来。 五百年的等待和思念,终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方慕白的反应让曲卿鸾笃定,他口中的那个“你”,绝非自己,而是那位三公主。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甚是不喜被认作旁人,因为那代表着真正的自己被抹杀忽略。 “方白公子,请放手。” 推了推他的胸口,正好按在他伤处,让他吃痛放了手。 “好了。” 飞快帮他包扎好,为防再次与他接触,曲卿鸾立马往后退了些,捡起脚边的魔罗果起身。 “青鸾,你怎么了?” 方慕白察觉到她似有不悦,可却不知她为何气恼。 “方白公子在此稍作歇息,我先去寻那水源何在。” 不理会他的询问,曲卿鸾独自一人往山洞深处走去。 青鸾…青鸾… 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方才方白的激动,还有幔帐之间,尊主深情的呼唤,曲卿鸾既羡慕又嫉妒。 从以前她就对这个名字的主人甚是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会这么多人如此记挂。 喃喃自语:“三公主,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那人能得到尊主的心,羡慕尊主对她的情… 倘若自己能分到一丝半缕…她想了想,自嘲地笑出了声,她是疯了,怎么可能,自己于尊主而言,不过是那人的替身罢了,怎会有人会对一个替代品动情… 突然脚下一空,冰冷刺骨的水将她满脑的胡思乱想冲散了去。 不知不觉间,她竟已来到了水源边。 “找到了…” 撇去脑中的杂念,她面露喜色。 找到了水源,便是找到了出去的希望! 得尽快带方白过来! 刚从水里起身,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饕餮狂怒的嚎叫! 地面剧烈震动,拳头大的石头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饕餮的气息正在急速靠近,糟糕!方白! 心头一惊,顾不得弄干衣衫,火速朝方慕白的方向冲去! 第13章 前左护法--夜九殇 “饕餮?” 魔宫大殿,墨宸君正与陆殒对弈。 听着影三的来报,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怎会出现在黑泽渊?” 那畜生不是早在千年前就被仙族那些伪君子封印了么? “前些日子仙山动荡,封印的禁咒有所松动,想必是那个时候逃脱的吧。” 陆殒落下一子,吃了墨宸君一片。 墨宸君分心了。 他方才下的那颗,若再偏一个位置,该被吃的就是自己。 看来,影七的安危,让他有些担心了。 抬眸看了眼对面冷峻严肃的男人,陆殒淡淡道:“若是担心,我可用追踪蛊。” 墨宸君看了他一眼:“不用,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她便不配为魔影。” 二人的对话,只字未提曲卿鸾,可影三却清楚的知道他们说的是她。 哎,七丫头,你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内心暗叹,影三再次感叹尊主对曲卿鸾的无情。 同一时间,黑泽渊的山洞因饕餮剧烈的动作而临近坍塌。 外部山体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半山腰处,有水流涌出,仔细一看,水流中隐约有道人影。 “青鸾,抓住了!” 方慕白一手扣住巨石,另一只手则紧抓着怜光剑剑刃,鲜血将剑刃染红。 曲卿鸾身体悬空,除了手中紧握的怜光剑剑柄,别无依靠。 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着她,冻得她发抖。 咚!咚!咚! 饕餮踏着巨步靠近二人,每走一步,山体的裂痕就越大一些。 血盆大口透着尚未咽下的怨灵黑气,可怕恐怖。 “方白公子,快放手。” 饕餮越来越近了,若是无法器护身,方慕白撑不了! “我先拉你上来!” 五百年,好不容易才等回来的人,方慕白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饕餮逼近,若无法器加持,你我都得死在这儿!” 说话间,深渊巨口已经离方慕白不过数米! 死寂恐怖的气息迎面扑来,曲卿鸾心一横,握着剑柄的手松开了去。 “青鸾!!” 眼见着心尖的人坠落崖间,方慕白疼得撕心裂肺。 刹那间,地动山摇,仙剑怜光迸发惊人剑气,如白虹贯日贯穿饕餮咽喉! “青……青鸾…” 待饕餮巨型身体轰然倒地,方慕白也耗尽了精力,虚脱得晕厥了过去,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口中还喃喃着心上人的名字。 怜光剑如有神识,飞至他身旁,以剑气为他撑起一片保护罩。 噗通! 高处坠落的人在崖下湖面上激起千层浪花! 因为水压的冲击,曲卿鸾觉得头晕得要命。 踉踉跄跄地上了岸,强撑着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 好在这崖底是个湖,否则自己现在是死是活都还说不定。 心头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来这地方是个意外,自己不通地形,若要出去,得费一番功夫。 尊主只给了三日的期限,现下已经过去了一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去。 湿衣服黏在身上极其不舒服,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无论怎样,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 曲卿鸾先将就着湿衣服又下湖捕了两条鱼,然后生了火,烤干了衣服后又填饱了肚子。 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呵。” 冷笑传来,火光忽的一闪,一道黑影落在她面前。 “跟了一路,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曲卿鸾面不改色,面前这人的气息,落崖之前她就察觉到了。 是魔族的人,但绝不是来帮她的。 “哦?看样子我的行踪并没有瞒过你。” 行踪被察觉,他并不觉得惊讶,毕竟是魔影中的人,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墨宸君怕是早就不得留她了。 “方才落石上的禁咒也是你下的吧。” 玉笛凤翎已备好,她随时可以动手。 “还算聪明。”又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影子投射到曲卿鸾身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腰间的魔罗果:“你得感谢我,若不是我将洞口堵死了,你又怎会进洞寻得魔罗果。” “不过我也着实欣赏你,仙魔两族势不两立,你一个小小的魔影,便敢与仙族三仙尊之一的方慕白单独一处不说,还能利用他为你取得宝物,确实有几分能耐。难怪那墨宸君对你如此与众不同。”言语间透出的讽刺,彰显出他对曲卿鸾的轻蔑。 虽然离开魔宫多年,不过魔宫内的一切,尤其是墨宸君身边的事,他自诩了如指掌。 墨宸君这弑君夺位的奸贼,他的女人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再等等,等到他将梵音尊主唤醒,以主子的能为,定能夺回魔尊之位!届时,他定要让墨宸君好生偿还当年的血债! 三仙尊之一的方慕白,原来那才是方白真实的身份。 曲卿鸾并不觉得意外,在方慕白告诉她名字的时候起,她便猜到这十有八九是个假名。 他身上的气息,非是一般仙族人能有的。但秉持着尊重的意思,他既不说,她也不多问,反正她也没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她不否认,在对抗饕餮之时,她的确是利用了方慕白取得魔罗果。 危机在前,旁人和自己,她自然是选择保护自己的。 就连落崖,她亦是有自己的盘算。 比起面对饕餮,眼前这个人对付起来更容易些。 奉天仙尊,抱歉了。 曲卿鸾在心底默默致歉,怀抱愧疚祈祷方慕白能够平安无事。 “你是何人?”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人的名字。 此人修为深沉,魔息霸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魔族中人。 可她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也没能寻到一个与他气息相同的人。 这等实力,该是与右护法姬颜一个水平。 “看来墨宸君没有告诉过你们吧,以前他干得那些龌龊事?是以你一个小小魔影,竟是连我都未曾听过。” 这人,不仅直呼尊主名讳,甚至还知道魔影的存在,对魔族了如指掌,其身份定是不凡。 对方来者不善,曲卿鸾握笛的手指攥紧了些。 得在他动手之前,先解决掉才行! 凤翎声起,一道阵法自那人脚下开启,禁锢之力化形为链锁,将其牢牢禁锢! “你猜猜,你这点阵法,能困得住我几时?” 被阵法困住,来人并不惊慌,脸上的嗤笑越发灿烂,看向曲卿鸾的视线中,鄙夷越发深了去。 不过一个简单的禁锢法阵,还能困得住他堂堂魔族前左护法—夜九殇吗! 第14章 祭梵音苏醒 崖底,雷光闪动,惊天劈地! 湖面已经被炸开了好几次,水花溅上来,把篝火给浇熄了去。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夜九殇一抹嘴角的血,狂娟的眉梢透着几分兴奋。 方才的禁锢法阵看似简单,然而当夜九殇突破之后方才知晓,那不过是曲卿鸾给他设下的局罢了。 法阵有吸取修为之效,用力越猛,被吸走的修为就越多。 等他完全从阵里挣脱出来,已然损失了三成修为。 紧接着便是二人之间数十回合的搏斗,几百年了,这还是几百年来第一次有人能让他见血了! “墨宸君这小人,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面部再迎一击,夜九殇双手交叉在前及时挡了下来。 啧!这女人看上去纤弱得不堪一击,没想到能耐出乎了他的想象! 极阴之体,天丹之资,如此资质实是世间少有。 呵,有点意思! 凤翎笛声高走飞扬,湖水在笛声的操控下化形为刃,朝夜九殇发起猛攻! 这男人居心叵测,为了自己的安全,曲卿鸾一心只想快速将他击毙! 这一招化水为刃的术法,是她近日领略出的新招,消耗极大,若非必要,她是断然不愿用的。奈何此人能为颇高,自己与之僵持了许久尚未分出胜负,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得火速做个了结才是! 无数水刃落地,将夜九殇方才站得地方给戳了个老大的坑。 解决了吗? 烟尘滚滚,曲卿鸾谨慎地往前挪了一步。 “!?” 背脊突然一凉! “看来方才那一招费了你不少修为,竟连我的近身都未能及时反应。” 阴森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曲卿鸾只觉腰间一空,伸手一摸,魔罗果没了! 夜九殇掂了掂手中的宝物,得意一笑:“这魔罗果我就笑纳了。” 话落,脚尖一点,飞速撤离。 他体力已所剩无几,再和她斗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 “站住!”原来此人的目的是魔罗果! 曲卿鸾哪里能放他离开,当即追了过去! 那可是尊主下令要带回去的东西!怎能容旁人肆意抢夺! 顺着男人的气息一路追去,也不知到了哪里,曲卿鸾只道自己现在身处一幽暗诡谲之地,到处都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这是哪儿? 她摸了摸旁边的物什,极冷的寒气冻得她猛地缩回手。 “呵,你这女人还真是隐秘重重,竟是连结界都未能将你挡住!” 夜九殇立在寒冰殿中央,看向曲卿鸾的眼神变了神色。 为了保护梵音尊主的肉身,寒冰殿外他特意施了禁咒,便是为了阻止外人进入。 此禁咒威力无穷,便是仙帝和墨宸君来此,亦难以突破。 可这女人却轻易突破禁咒阻拦,毫无损伤地站在这里,这让夜九殇不得不重新审视她的身份。 “你究竟是何人?” 方才曲卿鸾的问话被他返了回去。 阴鹜地盯着她,指间已捏了一道符,杀意更甚。 此女不凡,若留着她在墨宸君身边,早晚是个祸患! 之前交手时候的兴奋与欣赏荡然无存,现在,夜九殇只想彻底铲除了曲卿鸾!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抢了我的东西,是否该原物奉还!” 说着便动起手来,二人争锋相对,气势汹涌,过招之间,这寒冰殿已是天摇地坠! “唔!” 之前的对战两人精力都没剩下多少,此次交手短短数回合,便双双吐血。 魔罗果被二人一人钳住一半,猛烈的撕扯间,只听咔一声,果实被掰成了两半。 惯性作用,曲卿鸾踉跄往后退了数米,直到背脊抵到了一个冰冷硬物方才停下。 她擦了擦嘴边的血渍,用带血的手撑在背后的物什勉强稳住身形。 对面的夜九殇亦是如此,只不过他的状态看起来比曲卿鸾更加糟糕。 连续两次使用禁咒,再加上之前与曲卿鸾过招消耗太多,现在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腿也微微颤抖。 瞧着手里那块残破的果实,他愤怒又紧张。 怒得他想现在就结果了曲卿鸾把另一半魔罗果给抢回来! 一半的魔罗果,如何唤醒梵音尊主!? 这女人竟敢阻碍主子回来!该死! 尽管他全身上下的力气已被抽干,但一想到主子的苏醒大计或许因曲卿鸾而失败,强烈的愤怒驱使着他一步一步往曲卿鸾这边走,眼神凶恶得要杀人。 曲卿鸾维持身形不倒已是颇为勉强,眼下夜九殇又恶狠狠地逼近,大脑飞速旋转,却也未能想出一个完美的脱身办法。 “贱人,碍我大事,我定要你血偿!” 趁着曲卿鸾尚且无法行动,夜九殇冷蔑一笑,抄起法宝魔鞭碎骨,对准曲卿鸾的头顶就要劈下去! 鞭子眼看着就要落下,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强大力量自曲卿鸾背后冰墙迸出,墙面碎裂,里面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碎骨鞭体! “尊主!?” 看着苏醒的男人,夜九殇又惊又喜,当即停了手,恭敬跪地:“夜九殇恭迎尊主回归!” 夜九殇… 曲卿鸾心头一惊,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在魔影的天字讨伐榜里,此人排列前三。 他的身份,是前任魔尊祭梵音的左护法。 二哥曾经说过,祭梵音暴虐成性,野心极大,当年他利用魔尊身份滥用魔脉之力,搞得三界五族生灵涂炭,也是那个时候,魔族成为其余几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非当年三界五族同时出力将其封印,恐怕三界便不是今日的太平了。 那场讨伐战,三界各族损失惨重。 魔族分崩离析,影一也没了,墨宸君花了近百年,方才将魔族重新整顿起来。 “左护法,辛苦了。” 男音低沉还有些沙哑,睡了几百年突然醒来,他还尚未适应。 祭梵天摸着沾了曲卿鸾血液的冰墙碎片,这血的味道,美妙得令他成瘾。 他能醒,这血可占了不少功劳。 高挺的鼻头动了动,嗅着来自这血纯美甘甜的味道,这气味,真是绝妙得熟悉! 几百年前,墨宸君身边的那女人便是这等美味。 邪魅狂狷的俊脸上浮现出嗜血的笑容,低头看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的倩影,血瞳闪烁出诡异的光,如同发现食物的野兽。 威压排山倒海而来,只一句话,曲卿鸾便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绝对的力量。 感受到背后那灼热诡异的视线,曲卿鸾背脊生寒,想逃离这里,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 这就是前任魔尊祭梵音的力量吗,强得可怕! 断崖式的力量差距令威压成为了禁锢行动的阻碍,一滴冷汗顺着莹润的雪颈滑落,被陌生的手指接住。 “真是甘甜得令人痴醉。” 祭梵音将那滴冷汗送入口中,品味后,面露满意之色。 他的一举一动看上去那般无害且轻柔,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强得令人不敢轻易动弹。 “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弯腰与曲卿鸾面对面,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容越深了去:“几百年了,墨宸君的品味一点都没变。”选的女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曲卿鸾不回答。 这个男人危险至极,她得更加谨慎小心些。 “尊主问你话,女人,回答!”夜九殇在旁催促。 “无妨。”她的不言语并未让祭梵音气恼,抬手让夜九殇安静了些,手指拈住她肩头的一缕秀发,笑道:“便是你什么都不说,本尊想知道的,一个都漏不掉,曲卿鸾。” 第15章 点燃战火 祭梵音有个能力,但凡被他触及的东西,他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前世今生,恩怨纠葛,爱恨情仇,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过他的窥探。 在触及曲卿鸾青丝的那一瞬,他看到了许多连曲卿鸾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没想到这女人的经历竟是如此有趣! 祭梵音忍不住地狂喜,真是天助他也!数百年了,刚一苏醒自己便得了这么个有用的人。 墨宸君,这一次,本尊赢定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丹田兀得受击,强大内劲冲撞得她五脏六腑剧痛难当。 但很奇怪的是,这剧痛只持续了不过半刻,然后丹田开始发热,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修为飞速增长,力量渗入血液,涌向四肢。 方才还虚弱无力的她,登时恢复了气力。 内息溢出身体,凝在掌心,她微一抬手,便听得不远处,石块炸裂的声音。 夜九殇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盯着眼前这女人。 梵音尊主渡气与她已是不可思议,能承受尊主强大修为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这女人不仅在短时间内受了尊主修为,还成功将其转化成为自己的力量,着实令他瞠目结舌。 果然,刚才在崖上的时候就该解决了她! 这样的人留在墨宸君身边,对梵音尊主太不利了! “不过是给你渡了点修为罢了,放心,要不了命。你看你现在,修为涨得多快。” 祭梵音言语轻松,可在曲卿鸾听来,却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男人渡修为给自己,绝非好意。 “在想为何本尊要渡你修为?”大掌抬起又落下,看上去很轻的一掌,落在曲卿鸾肩头时,却将她整个右肩骨给卸了下来! “因为要让你可以受得住本尊这一掌啊。” 昏迷之前,曲卿鸾听到他的回答。 “带出去,丢去鬼族境地。” 下了命令,祭梵音闭眼盘腿坐下。 他才刚醒就消耗了不少精力,得调息补一补。 “尊主,这是何意?” 夜九殇实在想不明白祭梵音为何要怎么做。 给了修为,又把人打成重伤,看上去太过矛盾。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把她丢去鬼族。 尊主究竟在想什么? “九殇,你跟了本尊这么多年,该清楚规矩。” 作为下属,只需服从主子的命令便是,多余的事情不要多问。 这是祭梵音一直以来的规矩。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狗。 “尊主教训的是,是属下唐突,请尊主恕罪!” 夜九殇慌忙请罪,按照吩咐把人带了出去,不敢再多问一个字。 “对了,顺道替本尊给鬼族打个招呼吧。” 临走之际,祭梵音又加了一句。 不制造点热闹,如何点燃鬼族和魔族之间的战火呢。 第16章 给本王一个交代 痛,好痛。 曲卿鸾稍稍一动,压到了身体右侧,肩头剧烈的疼痛让她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鬼侍大人,人醒了!” 守着她的小鬼奴见她动了,慌忙出去报告。 很快,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进来,低头确认了曲卿鸾的状况,用脚踢了她一下:“没死就起来。” 态度冷酷,下手也狠。 鬼侍?这里是鬼族。 小鬼奴的称呼让曲卿鸾辨认出自己的所在。 眉头紧锁,转着身子将四周的气息都确认了一遍。 没有夜九殇和祭梵音的气息。 回想起昏迷前,自己被祭梵音击伤,曲卿鸾想不透,自己这是被他放了? 是他把她送到了鬼族的地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疑云在脑海中囤积,不祥的预感缓缓漫了上来。 “别给我装死!起来跟我走!王上要见你。” 见曲卿鸾迟迟不动,鬼侍没了耐心,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推搡着出了牢房。 眼睛看不见,牢房门口刚好又有一个门槛,曲卿鸾被推得趔趄了一下,脚踢在门槛上,身形剧烈晃动,险些摔倒。 鬼侍见状,顿了顿,没有说话,但手却再也没有推过她一下。 去的途中,路过大道,她听到旁人的私语。 “诶诶,就是她呀,魔族来的,听说杀了我们不少人呢!” “可不是嘛,鬼侍大人今日去换岗的时候,亲眼所见,她倒在一堆鬼火中央。” 杀人…鬼火… 信息在曲卿鸾脑中迅速解析。 有东西过来! 忽闻风中异响,她猛地驻了足,一支利刃插在她脚前一米的位置,刃上涂了剧毒,反射着幽绿的光。 “拿下!”鬼侍脸色一变,当即呵斥把动手的人抓住押了上来。 这可是王上要见的人!岂容旁人随意杀戮! “你做什么?!懂不懂规矩!?”对着那人鬼侍当即怒喝。 “她杀了我阿爹!我要杀了她!我阿爹再有几年便可重入轮回,却被这魔族奸贼杀得魂体破碎,只剩下一团鬼火!鬼侍大人,我一定要杀了她为我阿爹报仇!” 那人吼得声嘶力竭,身上的怨气也越发浓烈,鬼侍暗道不妙,再这么下去,怨气便会将他的魂识侵蚀干净,他便会成为黑泽渊那些怪物一般! “来人,把他带去孟婆处!” 唯有孟婆的汤药,方能令他冷静下来。 反正此人也要入轮回了,提前喝下孟婆汤也不算坏了规矩。 “继续走吧。”不理会那人的吼叫,鬼侍继续带着曲卿鸾前往鬼王所在之地。 “鬼侍大人,方才那人说的可是真的?” 旁人的议论和方才那人的突袭,曲卿鸾大概猜出了些东西。 但还是需要进一步核实。 “待到了王上那里,自有说法。” 鬼侍没有回答她的打算,静静瞥了她一眼。 这女子气息平和,与之前在鬼火处感受到的杀戾之气截然不同。 看上去也并非嗜血造杀之人,可她的修为力量,确是与鬼火上沾染的如出一辙。 究竟是她太会演戏,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一切,只有等王上定夺了。 鬼族不似魔族和仙族,并无华丽的宫殿,鬼王与鬼族子民同住忘川境内,单独划分了一个区域,作为其休憩之地。 站定鬼王门前,面前的房屋虽不华丽,可修得却是气势恢宏,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风味。 鬼侍恭敬地上前递了话,随后便领着曲卿鸾进了去。 鬼侍:“王上,人带到了。” “嗯,做得不错。”高座上,鬼王绝刹正擦拭着他的长枪,淡漠道。 长枪鬼泣,绝刹的法宝,血戾之气骇然,便是站在门口,曲卿鸾就已经感受到这股暴躁的杀气了。 “你就是屠了我鬼族守卫之人?” 阴骛森然的视线从长枪转向曲卿鸾的时候,兀得震了震:“曲青鸾?” 妖族的三公主,果真没死。 五百年前,仙魔的那场大战他虽未参与,却是有所耳闻的。 所有人都说,那场战役中唯一陨落的,便是妖族的三公主。 可这些年,他却从未在忘川见到过她的魂灵,是以他一直笃定,这位三公主定还活着。 这话他之前也告诉过方慕白,不过对方并未相信,痴傻了似的在这里苦苦等候了数百年。 曲卿鸾颇为惊讶,此次应是她第一次来鬼族,鬼王怎会知晓她的名字? “我鬼族向来与你妖族井水不犯河水,三公主此次行径,定得给本王一个说法才是!本王可不是三公主裙下之臣,若此事没个交代,本王不介意亲自去与妖皇谈上一谈。正好,我鬼族三万大军最近有些闲了,活络活络也是好的。” 擦着枪的手缓缓放下,黑烟散落,座上的人已不见踪影,不过刹那,黑烟出现在曲卿鸾面前,绝戾的气息扑面压下。 见曲卿鸾没有任何闪躲,她的双眼又一直紧闭着,绝刹觉得奇怪。 他可从未听说,这妖族的三公主是个瞎子。 手指抬起,想要撑开她的眼皮,被躲了过去。 “鬼王殿下恐是认错人了,我是魔族之人,并非妖族三公主。” 出来之后,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认成是那位公主了。 方慕白是,鬼王绝刹也是。 曲卿鸾立刻澄清自己的身份,她不想与那位公主扯上联系,也不能扯上。 尊主若是知道,定不会开心。 从她被尊主当成是那位公主替身的时候开始,她便不愿被拿来和她作比较。 除了尊主的意思外,这也算是全了她小小的自尊吧。 魔族? 绝刹皱了皱眉,收回了手,退后半步又仔细观察了一阵。 的确,她身上魔族的气息更重,而且这修为…不属于妖族。 屠杀他鬼族守卫的本就是魔族之力,方才他还在想,若始作俑者是妖族三公主,怎么也解释不清那魔族之力何来。若诚如她所言,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论你是哪族人,今日这杀戮,你都得给本王一个交代。既你说自己是魔族人,正好,破魂的那些护卫都是被你魔族招法所杀!不如,本王现在便杀了你,取了你的魂魄留在鬼族,为那些化为鬼火的亡魂赎罪!” 第17章 面见鬼王 “鬼王殿下,鬼族守卫破魂一事,并非我所为。” 面对绝刹的质问,曲卿鸾谨慎回答。 无论如何,她得先将事情讲明白,断不能就这样背了黑锅。 她被冤枉事小,若是造成两族矛盾,引起战祸,这才是重中之重。 自仙魔大战之后,仙族对魔族虎视眈眈,这些年来,仙帝忌惮尊主修为深厚,不敢轻易下手,可若魔族引得鬼族仇怨,那便不好说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冤枉了你?”绝刹随手拈出一团鬼火,置于曲卿鸾面前:“难不成这鬼火上附着的魔族气息,是本王弄上去的?女人,你便是要撒谎,也得动点脑子。” “鬼王殿下,您仔细想想,若真是我所为,为何我杀了人之后不立刻逃走?而是躺在原地任由你们抓捕?易地而处,倘若换成鬼王殿下您,您会在明知自己精力不足的情况下,攻击他族守卫吗?时机还选在换岗这种随时可能有人来的时候?” 曲卿鸾的话,有理有据,绝刹并非鲁莽之人,仔细考量,自是明白这背后的端倪。 见他片刻不语,曲卿鸾知道,他定是听进了自己的话。 遂接着道:“况且,我没有攻击的理由。鬼王殿下应是知道如今魔族处境的,若我当真随意在鬼族造杀,魔族和鬼族交恶,这对我族而言,除了给别有用心之人创造了机会外,别无益处。”这别有用心之人指的是谁,绝刹非常清楚。 仙族那些伪善之辈,与魔族水火不容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若非忌惮墨宸君的力量,早就动手铲除魔族了。 而对于鬼族,他们也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魔族未除,他们暂时腾不开心思罢了。 这么一想,绝刹对曲卿鸾倒是少了些戾气。 手指一拢,将鬼火收了回去,深深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鬼火上的魔族气息绝非造假,既然你信誓旦旦说这非你所为,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件事,到底是何人做的?”他的人,在他的境界被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罢休! 这关乎他鬼王的威严,更关乎他鬼族的颜面! “祭梵音。” 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三个字。 语气严肃郑重。 “笑话!”绝刹当即冷笑,威压逼人:“祭梵音早数百年前便被封印,如何造杀?!你这是把本王当猴耍?!” 当年封印祭梵音,他作为鬼族之首,自是参与其中。 即便过去数百年,祭梵音那逆天的力量,绝刹历历在目。 当听到曲卿鸾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除去震怒,他还有着浓烈的担忧,那样恐怖的一个人,那样震天撼地的力量,倘若再来一次,他不确定如今的三界是否能承受得住当年的浩劫。 所以他下意识地否认曲卿鸾的话,他宁可相信这女人是在为自己的罪过开脱,也不愿相信祭梵音那魔头又回来了。 “敢问鬼王殿下,祭梵音是否被封印在黑泽渊中?” 曲卿鸾能够理解绝刹的震怒,祭梵音的力量她领教过,即便她领教得可能不过他全部力量的三成,可那已经足够令人胆战心惊了! 那等毁天灭地的力量倘若降临三界,恐怕涂炭生灵。 绝刹脸色微变,当年祭梵音被封印后,各族损失惨重,皆无心思处理后续。 唯有鬼族不仅民数未减反因战祸增添了不少,是以这处理祭梵音的后事便交给了他来处理。 鬼族地域虽广,可当初因祸所致的魂灵超出以往数十倍,待将这些魂灵安顿下来,已然没了放置祭梵音肉身的地方,于是绝刹便秘密在黑泽渊中寻了个地方。 黑泽渊险山恶水,邪祟不断,千年以来鲜少会有人进去,即便进去了,出来的人也屈指可数,是个藏匿祭梵音肉身的好地方。 只是绝刹没想到的是,竟然真有不要命之人,犯险闯入此地。 “你怎会知道祭梵音藏在何处?”绝刹微眯的双眼中透着危险。 那地方,极为隐秘,当年他选定之后,除了几名亲信之外,并无人知晓。 这女人又是怎么找到那儿的? “鬼王殿下可记得,祭梵音当年手下左护法?他藏匿黑泽渊许久,便是因为他,我才见到了祭梵音。” 曲卿鸾将夜九殇如何与她交手,自己又是如何追击至寒冰殿的过程说了出来,当然,关于魔罗果的部分,她只字未提。 “夜九殇,本王当然记得。那畜生自祭梵音被封印之后便消失无踪,本王寻了他数百年,没想到他竟然就藏在黑泽渊中!” 提起那男人,绝刹杀气盛然! 曲卿鸾虽不太明白为何提及夜九殇时,鬼王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至少现在鬼王应该是信了自己。 “那祭梵音,是如何苏醒的?” 这女人所言有些道理,姑且信她。 绝刹不明白的是,这祭梵音被封印了百年,究竟是以何种方式苏醒的? 当年那封印之法乃是妖族禁咒所改,照理,若非妖族之人,绝无可能解开。 而妖族,早于五百年前的大战之后,便隐迹于世。 曲卿鸾摇摇头,当时她与夜九殇交战激烈,情况一片混乱。 那祭梵音如何苏醒,她自己也不清楚。 暗自猜想,之前夜九殇强抢魔罗果,或许,与那东西有关? 不管祭梵音是以何种方式苏醒,倘若为真,三界五族都将再陷浩劫! 绝刹不得不重视,手指在薄唇上摩挲片刻,指着曲卿鸾对鬼侍道:“给她安排一个地方,你带人去黑泽渊看看,究竟那祭梵音是什么情况!” 无论如何,他得确认曲卿鸾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18章 亲自去把她带回来 “三日之期已过,为何还不见影七回来?” 从清欢阁出来,墨宸君脸色阴沉。 柳清欢的身体最近犯病的频率越发高了,原本昨日曲卿鸾就应该带魔罗果回来的,可一直等到今日傍晚,却还未有任何消息,这让墨宸君很是恼怒。 “回尊主,属下已派人入黑泽渊去寻,未见到影七的身影,只找到了这个。” 影三将一条长黑布递了上去。 那是曲卿鸾蒙眼用的,黑布末端有个烧焦的地方,是他上次召她侍寝,在摘掉黑布时不慎扫到了火苗弄上的。 “在哪儿寻到的?” 看着手中的黑布,墨宸君眼底一片阴鹜。 影七的身手虽不是魔影中最顶尖的,可要从她身上扒下东西也绝非易事。 更何况,这蒙眼的黑布又是她随身之物。 若此物不是她自己拿下来的,那她便是遇上了什么棘手之事。 “回尊主,在一处断崖下。”影三将打听到的消息如实汇报:“在那里,属下遇到了一个出乎意料之人。” “何人?” “奉天仙尊。”影三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黑泽渊内,竟然能遇上仙族之人:“这方黑布,便是从奉天仙尊手中得到的。” 见到方慕白的时候,他修为耗得只剩下五成,连御剑飞行都极为困难。 在看到他手中握着影七蒙眼的黑布时,影三没有多想,趁他不备便将东西抢了过来。 可方慕白究竟是三仙尊之一,即便只有五成修为,依旧让影三讨不了好。 黑布被抢,他一捏剑诀,怜光剑便将影三的手掌戳了个洞。 若不是影三躲闪还算及时,那便不是手上穿个洞这么简单了,怕是整条手臂都得被切下来。 “方慕白…”墨宸君低音念叨这个名字,隐约间透着厌恶:“他怎会在那里?” 仙族那些人,不是一向不屑于黑泽渊这等污秽之地么。 “许是为了魔罗果。”陆殒拿了伤药过来给影三包扎:“好在你机灵。” 伤口有些狰狞,但好在不是要害。 三两下包好了伤口,影三低头谢恩。 陆殒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起身面朝墨宸君:“你只知魔罗果可生死人,肉白骨,却还不知他能召生魂一说吧。听说,这五百年,方慕白一直在找寻她的魂魄。” 这个她是谁,墨宸君心中明镜。 “到现在,他还在痴心妄想!” 五指攥紧,掌心的黑布被握出了褶皱。 就凭当年方慕白对青鸾做的那些事,他怎还有脸纠缠不放! “是属下无能,若属下能把人活捉回来,或许便能问清楚影七的下落。” 方慕白手中既有影七的蒙眼黑布,想必定是知道影七行踪的,影三有些懊悔,当时自己就该不顾性命把人给拦下的! “方慕白再怎么说也是仙尊之位,自是不会轻易被捉。”墨宸君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负了伤,便先下去歇着吧。” “眼下魔影成员皆在外出任务,影三若留下,谁去寻影七?” 影三离去后,陆殒问他。 若影二在此,他定第一个毛遂自荐,可偏偏曲卿鸾刚动身去黑泽渊,他便被墨宸君调去了另一处地方出任务,也不知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怎样。 “用追踪蛊找到她。” 墨宸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到黑布的时候,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被什么揪紧了,当听到这东西是从方慕白得到的时候,他再也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必须立刻把她找回来! 坚定的想法,在他心里狠狠扎了根。 “你要亲自去?” 陆殒有些意外,眉梢微挑,一向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 以他对墨宸君的了解,他这么说,便已是打定了主意要亲自去寻人了。 “清欢阁那边怎么办?” “有你坐镇,我信得过。”若说这三界之内能让他墨宸君如此相信的人,陆殒绝对是不可置否的一个。在这位挚友面前,他不以本尊自称,便是彰显了他无比的信任。 第19章 忘情 已经过去五天了,曲卿鸾站在房门口,用力推了推。 还是不行,房门被绝刹以鬼族煞气封住,从里面根本无法推开。 整个屋子,除了门以外,能通向外界的,便只有几扇窗户。 窗户很小,小到连头都通过不了。 鬼族的那些魂体倒是可以变形,从窗户随意进出。 可她却做不到。 离尊主规定的时限已经超过了整整两日,不知道尊主现在是否很生气。 摸着怀里只剩下半个的魔罗果,她轻叹一口气。 这次回去,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只求尊主可以从轻发落,让她好受些。 右肩膀经过五日的愈合,总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因为祭梵音出手的原因,这次的愈合时间比往日多了数倍。 即便已经痊愈,她还是觉得有时候肩膀感觉怪怪的。 总感觉有东西郁结在此,稍一运气,便觉得刺痛难忍。 噼噼啪啪。 耳朵一动,屋外似乎有些异动。 曲卿鸾敏锐察觉到房间内出现了陌生人的气息。 屏息凝神,保持着当前的姿势不动,在那人靠近的一瞬间骤然出手! 热浪袭面而来,掌心好似被火灼一般。 手臂猛地一缩,后撤数米,然对方速度,下一秒便又贴了上来。 一来一回摸约十余回合,曲卿鸾总算是摸透了来人的招数。 凤翎声扬,抓准了破绽将那人紧紧控住。 “身手出乎意料得还不错。” 对方声音甜美,恍若山涧清泉,语气轻松慵懒,听上去全然不像是被制住手脚的人该有的状态。 “你是谁?”凤翎紧握手心,曲卿鸾戒备追问。 听声音,是个女子,人虽被自己制住,可曲卿鸾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这屋子可是由鬼王绝刹亲自封住的,这人却能够轻易潜入,能力显然非凡。 “按照规矩呢,该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我才对。” 打量着面前这个容貌绝佳的女子,忘情原本上扬的嘴角骤然一抿,脸变得比翻书还要快。 这便是绝刹关了五日的女人,这模样长得着实不错,挺符合绝刹那小子的口味。 怪不得这些日子,鬼侍那些家伙表现得奇奇怪怪的。 “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双眼微眯,忘情瞧着曲卿鸾,似笑非笑。 曲卿鸾眉头紧皱,脸上不自觉浮出一丝红晕。 这女子,莫名让她有些惶恐不安。 “听绝刹说,你是魔族中人。方才过招,你的身法招式略有眼熟,是魔影的人吧?” 当年魔族内斗,她与那时候的魔影首领影一交过手,是以对魔影有些了解。 在听她提到魔影二字时,曲卿鸾加剧了对她的禁锢:“你究竟想说什么?” 忘情不以为意,继续道:“魔影内部的人,我大概都认得,除去影三影四这俩特殊存在,魔影中的女子当时只有影五和影六。你应该是新加入的吧?嗯?” 虽身在鬼族,可忘情对魔族的事情,日日关心着。 毕竟是自己的族群,便是离开了,她也不可能丝毫不关心。 这些年,她听说了不少事,比如墨宸君带了两个人族女子回魔宫,比如魔影进了新人,又比如墨宸君只允许这个新人侍寝。 “我以前听说,墨宸君只对那妖族三公主痴情,还以为是真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她虽从未见过那位三公主,却也为那三公主感到不值。 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若不是那傻女子挡在前面,替墨宸君受了那诛魔箭,现在墨宸君哪还有命?表面上做得多么痴情,转过背挑个人便能作她的替身。 呵,只可怜了那已经逝去的女人,还有这被人利用的侍妾。 话语落下,忘情察觉身上的禁锢松了些,很明显,因为她方才的话,曲卿鸾有些动摇了。 抓住机会挣脱了束缚,忘情轻巧落地,步履摇曳走到曲卿鸾面前。 绕着她缓慢行了半圈:“你,便是墨宸君的女人?” 耳畔,热气飘呼,曲卿鸾有些不适,飞快躲开了去。 忘情手下一空,玩味似的瞧着她的反应,哦呀,看来她猜对了。 方才交手时她便猜测,这女人是否与那墨宸君有关系。 既确认她是墨宸君的女人,那便不可能与绝刹有什么。 以绝刹的性子和与墨宸君之间的恩怨,是决计不愿与墨宸君的女人扯出什么干系的。 如此,她倒放心了。 神色恢复到一开始的笑容,方才还冷冽淡漠的模样,一下子就变得明媚灿烂。 一把揽住曲卿鸾的肩膀,如好友一般亲昵,热情地问她:“想不想出去?我可以帮你。” 这女人阴晴不定,情绪起伏如同六月的天一样,令人拿捏不准。 方才交手时,明明对自己透着杀气,一转眼就变得如此热络,这让曲卿鸾警惕的同时又万分不解。 “你作何帮我?”她要知道这女人帮她的理由。 “为了让某些人不快活。”忘情回答。 绝刹那小子这几日给她找不自在,她自是要加倍奉还的。 他将曲卿鸾困在这屋子里,那她偏要把人给弄出去,算是给他一点教训。 第20章 关入幽篁狱 “你叫什么名字?” 在忘情的帮助下,曲卿鸾相当顺利地逃离了那所禁锢她的屋子。 这女子帮了她,她便要知道女子的名姓,以便日后报答。 恩仇必报,是她曲卿鸾的基本准则。 “忘情。”漫不经心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指了指前方的路口:“行了,你就沿着那儿走,便能离开鬼族。” 半晌没有得到反应,忘情低头看了看她,一吐舌头:“啊…我忘了你看不见……” 因曲卿鸾行事动作和常人无异,是以忘情便忽略了她双眼不能视物的事实。 “无妨。”曲卿鸾摇摇头表示没事,随后抬起双手,右手背叠在左手心,对着忘情行了个礼:“多谢忘情姑娘此次相助,今后若有机会,曲卿鸾定涌泉相报。” 瞧着她的礼数,忘情愣了愣,这行礼方式怎得有几分眼熟? 印象中,好像与妖族的礼节颇为相似。 难不成,这是墨宸君为了缅怀那位公主,刻意要求她模仿的? 就在她怔愣的时候,一团黑气袭来,浓烟散去,曲卿鸾身后站了两名膀大腰圆的鬼差,一左一右压制住她的肩膀。 而忘情则双脚一空,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头顶上,逼人的气势压下,她抬头看了看绝刹那张阴沉得要杀人的表情,面不改色,笑盈盈地伸出一只手环在他颈后:“来得可真快。” 这女人,总有本事让自己不痛快!偏他对她还生不得狠! 环在她腰上的力道陡然大了许多,故意给她箍得死紧。 盯着怀中的女人,绝刹看都没看曲卿鸾,直接下令:“把她给本王关进幽篁狱!” 幽篁狱,鬼族看守最严,也是最残酷的大狱。 除了鬼王自己,旁人想进去,得由鬼王亲自带着才行。 鬼差们相视一眼,都知道王上为何这么做。 忘情姑娘性格乖张,行事作风令人捉摸不透,最重要的是,除了王上,鬼族中的人没人治得了她。 这魔族女人是王上特意嘱咐要好生看管,留着有大用处。 若真让忘情姑娘就这么把人给放跑了,王上还不得把他们给剁了。 “就算是关进幽篁狱,你信不信我也有办法把人给弄出来。” 自己的腰被他掐得有些疼,不过忘情也没让他好过。 环在他脖颈后的手也开始用力,以牙还牙嘛,她很在行的。 “看来最近本王太过散漫了,竟是让你还有心思与本王作对!放心,接下来的几天,本王定会补偿前些日子带给你的冷落,让你没有精力分心到别人身上!” 说到别人的时候,冷冽的视线狠狠撇了眼曲卿鸾,不过片刻又回到了忘情身上。 这几日因为调查祭梵音的事情,他的确是冷落了她,只是没想到,这小野猫竟用这种方式回报他!看来,应该好好惩罚才是! “喂?!绝刹!臭小鬼,放我下来!你敢!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折磨得姐姐我几天下不了床,你等着!”踢蹬着双腿想从绝刹怀里挣脱,却毫无用处。 “既然姐姐已作了要求,我又怎能不满足呢?”勾起一抹坏笑,绝刹的回答险些让她背过气去。 看着忘情被鬼王抱着离开的背影,两个鬼差相视一眼,默契地松了口气。 看来,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地防着忘情姑娘,王上的心情也会变得比较好。 曲卿鸾蓦地一颤,方才鬼王说话的时候,似乎有道视线,满满的杀气。 是她感觉错了吗? 不过这并不是她现在主要应该关心的问题,很快,她便被带到了幽篁狱。 这里鬼泣不断,阴森可怖,便是看不见,光是听那凄厉的声音,便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进去!” 鬼差一把推在她背后,将她推了进去。 陌生的生灵气息随风蹿入,那些鬼祟发了疯似地蹿过来,叫嚣着,悲鸣着,化作浓烈的黑烟,将曲卿鸾的身影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怎么这些鬼祟反应这么激烈?!喂,那女人不会出事吧?!” 其中一个鬼差担心地问道,王上让把人送过来,只是为了防止忘情姑娘再次私自将人放走,可没说要伤人啊!倘若这女人出了什么事,如何跟王上交代? “应该……不会吧…放心,这可是幽篁狱,里面都是有禁咒压制的,那些鬼祟,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另一个鬼差说得忧心忡忡,自己都没有什么底。 可能怎么办?幽篁狱又不是他们能进去的,便是真出了事,也得等王上过来才能处置。 “要…要不,先在这里守着,看看情况?若真有什么事,咱们立刻向王上禀报。” 第21章 意识海的虚幻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是影七。” “起来!身为魔影,这点苦都吃不得吗!?”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她的替代品罢了!” 黑暗之中,墨宸君以前说的每一句话,走马灯似地在曲卿鸾脑海中划过。 “尊主…” 轻声呢喃,口口声声唤的都是心中那个人的名字。 她知晓,他的心里没有她,自己只不过是三公主的替身。 可情之一字,来了,便是挡不住。 一旦动了情,便是知道那人不爱自己,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即使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亦是甘之如饴。 幽篁狱中,万鬼围绕。 皆是被她身上的生灵气息吸引而来。 她的精魂与寻常不同,蕴藏着别样的力量。 鬼首靠近,想要摄取魂魄之力,却被她体内的一道禁制给逼退。 几番尝试,鬼首自知不可硬碰,遂转迂回之势,化为黑烟,自曲卿鸾耳蜗遁入,欲控其心魄,使其自愿成为万鬼食粮。 鬼魅幻象,那些入侵曲卿鸾意识的鬼祟依照她的记忆,化形成为墨宸君的模样。 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满声柔情:“卿鸾,本尊喜欢你,跟本尊走吧。” 情之一字,有多大的力量,便是鬼魅也懂得。 此女对这男人如此爱慕,是绝不会拒绝他的邀请的。 感受到掌心那轻微的颤抖,鬼首得意一笑,看,这女人果还是心动了。 是啊,面对心上人的主动邀请,又有哪个女人能够抵抗得住? 更何况,这女人已情根深种。 只要她答应了自己的邀请,它便能如愿摄取她的精魂,吸收她魂魄内精纯的力量,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幽篁狱!届时,它定要好生与那绝刹算算总账! “卿鸾,以后,你便是本尊的唯一。” “本尊定待你如珍如宝,令你享有世间繁华。” 一句句承诺,情深似海。 曲卿鸾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是心动了。 她倾慕尊主,作为女子,自当是幻想过喜欢的人能够给自己同样的回应。 不过幻想,终归是幻想,活在世上,总还是要回归现实的。 尊主从未喜欢过她,这是血淋淋的事实。 从一开始,尊主便说了,她,不过是三公主的替代品。 自己需得好生认清位置。 于她而言,能够待在尊主身边便已足够,其余的,她不敢奢求。 陷入情局的女子,总是痴傻得可怜,又清楚得令人心疼。 她太清楚尊主的性格了,倘若她真去索求那不属于她的位置,恐怕,连侍奉尊主的资格,都会成为奢望。 是以,她乖乖收好自己的心,为的,不过是换取待在他身边,能够时常被他召见的权利罢了。 “你,不是尊主。”面对鬼首幻化的男人,她说得斩钉截铁。 话出口的瞬间,幻象急速崩塌,那些侵入她意识的鬼魅惊叫着被逼了出去。 这是她的意识海,只要她不愿,这些鬼魅,只能被驱逐出境。 不仅如此,它们还将为强闯意识海而付出巨大的代价。 “怎么……可能…你…怎会拒绝……” 鬼首的魂体被强行撕裂,在被逼退意识海的前一刻,它不可置信地发问。 怎会有人能够拒绝心爱之人如此深情的誓言! “汝非吾,亦非他,安知其想。”曲卿鸾淡漠地回应了一句,在鬼魅被悉数逼出后,她暗自呢喃:“他从不唤我名字,也不会对我如此情深。” 扎心的刀,她自己捅在了自己心头。 终归是要痛,不如她自己来,总好过别人来扎刀。 痛彻心扉罢了,习惯便好。 身体好像被人从内部撕扯开来,剧痛之下,曲卿鸾全身痉挛,在黑暗中颤抖不断。 鬼魅自她体内散出,鬼首虽然气力被削减了不少,可依旧还是围着曲卿鸾,伺机寻找下一个机会,再一次入侵她的意识海。 “喂,里面的咆哮声小了不少,看来应是没什么事了吧?” 守在大狱口的鬼差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交头接耳。 不知不觉,已是一夜过去,鬼嚎之声小了不少。 两个鬼差硬着头皮往里瞅了瞅,没看到曲卿鸾的身影,可她身上的生灵气息还在,说明人应该还活着。但因为看不到人,不能确定曲卿鸾现在的状态到底如何,二人怎么也放不下心,僵持在原地,离也不是,留也不是。 “尊主,前面就是鬼族了。” 黑泽渊上空,墨宸君御剑而行,脚下的诛仙魔剑发出殷红的光。 自己的法器如此强烈的反应,墨宸君若有所思。 诛仙甚少有此等反应,这赤色光芒之中,隐约透着警告的味道。 “哦?老朋友来了。” 黑泽渊,寒冰殿内,祭梵天感应到来自魔剑诛仙的威慑之气,不觉冷笑。 正在凝神调息的他缓缓睁开眼,血瞳中,透出嗜血的戾气。 血液正在喧腾,杀意如狂风骤浪席卷而来,兴奋如他,周身的气息随之翻腾,搅得整个寒冰殿都为之震动。 “尊主,属下自愿请命,刺杀墨宸君!”夜九殇永远也忘不了,当年祭梵音被封印后,自己是如何被墨宸君逐出魔族。那等耻辱,他无论如何也要向墨宸君讨回来! 目光从夜九殇身上幽幽扫过,没带什么情绪,可夜九殇在对上那视线后,还是忍不住内心一阵哆嗦。 对祭梵音,他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 方才的视线接触,虽然祭梵音没有说什么,但夜九殇知道,这是在警告他莫要多事。 “是属下不自量力,请尊主恕罪!”慌忙跪下,对着座上之人俯首认罪。 “你也是为本尊着想,忠心之臣,本尊岂有怪罪之理,起来吧。” 见他识相,祭梵音倒也没怪罪,一拂手,以气劲将他带了起来。 “不过老朋友都来了,本尊说什么,也得送个见面礼才是。” 祭梵音收了势,往椅背上一靠,右手撑着头,左手抬起在空中从右往左一滑,内息所化之镜,倒映出幽篁狱内,曲卿鸾奄奄一息的身影。 “啧啧啧,鬼王还是同以前一样,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瞧瞧这苍白的小脸,定是受了不少苦,真是可怜。”嘴上说着可怜,可脸上却浮现出玩味的笑容:“这些鬼魅,已入过一次意识海,现在她的精神领域定是极为薄弱,正适合本尊施展摄心咒。” 他留在她体内的力量,便正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 她不是唯一一个能够侍奉墨宸君的女人么,那正好,温柔乡,温柔刀,墨宸君,这个礼物,本尊希望你能喜欢。 五指兀然收拢,只见镜像之中,曲卿鸾右肩处,暗红光芒若隐若现,很快凝聚成一个红点,似有意识一样,顺着她的脖颈蹿入脑中! 第22章 人在哪里 “绝刹…停…停手…我不行了…” 房间内,一片狼藉,衣衫散了一片,桌椅也被掀翻在地,有些连腿脚都折了,房屋梁柱上满是打斗留下的划痕,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这里经历了什么浩劫。 床榻上,罗帐内,两道身影起伏纠缠,不时传来女子的咒骂声,但很快就被封住,吞入腹中。 忘情的指甲陷入绝刹背上的皮肉,划出道道血痕,可这男人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毫无停歇的意思。 这男人是野兽吗!不知道累的?! 忘情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她有些后悔之前给他找不自在了。 她怎就忘了,这小怪物是个记仇的! “小怪物…求你了…” 娇嗔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些微哭腔,绝刹猛地一震,暂停了动作。 低头看着怀中这染了红晕的女人,媚眼如丝,眼角带着晶莹泪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心头一软,低叹一声,俯身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鬓私语:“这次,便饶了你。” 每次都这样,只要她娇柔地唤他小怪物,他便心甘情愿地沉沦于她,不可自拔。 总算是折腾完了,忘情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枕着他的手臂沉沉睡了过去。 “小怪物,你给姐姐记着…”熟睡间,她呓语喃喃。 绝刹将她抱在怀中,倾听着她低声呓语,忍俊不禁,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忘情,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乖留在我身边。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谁都不行! 想起之前在鬼族边界看到她和曲卿鸾在一起的身影,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恐慌! 忘情本是魔族之人,被他强行留在鬼族数百年,这些年,她没少尝试逃离,只是每次都被他逮回来了。 这次,他因调查祭梵天耽搁了几日,一不留神她便又不见了。 偏此次这曲卿鸾亦是魔族之人,且身手不凡,若忘情与她联手,凭借她们二人的能耐,要离开鬼族不难,尤其是这些日子他疏忽管制的情况下。是以他才会比往次更加惶恐不安。 还好,还好他去得及时,人还没走,她还是被他留下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曲卿鸾打去了幽篁狱。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防止忘情将人放走才这么做的,唯有绝刹自己知道,他做得这一切,全是为了不给忘情留任何逃离自己的机会。 “王上。” 正在温存之际,门外传来鬼差的声音。 绝刹不悦地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儿轻轻放下,为她掖好了床被,这才翻身下床,从地上随意捡起外袍披上,袒露着胸口便走了出去。 “何事?” 绝刹语气阴冷,鬼差一听便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可事情紧急,就算知道自己现在来必得受王上冷待,还是得硬着头皮汇报。 “回王上,魔尊殿下来了。” 魔族尊主,踏足鬼族境地乃是大事。 鬼差不敢大意,先将人领去了偏厅,然后又风风仆仆地过来向主子禀报。 “这便来了,消息真够灵通的。” 绝刹眉梢一挑,考虑了片刻,回屋更了衣,领着一行鬼差,浩浩荡荡朝偏厅而去。 临走时刻意交代了鬼侍:“好生伺候忘情。” 末了,特意嘱咐,着人来把屋子翻修一遍,还不准惊扰了忘情休息。 这让鬼侍苦不堪言,王上,您这可着实为难了众鬼啊! 偏厅,墨宸君背手立身中央。 一众侍从齐刷刷排开,整齐地立在他身后两侧。 仅一个背影,便已透出君王的威仪霸气。 如墨的长发,玄底赤纹的衣衫,配上墨宸君那深邃的轮廓和狂狷傲然的气质,越发显得他威震四方。 高傲如绝刹,在面对墨宸君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气势还是威仪,这个男人都比自己更胜一筹。 “魔尊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两王相见,少不了客套周旋。 尤其是面对实力气势如此强悍的墨宸君,绝刹自然也不能掉了身为鬼王的颜面。 “本尊此次来,是为接不成气候的下属回去,还请鬼王行个方便。” 单刀直入主题,墨宸君从来不废话。 “看来这下属对于魔尊而言颇为重要,否则魔尊也不会亲自跑来鬼族找本王要人。” 绝刹瞧着他,得意勾起嘴角,他赌对了,墨宸君真的为了那女人亲自前来。 从见到曲卿鸾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纵使她不是三公主转世,就凭那张脸,墨宸君也绝对待她不同! 正巧,有些事情,他需要和魔尊殿下商议商议。 “她是重要的药引,本尊自当重视。”墨宸君的回答冰冷残酷。 “药引么…”玩味的神色从绝刹眼底划过:“魔尊如此兴师动众,当真只为了一个药引?她那张脸,与当年那位三公主可算是一模一样,你当真舍得?” 墨宸君眉头微皱,不理会他的话,只一字一句道:“鬼王,人,在哪里?” 第23章 条件 语气中,透着几分压迫。 “魔尊这架势,是在威胁本王吗?别忘了,这里是鬼族,不是你魔宫。” 双眼微眯,绝刹背后的鬼差们已蓄势待发。 同样,墨宸君身后的侍从们亦做好了迎战姿态,两方气势互不相让。 “本尊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引战,鬼王,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局势。你我两族剑拔弩张,便宜的是谁。”管他身后的人如何气势汹涌,墨宸君依旧端坐位上,一脸平静无波。 绝刹亦是懂大局之人,自当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抬手示意背后的鬼差们都收起戾气,双方再次回到了方才的平静。 “要本王放人,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他扣着曲卿鸾不放,便是为了今日一局。 “说说看。” 墨宸君耐着性子,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祭梵天醒了,此事你知道吧?”提到这个名字,双方的神色瞬间都凝重起来。 关押曲卿鸾后,绝刹的人去寒冰殿走了一趟,诚如她所言,里面的封印气息全无,外面还下了禁咒,根本进不去。不仅如此,去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只留了一个无名小卒,吊了半口气被送了回来,这才让绝刹真正地相信,祭梵天是真的回来了。 二人身后的侍从鬼差们面面相觑,各自的脸上透着惶恐。 祭梵天,数百年前震惊三界五族的大魔头! 他当年造下的杀戮血债,随便一件便是令人毛骨悚然。 只听这个名字,就足以令人腿软心颤。 回忆起来时路过黑泽渊时,魔剑诛仙发出的血红之光。 墨宸君那时便知,祭梵天封印已破。 “当年封印那魔头,你我二族出力最多,他如今苏醒,第一个要寻仇的,便是你我二族之一。他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当年倾尽五族之力方才将其镇压,如今卷土重来,以一族之力恐怕难以抵抗。”数百年前的封印大战是多么惨烈,绝刹历历在目。 “鬼王的意思,是想与我魔族结盟。”墨宸君道出他话中的意思,沉吟片刻。 祭梵天的力量,的确是震天骇地。 此人暴虐成性,又睚眦必报,当年封印的仇,他怎会不报。 “鬼王的提议,本尊很感兴趣。不过结盟一事,兹事体大,既是鬼王提出,总得有所表示,以示诚意。”当年封印大战,祭梵天被诛仙魔剑斩断了一条经脉,修为大损,后又被封数百年,如今方醒,想要恢复鼎盛之姿,光是修复经脉就得花费不少时间,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在这段时间主动寻仇,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这便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 当然,这一点,墨宸君是不会告诉绝刹的。 结盟,他自然也想过,多一个盟友,总好过一族孤军奋战,至少能够分摊些火力。 只是结盟一事,谁先提,谁便落入被动,而他墨宸君,不喜欢被动。 “诚意?你的人本王还给你,难道还不算诚意?” 绝刹额头一跳,墨宸君这个提议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鬼王自己也说了,那是本尊的人,既然如此,那便是物归原主,此乃天经地义,算得上什么诚意。” “那依你的意思,要怎么样?”绝刹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种入了贼网的感觉。 方才,他是不是不该先提结盟一事? “阴核。”墨宸君开口道:“倘若鬼王当真诚心与我魔族结盟,这当是最能表达诚意之物。” 倘若方慕白当真是为了魔罗果去了黑泽渊,影七既然碰上他,以她的实力,断是敌不过方慕白的,若方慕白与她争抢,那魔罗果定然受损。 破损的魔罗果,便失去了入药的功效,为以防万一,他得留个后手才是。 “阴核乃我鬼族至宝,岂是说给就给的。” 阴核乃是千年阴灵之气所炼,有固魂安魄之奇效,但是炼制起来成功率极低,这千把年间,也就炼出了这么一颗,此等至宝,绝刹怎会轻易给出。 “若鬼王肯给出阴核,作为交换,本尊自当拿出自己的诚意。” “哦?那魔尊殿下倒是说说看,你的诚意是什么?” 只见墨宸君嘴角微扬:“忘情。” 一个简短的名字,便让绝刹冷凝了眼眸。 “我魔族的大祭司,这几百年有劳鬼王照顾了。” 墨宸君这话说得礼貌,可仔细品味,其中威胁不言而喻。 忘情曾在祭梵音手下效力,自祭梵音被封印后便不知所踪。 墨宸君继位后曾派人四处找寻她的下落,皆未有果,后来便慢慢停止了搜寻,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寻找,就连绝刹也如此认为。 可今日,墨宸君的话却让绝刹恍然大悟,原来他停止搜寻,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在这里! “你早就知道她在本王这里。” 牵涉到自己的女人,绝刹不得不警惕起来:“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自认为将人藏得很好,这几百年间,他从未走漏过半点风声! “鬼王殿下将人囚禁的第一天开始。”墨宸君看了眼他凝重的表情:“只要鬼王答应本尊的条件,让本尊带走阴核和本尊的人,忘情的事情,本尊可以当作从未听过,鬼王想留她多久都可以。” 第24章 别来无恙 “所以,他就因为这个条件,把阴核给墨宸君了?” 忘情从鬼侍的口中得知了二人的谈判结果,气笑了。 翻身下床,眨眼就消失在鬼侍面前。 “忘情姑娘您去哪儿?!”鬼侍一惊,慌忙跟出去,可他哪儿比得过忘情的速度。 完了完了,若是被王上知道他们没看好忘情姑娘,这可是要下刀山地狱的啊! 苦着一张脸,匆匆忙找人去了。 “魔尊殿下。” 墨宸君正观摩着刚到手的阴核,只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那声音听起来柔和恭敬,可接下来的攻势却快如闪电。 耳畔劲风阵阵,墨宸君两指并拢,划出一道结界,抵住了幽火的攻击。 碧绿的幽火将地面上烧出一条黑痕,痕上星火点点,凡是踩上去的人,无一不被灼伤。 “几百年不见,你这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墨宸君将阴核揣入怀中。 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敲着,默默计算着曲卿鸾归来的时间。 适才绝刹已经下了令,让鬼差把曲卿鸾带过来。 算算时间,该差不多了。 “魔尊殿下过奖。那阴核乃是我数百年辛勤成果,还请殿下物归原主才是。” 笑话,阴核可是她辛苦了多少年才炼制出来的! 哪儿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坑了她数百年的男人! 青灯鬼厉幽火冥冥,一连串的幽火顺着方才那道黑痕死灰复燃。 火势迅猛,眼看着就要将墨宸君吞没,却见一道赤光落下,只一瞬,便将这幽火横扫一空。 连带着被烧焦的土地都被连皮铲了起来,落下了一道深坑。 “忘情,在外待得久了,看来你是忘了魔族的规矩了。” 灰尘落尽,忘情脖颈被一道大力卡住,稍一用力,她的颈骨便会碎裂。 “放开她!” 绝刹闻声而来,在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卡住脖子的那一瞬,鬼戾之气汹涌。 长枪鬼泣呼啸而来,气势汹汹! 因着绝刹的攻势,墨宸君随手将忘情给丢在了地上,后退几步,随即与绝刹展开了数百回合的拉锯战。 “咳咳!”忘情落地,咳嗽不止,往脖子上一摸,微微发疼。 墨宸君的力道刚才若是再大几分,自己现在就成鬼族幽魂了。 想想还是有些后怕,再抬头看看半空中因自己和墨宸君打得不可开交的绝刹,又感动又担心。 “这……” 两王之争,气劲横扫周围一片,树木被连根拔起,草根被掀出了土壤,就连巨石都被两人的力量切割成了碎砾。 两边的下属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多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被两位主子的气力刮到,死无全尸。 不知打了多久,二人好不容易停歇下来。 各自落在两棵巨树顶上,相视对立。 “魔尊殿下可是与本王有过交易,难道要食言而肥?!” 绝刹手腕一转,长枪翻了个面,气势越发凛然。 回想起方才忘情被他拎起来的样子,恼怒交加。 “本尊一向信守承诺,答应的事情,自是不会反悔。只是鬼王该好好管治你的人,莫要做出让本尊误会的举动,否则像今日这般的袭击,倘若再让本尊遇到,那么下次,鬼王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若有所指地瞥了眼底下的忘情,若不是考虑到和绝刹的交易,就凭她方才的无礼,他哪儿能留她到现在?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之前派去接人的鬼差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王上!幽篁狱发生暴乱!万鬼,万鬼顷涌而出,控制不住啊!” 树顶上的两人皆是一惊,但表情却各不相同。 绝刹惊怒之中带着些许担忧,而墨宸君则蹙起了眉头,看向幽篁狱的方向,似在思量着什么。 二人休战,双双来到幽篁狱。 一地的鬼火,将整条路都给铺满了。 “怎会…”忘情瞧着幽篁狱前,那正在撕扯着最后一缕残魂的熟悉人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影七。”墨宸君脸色阴骛,沉声唤了一声。 只见那看似熟悉的人儿转过身来,额头上多了一点鬼魅的印记,隐隐透着魔气。 “摄心咒。”绝刹认出那印记,与墨宸君对视一眼。 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别来无恙啊,绝刹,墨宸君。” 手上的鬼火落地,“曲卿鸾”张开双臂,神色张狂地对着对面的二人。 绝美娇艳的面孔,开口的声音却低沉浑厚,那赫然是祭梵音的音调! 第25章 邺火焚烧 “祭梵音。” 这三个字,对于墨宸君而言,可谓是恨之入骨。 他回来了,不仅如此,此刻还以摄心咒控制着曲卿鸾的意识。 仿佛自己的东西被玷污了一般,墨宸君戾气狂生,周遭的魔侍、鬼差都因为禁受不住他的气劲而被冲得后退了不少。 他的东西,容不得人染指! 一招过去,地面爆裂,从地底下生出好些魔藤,将曲卿鸾的身体紧紧缠绕。 “呵,老朋友相见,难道不应该友好地打个招呼吗?” 祭梵音嗤笑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挣扎,由着自己被藤蔓缠住。 面对越来越近的墨宸君,他的笑容越发灿烂。 “墨宸君,数百年的封印,你难道不想念本尊吗?本尊可是念你念得紧啊。” 待墨宸君立在自己面前,他压低了声音与他道,那亲昵的模样,在旁人看来还以为他二人的关系多么亲密。 声音到后面越压越低,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是啊,数百年的封印,这个仇,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墨宸君俊朗的脸上,透出阴狠戾气,显然已经动了怒。 “怎么?心疼?”故意动了动手,引得那魔藤将她缚得更紧了些。 藤蔓上有倒刺,只听刺啦一声,曲卿鸾的衣衫撕裂开来,露出雪白晶莹的皮肤。 墨宸君挥手一掷,扬起漫天尘土,身后那群鬼差、魔侍全都迷糊了眼。 至于绝刹,除了怀中的忘情,其他任何人都是入不了眼的,也不屑去看这春景。 “哈哈,墨宸君,本尊原不懂得你为何对这女人情有独钟,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这滋味,可妙得很呐。”如此令人遐想的话语,就是为了在墨宸君心底埋下一根刺。 此话一出,便是曲卿鸾和祭梵音之间没有什么,在旁人听来,也像是有了什么。 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住,自己的女人与旁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尤其是像墨宸君这样的男人。 墨宸君没有说话,可脚边被气劲震得飞起来的砾石却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 双眼微眯,下一秒,只见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点在曲卿鸾眉间的印记上,猛地注入一道魔力:“你话太多了。” 邺火之力渗入体内,烧得曲卿鸾全身滚烫! 摄心咒乃是以人魂附着他人身上,是以宿主一旦遭遇了什么,这施咒人亦会与之共情。 在曲卿鸾饱受邺火之力煎熬的同时,祭梵音也承受了相同的痛苦! 墨宸君的邺火,乃比无间地狱更加催命! 遭受这般火力侵蚀,便是鼎盛时期的祭梵音也无法长时间承受,更何况是现在的他。 “墨宸君,你就不怕烧死她吗!?” 曲卿鸾的身体已经被邺火之力折磨得痉挛不止。 鲜血从她口中涌出。 然而墨宸君似乎大有不逼他出来不罢休的意思,这邺火之力烧了这么久,并未见减弱半分,丝毫没有顾及曲卿鸾的意思。 不行,再耗下去,自己的人魂会先被这邺火之力给烧穿了去! 斟酌之后,祭梵音撤出了曲卿鸾的身体。 见着额间印记缓缓消散,墨宸君这才停了手。 将邺火之力撤了出去。 而此时的曲卿鸾,早已被折磨得只剩下半口气。 “尊…咳…尊主…” 熟悉的气息就在面前,她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魔藤慢慢抽离,没了魔藤的支撑,她软绵绵地落了下来。 墨宸君大手一捞,将她稳稳接住。 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的血色着实碍眼,修长的手指在她唇边一抹,把血渍抹干净了。 “魔尊殿下。” 绝刹见事情已毕,走上前来。 脸色凝重地与他对视。 “祭梵音此次是来示威的,幽篁狱,不过是个开始。” 第26章 魔影众人 “祭梵音回来了。” 回到魔族的第一件事,墨宸君便召集魔影宣布了这个消息。 众人皆惊,便是一向冷面的陆殒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怎么会?他不是已被封印?” 陆殒看向墨宸君,对这个消息,有些难以置信。 当年封印祭梵音,用的可是妖族秘法,现如今妖族隐世不出,何来解除之法? “虽不知他使用的是什么方法,可封印已破是事实。” 看了陆殒一眼,墨宸君将视线调转到影二身上:“祭梵音破封一事,如今知晓之人,除了我们,便是鬼族。本尊与鬼王已经定了交易,联手对抗祭梵音,尔等从即日起,便需与鬼族合作,趁着祭梵音尚未恢复之际,找到机会,斩草除根。” 这次,可不仅仅只是封印这么简单了。 祭梵音睚眦必报,野心极盛,若是等到他修为完全恢复,到那时,三界的浩劫只会比封印前更惨烈! “属下遵令!”影二领头,带着一众魔影跪下领命。 “尊主,那阿七……” 看了眼魔影最末尾的空位,那本应是曲卿鸾的位置,影二挂心忧虑。 “她暂时不用出任务。”冷冷开口:“影七任务失败,理应受罚,但念在她现在伤重,惩罚暂时记下,待她好了,再行计较。” 玄衣摆动,人已经与影二擦肩而过,足下一顿,对影二道:“影二,专心你自己的任务,不该你关心的,最好收起心思。” “属下,遵令。”影二手指紧了紧,低头应承。 尊主话中的意思,他自当明白,可阿七…… 论公,阿七是他的下属,论私,他对阿七的情谊怎能让他做到不管不顾。 后脑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墨宸君早已走远。 身边,一白发童颜,身材高挑的美人正抱着双臂坏笑着斜视他:“发什么愣呢,还想着你那阿七?尊主前脚刚嘱咐过你,你这倒好,后脚就阳奉阴违,也不怕被剥了皮。” “影五,别闹。” 影二正苦恼着,没什么心思被调侃。 挥手将影五隔到一旁,率先走出了大殿。 “那影七还真是骚贱狐狸,勾引了尊主不说,还把首领都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当真好本事。若不是因为她命好,生了张好脸,哪儿配得上给尊主侍寝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影二离开之后响起,说得那叫一个尖酸刻薄。 影五翻了个白眼,小指抠了抠耳朵。 这让人作呕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也是倒尽了胃口。 “想要得到尊主青睐,与其在这里阴阳怪气内涵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尊主解决祭梵天那个大患。做个长舌妇在这里怨天怨地的,多没意思,是吧影六。” 贱兮兮地冲那尖酸刻薄的人一笑,不等她反应,影五便消失在了门口。 影六气得满脸通红,想要发作可对方早已消失无踪了。 这口怨气憋在心底无处可发,扫了眼周围,抽出弓弩对准了院子里一块巨石准备发泄。 “尊主大殿前的院子,你可想好了再动手。” 影三站在旁边看戏似的,靠在梁柱上提醒了一句。 影六当即怂了,看了看左右两边,慌忙收了弓弩,又回头瞅了瞅影三:“我不过是拿出来调整一下弓弩位置。”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瞧她那怂样。”看着她逃离的背影,影三笑出了声。 随后脸色一变,再睁眼时,已不是方才那种神韵。 唇角一勾:“哥,你刚才就不该提醒她,让她打,端看她到时如何被罚。” 胸口猛地一阵起伏,仿佛是体内那个人的抗议。 “哥,你都用了这身体这么久了,公平点,该轮到我了。” 影四伸手拍了拍胸口,安抚着体内另一个灵魂。 此时,清欢阁内。 柳清欢正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梳头,一面听着侍女的禀报。 “小姐,尊主一回来就拉着魔影的人去了大殿,奴婢靠近不得,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梳头的手微微一顿,她转过头来:“魔影?全员都在吗?” 侍女摇了摇头:“七姑娘并未在其列。听说七姑娘去了趟黑泽渊,受了重伤不说,还被鬼族的人给扣下了,最后还是尊主亲自给带回来的。” 看来,那头饕餮并没能成功要了她的命。 握着梳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朱唇微抿,思忖片刻后又继续追问:“她现在何处?” “回柳姑娘,七姑娘现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尊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可随意靠近。” 闻言,柳清欢心里有些不舒服,禁止旁人靠近,这是怕扰了她养伤吗。 明明那女人现在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宸君为何对她如此照拂! 嫉妒的藤蔓在心头蔓延开来。 放下梳子,柳清欢忙唤了侍女更衣:“走,随我去看看七姑娘。” 第27章 不允许夺走 曲卿鸾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体内的燥热烧得她浑身难受。 不知怎得,经脉好似被强行撑开了一样,内劲汹涌地冲击着,如狂风骤浪似的。 一股奇异的热流在小腹周回流淌,引得她生了些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撩动得她心悸,让本就燥热难耐的她更添了几分难以启齿的躁动。 额上已是香汗涔涔,整间屋子充斥着异香。 端是驻足百步之外都能够闻得到。 柳清欢停在院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手指紧捏着腰带一角,眼底一闪而过的很厉。 “柳姑娘。” 两个护卫奉命看守在曲卿鸾院子门口,见着柳清欢皆是一愣。 都知道这清欢阁的主子身子娇弱,甚少出门,怎得今儿却来了七姑娘这儿? 疑惑归疑惑,可这人到底还是尊主的心头宝,两个护卫也不敢怠慢。 双双朝着柳清欢低头行了礼。 “两位大哥辛苦了。” 巧笑倩兮,柳清欢温柔可人的一笑,让两护卫如沐春风。 怪不得这位得尊主宠爱,如此温顺柔和的美人,谁不爱。 “我听说七姑娘受了伤,遂想着过来瞧瞧。” “这……”两个护卫相视一眼,面露难色:“非是我等不让柳姑娘进去,实在是尊主有令,说不让任何人打扰七姑娘休养。” 曲卿鸾这次伤得有多重,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那样的伤,换成五大三粗的壮汉都未必能够挺得住,更何况是那样纤细柔弱的姑娘。 听说,尊主还对七姑娘用了邺火,哥俩都怜悯这可怜的女孩儿究竟造了什么孽。 见二人不肯放行,柳清欢心思一转,轻叹一气,转过身,自言自语道:“哎,七姑娘说起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受难,我这承恩之人心痛难安。我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来看上一眼,聊表关心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平白寒了人心。” 她说的是情感至深,两护卫见她那忧心焦虑的模样,都不禁暗赞一声柳姑娘仁善知恩。 又考虑到她是尊主捧在心尖的人,便是放了她进去,应也不影响什么。 心头一软,二人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侧了身,开口道:“柳姑娘,只一刻钟,多了,属下也不好交代。” 一刻钟而已,误不了什么事。 柳清欢闻言,眼睛一亮,转回了过去冲二人微微一笑:“多谢两位通融。” 将侍女留在外面,自己独身走了进去。 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的异香已经非常浓烈了。 柳清欢脸色一沉,不同于方才面对两个护卫时的春风和煦,现在的她,浑身的阴森戾气。 这是……香潮。 所谓香潮,乃是妖族独有的特征,妖丹汇聚天地灵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令妖族之人身现异香的状况。 香潮既来,意味着曲卿鸾的妖气已经压制不住了。 来到曲卿鸾床前,低头看着沉睡中并不怎么安稳的人。 怎会… 手指搭在她的腕处仔细听脉,三年前,给她服下的抑制妖气的药,竟然这么快就要失效了!? 难不成,是因为每月一碗心头血的缘故,药效随着血液流掉了。 啧,本想着利用她每月贡来的心头血,可以让自己加快夺魂的速度。 没想到,魂魄尚未夺全,竟是让她的妖气恢复了过来! 好在墨宸君这些天忙着祭梵天的事情没有时间来看她,否则,就凭这满屋子的异香,鬼都看得出来她的身份了! 若让墨宸君知道她是妖族之人,那自己伪装了三年的身份,岂不是不告自破?! 在魔族的这三年,柳清欢比谁都清楚墨宸君最讨厌的便是欺骗与背叛。 倘若自己的身份被识破,留给柳清欢的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三年的时间,她早已对墨宸君情根深种,甚至不惜为了他,向师父隐瞒魔脉的消息。 在她眼中,墨宸君已然成为了她生命的全部,她借用三公主转世的身份从他那儿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怀怜爱,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她便发了疯似的无助。 不,十几年来,她在师父手下饱受折磨,好不容易得了这份温暖,她不管是骗来的还是偷来的,她得到了,便是她的。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从她手中将这份温暖夺走! 她柳清欢,要长长久久地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她要永久霸占这份怜爱! 谁若是阻拦她,谁就得死! 怀揣着这份强烈的感情,她凝气屏息,将这屋内的妖气尽数纳入自己体内。随后气劲集于掌心,手腕翻转,朝着曲卿鸾的天灵盖一掌劈了下去! 第28章 魂魄涌动 哐当! 一声巨响从屋内传来,惊得院外的护卫立刻冲了进来。 开门一看,异香扑鼻,比方才在院外闻到的浓烈数倍。 护卫惊愕万分,这异香,方才他们都以为是曲卿鸾院中的那些花草散发出来的味道,未曾想,竟是这屋内的气息! “噗!” 柳清欢跌坐在地上,背靠着简陋的木桌腿,朱唇呕红。 掌心火辣辣的疼,是方才被曲卿鸾体内迸发的力量反弹所致。 “柳姑娘!” 护卫见状,慌忙上前把柳清欢扶了起来。 上下打量着她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要知道,这可是尊主的心上人,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柳…姑娘…” 曲卿鸾也因着这动静醒了过来,她这一醒,屋内的异香倒是淡了许多。 “柳姑娘受伤了?可有事?” 淡淡的血味蹿入鼻间,柳清欢受伤了? 她赶忙翻身下了床,也顾不上一身伤痛。 伸手去拉柳清欢起来,未曾想,这手刚接触到她,便感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二人接触的地方汹涌而入。 这力量,并无攻击性,虽然来势汹汹,可曲卿鸾却觉着舒爽。 反观柳清欢就不怎么好过了,魂体剥离的痛苦让她面色惨白。 若不是有凝魂珠护体,自己身上这缕残魂,怕是早就被吸走了。 “放开我!” 为护魂魄,柳清欢惊呼一声,推搡着拉开和曲卿鸾的距离。 惊慌错乱间,将曲卿鸾推倒了去,头撞在墙角,疼极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屋外,忽地一阵强劲之风涌入,迷糊了人眼。 待劲风平息,墨宸君已搂着柳清欢坐在了床榻上。 至于曲卿鸾,来不及顾得上头上的痛,自己爬了起来,恭敬地跪在一旁:“尊主。” “参见尊主!” 两个护卫也慌忙跪下,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主人。 尊主下了令,不准旁人扰了七姑娘休息,他们不但放了人进来,还让这心头宝似的柳姑娘抱了恙,倘若尊主追究起来,他们这一身的皮,怕是就要不得了。 越想越害怕,尊主罚人的方法各种各样,见识过的人,除了七姑娘,怕都已经…… 身上哆嗦得厉害,二人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方才就不放柳姑娘进来了。 “你怎么样?”墨宸君率先关心的是柳清欢的情况。 见她面色苍白,眉头一紧。 即便是心疾最重时,也从未见过她白得像张纸似的。 “宸…宸君…”柳清欢回得有气无力:“我…我喘不过气来…” 魂魄险些被收走了去,纵有凝魂珠护着,却也需得一些时间方能调整过来。 难怪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靠近这女人,起初她还不明所以,今日方才知道其中利害。 看来,要除掉这女人,还只能借旁人之手才行。 时间,不多了。 “这味道…香潮…” 异香味道比之方才已经很淡了,但墨宸君还是嗅到了气味。 瞳孔微震,心弦被狠狠撩拨。 “宸君…我…我好难受…” 不能让墨宸君注意到这香潮真正的起源。 好在她之前已经将这屋内的妖气尽数纳入体内,柳清欢佯作不适,扭捏着身体在墨宸君怀中磨蹭。 迷离的双眼半睁半开,抓着墨宸君的衣襟轻声低咛。 那声音,叫人浮想联翩,跪在地上的那两名护卫听着也心猿意马,但当着尊主的面,二人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墨宸君冷冽瞥了一眼,吓得两护卫浑身一哆嗦,当即抱着人就往外走,对于曲卿鸾,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直到人已经走远,曲卿鸾方才摇摇晃晃地起来。 头上隐隐的疼,身体也是飘忽得很,需得撑着床沿方才能够站得住。 “七姑娘,你头上流血了,要不要叫魔侍大人过来?” 护卫见她这般,心怀愧疚,毕竟闹成这样,也是他们之前违令放了人进来的缘故。 对于影七,魔宫的人,多数都对她存着一丝怜悯。 可怜这痴情的女娃娃,偏偏爱上了一个待她如此无情的男人。 “有劳护卫大哥费心了,皮肉伤罢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消的。” 反正以她的体质,这点擦伤,治愈只不过是眨眼之间。 护卫点点头,心道这体质倒还真不错,让人省了不少心。 行了礼,出了房门继续守院子去了。 “诶,你说刚才那异香是哪儿来的?这香味,好像在柳姑娘来之前就有了。”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上,年轻一点的护卫觉着有些不对,向同伴询问。 年长那个瞥了他一眼,那手上的兵器敲了敲他脑壳:“你小子,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站好你的岗,咱们这次违令让柳姑娘进去的事情,尊主没有当场追究已经是开了大恩,这要是再有什么差池,你我都得掉一层皮。” 不该管的事情少管,就连影二大人那等人物,之前得罪了尊主,受了多重的伤,他可记得清楚。那样的惩罚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怕是直接就没了命,去鬼族报道了。 “可那香味明明……”年轻人总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尤其是觉得自己发现了些什么的时候。 “闭嘴吧你!”脑壳又被敲了一下:“你没看到尊主对两位姑娘的态度吗?”说到这儿,那年长的回头瞅了瞅屋子,生怕曲卿鸾听到似的,又压低了点声音:“小子,你听好了,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该多嘴的。主子爱谁不爱谁咱们管不着,只要做好交代的事情就行了!” 屋内,曲卿鸾静静地听着外面二人的谈话。 即便两个护卫刻意压低了音量,可凭借曲卿鸾敏锐的听觉,要听到他们的谈话,实在太容易了。 胸口有点发闷,闷着的同时,小腹越发燥热,屋内的香味又变得浓重了些。 尊主方才,视线没有在自己身上作半分停留。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可就这么赤裸裸地被拿出来作对比,还是有些剜心。裙角被捏得发皱,绝美的唇角带着些微苦涩。 “啧啧,好一副美人寂寥空悲切的画面。” 寒冰殿,祭梵天瞧着那画面中绝色悲苦的容颜,不禁伸出手顺着曲卿鸾的轮廓描下来。 旁边的夜九殇瞧着自己尊主这般陶醉又诡异的表情,不敢多说什么。 呈上一碗鲜血,递到祭梵天面前:“尊主,该疗伤了。” 上次邺火之力的灼烧,让祭梵天的人魂受了不少震荡。 为了尽快修复魂魄,他选了最快,也是最狠厉的血气疗法。 每日一碗人族的心头血,便是最有效的良药。 “尊主,那摄心咒…”待一碗血饮尽,夜九殇迟疑地开口。 “嗯?怎么?九殇你有疑惑?” 今日祭梵音的心情还算不错,所以能允他问上两句。 “属下只是疑惑,那摄心咒,尊主当真给那丫头解了?” 依照祭梵音的性子,这种下的咒法要么已经发挥了功效,要么便是那宿主已经没了性命,否则是绝不会被撤走的。 更何况,此次祭梵音又受了墨宸君邺火之苦,那便更是没有撤咒的可能。 只是奇怪的是,方才他并未在曲卿鸾身上看到任何摄心咒的影子,这才是令他好奇的地方。 却见祭梵音嗤笑一声,回头再次将视线转到曲卿鸾身上,意味深长道:“急什么,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29章 邺火轿辇 香潮一直萦绕不散,持续到了半夜,仍未有停息的迹象。 曲卿鸾将自己泡在冷水桶中,可燥热之感却是越发强盛。 夜半时分,她听得外面传来了声响。 “七姑娘。” 房门被敲响,门外是魔侍的声音。 心头一动,这么晚了,魔侍大人怎得会过来? 莫不是尊主? 一想到墨宸君,她娇俏的脸庞蓦地蹿上一阵红晕。 身体越发得灼热起来。 曲卿鸾,你当真是思春了吗,想到尊主竟是这般…这般… 头顶微微冒着烟气,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 “七姑娘。” 没听到反应,魔侍的声音提高了些。 只听里面哗啦水声作响,随后便是细细簌簌地穿衣声。 没过多久,门便开了,曲卿鸾头发上还带着水渍,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一缕鬓发垂下,搭在秀美的脸颊上。 她本就生的清瘦,骨相出奇得好,搭上这般刚出浴的装扮,越发得出尘。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说的便是她这样的美人。 如此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放眼三界,除了当年的三公主外,如今,便独此一殊。 即使是三公主转世的柳姑娘,也不曾有过这等气质。 若是再给她添上一双完美的眼睛,怕是日月无光,云霞自秽了吧。 只可惜,哎…天妒红颜,这世间,总是有着许多的遗憾。 “七姑娘,尊主召见,请随属下走一趟吧。” 魔侍收回视线,低头言道。 “好。” 轻声应承,她穿了鞋,便要随魔侍走。 刚出了门,却被魔侍拦下:“七姑娘,今儿个准备了轿辇。” 拍了拍手,轿辇被抬了过来,停在曲卿鸾面前。 曲卿鸾愣了愣,平日去尊主寝殿,都是步行而去,今日为何还派了轿辇过来? 魔侍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可尊主的命令还是得照办,亲自撩开了轿辇帘子,对着曲卿鸾道了声“请”。 曲卿鸾也未犹豫,低身进去了。 方一坐下,手脚便被里面的机关锁住,炙热的温度急速飙升。 整座轿辇烫得如火炉一般! 曲卿鸾难受得想叫,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这辇子里下了禁言咒。 “七姑娘,暂且忍忍,等到了大殿便好了。” 魔侍在轿辇旁细声安慰着。 他也不愿意让这个乖顺的娃娃受这等折磨,可谁让她今日得罪了柳姑娘。 尊主有多宝贝柳姑娘,这魔宫上下都知道,哎,怪只能怪这孩子命苦。 好在这辇子的温度尊主是调试过的,顶多是难受些,要不了命。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把人送去大殿,好叫她少受些苦。 轿辇中的温度着实难熬。 若是曲卿鸾以健康之躯倒也还能受得住。 可偏偏她现在内息紊乱,小腹的热流因着温度的提升横冲直撞,疼得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右肩膀也越发绞痛起来,加之之前在鬼族所受邺火之力的内伤尚未痊愈,如此三方交纵,行至半途她便已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 “魔侍大人。” 一行人迎面碰上了影二,他正得了调令,明日赶去鬼族。 在看到抬辇的一行人,出于礼节,对魔侍拱了拱手。 “时值半夜,魔侍大人这是在惩戒谁啊?” 这顶轿辇影二认得,是尊主专门惩戒人时用的,说起来,这玩意儿还是他和影一一起做的。 抬手要撩轿帘,想看看里面受罚的是哪个倒霉鬼。 “首领大人,这是尊主特意召见的人,这时候也不早了,耽误不得。” 魔侍半路将他的手拦下,朝他低了低头,带着人赶紧离开。 影二身负重任,还想趁着天亮前去见见曲卿鸾,遂也没拦着,由着他们走了。 轿中的曲卿鸾有种被抛弃的强烈失落感,有口不能言,有苦不能说。 这等感觉,何其绝望。 无言的泪顺着眼角流出,还未等落下,便已然化作烟雾。 “七姑娘,到了,快下来吧。” 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大殿,魔侍催着曲卿鸾赶紧下轿,担心她熬坏了身子。 然而等了良久也未等到一点动静,暗道一声坏了,慌忙奔进大殿,向墨宸君禀报去。 第30章 杖刑十五 唰,冷水浇面,激得曲卿鸾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手一动,冰水波澜,冷意包裹。 若是平日,她定是被寒气冻得瑟瑟发抖。 可现在体内灼烧似的难受,再加之方才轿辇中邺火之刑,这冰水,来得正是时候。 “看你这享受的样子,看来方才应当让你在轿辇里面多待一会儿。” 墨宸君瞧着她浑身被水浸湿的样子,湿透的衣衫贴合着她姣好的身线,朦朦胧胧的倒更显得旖旎醉人。 喉结上下翻动,下一刻,又是水波飞溅。 “尊主,属下的身上还有水汽,若不擦干,恐湿了您的…” “床榻”二字尚未出口,她人就已经被扔进了软绵绵的被窝,火热的身体随之附上,不嫌她身上水渍,将她压了个瓷实,二人能贴的地方分毫不透。墨宸君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过来,混着体内那股子热气,刚刚才冷静下来的身体,又燥热起来。 墨宸君单肘撑在她身侧,第一次不是一来就直奔主题,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她。 得空的那只手顺着她的额头沿着轮廓往下滑,酥酥痒痒的,引得曲卿鸾起了鸡皮疙瘩。 尊主这是怎么了? 她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怒了墨宸君。 行为举止如此反常,让她本就悬着的心,吊得更高了去。 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影七。”半晌,头顶上响起低沉的声音。 她闻声抬头:“尊主有何吩咐?” “今日惩戒,你可知为何?” 他说的,自当是轿辇中的邺火刑罚。 曲卿鸾顿了顿:“属下不该惊扰柳姑娘。” 墨宸君清冷嗯了一声,继续道:“还有呢?” “属下任务失败,理应受罚。” 醒来时发现身上那半颗魔罗果不见,她便知道,尊主定会责罚的。 “你可有怨?”邺火之刑,寻常人一次都受不住,她却接连受了两次,换做是谁,心里怕是都会有怨。 “无怨。”曲卿鸾答。 “撒谎。”她刚说完,墨宸君便接了话。 脸上带着笑,可眼角却未见笑纹。 陡然间,她右肩的衣衫被大力扒下,雪白莹润的直角肩映入那漆黑的眼眸。 墨宸君双眼微眯,瞧着她肩头上那被邺火逼出来的咒印,勾唇冷笑,覆掌其上,不过盏茶功夫,便将这深埋在曲卿鸾体内的摄心咒连根拔除! 因这咒法藏得深,几乎渗入了曲卿鸾的经脉,所以拔除的时候,痛得昏天黑地。 墨宸君用了猛力,压她压得实,否则以这等痛感,她定会弹身而起,以致遭其反噬,经脉寸断,修为大损。 整个过程,她未吭一声,咬着牙,冷汗涔涔。 见她这般隐忍,墨宸君蓦地心软了几分,下手力道轻减了些,可疼痛却并未有丝毫减缓。 承着这份苦,曲卿鸾心道,原来,尊主让她进那轿辇,还有这层意思。 “影七,你可知罪?” 让人趁虚而入,在体内种下这等危险的咒法而不自知,身为魔影,便是失职! 身形飘忽,她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踏着虚浮的步伐跪在地上,俯首认道:“属下未能察觉此咒入身,是属下失职!请尊主降罪!” 温柔乡,温柔刀。 都道是温柔乡解英雄甲,若是尊主没有帮她拔除这摄心咒,那她很有可能在侍寝期间便在这咒法控制下对尊主动了手。 此等疏忽,该当重罚! “起来。”瞧着她气虚不稳的样子,墨宸君眉头皱了皱,抬手让她站了起来。 “杖刑十五,就在这儿罚。” 曲卿鸾俏脸一白,身体的温度如同到了冰点。 但还是乖乖听话,顺从地走到了魔侍面前。 “七姑娘,得罪了。”魔侍闭了闭眼,心一横,木杖便打在了她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刑至一半,只听咚地一声闷响,曲卿鸾倒地晕死了过去。 她来时就伤痕累累,哪儿还承受得住这等杖刑。 “尊主,这……”魔侍不忍再打下去,停了手看向墨宸君。 深深看了看地上昏死的人,半晌,墨宸君蹙眉下了床,亲自将人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罢了,暂且就到这儿。”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人,整个大殿,只剩下他和曲卿鸾两个人。 第31章 意料之外的话 咒法顷刻间消散,伴随着赤红火光。 火势乍现之前,祭梵音正对上墨宸君从窥视镜中投来的视线。 “呵呵,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寒冰殿内荡开,回音不断。 “尊主,何事如此好笑?” 夜九殇谨慎发问,尊主这笑声带着些许癫狂,让他听得心惊胆战。 血瞳映火,更加妖冶嗜血。 祭梵音半躺在高座上,掌心托着那残余火苗,嘴角渐收:“好你个墨宸君,竟然这么快就拔除了本尊的摄心咒。” 那摄心咒藏得极深,当时他下了狠手,几乎钉进了曲卿鸾的奇经八脉。 本以为墨宸君就算发现了也会怜香惜玉下不得这手,却未料,他那心,比祭梵音想象中更冷硬。 “若非本尊看得见前世姻缘,否则按他这般做法,本尊还真可能认错人。” 五指收拢,残火消散,祭梵音望着天花板,良久也没个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九殇听他这话,疑云满头。 尊主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想了半晌,也未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敢开口问,便只能在旁边默默候着。 “九殇。”过了不知多久,祭梵音方才开口。 “尊主请吩咐。” “仙山上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可是记得,当初自己被封印的时候,仙族的那些鼠辈,可是下了不少阴招。 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勾当,可比墨宸君和绝刹这种正面迎战的,要恶心多了。 自己既然醒了,少不得要去打个招呼,免得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仙尊们忘了他。 毕竟,呵,自己以后夺回魔族,还得跟他们打打交道不是,生疏了可不好。 “回尊主,前不久,仙山禁咒被冲破,仙帝急召,将数百年游荡在外的奉天仙尊召回,三仙尊眼下正合力修补禁咒封印。”夜九殇回答。 “禁咒冲破?本尊没记错的话,那禁咒固若金汤,若非有人从内部破除,凭着那些畜生的横冲直撞,是无论如何都破不了的。”话至此,祭梵音顿了顿,似乎想通了什么,勾唇一笑,翻身坐起,手肘撑在膝盖处,身体前倾:“或许,仙族中,倒有个可以帮得上本尊的人。九殇,准备一下,帮本尊去仙山带个信。” 同一时刻,魔宫大殿。 墨宸君坐在床沿边,盯着沉睡的曲卿鸾出神。 她的呼吸急促,神色并不怎么安稳 “不,我不是…师父…我不是…” 口中轻声呓语,似乎是着了梦魇。 师父… 他听着她喃喃自语,神色复杂。 她口中的师父,他知道,是清虚派的玉虚道人。 她是三年前,被他从清虚派中捡回来的。 当时捡她的时候,她浑身冰冷地倒在雪竹林中,身边围满了满面杀气的清虚派弟子。 捡回来后,她似乎失去了部分记忆,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倒在那处。 只从那些追杀她的清虚派弟子的只言片语得知,她是玉虚的徒弟。 因她这张与青鸾如此相似的脸,他解决了要杀她的清虚弟子,也因此,断绝了她和清虚派的关系。 他们认定她与魔族勾结,是以将她列入了讨伐榜中。 从此以后,她被清虚派除名,正式成为了魔族一员。 “我不是妖…我不是…” 颤抖的双唇,失去了本有的血色。 她摇着头极尽全力的否认,样子楚楚可怜。 妖? 墨宸君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字,眉头微蹙,凑近了些,想要听清楚她的每一句话。 “众…源,奈…相煎”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听得并不真切,却让墨宸君瞳孔震动,蓦地坐直了身。 神色满是震惊,仿佛惊雷过境,尤未缓过神来。 她方才,说了什么? 闷声自问,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气流涌荡。 记忆猛然撤回到三年前,那时他还被禁在囚魔窟。 一日,墙那边的洞窟里又被关进来一个人。 听看守的人说,是个女娃,因身负妖气被囚,进来之时还被下了禁言咒。 同是天涯沦落人,再加上那女娃又疑似妖族,他便对她生了些许同情。 那石壁下方有一小口,二人便通过这唯一的口子,有了交集。 她不能言,便以指为笔,以沙为纸,书写其意,而他则巧言对之。 一来二去,二人生出了些同伴情谊。 二人时常就异族可否共生为题,讨论得昼夜不休。 便是那时,她留下了一句话,让墨宸君记忆深刻“众生本同源,奈何复相煎。” 第32章 把刑罚补全了 一夜昏昏沉沉地便过去了。 曲卿鸾醒来时,不觉一怔。 自己这是在尊主寝殿待了一宿? 曲卿鸾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平日侍寝,事后刑罚无论多晚,她都必须立刻离开大殿,不得有半点磨蹭。 本以为今次受罚晕厥,尊主会让魔侍将她拖回自己的院子,却未料,竟是让她在这里睡了一整夜。 “醒了?” 墨宸君早已醒来,立在床头清清冷冷地瞧着她。 眼神中多了几分打量。 清晨初醒,她脸色苍白,头发也有些毛毛躁躁的。 看上去却也不狼狈,倒平添几分可爱。 领口因昨夜的折腾有些散乱了,稍一低头,从墨宸君的角度便能看尽一片春色。 轻咳一声,他上前一步,伸手替她拉好了衣服,动作稍显粗鲁。 曲卿鸾惊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慌忙下了榻:“属下失礼,还请尊主恕罪。” 她的样子毕恭毕敬,同平日一样。 只是墨宸君瞧着她这模样,不知怎得,又想起之前在灯会时候,她对影二的笑颜,心里有些不痛快。 “起来。”有些气闷地让她起来。 “感觉如何?”他问。 曲卿鸾回道:“回尊主,属下已经没事了。” 经过一宿,昨夜的伤势,已然好了大半。 “既然没事了,便过来帮本尊更衣吧。” 不知为何,墨宸君瞧着她突然来了兴致,要她来伺候自己。 以前召她侍寝,从未留她过夜,今次将她留下之后,他才发现,有她在身边,这一夜,倒是比平日睡得更加安稳些。 自青鸾离开之后,五百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可一回想起昨夜听到她迷糊之间道的那断断续续的呓语,对她,多了几分揣测。 他这番举动,让曲卿鸾有些发蒙了去。 莫不是自己昨夜伤得太重,尚未恢复完全?又或是觉还没完全醒过来?怎么觉着尊主待自己的态度比之寻常有些不同了? “你是聋了吗?”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墨宸君有些不耐烦了。 “尊主恕罪。”低头应了一声,她这才匆忙起来。 从魔侍手中接过衣衫,缓缓走到墨宸君面前。 她眼睛是看不见的,自然没有办法像寻常侍从一样服侍他更衣,只能展开了衣服,乖乖站在原地。 墨宸君也不嫌,反正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站过去,自己将手臂送进了衣袖中,末了,从怀中拿出之前影三从方慕白那儿抢回来的蒙眼黑布,塞到曲卿鸾手中:“你的东西,拿好了。” 这黑布,他一直随身带着,说不出来为何,只是觉着丢不下,需得返到她手上才行。 “多谢尊主。”接过黑布后,她当下便系上。 “影七。”看着这张被黑布挡了大半的脸,墨宸君顿了顿:“众生本同源,奈何复相煎。这句话,你可听过?” 曲卿鸾愣了愣。 这话,午夜梦回之时,时常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却是不记得何时说过,对谁说过。 为何尊主会知道这句话? 印象中,她似乎并未对他提及过。 “尊主,这话,您是从何听得?” 她问得小心翼翼。 “这么说,你是听过了?” 虽然这些年对曲卿鸾的关注不多,可她的性子,墨宸君还是知道的。 她没否认,那便是认了。 “这句话,属下确是在梦中听过。”曲卿鸾道。 梦中? 墨宸君眉梢挑起,瞧了她良久,冷笑出声。 “呵,本尊倒是好奇,你究竟梦了个什么,竟会听过这句话。” 语气中带着质疑,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尊主…” 帮他整理腰带的手指微微一颤,墨宸君身上的冷气凝了上来。 曲卿鸾不敢再有多的动作。 感受到来自上方巨大的压力,她心中困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墨宸君就这么看着她,暗暗自嘲。 若不是她这个可笑的解释,他差点就以为,这女人才是三年前那个陪他禁在囚魔窟的人。 如此想来,恐怕这又是她企图博取自己关注的手段罢! 上次是模仿青鸾的气息,这次又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这句话,在他面前演这场苦肉戏,当真是恬不知耻,屡教不改! “行了,你下去吧!”对她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那冷冰冰的样子,甚至比之前更冷冽。 挥手隔开她为自己整理腰带的手,重新唤了个侍从进来,将她方才为他更的衣服脱了下来,重新换了套新的。 “去将你昨夜欠下的杖刑补全!”丢下这句话后,他人便消失在了门口。 曲卿鸾再一次被一个人抛下,木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扯出一脸苦笑。 看来,尊主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转过身,依着墨宸君的命令,找魔侍去领欠下的刑罚。 第33章 楚月,过来 “你方才说,她在宸君那儿留了一夜?” 清欢阁内,柳清欢听着丫头的禀报,握杯的手指收紧了些。 胸口一阵闷气憋得慌。 之前墨宸君将她从曲卿鸾房间抱回来时,她便想着借那香潮余力,引了墨宸君与她行了那事。然而他却出奇的冷淡,轻言细语地哄了她两句,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那时她还奇怪怎么连香潮的气息都让他这般稳得住。 现听丫头这么一说,方才知道,不是他稳得住,而是他不愿与自己行周公之礼。 一转过背,便召见了曲卿鸾那小贱人! 越想越气闷,手一挥,将桌上的杯盏茶壶全都扫下了桌,摔了个稀碎。 丫头站在旁边,低头闷不吭声。 外人都觉着自家姑娘温顺贤淑,可她这个近身伺候的人却是知道,柳清欢,可没有看上去那么温良。 “看来,得尽快将那女人身上的魂魄全都夺过来!” 之前自己体内的这缕残魂屡屡躁动,让她受尽折磨,后又因为曲卿鸾的缘故,加剧了残魂的不安分,再这么下去,凝魂珠都未必能够镇得住。她柳清欢可不愿就这么殒了,得先下手为强,将其余的魂魄都抢来! 唯有这样,她才能真真正正地做曲青鸾,做宸君心里的那个唯一! “去,帮我去给师父送个信。” 起身写了封书信递给丫头,柳清欢几乎是掐着丫头吩咐的:“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这封信,三日内,必须给我送到!否则,你就等着去给鬼王当差吧!” 庭院小径,曲卿鸾缓慢地往前走,裙摆过处,尽是一片血渍。 她方才将昨夜欠下的杖刑给补全了,魔侍被召见走了,行刑的是影六的人,下手狠辣,每一下都挑着痛处打。 便是怎样特殊的体质,在挨过这顿打后,都吃不消。 尽管这等伤,一夜过后便不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可眼下,全身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本是惧痛的,可奈何,却时常遭痛。 有时候她还感慨,这老天爷着实喜欢折磨人,你越是怕什么,他便越是来什么。 离她的院子还有不短的路,可她的体力却快要耗尽了。 寻了个地方暂时休憩,靠在栏杆上面朝天。 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尊主动心的,她不清楚了。 只记得那夜尊主第一次召见她时,那狂狷热烈的气息,便已经让她臣服。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明明知道那人心里没有自己,还巴巴地留在他身边,乖顺地尽着一个替身该尽的本分,只为了让那个人能够心顺。 身边的人不是没有提醒过她,影三不就经常恨她不争气吗。 心一旦动了,便是收不住的。 也许,只有等到她完全心死的那天,才会真正从这情局中解脱出来吧。 正胡思乱想着,耳朵敏锐地一动。 周围的微弱异响她听得清楚真切。 有人! 当即起身,出手势如闪电! 将面前的花朵都给炸碎了去。 “小丫头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飞花拢聚一瞬然后散去,一娇媚女子从花瓣中走了出来。 蛾眉星眸,绛唇微挑,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魂,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妖气…妖族的人…” 对方身上的气息让曲卿鸾动作一顿。 不是说妖族已经隐世了吗?怎得还会有妖族之人在这儿? “我这些花可都是名品啊,就被你这般辣手给摧残了,丫头,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嗯?” 女子啧啧两声,遗憾地瞧了瞧院中这些娇美的花朵,掉头就向曲卿鸾发起攻势。 “哟,还蒙着眼,怎么?你是看不见吗?” 宽大的黑布将曲卿鸾大部分的脸都给蒙了去,她根本就看不出她的样貌。 步伐轻忽飘渺,两三步便移到曲卿鸾跟前,看似轻柔的手掌伴着香风拂来,力道却是毋庸置疑的强悍,作势要揭开她脸上的黑布,看清楚这黑布下究竟藏着怎样一张面孔。 曲卿鸾有伤在身,硬拼不得,侧身躲过女子招招攻击,脚法如流云一般轻巧。 女子瞧着她的步法,愣了愣,神色微微有些古怪,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感觉到对方气息一滞,曲卿鸾也顿下了脚步,立在离她白米远的地方:“姑娘何故在此?” 对方是妖族的人,曲卿鸾莫名对她卸下了些防备。 没有追究她的身份来历,只是问她来此的目的。 正待女子要回答之际,微风拂过,下一秒,陆殒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面无表情地对那女子道:“楚月,过来。” 第34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 “诶,来啦!” 名唤楚月的女子瞧着陆殒那冷冰冰的模样,眼底玩味儿的色彩浓了些。 欢快地答了一声,香风拂过,下一刻,人便贴在了陆殒身侧。 “陆美人,想我了?”作着那些话本里纨绔子弟的模样,手指勾着陆殒的下巴,顾盼流转。 偏她生得娇俏玲珑,便是垫着脚,也只能够得到陆殒的肩头。 这调戏的气势当即便弱了许多,看上去,倒像是谁家小孩儿冲着大人撒娇似的。 曲卿鸾虽瞧不见面前这两人的姿态,但听她那故作轻佻的调戏言语,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大长老向来淡漠寡言,从未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这女子,着实大胆有趣得紧。 “原来姑娘叫楚月,极好的名字。” 唤着这名字,总觉得莫名的熟悉亲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是觉着好像已经认识了许久似的。 楚月向来喜欢听好听的,曲卿鸾的夸赞正好对了她的喜好。 转眼便忘了方才她出手毁了自己的名品花卉一事。 松了拉着陆殒的手,脚下一转,又想朝曲卿鸾扑过去。 陆殒见她这般不老实,捏住她后领,将她拎了起来。 “陆美人这是吃醋了?莫吃莫吃,公子我只是瞧这丫头会说话,纯欣赏罢了。放心,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陆美人你。”当着人面,楚月一向以公子自称,也没别的,就是想要彰显得和别人不同。嬉皮笑脸地瞧着陆殒,也不管她现在两脚悬空的样子是不是丢人,反正她脸皮厚,而且对面那女子又看不见,怕什么。 陆殒被她弄得无语,这女人,看着娇俏可人,这二皮脸的功力,当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瞥了她一眼,啥也没说,手臂往后一抡,楚月便化作一方锦帕,落在他掌心。 将锦帕折叠好,放入怀中,然而楚月却并不安分,在他衣襟下晃来动去。 “早知这般容易就能与陆美人亲密接触,我该一早便化成这锦帕的。” 语气欢快得很,并未因被变成了锦帕而有任何沮丧。 “安静。”大手捂在胸口,沉声让她莫要动弹,楚月这才安静了些。 “大长老,你们…” 曲卿鸾一直在旁边听着,明白二人关系定不简单。 颇有些惊讶,大长老一直形单影只,除了与尊主论事之外,鲜少听说他身边有什么人,连伺候的人都没几个。 今儿突然撞见他与这妖族女子如此……与众不同,确是令人好奇。 “偶然捡回来的。”陆殒给的回答简略得不能再简略了。 他并没有打算和任何人提起楚月,若不是今日她闲不住出来乱晃,她的行踪,该是无人知晓的。 听出来陆殒话中的意思,曲卿鸾也没过多追问。 大长老做事一向有分寸,他若是没打算说,定有理由。 “伤是怎么回事?” 陆殒瞧着她走过的路,视线在那些血点上扫过。 拉过她的手为其把脉。 气血不稳,脉象紊乱。 又是魔木之气的冲击。 “又受杖刑了?” 看来宸君又为难她了。 “是属下办事不利,理应受罚。” 曲卿鸾低头回答。 这丫头,乖顺得过了头。 陆殒静静盯了她半晌,随后从袖中拿出一粒丹药递过去:“服下,调息片刻。” 给她的丹药只是普通的益气丸,她的体质,用不着什么灵丹妙药。 只需要给她点加速恢复的丹药便可。 “多谢大长老。”吞下丹药,就地吐息纳气,只盏茶功夫,她便觉着神清气爽,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嗯。”陆殒点了点头。 “七姑娘,可算是找着您了!” 魔侍收下的小厮兀然跑了过来,见着意料之外的陆殒,慌里慌张地冲他行礼:“参加大长老!” “何事惊慌?”这小厮匆匆忙忙,看上去像是火烧了眉毛似的。 陆殒瞧着他,淡漠发问。 “回大长老,有人,有人擅闯边界,伤了我们好多人!” 小厮回得上气不接下气:“属下们不敢惊动尊主,便想来找七姑娘,将那人打发了去。” 这些年,擅闯魔族边界的人时有出现,大多都是些杂碎。 墨宸君向来都不放在眼里,寻常这种情况,也都丢给曲卿鸾去处理。 “带我去吧。”曲卿鸾摸出了凤翎,朝陆殒点了点头,跟着带路的小厮向边界而去。 第35章 师兄妹交锋 魔界边境,李玄天一身青衣长衫,手持绝剑问天立于断崖之上。 正气浩然,神色凛凛,问天剑端,已被脚下十几名魔族侍卫的鲜血染红。 顺着剑身,温热的血液滴落,将脚下的草叶都给晕红了去。 “往后撤!” 侍卫头领见势不妙,此人来势汹汹,本事不凡。 绝非以往那些擅闯魔族的杂碎所能够比拟的。 慌忙带着人往后撤。 然,李玄天却并未想要给他们活路,挽出一个剑花,残影飘忽,再睁眼时,人已近在眼前! 铛! 兵刃交接一瞬,清脆之声作响。 侍卫头领面前落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曲卿鸾已执玉笛凤翎立于面前,替他挡住了这凶险的一剑! “七姑娘!” 见到曲卿鸾,侍卫们都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似的。 面露惊喜之色。 李玄天抬眼,剑气微变,脚尖点地往后撤了些许,待站定后,方一脸肃穆地仔细瞧着面前女子:“师父说你堕入魔道,我和师叔都不相信,今日一见,却是令人心寒。” 曲卿鸾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凤翎横于身前,随时准备迎战:“大师兄,你便当三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吧。” 短暂的交谈后,二人再次交手,两股强力气势交错,打得是难舍难分。 曲卿鸾内心深处不愿伤这位大师兄,是以每次接招,都采取迂回之术。 反观李玄天那边,招招致命,凛冽决绝,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哎,照小七这打法,天黑也不见得有个了结。” 轻扬的口哨声响起,侍卫们吓得兀然回首,只见影五不知何时立在他们身后,一脸玩儿味地抬头瞧着当前的战势。 “小七啊,你不想杀他,可别人想要杀你啊,这等情势,你可让不得。” 影五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寻了个巨石侧躺上去,一腿曲起,一手撑头,看戏似的。 打斗中的二人并不受她的影响,依旧打得胶着。 从树的这头,折腾到了树的那头,沿途巨树倒了一棵又一棵,尘土飞扬,地面微震。 “早就听闻清虚派人才辈出,这李玄天身为清虚派翘楚,当真不负这首徒的名声。剑法干净利落,没有一点虚浮的花架子,嗯,人才,人才。” 一面瞧着打斗场面,影五一面自言自语点评起二人的招式来。 凤翎笛声悠悠而起,李玄天动作受制,出剑的速度不复方才,被曲卿鸾寻了破绽,一脚踢下了树梢。 “对嘛,这才是该有的打法,不过这一脚还是踢轻了点,恐怕被利用。” 影五话才刚说完,便见李玄天将问天剑甩出,横于身下树杈之间,以自己为箭矢,问天剑和树杈为箭弩,借助剑体的韧性和曲卿鸾这一脚的力量,复而朝着曲卿鸾弹了回去! “看吧,我就说吧。”这般力道弹回去,小七又该如何应对呢? 影五将视线转回到曲卿鸾身上,却见人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哦?她这架势,是要… 瞧着曲卿鸾变换了姿态,影五开始有些兴致了,半躺的身体当下坐直了起来,仰着头只等曲卿鸾出招。 早就听说小七自行研究了许多有趣的招式,自己一直没有时间观摩,今儿个倒是个好机会。 只见曲卿鸾整个人漂浮半空,凤翎调转飞速走高,林间树叶似听懂了她曲调命令,一片接着一片整整齐齐地绕出一个巨大的飞叶旋涡。 叶片锋利得如同刀刃,所过之处,皆留下了不浅的划痕。 “嘶,这玩意儿若是割在身上,杀伤力可不小。” 影五兴奋起来,她最是喜欢看些新奇玩意儿了。 “五姑娘,这…您不去帮个忙吗?” 侍卫首领额角有些抽搐,早听说这影五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今日一见,着实开了眼界。 同伴与外族之人相斗,她不去帮忙就算了,还搁这儿看起戏来了。 “哎,你懂什么。”影五摆了摆手,老神在在道:“你七姑娘应付得来。” 当初小七进魔影,还是她把的关,若要计较一下呢,自己也算是她半个师姐,今日便算是借此机会抽查一下她长进如何,不算过分。 “可…”侍卫还想说什么,被轰隆声打断。 抬眼看去,那些飞叶如洪流一般,追逐着李玄天,过境之处,无不掀起惊涛骇浪。 拉锯战打了近三个时辰,二人体力都所剩无几。 最终落地时,二人皆气喘吁吁,身形不稳。 “嗯!”戏看够了,影五从石头上跳下来,抻了抻身子,筋骨舒展了不少。 “妙啊,妙啊!” 方才的打斗,她看得意犹未尽。 不过再怎么有趣,也得有结束的时候,否则这动静闹到尊主那儿去,那可就麻烦了。 “影五…”曲卿鸾面向那缓慢走近的人影。 从这女人出现,她就注意到了。 果然还是同以前一样,尽做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哟,小七。”话落之际,人已经到了曲卿鸾身边。 手在她腰上一捞,将人扶住。 曲卿鸾身高不低,可在身长五尺七的影五面前,却显得格外娇小。 从背后看去,这姿势,着实令人遐想。 “还愣着作甚?把人拿下!” 视线从曲卿鸾身上转移到李玄天时,影五原本带笑的眼瞬间冷了下去,一招既出,断了李玄天四肢经脉,随后下令,让身后的魔族侍卫们将倒地的男人拖了下去。 第36章 带我去清欢阁 “让我进去。” 魔狱门口,曲卿鸾一脸铁青地对面前的影五道。 “小七,不是我不让你进去,你也知道,进了这魔狱的人,大多有进无出,你要进,要么成为犯人一道被关进来,要么讨得尊主指令,允你入内。铁打的规矩,我也没办法。” 影五耸耸肩,一副轻巧淡然的模样。 “影五,他是我师兄。”当年在清虚派,李玄天没少照顾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孤女。 对于这个师兄的恩情,曲卿鸾铭记于心。 此次李玄天擅闯魔族,她是迫不得已才与之动手,本想着将他斗走便相安无事,却没想到被影五横插一手。 “你当他是师兄,处处留手,可方才他对你却未有半点留情。”影五笑道。 “…那是我们师兄妹之间的私事。” “好,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管不着。”双手向天举起,影五往后退了半步,似笑非笑地瞧着面前这固执的女子:“不过小七,此人擅闯魔族,按照魔族的规矩,就算是斩断了,撕碎了,剁成了肉沫喂狗,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是清楚尊主脾气的,他对清虚派可是恨得彻底,今日这男人擅闯边界的事情,尊主不可能不知道,你说,尊主会如何处置他?难道你也要跟尊主这般争论吗?” “……”曲卿鸾低头不语。 墨宸君在囚魔窟的那数百年,对清虚派的恨有多么强烈,整个魔族上下都清楚。 “你从他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 过了半晌,曲卿鸾方才开口。 大师兄不会无缘无故闯入魔族边界,来此,定有原因。 “他口风紧得很,套话可不太容易。” 影五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瞧了眼曲卿鸾:“你想进去是吧?” 精光自眼底闪过,低头在曲卿鸾耳畔言语了几句,随后起身,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魔宫大殿,墨宸君负手背后,站在一美人图前,那图中佳人风姿卓绝,一双丹凤眼星光璀璨,瞧得人心生涟漪。脸上轻笑令人如沐春风,便是戾气再重者,见到这般姿容,也被化解了去。 这便是当年曲青鸾与他初见时的模样。 五百年了。 青鸾,再等等,很快,我就能让你完完整整地回到我身边。 “尊主,七姑娘来了。” 此时,魔侍低头禀报。 “让她候着。” 他对曲卿鸾的怒意未消,自是不愿见的。 这女人,三番两次挑战他的底线,若非她还有用,他定废了她! “尊主…七姑娘看上去很是着急,要不要…” 魔侍想起方才曲卿鸾那心焦的模样,有些不忍,遂开口想为她求个情。 但在接到墨宸君冰冷的视线后,便慢慢闭了口。 “看来本尊对你们纵容太过,让你们这般不知分寸。” 掌风凛冽,正击魔侍胸口,将人击飞了数百米远! 张口呕红,魔侍却不敢怠慢半分,落地数秒便慌忙起身,又端端正正地站好。 “是属下逾矩,请尊主恕罪。” 转过身,墨宸君抬手在那画像前轻轻一抹,将画卷仔细收捡好。 这才回头看向魔侍:“大长老那边炼丹进展如何?” 阴核已经交给陆殒好几天了还没有消息,清欢的心疾又接连犯了好几次,他有些担心。 尊主这是要将七姑娘晾在一边呐。 魔侍暗叹,开口接话:“回尊主,大长老说阴核炼制方法过于特殊,是以还需要些时日,方能有所突破。” “清欢的病已经拖不得,你待会儿且去问问,看看那剩下的半颗魔罗果可否入药,先减轻了清欢的病痛要紧。” 曲卿鸾在大殿外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天都已经黑了。 “七姑娘,暂且回去吧。” 魔侍出来见她还在原地,摇头叹了口气,迎上来劝她。 “魔侍大人,尊主可还在忙?” “尊主他…”魔侍看了看她,面色为难:“尊主他方才去了清欢阁。” 曲卿鸾心头一沉,一股酸楚涌上喉头。 尊主他,又去陪柳姑娘了… “七姑娘,你…哎…” 知她难过,可魔侍也说不得什么,主子的事情,他评价不得。 可怜七姑娘对尊主这般情深,却是注定要错付了。 长叹一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魔侍大人,我真有要事需请尊主指令,可否请您行个方便,带我去清欢阁?” 第37章 本尊看着你审 自上次柳清欢在曲卿鸾院子里出了意外后,曲卿鸾要去清欢阁,必须得有人看着。 魔侍素来怜惜曲卿鸾,她既开口求助,自是不忍拒绝的。 “七姑娘,到了。你在这儿稍候,我先去跟尊主禀报一声。” 怕她兀然进去惹得尊主不快,魔侍决定先去看看尊主现在的状态。 可还没等他靠近屋子,墨宸君的声音便被浑厚的内息传了出来:“本尊之前应当说过,让她候着。” 语气明显不悦,门窗都被那内息震得颤巍巍的。 曲卿鸾手快,将魔侍拉到身边,替他承了那内息中的力道。 “尊主恕罪,是属下有急事禀报,这才勉强了魔侍大人带属下过来,还请尊主莫要怪罪魔侍大人。”她单膝跪下,低着头恭顺回答。 门窗停止了颤抖,片刻的沉默后,啪地一声,屋门骤然敞开,墨宸君挺拔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 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面色森冷。 剑眉轻微蹙起,说不上来为何,瞧着她恭顺的模样,不喜得很。 面对曲卿鸾,他总是矛盾得很。 墨宸君自己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明这才是她对自己该有的姿态,恭敬疏离,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幽幽而起。 “说。”他对她可谓是惜字如金,看不惯她这样,抬手间,以气力强制她起了身。 曲卿鸾简明扼要地将今日魔族边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她再次跪下:“还请尊主允许属下进入魔狱,让属下问清大…李玄天来此的目的。” “李玄天,清虚派…” 口中念着后三个字时,墨宸君周身凝起一阵寒意。 便是在台阶下的曲卿鸾都能够感觉得到那刺骨的森寒。 本就悬着的心更是提了起来,她担心以尊主对清虚派的憎恶,会下令将大师兄给斩了去。 “呵。”良久,只听墨宸君冷笑一声,眨眼间,立在曲卿鸾面前,与她仅隔一步。 他低头瞧着她,薄唇轻启:“你的要求,本尊允了。” “多谢尊主!”这可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本以为要得到允许需得费不少力,却未料尊主这么快就答应了,曲卿鸾惊喜之际,嘴角含笑。 “不过…”然而墨宸君话锋突然一转,又让她的心沉了一沉。 半跪的身体陡然被一股猛力拉起,脚下一阵踉跄,险些摔了去。 神色一僵,下巴被墨宸君的大手捏着,被迫向上抬起。 指腹摩挲着她微翘的嘴角,墨宸君双目微眯,透着危险之气,俯下头去,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姿态极为暧昧地说道:“本尊会在旁边亲自看着你审。” 耳蜗处涌入的灼热气息引得她浑身战栗,感受到掌下娇躯的轻颤,墨宸君这才稍微满意了些,但眸子里的冷冽尚未完全褪去。 为了一个李玄天,她如此焦心竭力地来找他请指令,在得了允许之后又这般掩饰不住地高兴,着实让他有些不舒服。 看不出,她倒是多情得很。 上次为了影二,这次又为了李玄天,下次呢?是谁?影三影四吗? 怎么?几次三番勾引不得自己的注意,倒是转了目标去引别人了吗? 心头莫名燃起一股火。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她到底是谁的人。 既然如此,自己作为她的主人,自当是要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尤其,是当着这些外人的面。 不远处的魔侍在看到墨宸君下台阶的那一刻便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一幕,早早便转过了身。 哎,七姑娘,你怎的这般傻啊。 默默为之后曲卿鸾即将遭遇的事情叹息。 第38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经脉寸断,无法动弹,即便面对蛇虫鼠蚁都毫无办法。 李玄天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过。 口舌干燥,自己从被关进来起就滴水未进,喉咙干得快要烧起来似的。 “做什么!?屁股上长钉子了?!站好!” 守卫见他站不稳,一个长枪甩过去,将他的腿骨刺了个对穿,钉在背后的木桩上。 李玄天疼得一阵痉挛,死咬着后槽牙怎么也不肯吭声。 清虚派的弟子,岂能如此不堪! “住手!” 曲卿鸾一进来便闻到浓重的血味,身形一闪,便将那出手的守卫打偏在地。 那柄长枪也被一掌截断,只剩下枪头嵌在李玄天骨头里。 “大师兄,你怎么样?” 掌下,血汩汩从指缝淌出,曲卿鸾不敢用力,可又不能不用。 这枪头得拔出来才行,可伤筋动骨的,要动,又怕李玄天受不住。 “噗,咳咳!” 李玄天想回答,可一口气没有跟得上来,张口便咳嗽不断。 “什么时候,清虚派的弟子连这点苦痛都吃不下来了。” 墨宸君负手走了进来,语气嘲讽,旁边的护卫见着他慌忙伏地请安。 没有理会这跪了一片的守卫,他径直走上前,扫了眼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大手一挥,根本没给李玄天准备的时间,硬生生将那嵌入骨髓的枪头给拔了出来。 鲜血淋漓的枪头,顶部还附着新鲜的血肉。 若不是李玄天意志力惊人,恐怕早就痛死了过去。 “大师兄!” 曲卿鸾只觉手被大力抓住,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出了几道血痕。 那是李玄天指甲给划的。 他实在疼得太厉害,下意识便抓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盯着二人紧握的手,墨宸君双眼微眯,觉得碍眼得很。 “影七,别忘了你来是做什么的。” 话音刚落,曲卿鸾眼前一闪,待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拉离李玄天数百米。 “不是要审问他为何擅闯边界吗?开始吧!” 墨宸君将手从她肩头撤下,将一柄长鞭强行塞到她怀中,言语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烦躁。 “尊主,大师兄他现在的情况恐怕难以支撑审问,能不能为他稍作治疗,至少,将伤口止血…” 话才说了一半,下巴便被钳住,阴鹜之气笼罩,曲卿鸾知道,自己又惹尊主不快了。 “影七,他是囚,你是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手下用力,将她的脸狠狠一甩。墨宸君脸上的愠色令整个魔狱都为之森冷起来:“你若掂量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本尊不介意当着外人的面,帮你认清楚!” 将她从背后虚拢在怀中,扯过她的手,高挥长鞭。 啪!一声惊响,李玄天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皮开肉绽! “尊主不要!” 血腥味越来越重,曲卿鸾便是瞧不见也能知道,李玄天现在是怎样的惨状。 她急得惊呼,挣扎着想挣脱墨宸君的手,可她越是用力,墨宸君便将她锁得越死。 直到最后,二人的身体贴得一点空隙都没有,她背脊紧贴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胸膛下那汹涌的内息。 “该死!冥顽不灵!” 她的挣扎已经完全触怒了墨宸君,然而更让他气愤的是,二人身体的激烈接触,让他在这个时候,对她有了感觉! 血丝染红了眼,他喉结跳动,胸口剧烈起伏。 强迫她转过来面向自己,凛冽的视线穿透她脸上的黑布,似是要将她看穿。 砰! 长鞭被他兀得扔出去,在强大气劲的作用下,竟将坚固的石壁生生砸出了一个坑! “都给我滚出去!” 他怒喝一声,周围的守卫们全都吓得赶紧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生怕跑慢了,便被尊主削了脑袋。 七姑娘这次可算是把尊主彻底惹怒了,天知道她会受什么刑罚! “尊主…唔!?” 曲卿鸾也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硬着头皮想要请罪,可刚一开口便被强势封住了唇! 熟悉而强烈的气息辗转唇上,意识停顿了片刻。 在感受到胸口上传来的压力后,她猛地惊醒,双手慌忙抵在面前火热的胸膛上:“尊主…我们回大殿再…” 她心慌意乱,这里是魔狱,而且自己敬重的大师兄就在旁边。 且不管他现下是否清醒,这种事,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他面前… 这对她,对李玄天,都是一种羞辱。 然而墨宸君并没有打算为她着想,他现在,已是怒气中烧。 她从未拒绝过他,现在当着李玄天的面,竟是挣扎得这般厉害! 先是不顾一切请令来魔狱,现在又宁愿冒着惹怒他的风险对这男人百般维护! 好!好得很! 他说了,如若她自己认不清楚身份,他不介意帮她认清楚! 大手一拉,轻易将她放倒在旁边的刑桌上,墨宸君欺身压下她挣扎的身体,一把扯下她脸上的黑布,将她双手缚住,置于头顶,薄唇咬住她泛红的耳垂,用喑哑的声音吐出令她颤栗的话:“本尊就是要让他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39章 她本就是侍妾 魔狱里,死一般的寂静。 对于曲卿鸾而言,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和墨宸君的亲密,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令她恐惧。 “尊主。” 魔侍大半夜被召见,提心吊胆的。 一进大狱便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七姑娘…这…” 曲卿鸾的衣衫已经被撕破,裸露的皮肤上,青紫痕迹扎眼得很,任谁看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尊主会对七姑娘动怒,可却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 非礼勿视,心里默念一道,他将视线收回,转而看向墨宸君。 “净身。” 丢下这句话,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因为什么,他说不上来,方才起身之时他瞧见了她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震撼万分。 他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神色。 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似的,心里莫名有些惊慌。 想开口宽慰两句,可嘴巴张开了,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说什么?怎么说?他不知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似乎都没什么意义。 几度尝试都失败了,干脆转过身不去看,想着如此便不会有这般矛盾的情愫。 然而事实上,视线一离开她,心里却更是在意了。 不过是个替身,他断不用如此挂心的。 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墨宸君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收紧。 魔侍遵循他的指令,就在这魔狱内为曲卿鸾净了身。 她的表情淡漠,丝毫没有以往受刑时的痛苦。 好像这具身体并不是她的,任魔杖将她的身体已经打得淤血四溢,她还是没有一丝反应。 她这样子,让魔侍觉得有些不妙。 总觉得,她身上多了种决绝的气息。 “卿鸾!墨宸君,你这个畜生!” 眼见着同门师妹承受了如此委屈,又看着她遭受无道刑罚,李玄天便是之前再怎么恼她,此时那恼怒也烟消云散了。一声疾呼,满是对曲卿鸾的疼惜和对墨宸君的憎恨。 他算是看着曲卿鸾从几岁的娃娃长大的,虽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心底对她却是真心的关爱,见不得她受苦。 师父说,卿鸾是自甘堕落,坠入魔道就是为了心中那些贪嗔痴欲。 可今日他之所见,却与师父所言相去甚远。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怒在心头。 原来,她在魔族,遭着这样的罪! 这是李玄天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如此,倒是让李玄天生出了一个想法,或许卿鸾并非自愿入这魔道,而是被墨宸君这魔头给逼迫的!他定要将卿鸾从这地狱带走!他要带她回清虚派! 带曲卿鸾走的信念,在这个想法的作用下越发清晰。 尤其是在听到墨宸君接下来的话时,更是让他坚定了不少。 “你若是心疼她,大可不必,她本就是本尊的侍妾,在哪儿侍寝,何时侍寝,怎么侍寝,都由本尊说了算。”俯身将人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她轻如鸿毛的重量,让墨宸君稍稍皱了皱眉。 她实在是太轻了,轻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了。 这种感觉,让墨宸君觉得很不舒服。 钳着她的力道加大了些,唯有真实感受到掌下这血肉的温度,他才有些安心。 “李玄天,你与其担心一个和你无关的女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身子稍侧,挡住李玄天看她的视线,墨宸君侧了侧头,冷言道:“你擅闯魔族边界,本尊便是现在就将你碎尸万端,那清虚派也不敢多说什么。你若识相,便老实交代来此的目的为何,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墨宸君将“和你无关”这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楚,话语间,带着浓烈的杀气和威胁。 第40章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这一审,便是一夜。 整整一宿,无人入眠。 墨宸君和曲卿鸾毫无反应,可李玄天却疲累得去了半条命。 他虽修仙,可当下还是人族,是人,便需要修生养息,需要睡眠补充精力。 本就身受重创,加之不眠不休,他凡人之躯,哪里抵得住。 “尊主。” 李玄天越发沉重的呼吸声传入曲卿鸾耳中,她知道,一宿未眠,他已经挺不住了。 压着心头的恐惧,面向墨宸君,轻言劝谏:“他的口风很紧,对尊主又格外忌惮,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尊主不如将他全权交给属下,属下保证,定能给尊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吸取之前的教训,这次,曲卿鸾的话中,听不出一丝对李玄天的维护。 墨宸君低头看着她,神色复杂。 未听得回复,曲卿鸾知他是因为她和李玄天的关系而有所顾忌,又仔细斟酌了片刻,再次开口:“尊主若是不放心,不妨让魔侍大人在旁看着?” 魔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本想着她是因为之前的事对尊主耍脾气,可瞧她表情平静如水,再想想她的性子,便觉着是自己多虑了。 也是,七姑娘对尊主的倾慕乖顺,魔宫上下无人不知,她怎会对尊主耍脾性了去。 又不是清欢阁那位… “尊主,属下来的时候,大长老有让属下来转告,说请尊主得了空去一趟药室,事关柳姑娘的药。”本来进来的时候他就想说这事的,可方才的情形,哪容得下他插嘴。等了许久,这才好不容易等到了个合适的时候。 正好,也算帮七姑娘说说话:“这里的事,若尊主承允,便让属下留在这里帮衬七姑娘吧。” “也罢。” 墨宸君这才点了头,和李玄天比起来,清欢的药更为重要。 这里有魔侍盯着,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至于她… 视线定在曲卿鸾身上迟迟未收回,一种不知名的奇妙感觉在胸口涌荡。 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方才他会失控,多少受了这香气的影响。 指尖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久久未散。 他想,他怕是真的着魔了。 面对曲卿鸾,他越来越容易失控,究竟为何如此,他现在怎么也想不透。 罢,先将眼前这些事情解决了,之后他自会弄清楚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此人便交给你来审,影七,莫要再让本尊失望。” “属下…遵命。” 喉头更了更,她低头回道。 墨宸君离开之时,特意将魔侍叫过去耳语了几句。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便是听力敏锐如曲卿鸾也未听清楚他俩说了什么。 只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随后身体一暖,肩膀上多个宽大的披风。 “七姑娘,尊主说魔狱阴冷,你身子不好,这披风你便披着吧。” 魔侍小心翼翼地为她整理好披风,确认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退到一边。 方才尊主特意将他叫过去,他还想着为了什么事,却未料是叮嘱他好生顾着七姑娘。 这让他惊讶之余又有些欣慰,暗暗为曲卿鸾开心,尊主总算是肯对七姑娘好点了。 曲卿鸾手指拈着披风一角,暗自苦笑。 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吗? 方才尊主才不顾她的尊严,当着大师兄的面对她做了那事,现在便用这披风聊表安抚… 原来自己受到的折辱,竟是如此轻易便能抹去了吗,在尊主心里,自己便这般轻贱… 心口钝痛,她嗤笑自己,矫情什么,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不是一早便知道了吗… 替身,便该有替身的自觉,妄想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好在,好在她还没有陷得太深,还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第41章 询问 “大师兄,可否告诉我,你究竟为何来此?” 面前这个人是从小就照顾自己的师兄,曲卿鸾自然不会像对待其他犯人一样那般心狠。 人终归是有私心的,魔侍也是个心里敞亮的人,知道这一点,是以也没有逼着曲卿鸾再对李玄天用刑。只静静站在一旁,将一切全都交给曲卿鸾。 “……”李玄天瞧着她,盯了许久方才长叹一气,无奈开口:“寻人而来。” 他方才亲眼瞧着她被墨宸君那般对待,面对这个小师妹,他便是再也心硬不起来。 “何人?” 有什么人,能让清虚派当代翘楚之首亲自追拿? 曲卿鸾颇为好奇。 “妖族之人。”说到妖族二字,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曲卿鸾身上。 当年,她便是因为这个,被师父丢去了囚魔窟的。 他和师叔求了师父好久,方才堪堪留下了她一命。 本想着待查明真相,助她去除妖气之后,他便和师叔想法子让师父解了她的囚禁。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还没等他们将她带回,囚魔窟便被墨宸君给轰了,连带着她也不知所踪。 这些年,师叔终日都沉浸在对她的愧疚中,穷尽所学想要将她找回,却每次都期望而出,失望而归。 师父不愿再看师叔如此,便告诉他们,曲卿鸾早已自甘堕落,入了魔道。 妖族二字入耳,曲卿鸾愣怔一瞬。 脑海中兀然回荡起楚月清脆的声音。 没什么根据,就是直觉,她暗自猜测,那楚月或许便是大师兄所寻之人。 心中警戒拉响,她下意识地护楚月,不愿让李玄天知晓,这女子的下落。 “那人姓甚名谁?大师兄可知道?”猜测归猜测,具体信息,她还是得求证一下。 “不知。”李玄天摇头,别说名字了,他甚至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妖族之人乃暗中潜入门派,身法了得,擅长幻形之术,要抓他,着实不易。” 幻形之术,乃是妖族特有的高级法门,行术者,可依照心中所想幻化成任何模样。 一般修行幻形术之人,修为都不低,若是按照他们人族修仙的境界,至少也当是化神之境。更何况,那人所使的幻形术可是上乘中的上乘,不仅能化成死物,还能化为生灵。 这便是加大了捉拿的难度,如此一人,入了世,再要找,如同大海捞针。 曲卿鸾这才算知道,为何清虚派会让李玄天这等个中翘楚的佼佼者下山捉人了。 那便好,曲卿鸾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对李玄天抱了几分愧疚。 明明大师兄难以完成师门嘱托,她不应庆幸才是,可一想到妖族之人不会被抓,她又止不住地高兴。 “既然那人如此身形难测,大师兄又怎能确认,他来了这里?或许,他早化了其他容貌离开了呢。”她不愿伤害李玄天,也不愿楚月被李玄天发现,最好的办法,便是说服李玄天自行离开。 “不会的,那人身上有追踪香。”李玄天道。 他做事一向考虑极多,既然知道那人会幻形之术,又怎会没有准备? 追踪香,和追踪蛊一样,都是寻人的手段。 中香者,四十九天之内,香味不但不会消散,还会愈发浓郁。 李玄天便是循着这味道找来的。 回想起之前与楚月交手的时候,她身上的那阵香风。 曲卿鸾现在百分之百确定,楚月,真的是李玄天在寻的人。 “卿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李玄天眉头微皱地瞧着她,他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大师兄多虑了。”巧妙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曲卿鸾未露一丝破绽:“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妖族避世已久,为何还有族人在外?那人又为何要偷偷潜入清虚派?” 这两点,也是李玄天一直都没有想通的。 自五百年前大战之后,妖族便对其他四族失望透顶,这才选择了避世不出。 这几百年来,三界之内甚至鲜少听到有人提及这个族群。 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人,潜入人族修仙高门如无人之境,后又为躲避追击轻易又入了魔族,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还不止是这些,那人既闯入魔族,魔族内部,却未翻起半点波浪,其中内情,委实难测。 那墨宸君,是如此麻痹大意之人?连自己的地界进了人都不知?亦或是,此人本就是他默许入境的,其目的,是想与妖族建立联系… 第42章 这丫头借我几天 “你说,李玄天是为寻潜入清虚派的妖族人而来?” 墨宸君听得曲卿鸾禀报,眉梢微佻,视线往陆殒身上瞥了去。 “你们都暂且退下。” 大手一挥,墨宸君屏退了周围伺候的下人。 待人皆退去,他方继续道:“陆殒,人呢?” 墨宸君乃堂堂魔尊,若是连自己地界进了个陌生人都不知道,那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人在陆殒这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之所以未有动作,便是看在她妖族的身份上。 对妖族,墨宸君自知亏欠良多,是以但凡是妖族的人,只要无害于魔族,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眼下,因为此人,李玄天这清虚派栋梁都已经打到魔族边界来了,那他身为魔尊,自当要理清楚这其中缘由,给魔族大众一个交代。 “你想怎么做?”陆殒从怀中取出手帕往地上一扔,轻烟散去,楚月立在眼前。 他语气如往日一样平淡,可隐约间,却又透着不一样的气息。 曲卿鸾听得仔细,这点不同,她当即就听了出来。 “小子,你莫不是想要将我这老人家送去给清虚派?” 楚月老神在在,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这话,她也就是说来调侃墨宸君的,这小子对清虚派什么态度,对妖族又是什么态度,她一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妖精怎会不知? 面带调笑,她也不理会墨宸君的反应,两三步跨上台阶,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那样子,颇有几分贵气,令人挪不开眼。 曲卿鸾在旁听着,这楚月与之前那轻佻姿态大不相同。 眼前的她,语气老沉,和尊主说话,有种长辈对晚辈的耳提面命。 这让她不禁猜想,这楚月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 见她坐了自己的位置,墨宸君也不恼,想了想,便将自己想知道的都问了出来。 “妖族避世已久,月公子为何还在红尘?又为何潜入清虚派?” 既然她自己开了这条口子,他自然不会白白浪费机会。 “你倒是贪心,一口气问两个。”楚月笑了出来。 手肘撑在扶手上,身子往右边倚了倚,又是一副轻佻风流的样子,偏她又生得美艳,便是不正经,也令人生不起厌来。 陆殒瞧她那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愫。 一招挥去,强大的气劲便将她身子给托正了起来。 “陆美人这是吃醋了?” 陆殒这么一下,让楚月笑意更浓了。 就着陆殒的气劲,乖乖巧巧地坐好,可那眉眼间,却尽是戏谑调笑,和乖顺的动作丝毫不搭。 “……”陆殒不知说什么,酝酿了半天,只给了她一个白眼自行体会。 楚月见他这样,更是笑得贼兮兮的,和偷油的老鼠似的。 “月公子。” 墨宸君还等着答案,对二人这眉来眼去的交流颇有些无语。 “小子,要我回答问题,那可是得有报酬的。” 她楚月活了这么多年,能让她无偿提供帮助的,一只手的量都多了。 “楚月,注意分寸。”陆殒皱了皱眉头。 瞧了眼墨宸君,又将视线转回到她身上:“有些事,不是你该提的。” 他知道,楚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陆美人,我这还没说要的是什么呢,做什么这般急着阻拦呢。” 冲他眨眨眼,楚月起身,走到曲卿鸾面前停了下来:“这小妮子是个会说话的,我瞧着也顺眼,若是这两个问题我答了,小子,这丫头,借我几天如何?” 第43章 反噬之力 “三公主的魂魄迟迟未入忘川,妖皇认定三公主尚在红尘,是以才特允我留世,以寻公主下落。至于为何会去清虚派嘛,还不是因为我在那儿寻到了公主的气息。” 楚月已经离开药室有段时间了,她的话却一直萦绕在墨宸君二中回荡不绝。 他立在殿内,面对着曲青鸾的画像,端得像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青鸾,你父皇已经知道你未入轮回,派人来找你了。 若楚月真的要带你回去,你会跟她走吗? 倘若你回了妖族,以你父皇和兄长的性子,怕是永生永世都不会让你我再见面了吧… 手指缓缓抬起,沿着画像的描边轻轻抚摸。 嘴角尽是苦涩的笑,好在你现在尚未完全恢复,气息微弱,便是亲身立在那楚月面前,她也不见得能够确认你的身份。 他得想个法子,尽快让楚月离开魔族,定不能让她察觉了清欢的存在。 或许,李玄天能够派上些用场。 “楚姑娘这是作何?” 楚月房内,曲卿鸾被绳索束缚住,微微一动,绳索竟是收得更紧了些。 她不明白,为何楚月要向尊主要了她过来,难道还在记恨之前自己对她出手? “小丫头,别乱动,这锁仙绳可不是你三两下就能挣开的。” 月刃在手,尺寸比平时缩小了近两倍,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把玩的小物什。 “楚姑娘究竟想要做什么?”感觉到楚月的靠近,还有那月刃贴在皮肤上的冰凉感,曲卿鸾停止了动作。 “叫什么楚姑娘,叫月公子!”敲了下她的脑壳,楚月嫌弃道:“这孩子,之前还说你会说话呢。” “……”曲卿鸾不知该怎么回,兀然有种恍若隔世的熟悉感涌上,她敲的这一下,好似以前也有人这么做过。 “楚月,分寸。”这是今天陆殒第二次提醒楚月注意分寸。 大手握住楚月想要拿下曲卿鸾眼罩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陆美人都开口了,这小破眼罩不摘也罢。” 耸耸肩,楚月笑嘻嘻地将手放了下来,顺道还摸了下陆殒的手背,占个小便宜。 陆殒看她这不正经的样子也是看惯了,倒也没怎么挣扎,只是瞥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同她方才看曲卿鸾时一样的嫌弃。 “你将她缚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楚月看上去贱嗖嗖,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可陆殒知道,她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道理。 这锁仙绳乃是至高法宝,动用它需要消耗极大的修为,若非必要,谁愿意费这般劲? 现她用这东西缚住曲卿鸾,其中必有重大缘由。 “陆美人静观其变就是了。” 随手在地上画了条道,叮嘱陆殒莫要越过此道,以免受伤。 “丫头,可能稍微有点难受,你忍着点。放心,要不了你的命。” 话落,掌心月刃飞出,于曲卿鸾心口取下一滴心头血。 随后楚月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未过多久,那缚着曲卿鸾的锁仙绳便绽放万道金光,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光芒之中。 鲜红的血滴悬浮空中,被金光笼罩,不过一会儿,只见金光之内隐约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形如鸾鸟,却又残缺不全。 “什么东西!?唔!?” 术法进行至中途,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强力穿破,力量反噬,将楚月击得内息错乱,身负重伤! 法术戛然而止,金光也在一瞬间消失,楚月被击飞了出去,好在陆殒眼疾手快,身影一闪便将她稳稳接住。 “陆…陆美人当真好身手啊…不愧是我的男人…哈哈…” 都已经负伤严重如斯,她却还能笑得这般开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傻了。 看着怀中对他笑的女人,陆殒不知怎得,胸口竟是有些闷得慌。 掌心凝气,注入她体内,扶她在旁边坐下,留她一人屏息疗伤。 自己来到曲卿鸾身边,俯身检查她的情况。 锁仙绳因为术法中断而松了下来,曲卿鸾半跪在地,捂着胸口静静等待着伤口愈合。 “除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确认她没什么事,陆殒这才起身,静静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滴血,回想方才的一切,脸色变得沉凝起来。 第44章 怎么老想着她 “柳姑娘,仙尊来信了。” 柳清欢正对着晚膳发愣,伺候的丫头便拿了封信进来。 接过来,仔细将信中内容阅览一遍,方才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师父果然高明!” 高兴之余,气息有些不稳,仓促咳嗽了起来。 丫头还没来得及将水杯递过来,便觉耳畔轻风拂过,下一刻抬眼,墨宸君已经出现在眼前,半扶着柳清欢为她顺气。 “宸君,你来啦。” 柳清欢也不是全无察觉的,在墨宸君入门的那一瞬,便已经将书信藏好了。 “何事这般激动?” 他瞄了眼她藏信的位置,没说什么。 “你也知道,我在这阁中待着有些憋闷,所以时常会让丫头们帮我出去看看,回来再与我讲些趣事解解闷。今儿个她们出去,给我寻回来一些有趣的段子,我看着打趣,一时高兴,便乱了气息。”一面说,一面当着墨宸君从藏东西的地方摸出了好几张信纸,这些,都是师父命她一直备着的,就是为了今日这样的情况。 墨宸君一向警觉机敏,要想在他眼皮下瞒过一些事,便得花上比寻常更多的心思。 柳清欢素来佩服师父的缜密心思,若是没有师父的指点,自己怎么可能在墨宸君面前伪装了这么久都没有被识破。 “既是段子,又何必藏着?” 将她手中的信纸拿过来翻了翻,墨宸君只看了几行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 这些…都是关于断袖之情的戏文… 见他这般,柳清欢掩唇轻笑,将信纸拿了回来:“瞧瞧你现在的表情,便是知道我为何要藏着了吧?” 顺手将那叠信纸转塞到丫头手中,之前仙族的那封信也被夹在其中。 柳清欢对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东西都拿了下去。 “今日怎得这么晚才过来?晚膳都快要凉了,我让他们重新做一份吧。” 娇嗔地靠在墨宸君肩头,柳清欢格外享受被他护着的感觉。 “料理了一些事,耽搁了点时间。” 拍拍她的肩膀,目光从饭菜上扫了过去,脑海中,兀然出现了在魔狱之中,曲卿鸾的脸庞。 “荒唐。” 低声呢喃一句,被柳清欢听到,慌忙起身。 “宸君,怎么了?我靠得你不舒服了?” “和你没有关系…”低头看了看她那无措的眼神,墨宸君心里没有半点起伏。 倘若现在面前的人是她…… 恍惚间,他竟然透着柳清欢,看到了曲卿鸾的脸。 该死!怎么老是想到她! 深吸一口气,他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将一瓶药放在桌上:“这是用半颗魔罗果做出的丹药,虽然不能根除你身上的病根,却能缓解苦痛。”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柳清欢见状,当即拉住他的衣袖:“宸君,你才来便要走,连顿晚膳都不愿陪我用吗?” 她说得委屈,眼角的泪珠闪闪发光。 墨宸君自觉过分了些,这些日子,他着实冷落了她,遂复坐下来,轻言细语地安抚:“我陪你用晚膳。” 晚膳过后,因着柳清欢的哀求,墨宸君一直陪她到了深夜。 魔狱大牢,一个神秘的影子出现在昏睡过去的李玄天面前。 这人影来得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守卫。 “真是可怜的孩子,被折磨得这般惨。” 人影仿佛鬼魅一般,围着李玄天绕了半圈。 “好孩子,现在,本尊便帮你恢复如初。” 捏开李玄天的嘴,将一颗丹药送入他口中,注入修为,不过盏茶功夫,李玄天四肢那被挑断的经脉便全都续上了。 “接下来,好戏便要开始了。” 随着声音的消散,鬼魅的身影也逐渐褪去,只剩下牢狱中孤零零的李玄天依旧昏迷着。 狱中气息平稳沉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却又像大战前的诡秘。 第45章 你看到了什么? “求大长老赐药,让我可以帮大师兄续接经脉。” 曲卿鸾跪在陆殒面前请求赐药。 断掉的经脉要想续接,时间是关键。 若是错过了时限,便是说什么都晚了。 “影七,你该知道规矩的。” 陆殒将她的焦急看在眼里,依旧面无表情。 “李玄天擅闯魔族乃是重罪,宸君废他经脉,是要给大众一个交代。影七,你身为魔影之一,不该这么不知轻重。” “影七知晓,提这个要求是逾矩了,可大长老,大师兄他从小对我关爱有加,对我像是亲人一样,我实在没有办法看到他受此创伤却不管不顾。眼下人已经被关在魔狱,就算他经脉恢复,要想从魔狱逃脱也是难如登天……” “影七…” 话至中途,曲卿鸾被陆殒打断了去。 语气虽然还是同平时一样波澜不惊,可低沉的音调已经让她听出来陆殒的不满了。 “我说陆美人,你作何对这丫头这般严厉呢。” 一旁的楚月瞧着眼前这情势,瞅了瞅曲卿鸾,又瞧了瞧陆殒。 暗叹一句生活不易,弯腰将曲卿鸾提了起来。 “我看这丫头重情重义,挺不错的。陆美人,你不知道一句话吗,叫知恩图报。那臭小子追杀我是挺可恶的,不过现在有陆美人你护着,而且我也没什么事。我这个人呢,心胸宽广得很,那臭小子既然已经受了教训,我也不会过多追究,美人你也不用为了给我出气,对他那般狠嘛。” 楚月这给自己脸上贴的金,简直要让陆殒眼睛都快要瞎了。 这女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是为了给她出气,才不答应赐药的? 微眯的眼睛里,满满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 “陆美人这般紧盯着我,是不是终于发现,我这美貌还是不错的?” 楚月这油嘴滑舌的腔调,让原本肃穆凝重的气氛活跃了些。 曲卿鸾嘴角微抿,极力憋着笑。 这楚月姑娘倒真是个活宝,能在大长老面前如此轻松不羁还不被打的,也只有她了。 “油嘴滑舌,玩世不恭。” 陆殒本就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面对楚月这种口灿莲花的,如何能敌得过? 憋了半晌,也就憋出这两个词来。 楚月听着这评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下一秒,便将一瓶丹药丢到了曲卿鸾手里,末了,还得意冲她道:“去吧,拿去救你那…呃…不分好赖的师兄。”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这丫头,楚月倒还真不想帮忙。 那臭小子,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脾气还倔得像头驴,脑子一根筋,丝毫不懂得变通。一想到他对自己穷追不舍的这些日子,要不是她修养好,早就将他暴打一顿了,哪儿来轮得到他来魔族闹腾。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自己当时真的出手揍了他,那他倒也不用受经脉寸断的苦了。 哎,造孽,造孽哦。合着他这惨兮兮的样子,算到头,还得算到她头上。 “多谢楚姑娘!”曲卿鸾得了药,惊喜非常。 行了礼后便退下,匆匆朝魔狱奔去。 “这丫头,让她照以前那样叫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楚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妖冶的神色褪去,换上的,是满面肃穆。 她的魂魄,怎得碎裂不堪?还有那中断她术法的气劲… 背后,陡然一招袭来,楚月脚下轻盈,轻巧避过。 “陆美人别气,不就是一瓶丹药嘛,你若想要,我炼一瓶还你便是了。” 接招之时,嘴巴上还得占着便宜。 来来回回几次拉扯,二人也分不出个伯仲,索性停了手。 “你这算盗窃。”陆殒极不喜欢她方才的行径。 脸色黑得跟碳似的。 “若非陆美人放水让我盗,我又如何能够盗得着呢?”嬉皮笑脸地冲他挤挤眼。 楚月又挂上了贼兮兮的笑。 倘若陆殒发挥全部实力,自己这几万年的道行,怕也不是对手。 这样一个人,若不是他愿意,想从他身上摸走东西,简直痴人说梦。 陆殒不予回答,只是盯着她。 这女子,倒是了解他。 不错,方才那丹药,的确是他故意给的。 他是魔族大长老,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光明正大地答应为擅闯魔族的外人赐药疗伤? 借楚月之手,乃是最好的办法。 “陆美人再这般盯着我,我可是会认为,你已经看上我了。”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让楚月心情颇好,调侃的动作也大胆了些,纤细的手指勾了勾他的下颌线,一副迷醉的模样。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一把抓住她不规矩的手,陆殒道。 “哦?陆美人有问题?说来听听。” “方才你给影七施的术法,可是招魂术?” 一句话,楚月笑容僵硬片刻。 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陆殒心底已经有了个答案,接着问:“在那金光之中,你看到了什么?” 第46章 觊觎本尊的人! “这是…出了什么事?” 魔狱外,守卫倒了一片,都受了重伤。 浓重的血腥味让曲卿鸾皱起了眉头。 魔狱守卫,虽不是顶级修为,可也是个中翘楚。 怎的会… 前方不远处,一声惨叫传来,曲卿鸾循声而去,迎面撞来一具尸体。 她伸手拦下,试了试鼻息,还有点气。 封了要穴,将人放到安全之地。 “大师兄…” 手摸到伤口,一下便断出那是问天剑所致。 眉心处的褶皱越来越深。 大师兄他,不是应当经脉寸断,无法运功了吗? 冷光闪烁,凛凛杀气自背后袭来! 玉笛凤翎后置格挡,化解了那要命的剑气。 “魔道当诛。” 李玄天手持问天剑,冷冽的视线落在曲卿鸾身上:“卿鸾,随我回清虚派。” 她在此受到的屈辱,他历历在目。 他绝不能再将她留在这等腌臜之地! 便是回去,再被师父关进囚魔窟,也比在这个鬼地方好出太多了! “大师兄,你的经脉…” 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这瓶中本是为他求的药,看来现在,是用不上了。 “亏得天道相助,我这身经脉才得以重塑。卿鸾,跟师兄回去,莫要再留在这腌臜之地。” 手腕一转,挽出个剑花,轻易将旁边扑来的守卫击飞了出去。 “七姑娘…快走…” 一个守卫落在曲卿鸾脚边,轻拽着她的衣角,颤抖着让她赶紧离开。 话没说两句,身子猛地一抖,头一歪,咽了气。 背部的问天剑,在主人的召唤下抽出飞回。 “大师兄,你以为,我还回得去吗?” 心头感慨万千,她蹲下身,仔细摸着那守卫的脸,轻手轻脚地为他闭上了双目。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愿意,怎么回不去?”李玄天说得正气凛然。 “苦海无边?呵,师兄,你可知,对于我来说,清虚派才是真正的苦海。”回想起在清虚派的那些日子,除了师父和大师兄待她稍微好些,其余的人,哪个不是对她尖酸刻薄? 在她被举报说带有妖气时,又有谁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话? 那些曾经的师兄弟们,全都抄起了武器,对她像过街老鼠一样喊打喊杀。 听尊主说,他是在一片雪竹林中找到她的,若非尊主及时出手,恐怕她的命早就… “大师兄,你说回头是岸,我回了,不过那岸,却是这里。” 她张开双臂,似要将自己融入魔族之中。 “卿鸾!别再执迷不悟!你不过是被墨宸君洗了脑了!”李玄天急得怒吼,在他看来,这个小师妹定是着了墨宸君的道,这才好歹不分,迷了心智! “你是不是害怕再入囚魔窟才这般说?大师兄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去,大师兄这次定不会让你再入那冰天雪寒之地!” 囚魔窟? 这三个字,让曲卿鸾有种熟悉而恐惧的感觉。 她应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可为何,心中却如此惶恐不安? 见她不说话,李玄天便认为自己是说到了点子上。 心头暗自自责,早知那鬼地方会在卿鸾心中留下如此阴影,当年,他该说什么都不让师父将她投到那地方去。 “卿鸾,听话,跟我回去,大师兄保证,定会护你周全。” 声音轻缓了些,李玄天试着走近去拉她,可指尖都还没触碰到她,便被一道强劲气力给逼退了去! 魔狱轰然震动,强大的魔气如洪流般涌入,吞天盖地的气势似要将里面的人全都吞噬了一般。 “清虚派首徒真是好胆识,连本尊的人也敢觊觎!那本尊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伴随着滔天气势,墨宸君出现在二人面前。 李玄天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便被一掌气力震得心脉巨颤,连剑都险些拿不稳! “尊主…” 曲卿鸾腰际被大力一拉,撞上墨宸君温热的胸膛。 他的内息比寻常更为汹涌澎湃,杀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浓重。 第47章 留他作甚 “影七,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瞥了眼她手中的丹药,墨宸君冷道。 适才清欢的丫头过来说看到影七央求陆殒许久,就为了讨得续接经脉的丹药来救李玄天。 他本还不信,觉着影七向来知分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应当认得明白。 然而,她却让自己大失所望。 胸口憋闷得很,恼怒中带着一些别样的情愫。 “宸君,莫要生气,我想七姑娘定是过于担忧她师兄了,所以才乱了分寸。” 柳清欢这次也跟了来,站在一旁轻言相劝,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只有她身边的丫头知道,现下自己的主子,心里不知有多么幸灾乐祸。 这话虽听着温柔体贴,但仔细琢磨话中的意思,岂不是在说曲卿鸾为了李玄天乱了魔族的规矩? “还请尊主降罪。” 曲卿鸾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般行径有违规矩。 也不多解释,低眉垂首便要认罚。 墨宸君不理会她,冷冽的视线转向对面的李玄天,他的修为,倒是长了不少。 微眯的眼中透出狐疑之色,从曲卿鸾手中一把夺过那丹药,仔细闻了闻。 这丹药确有续接经脉之奇效,不过也仅此而已,绝非能将人的修为在短时间内提得如此高。 看来,李玄天经脉恢复,另有旁人相助。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不惊扰一兵一卒,便随意进出魔狱。 “这笔账,待会儿再跟你算。” 药瓶回到曲卿鸾手中,墨宸君下一刻便化作一团黑烟,眨眼间,便到李玄天面前,亲自与之交手。 “尊主!大师兄!” 曲卿鸾有些心慌地惊呼,尊主的修为何等深厚,大师兄怎能是他的对手! 玉笛凤翎紧捏在手,仔细注意着双方的气劲变化,随时准备出手阻止。 柳清欢立身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寒光闪烁。 宽袖遮掩下的手默默施法,趁着墨、李二人交战激烈之际,一道白光顿时冲向曲卿鸾后背。 未料身后偷袭,曲卿鸾被一股猛力猛地推了出去! 正面迎上二人最激烈的出招对碰! “噗!” 两道强力贯穿她的身体,曲卿鸾当即呕红! 身体如破碎的飞絮一般轻飘飘落下,空气中,弥漫着她血的味道。 “卿鸾!” “影七!” 激战的二人皆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 双双停了手,呼唤着她的名字。 李玄天想去扶她,手脚却慢了一步。 小臂被格挡开,胸口紧接着又受了一脚,向后退了数尺。 再起身,曲卿鸾早已经被墨宸君拥入了怀中。 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的疼痛了。 曲卿鸾咬紧牙关忍着,默默等待着疼痛过去。 方才这二人的力道不小,恐怕已经将内脏震碎了。 真是糟糕啊,内脏的恢复,远比皮肉伤费时费力。 偏这次伤得严重,看来,得多忍些时候了。 “魔头!你放开我师妹!” 李玄天挽起长剑便要抢人,被墨宸君以气劲抵了回去。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墨宸君横抱着曲卿鸾,蔑视而语。 适才他是为了试探此人体内气劲方才手下留情,让着他出招。 这小子还真以为他能耐到敌得过自己了? “来人!将此人拿下!就地处决!” 且不说这小子当着他的面,伤了他的人,就凭他体内那仙族之气,也绝让墨宸君轻饶不了! “等等!” 正待魔族守卫们即将奉令一拥而上,陆殒带着楚月出现在魔狱之中,厉声一喝。 “宸君,此人且先留一留。” 墨宸君的脸色,陆殒看在眼里,再瞧了瞧他怀中的曲卿鸾,又是一脸凝重。 怎得最近每次见到她,都伤痕累累。 “哟,丫头这是怎么了?伤得这么重!”楚月也瞧见曲卿鸾的状况,当即冲了上来,途中与柳清欢擦肩而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狐疑的视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 “你们两个是不是男人啊!合力欺负一个小丫头!?” 认清了曲卿鸾身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楚月美目圆睁,指着墨宸君和李玄天的鼻子骂道。 “楚月,安静点。”陆殒蹙眉提醒。 楚月这才稍稍收敛了些。 不过眉眼间对二人还是没个好眼色。 “陆殒,你留他作甚?” 墨宸君没有理会楚月的指责,转头问陆殒。 “有些事情,需要跟他确认清楚。” 陆殒给曲卿鸾喂下一枚丹药,往后退了半步,郑重地对上墨宸君的双眼:“事关影七。” 第48章 她也曾入过囚魔窟? “伤势过重,虽然服了药,但也只能保住心脉无恙,至于其他…” 曲卿鸾的床榻边围满了人,墨宸君站在床头,离她最近。 陆殒为其诊治完起身,从他的话中听得出来,曲卿鸾的情况很糟糕。 “以她的体质无法痊愈?” 墨宸君问,在他的印象中,无论她受了多重的伤,凭她特殊的体质,也仅要一夜便能痊愈。 在听到陆殒的话后,他心头一紧。 “她这些日子伤得太多,身子骨早就超出负荷,便是她体质特殊,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陆殒摇摇头,一向冷面寡言的他,在看到曲卿鸾这般惨状,也不由得同情起来。 “可怜七姑娘,如此花一般的年纪,便要…哎…” 柳清欢用袖子遮掩住半张脸,做得一副哀婉的模样,悲叹的语气说得曲卿鸾下一秒就要殒命了一样。 她旁边的丫头瞧着她这般,心知肚明,自家主子现在怕不是内心都笑开了花。 “无知的黄毛丫头,没头没脑地在这儿作什么戏?” 楚月惯是见不得这般惺惺作态之人,她活了上万年,若是连一个人是否真诚真心都看不出来,那不是白活了? 偏这姓柳的丫头又生了张和三丫头相似的脸,这让楚月更厌恶了去。 妖族的三公主,性子纯良,表里如一,眼前这不知打哪儿来的野丫头顶着她的脸作这般矫揉造作的姿态,着实令人作呕。 柳清欢被楚月当众这么一驳,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怨怒却又不敢与之对抗,只得往墨宸君身后躲。 墨宸君本也不想她被楚月见到,可奈何这次事发突然,他也没想到,楚月会跟着陆殒来此。 原本他还担心,楚月见着清欢会察觉到什么,可她的反应却一反他的猜想。 依照楚月的能耐,不可能注意不到清欢身上的气息,为何她却对清欢表现得这般不耐?甚至格外厌恶? 楚月没时间理会墨宸君这边作何想法,视线从柳清欢身上移开,转向李玄天:“清虚派的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你师妹体内的禁制是为何?” 招魂术之所以会中止,便是因为那道禁制之力的阻挠。 那力量,与仙族之力相似,这普天之下能得仙族真传的,便只有清虚派了。 “不知。”李玄天摇头。 曲卿鸾昏迷期间,楚月便向李玄天表明了身份。 这小子经脉刚刚重塑,动不得气,况且以自己的修为,倒也不必躲他。 之前那般躲藏,不过是找个理由,留在陆殒身边罢了。 眼前这些,不是魔族便是妖族,李玄天不想与他们多说什么。 “你这小子。”楚月笑了出来,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眼底未有笑意。 若不是这小子长相还算俊朗,她一巴掌过去,他怕是会死:“我可告诉你,这禁制,有可能要了你师妹的命,你当真不说?” “楚月,好生说话。” 陆殒见不得她对旁的人笑,伸手一拉,把人拽到了身边。 “陆美人别吃醋啊,我可问的是正事呢。” 难得陆美人主动,她索性顺势倚在他身上,这次倒是稀奇,陆殒没有躲。 一听此事与曲卿鸾有关,李玄天这才开口:“那禁制,许是我师父当年将师妹打入囚魔窟时所下。” “囚魔窟?她曾经,也入过囚魔窟?” 墨宸君瞳孔震动,心口骤紧,回头看向倚在榻上的人,神色复杂。 “宸君…” 柳清欢见他如斯,心悬了起来,拉着他的衣角,轻声唤他,可却没有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你把话说清楚。” 墨宸君现下心里乱得很,她竟然,也入过囚魔窟,那之前她说的那些话…便是真的… 光影婆娑,阴鹜漫布,他低沉的声音接着道:“倘若你所言有半句假话,本尊现在便要了你的命!” 第49章 原来是她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她能视物,尊主待自己温柔得不像话,将自己捧在掌心,生怕磕了碰了。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青鸾,得你相伴,是我墨宸君千百年的福分。” 大手将她的手包裹其中,温热而令人安心。 素日里凌冽的眼神盛满了柔情,看得她如痴如醉。 好希望能够永远沉溺在这美梦中。 这里的一切,是曲卿鸾倾尽所有都想要得到的。 奇怪,明明她没有见过尊主的模样,为何梦境中,她却能如此肯定,眼前这俊美非凡的男子便是尊主? 奇妙的感觉游走全身,脑海之中,碎片般的画面走马灯似地闪过。 “影七…” 朦胧间,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是尊主的声音…… 曲卿鸾既开心又失落。 尊主…在叫自己。 这也就意味着,这美梦,该醒了。 她又要回到残忍冰冷的现实中…… “尊主…” 梦境散去,曲卿鸾清醒过来。 她浑身就像是被拆散了一样,想动,动不得。 喉咙干涩得有些难受,声音也沙哑得不行。 现在的她最渴望的便是一杯清水润润喉。 唇畔突然接触到一个物什,冰冰凉凉的,下一秒,清凉的水便入了口,缓解了喉咙的不适感。 “感觉如何?可还需要水?” 墨宸君看水杯见了底,握着杯子的手收回了些,交给一旁的丫头让她再给满上。 他的语气不似平时冷冽,虽不及梦中那般温柔,也足够让曲卿鸾受宠若惊了。 尊主待她的态度,为何这般异常? 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她出力? 这猜想刚浮现,便被她自己给否了去。 不,尊主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真有任务要她做,便像以前一样下令便是,何必违背自己的心意,待自己这般? 可若不是因为任务,又是因为什么呢? 仅片刻的时间,她已经胡思乱想了好几种可能。 不怪曲卿鸾困惑,实在是墨宸君平日也没给过她多少关心,这乍一下的关怀,还亲自喂水,如何不让人心惊? “说话,可是身体有哪儿还不舒服?” 从李玄天那儿得知她亦入过囚魔窟后,墨宸君便无法像以前一样冷漠待她。 虽然尚未完全确认,可墨宸君知道,她便是当年在囚魔窟陪他度过孤独岁月的人。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墨宸君心海翻腾。 原来…她之前梦呓的话,皆是真的… 可自己却凭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将她那句话,视作勾引自己的手段…… 呵,墨宸君啊墨宸君,亏你自诩通晓世间之事,却连伴你苦寒的人,你都认不出来! 之前,他还一直以为,当年陪伴着自己的,是柳清欢。 因为当年,他冲破阵法闯入关押另一个人的囚笼之时,那里面,只躺着一个柳清欢。 是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将她视作那相伴之人。 “宸君,只不过是短短数年的陪伴,在你心里,真这么重要吗?比你我的情还重要?” 他丢下柳清欢赶来照顾她时,柳清欢泪眼婆娑地拉着他。 她不愿让他走,更不愿让他去别的女人身边! 当年,是他认定她便是那相伴之人,她只是没有否定罢了。 凭什么,凭什么在知道曲卿鸾是那人之后,他的态度就变得这般大!竟是将她一人抛下,要去那女人身边! 她不服!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宠爱,怎么甘心分给别人! “清欢,百年的空虚孤寂,可能你没有办法想象。她的陪伴虽然不长,可足以驱散我的寒冷。” 毕竟清欢是青鸾的转世,便是知道她之前未对自己说实话,墨宸君也舍不得怪她。心中挂念着曲卿鸾的伤势,费心安抚了她几句,他便过了来。 “属下感觉尚可,多谢尊主关心。” 曲卿鸾回答得有些拘谨。 感觉到她的紧张拘束,墨宸君顿了顿,与她的距离拉开了些。 空间变得大了,曲卿鸾感受到的压力便小了许多,神色也放轻松了些。 “你伤势严重,不易操劳。近日你便不用接任务了,仔细养伤吧。等过几日,你身体好转些,便跟本尊去一趟清虚派。”墨宸君道。 适才陆殒告诉他,她的内伤要想痊愈,需得清虚派的法宝---元灵珠。 而元灵珠由清虚派掌门—清虚子封存守护。 正好,这清虚派的首徒擅闯魔族,还越族屠戮,墨宸君身为魔族尊主,自当是要去跟清虚子讨个说法。刚好可以借着这件事,让他交出元灵珠。 第50章 师父…… 自从来了魔族之后,像现在这样的慌乱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面前的人影让柳清欢惶恐不安,她跪在冷硬的地板上,膝盖疼得厉害却不敢吱一声。 此人来得无声无息,便是警觉非常的魔族守卫也未能察觉到半分。 师父怎么突然来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 来人一身清风道骨,气质出尘,相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只是周身似乎环绕着一股冷气,令人无法亲近。 “清欢,为师对你很失望。”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柳清欢浑身一哆嗦。 “师父,徒儿…”她想要解释,可来人却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一张口,便中了禁言术。 “黑泽渊饕餮,李玄天与墨宸君交手,两次除掉她的机会,为师都给你创造了,你却没有一次成功。”尤其是饕餮,让那畜生逃脱禁制,她耗费了不少修为,为了掩盖自己的伤势,还与奉天一道去了趟雷泽受刑。 灵犀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天雷之刑着实不可小觑,到现在雷劈的伤势都还未愈合。 偏偏祭梵音还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想到他威胁自己的一幕和他虚伪恶心的笑脸,灵犀眉眼冷冽横扫柳清欢,若非这个废物没能除掉曲卿鸾,那魔头又怎会有机会解开封印! 啧!碍眼的没除掉,反倒是唤醒了一个大麻烦!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唔!?唔唔!” 骤然间,强大的吸力将柳清欢从地上抽起,悬浮空中。 她踢蹬双腿挣扎着,满脸惊恐,嘴张得老大想呼救命,可因为禁言术的关系,她发出的只有如同小兽一样的闷哼。 丹田处,柳清欢感到内息正在慢慢减少。 灵犀在用她的魂气给自己疗伤。 摸约盏茶功夫,她才被放下,落地时已是四肢不稳,连站都没法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气喘吁吁。 “妖族气息果然是疗伤圣品,哪怕只有残魂之气,效果也远超那些上品丹药了。” 吸食了柳清欢的魂气,灵犀的伤势明显好转了不少。 看来,养个赝品,还是有点用的,其他的不行,用来疗伤倒也方便。 如此一想,对柳清欢的态度比方才缓和了些。 解了禁言术,亲自俯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为师听说,墨宸君接下来要带那女人去清虚派。” “是。”柳清欢不敢怠慢,拼尽全力撑在身前的桌子上,努力站稳。 唯恐又惹了师父不满,再遭一罪。 “为师要你一同去。”灵犀道:“人族设有限界,所有入境的异族者,都将受禁制桎梏,不得随意动用术法,否则,轻则修为尽失,重则魂飞魄散。为师再给你个机会将功折罪,趁着这次出行,将曲卿鸾彻底铲除!” 只有这样,她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可是师父,徒儿若是入境,不也会受禁制所限吗?” 没有术法,她便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女人,不,因为她的身子骨,连普通女人都不如,如何能够完成师父使命,杀了曲卿鸾? 灵犀手指抬起,点在她眉心,注入一道力。 “这道力,能让你游离在桎梏之外,有了它护体,你可随意施法。” “多谢师父!” 柳清欢面露喜色,如此一来,要杀那贱人,便是易如反掌! 第51章 人贵自重 “你在做什么?” 陆殒看了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径直走到楚月面前。 “你要走?” 从她整理到一半的包裹中翻出不少自己炼制的丹药。 难怪这些天丹药少得这么快,原来都被她顺走了。 “陆美人舍不得我?” 楚月贴过来,笑得得意:“要不,陆美人跟我一道?” “宸君离开,魔族得有人看着。” 话下之意已然明了,他身为魔族大长老,得替墨宸君镇守族内。 眼下祭梵音既已苏醒,断是不能够掉以轻心的。 “真可惜。”楚月撇撇嘴,虽然一开始就知道陆殒不可能一道,但真从他口中得了答复,难免还是有些不舍。 “你为何而去?”墨宸君是为了影七,她呢? “陆美人,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是奉了妖皇的旨意找回三丫头的,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我当然不能让它断了。” 招魂术虽然失败了,可曲卿鸾妖族人的身份是确定的。 就算她不是三丫头,楚月也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更何况,她魂体缺失,还有禁制桎梏,直觉告诉她,曲卿鸾身上定有旁人不知晓的故事,说不定和三丫头有关。 楚月是个好奇心胜的,既然知道她背后定有故事,又怎能不去瓦根刨底呢。 “…”陆殒一时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她瞧了片刻,将丹药放回到她的包裹中。 顺手又多放了个东西进去,没让楚月看到。 “人界之境设有禁制,你们此去定要小心。” 将包裹整理好,递还给了楚月,深深看了她一眼,陆殒方才离开。 “卿鸾,我可以进来吗?” 李玄天在门口站了半天,鼓足了勇气才敲响曲卿鸾的房门。 曲卿鸾身上的伤,他有一半的责任。 面对她,他满心愧疚。 吱呀,房门从里面打开,曲卿鸾面带微笑,侧身道:“大师兄请进。” 因为要去人界,她特意将以前的衣服翻了出来,一袭鹅黄束腰长裙,如墨的长发轻轻挽了个发髻,优雅中带了些俏皮。 李玄天瞧着她这番打扮,恍然间回到数年前她刚被师叔带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装束。 时过境迁,今日再见她这身打扮,倒是让他感到些许欣慰。 骨子里,她还是他记忆中的小师妹。 “明日便要启程,大师兄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说实在的,一想到要回清虚派,她委实有些不知所措。 她现在是魔族的影七,见到师父后,她该如何面应对? “没事,只是担心你的伤势,来看看。” 进了屋,他环视了一周,她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整理好的包裹就摆在床头。 “这便是你住的地方?” 眉头微皱,墨宸君待她委实差,这屋子着实简陋,甚至及不上清虚派外门弟子的住处。 “大师兄无需担心,我目不能视,便是再华丽的屋子,我也是看不见的,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不必过分在意。” 是啊,反正对她而言,只要有张床,有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便足够,至于好不好看,华不华丽,于她而言都没差。 “卿鸾…” 李玄天有些心疼她,可瞧她一脸恬静淡然的模样,不禁自嘲,呵,亏他还是修仙之人,倒是同俗人一样,计较起这等俗事,领悟境地,还不如小师妹。 “卿鸾,待咱们回去,我定会向师父请求,让你留在清虚派,绝不会让你再像三年前一样,被丢到囚魔窟那种鬼地方。”魔族并非良地,魔狱里墨宸君对她做的一切,他历历在目。 绝不能再让她留在魔族,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卿鸾! “大师兄。”曲卿鸾轻叹一气:“无需费心了,我,不会留在清虚派的。” “为何?”李玄天怎么都无法理解:“墨宸君那般折辱你,为何你还要留在他身边?” 在他眼中,曲卿鸾莫不是在魔族待久了,被墨宸君洗了脑。 “卿鸾,你清醒一点,人贵自重,活也要活得有尊严,莫要被那魔头牵着鼻子走,毁了你的道啊。”他这话本是好意,可曲卿鸾闻之,却是脸色苍白。 人贵自重… 简短的四个字,将她拉回到魔狱中那可怕的回忆。 不由得苦笑:“大师兄所言甚是,人贵自重…可是师兄,我啊,早已辜负了师兄的期望…” 李玄天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自她甘愿做替身的那一刻起,这四个字,便成了她的一个笑话。 第52章 吃味 “柳姑娘…也要跟我们一道吗?” 柳清欢的加入是曲卿鸾没有想到的。 她的身体状况堪忧,便是有术法加持也弱不禁风,更何况此去人界,他们受禁制影响,修为术法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桎梏,只怕她承受不住。 “嗯,此去人界,我着实放心不下,遂求了宸君好久,这才允了我同行。” 柳清欢说着,还特意向墨宸君处靠近了些,当着曲卿鸾的面,抱住他的手臂。 “人界复杂,你定要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墨宸君被她缠得没了办法,又不忍拒绝“曲青鸾”,这才同意了她的请求。 人心向来难测,人族比起其他几族虽力量薄弱,可心思城府却是最深。 若论算计阴谋,他族难以相比。 更何况除妖族外,仙鬼魔三族皆离不开人族供奉,是以在面对人族之时,受制重重。 倘若有人心怀不轨,使些阴险招数,防不胜防。 “好,我知道。”他叮嘱中的关怀让柳清欢倍感欢喜,她最是喜欢他关心自己的样子。 轻轻柔柔地对他点了点头,视线往曲卿鸾那儿瞄了眼,在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后,嘴角得意地勾了勾。 尊主待柳姑娘的温柔,着实令她艳羡。 曲卿鸾微低着头,独自品着心头的那番苦涩。 倘若尊主能待她如待柳姑娘一半,她亦满足了… “笨丫头,愣着作甚?上车了!” 头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是楚月。 她拎着包裹过来,顺手就甩到了曲卿鸾怀中。 见这丫头一脸苦相孤零零在原地杵着,没好气道:“丫头,一脸苦相可没人喜欢看。赶紧上车,人族地界御剑飞行可用不得,路长着呢,不早点出发可不行。” 连回话的时间都没给曲卿鸾留,拉着她便要跃上马车。 “等等。” 墨宸君大手突然拦了过来:“影七,你来这边。” 手上一沉,楚月低头一看,包裹已经被塞回自己怀中。 他视线上下将曲卿鸾扫了个遍,鹅黄色的衣料衬得她肤白如雪,娇俏可人,与平日里一身死气沉沉的装扮相去甚远。 如此打扮,便是她大半张脸被眼罩蒙得看不见,一身气质,也足以引人注目。 再瞅瞅她身边立着的李玄天,看着她一脸欣慰的笑,墨宸君心里别扭得很。 就好像是自己收藏了许久的珠宝被人觊觎蒙尘了似的。 当即下了决定,让曲卿鸾跟自己同车。 她是他的,岂容旁人肆意窥视! “属下遵命。” 尊主之令,她自当遵从。 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与墨宸君共乘的,是以在得令之后,稍有些欢喜。 “魔头!你莫要欺人太甚!” 自从魔狱那一遭,李玄天便将墨宸君视作无恶不作的魔头。 他让师妹去他那车,莫不是又想像上次一样折辱师妹?! 不可!他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绝剑问天霎那间出鞘,剑气凛凛。 “无知之辈,简直蠢得令人发指。” 墨宸君冷冷瞥了他一眼,抬手放下一瞬间,问天剑气轰然消散! 这便是…魔尊真正的力量吗… 李玄天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墨宸君真正的实力。 原来之前的交手,这个男人,不过是在吊着他玩儿罢了! 浓烈的不甘混杂着对自己强烈的失望汹涌上头。 他李玄天自诩清虚派翘楚,今日方才知晓,自己这点本事,不过是井中窥天,不知天地宽广! “行了,小子,你别仗着修为高欺负人了,这路走是不走?咱们可还得指望着这李姓小子带我们上清虚派呢,你就算看他再不顺眼,到清虚派前也给我憋着!” 楚月冷不防插一脚进来,一脸不正经的笑。 左看一下曲卿鸾,右看一眼墨宸君,心里明镜似的。 臭小子方才是在吃味?呵,有点意思。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这若是吃味的对象换作旁人,比如那做作的柳清欢,她楚月怕是第一个就要为自家三丫头抱不平揍人的,可若是这蒙眼的瞎丫头嘛,她倒觉得没什么。 怪哉,怪哉。 “前辈还请上车吧,人族之路不好走,怕是要颠簸好一阵了。” 话落,曲卿鸾也正好走到他车前,大手一拉,便将人带了上来。 丢下这句话,便入了车厢。 李玄天还欲上去抢人,被楚月拦下,一击敲在头顶:“姓李的小子,我适才可是好不容易才保下你一条命,能不能消停点?且不说你打不过墨宸君,便是你打过了,你觉得那丫头会乖乖跟你走?” 第53章 不祥的预感 人族境界,风灵玉秀,风中混杂着花草的清香,远处房屋炊烟袅袅,更添了些烟火气息。 这里与魔族不同,空气是有温度的,能感受到勃勃生机。 曲卿鸾坐在车窗边,轻轻撩开车帘,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沉迷在自然的魅力之中。 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盎然生机了? 她享受温暖微风拂面的轻柔感,思绪不由得回到小时候在清虚派和师父修行的那段时光。 “宸君,我有点冷。” 柳清欢抱着自己往墨宸君身边靠。 她不喜自己这副身体的羸弱,可又庆幸这一点,至少凭着这个,她得了墨宸君不少怜惜。 “影七,将车帘放下。” 墨宸君正闭目养神,听柳清欢这么说,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曲卿鸾不舍地放下车帘,转过身来乖乖坐好。 “没事的宸君,我在你怀里靠着就好,不必非要坏了七姑娘兴致的,你看,七姑娘都不开心了。”柳清欢心情大好,往墨宸君怀里靠了去,还特地说得格外响亮,生怕曲卿鸾听不见。 墨宸君睁开眼,瞧了瞧坐在车窗边的女人:“影七,可有不悦?” “回尊主,属下未有不开心。”曲卿鸾回答。 她的语气淡然,语调平缓,听上去同平常一样。 “嗯。”墨宸君淡淡回了一声。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等小事,她并不会放在心上。 “清欢,莫要多想,影七不会因这点小事心生芥蒂。” 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曲卿鸾感受到了被信任的温暖。 尊主他还是了解自己的。 “宸君,女孩子家的心思最是纤细敏感,有些事,便是表面看不出来,心底却是不舒坦的。” 宸君对这女人这般信任了解,心里真是堵了似的憋得慌! 一阵妒火蹿上,柳清欢说什么都要在他们之间豁楞出一些波浪来。 “柳姑娘多虑了,事关你身体康健,多注意些总是好的,断不需要为属下担心。” 原本没什么,可总被人念叨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曲卿鸾也不能明着表现出来,只能委婉截住这一话题。 她方才,似真有些不悦了。 墨宸君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低声对柳清欢道了句:“好了,暂且安静些。” 柳清欢没成想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替身给怼回来,而且墨宸君这次竟然没有帮着自己,一口气闷在胸口,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尊主,天色已晚,咱们要不要先停下休息一下?” 没过多久,魔侍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人界的禁制不仅禁锢了他们的术法,连体力和精力都受到了限制。 一天的奔波下来,魔侍的体力有些透支,连说话都打颤。 “咱们现在在哪儿?”柳清欢说着撩起车帘,刺骨的寒风吹得她浑身哆嗦。 墨宸君见状,快速将车帘拉上,解开外袍披在她肩头。 “附近可有村庄?” 清欢的身子,经不起风餐露宿。 “回尊主,前方三里,有炊烟之气。”魔侍答。 “尊主可是想留宿村内?”曲卿鸾有些担忧:“人气鼎盛之地,恐怕禁制桎梏会更强…” “放心,本尊还不至于弱到被区区禁制束缚到无法行动。” 仙族的禁制,最烈也不过五百年前的囚魔窟之阵,便是那等阵法都奈他不得,人界的禁锢,墨宸君自然也不放在眼里。 下令,让魔侍驶入村庄之内。 离村庄越近,曲卿鸾便越是警惕,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54章 全杀了! “尊…公子,我们到了。” 入了村子,为了不引人注意,墨宸君让手下全都改了称呼。 这村子看上去不大,马蹄形,三面环山,整个村子就一个出入口。 全村只有一家客栈,小是小了些,可收拾得还算干净。 小二也格外热情,见着墨宸君一行在门口停了车,立马就招呼上来。 “哟,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大白布巾往肩膀上一甩,人精似的打量着墨宸君等人所乘的马车。 啧啧,这马车,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哟,这小二哥长得挺俊的嘛。” 楚月从后面的马车跳下来,瞧着眼前这白净的小二,不正经地调戏起来。 “二愣子,你在干啥呢?怎么让客人在外面干站着?” 掌柜的走了过来,一巴掌呼在小二后脑勺,板着一张脸教训道,随后转过身来对墨宸君一行笑了笑,侧身让出一条道:“抱歉啊客官,怠慢了,快请进,进去再说。” “豁,今日这福利可不错啊,掌柜的和小二都是白净俊秀的小郎君。” 楚月啧啧称奇,她对这两人的颜值可颇为满意,本来就是个喜欢好皮相的人,现在一下来了俩,正好对了胃口。 “楚前辈。”墨宸君提醒了她一句:“嘴角擦一擦。” 然后带着柳清欢率先进了店。 楚月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啥也没有啊! 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被墨宸君给戏弄了。 “好你个臭小子!皮痒了,竟然敢戏弄长辈!” 作势就要揍人,被曲卿鸾拉下了。 “月公子且慢,这里是人族境界,不可随意动手。” 曲卿鸾嘴角含着笑,楚月适才什么样,她都想象得到。 这楚姑娘着实是个活宝,有她在,少不了趣事。 “就是嘛,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呐,想笑就笑,来,嘴角幅度再大点。” 见她笑,楚月觉着好看极了,便是看不到全脸,凭她几万年的看人经验也知道,这丫头的相貌,定是倾国之色,笑起来着实绝伦无双。 嫌她笑得太含蓄,楚月还特地将她的嘴角往上挑了挑。 这下美感瞬间被破坏了,到添了几分傻气,瞧得楚月自己笑得不能自已。 “前辈……”曲卿鸾无奈,楚月这摸不着四六的调调,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李玄天见曲卿鸾脸上挂着憨气十足的笑容,一向冷面的他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模样,着实憨厚了些。 “影七,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进来!” 墨宸君在里面已经选了位子坐下,抬眼便见门口三人玩得不亦乐乎,心生不满。 尤其是看到李玄天瞧曲卿鸾的笑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听到他的命令,曲卿鸾立马收笑进了店。 楚月和李玄天也跟着进了来。 “先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上上来,赶了一天的路了,快要累死了都。” 楚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墨宸君右手的位置,张口便让小二准备酒菜。 完全不顾墨宸君阴骛的一张脸。 点完了菜,顺手将站在墨宸君身边的曲卿鸾给拉着坐在了自己身边。 “月公子,这不合规矩,身为下属不得和主子同座的。” 曲卿鸾眉头轻皱想要起身,却被楚月一掌按在肩头。 “你怕什么,你看你坐下,你主子说什么了吗?” 楚月瞥向墨宸君,对方并无回应,只是看着曲卿鸾,想起她方才在门外和这二人嬉闹的场面。 她方才在他们二人面前那放松的样子,和与影二相处的时候一样,可唯独在自己面前,却总是一副兢兢战战的模样,他是猛兽?能吃了她? 越想越觉得气闷,连带着看她也越看越来气。 “你既知道规矩,便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冰冷的声音响起,曲卿鸾胸口闷痛,轻轻拂开楚月的手。 “属下知罪。”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墨宸君身边站定,同平日一样,在外人面前,尽好她身为属下应该尽的本分。 “魔头你…”李玄天自是看不惯自家师妹被当作下人看待,眼色一冷便要为曲卿鸾理论,却被小二给打断了。 “诶!客官,您的酒菜来咯!” 一盘盘精致的菜肴被端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直到最后一道红烧鱼端上来时,一丝异常的气息闪过,曲卿鸾立感不妙,出手便踹翻了那端菜的小二! “看不出小娘子眼睛看不见,身手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小二被踹翻在地,红烧鱼连带着盘子也碎了一地,巨大的盘子下,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映入众人眼中,尖刀上带着绿光,明显是淬了剧毒。 “愣着干什么!上!瞎眼的和轻浮的女人留下,其余的,全杀了!” 掌柜的也一反方才的友善热情,一脸凶光地下了令! 第55章 禁制反噬 “轻浮的女人?!真倒是世态炎凉,现在的人都这般不尊老的?” 楚月被那掌柜的话气笑了,一巴掌扇开了挡在面前的人。 因地界禁制之故,一行人使不得法术,便只能以肉搏对抗。 虽说他们身法功夫都不差,可毕竟人数不占优势。 敌一个两个倒还没什么问题,可面对几十个壮汉,打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墨宸君一脚踢开两个持刀劈砍的人,一手死死搂着柳清欢,将她护在身侧。 啧,不行,人太多了。 鹰隼般的眼眸一扫周围,这打手还在不断增加,再这么耗下去,他们占不了好处。 得尽快撤离这里才行! “宸君小心!” 他正思考着如何突出重围,背后,一人已高举利斧朝他砍了过来! 柳清欢吓得惊呼一声。 砰! 电光火石,利斧被弹开,兵刃交接时绽放出点点火花。 “尊…公子快走!” 曲卿鸾手持双剑为他挡下一击,背对着他大吼一声。 随后一刻也没停留,再一次投入到拼杀之中。 “走!” 墨宸君看了眼她的背影,此地不宜久留,他没有过多犹豫,立刻带着柳清欢杀出一条路,冲出了客栈。 见他离开,那些伙计们要去追,被掌柜的一声厉喝:“蠢货!先抓那两个!其余的后面再说!” 手指着曲卿鸾和楚月二人,掌柜的好像看着宝藏一样,贪婪的光芒在眼中闪烁不停。 太奇怪了! 拼杀之中,曲卿鸾越发觉着怪异。 为何这些人就盯着她和楚月? 而且从他们与自己的交手来看,虽说招招狠厉,却也并不敢下死手。 看样子,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要活捉她们才对。 “啧!要死!人太多了!根本就打不过来!” 楚月啧了一声,满腔不满。 去他娘的狗屁禁制,用不得术法还杀不得凡人!她一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妖精,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月刃在她手里转了好几圈,没有一招要了人命的,顶多就是伤其筋骨,让其无法动弹。 可这些人邪乎得很,但凡是没死,拼着一口气都要爬起来再战。 这特么又不是沙场征战!至于这么拼命吗!?他们如此不顾一切地出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腔的疑惑,和曲卿鸾如出一辙。 “咳咳!” 曲卿鸾身体本就有伤,此番动手牵动了伤势,喉头一腥,一丝鲜红从嘴角溢出。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虚弱,她飞快用袖口拭去了血渍,继续拼杀。 这样下去不行,人太多了! 耳朵一动,清晰地听到旁边李玄天和楚月与那些伙计兵戎相交的声音。 他们的出手速度已经开始变慢,再耗下去,迟早会被擒住! 飞身向后挪了数尺,脚尖点地往上一跃,人稳稳落在二楼的栏杆上。 玉笛凤翎执于手中,她下定决心,覆唇笛上。 “丫头!你疯啦!这样会遭禁制反噬!快住手!” “卿鸾!莫做傻事!” 楼下,楚月和李玄天望着她的动作,心头皆是一惊,慌忙开口阻拦。 然而下一刻,悠扬的笛声便回荡起来,伴随着惊人的威力横扫客栈! 楚月和李玄天被猛地击飞出了客栈,剩下在客栈内的人,则因这笛声中的力道振聋发聩。 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不知过了多久,待曲卿鸾停手,这整个客栈里,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噗!” 禁制反噬得厉害,她放下玉笛的那一瞬间,汹涌的反噬力量便将她倾覆。 胸口剧烈起伏,下一刻,便仰天呕红! 头疼得厉害,仿佛要炸开似的。 得离开这里… 强撑着身体走出客栈,因为伤势加重,她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 凭着意志力胡乱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直到体力耗尽,实在走不动了,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意识就此陷入混沌。 第56章 是个狠人 “喂,这个,你打算怎么吃?” “你还真要在这荒山野岭把她宰了?到时候肉都弄脏了!还不如扛回去,让掌柜的处理干净了再料理。” 曲卿鸾是被吵醒的,意识刚刚恢复一点,耳边就嗡嗡吵个不停。 稍稍动了动,手脚被缚住了,行动不得。 自己这是在哪儿?落在了何人手中?他们又要做什么? 一大堆的问题涌上心头,快速整理了思路,装作还没醒的样子,静静听着旁边的动静。 “不是我说,这妖族之人全身上下都是宝贝,你真要等到咱们把她扛回去,还轮不到咱俩分呢,这小妮子就被瓜分得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猥琐的声音传来,说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话。 妖族之人… 他们说的是她吗? 警惕高涨,她继续屏息听着。 “就这妞?我怎么没看出她是妖族之人?!” 另一道声音粗犷鲁莽,一听便知是个莽汉。 “那位大人说的能有假?!别忘了,之前咱们可是受了那位的恩惠,才有了今日!” 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人头壳被打了一下。 “大人说了,这妞是白送给咱们的,不要白不要!赶紧的把火生上,烤了吃了!省得带回去还惹一身麻烦!” 妖族…那位大人… 曲卿鸾脑子飞快运转,她似乎窥到了一个阴谋… 一个不知名的阴谋,如同一只大手,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身上有些发痒,她知道,是皮外伤正在愈合。 体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要想挣脱手脚腕上的束缚倒是不难。 但…稍行运气,发现内息空虚,想来是之前动用术法,触犯了禁制的反噬效果。 对方是两个人,自己眼下没有修为,只凭拳脚功夫与之较量,得用些巧劲。 没给她时间细想,身后一股暖流袭来,火已经生好了。 “去!把人洗干净宰了!别贪心啊,左右劈开,咱俩一人一半,谁都别想多占!” 猥琐之音再次响起,沉闷的脚步声踱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一下。 “哎呀!他奶奶的!这娘们儿是醒的!” 那莽汉正要去拽她头发,俯身之际却被她一刀砍下了手腕! 齐刷刷的伤口迸出了老高的血,还有些喷到了曲卿鸾脸和脖子上。 血点印着雪肤,诡异而危险。 “妈的!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了!看老子不宰了你!” 猥琐如猴的男人速度无比,三两下便闪到曲卿鸾面前,抬手迎面就是一刀! 一个瞎子罢了!他还就不信治不了了! “诶?!” 刀尚未落下,又是一阵血涌高喷! 猥琐男连她什么动作都没有看清楚,拿刀的那只手便掉在地上骨碌碌翻了几圈,切口处都被泥泞给糊住了。 “臭娘们!” 猥琐男被女人断一手,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充血的眼睛绝眦似的睁得老大,用另一只手飞快抓住曲卿鸾握刀的手臂,嘶吼道:“胖子!快!剁了她!” 背后一堵墙似的黑影将曲卿鸾笼罩,那胖子飞身而起,抡起地上的斧头又朝曲卿鸾劈下! 噗呲! 随着衣帛撕裂,那胖子应声倒地。 头像蹴鞠似的,咚咚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一边,肥大的身躯在几缕刀光之下,被分成了肉块。 “疯女人!” 猥琐男惊恐地双眼中印出曲卿鸾满身是血的样子。 方才他捏着的手臂已经以诡异的角度被强行折断,只为了给她调整出一个适合攻击的角度! 这女人,竟自己折断自己的手! 他活这么大,从没见到过对自己如此狠的人! 下一秒,又是冷光划过,猥琐男下颌处,冰凉凉的,低头一看,曲卿鸾的匕首已横在他咽喉处,只需稍一用力,便是见血封喉!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猥琐男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方才那气势汹汹说要宰了曲卿鸾吃的嚣张劲。 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叫饶命。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我暂时还不会杀你。” 曲卿鸾语气平静,并不像是刚杀完人的样子。 “有些事情,我还要问你。” 关于他方才口中的那位大人,还有她妖族的身份… “我说!我说!只要女侠不杀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猥琐男额首贴地,曲卿鸾为了不伤到他,便把匕首往旁边挪了挪。 然而这却给了猥琐男一个机会,他抓住这空隙,从怀里掏出一把淬毒的利钩,狠厉地扑向曲卿鸾! 唰! 脸上又添了一道温热,曲卿鸾皱眉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与面前尸体的正面接触。 “之前就跟你说过,人心叵测,且得小心提防才是,你看,若方才我不出手,你可不就吃亏了?”影五从树梢上跳了下来,空中一个灵巧翻转,正好落在猥琐男的背脊上。 咔哒,清脆的一声,脊梁被她踩断了。 “啊,不好意思。”她带着歉意地冲那尸体笑了笑,低头将自己的双刺从尸体上拔了出来。 随后走到曲卿鸾身边,瞧了瞧她自己拧断的手臂,若有所思地笑了:“以前只道你是个听话乖顺的,今日才知,你倒是个狠人。” 第57章 鬼蜮裂口 篝火旁,曲卿鸾紧咬着树枝,将断手接好。 骨头愈合发出吱吱的声响,在这夜晚之中听着有些瘆人。 “果然是令人羡慕的好体质,伤筋动骨的伤势,也能这么快就恢复了。” 火焰映衬下,影五的脸上泛出红光。 她紧盯着曲卿鸾那慢慢复原的手,眼底的笑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减退过。 这丫头,总是能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 “这等好体质,你喜欢的话,送你啊。” 将面前一颗石头朝对面丢去,曲卿鸾轻笑道。 “那还是算了,以我的性子,若真有了这体质,怕是…呵呵…” 随手接下她丢过来的石头掂着玩儿,光是想想,影五就自嘲着摇了摇头。 自己的性子自己最清楚,若她真有这么强的自愈能力,恐是要翻了天了。 她不是个自制力好的人,这一点,影五认识得很清楚,所以有个限制挺好,至少能够提醒她,凡事得有个度。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在鬼族帮衬鬼王对抗祭梵音吗?” 整个魔影除了曲卿鸾外,都被墨宸君派去了鬼族,影五出现在这儿,着实让她想不透。 “正是因为在鬼族帮忙,我才会在这里。” 火快要被风吹熄了,影五掰了根枯柴丢进去拨弄了一下,火势又大了起来。 “鬼蜮之门不知被谁撕开了一条口,导致厉鬼窜逃,鬼王便命我与鬼侍出来将那些逃跑的厉鬼抓回去。”提到鬼蜮之门撕裂,火光随风动了一下,阴影投射在影五脸上,将她嬉皮笑脸的表情衬得多了几分深邃。 鬼蜮之门被撕裂…… 曲卿鸾听出她话中的凝重。 鬼蜮之门是鬼王亲自施法镇压,而今却被撕破,这是何人所为?不得而知。 不过能确定的是,无论此人是谁,其修为术法,定不低于鬼王! “可知是何人所为?” 曲卿鸾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名字,便是祭梵音。 三界五族,各族首领都是其领域霸主。 除去人族,其余四族之首皆修为深厚,世间能敌者,凤毛麟角。 妖皇曲冥早已隐世,魔尊墨宸君不屑用如此阴招,鬼王更是不可能自破封印,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仙帝… 但仙帝可能吗?曲卿鸾暗自摇头,鬼蜮之门内关押的,皆是怨气十足的厉鬼亡魂,那些亡魂戾气非常,一旦流入人间必定祸乱苍生!真若如此,仙族作为人族供奉最广泛的一族,便不可能袖手旁观。一旦人族遭难,仙族必定第一个倾囊相助。以仙帝那以己利为先的性子,便不可能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此想来,有这能耐的,只能是祭梵音了。 “你想的那个人,我也曾怀疑过,可惜,就目前的线索看来,不是他。” 影五好似看得透人心似的,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 曲卿鸾有时候觉得,这人是不是会读心术。 “不是我会读心术,而是你这丫头,太好懂了。” 影五笑着调侃她,双手往身后一撑,一副完全放松的模样。 不怪曲卿鸾单纯,而是她从小就这样,习惯了观察别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并从中分析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再加上曲卿鸾这丫头在她面前还算放松,是以要读懂她心中所想,也就更容易了些。 “若不是他,还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坏了鬼王的术法?” 曲卿鸾问。 “现在尚且不知,那撕裂鬼蜮的术法过于精妙,精妙到完全感应不到究竟是何种气息,更别说辨认其归属。”影五通晓多族术法,然而这次这一种,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也不急,待抓到那些厉鬼,有些事情,自当能够问个一清二楚。” 话至此,她顿了顿,瞧着曲卿鸾继续道:“与其在这里讨论这些尚未可知的事情,你我不如好好想想,之后咱们该怎么办?” 人族境界,禁止异族滥用术法,禁制屠戮凡人,这可是禁制规矩。 可今日,她和影七各背了一条人命不说,方才看影七打斗时她就注意到,影七遭到了禁制反噬,这也就是说,她之前已经违禁动用了术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犯而犯之。 这若是追责下来,啧啧,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想归想,但影五表现出来的悠然姿态却并非一个担忧之人该有的状态。 她只是注视着曲卿鸾,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远处的灌木丛微微一动,影五抛石子的手一抡,石子飞瞬而出! 同一时间,曲卿鸾的匕首也掷向了同一个地方! “啊!”的一声惨叫,两道人影扑了出来! 正巧是那客栈的小二和掌柜的! 小二的膝盖上插着曲卿鸾的匕首,而掌柜的小腿则是被石子射穿了一个洞! 二人跌在地上,各自抱着腿哀嚎呼痛。 曲卿鸾:“我有个主意。” 影五:“我有个点子。” 二人异口同声,面对面片刻,便都露出了了然的笑。 “看来,你我想的一样。”曲卿鸾道。 “两位客人来得可真巧啊,正好,我们呢,有点事,需要你们帮忙。” 二人还没来得及抬头,修长的黑影便将他们笼罩,顶着巨大的恐惧往上看,对上影五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由得头皮发寒。 第58章 能不能杀得了他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被钉在树干上的二人吓破了胆,畏畏缩缩地重复着一句话。 他们二人是循着曲卿鸾的踪迹过来的,本想着趁她伤重抓她回去的。 途径半路,却是找着了那猥琐男和胖子的残破尸体,这可把他们吓坏了。 慌不择路地想往回跑,没想到却跑错了方向。 “怎么样?你来我来?” 影五随手抓了把碎石递给曲卿鸾。 “若是我来,岂不是太欺负人了?我可什么都看不见,丢偏了打到什么不该打的地方可不好,还是你来吧。” 曲卿鸾没有接,只是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她现在可身负禁制反噬重创,哪儿还有多余的力气。 影五薄唇微抿,顺势收回了手:“你这切开黑的性子,影二知道吗?” 这妮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带偏了,现在竟也有股子歪门邪道的味道了。 “二哥可没给我展现的机会。” 换而言之,就是影二没见识过了。 “行吧。”瞧她那样,敢情自己看到她这一面还算是走运了。 影五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谁让自己看这丫头顺眼呢。 “那么,接下来就该干点正事儿了。” 二人调侃结束,影五转过身面对树干上的二人,尖锐的石子在她的指力下,如飞镖似的,擦着其中一人的脸颊钉在他背后的树上。 “她问,你们答,小心点开口,若是让我察觉你们说的不是真话,那我可不能保证这石子会落到哪儿。”影五一半的脸陷在阴影中,显得有些疯狂。 一盏茶过后,两个人来到河边,将手上的血污清洗干净。 “这下就行了,客栈的人亲眼见着那两位趴在尸块中央,如此一来,这两条血债,怎么都不会算在你我头上。”影五甩甩手上的水,低头瞧着指甲缝里残留的血渍,嫌弃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啧,下手还是重了些,若没让他们痛晕过去,他们便能自己走着去了,也犯不着她们二人亲自动手搬,弄得一手血污。 “……”曲卿鸾没有应话,只是静静地思考。 那两人倒是个嘴硬的,生生挨了影五那么多碎石子,也没供出一句关于“那位大人”的半点消息。 “还在想方才那二人的反应?”影五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劝道:“既然没有线索,那便无需浪费心思凭空揣测,没有根据思考出来的结果,毫无价值。” 她从来不在无用的事情上多动一分脑筋。 “说得也是。”曲卿鸾起身,将脑中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都甩开。 “虽然没有得到‘那位大人’的线索,可总还是有点收获。” 至少对自己的身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妖族… 曲卿鸾默念这两个字,五味杂陈。 本以为自己作了那位的替身,全因长相之故,今日才知,自己和她竟还是同族。 呵,当真是命中注定,逃也逃不掉的孽缘。 不知尊主他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份…… 一想到墨宸君,她的心又蓦地抽痛了一下。 “影五。”她开口唤了一声:“你来的路上,可有看到尊主?” 眼下琐事告一段落,她得尽快找到尊主才是。 不知道现在,尊主他们怎么样了?在什么地方?安不安全? “尊主也来了人界?” 影五挑眉,这倒是她没料到的。 “嗯。”曲卿鸾点头。 有意思了。 影五直觉事情定不简单,除了仙族,人族当是尊主第二憎恶的地方,能让他屈尊降贵到此,不知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人族禁制严苛,便是强如墨宸君也不得不受限制,这么说起来,眼下尊主的力量应是有所削弱的。 “影七,你说若是我现在对尊主动手,能不能杀得了他?” 影五神色诡谲,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曲卿鸾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杀戾之气缓缓升腾起来。 那模样,像极了鬼族阎罗。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尊主,谁若敢动手,她曲卿鸾定取其性命!毫不留情! “啊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你也知道,我素来不正经,不过说着玩儿罢了。” 见曲卿鸾沉了脸,影五赔笑打着哈哈,又恢复到平日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相对于她的急速变脸,曲卿鸾转变得就没这么快了。 她知道影五因为幼时的遭遇,偶有极端激烈的想法,行事作风相对于寻常人而言也极为吊诡,这些她都能理解,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曲卿鸾也知道,她虽然喜欢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可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 但方才那句话,让她心生了警觉,那等语气,说不上是纯粹的玩笑,仔细听去,倒有几分真。 看来之后,自己得多盯着影五些才行,曲卿鸾暗下了决定。 第59章 她是本尊的猎物 “哦?有意思,看来墨宸君身边的狗,也不是全都忠心的。” 祭梵音瞧着镜中影五的眼神中带了些赏识,方才她说的话,他可是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好,很好!他就喜欢这种反骨的人蛰伏在墨宸君身边。 “九殇啊。”端起手边的血水一饮而尽,嘴角还挂着来不及擦拭干净的血丝,张口便唤来夜九殇。 “尊主有何吩咐?”夜九殇拱手低头,等待命令。 “想个办法,将这位美人请来与本尊聊聊。” 手指着幻镜中的影五,他听上去轻柔的音调渗出不可违抗的力量。 “我在忙里忙外地为大计作准备,你倒坐在这儿让属下找女人。祭梵音,几百年的封印,将你的骨头都给封懒了么。” 幻镜中的景象突然消散,一阵波澜翻滚之后,出现了灵犀的面孔。 她一脸冷淡,毫不掩饰对祭梵音的厌恶。 “灵犀,几百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般暴躁。” 即便灵犀对自己的态度恶劣,祭梵音面不改色,依旧挂着专属于他的笑容。 弯弯的眉眼在下一刻缓缓睁开,血红的瞳孔透出危险的气息。 “你的大计,就是让你养的赝品去毁了曲卿鸾?本尊有没有告诉过你,那女人是本尊的猎物,谁都不准擅自动她。看来,你是听不进去本尊的话?” 最后一个字刚落,灵犀背后便传来一声异响,似乎是什么喷发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画面,令人永生难忘。 伺候灵犀的仙娥被分成了好几段,血肉模糊,将洁白的地面悉数染红。 看着地上的尸块,灵犀满眼嫌恶。 “来人,清扫干净。” 她最是讨厌污浊的东西,平白脏了眼睛。 环视四周,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 适才,自己竟是未注意到旁边还藏了个人。 “灵犀啊,你不会以为本尊就只有九殇一人可以用吧?” 半撑着的脸颊掩盖在掌心的阴影中,祭梵音嗤笑一声:“墨宸君有魔影,本尊自然不能逊他一筹。莫恼,这个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不该动的人,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你也别有,懂吗?” “祭梵音,我只是与你合作,并非你的手下,不需要对你惟命是从。”灵犀从不喜受人威胁,更不喜受肮脏魔族的威胁。 “本尊欣赏你的无畏,灵犀。”血瞳中,渐渐染了笑意,只是未达眼底,祭梵音慢慢坐直了身子,盯着镜中的人:“不过无畏可不等于鲁莽无知,你好歹也是仙尊之列了,说话做事,可不能被情绪左右。” 灵犀心头梗塞,满眼不悦。 她可不想被一个魔头这般说道。 祭梵音对于她的不满视而不见,警告完后,又斜靠在扶手上,慵懒道:“后面的部署,都做好了吗?” “我已吩咐清欢安排妥当了。”虽对这魔头极度厌恶,可谁让他是必要的合作对象,灵犀强压下对他的憎恶,耐着性子回答。 “柳清欢。”一字一顿念叨着这个名字,祭梵音的手指随着三个音节的落下而轻轻敲动。 那就让他看看,这个赝品能做到什么程度吧,毕竟去清虚派的路途还远,这中间,总得找些乐子,省得太过无聊。 “尊主,属下打听到,昨夜有人看到七小姐浑身是血地往西边的森林去了。” 自客栈离开后,魔侍整整找了一夜,直到天亮方才从一位上山砍柴的农夫口中得知了曲卿鸾的下落。 “人呢?”墨宸君负手而立,眉头紧锁得挤出了深深的沟壑。 浑身是血,她受伤了… 胸口闷痛,他不该丢下她的。 内心深处,深深的亏欠感如潮水般涌上,将他淹没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要护主,那是她的事,他本该在将清欢带到安全的地方后立刻赶去帮她的! 可他没有,在她拼死对抗那些人的时候,他在安慰受惊的柳清欢。 他想着以她的身手应当不会有事,却是忘了,人界这该死的禁制! 没有修为护体,仅凭拳脚功夫以一敌众,如何能毫发无损? 她原本身上就有伤,眼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便是铁打的骨头也支撑不住! “回尊主,人…” 不待魔侍回答完,柳清欢低吟之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宸君,我的胸口…好疼…心疾…心疾好像又发作了。” 纤手攥着左胸处的衣襟,颤抖的声音,苍白的脸庞,越发显得柳清欢楚楚可怜。 怎么会? 墨宸君两步跨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 怀里的身体颤抖不已,体温也在急速下降。 大手指腹覆在她腕上探了探,俊脸越发凝重起来,她的内息,简直杂乱无章! 第60章 从今以后不用放了 为寻墨宸君等人,曲卿鸾选择返回之前的客栈。 那时情况紧急,众人离开也没时间留个记号,唯一的办法,便只能返回原点去找。 “这片我看是不用找了。” 影五跟着她找了半天,也没有寻到半点踪迹。 “尊主向来谨慎,况且照着昨日的情势,倘若真那么快找到,那岂不是麻烦了。” 走了不知多久,腿都发酸了,影五寻了棵树靠着休息。 瞧着曲卿鸾不知疲倦地继续寻找,无奈叹了口气。 这丫头,有时候还真是执着得很。 “你且歇着吧,我再往那边瞧瞧去。” 曲卿鸾头也没回,留给她一句话便径直往前走。 得嘞,这丫头看样子是不找到些东西不罢休了。 影五耸耸肩,罢,她不放心便让她找去,自己可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昨夜一宿未眠,又跟那些人族的渣滓耗了大半夜,费了不少精力,得赶紧补回来些。 想法虽好,可还没等她闭目养神,一道杀气逼近! 左手食指和中指用力一夹,一支锋利的飞箭被她精准截了下来。 “阁下若是有事,不妨亲自出来与我谈谈。” 回答她的不是人声,而是又一支飞箭,轨道方向都一模一样,难得的准度。 影五冷冷一笑,手腕翻转,将夹住的那支箭又按照原轨道给投掷了回去。 新箭被从头劈到尾,两支箭齐刷刷落在地上。 看样子这人是不愿意露面了。 影五猜测。 “出了何事?”曲卿鸾敏锐地注意到风中的声响,循声而来。 脚下咔嚓一声,正好踩在那两支交缠在一起的飞箭上。 唰唰,灌木丛微微一动,只片刻,那风中的杀气便消失无踪。 “你惹的?”曲卿鸾将箭从地上捡起来,仔细摸索了一番,随后又扔回到影五手中。 “你这话说的可真伤人,难道就不能是别人惹我?”影五笑道。 这世上还有人敢惹她?曲卿鸾挑眉,鬼才信。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影五瞧着她左手好似捏了什么。 曲卿鸾点头,将左手的东西亮了出来,那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面刻了个极浅的魔族印记,不仔细摸,是摸不到的。 从刻痕猜测,曲卿鸾有八成的把握这印记是墨宸君亲手刻制。 印记的收脚很是锋利,而这是墨宸君的个人习惯。 “尊主他们在那边。” 曲卿鸾领头,带着影五朝找到石头的方向走去。 兜兜转转,总算在一处隐秘之地寻到了墨宸君。 “尊主。” 二人恭敬行了礼。 墨宸君紧盯着身染血渍的曲卿鸾,久久不语。 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手肘处有淤青,关节轻微变形,虽然驳接过,但修复的痕迹很明显,显然在之前的打斗中,她的骨头断过。 步履虚浮,身形不稳,说话气力也虚弱了许多,一听便知内息空乏。 她用过术法,皮下青筋因遭反噬而格外明显,在她苍白的肌肤下,更衬出几分病态。 “尊主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察觉到他的烦躁,曲卿鸾抬起头,但凡事关墨宸君,她总是比平时更加敏锐。 “清欢心疾犯了。” 墨宸君瞧着她,薄唇微抿,思忖片刻,方才作出回答。 他没问她发生了什么,而是扯了柳清欢的心疾来作解释。 以前不知道她才是囚魔窟中陪伴自己的人,是以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心头血,说取就取,她会承受多大的苦痛,他不在意。 可如今,他却无法像之前那般轻易对她提出这种要求。 尤其,是在看到她这般创伤之后。 曲卿鸾并不知道他此时的纠结,只道柳清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尊主定不好过。 苦涩的味道在心口漫开,自己和柳姑娘,在尊主心里孰轻孰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从怀中拿出那把防身的匕首,她二话不说便朝着胸口扎了下去! 血花四溅,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只一滴,便教曲卿鸾心湖震荡!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影五和魔侍。 “尊主!您为何如此?” 匕首刀刃被墨宸君死死握住,他的血顺着刀刃缓缓滴落在曲卿鸾胸口的衣料上。 血花在布料上很快晕染开来,濡湿一片。 为何如此? 墨宸君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在看到她什么都不问便干脆利落地对自己下刀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出了手。 她身上的气味飘入鼻息,熟悉又令他着迷。 自从上次在魔狱,当着李玄天的面与她做了那事,她心如死灰的表情时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只要一闭眼便能看到。 适才,她落刀的那一瞬,他又看到了同样的表情,那令他感到莫名恐慌的表情。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从此不复相见。 “陆殒不在,你便是放了血也无济于事。” 搜肠刮肚,他寻了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 松开手,顺道将匕首从她手中拿了下来,喉结上下微动,他道:“清欢的心疾,本尊会另寻方法医治,从今以后,这心头血,便不用放了。” 第61章 你可还在怨 曲卿鸾现在很不自在。 顿了许久才开口:“尊主,寻找大师兄和楚前辈,属下一个人可以的,柳姑娘心疾刚刚好转些,正是需要尊主陪伴的时候……” 前面的人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时没刹住脚,撞了上去。 鼻头撞在他的背上,有点疼。 墨宸君转过身来看着她,剑眉微挑。 她这是在拒绝自己同行? 若不是要入清虚派必须得有李玄天作饵,自己怎么可能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尤其那小子还存了要将影七带走的心思,他没当场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寻人一事的确不难,他堂堂魔尊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出手。 可他就是放心不下眼前这个女人单独行动,之前听魔侍说她浑身是血前往西面森林的时候,胸口的闷痛记忆犹新。 这才有了将影五和魔侍留在柳清欢身边照拂,自己与她共同行动的决定。 “尊主何故停下?莫不是有什么异常?” 她摸了摸鼻子,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动。 “影七,与本尊一道,让你不自在了?”墨宸君问。 愣了愣,曲卿鸾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与尊主同行乃是属下的福分,属下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又是这副毕恭毕敬的拘束模样! 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不能表现得与影二和影五相处时候那样! 墨宸君此时胸闷气短,一口气憋在喉头,出也不是,咽也不是。 说不上来的难受憋屈。 “影七…”他长舒一口气,待情绪平缓了些方才继续道:“上次的事,你可是还在怨本尊。” 上次… 曲卿鸾脑中闪回魔狱那一幕,脸色有些僵硬。 她已经尽量避免去想那一段,可尊主今日突然提起,让她猝不及防地又回到了那个时刻。 那样的羞辱…是她绝不想去回忆的。 “尊主多虑了。”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感受到她轻微的情绪变化,墨宸君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有怨的。 自己那时候也不知怎么了,端是瞧着李玄天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便像是自己的女人被玷污了似的,怒得发狂。冲动之下,行为也受不住控制,便当着李玄天的面与她…… 此时回想起来,觉得自己那时定是疯了。 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影…” 薄唇轻启,他正想唤她,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兀得收了声。 一把拉过曲卿鸾挪到隐蔽的地方,不过一会儿,只见几个人从方才二人站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几个人喝了点酒,情绪激昂得很,把这里当成是自家开的大道,高声阔论。 “诶,听说客栈掌柜的杀了老寡,是不是真的?” “老寡那老滑头贼得很,想要和他那傻兄弟独吞妖族血肉,也不想想他能有这消息靠的谁,还不是掌柜的告诉他的!” “就是,全村上下,也就老寡和那胖子没尝过长生不老的滋味,掌柜的可怜他们,本想分他二人一杯羹的,谁想他胃口那么大!掌柜的气急了杀人,也能理解。” “那可是妖族血肉啊!吃了可以长生不老!谁不想要!我要是老寡,我也独吞!” “你吼得厉害,有本事,你独吞去啊!据我所知,昨个儿咱们村有人捡了俩人回去,其中一个就是妖族的!听说,长得那叫个艳绝天下,啧啧,要我说,那姿色可不能浪费了啊,宰之前得玩儿够本啊!”说话的人透着猥琐的笑,污言秽语说得旁边的人也跟着怪笑起来。 此话一出,暗处的二人脸色微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细听这些人接下来的内容。 “我听村长说过这事儿,听说那妖族不知为何,虚弱得很,可修为却实打实的高,要是吃了,别说长生不老了,直接得道成仙也是有可能的!” “此话当真?!”那些醉汉一个个都来了精神,连酒都醒了几分。 眼神里透着贪婪残忍的光,恍如嗅到宝藏气味的海盗。 “村长说的还能有假?眼下村长正打算召集大伙儿查个明白,看究竟是谁私藏了人呢。这一旦查到是谁,啧啧,我看呐,下场比老寡还惨!” 几个人慢慢走远,声音也渐渐消散。 待确认其完全离开,曲卿鸾和墨宸君方才走了出来。 妖族血肉,长生不老… 回想起之前自己昏迷之时那猥琐男的话,如此荒诞的言论,竟也有人相信。 “他们口中的那个妖族,该是楚月前辈。” 曲卿鸾十分笃定。 “看来,得再回那村子一趟了。” 看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墨宸君冷冷地说道。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顺道跟他们算一算之前客栈袭击的那笔账。 第62章 寻找楚月 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他们,曲卿鸾特意作了伪装。 “影七。” 墨宸君盯着易容过后的她看了半晌,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她的易容水平,他不知应当如何评价。 若说不好,这皮肉摸上去像是自己长得一样,可若说好,端是这酒糟红鼻头还有满面的麻子半斑点,他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皆是相貌不凡的。 看惯了美貌,再转头瞧这别有风韵的长相,委实有些不能接受。 “尊主,怎么了?” 曲卿鸾还有些边角没有捯饬好,正在修补。 “你换张脸吧,这张太引人注目。” 实在是丑得让人过目不忘。 “引人注目吗?”曲卿鸾停了手,摸了摸自己这张脸皮。 这脸皮,是临走前她特地跟大长老要的,大长老说过,这张皮是最寻常的,寻常到扔进人群就找不到的地步。怎得到尊主这,就成太引人注目了? “那属下再多抹些灰遮一遮吧。”说着,她便沾了点灰要往脸上抹。 她总共也就找大长老要了两张面具,总不能让尊主跟她换,遂只能用这种方法遮掩遮掩。 墨宸君实在受不了了,抓住她的手腕,强迫自己接受这张脸皮:“罢了,就这样吧,别再抹了。” 丑上加丑,忍无可忍。 “是。”曲卿鸾应了一声,想抽回手,可手腕还被钳着。 她轻轻挣了挣,提醒道:“尊主。” 墨宸君瞧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二人顶着伪装顺利进了村庄,今日的村庄格外热闹。 村民们似乎都出了家门,往同一个方向涌。 人头攒动,拥挤的人潮差点将曲卿鸾推倒。 好在墨宸君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 “多谢尊主。”她靠在他胸口,虽说与他亲密过无数次,可像今次这般无关情欲地靠他这么近,还是头一次。 曲卿鸾觉得浑身滚烫,温度从脖子直冲脑门,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小心些。”墨宸君瞧着她娇羞得有些不知所措,心情莫名好起来。 连带着说话也温柔似水起来,也不在乎她脸上这层丑得发慌的面具,俯身抵住她的耳蜗吐着热气。 她身上的味道,好香。 许是因为体温上升的缘故,她的体香比平日更浓了些。 “喂,听说了吗,村长好像找到藏匿妖族的人是谁了!” “真的?!是谁啊?” “咳!村头老孙家啊!老孙头那闺女不是一直要死不活的嘛,可就在今儿早上,他闺女的病突然好了!他老婆子激动坏了,和人唠嗑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溜了嘴,这才让村长知道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 曲卿鸾二人跟随大流往市口走,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乡亲们!老孙一家不守规矩,私自藏匿妖物!我作为村长,对这等自私行为,绝不姑息!今日,老孙一家就在这市口,给大家一个说法!大家说好不好!?” 喑哑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所有人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纷纷情绪激动地吼叫起来,要让老孙一家立刻交出藏匿起来的妖族人,否则便让他一家老小都石刑至死。 “这人怕是有六十了吧。”按照人界的寿命推算,曲卿鸾认定这声音的主人必然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 可墨宸君却告诉她,此人看上去年轻力壮,摸约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再联想起之前来的路上那群人的话,不由得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疯了,哈哈哈,都疯了!都疯了!” 那被人强迫按倒在地上跪下双膝的瘦小老头,高昂着倔强的头颅,疯狂地仰天大笑。 口齿不清地说着些什么,没人听得懂,唯有最后突然这一下,吼得撕心裂肺,浑身剧烈痉挛,抽搐了半晌,方才两腿一蹬,去了。 他刚走没多久,那一家老小也接二连三地出现同他一模一样的反应。 都是疯癫大笑之后,在痉挛抽搐之中突然暴毙。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孙一家怎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死了,那被他藏起来的妖族人怎么找? 第63章 这丫头究竟长什么样 老孙头死了,线索就断了。 村民们涌入他家中,把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底朝天。 曲卿鸾二人混在人群中,也跟着翻找了许久,却并未寻到半个人影。 突然,门外一阵响动,有人惊呼道:“快看!这里有个地洞!” 众人立刻出来,一眼便看到离房屋不远处的一个地洞,村长正站在地洞口,手搭在一个不起眼的机关上。 “我本想找个地方歇一歇,没想到这小石头竟是机关。” 村长自顾自解释道。 墨宸君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拉着曲卿鸾和其他村民们一道,进了地洞。 地洞里阴暗得很,很难看清东西。 有人拿了火把照明,等到了最里面,众人看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首。 “看来我们来晚了,老孙头早就把那妖族人给吃干净了。” 村长看着那具焦尸,长叹一气,转过身来对村民们道:“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来料理。” 没了妖族血肉分食,一些村民还愤懑不平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曲卿鸾和墨宸君也没多做停留,一道出了去。 到了夜晚,村长家的门突然开了,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窜了出来,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没有人跟着,便往屋后的酒窖里跑。他没有察觉到,在他的头顶,两道身影紧紧跟随。 曲卿鸾进了地洞就察觉到不对劲,那具尸首并没有丝毫妖族气息,显然是一个普通人。 而且她趁着乱时简单在那尸体上摸索了一番,是具女尸,从而排除了此人是李玄天的可能。 “之前此人便很奇怪,明明那般在意妖族人的下落,却在村民大肆搜索老孙房屋的时候置身事外,又如此轻易地寻到那毫不起眼的地洞机关,若非熟悉,哪能那么快找到。”墨宸君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出自己之前所见。 他知道以曲卿鸾的能耐,要知道这老村长心怀诡计不难,可就是忍不住想与她说说。 “尊主说的是,这老村长如此煞费苦心地让所有人都瞧见那具焦尸,无非是想让村民们都知道,妖族血肉已不在,如此才能将真正的妖族人独吞。” 曲卿鸾接过话,耳朵轻轻一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尊主,里面有响动了。” “那便进去吧。” 转瞬间,方才还立在酒窖口的人影,便已经消失不见。 酒窖内,楚月虚弱得连坐起来都困难。 李玄天被锁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一双巨型长钩自琵琶骨穿过,束缚住他的行动。 “呵呵呵,妖族血肉,终归是独属于我的了!” 一想到自己吃下楚月便能立刻得道成仙,村长就已经乐得快要发狂了。 他面部扭曲地笑着,一步一步靠近楚月。 “这位大爷,您这副尊容,还是别笑为好,我这人看美人看惯了,突然瞧着这品相的,着实有点犯恶心。”便是自己现在四肢虚弱,可她这嘴还利得很。 村长的相貌在旁人看来便就是二十来岁的俊秀书生,可她作为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妖族祖宗了,若是连此人真实面貌都看不出来,岂不白瞎了这些年? 在楚月眼中,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形容枯槁,猥琐癫狂,实在是看一眼都能让人做噩梦。 若不是自己现在使不得半分力气,哪里还容得下他在这里脏污自己的眼睛。 “小娘子倒是嘴硬的很!”楚月一声大爷,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村长的假面具,本活在长生不老幻境中的人,被生生捅了一刀,当即便撕破了脸,从怀中拿出一颗血红的丹药,用力捏开了楚月的嘴,狠狠灌下去。 丹药下肚不久,楚月便觉一阵晕眩,原本就虚弱的身子越发没了力气。 身子一歪,倒在了冰冷的地上,被这丧心病狂的村长一脚接着一脚踹在胸口腰腹上。 腥甜上头,一张口便是鲜血涌出。 那村长像是着了魔似的,见她吐血,便加大了力道踢她,而后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去舔楚月吐出来的鲜血。很快,地上的血被舔没了,他又接着猛踹楚月,再将她踢得吐血。 “楚前辈!”一旁的李玄天见状,惊呼一声,厉眸狠狠瞪向村长,薄唇抖动,气极怒骂:“畜生!” 怒极之下,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身子一动,两道琵琶钩便勒得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他回想起先前楚月为救他而甘愿着道的情景,悲愤,愧疚齐涌上心头。 从小他就被教导,身为清虚派弟子,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妖、魔两族皆是危害世间的存在,见之当斩! 原本,他也是奉行师父教导,凡是妖魔,绝不手软! 因为他们是恶,是不容于世的存在! 可今次,当他面对这群比恶鬼还要穷凶极恶的村民时,当他亲眼见到楚月这个他之前敌视鄙夷的妖族为了救他而身陷囹圄时,他动摇了。 他本应保护的人族,像恶鬼一样无所不用其极,而他理应斩除的妖族,却奋不顾身地救他于危难…… 自小树立起来的是非观受到来自现实的震撼,他第一次觉得,师父教他的东西错了,错得离谱。 耳畔,尽是那疯魔的村长发狂的癫笑声。 如同万千尖针扎入耳中。 楚月只觉自己的内脏都快碎了,恍惚间,视线往门口瞥了一眼。 带血的嘴角微微上扬:“来得,可真晚啊。” 话落之际,眼前黑影一闪,方才还对自己施以暴行的人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开。 冷香扑面而来,曲卿鸾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真是好奇,这丫头到底长什么样,应是长得不差的…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去拉曲卿鸾蒙眼的黑布,在意识陷入混沌前,熟悉的面容深深映在了她的脑海中。 第64章 地窖坍塌 楚月的伤势严峻,体内有股暴虐之气四处乱窜,连带着封印了她的经脉修为,这才使得她气虚体乏,虚弱无比。 哐当,响亮之声传来。 墨宸君已经出手,将那琵琶骨刺从李玄天身上断开。 “多谢。” 李玄天低着头,向墨宸君道谢。 对魔族致谢,这是李玄天以前想都没想过的。 “没死就起来,事情还没完。” 视线盯着不远处那疯疯癫癫的村长,那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曲卿鸾,两只眼睛放着绿光,如同夜晚捕食的豺狼一般。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 他不断念叨着这句话,疯了似的捡了旁边的断木便朝曲卿鸾冲过去! “疯子。” 轻巧躲过他的攻击,曲卿鸾把楚月安置到李玄天身边,顺道把他的剑也找了回来:“大师兄,照看好楚前辈。” 随后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做好迎战准备。 “尊主,请您后退些,免得血污了您的衣衫。” “长生不老!” 说话间,那疯子又冲了上来! 这次他的速度更快了些,左扑右跳,倒还真像是一头迅猛豺狼! 他快,墨宸君更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挨了墨宸君一脚,正中面部,鼻梁断了,人也被踢飞了出去。 然而这人就像是不知痛似的,被踢得头破血流依旧锲而不舍地发动攻击,一次比一次猛,攻击速度不降反升。 墨宸君和曲卿鸾轮流攻击,与之纠缠了几十个回合,最后,在二人合力出手之下,村长彻底没了气息。 “你可感觉到了?”墨宸君问她。 几十个回合,足够他们探察到许多东西了。 曲卿鸾点头:“他体内有和楚前辈相同的暴虐之气。” 便是这股气,让他疯癫如斯。 “他的脸……”李玄天惊讶地看到村长那看似二十出头的脸逐渐衰老,最后显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六十多岁老人的面容! “障目之法,为的便是要人相信,妖族血肉有长生不老之能。” 曲卿鸾解释道,想到他方才口口声声对着自己道出的那四个字,她不禁觉得可悲又可笑。 生老病死乃天罡法则,便是成仙成魔也有羽化之期,更何况是命数有限的人族。 想要超脱天罡之外,哪有这么容易? 另一处,小屋内。 柳清欢掌心处赤红的火苗迅速熄灭。 “啧,又失败了吗。” 愤愤收掌,气恼不已。 那群废物!喂了饕餮血也不过如此!连个贱人都收拾不了! 她气得想大叫,可她不能,魔侍和影五就守在门外,若是发出什么异响让他们闯进来,自己可不好继续动手。 一想到灵犀之前的交代,她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 倘若这次她再解决不了曲卿鸾,自己还不知道得受什么苦! 腰间,雪镜归梦闪烁微光,似在提醒着她什么。 柳清欢看着自己的法器沉思半晌,最终还是将其取下,手一挥,镜中倒映出地窖中曲卿鸾的脸,口中念念有词,催动了她埋在村长体内的最后一道咒法。 “怎么回事?!地震?!” 地窖开始剧烈震荡,头顶处,瓦砾石灰纷乱落下。 李玄天托着昏迷的楚月起身,身形晃动,险些摔倒。 “不,不是地震。” 墨宸君环视四周,视线定在村长的尸身上。 若他没看错,方才一道红光乍现,是禁术咒法! “这地窖要塌了!快出去!” 情况紧急,曲卿鸾大吼一声,四人便朝着地窖口飞奔而去! 然而有什么力量死命拖住她,让她行动迟缓,难以动弹。 眼看着一块巨石便要落下将她砸个粉碎,墨宸君脚下一转,返回去拉她! “影七!” 轰隆! 坍塌之声震耳欲聋,石灰粉末四处飞扬! 待烟尘散尽,李玄天身边,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楚月! “卿鸾!墨宸君!” 地窖口被碎石封死,他惊慌地呼唤着二人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第65章 心之所向 “影七?影七!?听得见本尊说话吗?!” 废墟之下,一块巨石横在墨宸君和曲卿鸾之间,将二人隔绝开来。 这场面,像极了当初在囚魔窟时,二人被石壁相隔的画面。 通过巨石下方一个小小的裂口,他呼唤着她的名字。 然而那边迟迟未有任何反应,让墨宸君心急如焚。 “曲卿鸾!” 情急之下,他唤出那个自己禁止她使用的名字。 不过一会儿,巨石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尊主,属下在这儿。” 她的匕首从裂缝中探出一个头,轻轻晃了晃,向墨宸君示意自己尚且安好。 墨宸君瞧着眼前这一幕,恍惚间回想起当初刚得知囚魔窟来了新人时,她也是这般跟自己打招呼的。 真的是她… 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确定,巨石那边的女子,确确实实是在囚魔窟内陪伴自己度过数年苦寒孤寂之人! 他怎么就认错了呢…怎么能认错…… 心疼,愧疚,悔恨,齐涌而上。 “尊主可有受伤?” 隔着巨石,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首要关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安危。 墨宸君心口一动,喉间有什么东西更住似的。 “本…我没事。” 他换了自称,对她道:“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将这巨石劈开。” 他很担心她的状况,适才这巨石落下之际,他想去拉她,却被她急推到一旁。 正亏得如此,他们才未被这玩意儿砸了个稀烂。 “尊主,暂且莫急。” 她劝阻道:“幸得这块巨石支撑,才为你我造下了这有限的容身空间,倘若巨石破损,难保上面堆压的碎石瓦砾不会崩塌。” 依她之言,墨宸君往上看,在一片漆黑中,艰难辨认出眼下的情况。 曲卿鸾在黑暗中待得久了,通过修为感应周围的能力自是比寻常人要强些。 是以能快速辨别当前的情势也是理所当然。 “尊主,这里暂时应不会有意外发生了,暂且歇一歇吧,恢复点体力是眼下最首要的。” 眼下他们暂无办法出去,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随意动弹只是浪费力气,届时便是有机会出去,怕也难以把握得住。 听了她的话,墨宸君也未再多动,靠在石壁上,闭目假寐,养精蓄锐。 因为空间密闭又极度静谧,石壁那边曲卿鸾呼吸的声音,他也能清晰地听到。 “尊主,属下可以跟您说说话吗?”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柔。 许是隔了道石壁的关系,与他说话的时候,倒是少了平日的拘谨约束。 墨宸君睁开眼:“想说什么?” 语气亦是不同于平日的温和。 “尊主…为何会回来救属下呢?” 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一直未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在尊主心里,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便是再往深里追究一点,她也不过是魔影中排行最末的一员。 她若没了,于他而言不过是少了个替代品,至于魔影,想必也不会因为缺了她一人就分崩离析。 可尊主却不同,魔族只有他一个首领,他若是没了,魔族何去何从?群龙无首,族群将毫无悬念地大乱!平白给了祭梵音趁火打劫的机会不说,更有甚者,仙族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还会将魔族置于灭族之地! 既然如此,尊主明明可以自己先出去的,为何要折返回来救她,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这不是墨宸君一贯的风格,他向来都是当机立断,明辨大局的。 “心之所向,不由自主。”墨宸君沉默片刻,低声导道出八个字。 他听到石壁那边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 头向后靠了靠,倚在石头上,他嘴角难得地上扬,自嘲似的道:“若我这么说,你信吗?” 别说她可能不信,就连墨宸君自己,放在今次之前也绝不会相信,他会为了曲青鸾之外的女人,这般拼命。 青鸾。 他低吟这个熟悉得令他心疼的名字,带着一丝酸楚愧疚。 青鸾啊,我好像,对你失约… 曾经他许诺过曲青鸾,永生永世,她都是他的唯一,可如今,他却对另一个被当作替身的女人也动了心…动心到,愿为她身临险境的地步… 他当真成了戏本子里那些朝三慕四,朝秦暮楚的负心汉… 苦涩,充满心头,一面,是对曲青鸾的愧疚,一面,是对石壁那边女子的疼惜。 两股情感,如同两面缓缓压紧的墙,让他饱受折磨。 曲卿鸾是震撼的。 震撼到良久的时间里,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尊主方才,说了什么? 第66章 谁教的你这样! 信吗? 曲卿鸾问自己。 心之所向,不由自主…… 她反复咀嚼这八个字,最终只露出一丝苦笑。 尊主怕是又将自己认作是那位三公主了吧。 作为替身,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 罢,这样倒也好,原本这就是自己应该担当的角色。 只要尊主开心就好。 违背心意,向墨宸君道了一声:“信。” 然而语态之间,以往的那些拘谨又回来了些。 “尊主,有件事情,属下方才来不及禀报。” 适才这地震来得突然,委实没有给她太多时间。 眼下趁着歇息的空档,刚好将自己的发现说与墨宸君听。 “刚与那疯癫村长交手,他体内流窜的气息,与黑泽渊饕餮的极为相似。”起先她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几十个回合下来,倒是让她确认了个大概。 黑泽渊的饕餮,不老村的疯狂……还有之前那猥琐男口中的那位大人…… 几条线串起来,一个阴谋的轮廓渐渐浮现。 “看来,有人从一开始,就布了个大局。” 片刻后,墨宸君开口,不难看出,这整件事的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试图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个人是谁,眼下暂时还看不太出来。 手中掌握的线索不足,要想推导出正确的方向,还需静观局势发展。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 回想起地窖崩塌之前,他在那疯癫村长身上看到的一缕禁咒红光。 虽然那禁咒气息被掩盖得很好,可也足以暴露许多信息。 能如此精确掩住咒法气息的,三界五族之内,可没多少。 看来有必要和老朋友们,见上一面了。 歇息了一会儿,墨宸君的体力恢复了大半。 人界禁制虽然压制了他不少修为道行,但以现在的体力,要突破这一堆碎石瓦砾倒还不成问题。 手掌盯着头顶的石块,稍用力一震,那压顶的石头下一刻便化作粉末。 没了上面那层的压力,要除去隔在二人之间的巨石便轻而易举了。 “影七,你那边怎么样?” 巨石那边的情况他看不到,不了解曲卿鸾现在到底怎么样。 在除掉巨石之前,他先要确定不会伤到她。 “尊主无需顾及其他,动手便可。” 那边,曲卿鸾的声音比之前更闷了些。 墨宸君眉头一皱,二话没说便动了手。 狭小的空间顿时飞尘弥漫,待尘烟散去,他震动的瞳孔中,倒映出曲卿鸾真正的情况。 左边身子被石块压得变了形,撕裂的衣衫浸入血肉模糊的伤口中,稍稍一动,便连皮带肉撕下来。 她的脸色惨白,明明疼得直冒冷汗,在见到他时,却还是强扯出一抹微笑:“尊主,抱歉,属下现在行动有些不便,失礼了。” 胸口似乎被钝器割裂,尤其在看到她强忍疼痛还对着自己笑时,他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 两三步走到她身边,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唯恐用力大了些,加剧她的疼痛。 以曲卿鸾现在的伤势,稍动一下,都是伤筋错骨。 可她咬紧了牙关,论是怎样也不肯叫一声疼。 见她这般,墨宸君终是忍不住低吼一声:“谁教的你这般!痛极了也只是忍着!” 曲卿鸾一愣,她没想到尊主会因此恼怒。 “尊主说过,身为魔影,容不得软弱。” 她的话,堵得他无言以对。 这的的确确是他说过的,心里闷堵得慌,他有些恼怒自己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尊主担心属下,是属下之福。请尊主放心,以属下的体质,这点小伤,不过一晚便能恢复如初,不碍事的。”知道墨宸君是为自己担心,曲卿鸾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便觉着,这点伤痛,能换他的怜惜,倒也算值了。 小伤?不碍事? 他的视线在她重伤的左半身停留了许久。 她管这叫小伤? “这点伤当真不碍事,比起…”她顿了顿,留意了下他的反应,确定并未惹恼他,才接着道:“比起剜心放血这等内伤,着实轻许多了…” 取心头血伤及根基,每取一次,她遭受的苦痛远比这外伤来得更多,只是从外看上去,没有这般严重罢了。 说到此处,二人之间一片静默。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墨宸君也只是静静盯着她,未再开口。 第67章 送楚月回去 柳清欢现在心里很慌,比见到灵犀的时候还要慌。 从瞧见墨宸君抱着曲卿鸾进屋,他看她的眼神,柳清欢心慌意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种眼神,深邃柔情,恍若看着这世间唯一的珍宝,那样专注。 回想起自己与墨宸君的相处,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怜惜,有宠溺,有温柔,有无奈,却独独没有这份独有的深邃专注。 他认出她了? 柳清欢下意识猜测,上前两步,试着唤了唤墨宸君的名字。 只见他抬眼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对她笑了笑。 看这样子,该是没有认出的。 否则…裙摆被轻轻揪紧,柳清欢轻咬嘴唇,她是知道墨宸君的性子的,若是被他知道真相,他是断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还有时间。 只要在他认出曲卿鸾之前将这女人解决掉,她便没了后顾之忧。 “七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伤得这么严重?楚前辈也是,怎么晕了?宸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极短的时间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挂上担心的面具,向墨宸君询问状况。 “事情复杂,先让她们疗伤,剩下的我慢慢告诉你。”墨宸君道。 曲卿鸾和楚月被并放在床榻上,为了不让碎布掺进皮肉,阻碍伤口愈合,柳清欢提出要帮曲卿鸾清理伤口。 “柳姑娘金枝玉体,照顾人的事儿怕是做不来。尊主,不如让属下来吧,清理伤口什么的,属下最清楚了。”影五截下话头,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 似笑非笑地与柳清欢对视一眼,眼神饱含深意。 “不用,她是我师妹,自当由我来照顾。” 李玄天对影五没什么好感,毕竟之前便是这个女子,断了他经脉,这仇,他可还记着呢。 他自是不放心将自家师妹交给这样一个正邪不清的女人。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给她清理。” 一群人在耳边吵得他耳朵嗡嗡响,墨宸君没了耐心,一挥袖,将人全都轰了出去。 柳清欢瞧着面前这扇紧闭的大门,越想越不甘心。 这次回来,墨宸君待那贱人的态度明显不一般了! 她有预感,若是放任这样下去,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得尽快,尽快杀了她!杀了她! 心里不断嚎叫着,内心深处的野兽,已经撕开了镣铐。 “柳姑娘,门板都快要被你盯穿了。” 正在她想得出神时,背后一只手突然攀在她肩上,贴着自己的侧脸,影五一脸微笑地瞧着她。 她离柳清欢很近,只有半寸远,稍不注意便能贴个脸对脸。 笑意未达眼底,身上透出的诡谲气息,让柳清欢不敢轻举妄动。 “柳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与影五相处的这几天里,柳清欢认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 她那一双眼睛就像是鹰隼一样,任何谎言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我只是在想,七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强自镇定,柳清欢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被影五看出端倪。 “是吗?那你大可放心,有尊主在,小七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 放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影五往前挪了两步,转而又侧首瞄了瞄她的表情,若有所指道:“不过我看柳姑娘这神态,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呢,怎么?小七活着回来,碍着柳姑娘的眼了?” 最后一句话,她是贴着柳清欢耳畔说的。 其中意味如何,从柳清欢脖颈处的薄汗便能看得出来。 这女人知道些什么?! 柳清欢本就慌乱的心,现在更乱了。 瞳孔震动间,错乱的视线与影五对上。 “嘘。”影五低笑一声,看了眼不远处,独自一人等候的李玄天,确认他没有注意到这边,方才将视线收了回来,食指立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神秘手势:“柳姑娘只需要知道,你我是友非敌,说不定关键时候,我还能出一份力呢。” 话刚落,人影一闪,从她面前挪开。 正巧,此时大门也开了,墨宸君从里面走了出来,扫了眼门外的三人,最后对影五下令:“收拾东西,马上送楚月回魔族!” 第68章 他要这两全! 墨宸君为曲卿鸾清理伤口期间,楚月清醒过一次。 但因伤势过重,清醒的时间并不长。 她拉着墨宸君的手,紧盯着曲卿鸾,竭尽全力想要说什么,可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便再次晕了过去。 她要说的事情,与曲卿鸾有关。 这是墨宸君唯一确定的一点。 如今,曲卿鸾已是他最为关心的人之一,与她有关的任何事,墨宸君都无法不在意。 而且看楚月方才的神色,分明是极为重要之事。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以影五的速度,带着一个人,从这里回到魔族应用不了多久。 只要将她带回到陆殒身边,楚月苏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么,尊主,我们走了。” 影五领命带着昏迷不醒的楚月启程,临走时,视线刻意在柳清欢身上停留了片刻,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女人究竟…… 看着影五远去的背影,柳清欢暗自揣测,回想起之前影五对她说的话,似乎有了点答案。 但尚不确定,只能等到有机会的时候,试她一试。 “清欢,我想跟你聊聊。” 待确定曲卿鸾情况稳定,墨宸君带着柳清欢出了房屋,寻了处清净之地交谈。 魔侍抱着柴火回来的时候,只看到柳清欢泪眼婆娑地跑开,留下墨宸君一人在原地,静默地看着天。 “尊主,柳姑娘她怎么了?要不要属下过去看看?”魔侍有些担心,遂过来看看情况。 “她是被本尊伤了心了。”长叹一气,墨宸君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又过了良久,方才继续道:“青狼,你跟了本尊多久了?” 魔侍有些愣住,尊主怎得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尊主,好几千年了,具体时间属下已经记不太清了。” “你觉得,本尊是个怎样的人?”墨宸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自己竟然也会问别人这种问题。 “这…”魔侍有些不知所措。 妄自评论君主是大不敬,魔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本尊,看上去可像那人间戏本子中的负心汉?” 见他不说话,墨宸君自顾自地发问。 “尊主何出此言?” 今日尊主是怎么了?怎么觉得怪怪的? “青狼,你说,一个人,能够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他委实是需要一个人说说话,倾诉一下自己的苦闷。 陆殒不在身边,就只能和青狼说道。 “尊主是在为柳姑娘和七姑娘烦恼?” 魔侍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方才柳姑娘那般伤心。 在两个女子之间,魔侍是偏向曲卿鸾的。 毕竟与她更为熟稔,她的境遇也更让人心疼。 可在尊主的心里,孰轻孰重,他摸不清楚。 按理来说应是偏柳姑娘更多的,毕竟她才是那位的转世。 思来想去,魔侍总算是理清为何墨宸君如此纠结踌躇了。 一个是情定百年许下重诺的女子,另一个是他无论如何都已经放不下的女子。 尊主这是陷入两难的局面了。 “尊主,属下学识浅薄,大道理懂得不多,兴许属下说得不算对,尊主便权当是听个新鲜吧。属下觉得,同时爱上两个人,不是错。这大千世界,谁又规定了不能同时对两个人动心?人界不还有句话,叫两全其美吗?既然不能取舍,为何一定要二择其一?为何不能要了这双全?” 魔侍的话让墨宸君思忖了许久。 两全吗… 他收回望天的视线,闭眼沉思,再睁眼时,眼神中的果决已经彰显出他的决定。 那他,便要了这两全! 第69章 好像真的爱她 清欢,你的心疾,我会另寻办法,从今以后便不用让影七取心头血了。 今后,影七亦会和你一样,成为我身边的女人,我希望,你能接纳她,好好与她相处,莫要排斥她。 方才在林间,墨宸君对她说的话,循环在耳边回响。 柳清欢恨得紧咬下唇,皮肉都咬破了,也不见松口。 什么叫和她一样做宸君身边的女人? 那瞎子凭什么和自己同等待遇! 她只不过是个下人!是个低贱的瞎子!是自己的替代品! 凭什么!凭什么与自己平起平坐!? 那狐媚妖精到底给宸君吃了什么迷药!这才多久,他对她的态度竟然转变如此之大! 不行!决不能再让事情这样下去! 她得加快速度,快些除掉她,否则,宸君迟早会因那贱人离开自己! 脸色带着些疯狂,她拿出法器,悄悄施展术法。 曲卿鸾醒来时,已是夜半三更。 清理伤口的时候,墨宸君怕她太痛,事先将她敲晕了过去。 眼下清醒过来,后颈处还有些酸痛。 “醒了,可还有哪儿觉得不适的?” 墨宸君端了药进来,这药是他亲手熬的,熬了近两个时辰。 数百年来,便是当年的曲青鸾也没让他亲自动手做过这等事。 “尊主。”听着他的声音,曲卿鸾当即便要起身行礼,被墨宸君按了下来。 “你身上的伤才刚好,尚需静养,莫要浪费气力了。” 试了试药温,可以喝了,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张嘴,把药喝了。” “尊主,属下可以自己来。” 曲卿鸾哪儿敢让主子喂药,慌忙伸了手要去接,被墨宸君轻易躲过了。 “卿鸾,听话。” 再一次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曲卿鸾动作一滞。 恍惚间,一道熟悉人影自脑海中浮现,也说着同样的话,只是语气更加宠溺温柔。 “青鸾,听话,别闹了。” 那人影的轮廓,和她用内息摸索勾勒的尊主身形一模一样! 只是面容太过模糊,她怎么也看不清。每次想要尝试着去看清,头就像要炸裂似的疼。 “怎么?可是头疼?” 见她眉头紧皱地捂着头,墨宸君担心地问。 “许是伤势还未好全,再过一会儿便好了。” 曲卿鸾咬牙忍住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人的面容,头疼很快就缓解了不少。 “赶紧把药喝了。”她的脸色很糟糕,墨宸君不给她任何浪费时间的机会,将碗中汤药一勺接着一勺喂了下去。 好苦。 药汁的苦涩在口中蔓开,曲卿鸾小脸皱成了一团。 她不喜欢苦的东西,味道太差了。 “呵,看不出你竟是这般孩子气。” 看着她因苦而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墨宸君忍俊不禁。 总算是看到了她较为鲜活的一面,这算是他意外的收获。 “?” 嘴里突然被塞了个圆圆的东西,轻轻一抿,甜丝丝的,将方才的苦味中和了去。 曲卿鸾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再砸吧砸吧嘴巴,甜味越来越浓。 “糖?” 她惊喜道,嘴角因糖果的甜蜜而上扬,笑得格外好看。 她向来好甜口,只是魔族境内,糖这种东西很少,平日也只有像灯会那样大型的活动才能吃得到。 是以每当有灯会,她便会央着影二,带她出去转转。 突然得了喜欢的东西,她便真像个孩子似的欢喜起来,一时间忘了礼节,抓了墨宸君的下摆轻轻晃着:“尊主怎么会有糖?” 她这无意识的举动极大的取悦了墨宸君,心情大好,看她的眼眸也更甚温柔。 大手顺着她的鬓发抚下,感受着她丝滑柔顺的青丝,倍感满足。 看来,李玄天这人尚且有点用,至少这次的糖果,他给对了。 “听说你喜甜,便让青狼寻了些来。今后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向青狼提。我不懂你们女儿家的口味,喜什么不喜什么尚不了解,所幸倒也不难,花些时间便能知晓……” 墨宸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同于以前的淡漠寡言,对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曲卿鸾听得有些发懵,半晌也没个反应。 这样的墨宸君,委实让她觉得陌生。 絮叨关心甚多,还说要花时间了解她的喜好,就好像他真的爱她一样…… 第70章 孟鹤 “卿鸾,别愣着,再不吃东西该凉了。” 再次启程,又是连续数日的赶路,考虑到曲卿鸾和柳清欢的身体状况,一行人寻了个路边的茶摊暂时歇脚。 一路上,墨宸君对曲卿鸾的关心甚于往常。 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曲卿鸾有些不太适应,柳清欢则是心头梗塞得慌。 “尊主,属下自己来便好。” 摸着面前的碗,轻轻掂了掂,墨宸君布的菜已经很多了。 她把碗稍微往离墨宸君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以前,她做梦都希望尊主能对自己像柳姑娘那样。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有些退怯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她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等到梦醒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得不到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得到之后的失去。 那种跌落断崖的绝望感,能让人窒息。 所以,她宁愿选择保持现状,也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你让她为难了。” 李玄天看出她的不自然,皱着眉头岔开话题,对墨宸君道:“再过几日便到门派,你打算怎么进去?” 清虚派另设有结界,与人界禁制的相互作用下,对魔族甚为排斥。 一旦魔族入境,便会触及警戒禁法,阻止其靠近。 “本尊自有办法。”墨宸君瞥了他一眼,回答道。 说起来,那结界的雏形还是他当年创下的,后来他入魔离开,紫虚那家伙才在他的基础上又加固了一层。 破解自己造出来的东西,有何难? “喂,听说了吗?西山脚下的那座不老村发现了妖族人的踪迹!” 茶摊上,人来人往,三两个人围在一起,高声阔论着这人界的轶事。 关于不老村发现妖族一事,传得最为广泛,尤其是那妖族人的长相,更是被人绘了出来,四处传阅。 墨宸君这桌自然也看到了画像,赫然是曲卿鸾未蒙眼的模样! “尊主,可需要属下将这东西毁掉?” 魔侍压低了声音询问。 “这东西几乎人手一张,你毁得了这一批,下一批又待如何?”墨宸君扫了眼周围的情况,好在卿鸾是蒙了眼出来的,容貌被遮了大半,旁人很难注意到。 至于柳清欢,因为身娇体弱,走哪儿都得带着面纱斗笠防风,是以她那张和曲卿鸾相似的脸,也未掀起风浪。 “趁着还未引人注目,早些启程吧。” 为避免节外生枝,墨宸君决定提前启程。 “诸位且慢。” 正当一行人要离开之际,一陌生男子走上前来。 此人长相斯文,举止有礼,对着曲卿鸾一行拱手作了个揖。 “李兄,可还记得我?” 礼毕抬首,他对着李玄天笑了笑。 “此人与大师兄相识?” 曲卿鸾有些诧异,李玄天性子沉闷,甚少有朋友。 现在突然遇到一个认识他的人,着实有些意外。 “我…不太记得…” 李玄天仔细在回忆中搜寻关于此人的信息,毫无所获。 “李兄忘了,两年前平安镇因受魔族侵扰向清虚派求助,孟某便是在那时被李兄从一凶恶魔族人手中救下的。”这位孟公子接过话,见李玄天想不起来,无奈一笑:“当初整个平安镇被清虚派所救的少说数百余人,孟某不过其中之一,李兄不记得也是自然。” 李玄天闻言,倍感羞愧。 别人将自己记得这般清楚,他却对人毫无印象,实在是失礼得很。 “平安镇?” 墨宸君眉梢微挑,这个镇的名字,他从未听过。 近几年来,魔族从未主动对外挑过是非,更别说是侵扰人族城镇了。 “你说,两年前魔族擅闯人界,还侵扰了你所在的城镇?为了什么?” 这位孟公子显然没有料到会被质问,愣了愣,小声向李玄天问:“李兄,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家主人,我们有事需往清虚派一趟,途中巧遇李公子,这才一路同行。” 为了不说漏嘴,曲卿鸾先行开口,给了个合理的由头。 “原来是大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方才他便注意到墨宸君气度不凡,所以才向李玄天打听他的来历。 见他身边的这位蒙眼女侍气质也如此出众,便下意识判定墨宸君定是名门望族之后。 “在下姓孟,单名一个鹤字,家在平安镇是个不大不小的商户,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既是名门,多多结识有益无害,孟鹤怀着这样的心思问起墨宸君的名讳。 “墨,墨然。” 行走人界,自是不能随意露了真名,墨宸君略微思索一下,拈出了个名字敷衍道。 “原来是墨兄,久仰久仰。” 这客套话说得让墨宸君想笑。 不过随意胡诌的名字,他初次听到便说久仰,实是过于虚伪了些。 “适才听这位姑娘说墨兄你们要去清虚派,正巧,家父与清虚派的紫虚道人私交甚好,若不嫌弃,不妨去孟某家歇歇脚,我让家父去书一封与紫虚道人知会一声,事先做好安排,如何?” 此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仔细咀嚼便能发现,此人姿态颇高,好像那清虚派是他家门下所属似的,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随意使唤。 只有李玄天这不谙世事的木头愣子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轻慢,还点头赞同:“我觉得可行。” 他没做多想,只考虑到师父一向严守门规,若无引荐,外来者一概不准入内。 这也是他之前除了禁制之外一直忧心的问题。 倘若这孟兄的父亲当真能事先与师父说道一声,那么届时他们入门派便能省下不少麻烦。 墨宸君不想与这自命不凡的虚伪君子有所交,正欲开口拒绝,却听马车内传来柳清欢的咳嗽声。 “怎么了?不舒服?” 他掀开车帘进了去,温柔的询问声从车厢内传出。 曲卿鸾站在马车旁听得清楚,脸上虽没表现出什么,心头却难掩落寞。 墨宸君在车厢内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凛冽的视线再次扫过孟鹤周身,道:“平安镇离这里多远?” 尊主这意思,是要去镇里了。 曲卿鸾听出他话中含义。 “不远不远,只几里路,天黑之前应能赶到。” 孟鹤指了指前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道路尽头,乌云层下,隐约能看到一座城的轮廓。 第71章 你要什么? “厢房已经备好,诸位稍作歇息,孟某现在便去与父亲说一声,让他准备书信。” 孟鹤安排得还算快,进府后没多久,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帖了。 “有劳孟公子,叨扰了。” 曲卿鸾礼数周到,对他拱手致谢。 墨宸君则扫了眼四周,看不出表情。 “少爷!少爷!” 话音刚落,一年迈老者便匆匆奔来。 “刘伯,客人在此,莫要莽撞唐突。” 孟鹤对老伯的慌乱很是不满,轻斥了一句。 刘伯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慌忙调整了情绪,对曲卿鸾等人歉意一笑,走到孟鹤身边,附耳低语:“少爷,少夫人她又犯病了。” 孟鹤脸色微变,道了声失礼,便随着刘伯离去。 “尊主,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曲卿鸾着实是有些累了,她伤势刚愈,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又连赶了几日的路,是有些吃不消。 瞧她一脸疲惫,墨宸君也有些不忍再让她折腾,遂点了头,放她休息。 半夜,曲卿鸾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她一向浅眠,稍有些动静便睡不着。 桌椅板凳都在微微摇晃,磕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碰撞声。 本以为是地震,可仔细感受,床又没有震动。 可见,这桌椅的动静,当是另有缘由。 一抹鬼影在房内回荡飘动,速度极快。 方才还在屋子的一角,下一刻便张牙舞爪地贴上了曲卿鸾的脸。 若换做旁人,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影吓得惊叫。 可惜,曲卿鸾看不见,也没有反应。 “你是谁?” 曲卿鸾是知道自己面前有东西的,这鬼影身上的怨气极重,很难注意不到。 鬼影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绕着她转了半圈。 “你是鬼蜮出来的。” 环绕自己的鬼气与鬼蜮之门的如出一辙,曲卿鸾想到之前影五告诉她的鬼蜮之门被撕开一事,不难确定这鬼影的来处。 那鬼影闻言,快速后退,幻化出极为恐怖的模样对着曲卿鸾嘶吼鸣叫。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的应激反应,只顾着吓退眼前的人,却是忘了曲卿鸾瞧不见的事实。 “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抓捕你的。” 知道她是将自己认作成了鬼差,曲卿鸾轻言细语地安抚道:“左右我已经醒了,闲来无事,不妨与我聊聊?瞧你的样子,该是许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了吧?” 能吼叫便是能说话,可她从开始到现在却没说过一个字,曲卿鸾猜测,她应是许久未开过口,不知应如何说话了。 用则进,废则退。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鬼魄。 她的安抚起了效,鬼影渐渐平静下来,又在她面前左右晃动了两下,似乎是在确认她说的是真话。 “若不方便开口,要不要试试共鸣?” 让一个几乎丧失语言能力的鬼开口说话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曲卿鸾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鬼影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迟疑地将手放了上去。 脑颅似有电流飞速闪过,共鸣开始。 你是谁? 鬼影的声音温顺柔和,和方才吼叫的声音判若两人。 曲卿鸾,偶然路过的魔族人,你呢?姑娘。 为了赢得鬼影的信任,她透露了自己的名字。 鬼影轮廓逐渐清晰,在脑海中呈现出完整的形象。 那是一名女子,眉目温润,气质娴静。 我叫贾芸风,生前是平安镇的一个小花贩。 在曲卿鸾的引导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聊开了。 很快,她便了解到了这贾芸风的生前往事。 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姑娘,只身一人在平安镇卖花讨生活。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结识了孟鹤,二人互生情愫,很快便坠入爱河,定了终生。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几乎没遇到任何阻拦,她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出身,找到了如此良人乃是天赐的恩缘,然而就在新婚的当晚,她却成了一道鬼魄。 离奇的是,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死去的,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然在了鬼蜮。 鬼蜮中皆是厉鬼恶煞,她在那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 慢慢的,怨怼越积越深,有时还莫名地癫狂。 生前的记忆,那些美好的部分逐渐被搁置淡忘,对人世的执着怨怒与日俱增,于是,趁着鬼蜮之门被撕裂,她与那些厉鬼一道冲了出来,回到了这个自己最为眷恋执着的地方。 你回来这里,可是想要什么? 执念之所以为执念,定是极度希望实现或找到的东西所致,这贾芸风出来之后哪儿也没去,直奔这里,想必是这里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我想知道当年我死亡的真相。 贾芸风幽幽道。 她生前从未行过恶,为何死后不能入轮回,而是被丢到鬼蜮那种地方? 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你能帮我吗? 看着眼前这个蒙眼的女子,贾芸风迟疑了许久才开口。 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只要你能帮我找到真相。 见曲卿鸾没反应,她咬咬牙,许下一个承诺。 鬼魂许诺,是要消耗魂气的,会影响到转世后的寿命,倘若消耗过多,还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以鬼魂的承诺,一向不轻易许。 但贾芸风顾不得这么多,她一心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而能帮她的人,除了曲卿鸾,再无旁人了。 我可以帮你。 良久,曲卿鸾开了口,但我要的不是你的承诺,她补充道。 那你要什么? 贾芸风也是个做小本买卖的,知道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代价,这个忙,自然不能白让曲卿鸾帮。 帮我查清楚这个孟家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从踏进孟家的第一步起,她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那是妖族特有的香潮味道,虽然很微弱,但曲卿鸾相信,自己绝对闻到了,不会有错! 第72章 定不会再苛待她 灵犀很意外,这是数百年来,墨宸君第一次与她千里传音。 “真是难得,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 此时的灵犀正在仙潭中闭目疗伤,雷泽境内受的伤,到现在都还没能好全。 “你四处挑事,不就是想让本尊来找你么。” 墨宸君指尖捏决,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让他的轮廓越发分明。 “呵,胡言乱语,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扯出一抹轻蔑的笑,灵犀缓缓睁开眼,瞳孔如深井,看不透其中意味。 “搬弄是非,搅弄风云,以饕餮血蛊惑这些凡夫俗子,激起他们对妖族的猎杀,并能完美掩盖咒法气息之人,除了你,本尊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个女人,表面上看着高冷倨傲,满嘴的仁义道德,然而骨子里是怎样的卑劣,没有人比墨宸君更清楚。 “能得魔尊如此看重,是怀仁之幸。”嘴角上扬,仿佛受了称赞一般,笑得尤为畅然。 连饕餮血都能看出来,不愧是墨宸君。不过她也没刻意藏着掖着,那饕餮血看出来便看出来了,就算墨宸君将此事抖出来,也影响不到她什么。 “不过魔尊可别忘了,奉天也是心心念念妖族下落许久的,许是他为了寻到那一位,煞费苦心从中作梗也说不定。听说前些日子,奉天得了个消息,不顾仙帝之命,又私自下凡去了,至于他去找谁,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方慕白若真有这等本事,当年也不会被你算计得险些丢了仙尊之位。” 虽然对此人墨宸君极为不屑,可他的为人,墨宸君是了解的。 他并非是非不分,不择手段之人。 至于他私自下凡一事,墨宸君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便是他寻到这儿来又如何?青鸾,他是绝不会让任何人从自己身边带走的! “顾灵犀,想要转移本尊的注意,你还差些。” 听到这久违的姓氏,灵犀狠狠一怔。 多少年了,这个姓,若不是墨宸君今日提起,她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不准这么叫我…”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灵犀紧绷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这个姓氏,是她永生的耻辱。 “那就把你这些腌臜的手段给本尊收起来。” 他暂时还不想和灵犀对战,仙族和魔族早晚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正好他手上有不少灵犀见不得人的东西,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墨宸君,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禁忌被提,触到了灵犀的底线,她甚至无法继续维持方才的淡定自若。 压低的声音透着愤懑,即便看不到她的表情,墨宸君也能想象得出来她现在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好巧,本尊也不喜欢。” 僵持良久,最终灵犀还是妥协了:“好,我答应你。” 反正关于妖族血肉的谣言已经放出去了,她收不收手,人性贪婪,结果都一样。 “出于好意,怀仁提醒魔族一句,你身边的人,可要看好了,可别到时候又落个香消玉殒,魂飞魄散的凄凉下场。” 临了,灵犀留下了一句饱含深意的话,随后手指一捏,掐断了传音。 墨宸君沉默片刻,少顷,垂下手臂,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下有些紊乱的内息。 千里传音消耗甚大,更何况他还是在人界禁制的桎梏下施的术法,委实有些受制,不过好在他修为深厚,尚能受得住。 灵犀最后那句话是何意,他尚未完全摸清。 不过现在能确定的是,她那边安分一点,他们这一路便能少些麻烦。 如此一来,卿鸾也能够稍微轻松一些。 一想到曲卿鸾,他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些。 内心暗自下了决定,待这次为她取得元灵珠治好了伤病,回去魔族,他定不会再苛待她。 第73章 孟家祠堂 翌日,曲卿鸾起了个大早,洗漱完闲来没事,便借用了这空旷的院子练练拳脚。 平日在魔族,只要影二得空,都会拉着她练上两场,现在他不在身边,便只能自己练来过过瘾。 柳清欢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羸弱的身体瞧着院中生龙活虎的女人又羡慕又嫉妒。 她的身体孱弱得一阵风都能刮跑,一不小心走哪儿磕了都能断了骨头,平日里行动都是小心翼翼的,哪儿能像曲卿鸾这样跑跳自如。 也正是因为这副脆弱不堪的身体,墨宸君才迟迟不敢碰她。 她憎恨自己这幅不堪风雨的身躯,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无法成为宸君真正意义上的女人,才会给那个贱人制造了机会! 倘若自己也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哪里需要这般患得患失! 越想越来气,腰间的法器感应到主人的气息微微发光。 “清欢,这么早在这里作甚?” 正待她想要趁着曲卿鸾不注意对她动手时,墨宸君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动作。 已捏好的咒法灵诀瞬间撤下,一转身,便见着墨宸君拿了件披风向她走来。 “清晨气冷,莫要着凉。” 将披风裹在她身上,墨宸君的关心让柳清欢倍感欢喜。 她就是喜欢被他关心的感觉。 “有你在,我怎会着凉。”她笑着往他身上靠,却见他的视线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转向了院中练武的人。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 看着曲卿鸾如此流畅的拳脚功夫,墨宸君欣慰又自豪。 她的身法,一大半都是他亲自教的。 如今,她这一身武艺已经出神入化,便是自己上阵,她也不会落了下风。 眼瞧着她如此出色,墨宸君颇有种为人师表的见着徒弟出师的成就感。 可恶… 眼见着专属于自己的关注被曲卿鸾抢走,柳清欢自是愤懑不悦的。 为了将墨宸君的注意力抢回来,她身体一软,作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往墨宸君怀里倒去。 “宸君,我好像,心疾又犯了。” 她蹙着眉头,气息奄奄地捂住胸口。 墨宸君脸色微变,视线从曲卿鸾身上收回,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回了屋。 “……” 院中的曲卿鸾停了动作,面向方才二人站的地方顿了片刻,苦涩,再次于心头蔓延开来。 从刚才她就知道,他们在那儿看着自己。 因为隔了些距离,加上耳边都是拳脚擦着空气的声音,所以她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她猜,应该是些情浓蜜意的话吧,毕竟,柳姑娘是尊主放在心尖的人,自是不会像对自己一样,只是些任务上的吩咐。 曲姑娘。 没多余的时间给她暗自神伤,没过一会儿,那贾芸风的魂魄便来到了她身边。 为了让她在白日也能正常行动,曲卿鸾顶着禁制的压力为她注入了些修为。 一大早,便让她按照约定,帮自己探查这孟府的底细。 查得如何? 她以心音传声,以防旁人察觉异状。 贾芸风告诉她,这孟府内大多数地方她都能进,唯有一处,孟家祠堂,她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寻常祠堂内都是供奉着家族历代先祖,对于鬼魂之类的确有些震慑之力,可这孟家祠堂内除了先祖之气外,还混杂了别的东西。贾芸风身为鬼魄,一靠近那祠堂大门,便被迎面而来的力量给震了出来。 孟家祠堂… 曲卿鸾合计了一下,决定立刻去看看情况。 在贾芸风的带领下,曲卿鸾很快就找到了孟家祠堂。 啧!这力量果真霸道,她站在门口试了试,感受到强烈的排斥。 这祠堂被加了咒法,若非有本族人带入,否则根本难以跨进一步!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阿鹤!我看到她了!我真的看到她了!” 此时祠堂内部,传来一阵女人的吵闹声。 曲卿鸾寻了个隐秘的地方躲着,仔细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三娘!别胡思乱想,那女人早就死了!” 这一次,传来的是孟鹤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烦躁。 “少爷,药来了,还是赶紧喂夫人喝下吧,喝下就好了。” 管家端了碗药过来递给孟鹤,那药的味道随着风飘入曲卿鸾鼻间,她立刻就认出那其中掺杂的妖族血味! 就是这个! 曲卿鸾当即紧绷了身子,她果然没有猜错,这祠堂内部定关押着妖族之人! 少顷,喝药的声音散去,里面的吵闹平息了些。 只听那管家再道:“少爷,这药引快要没了,咱们是不是…” 孟鹤知道他的意思,低头看了看怀中这个刚喝完药,陷入昏睡的女人,道:“李道长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管家道:“放心吧少爷,药是老奴亲自盯着下的,早膳已经送去给李道长一行了,很快就能起效。” “届时只要绑那蒙眼的女人就行,至于其他,丢出府外即可。尤其是李道长,他是清虚派的人,切莫伤了他。”怎么说清虚派的人,孟鹤还是不敢随意动的。 “老奴知道,少爷放心。” 药,早膳… 原来,这孟鹤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自己。 曲卿鸾嘴角一勾,正好,她正愁着怎么进这祠堂,一探究竟呢,如此一来,倒还能来个将计就计。 第74章 被你害死的 “少爷,人带来了。” 早膳后没多久,管家便带着昏睡的曲卿鸾入了祠堂。 “其他人都处理妥善了?” 孟鹤担心被人察觉了什么,尤其是墨宸君,那男人,看上去可不好对付。 “少爷请放心,其他人都被老奴的药迷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全都赶出府了。”管家对自己的药相当自信。 “那行,把人抬进去,你们跟我过来,准备待会儿要用的东西。” 孟鹤这才稍稍安了心,命人将曲卿鸾抬进祠堂内室。 总算是混进来了。 入了内室,曲卿鸾便立刻开始了搜索。 贾姑娘,在吗? 心音传声,她向贾芸风询问道。 适才她让贾芸风宿在自己体内,眼下应该也跟着进来了。 曲姑娘,我在这儿。 贾芸风的声音隔了点距离,循声过去,来到衣柜旁。 这衣柜,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曲卿鸾摸索了一遍,这衣柜一共四个门,下方第二道门的把手上,有个小凸起。 手指试着按了按,衣柜竟自行动了起来!露出了藏在其背后的一道暗门。 曲姑娘小心,这暗门后有道向下的阶梯。 贾芸风先飘进去探了探路,提醒曲卿鸾道。 入了暗门,曲卿鸾默数了阶梯数量,一共108层,这地下室可不浅。 如此隐秘的地方,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曲卿鸾一边往前走,一边思考。 待完全下了阶梯,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腐臭腥味。 这味道… 忍着令人不悦的气味,曲卿鸾心里有了点数,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便进了密室大门。 这…… 贾芸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简直比鬼蜮还要可怕! 怎么了? 曲卿鸾捂着鼻子,这里的腐臭味道越发浓重,熏得人有些头疼。 她听到贾芸风的抽气声,低声问道。 这里,是个屠戮场… 贾芸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慌忙对曲卿鸾道,曲姑娘,赶紧走吧!再待下去,怕是你的性命也会不保的! 满屋子都是被剥皮抽筋放干了血的尸体,这些尸体形态各异,有些状似人形,有些就是走兽飞禽,角落里,还有堆新鲜的血肉尚未完全风干,被剥皮的肌肉还在微微跳动,若非贾芸风现在已是一缕魂魄,她恐怕会忍不住吐出来。 曲姑娘,你…… 见曲卿鸾面无惧色地走向那堆尚未死透的肉块,不顾血污伸手过去覆在其上,她有些错愕。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的确是妖族之血。 少顷,曲卿鸾将手放下,转而又去探别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 这些尸体身上,全都有着妖族气息。 但奇怪的是,他们都不是妖族之人… 曲卿鸾陷入沉思,一个猜想,慢慢浮现。 “没想到那药的药效竟没能让你多睡一会儿。” 背后,阴森的声音响起,孟鹤已经站在了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贾芸风见着他,心情激动且复杂。 她现在是鬼魂,孟鹤见不到自己,便是她就在他身边,他也感觉不到。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他,触碰这个她在鬼蜮也心心念念,无法忘却的男人。 若是她没死,现在她应是和他在一起,幸福美满的。 “这些,都是你做的?” 曲卿鸾现在的心情很不好,站在一堆由妖族之血缔造的尸体中间,冷冽肃杀的气息从她体内迸发出来。 “没错,是我做的又如何?这些不过都是垃圾,我给了他们生的价值,他们该感谢我才对!只可惜,垃圾终究是垃圾,即便注入了妖族之血,其血肉的功效微乎其微!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长生不老就再也不是梦了!” 孟鹤说着,大步上前,穿过贾芸风伸来的手臂,疯了似的举起手中的刀,冲曲卿鸾劈过去,真正的妖族血肉,只要吃了,便能长生不老!三娘便能永远不受那魂体剥离之苦! 他的神态极为疯癫扭曲,与之前茶摊斯文有礼的模样大不相同,看曲卿鸾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个人,而是一块待宰的鱼俎! 轻易躲过孟鹤的进攻,他的这些横劈乱刺对于曲卿鸾而言,毫无威慑力。 “你没中药?!”她出手的速度如此敏捷,孟鹤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抱歉,人族的药,对我无用。” 话落,紧紧钳住他握刀的手,稍一用力,孟鹤的手腕便断了。 然而此人的疯狂超出了曲卿鸾的想象,便是断了手,他也没有丝毫要停下动作的意思。 既然如此,咔咔! 又是两声清脆的骨折声,孟鹤不仅断了双手,连双脚也被曲卿鸾折断了去。 如同一个废人一样瘫在地上,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费力地蠕动着身体,试图用嘴叼起匕首,继续对曲卿鸾进攻。 “阿鹤!” 贾芸风眼见着心爱之人如此惨状,激动之下,竟是冲破了魂体介质,慢慢显出了形来。 她飞快奔至孟鹤身边,将他抱在怀中,不惜消耗魂气也要为他治疗断骨。 “你!?你…还…活着?!” 孟鹤见到她,并没有同她一样的惊喜,而是满脸恐慌,甚至还夹杂着愤怒。 “她死了,被你害死的。” 曲卿鸾打断他的话,冷声道。 “曲姑娘,你说什么?” 贾芸风被她的话惊住,回头看着她,满眼的不信:“阿鹤他怎么会害我呢?!”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当年他待她可是这平安镇数一数二得好! “你想要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他便是真相。” 按照约定,贾芸风帮她查明孟家的底细,她还她一个真相。 只是这真相过于残酷,不知她能否接受得了。 “不可能,不可能!阿鹤他对我那般好,他那么爱我,他不可能杀我的…” 贾芸风有些承受不住,仓皇失措地摇头否认,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死,竟是怀中这个她最深爱的男人造成的! “你若不信,不妨问问躲在门口的人。” 话锋一转,曲卿鸾对着门口道了一声:“孟少夫人,可否请您出来一下。” 轻微的响动传来,一道人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贾芸风在看到那女子的一刹那,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那具身体,赫然与她贾芸风毫无二致! 第75章 莫要坏了规矩 “这是……我?不,不对,我已经死了,她不是我,那…那她是谁?” 贾芸风的喃喃自语,听起来像是魔怔了似的。 不过在场的三个人,却都能听懂她这看似疯癫的话中,意义为何。 “之前听见管家唤她夫人,想必是孟少爷的发妻。”曲卿鸾道。 “发妻…阿鹤…你娶的…不是我吗?” 贾芸风瞧着面前这个顶着自己面容的女人,脑子里一片混乱。 碎片化的记忆,浪潮般涌来,恍惚间,她看到了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那是她弥留之际,一闪而过的画面,因太过痛苦,她选择了尘封于意识海中。 今日因冲击太大,偶然又将其解封了出来。 少爷,夺舍成功了!少夫人回来了! 管家欣喜的声音如同利刃刺入贾芸风耳中。 三娘?三娘!太好了!你总算是回来了!看来那道士说得没错,夺舍之术果真有效! 这是…阿鹤的声音,阿鹤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她来夺舍吗…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叫三娘的女人…那她跟着他的这些日子,他跟她许下的那些承诺,对她的那些温柔,都是将她当作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 他接近她,只是为了得到她这副躯体,给他真正的心上人寻得一个宿主! 借尸还魂,他便是这样诓她被夺了舍,让她替代真正该进鬼蜮的人,被那些厉鬼折磨欺辱! 生时,她毫不知情地被当成了替代品,死后,还要替她入鬼蜮受折磨! 凭什么!?她贾芸风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她得有这种下场! 怨怒,从未有过的浓烈。 赤红色的怨气将贾芸风层层裹住。 她原本温顺的容颜变得狰狞可怖,扔下怀中四肢皆瘫的孟鹤,咆哮着向门口那伫立的女子扑去! “还给我!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歇斯底里地嘶吼中,弥漫着无尽的哀伤。 她怨,她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悲痛。 眼下,她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体,给自己讨个公道。 即便厉鬼夺命,会让她再入鬼蜮受尽凄苦,她也在所不惜! 然,尖锐的利爪还没触及那女子半分,贾芸风便被一道强力震了回去! 曲卿鸾脚尖点地,飞身将她接住:“贾姑娘,你可还好?” 手中的魂体极为虚弱,仔细一探,几近支离破碎。 曲卿鸾心头一惊,不该这样! 便是她方才动用了魂气与那孟鹤疗伤,也不应该伤得如此之重! “呵呵,哈哈哈!” 门口处,占着贾芸风身体的女子笑得猖狂。 她亮出手中的一枚符咒,嗤笑道:“一个下贱的花贩!本小姐看上你的身体是你的福气!活着的时候就是我宋三娘的替身,死了就该乖乖替我下地狱!还回来作什么妖?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 若不是那道士说,只有这副身体适合她夺舍,她说什么也瞧不上一个低贱的贫民! 这身体极不好用!自她夺舍成功以来,这具身体迟迟不肯接纳她的魂魄,令她饱受魂体剥离之苦!日夜难熬! 好在前些日子托贵人之福得了妖族血液,她的这种痛苦才得到了些许缓解。 只是那妖族血液有限,一旦用尽,她又得日夜承受那非人的苦痛。 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妖族血肉,她和孟鹤提出了以妖血注入其他生灵取之皮血的办法,虽说药效比纯正妖血弱了许多,可好歹服用之后的痛苦,她尚且能够承受。 好不容易今日抓到了这蒙眼的妖族女人,本想着从今日起,她便能永远摆脱痛苦,不用再服用那些恶心的劣质皮血。 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定是这阴魂不散的贾芸风从中作梗才导致计划失败!她不会放过她!绝不会! 宋三娘眼见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便将一切都怪罪到贾芸风头上。 利用手中这枚符咒的力量,将其魂体碎得七零八落。 “若你能安安分分待在你应该待的地方,这具身体如何会排斥我的魂魄!我又如何会受这魂体剥离之苦!你既让我如此痛苦,我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你!贱人!死吧!” 宋三娘仗着自己有符咒在身,嘶吼着跑过来就要给贾芸风最后一击,却被曲卿鸾生生挡下! 噗! 这符咒的力量着实霸道,曲卿鸾迎掌接下,竟是被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一口鲜血喷出,正好落在贾芸风的魂体上。 只见方才还支离破碎的魂体,顷刻间修复如初。 贾芸风感觉魂气充盈,趁着宋三娘与曲卿鸾对掌之际,对着她的丹田,猛击一掌。 刹那间,宋三娘魂魄从身体内被击飞了出去。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宋三娘的魂魄叫嚣着飘来欲对贾芸风下毒手,却在半途,被一柄刺刀穿透了魂体!随后收入了百鬼囊中。 “鬼侍大人。” 百鬼囊收了魂后,轻飘飘地回到了主人手中。 曲卿鸾抬头面向鬼侍,礼貌地唤了一声。 贾芸风见着鬼侍,惊慌失措地躲到曲卿鸾背后,她曾在鬼蜮见到过这位大人,知道她御鬼的手法有多么凌厉。 她怕被鬼侍带走,怕回到那个暗无天日,万鬼咆哮的地方。 “是你。”鬼侍认出了曲卿鸾,看了看她身后的魂魄,走近道:“让一下。” 手中的百鬼囊蠢蠢欲动,势要将贾芸风给收了去。 她是奉命前来收集擅逃鬼蜮之魂,不该留在人界的东西,便应回到她们该去的地方。 这是天罡法则,不容违抗。 “鬼侍大人且慢。” 察觉到身后女子的惶恐,曲卿鸾轻叹一气,唤住了靠近的鬼侍 “魔尊的女人,莫要坏了规矩。” 鬼侍眉头微皱,出言提醒。 魔族和鬼族才联盟不久,她不希望这个时候和魔族的人动手,坏了两族关系。 第76章 相似命运 因为之前与贾芸风行过共鸣之术,是以她适才的碎片记忆,曲卿鸾也能共享。 原来,这个女子与自己一样,在自己所爱的人心中,不过是他人的替代品。 同样的经历,让曲卿鸾加剧了对她的同情,她不能放任贾芸风就这样被鬼侍收走。 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鬼侍大人,此女因何而亡,想必你是清楚的。夺舍一事,并非她所愿,如今却要她承担后果,未免太过无理了。”生前被当作替身,死后还作替死鬼,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因何而死,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身为鬼侍,职责所在便是将不属于人界的东西带回去,听凭王上处置,女人,我无意与你动手,你也莫要阻拦我履行职责。此魂,我今日必收无疑!” 话落,手腕翻转便欲再扔出百鬼囊,却被曲卿鸾快一步按住。 “鬼侍大人,敢问她回到鬼族,会被投放至哪里?鬼蜮吗?” 与鬼侍推手过招近百次,曲卿鸾都以巧劲将其制住,牢牢钳住鬼侍握着百鬼囊的那只手,贴近了她问道。 “她既出自鬼蜮,自当回归原点。”鬼侍回答。 这个答案,让贾芸风浑身一颤。 她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愿意再回那炼狱! “荒谬!”曲卿鸾冷声回呛:“被夺舍而死,本就有悖寻常,她被人构陷才入了鬼蜮,如今正主已觅得,却还要她承受不该承受之苦,难道,替身便如此不堪?!被辱被折磨都是理所应当?!” 提到替身二字,曲卿鸾的情绪有些失控。 她平日积攒的怨,在此时混杂着对贾芸风的同情一起爆发。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帮贾芸风的同时,其实内心深处,也是想要帮自己。 鬼侍不太懂她为何情绪如此激动,为了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怨鬼,至于这般上心? “咳咳!噗!” 正当二人僵持之际,瘫在地上的孟鹤突然咳血不止。 浑身抽搐着望向离他不远的贾芸风,一双眼睛瞪了溜圆,青筋顺着额角暴出,挣扎着朝她蠕动。 “阿鹤!” 虽然怨他将自己当作替身,怨他为了别的女人对自己痛下杀手,可当看到他那般凄惨的模样向自己爬来,贾芸风还是心有不忍,毕竟,他是她真心所爱的男人啊! 便是知道他负她,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折磨! 痛呼一声,她飞快奔向他的身边。 “救…救我…芸…风…救我!救我!” 孟鹤用尽全力向贾芸风求救,他不想死,绝对不想死! 手脚不能动弹,他便以眼神用力表达出自己强烈的求生渴望。 紧绷的身体因为他的激动而痉挛不止,这副惨状,狠狠牵扯住贾芸风那颗柔软的心。 “好…我会救你,阿鹤,我一定会救你。” 她含泪笑着,手掌缓缓落在他的额头,魂气顺着掌心涌入孟鹤体内。 咔,咔,关节复原的声音响起,孟鹤痉挛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了下来。 “住手!” 察觉到她的意图,曲卿鸾和鬼侍同时松了手,双双朝贾芸风的方向奔去! 然而却是迟了。 二人的手,同时穿过了贾芸风的魂体,她的魂气已经散尽,魂魄化作点点星光,散落于空气之中。 孟鹤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神色安详地睡了过去。 而贾芸风,身体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只留下脖颈之上还尚存人形。 “鬼侍大人,请原谅,我实在不想再回鬼蜮那恐怖的地方,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脱。” 贾芸风笑着对鬼侍道,笑容凄凉又释然,看得鬼侍心中泛起不知所谓的酸楚,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看到她这么笑,总觉得有种无力感。 一种帮不上忙的无力感。 “曲姑娘,多谢你,帮我找到了真相。” 虽然这个真相残忍血腥,可这就是事实,她必须接受。 “他那般对你,为何还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曲卿鸾胸口发闷,她为贾芸风不平,为何一个从未做过坏事的女子,下场却这般凄凉。 “情之一字,教人生死相许,爱上了,便顾不得那么多了。便是知道前方是烈火,我这只小蛾子也忍不住要扑上去。曲姑娘,我只不过是个庸俗的凡人,不够通透,也看不破红尘,下场如此,倒也不用哀叹。只希望,像你这样的好姑娘,莫要重蹈我的覆辙…替身这条路…绝无好果…若有来生…”话到此,便没了,只留下空中的一些星光,闪烁着最后化为虚无。 若有来生… 曲卿鸾接住一缕落下的辉光,心中感慨万千。 后面的话,便是不听完,她也知道贾芸风要说什么。 “魂飞魄散,她已经不会再有来生了。” 鬼侍摇了摇头,将百鬼囊收入怀中。 又是一个为情所痴的痴儿。 回头瞅了瞅那睡得安详的负心汉。 那傻姑娘,临了还抹去了关于自己的一切记忆。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当真是有些不值得。 “你带她的尸首要去哪儿?” 眼见着曲卿鸾抱起贾芸风的尸身,鬼侍不由得发问。 “木落归本,叶落归根,她惨死于此,定是不愿再留尸身于此处。” 曲卿鸾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走出了这地下密室。 这是她唯一能为这可怜女子做的,带她的尸首,回其来处。 亲手为她做了个冢,对着空白的石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就那么愣在原地。 “在想什么?” 墨宸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那孟鹤的动机不纯,但清欢的身体虚弱,几日的奔波已经让她有些受不住了,孟鹤提议之时,她正巧心疾又犯了。 自从出来之后,她这心疾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 墨宸君担心她挺不住,这才答应了孟鹤的提议,入住了孟府。 在察觉到早膳中的异样后,他佯装中招,便是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在得知他意在妖族血肉时,墨宸君思量再三,选择了护在柳清欢身边。 因他认为,以曲卿鸾的能耐,便是遇到困难险阻,她自己能应付得了。 可当他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未见到她出来,他的心乱了。 怎得耗费如此之久?她到底去了哪儿?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早已先于头脑行动了起来。 “萍水相逢,想为她立个碑,却是不知该写些什么…” 曲卿鸾头也没回,像是在回答墨宸君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神态怅然若失。 “想写贾小姐,可她毕竟是成过亲的,但若是写孟夫人,呵,直到死都是旁人的替身,那孟鹤至今怕是也记不得她了,这么写,倒是折辱了她。” 替身… 一想到这两个字,心呐,扎针似地疼。 这种疼要不了命,却是能比要命更折磨人。 替身这条路…绝无好果… 细细品味她临终时的话,曲卿鸾陷入沉默。 “卿鸾…” 见她这般怅惘,墨宸君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从她方才所言倒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替身一事,终归是她心头的一个结,是他给她种下的结。 一时间,墨宸君也不知应当如何安抚。 第77章 我陪你喝几杯 “卿鸾?卿鸾!” 李玄天唤了她好几声,方才让她回过神来。 “啊?大师兄,有何事吗?” 转过头,面朝着李玄天,她低声问道。 之前因那宋三娘手中的符咒内脏受创,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内伤,让她说话都有些震得痛。 语速极慢,力道也是轻飘飘的,听上去气若游丝。 墨宸君微皱,从怀中拿出一颗药递到她嘴边:“张嘴。” 这药是楚月临走前,他从她包裹里寻到的。 里面还有陆殒留下的字条,清楚明了地写了药的用处。 顺从的张开口,吞下墨宸君递过来的丹药。 运气吐纳之间,气血顺畅了许多。 “多谢尊主。”又是恭敬礼貌的回复。 墨宸君的眉心锁得更紧了。 “你方才想什么呢?怎的这么出神?” 对于孟府发生的事情,李玄天不明就里,醒来时,便已经在孟府外,身上多了一封孟家老爷的亲笔信。 虽对孟家突然撵人的举动很是不解,可听说孟少夫人一夕之间香消玉殒,全府上下素缟吊丧,倒也不好过多追问。终归这信是到了手上,最初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遂留了几句诸如“节哀顺变”的客套话让门童代为转达后,便离开了。 曲卿鸾轻声细语地回道:“只是想到一位同病相怜的朋友,她的境遇,令人感慨万分。” “山盟海誓,红装万里,自诩深情执子白头,却是枉然作了他人嫁衣,终倒是轮回无果,烟消云散,情何以堪……” 下意识地辗转吟唱,尽是话尽悲苦的曲调,听得人心揪似的疼。 唱的是那贾芸风悲苦凄厉的过往,可曲卿鸾扪心自问,这曲调中的悲愁,又何不是在映射自己呢? 同为他人替代品,贾芸风魂飞魄散,却也算是解脱。 那她呢?她又将走向何等结局? 是如那贾芸风一样凄凄惨惨戚戚,明知飞蛾扑火也不顾一切往前冲?还是悬崖勒马,趁着尚未太晚,忍痛割舍掉这份原本就不该开始的感情?曲卿鸾不知道,愁苦万分。 李玄天不通声乐,却是听得出,曲卿鸾心头藏着的那份苦闷。 余光瞥了瞥对面的墨宸君,目光冷淡,能让师妹如此惆怅的,除了这位魔尊大人,怕也是没有别人了。 墨宸君的视线从她身上敛了去,眉眼间染上一层阴郁,看不透他的神情,也猜不透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又连赶了几日的路,总算是来到了清虚派所在的山脚下。 李玄天需先上山打点,是以将曲卿鸾等人安顿好后,便匆匆离去。 一行人被安置在一个雅致的小院。 这处宅子是清虚派所属,内门弟子若有需要,皆可随意使用。 宅子常年有人打扫,纤尘不染,这倒省了曲卿鸾不少事。 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入了夜。 曲卿鸾这几日都心事重重,晚膳也不怎么用,今日照样早早地便躲进房间歇下了。 自出了孟府后,她一直有意避开墨宸君。 除了必要的指令任务,她不再像以往那般,时刻候在他身边。 有时跟着李玄天前方探路,有时又与魔侍一道捡柴打水,反正就是不待在墨宸君身边。 给他和柳清欢留足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柳清欢对此倒是喜闻乐见,毕竟她本就忌惮曲卿鸾剥夺了专属于她的宠爱。 可墨宸君就没这么想得开了。一日两日,他尚且能忍,权当她纾解郁闷心情,可接连几日,她都有意无意地躲开自己,怎么?他是饕餮?能吃了她?心里的不满逐渐累积,终是在今夜全都爆了出来。 “影七,开门。” 今日他没心思陪柳清欢用晚膳,将魔侍留下伺候,独自一人寻到曲卿鸾房前。 阴沉着一张俊脸,语气冷冽地对着屋里的人道。 里面静悄悄的,过了半晌也没人回应。 墨宸君越发阴鹜了去:“曲卿鸾,你当知道本尊的脾气。” 话音不大,却是威慑力十足。 他的耐性不怎么好,再这般耗下去,真动了怒,这院子怕就没了。 这里是人界,虽说山脚下住家不多,可真若引起骚动,也免不得牵连无辜。 曲卿鸾叹了口气,起身开门。 “尊主见谅,适才属下过于疲累,打了个盹,未听到尊主指令。” 这人还真是… 以往她求着见他,他对自己倒冷不热。 今日她想要避着他,他却强势地找上门来。 她着实不太懂这主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打盹? 墨宸君瞥了眼她桌上的那两坛子酒,眉梢上挑。 打盹的人会在桌子上摆两坛子酒吗?这女人便是说谎也不会提前琢磨一下。 “本尊从不知你会在睡前饮酒。” 进了屋,就着她方才的位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打开面前的一坛子酒,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打盹儿的谎言。 曲卿鸾倒也坦然,她本也就不会说谎,尤其是对他。 这等浅显的谎话,便是她自己都不会信,更何况是墨宸君。 被拆穿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突然来的兴致,以前二哥常说这东西解百忧,浇百愁,想着这屋子后院也藏了不少佳酿,便随意拿了两坛出来尝尝。” 以前还在清虚派的时候,她便知道,因为门派内不得饮酒,许多弟子下山出任务都会私藏一些酒酿在此,时常趁着宵禁溜出来偷喝两口解解馋。偶有一两个被抓了现行的,打两顿安分几天,又开始皮痒痒地胡来。 她也曾跟着大师兄下山抓过两次,知道哪里是藏酒的最佳地点。 适才这念头一兴起,便去翻了些出来,正准备喝,墨宸君便来了。 解百忧,浇百愁。 墨宸君默念这六个字,再瞧瞧她苍白面容上透出的那抹无奈寂寥,适才还因她躲避自己而升起的恼怒,立时被疼惜所取代。 “既来了兴致,那我便陪你喝几杯。” 这里没有酒杯,便将就着用茶碗替代了。 满满两碗清酒,二人各执一碗,清脆碰撞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第78章 醉酒畅言 “你这酒量,我算是见识了。” 大手揽在面前这醉意醺醺的女人腰间,看了眼她尚存半杯的酒液,墨宸君无奈摇了摇头。 半杯就喝成这样,还敢学着别人喝酒? 手背拍了拍她因醉酒而酡红的俏脸:“卿鸾,你可还好?” “我还好,我没醉嘿嘿”八颗雪白的贝齿齐露在外,笑得娇憨,完全没有平日里对着墨宸君时刻意拘谨的样子。 此刻的曲卿鸾,是全然放松的状态,在酒的作用下,她觉得自己飘飘欲仙,快要飞起来了似的。 平日那些苦闷,烦躁,焦虑,不安,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酒液淹没吞噬,只剩下飞仙一样的欢愉感。 二哥诚不骗她,这酒果真是个好东西,当真能解百忧,浇百愁。 “墨…墨宸君…” 借着酒胆,她一改往日尊称,直呼起墨宸君大名来。 垫脚凑近他,手指大胆地戳在了他的俊脸上,一面戳,一面道:“你的皮肤真好,一直想要捏一捏来着。” 说话间,她还真的捏了起来。 “唔,手感不错。” 墨宸君瞧她一副醉态,连站都站不稳还胆敢调戏自己,不觉有些好笑。 也没拦着,由她对着自己胡闹。 说句实话,他倒还挺享受这种感觉,二人之间不论身份,不论纠葛,就像寻常伴侣一样嬉戏打闹,甚是舒适窝心。 “捏得舒服吗?” 带着低笑,他附在她耳边,热气冲在她敏感的耳廓上,感受到掌心一阵轻颤,笑意越发深了去。 “舒服。”醉后的曲卿鸾,像个孩子似的,有什么说什么,乖巧地点头:“墨宸君若是有你这么温柔就好了,嘿嘿。” 她现在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头还叫他墨宸君,这会儿便把他认作旁人。 小脸更是说变就变,适才还笑着,眨眼便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笑容倏地暗了下去,捏他的手渐渐松开,赌气似的在他肩膀锤了一拳。 “打我作甚?”她意识不清的模样,别样的可爱。 包裹住她小小的粉拳,拉到自己胸口:“肩膀硬,要打,便打这里,硌不着你。” “墨宸君就不会这么关心我…” 闷闷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在酒劲催动下带了出来。 “他才不会关心会不会硌着我,他只关心他的柳姑娘。” 曲卿鸾现在脑子一团乱,起先贾芸风的事情,本就已经让她心乱如麻,眼下这酒劲一冲,那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惶恐与委屈便像泄洪似的,疯狂涌出,几乎要将她淹没窒息。 她早就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谁了,只觉得心头憋闷,需得找个人好生倾诉方才能够轻松解脱些。小嘴开开合合,倒豆子似的,劈里啪啦将自己心头憋了许久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我喜欢的那个人,将我作为替身,我明知道这一点,可还是心甘情愿地跟了他。” “我做梦都期望着,他能像待柳姑娘一样待我……” “我以前想着,兴许跟在他身边久了,他便能看到我的好,可是我错了,我永远都是比不上柳姑娘的……” “后来啊,我便想着,替身就替身吧,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我什么都能忍耐的…” “可是贾姑娘的结局,让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失去了替身的价值之后,墨宸君就不再要我了…若是如此,倒不如我自己先斩断这孽缘,还能留个尊严体面……” …… 就这样,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墨宸君一言不发,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听了许多。 越听得多,对她的愧疚和疼惜便越强烈,揽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直到她一声呼痛,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 原来,她在自己身边,竟是这般压抑。 自己以前到底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无比痛恨以前的自己,对她那般决绝冷情。 自从意识到她对自己的重要性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没有哪一次,比今日更深沉! “卿鸾。” 他紧握她的肩膀,面对面,鼻观鼻,郑重地对她作下承诺:“从今而后,我会待你好,待你和清欢一样好。” 她懵懵懂懂地被他扶得站直了身体,意识并不清明,她只听得他在说话,却是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听他的语气还挺郑重,应是在说很重要的事,可那是什么呢?她努力想听清楚,可耳鸣声越来越大,她想听,也是枉然。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下一刻,终是晕睡了过去。 墨宸君将沉睡的她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在床榻上。 一手紧握她的柔荑,另一只手则沿着她精妙的轮廓细细勾勒。 卿鸾,我会爱你,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对你。 你也别想着离开,你我之间的情,我不允许你擅自斩断! 看着她的眼神深情且坚定,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刻入心间,让她无法逃离。 第79章 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这便是你的诚意?” 寒冰殿,夜九殇捏着一个血瓶,冷蔑地瞧着眼前这白发疯女人,沉声质问:“尊主要你把楚月带来,你却就只拿来这么一小瓶妖血,影五,你是在耍我们吗?” 殿上的祭梵音背靠椅座,默不作声,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却是令人实打实地战栗。 他就只是看着,什么都没做便能释放如此压力,难怪鬼王和魔尊会对此人如此忌惮。 影五暗自盘算了一番,对着殿上那人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样子,没有半点被震慑住的慌乱:“没办法啊,你们也知道,那楚月可不是一般的妖族,万年的修为,岂是我一个小辈能够镇压得住的?不瞒你们说,就这一小瓶的妖血,还是趁她未清醒的时候,费了好大心思才弄到的,没有功劳,苦劳总还是有的,是吧,梵音尊主?” 油腔滑调,不着四六,无论在谁面前,她似乎都是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 便是当着祭梵音这般危险人物,也未有任何收敛。 自打受了祭梵音的拉拢,他第一个指令便是要她将楚月带来,想要借着她的妖丹来提升修为。 可惜的是,这楚月偏偏在中途就醒了,她可是万年道行的大妖,硬拼修为,影五可没把握能占多少便宜,意思意思过了几招,便让人跑了。 但总得有个东西交差吧,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在楚月醒来前便集了些她的血液,也算是给了个像样的交代。 妖族之血,虽不似传闻中那般可长生不老,但确是提升修为的绝佳圣品。 更何况,又是楚月这等道行深厚的大妖之血,更是效力加倍。 “和梵音尊主说话,态度放尊重点!” 夜九殇惯是见不得有人用这种放浪不羁的语态对祭梵音回话,这是对尊主的无礼! 横眉冷斥,那眼神,凶狠得要将她吃了似的。 “抱歉,我这人一向如此,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过来。” 对于他的警告,影五并不放在心上,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依旧嬉皮笑脸的。 夜九殇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警告无用,他也懒得多费唇舌,直截了当地出手,既然言语行不通,那他便来硬的! 便是要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长点记性! 寒冰殿内,顿时浓烟滚滚,天雷勾地火地震动不断,一会儿这边塌了,一会儿那边缺了个口,二人你来我往过了数百回合,胜负难分。 瞧着眼前这一片狼籍混乱,祭梵音也不阻止,由着他们打,直到最后觉得差不多了,才出手迫使二人停了下来。 只一招,落在二人之间,将即将对掌的两人震慑地双双后退。 好强的力量! 在他出招的瞬间,影五便感受到了断崖式的力量差距! 这便是祭梵音的实力吗。 白发阴影之下,双眼微眯。 不,不止。顺着他尚未完全收敛的气息探去,他的修为深不可测,方才这一击,仅仅只用了三成力。 “可探出你想要的了?” 知道她在试探自己的修为,祭梵音没有抵触,反是放任她往深了探。 似笑非笑,诡秘莫测。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哟。” 被看穿了行径,影五也并不慌张,淡定收了手,摇头晃脑道:“不愧是被五族视为共敌之人,这般能为,谁不畏惧呢。” “可本尊看,你倒是泰然自若得很。” 这女人嘴上说着畏惧,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截然不同。 时刻顶着一张笑脸,可这笑意却是一丝也未达眼底,便是祭梵音这般九转心思之人,也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祭梵音就知道,他们是一类人。 同样是笑容脸上挂,城府心中藏,同样的表里不一。 这让他在欣赏影五的同时,又有些嫌厌她,毕竟,这同类人嘛,身上的那些臭毛病大致都差不多,谁也看不惯谁。他如是,影五也如是。 “我也只是面上淡然些,这心里,可是对梵音尊主您敬畏得紧。” 油腔滑调她影五也不是头一天了,胡诌几句好听的话对她而言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呵。” 祭梵音轻笑一声,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夜九殇手中的那瓶妖血:“这妖血虽说好用,可毕竟有限,本尊现在需要的,远比这个些要多得多。” “那梵音尊主的意思是……”影五眉梢微挑,这人莫不是想…… 祭梵音手掌在面前一扫,曲卿鸾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一次便给你这么难的任务,有点瑕疵本尊可以不予计较,不过这一个,你应当不会失手了才对。” 楚月的万年道行,别说影五难以压制,便是祭梵音亲自出手,以现在的状态,也难以拿下。是以,这一次失败,他可以容忍。 不过曲卿鸾,她身负重创,又在人界受禁制桎梏,若是连她都拿不下,那么影五也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看这幻镜之中熟悉的人影,影五笑容未改,只是眼底多了一抹难以觉察的神色。 “既然梵音尊主作了指示,影五自当遵从。不过这丫头虽然道行不如楚月高深,但其警惕颇高,稍有不慎,便会被她觉出端倪,况且,现在墨宸君对她格外重视,要想把她带走,难度可不比楚月低。” “本尊可以给你充裕的时间,只要你把人带回来。” 看着影五离去的背影,夜九殇开口:“尊主,此人作风诡谲不羁,属难控制,恐怕无法为咱们所用,尊主为何要留她?” “本尊从未想过要留她。”祭梵音笑中带狠:“用她,只是因为她有价值,墨宸君身边的这些魔影,除了影六那个不中用的,其余都是个顶个的强,若是不逐一瓦解了这股力量,本尊要动他,着实有些吃力。眼下正好有个起了异心的,不拿来用用,岂不是浪费了。” 论她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便是好猫。 影五,便是这个理。 第80章 本尊也是护你周全 “事情可都还进行得顺利?” 对着幻镜那头的灵犀,祭梵音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自墨宸君一行入了人界,他便一日不落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清虚派山脚,眼下只等着李玄天带他们进去。 清虚派的结界甚为严密,一旦他们进去,便是幻镜也窥视不到半分,为了进一步掌控墨宸君等人的行动,祭梵音需要一个人,做他的眼线。 而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柳清欢身上。 “清虚派和柳清欢我都事先打点过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灵犀道。 “那便好。”祭梵音点点头,盯着她瞧了片刻:“看你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出了什么事?” 她抿着嘴,眼角下拉,身上散发的气息比平日压抑了许多,一看便是心理有事。 自己现在跟她可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作为盟友,祭梵音自觉是应当关心一下她的。 “这几日,你是否又滥用妖血造那些怪物了?” 人界近日失踪人数骤增,此事已经引起了清虚派的注意,连带着仙族某些人也开始关注起来,一个不慎,或将引火上身,灵犀可不愿这把火,烧到自己这儿来。 “本以为你会利用影五给你的妖血精进自身修为,可你却用来造就那些半人半妖的怪物,平白掀起风浪,倘若引得仙帝注意,下令彻查,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敌得过几族联手?” 灵犀冷怒呵斥,这事儿若是捅漏出去,祭梵音解除封印一事势必传遍三界五族,以他的性子,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自己,便是首当其冲! 她没兴趣和这个魔头同归于尽。 “慌什么,那些东西吸干了精血就是死尸一具,九殇处理得很干净,没留下一点线索。别说仙帝那老头什么都查不到,便是他真查出些蛛丝马迹,那指向的人,也绝不会是本尊,更不会牵扯到你。” 对比灵犀的忧心,祭梵音倒是淡定安然,之前让她四处散布妖族血肉可长生不老的消息,便是为了这个。 人皆自私逐利,贪图富贵长命,在得知有这么个可以长生不老的宝贝,哪儿能忍得住?自当是趋之若鹜,不择手段也要将宝贝占为己有,这中间,免不得杀戮鲜血。便是失了踪,没了命,谁又能说清道明?更何况,这主意,还是灵犀用饕餮血在先给他的灵感。 有个现成的铺垫,不用白不用。 当然,祭梵音城府之深,自不会止于这一步便收手。 凡事总有意外,万一清虚派或仙族有人开了窍,察觉到其中端倪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也得有个对策才是。 而这个对策的答案,便落在了墨宸君身上。 他身边的曲卿鸾可是妖族人,而且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倘若这些人皆是冲她而去,那墨宸君为了护她出手伤人,也是说得通的。 魔族杀戮戾气本就深重,魔尊出手取人性命,传出去,谁会怀疑? 届时若真闹起来,墨宸君才是众矢之的,与他祭梵音何干?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不是疑问,灵犀肯定得很。 仔细回溯之前发生的种种,再联系他方才所言,不难猜出他暗中布的整个局。 这男人的心思,着实可怖。旁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从墨宸君一行入人界的那一刻便已经算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 她散布妖族谣言,他便趁机掳人取命,利用谣言让墨宸君一行在人界重重受阻,末了,还计划好了将脏水全都泼在墨宸君身上的后路。 “本尊这也是护你周全,怀仁,你可感动?” 祭梵音笑得诡谲,一双血瞳,瞧得灵犀背脊发寒。 第81章 方慕白至清虚派 李玄天将孟家老爷的信交上去之后,又过了好几天才下山来接曲卿鸾一行上去。 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门派里事情堆成了山,再加上近日大批平民失踪,搞的人心惶惶,清虚派身为名门正派,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这才耽误了好些时候。 考虑到墨宸君和曲卿鸾的身份,李玄天只道是归来途中结识的友人,好说歹说,这才让紫虚点了头。 几人乔装一番,方才随着李玄天上了山。 本来李玄天还担心这门派结界会让他们寸步难行,毕竟是自己那师父亲自加固的封印,威力小觑不得。 可看到墨宸君不知拈了个什么咒法,那结界竟是恍如虚设,丝毫未能影响其行动。 李玄天这才真实的感觉到他和墨宸君之间鸿沟似的差距。他师父紫虚道人是经怀仁仙尊亲自点拨过的悟道之境,乃如今人族顶峰,他之术法所成的结界,便是寻常仙族也不能够撼动,这墨宸君竟能轻易反制结界之力,其修为,已不是一句深不可测能道得清的。 原来,之前的交手,竟是这男人故意让着他的。 他若真出力,自己怕是一招也扛不住。 握剑的手收紧了些,自己在门派待得久了,眼光见识受了局限,以前自以为修为尚可,如今和别人比起来,不过是那浅盘中的水,一眼便到了底,该要更加潜心修炼才行。 “大师兄!” 一行人刚进门派,一蓝衣外门弟子便匆匆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叫着:“仙族来人了!紫虚长老要你过去呢!” 仙族来人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清虚派乃修仙大派,是供奉仙族的主力,仙族也时常派人来走动交际。 只是这次来的,可不是寻常人,而是三仙尊之一的奉天仙尊—方慕白,这位向来云游野鹤惯了,听说这几百年都未曾回过仙山,直到前些日子被仙帝突然召回才奉命回了去,今儿又出乎意料地出现在门派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紫虚被不请自来的这位打了个懵怔,门派里本来就为着平民失踪一事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他这么一尊神杵在这儿,更是没个太平了。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且带他们去厢房,我去师父那儿看看情况。” 师命难违,紫虚特意让人来催,想必是已经应对不过来了。 好在面前这个弟子才刚入门派没多久,对曲卿鸾并不熟悉,人又敦厚老实,让他来安顿曲卿鸾一行,李玄天还算放心。 “这便是厢房了,诸位请便,若有什么缺少的,尽管跟我说就是。” 小弟子一向崇敬李玄天这位大师兄,大师兄一回来便招呼着要安排厢房,就是为了招待这些客人。 眼下自己得了大师兄信任,他说什么都得将这些人照顾好了,绝不让大师兄失望。 “多谢这位小少侠了。”曲卿鸾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那小弟子脸红了,他脸皮薄,又没怎么和女子接触过,突然被曲卿鸾轻声细语地道谢,有些不知所措。 等这害羞劲儿过了,又忍不住一直盯着曲卿鸾瞧。 这姑娘眼上遮了块黑布,明显是瞧不见东西的,可他方才见她一举一动却与常人无异。 面前的障碍物可以轻易避过,便是方才与他道谢,也十分准确地辨得了他的方向。 这让他对曲卿鸾充满了疑惑好奇,这姑娘,究竟是不是瞎的? 眼前一晃,双脚空空不着地,直到自己屁股落了地,小弟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丢出门了。 “诶?我…怎么就被丢出来了?” 小毛头挠挠后脑,使劲回想方才的一切,怎么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扔出来的。 揉揉屁股,有点疼,还没等寻思清楚,便又被其他弟子使唤着去了前殿。 “尊主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曲卿鸾有些困惑,身边的这个男人浑身冒着寒气,也不知又怎的了。 “不习惯有个外人晃来晃去。”眼睛还不老实地随便乱瞟。 最后半句话,墨宸君没说,方才那小子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的傻样他都看在眼里,没由来地一团无名火窜上来,什么歪瓜裂枣的臭小子也敢这般明目张胆觊觎他的人。 若不是不想节外生枝,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方才哪儿会只是丢出去那么简单。 没挖了他那双眼睛,已经算是仁慈了。 “尊主,适才属下去探了探,听说,此次仙族来的人,是方慕白。” 魔侍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一趟,待回来,已经将清虚派眼下的大体情况都摸了个遍。 方慕白三个字入耳,在场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问题。 他来做什么? 第82章 计划提前 紫虚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原因全在面前这位仙尊身上。 原本眼下事情就多,这位还不能不理,实在是心烦得很,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奉天仙尊,非是弟子不愿应您的请求,这元灵珠乃是我派镇山之宝,向来是由师祖清虚子看管,师祖闭关已数年,眼下并无出关的迹象,便是弟子想要为您请命,也是行不通的啊。还请仙尊莫要为难弟子。” 面对方慕白,紫虚一脸为难地解释道。 笑话,那元灵珠可是举世珍宝,怀仁仙尊特地嘱咐不得让旁人动了去,他又怎会将之交给方慕白。随意扯了个理由,将这球,踢到了闭关的师祖身上。 “算起来,清虚子闭关已有八年了吧。” 方慕白掐指算了算,确是有些日子了:“他还要多久才肯出来?” 闭关修行多是为了提升修为,清虚子早已超脱人族境界,修炼的速度应是远超凡人的,怎么也不该是八年这么久。 “这…弟子不知,师祖闭关的时候,也未曾提及过出来的时辰。”紫虚回道。 方慕白沉默片刻:“罢,你将清虚子闭关之地告诉我,我自行去找他。” 紫虚内心盘了个九曲十八弯,最后,告诉了他一个地址,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眸阴暗。 “师父。”待其离去,一内门弟子跑了进来,在紫虚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他面露冷笑,对弟子道:“做得不错,之前吩咐你的事情还记得吧,一切按计划进行。” 整个清虚派上下因平民失踪一事忙得无暇其他,李玄天也被迫连续几日连轴转,根本没有时间去找紫虚提要元灵珠为曲卿鸾治伤的事情。他心急如焚,想尽了办法脱身,也未能得偿所愿。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几日,曲卿鸾不知怎得突然发起高烧来。 身上的伤势也因着场高烧而愈发严重,从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情况急转直下,到现在连起床都是个问题。 墨宸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见李玄天迟迟未有进展,便下令让魔侍潜入紫虚房中,将元灵珠寻来。 “宸君,我听说那元灵珠一向是由清虚子看管的,你让魔侍去紫虚房中,当真能够寻得到吗?” 柳清欢站在离床榻几米远的地方,瞧着墨宸君亲手喂曲卿鸾喝药的场面,刺眼得很,随意扯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元灵珠需得天地灵气滋养着才能保持灵力,清虚子闭关八年,修行之地多苦寒,是决计不会带着那东西的。”看着曲卿鸾一勺一勺喝下药,脸色转好些后,墨宸君抿着的嘴角才稍稍松了些。 既然元灵珠带不去修行之地,清虚子必然会寻个人看管。 清虚派三名长老,上清道人沉浸修符,不管世事,东西交给他,不出几日便不知丢去了哪里;玉虚道人,性情中人,有时候理性不足,元灵珠在他手上,或许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最后便只剩下一个紫虚,修为是这三位中最高的,又是常年帮着清虚子搭理门派的支柱,元灵珠这等重要宝物,也只能交给他来看管。 柳清欢的表情有些意味难测,原来,从一开始墨宸君便将清虚派的一切都摸了个底透。 为了曲卿鸾,他连自己最讨厌的门派都能了解得如此清晰! 胸口憋闷得慌,目光转向床榻上那病怏怏的人,如果眼光能够杀人,怕是早就将她片成千万片了。 那原本是自己的位置,墨宸君原本应只会对自己这般怜惜疼宠! 她只不过是个替身,如今,却真正替掉了自己的位置! 杀心,浓烈得已经快要将她吞噬! 计划,必须提前! 她对这个女人的忍受,再也无法多一秒! 第83章 梦回当初 寒风凛凛,萧瑟无边,曲卿鸾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在这里,她能视物,周围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梦中,她看到自己身处悬崖峭壁上的一处洞穴中。 洞穴被一面石壁封住,石壁下方有个小小的缺口,透着亮光。 她上前几步,在缺口处蹲下,拿起旁边的一个小小木棒在地上划着,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了无数次。 “丫头,你这话,虽是不错,可也着实天真了些。” 熟悉的声音从石壁那边传来,曲卿鸾听得浑身一怔,这是…尊主的声音! 在墨宸君身边数年,肌肤之亲也有过无数次,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低沉的声音。 虽说她的梦中没少出现过墨宸君的身影,可这次感觉却明显不同于往日的臆想。 这次的墨宸君,是这个梦的一部分,而非自己念想而成的。 “众生本同源,奈何复相煎…”那边的墨宸君低吟轻笑,将她写在地上的话重复了一遍。 曲卿鸾这才看清楚,自己方才用木棒划下的文字到底是什么。 这句在自己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话,赫然映入眼帘。 自从上次因这句话被墨宸君补了刑罚之后,她便再也没敢在他面前提及过这句话。 想来自己也是压抑了许久,否则又怎会在梦中写出这几个字。 “丫头,你希望三界五族都能和平共生是吗?” 没过多久,梦中的墨宸君再次询问。 曲卿鸾张口想要回答,却是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喉头蹿上一股力,好似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声带。 这感觉,是禁言咒。 她怎么会中了禁言咒? 疑惑之际,尚未来得及思考,眼前一阵晕眩,霎时间,黑暗降临。 她的身体突然动弹不得,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冻得瑟瑟发抖。 “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音调清冷,透着寒意。 这是谁?印象中,她应是从未见过这个人,可听她的语气,却是认识自己的。 “师父,这女人恐怕碍事,不如将其清理掉,以绝后患。” 又是一道声音入耳,这个声音,曲卿鸾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柳清欢… 这世上,除了尊主之外,她断不可能认错的,便是这位自己作了替代品的正主! 在她的记忆中,柳清欢向来是娇弱柔顺的,对人也都客客气气,何时有过这等张口就要人命的残忍一面。 曲卿鸾开始怀疑这个梦境的真实性,这真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她的梦中,会有墨宸君,会有影二,偶尔还会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人影,却绝对不可能会有柳清欢! 她虽从未表露过什么,可又有哪个女子真能作了旁人的替身之后还能丝毫无怨的? 若真无怨,那以前看到墨宸君待柳清欢好的时候,她又怎会心生酸楚?惶恐难安? 若真无怨,又为何希望墨宸君待她能像待柳清欢一样好? 内心深处,她还是有怨的,只是她太过于压抑自己,以至于那一点怨被死死压在心底,连她自己有时候都未曾注意得到。 莫名的有种感觉,眼下自己经历的这些,并非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而自己作为当事人,却对此完全丧失了记忆,这其中,定有蹊跷! 身体陡然抽搐,体内的魂魄横冲直撞,好像要冲破身体似的,撞得曲卿鸾痛苦不堪,随时都可能殒命。 过了不知多久,在她觉得自己身体快要散架的时候,体内迸发出一股力量,将那折磨她的人给震开了去。这时,曲卿鸾觉得自己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师父!你怎么样?!” 柳清欢低呼一声,满眼不可思议地瞧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灵犀修为深不可测,这女人竟然能把她给震开!究竟是什么人?! “妖族秘法…呵,好,好啊,原来如此,难怪你能活着…原是那个老妖婆搞的鬼……” 甩开柳清欢的手,灵犀嘀嘀咕咕些莫名其妙的话,盯着曲卿鸾好一会儿,最后扭曲一笑,指尖拈诀,顶住曲卿鸾的眉心,一缕异光蹿入了她的意识海。 顿时,曲卿鸾头疼欲裂,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之际,她听见灵犀道:“如此也好,抹了她的记忆,让她对你构不成威胁,之后便让墨宸君亲自送你下地狱吧!” “喂!她醒了!” 梦中的痛苦折磨将曲卿鸾唤醒,然而醒来之后听到的男音,却是让她本就被梦境所扰的心,更寒了一大截。 这不是墨宸君的声音,也不是李玄天的。 这个声音陌生且沙哑,伴随着他的叫声,周围还有其他的杂音。 仔细一听,她辨认出是火星崩裂之声,还有冷兵铁器相互交错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臭的味道,这种味道她并不陌生,她在魔狱拷问犯人的时候,也是这种味道。 “妖孽!就是她掳走平民,残害性命!多亏了紫虚长老,及时识破了这妖孽的伪装!趁其虚弱,将其抓了来。否则,怕是再过几日,咱们门派的人都不知道会有多少折在这妖孽手上!” 另一道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曲卿鸾的小腹便被狠狠揍了一拳! 丹田处,内息被封,周身气血开始倒行逆流,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万蚁啃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一点一点断掉,又一点点修复,然后又一点点断掉,周而复始,这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豆大的冷汗很快将她全身浸湿,便是汗液淌过皮肤,也如同盐水渗入伤口,刺痛难当。 她的乔装早就掉了,黑色眼罩也被扯了下来,惨白的小脸,额头上的青筋微微突起,死咬住嘴唇,硬是撑着一点声都没有出。 就连给她用刑的弟子,都不禁佩服她的忍耐力。 整整三十六个死穴,每一个都被打上了封神钉,换作在场任何一个弟子,都无法做到曲卿鸾这般。 “师兄,她死了吗?” 待最后一颗钉子落下,年龄小的弟子有些不忍看这女子的惨状。 太可怕了,这身上没有一处好肉,全是血窟窿,还能活得下去吗? “妖孽,竟然还没死。” 用刑的弟子硬着头皮上去试了试她的鼻息,惊愕地发现,遭了这么多封神钉,竟然还活着! 想起了师父紫虚道人的叮嘱,后退几步,下令道:“把她弄到囚魔窟去!师父有令,明日午时,斩妖除魔,定要给山下百姓一个交代!” 第84章 诛魔箭再现 墨宸君没想到,他就离开了片刻,曲卿鸾就失踪了。 亲手熬好的药放在手边,已经凉了许久,他把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没找到曲卿鸾的影子。 她去哪儿了? 拖着那样高烧不退的病体,连起身都困难,能走到哪儿去? 心里乱得很,唤了一声青狼,可人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及时出现在面前。 “宸君,怎么了?” 柳清欢闻声走了进来,瞥了眼空荡荡的床榻,诡谲地勾了勾嘴角。 现在那个女人,应该已经半死不活了。 “青狼呢?” 担忧焦虑,已经让他顾不得对柳清欢的态度是否温和了。 第一次带着烦躁对她说话,语气算不上好。 “你不是让他去紫虚那儿取元灵珠了吗。” 柳清欢头一次被他吼,愣怔片刻,心情也相当不悦。 这算什么?一个替身失踪罢了,至于对她这般吼叫? “宸君,你这是在对我不满吗?觉得我碍事了?挡着你和影七恩恩爱爱了?” 怨气上来,她也忍不住发泄出来。 “清欢…”墨宸君觉得有点头疼,这个当口,曲卿鸾不知所踪,柳清欢还在这个时候跟他闹别扭,着实有些吃不消,捏了捏眉心,他尽量压住自己的情绪:“别添乱。” “我添乱?!”柳清欢惊叫起来,冷笑道:“墨宸君,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吗?!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失望!她算什么?只不过是陪了你短短几年的时间,难道就敌过了你我之间几百年的情谊?说什么以后她和我都是你的女人,你别忘了!她是我的药!是为了给我治病才留下的替代品!” 所有积累起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柳清欢已经失去了理智,将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都说给了墨宸君听。 墨宸君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控诉自己的女人,又惊讶,又有些愧疚。 他的青鸾,以前便是再生气,也从未有过这般歇斯底里的样子,可转眼一想,似乎也能够理解她的恼怒,是他负约在先,是他将原本独属于她的爱,分给了另一个女人,对于这一点,他的确是愧疚的。 “青鸾…”为了让她平静下来,他按在她双肩,轻唤他记忆中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柳清欢被这名字戳得腾一下鬼火更盛了,那不是她的名字! 然而一想起灵犀的嘱咐,她不得不将那团火强压下去,作出一副动容深情的模样。 “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治好身体。”他安抚着她,向她作出承诺:“但眼下,我要找到影七。” 眼神中透着坚定,他说过,他要这两全,一个都不能落下!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是第二天了。 曲卿鸾被封住死穴丢在囚魔窟吹了一夜的寒风,本就高烧不退的她,越发意识混沌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到伏魔坛上的,只一睁眼,自己便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伏魔柱上。 伏魔柱很高,她被绑在半腰上,脚下密密麻麻全是平民百姓,都仰头瞧这所谓的吃人妖精究竟是长什么样。 身上三十六根封神钉,还有身上高得吓人的温度,曲卿鸾耷拉着头,耳边嗡嗡的,根本听不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想要挣脱束缚,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诸位!我清虚派日夜搜查抓捕,总算是将这祸害人间的妖孽给抓住了!今日,便将这妖孽就地正法,为人间除害!” 紫虚立身高位,对着台下一众百姓朗声宣布,他的一声令下,令群民振奋拥戴,纷纷呼喊着要立刻将曲卿鸾处死,以慰那些失踪死亡之人的在天之灵。 在人群的呼喊声中,紫虚倾尽全力,开启了伏魔阵法,悬顶上空,一支泛着紫气的巨箭缓缓探出头来。 “诛魔箭?!” “天呐!竟是诛魔箭?!有生之年我还以为看不见这杀伐天下的法器呢!” 人群中,有人认出这支紫气巨箭,顿时议论鼎沸。 凛冽的箭气呼啸而来,如狂风萧瑟,只是刮过皮肤,便在曲卿鸾身上留下了无数伤痕。 这…便是诛魔箭吗…… 曲卿鸾感受着这股强大肃杀的箭气,胸口蓦地剧痛起来,脑海中恍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女子被诛魔箭贯穿了身体的一幕。 她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一幕?曲卿鸾不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 难道,自己便要命丧于此了吗? 诛魔箭的威力,三界五族,无人能挡,当年的三公主,不也是死在这诛魔箭下么。 呵,当真是讽刺,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替身,没想到,连死的方式,都与那人一模一样。 若是尊主知道,自己殒在这支箭下,会是什么反应? 会怜惜她吗?还是会觉得,她和三公主同一种方式死去,是折辱了那位? 如此危急,命悬一线之际,她竟是没有一点濒死的恐惧,反倒是更在意心里那个人的反应。 紫虚看着诛魔箭再次现世,笑容逐渐得意。 这个妖孽,当初未能将其斩杀,今日,正好用她给自己的功德簿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次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可是仙尊特意为他登仙入神做的准备,他怎能辜负了仙尊的一片好意! 只要杀了她,自己的功德便算圆满,便能立刻得道升仙! 随着诛魔箭缓慢显出全体,紫虚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 他抬起手,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诛魔箭立刻离弦。 “住手!” 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只见天边,一道苍青色的身影冲至紫虚面前,一把抓住他举起的手臂,不让他作进一步的动作。 老者华发长须,一脸正气,涨红的眼眶显露出他现在的愤怒:“紫虚,你敢!” 后槽牙咬得死紧,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我有何不敢?”紫虚冷冷瞥了他一眼:“师兄,那孽障早已不是你徒弟,当年她叛逃出山之时,与你的师徒情分就已经断了!现在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掳走百余无辜百姓,将其残害致死,师弟我也是为了人间正道,为了天下苍生,这才必须将这妖孽彻底铲除了去!” 话落,一把推开面前的老者,紫虚再次扬起手臂,飞快落下! 第85章 你来啦 诛魔箭再次现世,天地轰动变色,汹涌箭气环绕着箭身,冲着曲卿鸾迎头劈下! 巨声炸响,震耳欲聋。 “卿鸾!” 玉虚亲眼见着爱徒淹没在诛魔箭荡起的万丈尘埃中,痛心疾首。 然而下一刻,一道黑影踏云而来,赤光闪烁一瞬,强大的气力竟是将诛魔箭的轨迹生生逼得偏了好几寸!擦着伏魔柱落下,在地面炸开了花! 顿时,天崩地裂,百姓们四处逃窜,就连整个伏魔阵都被这落地的箭气给震得消散了去。 “卿鸾…” 耳畔,传来墨宸君的呼唤。 曲卿鸾强打精神抬起了头,额头温热,鼻息间,尽是熟悉而安心的气息。 她张了张口,气力虚无,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不过她却是清楚的,她说:“你来啦。” 然后,含着笑睡了过去。 他来了,她便知足了。 “卿鸾?” 见她没了反应,墨宸君心慌地又唤了一声,确定她只是晕过去后,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三十六个血窟窿,他简直想杀人。 三十六个死穴,三十六颗封神钉,封住了她的每一寸血脉经络,封死了她的血气流通。 “紫虚…你该死……”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漆黑的瞳孔染了杀气,他抱着她悬浮半空,背后,魔剑诛仙出鞘幻作千百道剑影,朝着紫虚的方向齐发! 纵然有人族禁制,纵然有清虚派结界,都压制不住墨宸君眼下如虹贯日的爆发! 本来紫虚以为,凭着两重桎梏,再加上自己人族顶峰的修为,便是对上墨宸君也不会占了下风,却未料,仅仅三个回合,他便被墨宸君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男人简直就是魔鬼!三个回合,摸清了他所有的出招套路!包括他新研制的术法也被他在瞬间识破! 为了羞辱紫虚,墨宸君甚至用紫虚自己的招法将其打得节节败退! 在场的清虚派弟子看着这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过招场面,吓得目瞪口呆。 这……便是魔族的实力吗? 碾压级别的力量差,出招即定胜负,实在是过于恐怖得强! 难怪师父一直忌惮魔族,非正道之辈有这样的实力,任谁都不能安心! “魔…墨宸君!住手!” 眼见着自己师父就要被墨宸君的诛仙剑劈成两半,李玄天惊呼一声,拔出绝剑问天挡在紫虚面前,为他生生挡了墨宸君一招! 然,诛仙剑剑气强盛,便是勉强接住,其剑气也在李玄天身上添了彩。 不过因为墨宸君的手下留情,并未伤及要害。 “滚开!” 冷眼瞧着面前的年轻人,若不是看在他为自己引路及时救下了卿鸾,以及放出了中了紫虚埋伏的青狼,他绝不会对他留手,方才便将他和紫虚一道劈了去! “他是我师父!我不会让你杀他!” 李玄天是个尊师重道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紫虚作为他的师父,虽然严厉,可自小对他呵护有加,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墨宸君对他动手! “他伤卿鸾如此,本尊今日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让开!” 墨宸君没有耐心跟他纠缠,剑影横扫,将这碍眼的人给隔开老远,顺带让青狼将其拖住,免得碍事。 没了妨碍的人,剩下的剑影,如光飞梭,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紫虚便已经被钉在地上,四肢和腰腹都被剑影穿透,血流不止。 剧烈的疼痛让紫虚痉挛不止,他竭尽全力想要挣脱这桎梏,然而越动,身体却越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连功法都使不出来。 “师兄…救…救我…” 求生的本能让他转过头去求身边那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师兄—玉虚道人。 玉虚听他一声声求生的强烈呼唤,想着再怎么样,他终归还是自己师弟,长叹一气,对墨宸君道:“墨师祖伯,可否看在玉虚的面子上,放他一次……” 一声“墨师祖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紫虚和李玄天。 玉虚叫他什么?! 师祖伯?! 一个魔族的魔头,玉虚竟然叫他师祖伯!? “玉虚,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墨宸君眉头紧皱,显然,他是不满意玉虚的阻拦。 “师祖伯,眼下最要紧的,并非是向我这不成材的师弟讨代价,而是卿鸾的伤势。封神钉的作用,师祖伯应当比我更清楚,倘若不趁早拔除,等到封神钉与经脉血络长在一起,那这人,便算是废了…”他心疼自己的宝贝徒弟,从玄天那儿得知这孩子被钉上封神钉之后,他不知道有多难过。 玉虚的话说得对,卿鸾才是第一位,至于这紫虚… 墨宸君冷冽杀伐的视线从他身上过了一遍:“玉虚,把他拖去囚魔窟先候着,等卿鸾的状况稳定了,本尊再与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第86章 伤重难护 荒唐的伏魔处决,在混乱中暂时告一段落。 为了安抚受惊的百姓,一向不问世事的上清道人被硬拉出来,就这件事情做了个交代。 大意是紫虚道人一时心急,错将无辜之人认作凶手,现已被处以重罚,剥去长老之职,闭关思过。 至于真正的凶手,清虚派会继续追踪,定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真麻烦,以后这等事情,还是交给玉虚师兄你来做吧。”对于上清道人而言,安抚人心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任务。他本就不善交流沟通,更是恐惧与人交往,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紫虚一手操办,他向来只需要潜心修炼符咒即可。无奈此次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紫虚出了差错,到头来,牵连到他来操持这些杂事,着实费精力。 “师弟辛苦。”玉虚满怀歉意道,若非他要为卿鸾诊治实在走不开,这等重担,倒还不用落在上清身上。 “她怎么样?” 墨宸君才不在意其他,只关心眼前的人儿情况如何。 催促着玉虚快点诊治,半分也不让他松懈。 在确认了曲卿鸾的伤势后,玉虚的脸色极为严肃。 卿鸾这孩子他从小就教导,自是知道她的体质特殊,自愈能力比平常人强数倍。 以前还道她这体质,着实是个宝,可如今瞧着封神钉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嵌入其血肉经脉,才意识到,这等特殊的体质,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封神钉已嵌入筋骨,若要拔除,恐怕这孩子的一身修为就……” 伤筋动骨,对于曲卿鸾而言要恢复还算容易,可三十六根封神钉一旦拔出,之前被封住的修为气力便会汹涌冲击奇经八脉,以曲卿鸾现在的伤势,她怕是挺不过去。 况且,她的内丹还出现了裂痕,若是任由修为冲击,丹田被毁,内丹被破,她这一身的修为便算是废了。 “元灵珠呢?元灵珠也护不住?” 墨宸君难耐心头烦躁,原本是带她来治伤的,可没想到,伤没治成反倒是越来越重了。 修为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墨宸君是知道的,她自入魔族便刻苦修炼,仅仅三年时间便达到了寻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修为对她而言,与命同样重要。 若是没了修为,以卿鸾的性子,恐怕比死了还难受。 此时,他有些懊恼之前为何要离开她片刻,为何要应了柳清欢的请求陪她出去走走。 若他没有离开,她哪儿会受这样的伤害! “元灵珠只能安抚神魂,至于这封神钉造成的修为涌动,着实难以控制。” 玉虚也心焦,若真有办法,卿鸾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如何不救。 “师叔,或许…师父他知道些办法…要不要问问他?” 李玄天站在旁边,思绪紊乱,还来不及向玉虚询问关于墨宸君”师祖伯”称谓的事情,先为曲卿鸾忧心起来。 他这话说得有些迟疑,他想着,元灵珠,除了清虚子外,便是紫虚看守得最多,想必了解得也更透彻些,或许从他那儿,能够知道更多元灵珠的使用办法。 “紫虚心思狡诈,城府深沉,他的话,几分可信?” 墨宸君对紫虚毫无信任,那个老头,除了偷奸耍滑,没有别的优点,他的话,自然也不可信。 “他之前才想置卿鸾于死地,李玄天,你以为他真会救卿鸾?” 一席话,说得李玄天无可反驳。 抬眼看了看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曲卿鸾,她身上那三十六颗封神钉,皆是由紫虚所致,诚如墨宸君所言,他是铁了心要师妹命的,要从他口中套出元灵珠用法来救师妹性命,简直荒诞不经。 “宸君。” 此时,柳清欢走了过来,在离床榻十步左右停下,柔声细语地唤了墨宸君一声:“不如,让我去试试吧?” 看向她,墨宸君眼中蒙了一层东西,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半晌也没开口。 柳清欢被他盯得有些心慌,她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他瞧她的眼神,竟是让她无端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许是因为心里本就藏了事,所以才会这般惶恐怕被看出来吧,她这么安慰自己。 “七姑娘长期以来都为我的身子牺牲不少,今日七姑娘有难,我自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想要出一点绵力而已。”不知不觉,她自行解释起来:“我好歹算是半个仙族之人,紫虚对仙族尤为尊崇,我去与他说,或许能够问出点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显得小心翼翼,看上去眼中似乎闪烁着泪花,楚楚可怜。 “半个仙族之人”几个字,戳动了墨宸君的心。 当初在囚魔窟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仙族之气彰显了她的身份。 原本仙魔两族势不两立,可他认出了她身上的凝魂珠,便认定她是曲青鸾的转世。 他等了青鸾数百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便是仙族又如何?他照样力排众议,将她带回了魔族。 她也甘愿抛弃仙族身份,与他共赴魔宫,从此被仙族除名,处在了半魔半仙的尴尬地位上。 薄唇动了动:“罢,既然你提出来了,便去试试吧。” 他方才是将自己的懊恼迁怒到了她身上,一看到她,便想起自己与她离开导致曲卿鸾受到如此重创,自恼之余,还将她也牵连上了。 现见她自荐去为曲卿鸾询救命之法,娇柔的脸上隐约浮现委屈之色,心里又觉得有些对她不起,瞧她的视线也柔和了不少。 第87章 让我为七姑娘做些什么 囚魔窟,寒风萧瑟。 紫虚身负重伤,还在凛冽的风啸中吹了许久,体温已经渐渐低落,人也开始变得意识模糊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呼救,然而身上力气全无,只能干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绝望之际,一道倩影飘来,伴随着风飘入鼻息的,是一阵冷冽女子香。 “没想到,你这么没用。” 柳清欢站在伏魔窟洞口,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这废物一样的男人,满脸的鄙夷。 “人我给你了,罪名也让你扣上了,连封神钉都钉进去了,只差最后一步,你也能把事情搞砸,难怪师父不愿意点拨你入仙族,怪只怪你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费尽心思将墨宸君引开,好不容易让他将曲卿鸾拐走,这明明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除掉那碍眼的女人,却不料,功亏一篑,在最后一步,还是让这蠢货给搞砸了。 柳清欢现在恨得牙痒痒,正愁着没地方发泄,一脚踢在紫虚身上狠狠发泄。 可惜,她体力不行,这一脚,只踢了个闷响,觉得不过瘾,便催动法器,将紫虚折磨个半死不活才罢休。 “仙姑饶命,仙姑饶命,是紫虚的错,是紫虚松了戒备,抓了人便忽略了墨宸君的举动,请仙姑再给紫虚一次机会,紫虚一定完成仙姑交代的任务。” 许是受雪镜归梦法力的影响,紫虚竟然恢复了些体力,哆哆嗦嗦地向柳清欢求饶。 这位仙姑是怀仁仙尊座下弟子,他不敢不敬。 第一次见柳清欢,还是在那妖孽被关进囚魔窟的时候,彼时他将她错认作曲卿鸾,出手冒犯,被怀仁仙尊当场教训的画面历历在目,是以在面对柳清欢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到怀仁仙尊当年的厉眸,吓得浑身发颤。 “再给你一次机会,呵。”柳清欢挑眉冷笑:“好啊,那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仙姑!”紫虚得了应允,便像是获得了天大的恩典似的,感激涕零。 “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该知道若是失败了,会是什么下场。”威胁之后,她冲他招了招手,像招呼牲口一样招呼他过来,低声与他言语了几句,脸上尽是狠绝之色。 两个时辰后,柳清欢从囚魔窟回来,墨宸君等人急忙向她询问结果。 “紫虚怎么说?”墨宸君率先开口。 瞧他对曲卿鸾那般紧张关怀,柳清欢强压住心头的嫉恨,作出一副和善温柔的笑容:“他说,元灵珠的确有镇魂之效,不过若运用得当,重塑心脉,逆转乾坤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一碗心头血和一名与七姑娘血脉相通之人,驱动元灵珠之力,便能以其为锚,在拔除所有封神钉后,仿着为锚之人的心脉经络,为七姑娘重塑全身。” 言语间,透着欢快欣喜,全然看不出她内里藏着的那些脏污下作。 “当真?!”李玄天闻言惊喜不已,对着玉虚道:“师叔!师妹有救了!” 在场众人,包括墨宸君都为曲卿鸾有救而高兴。 没有一人注意到柳清欢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毒。 “有一个问题。”上清道人突然举手插话,让众人一顿,纷纷向他看去。 柳清欢也注视着他,心悬了起来,生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这血脉相通之人,怎么寻?” 上清虽然不善交际,记得的人不多,可曲卿鸾作为玉虚唯一的关门弟子,他还算有些了解。 这丫头是玉虚师兄在其年幼时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无父无母,亦无手足,哪儿来的血脉相通? 柳清欢轻轻一笑,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 缓步上前,她道:“清欢曾受七姑娘心头血供养数年,若要说血脉相通,这里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亲眼瞧着柳清欢愿意为救曲卿鸾甘心作锚,墨宸君心里是有些欣慰的。 自从他许下双全之愿后,便是希望看到她们二人能够和平共处。 柳清欢此举,正合他的心意。 “你当真愿意?”他再次确认。 柳清欢点头:“嗯,承蒙七姑娘照拂这么多年,这次,便让我来为七姑娘做些什么吧。” 第88章 一身修为化为乌有 炼丹坊,墨宸君将曲卿鸾抱上了蒲团垫,柳清欢也在一旁的垫子上盘腿落座。 “这心头血,一定要取她的吗?” 手握匕首,墨宸君看着曲卿鸾胸口处那颗尚未拔除的封神钉印记,下不得手。 之前他便答应过她,从今以后不必再去心头血,耳畔,尽是上次她左半身子被压得变形的时候,低喃说出的话。 那碎骨之痛,远不如取血的折磨。 一想到这儿,抵在她胸口处的匕首,更是刺不下去了。 他对曲卿鸾的不舍,如同一瓢烈酒,狠狠浇在柳清欢心头的妒火上,那火焰,越烧越旺。 “若是不取她的,如何以血为引?如何以我为锚?” 言语间,已是耐心不足。 他就这么心疼这个女人?! 不过是废人一个了!有什么好怜惜的! 心里,嘶吼的声音疯狂咆哮,尖锐的利爪想要冲出禁锢,狠狠撕碎被墨宸君抱在怀中的女人。 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墨宸君低头深深看了眼她苍白的脸,心里默念,卿鸾,这是最后一次。 手起,刀落。 利刃准确地扎入心头,没有半分偏差。 “!?” 心头剧痛让曲卿鸾骤然醒来,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缓缓抬头,面朝着这个自己深爱却拿刀捅入自己心窝的男人,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窖,被寒冷淹没得窒息。 “为何……” 血,自嘴角淌下,血的鲜红映着肌肤的雪白,凄美悲凉。 她想不透,为何他要食言,他不是答应过她,从今以后不会再取她心头血的? “墨哥哥…你为何…这么对我…” 一声墨哥哥,如晴天霹雳,让墨宸君手一僵,匕首落了地。 这是当初,她陪他在囚魔窟的时候,他允她唤自己的称呼! 是的,她记起来了。 当她被丢到囚魔窟的时候,当她在梦中再次经历了三年前的一切之后,她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便找回来了。 她记起自己因妖族身份被关进囚魔窟,记起与墨宸君相陪相伴的那几年,也记起了当年是柳清欢害得自己失去记忆,险些丧命! 可笑,可笑她竟然为一个算计自己性命的女人,供奉了三年的心头血!可笑柳清欢竟然是那位三公主的转世!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成为了这个要自己命的女人的替身! 心,如同一面镜子,咔地一声,碎了。 碎了一地,拼也拼不起来。 她对墨宸君的最后一点期望,也被他这一刀给刺破了。 眼窝,一阵温热涌上,她以为是泪。 然而却是伴着一股腥甜。 “卿鸾!” 耳边,墨宸君的呼唤从未有过的慌乱。 看着怀中的人儿泣血,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彻底崩碎。 “玉虚道长!快用元灵珠!否则七姑娘就没救了!” 此时的柳清欢心中狂喜,天助她也!看这女人的样子,总算是要死了! 她得赶紧趁着这个时候,夺取她体内的魂魄! 爱徒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玉虚也慌了神,柳清欢一个催促,他想也没想,立刻动了手。 运气凝神,催动元灵珠之力,将其输送到了二人的身上。 痛,前所未有的痛。 当三十六颗封神钉被拔除时,曲卿鸾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跟着离体了。 经脉寸寸断裂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每断一根,她便要忍受震天的痛楚。 很快,气血开始倒流,她感受到自己的内丹也在渐渐化解消散。 绝望,悲凉,充斥着她的全身,她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没了。 那些个没日没夜刻苦修炼的成果,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在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痛苦折磨之后,总算有一缕虚浮的气进入体内,稍微缓解了她的苦痛。 那缕气很快便融入体内,让自己因折磨而不断挣扎的灵魂,逐渐趋于平静。 第89章 不允离去 “怎么会这样……” 李玄天看着曲卿鸾的修为散尽,看着她的魂魄差点被元灵珠逼得离体,看着玉虚为了保住她的魂魄,将自己耗得油尽灯枯,惊诧之间,他脸色颓败。 若不是墨宸君和上清及时出手渡气,玉虚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元灵珠的灵力被消耗殆尽,清虚派的镇山至宝,转眼便成了一颗没什么用处的废物,坠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到一边。 “快…看看她们二人可还安好…” 一切结束,玉虚顾不得自己,首先关心的是两个丫头的情况。 墨宸君目光扫去,柳清欢的气色比之往日好了许多,反观曲卿鸾,脸色惨白,眼角还挂着适才泣血的血渍,情况令人担忧。 “把柳姑娘先带下去休息。” 他的视线没有在柳清欢身上停留太久,吩咐魔侍把人先带走。 自己则坐在曲卿鸾身边,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中,生怕力道大一分,将她勒疼了去。 经脉寸断,丹田空空,大手覆在她小腹上,仔细探察她的身体状况,结果让他揪心的疼。 她的内丹已经碎了,心脉是勉强护住的,柳清欢说的方法没能让她重塑经脉,恐怕这一身的功夫也…… 此刻的墨宸君暗自庆幸曲卿鸾是昏迷的,他不敢面对清醒后的她,因为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向她说出真相,他怕她接受不了。 她自是接受不了的。 心底的声音,说得决绝坚定。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越是抗拒压抑,心底的那道声音便越是清晰。 从未有过的惶恐汹涌而来,便是五百年前亲眼看到青鸾消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惶恐不安。 为何恐慌?他说不清,太多的原因夹杂其中。 他甚至不敢去想,曲卿鸾醒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不会记恨他?会不会,离开他… 后一个猜想如同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了他的胸口,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喘不过气。 不行,绝对不行! 她闹也好,恨也罢,无论提出多么荒唐的要求他都可以满足,唯独离开,他决不允许! 这三年,加上那几年在囚魔窟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便是之前将她视作替身,也是默认了她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只要他一回头,便能看得到她。 他从未想过没有她会是如何,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由始至终一直将她紧抱在怀里,好像他一松手,她就会离开似的。 魔侍在旁边劝了许久,让他回去休息,已经三天三夜了,他还是没有放手的打算。 用膳喂药,都是墨宸君亲自伺候的,魔侍都觉得有些诧异,这等待遇,便是柳清欢也不曾拥有的。尊主何时对七姑娘这般看重了。 三天的时间里,玉虚、上清还有李玄天都来过好几次,该用的药都用了,该试的方法也全都试过,可曲卿鸾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墨宸君再也等不下去,他下了决定,要立刻带曲卿鸾回魔族,让陆殒救她! 然而这一举,遭到了玉虚的反对,他决不允许自己的爱徒再和魔族扯上任何关系! “玉虚,让开!” 怀抱着佳人,墨宸君凛冽下令。 “墨宸君,看在你和师祖是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我尊你一声师祖伯。但辈分归辈分,立场归立场,卿鸾她原就不是魔族人,便不该与你回魔族去!” 紫虚被囚,这些天全是玉虚掌管的门派要事,他这才知道了不少仙族对于铲除魔族的计划。 这计划,其实早在五百年前就应该实行了,可谁也没料到,中途杀出来的三公主会舍身替墨宸君挡下诛魔箭! 若非如此,当年墨宸君伏诛,魔族早已被分食殆尽,哪里还存续得到今日! 眼下,仙族那边又花了五百年的时间再次对进攻魔族进行了精密的部署,过不了多久,魔族又将陷入血战。若曲卿鸾修为尚存,他倒还不用这么担心,可眼下,这孩子经脉寸断,内丹也碎了,便是醒来,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如何放心她继续跟着墨宸君?! 他的阻拦,让墨宸君本就阴鹜的脸色越发阴沉。 卿鸾危在旦夕,他没有功夫跟这些闲杂人等耗时间! 周身散发着杀气,力量迸发,便是有人界禁制桎梏,他强大的威压也压制得所有人动弹不得。 “你是卿鸾的师父,本尊不想杀你,但你若再敢阻拦,本尊绝不会手软!” 这是他最后的警告。 “墨宸君!你休要放肆!” 李玄天刚从“墨宸君是清虚子同门师兄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见他戾气暴虐,顶着巨大的压力吼道:“师妹现在气虚体弱,经不得路途劳顿!你便是再厉害,带着她,从这里回魔族总归也需要十天半月!待你带她回去,师妹是否活着还尚未可知!” 他这一吼,倒还有些用处。 眼下,也只有曲卿鸾的事能让墨宸君稍微冷静一些。 反复思量李玄天的话,墨宸君觉得有些道理,周身戾气渐渐散了些。 的确,卿鸾的身体,现在经不起折腾。 “宸君。” 柳清欢不知何时过了来,踱至墨宸君身边,柔声细语劝道:“我知你是担心七姑娘,不如这样,你将七姑娘留在这儿,我和玉虚前辈以及李公子会照顾她,你回魔族,将大长老带来为七姑娘疗伤如何?”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墨宸君暗自思忖,若单是他自己,可不顾人界禁制,日行千里仅一日左右便能回到魔族,再与陆殒一道过来,最多也就三日的时间。 如此,既省时又高效。 “此法,我觉得可行。”玉虚闻言,即刻点头认同。 只要不叫自己这爱徒去魔族,便是多让一个魔族之人上山又有何妨! “好!” 思量再三,墨宸君最终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将曲卿鸾交给玉虚,带着不舍,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独自一人带着魔侍,飞速赶往魔族。 柳清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神色深邃难辨。 去吧,宸君,待你回来,我便是你真正的唯一了。 第90章 玉虚命竭 “玉虚道人,我来吧。” 床榻边,整整两天,玉虚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爱徒,柳清欢走过来,轻声道。 “不用,我的徒弟,我自己来照顾。” 不知怎得,玉虚不喜欢柳清欢,便是她的样貌与曲卿鸾几乎相差无几,可他就是不喜欢她。 所以,也不会愿意让她一个外人来照顾自己徒弟。 “师叔,我拿药来了。” 李玄天拿了伤药进来,瞧着屋内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正疑惑着,药瓶便被柳清欢拿了过去。 “玉虚道人,七姑娘要上药,这里除了我,你们二位恐怕都不方便,不是吗?” 玉虚一顿,眉头微皱,思忖好一会儿方才挪了步子。 “那就有劳柳姑娘了。” 转身,带着李玄天出去。 “师叔,您看上去似乎很不喜欢柳姑娘。” 李玄天出了门,直截了当地问。 “那女人,你可有印象?” 玉虚总觉得柳清欢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师叔这话何意?”李玄天一头雾水,搞不懂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玉虚冥思苦想,陡然,灵光一现! 是她!? 三年前,仙族曾派怀仁仙尊来门派点化弟子,他想起来了,那时候,怀仁身后就是这个女人! 仙族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卿鸾妖族的身份! 她刻意留下来莫非…… “不好!” 惊呼一声,玉虚顾不得什么礼仪,慌忙冲了进去,李玄天拉也拉不住。 哐当,房门被撞开,柳清欢不见人影,而曲卿鸾已经没了生气。 瓶子碎裂,药洒了一地,李玄天木楞地瞧着床榻上被刀剑划得面目全非的师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个畜生!畜生!” 玉虚又悔又恨,他方才就不应该把卿鸾交给那女人! 眼见着唯一的徒弟一次次遭遇非人磨难,玉虚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定不会让卿鸾丫头就这么受人欺负! 闭目凝气,将一身修为凝于掌心,缓缓输送到曲卿鸾的体内。 不过一会儿,只听一声轻吟,床榻上的人儿恢复了意识。 “师叔!” 李玄天见玉虚动用秘术为曲卿鸾换命,愕然一瞬,他惊呼道:“师叔,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不这样,死的就是她!” 玉虚才不管什么生死,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救活自己这个苦命的徒弟。 十几年前,那位高人曾经说过,二十年后,三界五族又将面临一场浩劫,而这孩子,是阻止这场浩劫的关键所在! “可是!” 现在的情况,就是二选其一,曲卿鸾和玉虚,只有一人能够活下来,李玄天清楚得很,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才会这般痛苦。 两个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是至亲的师叔,另一个是从小宠到大的师妹,任何一个出了事,对于李玄天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 他想要阻拦,可又不能阻拦。 两难之下,他心急如焚。 “师……师父…” 曲卿鸾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涌进的力量,她知道,那是玉虚用自己的命在换她的。 她不能…她不能让师父因为自己丧了命! 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止玉虚,奈何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师父,不要…住手…在这么下去,待生命力耗尽,您会死的!” 她嘶声竭力地哀叫,想要阻止玉虚,然而一切皆由不得她。 “丫头,师父的命数,到此也值了。”看着这个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徒弟,玉虚满眼慈爱,他早就将她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了,三年前,他没有好好护着她,让她堕入了魔道,三年后,她好不容易回来,他也没能护好她,让她挨了三十六颗封神钉,现在,他总算是能够以命护她了。 于玉虚而言,她的命,比自己的重要,无论于公还是于私。 “师父…求你…不要…您若是走了,卿鸾就没有人疼了…” 声声呼唤带着哭腔,这些年,每当她受伤或受罚时,都会想起在清虚派的时候,师父对她的宽厚慈爱。 她舍不得,舍不得这份亲情般的温暖,舍不得这个给了她最初温暖的老者。 她的哭喊声,听得玉虚和李玄天揪心得疼,这孩子,从未这般哭喊过。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玉虚瞧了瞧自己身上慢慢出现的血痕刀伤,欣慰地笑了。 这禁术果真厉害,不仅能以命换命,还能将对方身上的伤痛全都渡到自己身上来,如此一来,卿鸾还能少受点苦。 眼看着曲卿鸾被刀剑划伤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玉虚的笑容越深了。 渐渐的,生命力逐渐耗尽,玉虚身体没了支撑,往后倒了去。 好在李玄天及时将他接住,才没让他就这样跌倒在地。 “师叔…” 看着老者脸上血肉模糊,李玄天面露不忍,痛心轻唤。 曲卿鸾也慌忙下了床,踉跄蹒跚地跪到玉虚身边,抓着老者干枯的手,血泪婆娑。 “师父,师父!” 一声声的师父,饱含悲痛。 她说不出其他话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唤着这两个字,好像要把这三年来没叫的次数都给补齐。 “孩子…好好活着,啊,一定要…好好…活着…” 随着老者气息轻浅,那只被曲卿鸾抓着的手,重重垂了下去。 “师父!” “师叔!” 第91章 定要杀了她! “咳咳!咳咳咳!” 柳清欢在雪竹林里穿行了许久,直到确认玉虚和李玄天没有追上来方才停下来歇脚。 喉咙痒得不行,咳嗽了几声,手上一道猩红让她心头一紧。 “可恶!” 愤愤砸断了手边的一根雪竹,捂着胸口处躁动不安的凝魂珠,痛苦地弯下了腰。 虽然借着元灵珠的力量趁机吸收了曲卿鸾所有的修为,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体内的那一缕残魂竟然反被曲卿鸾吸收了回去! 眼下她体内没有那道魂,凝魂珠便开始暴走,珠子的灵力狠狠冲撞着她的奇经八脉,痛得她快要发疯了! 适才本想趁着无人之际,强行抢夺魂魄,却是未料,那女人体内竟有一道禁制,让她抢夺不成,反被禁制反噬!若非她跑得及时,差点就要殒命在那儿了! 夺魂不成,又怕玉虚和李玄天追捕,临走之际,她便拿了把利刃将曲卿鸾全身上下都划了个遍!她早就看不惯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了,她便要了它,以消自己心头之恨! “那女人,现在应该只剩下一口气了,呵!想必也是活不久的了!” 虽然魂魄没有抢到,可只要一想到今后墨宸君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人,柳清欢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 “是吗?” 背后,熟悉的声音,柳清欢惊楞得一瞬间身体僵硬了起来。 “柳姑娘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呐。” 曲卿鸾满身血污来不及清理,便追着她的气息一路寻了过来。 玉虚所用的禁术,除了她的命和一身伤痛外,还将她断裂的经脉全都接好了。 内丹碎了便碎了,她还有一身拳脚功夫,要对付柳清欢,也算是够了! 三年前,柳清欢便与她师父毁了她的记忆,三年间,自己作为她的替身,受了百般折磨苦楚,今日,这女人又处心积虑害死她师父,这一桩桩,一件件,曲卿鸾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她! 手腕翻转,她拿着属于李玄天的绝剑问天,挽着剑花便朝着柳清欢风驰电掣出招! 便是吸食了曲卿鸾全部的修为又如何?柳清欢根本来不及消化,以她的身手,也完全躲避不了曲卿鸾的攻击! 狼狈地躲过几剑,但身上已经挂了彩。 眼见着绝剑问天就要侵上脖颈,柳清欢提气凝神,便要发动雪镜归梦的力量! 反正有灵犀给的丹药,她用不着受人界禁制的限制! “住手!” 突然一道玄影冲下,一招隔开曲卿鸾的剑势,大手一揽,将柳清欢拉入怀中,带着她避过要命的一击! “宸君,你回来啦!” 回头看到墨宸君冷峻的面容,柳清欢很是惊喜。 待稳住身形,墨宸君放开柳清欢,上前一步,两指轻易夹住曲卿鸾袭来的剑端。 阴沉道:“曲卿鸾!你发什么疯!?” 这三天,他每日都在担心曲卿鸾的情况,不顾人族禁制,顶着内息紊乱的风险在短短三日内,将陆殒带了过来,没想到一眼看到的,竟是她要杀柳清欢的一幕! 方才她的杀气那般重,若是他晚下来一步,她是真的会要了柳清欢的命! 他是许了她做自己的女人,可她绝不能伤害“青鸾”! “尊主,请您让开!今日,我定要杀了她,为师父报仇!” 曲卿鸾一反往日的乖驯顺从,见问天拔不动,便放了手,拿出自己的凤翎继续向前进攻。 “宸君!救我!” 有墨宸君在,柳清欢也不再想着动用修为暴露自己,作出一副受惊娇弱的模样,捂着脸大喊。 “唔!咳!” 曲卿鸾只觉小腹一阵钝痛,低头一看,墨宸君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 稳准狠,力道拿捏得也恰到好处,既制止了她的动作,又伤不到内脏要害。 曲卿鸾本就没了内丹护体,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拳,着实不如以前那么吃得消。 踉跄了几步,手上没了力,哐当,武器落地。 “陆殒,先看看清欢的伤口。” 大手将曲卿鸾双腕扣住,墨宸君冷着一张脸对陆殒道。 通过她的脉象,墨宸君大致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颇有些惊讶,她的经脉,竟然已经接好了。 玉虚之前不是说连元灵珠都没有办法么…… “不过是些皮肉伤,一副膏药,擦几日便好了。” 对于柳清欢的伤势,陆殒连脉都没有把,只瞄了几眼便下了结论。 反倒是对曲卿鸾的情况格外担忧。 她的脸色惨白,像是刚死过一次似的。 而且…她身上的气息,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陆殒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以前她身上明显的人族气息,似乎比以前弱了不少。 还有她对柳清欢这浓重的杀意……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92章 我不会跟你回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清虚派因为玉虚之死乱成一团,墨宸君为了避免麻烦,便带着曲卿鸾二人下了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明白。 “柳姑娘不知对属下做了什么,属下只觉得剧痛无比便晕厥过去,待属下醒来,师父已经施行禁术,以命换命。”说话间,曲卿鸾喉头梗塞,对柳清欢的恨意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当时虽然昏迷不醒,可剧烈的疼痛将她的意识生生拉回了些,对于柳清欢的气味,记得格外清楚。 “七姑娘,我知你因心头血一事记恨我许久,可这也不能成为你含血喷人的理由啊。我本是为你上药的,却不料窗户处突然闯入一个人,对着你便下了手,我身手不行,无法反抗,只能逃走以寻生机,可没想到,还没等我寻来人救你,你便拿着剑对我攻击……” 一脸无辜地看向墨宸君,她拉着他的衣袖,柔声道:“宸君,我说的都是真的……” 墨宸君神情严肃,眉头微皱。 视线在柳清欢身上停留片刻后,又转向曲卿鸾。 在他的印象中,曲卿鸾对自己从未说过谎。 可清欢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若是真有人突然闯入,她要保全性命,除了逃走,没有他法。 “尊主,影七从未求过您什么,这一次,事关我师父的血仇,我身为弟子,不能不报!” 墨宸君许久没有回复,曲卿鸾已经心灰意冷。 到底在他心里,柳清欢才是最重要的! 呵,也是,死的是她曲卿鸾的师父,是他最痛恨的清虚派之人,他又怎会将师父的死放在与柳清欢同等的位置上! 这一刻,曲卿鸾时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左不过她杀了柳清欢,再赔尊主一条命便是! “青狼,先带清欢离开。” 看着她不杀柳清欢不罢休的样子,墨宸君眉心锁得越发紧了。 无论面前的人是谁,无论他是否喜欢,他绝不可能让人动了柳清欢。 便是曲卿鸾,也不行! “是。”魔侍低头应道,带着不怎么情愿的柳清欢离开了。 “别走!”仇人要走,曲卿鸾哪里能够允许。 迈开步子就要去追,被墨宸君一把拽住。 “放开!放开我!你放开!” 曲卿鸾的挣扎前所未有的激烈。 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墨宸君的钳制,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失望透顶,再不对他抱任何期待。 “卿鸾,你先冷静点。”被她如此抵触,墨宸君有些不悦,若是之前,他或许当即就下了惩罚,可现在,他舍不得。 她才失去内丹,修为尽散,本就跌落谷底,眼下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又逝去,情绪过激也是正常。 “冷静?”曲卿鸾冷笑一声,这是她第一次对墨宸君如此冷漠:“三年的替身,三年的付出,现在我至亲的人被人害死,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你的一句冷静?墨宸君,你不觉得好笑吗?”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缓,可其中的质问,却如泰山一般压得墨宸君喘不过气来。 “你让我冷静,那我问你,五百年前,那位三公主在你面前被诛魔箭一箭捅穿心窝的时候你冷静了吗?!”这一刻,她将心里积攒的所有怨怒全都放了出来。 不像以前那样,顾忌他是否会生气,她已经不在乎他会是什么感觉了。 忍了太久,如同火山里的岩浆,一朝迸发。 “你……”她的话,狠狠踩在了他的痛处。 五百年前的那一幕,再一次重现眼前。 墨宸君胸口剧烈的起伏已经彰显出他的情绪,手臂缓缓举起,却在半途,又放了下来。 看着她这张脸,想想她方才的控诉,他无法下手。 她说得都是对的,都是他妈对的! 他没有反驳的余地,也没有怒她的权力。 呵,真是报应。 以前他对她有多残忍,现在反插给自己的刀,就有多锋利。 “卿鸾,我知道你刚失去了师父,忧伤至极,难免说些心不由衷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轻叹一气,他扶住她的肩头,俯身与她齐平,放缓了音调道:“我们先回魔族,等回去,这件事情,我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待。” “我不会跟你回去。”曲卿鸾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要留在清虚派!” 师父在这里,她作为唯一的徒弟,要为他入殓守孝。 至于这个男人…她已经彻底失望,反正魔族也不是她的归属,当初只是因为墨宸君她才留下的,现在既已决定断了对他的情,那就索性断得干脆些,与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曲、卿、鸾!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不跟自己回去?!当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时,墨宸君忍不住的怒火席卷而上。 她要离开自己?休想! 自己之前担心的事情成了真,墨宸君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在瞬间坍塌!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让她离开!便是折了她的腿,也要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第93章 抹去过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我本就不属于魔族!” 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阴戾之气,压得曲卿鸾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她并没有以前那般心慌意乱,反倒是格外平静。 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我要留在这里,为师父送葬。” “曲卿鸾,莫要恃宠而骄!” 墨宸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陆殒在一旁瞧着,若现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曲卿鸾,恐怕他早就一巴掌劈下去了。 “恃宠而骄?”听到这句话,曲卿鸾怒极反笑:“尊主,魔尊大人,您扪心自问,这三年里,您可对我有过半分恩宠?” 墨宸君语塞,一口气憋在喉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整整三年,我每月都得供给一碗心头血,月月忍受刀刃剜心之痛,您可曾有过怜惜?柳清欢身体娇弱,承受不起您的恩泽,您便挑了我做她的替身,每次完事我还要忍受魔杖之刑,痛苦难言,那个时候,您可曾有过半分心软?你说恃宠而骄,可笑的是,哪一次柳清欢有难,您不是拿我做替代?宠在哪里?我又骄在何处?” 字字句句,一针见血。 她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不过一会儿便与墨宸君正面相贴。 “我知以前是我对你不起,卿鸾,从今而后,我会尽全力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五百年了,墨宸君还是第一次服软。 她不能离开,不准离开! 这是他眼下唯一坚定的事。 “要什么都答应我?”曲卿鸾愣怔片刻,随即嗤笑着道:“那么,我要柳清欢的命。” 墨宸君皱眉:“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会尽力满足。” 曲卿鸾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别笑了,别这样笑。 她的笑容中带着嘲讽和苦涩,墨宸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魔尊大人方才那番话,不得不说很是令人心动。我方才寻思着,魔尊大人若是真爱我,定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像对柳姑娘一样。柳姑娘当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需要我的心头血作药引,魔尊大人便毫不犹豫地让我连续贡献了三年。我想着,魔尊大人金口玉言,说话应是算话的,既说会满足我任何要求,便一定能做到。可是,呵,到底还是我高估了自己……”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她对墨宸君的喜欢早已深入骨髓,眼下被他寒了心,怎会不苦。 只是她现在明白了,期许他对自己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真正在意的,终究也只是柳清欢一人罢了。 “卿鸾……”墨宸君唤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凄苦哀凉的表情,让他心神不宁。 大手紧抓着她,力道大得惊人,似乎只要他抓得够力,她便不会离开。 一双薄唇开开合合,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到最后,一切纠结化作一声长叹:“你先跟我回去,这件事,我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待。” 说到底,他就是舍不得心上人给自己师父偿命! 欠债还钱,杀人抵命,这是天经地义的规矩! 凭什么柳清欢就能逃过! 骨子里执拗的性子,让曲卿鸾抵死不从:“我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墨宸君划清界限! 拔除情根固然痛苦,可长痛不如短痛!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明显感到握着自己的大手狠狠顿了顿,之后,曲卿鸾只觉一道气力入体,下一刻,便没了意识。 “这样好吗?你就算能让她晕一时,难道还能让她晕一世?”陆殒旁观一切,视线从墨宸君阴沉的脸上扫过,轻声提醒:“待她醒来,只会更恨你。” 瞳孔剧烈颤了颤,很快,墨宸君便收敛好了心情。 打横将她抱起,深情地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妖族有一秘法,可扭转记忆。” 陆殒当即会意,不赞同道:“影七的执拗程度比你想象更深,若她的执念破了秘法,你们之间的鸿沟只会越来越深。况且,眼下她没了内丹护体,强行施法,恐怕风险太高。” “那就…抹去她所有的过去。”墨宸君道。 星眸闪过一道光,坚定而决绝,既然扭转不了,那就索性全都清空。 只要她别再想着离开,便是不记得过去所有又如何! 他会给她创造新的记忆,与重塑无异! 陆殒闻言,蓦地一愣,眉头紧锁,瞧着墨宸君盯了半晌,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小子,为影七魔怔了! 第94章 熟悉的气味 “你说什么?楚月没回来过?” “没有,自你们走后,我便没见过她。” “青狼,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曲卿鸾头晕得厉害,晃晃悠悠起身下床,摸索着往前走。 这是哪儿?那些说话的人是谁? 自己…自己又是…谁? 心中脑中皆是一片空白,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黑暗中,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撞,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影五呢?她可曾回来?” 正在墨宸君询问影五下落之时,房间内传来的声响让他立刻中止谈话,飞快进了屋去。 “这…” 魔侍从未见过尊主如此模样。 之前柳姑娘心疾发作的时候,也没见尊主的步履这般匆忙。 陆殒瞧他反常的模样,摇了摇头,带着魔侍默默离开了院子。 人醒了,便让他自己照顾去吧。想来墨宸君现在也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 更何况,自己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做。 “卿鸾,你怎么样?” 一进屋,墨宸君便看到跌坐在地的人儿。 三步并两步上去,将人轻轻拉了起来。 再三确认人没有摔伤,这才平静了些。 天知道,方才听到响动的时候,他的心情有多激动。 既希望她醒来,又有些顾虑她醒来之后的反应。 陆殒那抹去记忆的药不知道管不管用,他试探着呼唤她的名字,想要看看她会怎么回应。 “卿鸾?那是我的名字吗?” 曲卿鸾歪了歪头。 “嗯,是你的名字。”墨宸君深深看着她,点点头。 “谢谢你拉我起来。”曲卿鸾客气地冲他笑了笑。 没有忌惮,没有谨小慎微,也没有任何仇怨,不带任何杂质,明媚耀眼。 墨宸君被这个笑容完全征服。 这便是他希望她在自己面前的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不知道怎么了,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曲卿鸾困惑的表情让墨宸君心头一软。 手指微微用力,将她拉到怀里,拥着她的手臂想要用力却又怕力道过大将她勒疼了去,于是便成了这副看上去笨手笨脚的拥抱姿势。 线条硬朗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吻着她发丝间的馨香,他道:“我叫墨宸君,是你的夫君,这里是我们的家。” 陆殒说魔宫对她来说太过熟悉,眼下她的记忆刚刚抹去,或许会刺激到她的意识海。 所以,墨宸君特地在魔宫周围寻了处偏僻秀美的地方,将她安置在这儿。 一来是等她的情况慢慢稳定,二来,李玄天得知她失踪,带着清虚派的弟子第一时间来到魔宫要人,将她放在这儿,李玄天便不容易找到。 “墨宸君。” 她低声喃喃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胸口有些发闷,头也有些隐隐作痛,似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她的脑,想要冲出来却又被禁锢着。 “怎么了?头疼?” 注意到她的异常,墨宸君掌心凝气贴在她天灵,轻缓地为她渡气。 不过一会儿,她的脸色好了许多。 “谢谢。”她再一次道谢。 这个叫墨宸君的男人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她心想。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听她这么生分地道谢,墨宸君不喜欢。 拉着她坐下,从背后将她环着。 “那个…”他浓烈的男子气息围绕着她,让她害羞得面颊绯红。 虽说这个男人自称是她的夫君,可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与他亲密的记忆,面对他如此亲昵的行径,有些不知所措。 她因娇羞的局促不安,强烈地拨动了墨宸君的心弦。 狠狠戳中他的喜好,嘴角一勾,坏笑着朝她靠近,明知道她已经相当害羞了,还故意凑到她耳边吐着热气:“那个什么?” 耳蜗的气流转动,让曲卿鸾心动乱跳。 她甚至都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想要躲,可耳垂却被坏心地叼住,躲也躲不得。 一张小脸越来越红,快要滴出血来了。 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体温反常攀升,空气中带着一股清甜的异香。 墨宸君心动如雷,瞳孔紧缩,剧烈震荡。 这股香味!和五百年前青鸾香潮初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95章 帮本尊做件事 “宸君呢?他去哪儿了?” 自回到魔族的那一天起,柳清欢就没见到墨宸君一面。 连李玄天带人来闹事,也是陆殒出面解决的。 她有些心慌,因为曲卿鸾也还没回来。 他们二人之间…… 看不到人,柳清欢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再加上那两人之间本就羁绊不浅,更是让她不安。 生怕墨宸君被抢了去。 “柳姑娘,奴婢不知。” 身边的丫头哪里知道尊主的下落,见她脸色阴沉,也不敢得罪,畏畏缩缩低下了头。 “你…” 看着丫头惶恐的模样,柳清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她是洪水猛兽吗?!能吃人?做什么这么怕她! “柳姑娘的火气还是这么大。” 影五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你来做什么?”自从上次察觉到影五的不对劲后,柳清欢面对她便多分警惕。 回想之前陆殒还在念叨,说找不到影五的下落,便道:“你才回来?” “嗯哼,可不是吗,那位妖族前辈可是耗了我不少精力。” 都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从自己手下逃走,不愧是妖族的鼎盛。 影五走近了些,弯下腰:“柳姑娘几日不见,这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以往的柳清欢面色总是惨白如雪,精神气也没多少,好像风一吹就要飘走似的。 今日倒是不同,面色红润有光泽,身形也稳了些。 “看来大长老的药当真见效快。” 影五还道是她服了陆殒用鬼族阴核炼制的救命丹药所致。 “你回来不去找大长老,来我这里做什么?” 不爽被她这么近盯着,总觉得这女人在从自己身上打探什么。 柳清欢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大长老那儿我早去过了,来这儿,自是找你有事的。” 对于她避开自己的举动,影五不以为意,耸耸肩,站直了身体,抬手间,原本挂在柳清欢腰间的法器-雪镜归梦赫然出现在面前! 她什么时候?! 柳清欢一把按在空空如也的腰间,诧异不已。 适才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东西被影五拿走了! 镜身绽放白光,不待柳清欢作反应,一张妖冶俊逸的脸出现在镜子中。 “柳清欢。” 祭梵音低沉的声线让柳清欢整个身体都绷直了。 镜中的他还是那副笑颜,可语气,却与他明媚的笑容截然相反。 “祭…梵音尊主…” 在这个男人面前,柳清欢不敢抬头。 小屋内,曲卿鸾苏醒过来。 耳鬓间,尽是灼热的气息。 身上的酸痛提醒着她这几日的操劳,腰上的大手还轻轻摩挲着她的凝脂,微微有些发痒,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醒了?” 见她醒来,墨宸君坏心地在她耳蜗处低语。 她的耳朵本就敏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气喷得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唔…嗯…” 她点点头,拉过被子把自己半掩在其中:“你,你先出来……” 稍稍一动,便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这人竟然… 赖着不出来了…这… “呵。”被她这羞赫的模样逗笑,本想进一步逗逗她,可想到她脸皮薄,便算了。 稍微挪了挪,从她体内离开,手臂却一直环在她身上,让她紧贴着自己。 埋首雪颈之间,深深吸了一气,那股清甜的异香还在。 眸色深邃,轻易地将她翻了过来面对自己,大手顺着她的眉眼一点点往下挪,将她的轮廓描绘了个遍。 被子下,曲卿鸾纤指微蜷,抿唇微颤。 “尊主。” 门外,突然传来影二的声音。 曲卿鸾蓦地一缩,绯红的小脸无意间贴在他怀里。 自己现在和他这般躺在床上,若被人看到,着实没脸了。 宽厚温暖的胸膛微微起伏,隔着皮肉,她能清楚地听到墨宸君胸腔内如闷鼓似的气息流动。 他在暗笑! 羞恼的人儿此刻脑子砰地一下冒烟,想也不想就抡起粉拳砸在他胸口。 这人真是…不害臊! 墨宸君由着她打了几拳,然后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且再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说罢,翻身下了床,替她掖好被角,披了件外套便出了门。 转身之际,他并未注意到,榻上的人面朝他的方向,那双原本毫无焦距的瞳孔,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鬼族那边的事情如何?” 墨宸君没有束发,身上也只是随意披了件玄色外套,领口敞开,露出健硕的胸膛。 影二见他披头散发的模样,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回尊主,鬼王那边很是配合,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 尊主这是又寻了个新人吗? 那阿七怎么办?影二暗道。 除了陆殒和魔侍外,其他人并不知道曲卿鸾被藏在了这里,便是魔影的人也不知道。 是以影二在见到他如此衣衫不整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便以为墨宸君另寻了新欢,心里默默为曲卿鸾担忧。 “嗯。”听着影二的回答,墨宸君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影二,有件事情,本尊要你去办。” “尊主请吩咐。” 墨宸君拿出一块玉牌递过去:“此乃妖族的玉牌,能引你寻到妖族所在。本尊要你去一趟妖族,帮本尊做一件事。” 第96章 再给你一次机会 “本尊看上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动了?” “赝品终归是赝品,便是有了这凝魂珠,你也不过是个借魂的废胎!” “本尊可不是墨宸君,为情痴傻,竟连真假都不分。不过也亏得这般,才能让本尊逮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柳清欢,记清楚你的身份,莫要跟你师父一样,做些不该做的事,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雪镜归梦之中,祭梵音每一句话落,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扎在柳清欢心上。 即便是隔着一方镜子,面对这个男人,她还是不敢造次。 她不知道他现在的实力恢复了多少,听师父说,祭梵音鼎盛时期,是能通过法器向其主人施咒的。 “梵音尊主所言,清欢铭记于心。” 纵是心中不满万分,可柳清欢很清楚自己在这男人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若非她在墨宸君心里占着一席之位得以为他所用,恐怕现在,早就没了性命。 生死由人不由己,这种感觉,着实憋屈愤懑。 更可恨的是,自己无能改变这一切,只能默默忍受。 拧紧的拳头藏在袖口,关节泛白。 总有一天,她柳清欢定要活出个人样!定要踩在众人之上!被万人敬仰! “既然如此,本尊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祭梵音活了上万年,怎会连这女人是什么心思都看不出来。 不甘么?愤懑么? 呵,那又如何?弱小之人,原本就该被强权欺压,仙族,鬼族,妖族,魔族,哪一个不是弱肉强食?就连五族之中力量最弱的人族,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这一次,有影五帮你,若再是失败,你这残次仙胎,便是毁了,想必灵犀也不会说什么。把曲卿鸾给本尊带来,本尊要活的,听懂了吗?” 厉眸配上冷冽笑意,看得柳清欢脊骨发寒。 影五拿着镜子站姿挺立,眼角带着笑,表情微妙得令人捉摸不透。 听戏似的听着二人的交谈。 “…是…清欢遵命…” “至于魔脉…” 就在柳清欢以为一切快要结束时,祭梵音陡然一个转音,再次让她将刚刚放下的心提了起来。 “上次你给灵犀的消息,本尊也知晓一点。” 惊雷霹雳划过脑海,她的双腿颤抖得不行,下一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怕什么?”祭梵音瞧她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甚是好笑。 一句话而已,也能吓成这样。这胆子,可比曲卿鸾差远了。 毕竟那丫头可承住了自己一掌。 “梵音尊主息怒!清欢那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尊主恕罪!” 魔脉的消息,墨宸君从未透露与她半分,可每隔一段时间,灵犀总是会来找她询问情况。 为了免除自己的皮肉之苦,她不得已造了许多虚假信息。 她知道,此计并不长久,可别无他法,能拖多久,她便拖多久。 后面的事情,她再慢慢想办法。 原本以为她可以再瞒一段时日,没想到,被祭梵音识破了去。 她生怕他将此事告诉灵犀,若灵犀知道自己的欺瞒,定不会放过她! “行了,起来吧。” 这女人委实无趣得很,祭梵音捏了捏眉心,这是他失去耐心的标志动作。 听出他的不耐,柳清欢也不敢耽误,立马听话地站了起来 “魔脉一事,你做得还不错,就继续这样向灵犀禀报吧。”祭梵音道。 虽说自己和灵犀二人现在是合作关系,可两方都非良善之辈,能合作,完全是因为墨宸君这个共同的敌人。待墨宸君铲除后,二人必当撕破结盟,刀剑相向。 那女人,一心打着魔脉的主意,祭梵音又怎会让她轻易获得魔脉的消息。 正好,她这蠢徒弟是颗有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等到雪镜中的人影完全消失,柳清欢方才松了口气。 胸口的憋闷窒息在顷刻间舒缓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摆脱了束缚。 “你这胆子,比老鼠胆子大不了多少。” 影五轻嘲一声,弯腰向她伸出了手,却被她用力拂开。 没所谓地甩了甩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影五一把撑在她面前的房梁柱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柳姑娘莫不是忘了方才祭梵音的话?他可是让咱俩一道把小七带给他。” 咱俩两个字,她说得尤重。银发下的那双瞳孔,越发显了厉色。 柳清欢从没见过这样的影五。 在她的印象中,影五向来都是笑嘻嘻的,便是杀人的时候,也是一脸微笑。 现在,被她这般严肃狠厉地盯着,她的心隐隐发毛。 “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躲过影五的视线,柳清欢不由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那尊主呢?”那丫头爱尊主爱得痴狂,只要墨宸君在的地方,她定也不会离得有多远。 “从回到魔族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见到过宸君,适才就是要去寻他的,谁知却被…” 被祭梵音这个魔头给拦住了!后半句话,她只能在心里吼一吼。 “这样啊…”影五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残影一闪,人便消失在眼前。 第97章 悲喜两极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倚栏吟诗,叹怀书中情仇痴怨,已成这些日子里曲卿鸾唯一消遣解闷的方式。 这一方山水固然极好,可每日都被禁锢在一个地方,换做是谁都受不了。 她本身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又怎能憋得住? 不是没有求过墨宸君让她出去,哪怕只是一时片刻也是好的。 可他什么都依着她,唯独这个,怎么也不肯松口。 手里捧着诗书,喃喃念着,念至此处,却是蓦地心头一动。 纤细的手指在这一行诗句来回摩挲,仿佛这字句之间酝酿着什么魔力。 心中突然涌上一阵冲动,她放下手中书卷,疾步奔至室内,提笔作画。 脑中灵感四射,下笔如神助,不过一会儿,画作完成。 巨幅的纸张上,是丰神俊朗的男子,剑眉星目,气质绝尘。 他负手而立,只是站在那儿,便已然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眼睛有些酸痛,执笔的手放下,轻轻捏了捏眉心。 这些日子,她的视力奇迹般地恢复了少许,虽然只能看得清一些轮廓,可对于曲卿鸾而言,已经很知足了。 许是这里风灵毓秀,灵气也比较充沛的原因吧,这才让自己的视力有所恢复。 如此看来,禁足在此,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不错,禁足。 这是她对墨宸君将自己安置在这里的定义。 不知道大师兄他们有没有安全撤离。 她有些担心。 是的,她没有失忆。 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 包括墨宸君让陆殒抹去她的记忆,包括他骗她说,他是她的夫君。 她的内丹已碎,全身修为尽废。 墨宸君在这宅子的外围设了结界,仅靠现在的自己,根本出不去。 硬拼,就算修为尚在,她也敌不过墨宸君,更别说现在自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那么要出去,便只能采取迂回之术了。 她顺着墨宸君的话,乖乖扮演着“失忆”的妻子,只是为了寻得逃出去的机会。 可她没有想到,墨宸君对“失忆”后的自己看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这样下去,怕是一生都逃不出这个囚笼了。 她得想想别的办法。 冥思苦想之际,腰际被一股大力拉扯着往后倒,狠狠撞在一堵温热的肉墙上。 熟悉且霸道的气息涌入鼻息,便是不看她也知道,墨宸君来了。 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在看到桌案上她画的这副图时,内心汹涌澎湃。 这是,五百多年前,他初见青鸾时候的模样! 握着她纤腰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喉结上下滚动,似有一股酸楚涌上鼻头。 另一只空着的手上,握着一卷情报,那是影二从妖族探来的。 妖族人的香潮,味道各不相同,便是同胞姊妹,香潮气息也绝不可能一模一样! 回想上次柳清欢在她房间晕倒时,那房间里弥留的味道,现在看来,必定也是她的才对! “青鸾…青鸾…” 他激动得一声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内心暗自发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他绝不会再放手!绝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 五百年的等待,终是值得! 她回来了,回到了他身边! 至宝回归,他欣喜若狂!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曲卿鸾,心如死灰。 即便发音相同,可她就是知道,他现在口口声声唤着的,不是“卿鸾”,而是那位“青鸾”。 说到底,说到底她也不过是那位的替身而已! 心好痛,明明早就决定了不再爱他,可在听到他抱着自己唤着别的女人时,胸口还是撕裂一般疼痛不已。 她暗自苦涩嗤笑,曲卿鸾啊曲卿鸾,你怎么这么贱!明知道他心里不可能有你,还是对他心存幻想!不是都决定要走的吗?都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为何还要为他这几日的温存动心! 交颈相拥的二人,相互被对方的气息缠绕包裹。 一个充盈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另一个却是痛不欲生的绝望。 悲喜两极,孽障鸿沟。 可叹孤鸾鸣泣,何以还归? 第98章 从今以后再无影七 “首领大人。” 从魔宫出来的路上,魔侍被影二拦住了去路,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一脸严肃。 “首领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共事这么多年,魔侍清楚,影二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拦人下来。 “魔侍大人,阿七,她去了哪里?” 自从魔影开始与鬼族接洽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阿七一面。 之前听影五说,阿七和尊主一道去了清虚派,可现在尊主已经回来了,却独独不见阿七,他甚是担心,四处打听影七的下落,却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七小姐自有尊主安排,首领大人请放心,尊主定不会让她有事。” 魔侍说完,抬脚便要走。手中的这份加急信件可是耽误不得的,她得尽快交给尊主才好。 然而影二大有打听不到便不让人走的气势,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魔侍既然这么说,那定是知道阿七下落的! “首领大人,有句话,是该要提醒你的,莫惦非己物,莫染非己人。” 这是魔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般明显的警告。 影二对七姑娘的用心,太过了。 “七姑娘自始至终都是尊主的人,首领大人,这一点,你该好好记住才是。” 留下话,人在下一刻,消失眼前。 “如何?我可是说对了?尊主将小七藏得这么深,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她身为魔影之人,又何必对首领你隐瞒她的行踪呢。” 影五从天而降,落在影二背后,脸上还是那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影二的侦查能力是魔影中数一数二的,若是他,应当能够探出小七所在。 “若能见到尊主,我有把握能探到阿七所在。” 可眼下的问题是,除非尊主召见,否则想要见他,难如登天。 “难道尊主最近就没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影二有时候的脑子就是转不过弯儿,这一点,影五嫌弃很久了。 他哪次寻尊主不是直冲冲朝着魔宫去的? 哪有人一天到晚都待在一个地方? 也不想办法变通一下。 心里吐槽着这个共事多年的同伴,影五表面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搭上影二肩膀,继续旁敲侧击:“我听说,尊主自回来后,可不经常待在魔宫啊。” 她的话提醒了影二。 “有个地方……” 他想起了上次那个林间小院,尊主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 只是那地方,并非那么好去的。 林间,小院里,魔侍拿着换洗的衣服立在院中,将魔宫中的近况逐一汇报给屋内的人,包括方才遇到影二的事情。 “尊主,首领大人一直在追问七姑娘的事情,想必已经起疑了,需不需要属下传个消息出去,以免流言蜚语对七姑娘不利。” 屋檐下的露天温泉被纱幔遮了一层,里面的人影朦朦胧胧,隐约瞧得见些微的动作。 墨宸君搂着佳人坐浴池中,宽厚的肩膀上,曲卿鸾闭眼沉睡。 雪白的凝脂上,布满了樱红的印记,可见昨夜战事激烈。 单手将怀中人儿稳稳托住,轻柔仔细地为她擦拭身体,手指拂过那些印记时,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眼眸中全是柔情热切。 这是他的痕迹,印证了她是他的人。 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他觉得美妙的了。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影七。对外便称,影七在执行任务期间,不幸身亡,尸骨无存。” 难得的轻言细语,生怕吵醒了怀中的人儿。 他的人,岂容得下旁人惦记?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影二彻底断了这个心思! “属下遵命。”魔侍俯首应道。 “对了,李玄天那些人,还没走吗?” 他虽人没在魔宫,可那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李玄天已经带人在魔族守了整整两个月了,还没有离开的迹象。 若非担心杀了他会让卿鸾不快,他早便动手了! “回尊主,李道长他们还在族外守着,而且,三日前,又多了一位仙族之人。” 魔侍有些担心,那名仙族人士,来头可不小。 “仙族?何人?” 枕在肩头的人儿突然叮咛一声,墨宸君低头看去,见她似乎是被梦魇着了,眉头微蹙,很是苦恼的模样。 忍不住放柔了神情,在她眉心处轻轻一吻。 修长温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她被水渍浸润的鬓发,见她神色稍微舒展之后,方才继续与魔侍交谈。 “是……奉天仙尊。” 这四个字出口,魔侍顿了下,特意留心着里面的动静。 那位和自家尊主的过节可不小,不知道尊主会有何指示。 沉默片刻,里面传出水声,人影窜动,再抬眸,墨宸君人已经立在眼前。 身上随意披了件玄色外套,长发披肩,发梢垂水。 “去陆殒那儿拿些滋补的丹药来。” 前些时间得知真相,他兴奋得没了分寸,这段时间,夜夜教曲卿鸾累得筋疲力尽。 她的修为已无,体力也大不如从前,自是经不起他这般折腾的。 “是。”魔侍遵命道。 “那李道长和奉天仙尊那边……” 人族仙族齐聚在魔族边境,总不能无视不管的。 见墨宸君未做定夺,魔侍再次开口。 “都是旧识,自当怠慢不得。” 凛冽的风,擦着脸颊划过,空气中蕴着强大的威压。 墨宸君面朝魔宫的方向,眼神如鹰隼,狠厉冷冽。 第99章 带走她! “奉天仙尊,您怎会来此?” 方慕白一届仙尊,出现在魔族的地界上,委实惹人注目。 李玄天瞧着身边这位谪仙似的人物,眼底,是绝对的尊敬。 “故人在此,来看看。” 清虚派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那时他正在清虚子闭关修炼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能让墨宸君亲自动身的人,这世上,只有青鸾。 先前,他得了消息,知道魔族的人去了人界,直奔清虚派而去。 本想着先将元灵珠拿到手,如此便能作为和墨宸君谈判的条件。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男人,从以前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比自己快。 当初青鸾如是,元灵珠也如是。 青鸾…… 他心心念念这个名字的主人,此次,他定要见到她!并且,带走她! “仙尊也有故人被困于此吗?” 李玄天并不知道其中因缘,只道方慕白亦是有关心之人,被墨宸君囚禁。 内心对墨宸君越发不齿。 这等随意扣押无辜之人的举动,实属卑鄙! “两位远道而来,本尊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未等方慕白开口回答李玄天的话,周遭狂风呼啸,尘土翻滚,待烟尘散去,尘埃落定,墨宸君一身玄衣,立在二人面前。 冷硬的线条勾勒得他气势越发凛冽。 只是那么站着,已然气势磅礴,无人敢小觑。 “魔头,我是师妹在何处?!” 等了两个多月,总算是见到了这魔头本人,李玄天忧心曲卿鸾安危,顾不得其他,张口便问。 “清虚派的小子是睡糊涂了,这里是我魔族境地,岂会有你师妹?” 卿鸾她从来都是魔族的人!和清虚派,早已没了干系! “莫要狡辩!魔头!快将我师妹交出来!否则…” 剑光一闪,问天绝剑出鞘,对准了墨宸君的胸口。 “否则如何?”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凡人一脸无畏用剑指着自己,墨宸君不觉冷笑:“凭你,也想与本尊动手?” 话音刚落,周身气息骤然增强,强大的魔气如同一道屏障一样扩散开来,横扫大地,诧然间,天地变色,日月灰暗。 不过只是释放了三成的实力,便已有如此力量,那迎面而来的魔气震得问天剑铮铮作响,连剑气都被削弱了不少。李玄天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魔尊真正的力量。 自己这点修为在他面前,宛如蚍蜉撼树。 “若他不行,那本尊呢。” 正在李玄天即将被墨宸君魔气压垮之时,骤然另一道强大气力涌入丹田,将他被压制住的经脉又给疏通了开来。 再抬眼,方慕白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他身上散发着银色的光芒,宛如月光一般皎洁明亮。 他的气力也很强,强到可以与墨宸君的魔气相互抵抗。 “几百年未见,你的修为增长了不少。看来,仙帝那老头没少在你身上花心思。” 墨宸君看着他,眼底神色深邃了些。 他看得出来,方慕白同自己一样,都没有完全释放出实力。 看来这次,此人是铁了心要在他魔族境地,搅出些麻烦了。 “那就让本尊看看,你究竟成长了多少!” 莫说他来是别有用心,即便不是,仙族的人,先打了再说不迟。 乍然间,两股强大之力激烈碰撞,引得整个魔族,天摇地动! “啧啧啧,这动静可不小啊。” 脚下突然的动荡,让影五顿下脚步,暂时稳定住身形。 回首看向那动静传来的方向,轻啧道。 同行的影二没有理会她,待适应了动荡频率,便接着往前走。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那郊外的小院。 院子外布着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是墨宸君亲自下的咒法,以防外面的人随意进去。 影二伸手去探结界的位置,刚探到边界,便被一股强力攻击得连连后退。 影五见状,也跟着去一探究竟,结果和影二相同,都被一股强大力量给逼得后退了一大截。 那力量不仅是逼退擅闯者,还会顺着皮肤肌理深入经脉,伤及内脏。 影二影五都挂了彩,嘴角一抹鲜红彰显着内伤已铸。 有点意思。 影五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红,重新审视眼前这片小院。 少有结界能够蕴藏如此强大的力量,这等咒法,卷轴书录上,从未有过记载,想必是墨宸君自创的。 不断地出招去试探这结界的力量,只为寻个突破口,能从那里一举攻破。 “谁在外面?” 曲卿鸾被屋外的动静吵醒,忍着全身的酸痛支起身子,朝着外面唤了一声。 然而她的声音被外面的动静给掩盖了过去,影二和影五根本没有听到。 于是她翻身下了床,缓缓走到门口,用力一推,将房门打开了来…… 第100章 为何是他! “二哥……” 站在门口,曲卿鸾看着院外的两道人影,虽从未见过影二的模样,可他身上的气息,她是熟悉的。 一声呼唤,让影二蓦地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她。 “卿鸾。” 语气中带着狂喜,果然是她! 先前不知她在此处,还以为墨宸君又另寻了新欢。 可转念一想,尊主非是沉溺女色之徒,况且,他对那位三公主执念那么深,断是不会随意寻了个女子回来的。 正因如此,他才会猜测,这院中的女子,是否就是曲卿鸾。 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便是对他的猜想最好的认证。 影五见到她,亦显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她的样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往左移了半步,随后又向右挪了挪。 敏锐地发现,曲卿鸾竟跟着她的动作投来视线。 “小七,你能看见了?!” 她有些惊讶,曲卿鸾的眼睛,以前陆殒看过,下了定论是医治不了的。 如今得以重见光明,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阿七,当真?!” 影二惊喜万分,抬脚便往前迈了一大步,完全忘记了结界的存在。 被结界的力量狠狠挡了回去! “二哥当心!” 见影二负伤流血,曲卿鸾担心大呼。 “我没事。” 胸口被结界之力挤压得快要炸裂,可为了不让曲卿鸾担心,影二强撑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 “这结界是尊主亲自布下,要撕开没那么容易。” 影二的再三试探,让影五观察了个仔细。 墨宸君以前与那位三公主学了不少妖族秘法咒术,对结界的研究颇深。 这三界五族之内,要破解他亲下的结界,难如登天。 “二哥,别试了,打不开的。” 影二还在不断尝试想要撕开结界,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曲卿鸾见他被强力反震得口吐鲜血,摇头劝阻。 墨宸君的结界,外力越强,反噬也越强。 若不得要领,一味强攻,到最后,只会越来越坚不可摧。 “除非墨宸君自己解封,或者,以他的血为钥匙,这结界才能破除。” 前者,曲卿鸾不抱期望,那男人就是打算将她困在这儿,才会下了这道禁制。 可后者,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的身手,总是敌不过墨宸君的。 “或许,有个人能帮你。” 影五灵光一现。 “你是说,柳清欢?” 曲卿鸾眼底泛起杀意。 杀师之人,她手刃还来不及,怎会去求她帮忙。 “现在,除了她,还有谁能帮你讨得墨宸君的血?” 影五知道她和柳清欢之间的恩怨,也清楚她的个性。 “小七,我知你视她如仇,可眼下只有她能帮你。你不是想要杀她么?那也得出来才能杀得了她。不求她,你如何自由?如何为你师父报仇?难不成要等着尊主替你动手?你以为可能吗?” 她的话,让曲卿鸾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低头思忖了许久,方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平稳住自己的心境。 深深看了眼影五,最后将视线停在影二身上:“二哥,帮我向柳姑娘带一句话吧。” 而此时的魔族边境,墨、方二人交手的动荡愈演愈烈。 二人从地上打到半空,气势浩大,移山平川。 天摇地动,日月褪色。 李玄天和身后的清虚派弟子摇摇晃晃地站在地面上,抬头仰望那半空之中,化作两道光芒的二人。 无人不为那二人举世骇俗的修为力量而惊叹。 那魔头的功力修为,竟是强至这般排山倒海的境界! 在绝对的力量前,无人不充满敬畏。 李玄天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非凡之战,竟是一时间望得痴迷。 “青鸾,在哪里?” 交手之际,贴首相对,方慕白冷声质问。 “与你无关。” 墨宸君反唇回怼,一脚踢在他胸口。 “她是我的未婚妻,自当与我有关!” 仙剑怜光格挡开墨宸君的攻击,剑气如虹,直冲命门。 感受到主人危机,魔剑诛仙飞速出鞘,如有自我意识一般,为墨宸君挡下怜光攻击的同时,赤红剑气化作条条锁链,将怜光剑缠住,动弹不得! “当初你用什么卑鄙招数逼得青鸾同意亲事,不用本尊多言,今日,你既自己厚颜无耻提及此事,那本尊便与你好生清算清算当年的账!” 方慕白不提此事便罢,一提起来,墨宸君杀意浓重,出手越发凌厉,招招毙命。 当年,仙族那帮伪君子以青鸾为质,引他入伏魔阵。 为了挟持妖族,也为了给他以重击,这些败类用他的命和妖族的存亡逼迫青鸾同意与方慕白的婚事。 “当年的亲事,是青鸾亲口答应的,何来逼迫一说!若真要算账,我也要与你算算,害死我未婚妻的血债!” 时隔数百年,方慕白至今还历历在目,当初曲卿鸾为救伏魔阵中的墨宸君,不顾一切为他挡下诛魔箭的那一瞬间。 为何,为何是他? 为何不是自己? 魔族之人,血腥暴虐,青鸾为何独独钟情于他! 甚至心甘情愿为他丢去性命! 明明自己才是良配,明明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数百年的执念和嫉恨,伴随着手中的招式爆发而出。 他现在,只想将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撕碎! 第101章 你可还记得? “魔影首领鲜少与我有交集,没成想,今日倒是稀客。” 清欢阁门口,影二站得笔直,一张冷脸瞧着柳清欢。 影五则抱胸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静静听着二人的谈话。 柳清欢一脸微笑,看似柔和温顺,实际上,心里早已经将曲卿鸾给千刀万剐了上百遍。 原来,这些她看不到墨宸君的日子,他都在陪着那贱人。 杀意浓重,骇然四起。 若非当着影二的面,她现在便想去那外间小院,索了曲卿鸾的性命。 “首领大人的请求,清欢应了。” 她应得干脆利落。 要杀那女人,得先将她弄出来才行。 墨宸君的结界力量强悍霸道,在结界内,她动不了手。 “那么,三日之后,影二再来向柳姑娘要东西。” “用不了三日。” 柳清欢打断他,抬眸朝边境的方向瞥了一眼。 现在那边交战正烈,方慕白身为仙尊之一,与之交手断不可能丝毫无损。 要取血,并不难。 “今夜我便能将东西给你。”柳清欢道。 心头刺,自然是越早拔除越好。 她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魔族边境,激战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落下了帷幕。 两方都未尽出全力,但来往之间,却也都让对方挂了彩。 墨宸君一招落在方慕白胸口,若非他躲闪及时,那一招,是会夺去半条命的。 眼下方慕白口染猩红,咳嗽间,血点染红了衣襟。 反观墨宸君,一身玄衣裂了几处,裂口处,血红剑痕清晰可见。 “奉天仙尊,您怎么样?” “尊主,您可还好?” 两人分立两旁,身边的人各自担忧,问询情况。 “方慕白,还打吗?” 墨宸君便是身负创伤,也绝不会显露半分潦落。 颀长的身子挺立,气势不减。 “奉天仙尊,您体力消耗巨大,莫要再动手,剩下的,交给在下吧。” 见方慕白又再战的意图,李玄天将他按住,自行提了法器便要迎战。 墨宸君冷眼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关注半分。 只向身边的魔侍比了个手势,将人拦了下来。 凡夫俗子,用不着他亲自出手。 更何况,他是青鸾的师兄,伤了他,自己不知道如何与青鸾交代。 眼前,一只紫色的蝴蝶缓缓飞来,落在墨宸君的肩头,持续片刻后便消散了。 墨宸君的脸色微变,随即对身边的人交代道:“影四,姬颜,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 落了话,脚尖一点,一袭黑雾卷过,再睁眼,人已经消失。 “墨宸君,站住!” 方慕白强撑身形想要去追,被面前的二人拦住了去路。 “奉天仙尊,尊主有事,不方便再与你交手,若你执意要闯,那影四就只能得罪了。” 转动手腕,影四舔了舔嘴角,那双眼睛如同捕食者瞧着猎物一样,犀利敏锐。 不出半刻,墨宸君便出现在清欢阁中。 瞧着榻上那脸色惨白的女人,心如止水,完全没有往日的怜惜疼爱。 三两步走到床边,手指在她颈项上探查片刻便抽离。 “怎么回事?”他问旁边的侍女。 “回尊主,柳姑娘突然气息紊乱,疼晕了过去。奴婢已经差人去禀了大长老,可……大长老却迟迟未来……” 说到最后,侍女察觉面前的主子气息越来越冷冽,惊慌之下,声音越来越小。 “气息紊乱……” 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咬着。 方才他探得她体内的凝魂珠平静安稳,气息顺畅,何来紊乱一说? 以往他认她作青鸾转世,是以她说什么他都信她,未曾怀疑。 可如今,他已然知道真相,如何会信她? 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撒谎,甚至让他一度伤害自己最应该保护和疼爱的女子,墨宸君现在看到她,恨不得杀了她。 可他不能这么做,凝魂珠在她身上,他需要那珠子完好无损。 等养足了时日,再想办法从她体内剥离出来,这样才能帮助青鸾重建丹田。 况且,他还要弄清楚,为何他留给青鸾的凝魂珠,会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与青鸾的过往,身后又有那些人推波助澜,背后藏着什么诡计? 在这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暂且不会打草惊蛇。 “宸君,这么多天,我终于见到你了。” 楚楚动人的姿态,我见犹怜。 柳清欢轻颤着嘴唇,唤着面前这个,她放在心底的男人。 他终是在乎她的,否则,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连伤口都没来得及清理。 目光在他伤口处轻轻扫过,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宸君,我好想你。” 这句话,是真心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久不在她身边。 她很不习惯。 “是吗。”忍住想要撤手的冲动,墨宸君强迫自己像以前那样对她。 顺着她的力道,坐在榻边:“这几日颇为繁忙,忽略了你,莫要气恼。” “我怎会与你置气。”见他待自己如往日一样,柳清欢开心了许多。 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依旧如初。 “适才响动巨大,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能耐,竟能伤了你。” 她拿出雪色的手帕将其覆在他伤口处,血迹很快在手帕上晕染开来。 “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无需在意。倒是你,想来是方才的响动惊着你了,这才让你气息紊乱。罢,陆殒说过你需要静养,我在此怕打扰你休息,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需求,尽管与青狼说。”他心心念念着小院中的人儿,片刻也不愿多留。 “宸君!”见他要走,柳清欢的心又紧了起来,慌忙将他拉住:“你先前答应过我,待我身子养好了,便与我成亲的,可还记得?” 第102章 禁锢 “尊主,属下不明白。” 跟在墨宸君身后,青狼满脸疑惑。 他想不透为何尊主会下这样的决定。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为何本尊明明知道柳清欢并非青鸾转世,却还是答应与她成亲?” 墨宸君没有回头,越靠近小院,他的步子迈得越大。 他现在是半刻都离不开曲卿鸾,只要没有看到她,他的心,就无法安宁。 “是。”青狼不善城府,在他眼里,一切是非黑白都有着严格的界限,没有中间。 他不明白,依尊主的性子,那柳清欢欺瞒三年,为何不处决了她,反而还要应了这门亲事? 明明七姑娘,哦不,现在该是曲姑娘,她才是那位公主不是吗? 尊主这么做,若是曲姑娘知道,该有多伤心。 “凝魂珠乃是本尊当年耗费心血所制,三界五族,唯此一颗。一旦入了体,要想取出,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他当初在探得凝魂珠在柳清欢身上的时候,便毫无怀疑地认定她就是青鸾转世的原因。 “可世事无常,意外总有发生。” 其实在两年前他便发现,柳清欢身上,从未出现过香潮。 香潮是妖族独有的特点,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可凝魂珠的存在,一次次让他推翻了自己的否认。 “要想取出凝魂珠,取珠者当有与本尊同等的修为才行,否则必遭反噬。本尊想要知道,柳清欢背后,究竟牵扯着哪些人。” 五族内,有此修为者不多,墨宸君心里已经有了个名单,眼下,便是想借着这件事,验证自己的猜想。 “尊主的意思是…这场婚礼,是假的?” 青狼茅塞顿开。 前面不远便是小院了,墨宸君急促的脚步缓了下来。 倒也不必全都是假的。 他立在院门口,视线投在那窗户纸上的倩影,满眼温柔。 曲卿鸾坐在镜子前,眼前模糊一片。 这些天,她的视力虽说好了许多,可依旧只能看得见物体轮廓。 仔细凝着镜面,想要看清镜中自己的相貌,费了老大劲也没什么成效。 有些失落,轻叹着垂下头来。 到底还要多久,她才能像寻常人一样看清东西。 “怎的叹气?可是有何不顺心?” 镜中出现一团朦胧的黑影,肩头一暖,墨宸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之前听说,他去了柳清欢那儿,还以为今晚他不会过来的。 回头面向他,五官尚且看不清,可她却能清楚的知道,他的相貌。 很神奇是吧,曲卿鸾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从未亲眼见过的容貌,为何自己会如此清楚? 这个问题的答案,曲卿鸾自己也说不明白。 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 她想起适才影二让人带来的话。 一切备妥。 二哥已经拿到破除结界需要的东西了,接下来,便是选个适当的时机。 “没什么,只是在院里闷得久了。” 她低声细语,戳中墨宸君的心。 他自然知道她被困在此,多有闷乏。 可若放她出去,他又怕她离开。 看她一脸落寞,心底隐隐作痛,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再过些时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等过了大婚,结了契,他便可放心带她出去。 曲卿鸾被他拥着,靠在他胸口,一言不发。 再过些时日吗…… 她默默思量,他这么说,莫不是魔族最近将发生什么大事? 墨宸君下巴抵在她头顶,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青鸾,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第103章 最后一次 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魔宫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魔影都被召集了一半回来帮忙置办婚礼。 柳清欢从未像今日这般好心情过。 再过不久,她就能嫁给心仪的男人了。 这场婚礼,不仅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也是给灵犀的一个交代。 之前她屡次设计铲除曲卿鸾都失败了,师父为此没少迁怒于她。 此次的婚礼,便是向灵犀展现她成果的时候。 只要成为魔后,要取魔脉的下落还不是轻而易举? 至于曲卿鸾那贱人,要铲除,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柳姑娘,这是……” 正对镜梳妆,背后的丫头捧着一个物盘上了来,疑惑地问道。 这物盘里的东西极为古怪,只有一方带血的锦帕,也不知是给谁的。 柳清欢转过头看了一眼:“将这东西送去个魔影首领吧,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话落,想了想,勾着嘴角起身,顺手将那锦帕拿了过来:“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正好,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和那贱人说道说道这桩喜事。 曲卿鸾看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人。 视线在她脸上打量。 自己和她,果真是长得很相似。 “柳姑娘来此,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二人一个站在结界里,一个站在结界外。 曲卿鸾手握凤翎,不掩杀意。 若不是结界拦着,便拼了命,她也要与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你现在修为全无,又是个瞎子,你觉得和我交手,胜算有多少?” 柳清欢笑得开怀,这是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有如此强的优越感。 “罢了,今日我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将手中的锦帕丢过去:“过几日便是我与宸君大婚的日子,这个,算是给你的恩赏吧。” 大婚二字,让握着锦帕的手猛地一顿。 “你和他…大婚?” 声音剧烈颤抖。 纵然已经决定要离开那个男人,可一听到他要与别人成亲,心还是如万剑穿刺一样的痛。 “是啊,大婚。宸君之前便答应过我的,待我身体康复,便娶我为妻。” 曲卿鸾脸上的震惊和悲痛,让柳清欢格外满足。 她越难过,柳清欢就越开心。 这本就是今日告诉她这件事的目的。 曲卿鸾,即便你才是真正的妖族三公主又如何? 现在宸君要娶的人是我,今后魔后的位置也是我的! 你就乖乖从这里离开,再从三界消失就好了! “婚礼就在几日后,你若顺利出来,临走时来观礼倒也是可以。” 从怀中拿出一张红色的请帖,倨傲地扔在曲卿鸾脚下,再一次欣赏完她悲痛欲绝的神情之后,柳清欢心满意足地离开。 夜晚降临,曲卿鸾抱着那方锦帕和请帖坐在榻边。 脑海中不断回响白日时柳清欢的话。 他要成亲了。 娶的人是柳清欢。 这不是挺好吗,从一开始,他爱的就是柳清欢不是吗? 自己为何要难过?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个替身吗? 一次又一次,她提醒着自己。 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接着一刀划在心口。 “你怎么了?” 深思之际,全然没有注意到墨宸君已经进了门。 一进门便见她倚靠床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脸怅惘悲痛,那表情看得他心口揪着疼。 想来是这些日子困得她难受了。 墨宸君暗自猜测。 她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眼下却被自己锁在此处这么久。 当是不好过的。 “再等几日,青鸾,再等几日我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将她拥入怀,轻声细语地哄着。 她乖巧地靠在他怀中,少有的没有挣扎。 她的温顺令墨宸君格外欣喜,将她搂得越发紧了。 在他体温的晕染下,她的温度也渐渐攀升。 异香散出,不过一会儿便将整间屋子充满。 “青鸾…” 香潮的气味对于墨宸君而言如同上瘾的药物一样令人沉醉。 不过片刻,便让他失去了自以为傲的自控力。 声音喑哑,透着热切抱着她坠入红帐。 曲卿鸾闭上眼,放松自己,与他共沉沦。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放纵迎合之际,她不断暗示自己。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告别。 她如是想。 第104章 他怎么在这儿? 大婚之日,魔族上下全民欢腾。 数百年了,这还是族内第一次这般热闹。 曲卿鸾是在礼堂最热闹的时候离开的,和影二一起。 她现在没有半点修为,尽管手持血帕,也需得有人提供修为相助方能解开结界。 好在大婚期间,大半的守卫都被调去了魔宫,这里的看守宽松了许多,否则,仅以她和影二两个人想要逃脱重重守备着实困难。 “等你们很久了。” 魔族边境,影五早已备好了车,瞧见二人奔来的身影,面露喜色。 “阿七就交给你了。” 影二乃魔影首领,离不得太久,否则引人注意。 为了曲卿鸾能够顺利离开,他将她托付给影五照顾。 “放心吧,这丫头我照顾得还少吗。” 待曲卿鸾上了马车,影五一跃上车,手持马鞭,驾车离开。 刚出魔族边境,影五后颈兀得一凉,回头一看,曲卿鸾正手持冷刃,横在她要穴。 “小七,这是作甚?” 冷光一闪,影五一个低头,发丝便被锋利的刀刃削掉了一截。 她是背对着曲卿鸾的,要躲避攻击有些费力,索性拉紧了缰绳,顺着她的意将马车停靠一边。 又是一击袭来,一个后翻下车,影五堪堪避过她的刀刃。 “就算没了修为,小七你的身法依旧出神入化。” 这等速度,不知她苦练了多久,竟是连自己都看不清她出手的瞬间。 影五震撼之余,双手快速结印,只见曲卿鸾脚下显出一圈印记,如同镣铐,将她双足定住,无法行动。 即便双足被定,曲卿鸾依然面不改色。 握刀的手收紧了些:“影五,这条路,通往哪里?” “明知故问,小七,既然你心里早有了答案,又何故浪费时间来问我?” 看她的样子,显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影五也懒得继续做戏:“我要做什么,从你出来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么。” “一直以来,我只道你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却没想到你竟会真的背叛魔族。” 影五即便行事古怪,跳脱常轨,可对魔族的忠诚,无人质疑,数百年来,她为魔族鞠躬尽瘁,众人都看在眼里。 无人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叛离了魔族。 “小七,我可没有背叛魔族,我背叛的,不过是墨宸君一人而已。” 立起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影五还是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你也让我很意外,我以为,凭你对墨宸君的感情,是绝不会离开他身边的。可却没想到,你竟在明知我另有所图的情况下,还敢与我合作,小七,我该说你勇敢呢,还是天真呢?” 曲卿鸾对墨宸君是何等爱慕,这三年,魔族上下无人不知。 为了留在墨宸君身边,甘愿作他人替身,甚至每月为另一个女人奉上心头血。 若非爱惨了,谁会做到这种地步? 感情? 听到这两个字,曲卿鸾心头暗自苦笑。 她全心全意爱了那个男人三年,换来的,是他和别的女人成亲的喜讯。 柳清欢害得她险些丧命,害得她师父身殒。 而他却依旧护着她,不让自己动他那心头肉一根头发。 他囚禁自己,将她困于这山间,给她编织了一个谎言,一个看似美好实则残忍的谎言。 难道不是为了稳住自己,不让她去伤了他那心头肉吗? 回想起在小院中与他相处的种种,他越是情深,越显得她痴傻可笑。 “我选择合作,是因为我需要你带我离开。” 二哥破除结界救她出来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她不能再牵连他。 左右身边能用的人不多,与其让二哥担风险,不如选择影五来替他。 影五修为深厚,真要论起来,她真正的实力,不比影二差,甚至有可能更高一筹。 让她护送自己离开魔族,是最好的选择。 “小七,你的胆量和心思,我很欣赏。”影五笑了,笑得很灿烂。 手指微拢,曲卿鸾脚下的结印逐渐收紧,对她的禁锢越发强了去。 “不过你好像忘了,你现在可一点修为都没有,与凡人无异,我若要强行带你走,你连反抗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是吗?” 上扬的语调方落下,脚下的禁锢在顷刻间消散。 曲卿鸾恢复自由的那一刻便点地腾空,风驰电掣间,手腕一甩,匕首擦过影五的脖子,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怎么可能?!” 她明明没有一丝修为,如何能够挣脱自己的禁锢?! 影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微风徐过,从天而降两道身影落在曲卿鸾面前,替她挡住了影五的视线。 “你怎么……” 看到方慕白,曲卿鸾有些惊愕。 她明明只让二哥给大师兄传了信,谁知道他竟然也来了! “青鸾,有什么问题,等我们安全离开之后再与你解释,好吗?” 方慕白的声音极为温柔,看她的眼神快要滴出水来。 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曲卿鸾敛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看他。 眼睛干涩得难受,想来是刚刚用眼过度了。 “师妹,你还好吗?” 李玄天见她清减了些,有些担心。 她本就瘦削,这下更虚弱了。 “我没事,师兄放心。” 她对李玄天露出个安心的笑。 “奉天仙尊?呵,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影五到底是影五,即便面对仙尊也毫无惧色。 那双眼瞳中充满了戏谑揶揄,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好戏。 看了看曲卿鸾,又瞅了瞅李玄天,最后视线在方慕白身上停留了半晌。 出乎意料地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仙族尊上都到了,我也不会蠢到以卵击石,便就此别过吧。小七,你我下次再见。” 语毕的同时,随着一声马啼嘶叫,车轱辘飞快转动,没过一会儿,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青鸾。” 眼见着影五离开,方慕白并没有去追。 而是守在曲卿鸾身边,对她伸出手:“跟我走。” 他来,就是为了带她离开。 魔族这等脏污之地,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她该是圣洁无暇的,只有仙族,才最适合她。 没等她有什么反应。 浓烈的杀伐之气混在空气中席卷而来! 气息所经之处,飞鸟惊起,木倒万千! 赤红的剑气斩劈横空,将方慕白硬生生从曲卿鸾身边逼退。 连带着被剑气所击退的,还有李玄天。 曲卿鸾认得这剑气,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顺着剑气飞来的方向慢慢抬头看去,一道模糊轮廓,渐渐从飞尘烟雾中出现。 墨宸君?此时的他不是应该在礼堂上与柳清欢成亲拜天地吗?! 怎得到了这里来?! “本尊的人,岂容你等宵小觊觎?” 魔剑诛仙散发着强烈的嗜血剑气,那杀伐的戾气,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第105章 卿鸾,你跑不掉的 脚上的镣铐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叮当作响。 链子很细,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因为质地和材料的原因,这脚链坚固得很,无论何种法器都无法强行劈开。 要想打开这脚链,只有用特制的钥匙才行。 曲卿鸾坐在房间里,低头静静看着那闪着银光的细长脚链。 心情杂陈得很,看样子,墨宸君这是要彻底将她软禁起来了。 她不懂,柳清欢的身子不是已经好全了么。 既然如此,他该是不需要自己这个替身了才是。 让她离开不好吗?为何非得将她留在这里? 难不成,是因为还有什么东西,他想从自己这里拿到? 也不知师兄和方慕白现在怎么样了? 墨宸君方才的气势,她很担心二人的安全。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魔侍捧着一个物盘走了进来。 “七姑娘,将这身衣裳换上吧。”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红绸布。 盘子里,赫然是一身正红喜服。 “魔侍大人这是作何?这身衣服,怕是送错了人吧?” 今日是墨宸君和柳清欢的成亲大礼,她本想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的,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走,便被抓了回来,眼下瞧着这正红喜服,第一时间认为,魔侍送错了地方。 “尊主大人特地吩咐将这身衣服送来给你,不会有错的。” 魔侍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三两个侍女低头进了来,七手八脚地将曲卿鸾扶起,为她更衣穿戴。 她想要挣扎,可现在的她没有一丝修为,侍女略施术法便将她定住,让她只能乖乖站着,瞧着她们为自己换上那身喜服。 “再过半刻才是良辰,七姑娘,咱们暂且歇息一下,待时候到了,属下再扶你去礼堂。” 魔侍瞧着时间尚早,如是道。 礼堂? 她去礼堂做什么?还穿成这样。 曲卿鸾察觉到不对劲。 她问魔侍这么做的缘由,可回答她的,永远只有一缕无声的风。 “魔侍大人,我师兄和奉天仙尊呢?” 罢,魔侍青狼向来只听墨宸君的话,她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不如先打听她关心之人的情况。 “七姑娘放心,尊主自有分寸。” 魔侍目不斜视看向前方,恭敬回答。 那两位都是人族、仙族的翘楚,尊主现在还没有打算这么早与两族为敌。 是以那两位的性命是必定无忧的,可其他的,就不能保证了。 “我想见二哥。” 影二是将她带走的直接关联人,按照墨宸君的性子,他若知道此事,定不会轻饶了他。 “待礼成,这个要求七姑娘可以自己与尊主提。” 在得知曲卿鸾从小院离开的消息时,影二便被押入了大牢。 尊主容不得旁人的背叛,尤其,影二这次动的还是尊主心尖上的人。 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已经是尊主网开一面了。 二人谈话期间,墨宸君已经回来了。 身上的喜服纤尘未染,完全看不出是经历了一场战斗后回来的。 “尊主。” 看到墨宸君出现在这里,魔侍有些意外:“尊主,吉时快到了,按照规矩,您需要先去礼堂等候,属下会和侍女扶着七姑娘过去的。” 墨宸君没有理会他,只是上上下下将身着喜服的人儿打量了个遍。 “很适合,这身喜服,只有你有资格穿。” 大手一捞,人被拥入了他的怀中。 鼻息间,尽是他熟悉的味道,方才侍女施加在她身上的定身术也因为他的动作而解了去。 “尊主该与心上人成眷属,如此何必?” 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脱身,踝上的链条撞得叮当响。 “眷属当成,对象却是你我。卿鸾,你跑不掉的。” 背心上的大手稍稍用力,她的那点挣扎,完全不是对手,顷刻之间便被压制。 “你跑不掉,我也不会再放手。” 略微粗糙的指腹在她光滑的脸上来回摩挲。 那触感,让她浑身微颤。 “墨宸君,我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现在柳清欢已经完全康复,我根本就不需要再存在了不是吗?” 替身二字出口。 她痛,他亦痛。 “你没失忆。” 低头看着她,墨宸君神色复杂。 方才替身二字,已然揭示了她未曾失忆的事实。 胸口发闷,随后又是一阵抽痛。 回想起这些日子与她的甜蜜,竟都是装的吗? “自始至终,一切我都记得。” 扯下他覆在自己脸上的大手,曲卿鸾一字一顿:“我记得你为柳清欢每月取我一碗心头血,我记得那女人趁我虚弱毁了我全身修为,我记得她害死了我师父,我还记得你为了护她,阻止我报仇……” 接连的控诉,万箭穿心。 “墨宸君,我以前的确喜欢过你,爱过你。可现在,我累了,对你的心也死了。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难道这样,还不足以让你放我走?” 她现在,无比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青鸾……你别这样……” 墨宸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说她累了,心死了,说让他放她走。 每一句,都揪紧了他的心。 他怎能放她走! 好不容易认出她,他如何能够放她走! “魔尊大人,请问你现在口中的那个‘青鸾’,唤的是谁?我?还是那位三公主?若是我,大可不必,区区替身,何以能被魔尊大人记挂。若是那位公主,她难道不是正在礼堂等候着你去跪拜天地吗?” 别说了,别再说了…… 内心悲鸣哀嚎,看着她决绝的表情,他前所未有的心慌。 抱着她的手,越发用力,似乎稍稍放松,人就会立刻消失似的。 第106章 成亲 曲卿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亲。 也从没想过,她嫁的会是墨宸君,还是以强迫的方式。 行动被脚链束缚,让她逃脱不得。 入礼堂,是墨宸君抱着她进去的。 半透的红纱盖头,她依稀能够看到周围观礼的人。 李玄天和影二被安排在了前排的位置,扫眼过去便能瞧见。 见着她,二人有些激动,想要上前却被魔侍拦了下来。 二人身上被下了禁制,衣着配饰也从头到脚打理了一遍,乍眼看不出什么。 可从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中曲卿鸾知道,他们都受了严重的内伤。 至于方慕白,她没看到。 人群中没有他的踪影。 “尊主,奉天仙尊逃出魔狱,影四大人和右护法已动身捉拿。” 魔侍凑到耳畔,向墨宸君禀报。 虽然他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可曲卿鸾还是听了个清楚。 方慕白逃走了啊,奉天仙尊,修为能耐自是不凡的,区区魔狱,断是困不了他。 “有姬颜在,应该问题不大。” 右护法姬颜的实力,大致能与方慕白打个齐平。 “下令开启魔族封印,莫要让他逃离了去。” “柳清欢呢?” 待魔侍领命退下,曲卿鸾已经又扫了一周,奇怪,竟没有看到柳清欢的人影。 “莫不是柳姑娘不便出席,所以才选了我来代她行礼?” “青鸾,你别多想。” 他放柔了声音,巴巴地解释。 若是他早些认出她来,也不会让她受往日那些苦。 愧疚、迷恋、爱慕。 三者端是沾了一种,都令人牵挂不断,更何况,曲卿鸾三种都占了。 到了堂前,他将她放下。 见她裙摆有些凌乱,亲自蹲下为她整理。 周遭的人,目瞪口呆。 地位尊崇,气度高傲的魔尊殿下,竟然当众为了这个女子弯腰折膝。 该是有多么疼宠才会做到这等地步! 曲卿鸾耳朵微动,她听到了抽气的声音,不觉有些好笑。 她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无非便是感叹高贵的魔尊为一人低头。 可若他们看到掩藏在喜服下的脚镣,不知又会是什么想法。 “青鸾,你笑了。” 起身之际,隔着红纱看到她的笑容,墨宸君的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那本就柔情似水的眸子,更添了几分温柔。 大掌穿过红纱抚上脸颊,那光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体内,热流涌动,光是这么看着她,他就已经很有感觉了。 好想现在就拥她入怀,将她好好藏起来,不叫外面这些闲杂之人觊觎他的宝贝。 但现在还不能,他们还得行礼。 他要向所有人宣示,她是他的女人。 扭过头,她躲过他的手。 可下一刻,下颌便被轻轻钳住,扭了回去。 红唇温热一片,墨宸君放大的脸怼在眼前。 视线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再不是一道模糊的轮廓。 他的样子,同她梦中所见的一样俊朗。 若是之前,得见心上人面容,她定是欣喜万分的。 可现在,她的心,毫无波澜。 亲吻之后,周围的人高呼哄闹。 唯有她视如兄长的两个男人阴沉着脸,双拳握得死紧。 在陆殒的主持下,她机械地与墨宸君行完了礼。 交拜之际,她压低了声音对他道:“礼已毕,魔尊大人可否放了我师兄和二哥?” 没等他回答,后腰便是一紧,他掐着自己腰上的软肉,或轻或重。 灼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地占领了她的口舌,惩罚一般在她唇上咬下,疼得她黛眉微蹙。 “青鸾,今日你我大喜,莫要提别的男人,否则,我会忍不住把他们彻底抹除。” 胸口闷痛得不行,他听不得她提起别人。尤其是在这等场合下。 “你…唔!” 心头一惊,意欲反驳,刚说了一个字又被封住了唇,将她欲将出口的话悉数吞下。 负在背后的手打了个手势,魔侍会意,当即押着人离开。 风拂红烛动,罗帐春宵眠。 墨宸君大手往下一抄,将曲卿鸾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注目下,拥着她入了寝宫。 一众人,便在此后,一一散去,偌大的魔宫,不过一会儿变得旖旎迷离。 “大长老,您当真要离开?” 魔宫门口,陆殒将魔族内外要事整理成卷,交给魔侍,要他明日转交给墨宸君。 手中沉甸甸的书卷,还有陆殒一身便衣装扮,都彰显着他要离开的决心。 “非是离开,只是寻人,待寻到,自会回来。” 目向远方,陆殒手中握着一颗发红的珠子,眼底透着前所未有的光。 “大长老是要去寻楚月前辈?” 楚月至今下落不明,据影五禀报,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不明袭击,这才让二人走散了去。 影五的实力在整个魔影是数一数二的,若是火力全开,或许还能与尊主切磋一二,能让她都吃亏的袭击,不知是何等强势。 这让人更加担心失踪的楚月,她身上还有伤,不知能否安然无恙。 面对魔侍的问题,陆殒没有否认。 他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红珠,沉默了半晌,又摸出一个锦囊丢过来:“等宸君醒来把这个给他,告诉他,待我回来,这里面写的东西,一个不落,全准备好。” 话落,阵风吹过迷了人眼,待风浪平息,再睁眼,陆殒早已不再眼前。 第107章 好生探讨 清欢阁,张灯结彩。 红罗缎子高高挂,香案烛台,凤冠霞帔,和前厅礼堂布置得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只有一个身着喜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轻微声响,透着盖头下方的一条缝,一双雪白的锦靴映入眼帘。 瞧着眼前这个端坐在椅子上的徒儿,灵犀清冷眸色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残魂仙胎,能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成功大半了。原来,只要有这张脸,他便能接受。” 隔着盖头,灵犀捏住女子的下颌,面目有些扭曲。 那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既像是高兴,却又有哪里不对劲,总感觉杀气极重。 说的话也是迷离莫测,教人满头疑云。 不等女人开口,她松开了手,自顾自地接着道:“既然你已成了魔后,那么别忘了为师交给你的任务,魔脉的具体位置,还有那女人剩下的魂魄,都交出来吧。” 手心朝上伸向女子,半晌,却未得回复。 灵犀的耐性被磨光,面容逐渐变得可怖起来,丝毫没有一个仙尊该有的神圣高洁。 现在看去,倒像是地狱修罗,扭曲得可怕。 “柳清欢,你别忘了,是谁给的你生命,若非本尊当年费尽心力从那女人魂魄中剥离出凝魂珠和一缕残魂铸成仙胎,现在哪儿会有你的存在!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便是你回馈本尊的时候!那女人你杀了吧?将她的魂魄交出来!还有魔脉的位置,别以为你和祭梵音同流合污本尊不知道,想要糊弄本尊,凭你,是做不到的。” 寂静,又持续了近盏茶的时间。 柳清欢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不对! 灵犀此时才觉得事情诡异,一把拉下面前女人的盖头。 柳清欢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眼前。 颈部的纹印若隐若现。 手腕脚腕,皆被魔气所化的锁链禁锢。 中计了! 此情此景,若是灵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未免太迟钝。 丢下柳清欢转身便要离开,门口早已被施下了禁咒。 进得,出不得。 “怀仁仙尊既来了,又何必这么着急走?” 墨宸君声先人至,凛凛寒气,逼人夺魄。 一身玄衣开至胸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虽衣着不如平日庄严,可气势,依旧磅礴,甚至比平常更加狠戾。 魔族大喜,他让手下的人传得人尽皆知。 三界五族,无人不知今日是他墨宸君大喜之日。 他刻意让人透出消息,说娶的人是柳清欢。 然而只有魔族内部知道,他真正娶的,是曲卿鸾。 目的,便是要引出柳清欢身后之人。 他要找到当初将凝魂珠从青鸾魂体剥离的究竟是谁! 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若非考虑到还有东西要从她这儿套出来,他真想立刻让她灰飞烟灭! “墨宸君,要动我?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她吗?” 五指成爪,掐在柳清欢脖子上,用力将她提起。 灵犀冷笑着用她作威胁,试图让墨宸君退让。 “她,轮不到你来毁。” 冰冷的视线扫了柳清欢一眼,没有停顿一秒。 自从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青鸾的那一刻起,他对柳清欢,便是半分情面也没有了。 她死不死,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但她体内的凝魂珠,必须得保持完整。 伸手瞬间,强大的气力将灵犀隔开,毫不留情地切断了她掐着柳清欢的那只手。 而后,柳清欢再睁眼,已在墨宸君身边。 “带下去。” 随意将她推给了身边的魔侍,没有看她一眼。 墨宸君迈开步子走进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捂着残肢一脸痛苦的灵犀。 “本尊还有许多事情,要与你好生探讨探讨。” 话落,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每过一会儿,里面都会传来地动天惊的响声。 第108章 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的情况? “七…魔后娘娘,您吃点东西吧……” 婚礼后的第三日,魔族伺候在曲卿鸾身边的小侍从端着吃食,苦口婆心地劝道。 自新婚到现在,整整三日了,曲卿鸾未进一点水粮。 这本就瘦削的身子骨,越发瘦了去,好象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小侍从是认识曲卿鸾的,他刚进魔宫的时候,因为长得瘦小,经常被其他侍从欺负。 得亏七姑娘偶然相助,这才让他脱离了苦海。 是以,当他得知自己要来伺候曲卿鸾的时候,高兴得不行。 可当他见到她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整个人蔫儿了吧唧的,像打了霜的茄子。 脚踝上,一根细长的链子禁锢着她的行动,稍微一动,叮当作响,引得外面的守卫警觉非常。 手上的食物都是顶级的,居住的宫殿也是整座魔宫中最豪华的。 可再怎么富丽堂皇,没了自由,这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这要不是他亲眼见着尊主娶了七姑娘,哪儿敢相信,堂堂魔后,竟像是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鸟儿,硬生生被饲养在这金丝笼中。 “墨宸君人呢?” 三日未进食,曲卿鸾有些头晕,可好在她体质特殊,基本的体力还是有的。 洞房夜之后,连续三日未见墨宸君,她既安心又担心。 安心的是,她不用伤脑筋想着怎么去面对他。 担心的,则是二哥和大师兄的安危。 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想去看看他们,可自己如今身无修为,行动又受限,凭她想要突破外面重重守卫,实在难如登天。唯一的办法,只有求墨宸君带她去看看二人的情况。 “尊主这三日……都在清欢阁……” 侍从低着头,声音很轻很轻。 他不敢看现在曲卿鸾的脸色。 毕竟,之前柳清欢是尊主心头宝一事,在众人心中是铁打的事实,而今虽不明为何尊主没娶她,可大家还是一致认为,她在尊主心中的地位,定然不低。 这不,新婚之夜刚过就去清欢阁待了三天三夜,魔宫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有同情曲卿鸾刚成亲就失宠的,有幸灾乐祸等着看曲卿鸾出糗的,还有等着两虎相争上演好戏的,各怀鬼胎。 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虽然一再对自己强调,已经不爱墨宸君了,胸口那揪心的酸楚疼痛,还是毫不留情地撕破了她的伪装。 到底还是曾经爱入骨髓的人呐,怎么可能说不爱就真的不爱了。 下意识地攥住自己的胸口,曲卿鸾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三天,墨宸君,你心里装着的既然是柳清欢,又为何将我推到人前?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之前擅自离开,那么你赢了。 “哟,小七这是怎么了?怎得蜷在床上跟个煮熟的虾米似的?” 影五一进来便看到她捂着胸口蜷曲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影五大人。” 小侍从见到她,连忙行礼。 “又没动?” 视线在食物上扫了一圈,眉梢挑起,随后将食盘端过,冲小侍从挥了挥手:“交给我吧,你先下去。” “我不饿。” 看着眼前盛着肉羹的汤匙,曲卿鸾往后退了些,踝上脚链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声响。 “你还想不想知道影二和你那木头师兄的情况了?” 没所谓地耸耸肩,影五保持着喂粥的动作没动。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们现在怎么样?” 一听到二人的消息,曲卿鸾登时来了精神。 “你先吃东西,吃完了,我带你去见他们。” 影五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卖了个关子,让她先吃东西。 “……”曲卿鸾沉默。 “你要是不吃,怎么能有力气帮他们脱离困境?别跟我说你体质特殊,你那体质再特殊,没有能量供给,也别想有太多体力。你不是想从这里出去吗?不是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吗?那就乖乖吃东西,有了力气,才能干事。” 影五的话,狠狠戳动了她。 半晌,曲卿鸾终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肉羹,一勺一勺送入口中。 第109章 放了他们 “他们就在这儿了。” 曲卿鸾跟着影五来到了关押影二和李玄天的地方。 这地方极为隐秘,若非影五带着过来,仅凭她自己可得费不少时间。 “为了找到他们的下落,我可是花了不小的精力,小七,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一边调侃,一边向她伸出手,意在为她带路。 然而曲卿鸾并未如她所愿,自己迈开步子走在了她的前面。 对于影五的话,并不回答。 “我倒是忘了,你现在是看得见的。” 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耸耸肩,两三走到她身侧,并肩前行。 很快二人便来到关押二人的牢房前。 这里打扫得还算干净,除了简陋些,其他都还好。 看来墨宸君并未刻意为难他们。 这让曲卿鸾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卿鸾(师妹)?你怎么来了!?” 见到曲卿鸾,二人又惊又喜。 双双起身走上前来。 “二哥,师兄,你们受苦了。” 见着两位最亲的兄长,她有些激动。 慌忙拿出从墨宸君那儿摸来的钥匙,给二人开了牢门。 “快出来,赶紧离开这里。” 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她不知道墨宸君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必须抓紧时间让他们离开。 “师妹,跟我走,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玄天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师叔没了,他必须承担起照顾师妹的责任! 她并非魔族人,这里是断然留不得的! 墨宸君那魔头心思复杂,回想起上次在魔狱,他当着自己的面强占曲卿鸾的事,他是断然不会将师妹留在他身边的! “卿鸾,除非你也一起走,否则我不会离开这里!” 影二也是固执得紧,曲卿鸾不走,他也不会走! “谁也别想把她从本尊身边带走!” 随着低沉的男音回荡而来,曲卿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腰上一紧,下一刻,背脊便贴上了一堵温热的肉墙。 有力的大手将她箍在怀中,她便是想动也动不了。 墨宸君一脸阴骛地扫过面前二人,若非考虑到卿鸾的心情,方才他便要了这两人的命! 敢觊觎他的女人,看来是他之前给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放了他们,我不走。” 注意到他的气息变化,曲卿鸾主动拉过他的手,轻言道。 墨宸君一怔,低头看着她。 在确认她言出真心后,怒气消了大半。 “墨宸君,让他们走,我会留在你身边。” 半天得不到他的回应,她以为他是动了杀心。 抬首对上他的眼,手指拉了拉他的衣袖,红唇轻启,重复着方才的话。 那样子,甚是柔弱,引人怜惜。 “不行!师妹!我断不会让你牺牲自己来换取自由!唔!咳咳!” 李玄天话还没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痛得弯下腰,咳嗽不止。 墨宸君现在最听不得有人要将她带走。 下手的时候故意用了狠力。 “师兄……” 眼见大师兄受伤,她担心不已,想要去扶他,却被腰上的力道拽着。 “撵出去,若他们再擅闯魔族境地,格杀勿论!” 手在她膝下一抄,紧抱在怀,头也不回地离开。 与影五擦肩时,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很快移开。 回到房间,曲卿鸾被夹在墨宸君和床榻之间。 他的气息环绕鼻间,他胸口的起伏彰示着此刻的心情。 “我担心他们,所以去看看。” 这姿势有些不太舒服,她手中稍稍用力,将身体撑起来些。 整个人与墨宸君又近了些,身上的冷香蹿入他鼻息,让他紧绷的脸色稍稍舒缓。 “我没想过逃。” 他就这么看着自己,话也不说,让她有些不自在。 脚链因身体的移动而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这链子在,我逃不了的。” 她说的是实话,脚链上施了术法,凭现在的她,是挣脱不开的。 眼底闪过晦涩,行动受限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待宰的羔羊。 “青鸾。”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了口。 大手覆上她的脸庞,柔嫩的肌肤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别再离开,我承受不起。” 上一世的永隔在他心上埋下了一根刺,尤其是从灵犀那儿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后,更是放手不得。 兜兜转转,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才将她寻回来,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走,即便是她本人也不行! 墨宸君想,自己现在许是有些偏执了。 可他控制不住,失去过一次的珍宝,失而复得,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失去。 所以他宁愿选择极端的方式,也要将她紧紧绑在自己身边。 即便,她会因此生怨也在所不惜。 “你…怎么了?” 他看上去不对劲,那眼神幽深得像口古井,像是要把她困在里面。 她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情,不禁有些发寒。 “青鸾。”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唇瓣相接。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叫得是“青鸾”还是“卿鸾”。 反正无论叫什么,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滚烫又撩人。 “墨宸君。” 他视线灼热得让她想避都避不掉。 可眼下,她着实没有那个心思。 衣衫褪至肩头,她用手抵住那堵火热的胸膛,神色清明:“我不想。” “青鸾…”他喑哑的声音透着退不去的欲望。 “别让我,更恨你。” 短短几个字,如一盆冷水浇下,将墨宸君体内的火热彻底浇灭。 她说,恨他。 没有比这更能刺痛他了。 曲卿鸾明显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猛地一顿,然后失魂撤回。 肩头一暖,衣服被他拉拢,整理得当。 “今日你也累了,好生歇息。” 柔声低语,掩不住的怅惘,却又强打精神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失落。 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后,迅速转身,离开了房间。 脚链再一次发出轻响,曲卿鸾躺倒在空旷的床榻上,仰面瞧着屋顶,双目有些失焦。 墨宸君,你我之间,大抵也只能如此了…… 第110章 帮我一次 “柳姑娘这是做什么?” 看着面前的女人,曲卿鸾心情说不出得复杂。 向来都是她在柳清欢面前垂首,现在突然调换了位置,真有些不习惯。 “我求你,帮我这一次。” 柳清欢咬着嘴唇,心一横,双膝跪在她面前。 若不是为了活下去,她怎会这般屈辱地跪在情敌脚下,求她救命。 “我为何要帮你?柳姑娘莫不是忘了,你害死了我师父,也曾害我死过一次。我杀你报仇还来不及,又怎会帮你。” 若非她现在修为全失,若非她被墨宸君禁锢,仇人就在眼前,此等机会她曲卿鸾怎会放过。 柳清欢是知道曲卿鸾心中的恨的,所以来见她之前特意给自己下了防护咒。 以现在的曲卿鸾,根本奈何不了她。 “若我说,我能帮你离开魔族呢?” “你说什么?”曲卿鸾瞳孔一震。 不得不说,柳清欢这个条件着实很诱人。 “你帮我这一次,帮我跟宸君求求情,让他不要抽走我的内丹,我就帮你离开魔族。” 连续几日,她亲眼见证了墨宸君对灵犀的逼问和手段,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残酷冷血。 她吓到了,吓得瑟瑟发抖。 在听到他要取自己内丹给曲卿鸾重塑丹田的时候,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她不要!好不容易得到如此精纯的内丹,好不容易有了这具没有病痛的身体,她不要失去!绝对不要! “他要抽走你的内丹?为何?” 此时的曲卿鸾满头雾水,她不是墨宸君最喜欢的女人吗?三年来,她亲眼看到他是如何将她捧在手心,疼宠有加,怎得现在他竟然要取她的内丹? 内丹之于修炼者何等重要,没了内丹,轻则修为全失,重则魂飞魄散。 他怎会舍得如此待柳清欢? “呵,都是因为…”柳清欢顿了一下,瞧着曲卿鸾的脸恨得牙痒痒,不行,自己不痛快,也绝不会让这个女人痛快! 正要开口编排,被曲卿鸾半途打断:“罢了,我也不是很想听理由。” 墨宸君和这女人之间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想听。 柳清欢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女人,在耍自己吗? “柳姑娘,你我之间先前发生的种种,让我很难相信你的一言一行。” 曲卿鸾很清楚,柳清欢看自己,就像自己看她一样,都膈应。 她的帮忙,恐怕也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那么简单。 “你不信我,那影五呢?她你总能相信吧?我可以让她送你出去。” 曲卿鸾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柳清欢早有对策。 她信不过自己,但总不会怀疑同是魔影出身的影五。 果然,曲卿鸾的脸色松动了。 若是影五,倒能一试。 翻身下床,踝上的脚链因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轻提衣衫,将脚链显露在柳清欢面前:“我可以考虑跟你合作这一次,但柳姑娘,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只要你能替我解了这脚链,你的提议,我便答应。” 这脚链的制作主料来自仙族,要想解开,仙族出身的柳清欢是最佳人选。 “我听说,仙族之人的小指骨是一把万能的钥匙,柳姑娘可以好好考虑,是要小指,还是内丹。”看着柳清欢有些惨白的脸色,曲卿鸾突然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畅快感。 许是这些年被欺压得厉害了,现在倒生出一种报复的愉悦感。 “曲卿鸾你不要得寸进尺!” 柳清欢从未想过面前这个女人竟然会威胁自己。 毕竟这三年以来,她在自己面前哪次不是恭恭敬敬的。 可她忘了,曲卿鸾是魔影之一,若非心里念着墨宸君,又岂会对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低了头。 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不愿再念着墨宸君了,自然更不会对柳清欢有所退让。 “柳姑娘,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不是吗?你既然来求我,那就说明我的话必定管用。你说,若我在尊主面前提议,让他不仅取内丹,还要取你的命,他会不会答应?”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将柳清欢浇得全身僵硬。 她抬眼看着曲卿鸾,那双复明的眼睛,其中神色深邃冷酷得和墨宸君拷问灵犀得时候如出一辙! “我…”她不禁有些害怕,声音也随着轻颤起来。 她很想否认曲卿鸾的话,可一想起墨宸君之前在那间屋子面对她和灵犀的样子,她清楚的知道,若是曲卿鸾开口这么说,墨宸君或许真的会答应。 贝齿紧咬下唇,柳清欢低着头陷入沉默。 半个时辰之后,小屋的门打开,一道人影匆匆闪过,离开时,门沿下方落了一滴血。 “仙族指骨能开百锁,果然不假。” 屋内,曲卿鸾祥端手中的断指,脚踝上的铁链虽然已经解开,但她并未将其拿掉,而是松松地搭在脚背上,以免有人突然进来,看出端倪。 “你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诚如她所料,没过多久墨宸君便进了屋。 瞧见她的时候,那截断指已经被藏好了。 见她眉眼间透着愉悦,墨宸君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些。 这么多天,总算是少了愁思。 或许,她已经打算安心留在自己身边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来到床榻边,轻轻抚弄她的鬓发。 曲卿鸾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强忍着没动。 “墨宸君,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第111章 终于找到你了 曲卿鸾难得的示好,让墨宸君心情格外得好。 内心深处对她的愧疚化作加倍的疼宠,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予以满足。 他答应她暂时不取柳清欢的内丹,反正内丹在她体内尚未完全养满时日,现在取出确是为时尚早。 不过这个女人冒名顶替卿鸾一事,终是触及了墨宸君的底线,他无法轻易原谅她。 虽暂免了她取丹之苦,但皮肉上的惩处还是少不了的。 于是他将她投入了魔狱,连续几日,都能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哀嚎。 几日的示好,让曲卿鸾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这几日墨宸君对她的行动限制松了许多,甚至允许她和外面的人接触。 虽然接触时间有限,不过对于曲卿鸾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影五已经作好了充足的准备带她离开。 正巧魔族近日似乎出了什么事,墨宸君每日都被公务缠身,来她这边的时间越来越少。 这对曲卿鸾而言是极大的机会。 终于,这一日,魔族躁乱,墨宸君无暇其他,领头平乱。 趁此良机,影五带她顺利逃离了那座禁锢的小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曲卿鸾离小屋已有一段距离,休憩之时,魔宫那边传来巨大响动。 她转头看去,只见远处浓烟滚滚,不时传来兵刃交接的清脆声。 秀眉紧蹙,她不自觉地担心起来。 毕竟魔族是她待了三年的地方,终归是有感情的。 这里出事,她无法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仙族的人打过来了。” 影五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浓烟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一枚奇形怪状的石头。 仔细看,那石头内部闪烁着奇异的光。 灵犀和方慕白两位仙尊,一个被困魔族,一个被魔族追捕。 仙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几日为了让魔族交出两位仙尊,可没少给墨宸君添堵。 今日开战,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仙族一直以来就想彻底铲除魔族,今次不过是寻个由头开战罢了。” 见曲卿鸾一脸愁思,影五笑了笑,上前摸着她的头顶。 这丫头,面上表现得对墨宸君似乎死心了,可实际上还是牵挂着他的。 哎,只可惜,墨宸君他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呐。 “好了,我们该走了。放心,以尊主现在的实力,仙族那些人是奈何不了他的。倒是咱们再不走,若被他追上,那可就真惨了。我皮糙肉厚,大不了挨一顿揍,你的话,等着你的可就不只是上次那条锁链那么简单了。” 一边说,一边勾住曲卿鸾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 手中的石块靠近曲卿鸾的时候,其中光芒越发明显,最后一缕幽气窜出,趁曲卿鸾不注意,进入她体内。 “影五,我好困…” 曲卿鸾只觉眼皮沉重,脚也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话音刚落,黑幕降临,沉沉晕睡过去。 “抱歉啊小七,我也是没有办法。” 看着怀中沉睡的曲卿鸾,影五苦涩一笑,下一刻,便带着人消失在魔族领域之中。 离开之时,凤翎坠落,顺着地势滚落一旁,孤独又无助地待在杂草中间。 就在二人消失后不久,一阵异香袭来。 香风停下,一道靓丽倩影落地。 女子气质飘然若仙,一袭淡紫色衣裙衬得雪肤越发莹润。 一双水眸微波粼粼,透着丝丝温柔。 腰间,一支雪白的骨笛尤为醒目,骨笛头部刻着一个“云”字。 女子一眼便瞧见坠落杂草间的凤翎。 上前将其拾起,仔细感知其中气息,随后水眸微震,倏地将凤翎握紧,微颤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震撼。 “青鸾,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轻柔的声音温润如水,透着些许激动。 仔细把凤翎收捡好,再抬头时,人影早已不再。 第112章 我们又见面了 黑泽渊,寒冰殿。 祭梵音看着影五怀中昏睡的人儿,满意地笑了。 “本尊果真没有看错你,影五,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漂亮。” 抬手间,冰晶如有灵性一样,蹿至影五面前,在祭梵音的操控下化成一只巨手,示意她将曲卿鸾放上去。 “人我是带过来了,不知道梵音尊主你要如何处置她?” 影五看了看怀中的人,片刻后,顺着祭梵音的意思,把她放在了冰之巨手上。 抱歉啊小七。 心里默念,眼瞧着曲卿鸾在祭梵音的术法中消失。 “尊主的心思,岂容你妄自揣测!” 祭梵音还没开口,夜九殇就气势汹汹地怼了过来。 “我要真揣测了,还用得着问这一句?”影五嗤笑道,看向夜九殇的视线充斥着嘲讽:“再说,若连主子的心思都摸不透,恐怕做什么都是无用功,这一点,我想前左护法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前”字咬音极重,深深戳中夜九殇痛处。 影五踩人痛脚的功夫向来不差,不然,以前影二也不会常常被她气得吐血。 “你!”夜九殇恼羞成怒,涨红了一张脸拔出武器便要与影五交战。 “九殇。”祭梵音一个抬眼轻易将他镇住,右手往后挥了挥,夜九殇即便再怒,也只能顺从地收起武器,狠狠剜了影五一眼,乖乖立在祭梵音身边。 多少年了,这蠢货还是同以前一样,毫无眼力,没有丝毫长进。 那影五若是认真起来,便是自己也很吃力,毕竟是魔影中战力最高的存在,她的巅峰,甚至可以比肩历代魔尊。 若非当年那场意外,毁了她一条筋脉,只保留了六成的修为。 今日岂会只是一个魔影那么简单。 “本尊要她,自有要她的理由。影五,你是聪明人,既然归顺了本尊,便应该知道,主子的事情,莫要随便打听,仔细好奇心害死猫。” 祭梵音脸上挂着笑,笑意中,掺着毒蛇的气息。 “梵音尊主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会再多嘴。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一下,妖族的心头血,可不是那么好取的。除非自愿,否则那心头血不但不会救命疗伤,反倒会成为催命的毒药。” 以为他不说,自己就猜不到这其中蹊跷? 影五心头冷笑,祭梵音未免太看不起她了。 封印百年,方从这怨气滔天的黑泽渊苏醒,修为定受损不少。 他要曲卿鸾,无非是看上了她妖族的身份,想要利用她的血来助其快速恢复修为。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他却是少算了一步。 影五的话让祭梵音原本挂着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去。 心头血需要自愿…这一点,他从未听说过。 狐疑地看向影五:“你所言,可有依据?” “若是不信我,大可一试,不过后果,梵音尊主可要掂量清楚才是。” 没有正面回答祭梵音的话,可也正是如此,才让祭梵音更加摸不准这其中真假。 “尊主,那疯女人的话,属下认为不可信。” 待影五离开后,夜九殇一脸严肃对祭梵音道。 他讨厌影五,尤其讨厌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蔑视。 真想挖出那女人的眼睛,让她永远都不能再那样看自己! “可不可信,本尊自有判断。” 单手撑着下巴,祭梵音不断揣摩影五方才的那些话。 那女人心眼多得很,会这么好心提醒自己心头血的秘密? 莫不是在保护那女人,不让自己靠近她?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尊主?” 瞧见祭梵音的脸色转阴为晴,夜九殇满头雾水。 “走吧,本尊现在就要去慰问慰问妖族公主。” 影五越是不愿意自己靠近,就越是证明曲卿鸾身上有他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带着夜九殇来到暗无天日的冰窟。 这里,是寒冰殿最深层也是最隐蔽的地方。 温度冰冷刺骨,曲卿鸾没有修为护体,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影五那家伙,竟真的背叛了魔族,与祭梵音勾在了一起! 从柳清欢让影五帮忙带她离开的时候,曲卿鸾就已经注意到了其中端倪。 柳清欢和魔影从来没有交集,为何会与影五结成能够随意叫她帮忙的关系? 再回想起之前在人界遇到影五时,她说的那番话,很难不起疑心。 以曲卿鸾对影五的了解,她一向随心所欲惯了,很少有人能够管得住她,或者说她很少听从谁的指示。这三年来,据曲卿鸾观察,也就一个墨宸君能使唤得动她。 就连影二这个首领也不见得能让她听话。 就是这样一个人,柳清欢竟然能请她帮忙,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曲卿鸾好奇得紧。 反正她也想尽快离开魔族,索性将计就计,顺从地倒在她怀中,任她带走。 只是曲青鸾没有想到的是,影五带自己来的,竟然是黑泽渊,还把自己交给了祭梵音这个危险人物。 影五到底为什么要与祭梵音合作? 又为什么要背叛墨宸君? 两朵疑云在曲卿鸾脑中不断交替。 正在她思考不得且身子已经完全冻僵的时候,冰窟的门开了。 敏锐地察觉有东西靠近,猛一抬头,祭梵音放大的脸就在眼前! “三公主,咱们又见面了。” 第113章 交易 “梵音尊主真是好手段,能让影五为你做事。不过我想不透的是,当初是你将我丢到鬼族境地的,现在又是你让影五把我掳来,如此做法,着实矛盾得令人看不懂。”曲卿鸾看着眼前这个俊美中透着邪气的男人。 同为魔族至高者,墨宸君和他比起来,倒显得正气十足。 “啊,看来魂魄完整之后,你的视力也恢复了。” 对上她的视线,祭梵音眼角笑意更深,伸手欲抚上她的眉眼,被她偏头躲了过去。 顿了顿,将手收了回来:“先前将你放走,除了给墨宸君带个信外,便是想让他尝尝亲手杀死挚爱的滋味。只可惜,他认出了你,自然是不会再对你不利,你便成了他的心头肉,他的软肋。既然如此,那何不为本尊所用?妖族之血有治愈之能,正好为本尊恢复修为,况且有你在手,墨宸君便是再有本事,面对本尊也得几番顾及。” 一席话听得曲卿鸾背脊发寒。 这个男人,果真是阴险毒辣至极。 “听说妖族之血需得心甘情愿才会有效,梵音尊主这般动作,我可是受惊不小,哪还会自愿为你奉血?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耽误了你的治疗期不说,搞不好还会白白丧命。” 对于曲卿鸾而言,自己现在身无修为,无法像上次那样与他硬拼,要想从祭梵音手下逃脱,还需智取。 “果然是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为自己争取利益。” 对比起第一次而言,这一次曲卿鸾面对自己的时候倒是显得镇静许多。 这让祭梵音对她高看几分,他喜欢这种临危不乱的孩子。比起柳清欢那种稍稍一吓就惊慌不定的强太多了。 “说说看,你要怎么样才会心甘情愿地为我献血呢?” 稍稍与她拉开一些距离,方便他仔细观察。 祭梵音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难不成要本尊像墨宸君那样待你?” 提到此处,曲卿鸾脸色微变。 回想起之前她奉出心头血供养柳清欢,心脏还是止不住地抽痛了一下。 仔细思忖片刻,她方才抬起头:“梵音尊主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内丹损毁,修为全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不如这样,梵音尊主与我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重塑内丹,之后,我便供你心头血至你痊愈。” “看不出你的胃口这么大。” 重塑内丹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是纯粹的妖丹。 祭梵音笑容收敛了些,气氛似乎结了冰,比之方才更显压抑。 一旁的夜九殇默默注视着主子的神情,一面暗骂曲卿鸾的不知好歹,一面担心祭梵音是否会怒极做些什么。 “梵音尊主要的也不是凡物,交易讲究公平,我若是没有内丹支撑,也无法承受取血之苦,梵音尊主也不想血取到一半就没有了吧?” 二人对视良久,突然,祭梵音大笑出声,吓得夜九殇心头一颤。 他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笑过。 “好!” 虽然祭梵音答应了这桩交易,但仔细观察,他眼底的笑意透着阴森狠厉。 自己竟然被一个丫头拿捏住,好啊,好得很! 等自己伤势痊愈之后,定要将她剥皮拆骨,剁碎了送回给墨宸君才行! “进去!” 曲卿鸾被粗暴地推进了一间密室。 脚下一阵踉跄,幸亏眼疾手快扶住了前面的梁柱,否则就刚才夜九殇的力道,她已经跌倒在地了。 “这是哪儿?” 环顾四周,是陌生的房间,不同于主殿的寒冷,这里暖意十足。 寒冰殿还有这种地方?曲卿鸾有些惊讶。 “少废话!尊主说了,若想重塑内丹,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门口我会让人轮流把守,别耍花样!” 这里的暖意皆是来自黑泽渊异兽的兽丹,兽丹力量虽霸道,但若能完全吸收入体,对修为提升大有帮助。 这里原本是祭梵音平日修炼的地方。现在竟然给了这个废物用!夜九殇十分不满,对曲卿鸾的态度越发恶劣。 话落之后便转身离开,叮嘱门口的守卫:“若发现这丫头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真是不友善。 曲卿鸾暗自嘀咕,和夜九殇比起来,就算是时常给自己找茬的影六都显得格外可爱。 试了试将兽丹之力吸入体内,这些力量果真霸道非常,一入体便横冲直撞地将经脉震得生疼。曲卿鸾痛得蜷缩颤抖,好不容易有了片刻停歇,没过多久,疼痛再次袭来。如此反复了数十次,终于,力量在体内平息,彻底融入经脉。 丹田处,隐约有股热流涌上。 虽然很弱,可也让曲卿鸾看到了希望的光。 这兽丹之力当真有效! 欣喜万分,不顾疲累,继续吸收力量。 纤细的人儿在一次又一次的苦痛颤抖中起身,咬牙坚持,只为找回完整的自己。 第114章 怎么不见面就要走呢? 接连几日,曲卿鸾不眠不休,一个劲儿地将兽丹之力尽数纳入体内。 尽管剧痛如浪潮,可为了快速重塑内丹,她不能不这么做。 一切都在时间。 她好不容易从祭梵音那儿争取到一些时间,定要好生利用才是。 内丹重塑,越快越好。 “九殇啊,三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祭梵音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发问。 手肘撑着扶手,指尖轻揉太阳穴。 曲卿鸾占着自己的修炼室,让他无法吸取兽丹之力巩固内元。 这几日,他的情绪有些烦躁。 “回尊主,那女人已经开始吸纳兽丹之力,属下已经让人轮岗看守,据报,她吸入兽丹之力后,几次三番晕倒抽搐,样子很是痛苦。” 听到这儿,祭梵音按压太阳穴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夜九殇,随后冷笑出声:“那丫头胆敢跟本尊讲条件,是该让她吃吃苦头。不过她也是胆大,兽丹之力霸道非常,就连本尊都有些承受不住,一个没了内丹的废人竟然敢贸然吸取。” 说完,沉默了一下,继续道:“罢了,好生看着,别让她死了就成。” 他倒要看看,一个毫无修为护体的人,能承受兽丹之力多久。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曲卿鸾从昏睡中醒来。 调动内息,方才吸入的兽丹之力,终于完全融入经脉。 丹田内的热感,从一开始的灼热逐渐变得温柔。 感觉到内息逐渐开始凝聚,曲卿鸾心头大喜。 顾不上喘一口气,挣扎着坐起来,继续修炼。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响。 曲卿鸾以为是送饭的守卫进来,并未回头看,只专心致志地修炼。 直到一抹清香入鼻,方才察觉,进来的并非是看守她的人。 “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做事没个分寸。” 语气温柔,音调柔美。 曲卿鸾抬头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温雅美丽的女人。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宠溺,对她,曲卿鸾莫名觉得格外熟悉。 明明是素未谋面的女子,可自己感觉好像已经与她认识千年万年。 而且她方才对自己说的话,似乎也认识自己许久似的。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下意识地开口,视线警觉地扫向门口。 祭梵音的这些守卫都是死士,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进来的? “青鸾,我是你二姐,曲如云。” 曲如云蹲下身,仔细将她打量了一遍。 她比以前瘦了许多,也警觉了许多。 以前的青鸾眼中没有这么多猜疑,心防也不会如此高,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二……姐?” 迟疑地唤出这两个字,秀眉微蹙。 脑海中走马灯似地划过细碎的片段。 二姐!这边这边! …… 二姐好二姐你就带我出去一次吧就一次 …… 二姐,放我出去,我要去救他!诛魔箭乃上古神器,他会死的! 头越来越疼,脑子好像快要炸裂一样。 “青鸾!?青鸾你怎么了?” 眼见曲卿鸾痛苦地抱着头,曲如云慌忙扶住她的肩膀。 “我的头…好痛…” 颤抖着声音,虚弱地道出自己的痛苦。 无意识地靠在曲如云肩头,在她身上,曲卿鸾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安全感。 “兽丹之力太过霸道,你没有修为护体,又急功近利吸入太多,身体承受不住的。这里不能待了,来,二姐带你走,我们回家。” 将她的手臂绕在自己后颈,用力将她搀起来。 虽说曲卿鸾身形瘦削,可对于比她低半个头的曲如云而言,还是有些费力。 好在来之前她已经施下法术,让外面那些守卫陷入幻镜。 可法术时间有限,她们必须尽快离开。 二人跌跌撞撞往前走,走了许久,眼瞧着就要到出口。 然而出口处的人影,让曲如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阿云,你我分离这么长时间,怎得如此狠心,连见一面都不肯就要走呢?” 祭梵音的视线定在曲如云身上,和看曲卿鸾时的狠厉杀意不同,那是一种灼热的偏执,一种占有欲暴涨的疯狂。 第115章 我来救她 “祭梵音,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要么你让开,要么……” 腰间骨笛不知何时持于曲如云手中,话音刚落,内劲催动下,笛音袅袅,迷惑人心。 曲如云的术法从来不以攻击力高低取胜。 她重在控制,以操控心神为主。 虽身为妖族,可她的妖丹从来都是族里最弱的一个。 再怎么努力修炼,顶多也只能是个中上水平。 好在几经摸索,她也算是寻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修炼方式,这才走了现在这条道。 “阿云,许久不见,修为涨了不少。” 曲如云的控制术法练得如火纯青,在场除了他祭梵音外,各个都中了招。 就连夜九殇这等功力深厚的人,也受了心神蛊惑,不受控制地对他这个主子抡起了武器。 祭梵音躲都没躲,生生接了夜九殇一击。 血从头上淌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只是痴痴瞧着曲如云,笑得瘆人。 “阿云,玩得开心吗?” 只是稍微调运内息,血就止住了,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脚下一动,人已经站在曲如云面前,骨笛被他拿在手中。 “玩开心了,是不是就该跟我回去了?” 凑近了过去,眼对眼看着曲如云。 声音温柔得令旁人咋舌。 “祭梵音,这么多年,你依旧让我觉得恶心。” 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骂人。 祭梵音明显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捏着骨笛的手指,指节泛白。 “阿云还是这么难哄,不过没关系,这几百年我都等了,不妨再多等些日子,总有一天,阿云你会承认对我的情。” 漆黑的小蛇顺着窗沿爬出屋子。 曲如云返回床边,为曲卿鸾擦拭薄汗。 青鸾的情况非常不好,没有修为护体,新吸入的兽丹之力无法完全消化,在体内横冲直撞。 若是不快点帮她平息这霸道的力量,恐怕她的经络会被冲得四分五裂! 凝气于掌心,曲如云迟疑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内息输给她。 她天生丹田异于常人,修练出来的真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曲卿鸾造成额外伤害。 可眼下除了自己,再无旁人相助,若她不出手,曲卿鸾九死一生。 “阿云在干什么?” 正当曲如云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要将真气输入曲卿鸾体内时,手腕被死死钳住。 祭梵音笑眯眯地看着她,另一只手里,却握着一条死蛇。 正是曲如云方才放出去的那条。 “阿云又不听话了,不仅对外通风报信,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让我担心,该罚。” 黑蛇被无情地扔在地上,曲如云面不改色,只淡淡扫了一眼,抬眸对上他。 “祭梵音,早在当年你算计我和兄长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便已经恩断义绝。你这般故作熟识,除了难堪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曲如云的性子一贯如是,总是能用温润柔和的音色,说出最诛心的话,尤其是对仇人。 “不知轻重的女人!竟敢这般对尊主说话!” 夜九殇最是看不惯有人对祭梵音不敬,大步上前作势便要打,被祭梵音一个抬手给振飞了出去,狠狠落在背后的寒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本尊的人,何时轮到旁人置喙?” 冷眼一瞥,下一刻,夜九殇便消失在眼前。 “阿云,你最是重情义,我不信你当真能忘了过去。” 他记忆中的曲如云,便是受尽千般委屈,也不会忘记对他好。 他还记得,当年的她,不顾万众非议,为他挡下妖王一鞭的场景。 那时的她是那般爱他,他不信她真能斩断对他的情。 “信不信随你。”曲如云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凝气,欲为曲卿鸾渡气。 “你的丹田异于常人,强行渡气,于你于她都没好处。” 再一次打断她,祭梵音有些动怒,嘴角下塌了些。 “青鸾是我妹妹,我自当倾尽全力救她,便是死了,也与你无关。” “你与她又不是亲姐妹!何故如此!?” 这下,祭梵音怒意更甚,攥着曲如云的力道骤然加大。 她能对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如此拼命,怎就不能对爱过的他多上点心!? “只要能救青鸾,死又何惧?” 坚定的目光彰示着她的决心。 别看曲如云看上去温顺淑雅,可骨子里的韧性,是谁也撼动不了的。 “你…”祭梵音青筋暴起,恨恨地盯着这个女人,却又格外的无可奈何。 僵持半晌,末了,他只得咬牙道:“好,那我来救她。” 第116章 离开的条件 父尊,你看,青鸾结丹啦! 小小的女孩儿,抱着男子修长的腿,包子一样的脸上满是笑容,看上去软糯可爱。 不愧是我曲冥的女儿!哈哈! 男子弯腰将女孩儿抱在怀中,满眼慈爱。 父亲,青鸾小小年纪就结丹,属实天赋异禀。 男子身边的少年也一脸宠溺,大手在女孩儿头顶轻轻抚摸。 曲卿鸾瞧着眼前这画面,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视线在女孩儿,抱着女孩儿的男子以及那少年之间不停切换。 那女孩儿的模样,与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还有那男子和少年,尽管印象中从未有过这两人,可当她看到他们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唤出了声。 父尊。 兄长。 两声称呼落下,数百年前的记忆呼啸而来,如海浪一般汹涌地拍打在曲卿鸾的神经上。 一切都记起来了。 原来她就是妖族三公主,她就是曲青鸾! 青鸾!青鸾! 急切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传来,她清晰地听到熟悉的声音萦绕耳边。 尽管眼皮像千斤压着一样沉重,但她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曲如云焦急的面庞。 “二姐…” 刚刚苏醒,声音有些喑哑。 但对于曲如云而言,看到她醒来已是格外欣喜。 方才祭梵音用了猛力,曲如云生怕她挺不过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曲如云抬手为她擦去额头的汗,稍稍松了口气。 坐在床榻边将她的手握住,关切道:“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轻摇头颅,曲青鸾回答:“二姐放心,我还好。” 话落,又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姐姐,回想起这数百年离开妖族后所受的苦,突如其来的委屈冲得鼻头有些发酸。 “二姐。”音调中带了些哭腔。 曲如云听得心疼得紧,温柔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二姐找到你了,二姐带你回家。” 回家二字更是直击心弦。 彻底让曲青鸾泄了洪。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钻进曲如云怀中,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盏茶之后,曲青鸾的情绪才平复了些。 靠在曲如云肩头,被她轻轻拍背顺气。 “二姐,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黑泽渊这块地方,旁人轻易进不得,而进了的人轻易也出不得,再加上妖族早就避世良久,曲如云是怎么得到消失知道自己在这儿的? “有人一路给我你的线索,我是循着线索找来的。”曲如云回答。 “给你线索?谁?” “那人手脚利落,每次都是留了线索就离开,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我怎么查都查不到这人的身份。”曲如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展开来,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曲青鸾在黑泽渊。 笔迹过于工整,根本无法从字迹辨别身份。 曲青鸾的小脑袋开始飞速运转。 “二姐,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七日前。” 七日前,她刚刚离开魔族。 若曲如云真是从那时候就拿到了信,那就只能说明传信的人,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带来黑泽渊。 这个人是谁? 曲青鸾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在她冥思苦想之际,门开了,祭梵音再次走了进来。 这次他的脸色有些异常的惨白。 曲青鸾见了他,稍稍愣了愣。 “阿云在干嘛呢?” 一进门,他便向曲如云瞧去,视线从她指缝扫过,那里已经没有信,只是她的脚边多了些灰屑。 “梵音尊主莫不是连我们姐妹聊天也要管束?” 曲如云没有看他。 “怎么会,阿云自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我绝不阻拦。” 祭梵音笑着上前,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肩膀,被她灵巧躲开,眼底神色变了变,但依旧压着没有发作。 “既然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我现在要带青鸾离开,你怎么说?” 曲如云道。 “好啊。”祭梵音回得利落。 这个回答出乎两姐妹意料,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狐疑地看向他。 “不过。”话锋一转,祭梵音嘴角勾笑,指了指曲青鸾后,又指了指曲如云。 附耳轻语:“她,把心脏留下,而阿云你,跟我单独过一夜,我便让你们离开。” 第117章 我该怎么杀你? “尊主。” 影三站在墨宸君面前,将目前的情况一一汇报给他听。 这几日,仙魔两族相争,打得不可开交。 双方都死伤无数,折兵损将。 仙族是最先挺不住的。 为了减少损失,仙帝主动提出休战,要墨宸君交出灵犀和方慕白,仙族便立刻撤离。 “告诉仙帝那个蠢货,方慕白不在本尊这儿,他若寻到,尽管带走。但顾灵犀,本尊绝不会放过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当年对青鸾做的那些事,墨宸君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又怎会轻易放了她! “对了,青鸾有消息了吗?” 他在曲青鸾身上下了追踪蛊,在她走出小屋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她已经不在魔族了。 也好,眼下魔族纷乱,她一身修为全无,留在这儿说不定会受牵连。 暂且离开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本来墨宸君是这样想的。 可这几日,派出去的魔影无一带回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他开始有点心慌。 青鸾她,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否则怎会连魔影都寻不到她的下落? 影三瞧见他眼底的担忧,叹了口气,摇头道:“回尊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属下已经将方圆百里的地方全都找遍了,并未发现影七的影子。” 按理来说,影七修为全无,仅凭脚力,就这几天,能走到哪儿去? 可就偏偏寻不到半点身影,着实令人费解。 墨宸君沉默不语。 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底的慌乱越来越强烈。 就连追踪蛊都没有办法寻到,她究竟去了哪里? “尊主!” 此时,影六匆匆忙忙跑过来,一脸惊慌失措。 墨宸君本就因为曲青鸾失踪一事烦乱,见她这副仓惶模样,更是心情不佳。 “做什么这般毛躁?” “尊主不好了!那…那怀仁仙尊,将…将柳姑娘…剖丹了!” 话落,强风带起鬓发。 脸上微微有些刺痛,手指摸了摸,脸上被气劲划出了一道细口。 再抬眼,面前哪儿还有人! 影六转过身,只瞄见了墨宸君那满身杀气的背影。 方才强劲的威压历历在目,这一刻,她从内心感受到了这位尊主的嗜血戾气,回想起这几日他拷问灵犀用的那些手段,那才是魔尊真正嗜血时候的模样! 吓得她心底的那抹妄想全然破碎,不敢再对墨宸君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墨宸君赶到时,柳清欢已经被抽干了修为,丹田破裂,血水涌出,将地面染得鲜红。 她的内丹已经没了,空气中还残留着熟悉的内丹气息,看来灵犀刚走不久。 顾不上其他,墨宸君循着内丹气息去追。 路过柳清欢尸体的时候,稍稍顿了顿,吩咐影三好生处理。 灵犀踉踉跄跄来到之前曲卿鸾待过的小屋。 内丹刚刚入体,还没来得及融会贯通,在陌生的躯体里,内丹横冲直撞,疼得灵犀极近发狂。 确定身后无追兵,她盘腿调息,然而越是想要压住内丹,反弹的效果就越强烈。 “给我消停点!曲青鸾!” 疼痛拉扯着她的神经,捂住丹田,她怒吼道。 果然是丹随主人!都一样不安分! 这颗内丹,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辗转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心血! 岂是因为一点小小的痛苦就能放弃的?! 只要将这内丹完全融入体内,她的修为便能在瞬间达到五族顶峰! 届时,三界五族,谁还能奈她如何!? 便是那祭梵音,她也不用再怕! 还有墨宸君,她定要将他踩在脚下! 不知是疼到极致以至于麻木到痛感减弱,还是她的怒吼起了效果。 内丹的冲撞效果,的确是缓和了些。 稍松一口气,灵犀再次调息,总算是顺畅了些。 “你竟敢躲在这儿,顾灵犀,你果真同以前一样,寡廉鲜耻至极。” 调息至一半,房门被强风冲开,强力的威压迎面而来,风中血戾浓重,压得灵犀喘不过气来。 她睁开眼便见着墨宸君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 那里渗出的恨意,如猛烈江涛似的要将她吞噬。 这是第二次被墨宸君用这种眼神盯着。 这种要将她碎尸万断的神色,让灵犀觉得恐怖。 上一次他这么看自己,还是他被自己陷害得坠入魔道,被赶尽杀绝的时候。 多少年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都成了仙尊,还能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压迫。 “五百年前,你强行分裂青鸾的魂魄,抢走凝魂珠,利用青鸾残魂造了个赝品放在我身边,欺骗我,误导我,让我伤了最心爱的女人。现在,你还想将我所爱之人的内丹占为己有,顾灵犀,你说,我该怎么杀你?嗯?” 第118章 你自找的! 黑泽渊内,一道黑影飞速穿梭其中。 身后跟着一群魔物,张牙舞爪,都是祭梵音用活人饲养出来的。 好不容易寻到喘口气的机会,曲如云胸口急促起伏,只歇了一会儿,便又马不停蹄地往前冲。 快点!再快点! 心底不断提醒自己时间的宝贵。 “二姐,今夜,我替你去祭梵音那儿。”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曲青鸾催她离开的模样。 “二姐,我现在修为全无,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尽全力为你争取逃离的时间。以你的修为,独自一人逃离黑泽渊不是问题。” “我来找你,是为了带你回去,而不是为了抛下你不管的!” 曲如云握紧她的手,自己寻了她数百年,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抛下她! 她答应了父尊会把青鸾带回去的,决不能食言。 “二姐,你听我说。”时间不多,容不得她们在这里浪费。 祭梵音此人偏执又残暴,曲如云这样如水般温柔的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二姐舍不得她受苦,她曲青鸾也舍不得让二姐受这等屈辱! “你修为还在,先出去搬救兵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祭梵音此人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若你真去了他那儿,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到时候咱们逃脱的机会不是更小了吗?” 正是这句话,说服了曲如云。 虽然不情愿,可最终她还是同意了曲青鸾的提议。 “青鸾,你一定要撑到二姐回来!” 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快要突破曲如云的体力上限。 吼! 震天动地的嚎叫贯穿天际。 就在曲如云即将逃离黑泽渊之际,那些魔物融为一体,化作巨大的怪异生物,如山一样的大手迎面压下,地面瞬间崩裂,尘土飞扬!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惊得曲青鸾立刻从昏睡中醒来。 她现在头晕脑胀,手脚都被铁钩穿破,呈大字悬挂空中。 稍稍一动,铁钩将刚刚才愈合一点的伤口又撕裂开。 如此重复不知道多少次,曲青鸾早就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痛了。 “妖族血脉,愈合能力果然超凡脱俗。就连锁魂钩的威力都能抵挡得住。” 祭梵音悬浮空中,仔细观察着曲青鸾手脚处,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的伤口。 “看来,本尊那修炼室对你帮助不小,连丹田的破损都被修复好了。” 大手不顾她的瞪视覆在她小腹上,仔细感受着她丹田的气蕴, 没想到短短几日,她已有了结丹之象! 寻常人结丹,即便有高人灵药相助,少说也得花上数月。 而曲青鸾却只用了几天,呵,看来,离自己痊愈的日子不远了。 “祭梵音,把你的脏手拿开。” 小腹上的火热温度让曲青鸾觉得恶心。 “三公主的脾气果真不小,不过是稍稍碰一下,何必这般激动。” 祭梵音冷笑着收回了手,下一秒便死死拽住曲青鸾的头发,强迫她抬头面对自己。 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狰狞的一张脸。 “你该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本尊不是墨宸君,对你,不会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你冒充阿云来糊弄本尊,本尊没有要了你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莫要再挑战本尊的底线!” “仁至义尽?呵!”这是曲青鸾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淤青的嘴角上扬,扯得有些疼,但这点疼痛对于曲青鸾而言,简直不足为道。 “祭梵音,你留着我,无非是因为我的心头血于你有用,你是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说我挑战你的底线,真是笑话,你想要染指我二姐的龌龊心思也配叫底线?” “你……”被曲青鸾怼得气结,祭梵音怒极反笑:“好,好一张伶牙俐齿。本尊倒要看看,你这张利嘴能发出怎样动听的哀嚎!” 说完,用力将曲青鸾的头往前一推,抬手下落,拍在她的肩头。 曲青鸾只觉身体猛地一沉!似有一只巨大的手,用力将她往下压。 她被锁魂钩勾住的皮肉再一次翻卷,钩子被祭梵音所控,深深嵌入骨头,痛得令人发狂! 为了不让祭梵音得逞,曲青鸾死咬着下唇不放,便是咬出了一嘴血,也没有吭一声。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哀嚎,祭梵音加大了力道,血瞳嗜杀之气四溢! 曲青鸾越是强忍,他施加的力道就越大,最后几近疯狂。 “说!阿云在哪里?!” 嘶吼的声音震得整个寒冰殿都在颤动。 夜九殇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这般疯狂不要命的时候。 吓得失了神。 曲青鸾依旧不语,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好,这是你自找的!” 下一刻,嗜血红光充斥整个大殿,化作巨大血刃,直冲曲青鸾而去! 第119章 我想杀了你 紫色的光,将寒冰殿内部塞得满满当当,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悬空的那人被紫光包裹其中,抵挡住了血刃的冲击。 “妖丹……” 夜九殇怔怔地望着那紫光中最为耀眼的光点,似被它蛊惑了一般,喃喃轻语。 没想到,自己这一击,竟然加速了她妖丹结成! 祭梵音被扑面而来的妖气逼得后退了些。 背后,突感异样,反手一挥,挡住一把刺刀。 还没等看清是谁动的手,面前又是刀风一阵,另一只手再出招,将第二把刺刀稳稳抓住。 “鬼侍果然好身手,绝刹那家伙当真养了条好使好用的好狗。” 两把刺刀都被祭梵音钳住,鬼侍涂魅暴露在他面前。 余光瞥了眼紫光中那抹倩影,然后视线很快回到面前这个男人脸上,满眼的不屑。 “堂堂前任魔尊,如此不择手段欺负一个毫无反击之力的女人,祭梵音,你还是不是男人?” “她偷走了本尊的宝物,本尊只是给她该有的惩罚。”祭梵音笑得诡异:“怎么?鬼蜮之门修好了?鬼侍竟有这般闲工夫来管我黑泽渊的事?” 鬼蜮之门撕裂的事,除了鬼族和少数魔影知道外,应是无人知晓才对。 祭梵音的这句话,让涂魅警铃大作。 鬼蜮之门的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得将他带回鬼族,让王上处理才行! 握刀的手紧了几分,手腕翻转,灵巧挣脱祭梵音的钳制。 两把刺刀合为一体,直取祭梵音要处。 “休得伤我尊主!” 夜九殇挥动长鞭,隔开涂魅与祭梵音,碎骨鞭体过处,地面龟裂。 二人纠缠打斗间,祭梵音再次来到曲青鸾身边。 这处是不能待了,涂魅既来,说明鬼族已经知道了曲青鸾所在。 如今鬼族、魔族联盟,很快墨宸君也会找来。 自己现在旧伤未愈,修为未复,与其纠缠,对自己没有好处。 得尽快撤离,另寻他处才是。 大手一揽,扛着紫光排斥的力量,强行将曲青鸾从锁魂钩的束缚中取下,化光离开。 寒冰殿外,四处都是凄厉的哀嚎声。 那些常驻于黑泽渊的异兽们像是发了狂一样。 祭梵音寻了个动静最小的方向往前走,没走多久便发现前方焦土一片,似是被什么东西烧过。路的两旁铺满了断裂的树干,断口整齐,像是被切断的。 前方,巨大的石块挡住出路,将这里形成了一个死胡同。 有人! 敏锐察觉背后的气息,祭梵音转身。 逆光而站的是一道颀长伟岸的男人身影。 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在看到祭梵音怀中的女子时,明显一顿,随后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怒气对祭梵音席卷而来! “真是好久不见啊,凌寒。” 男人的气息让祭梵音不用看也能分辨得出来者是谁。 这令人厌恶的气味,和墨宸君一样,是他永远也不可能认错的。 妖族的大皇子,妖皇唯一的继承人,曲凌寒。 就是这个男人,从他手中抢走了阿云。 “得到消息的时候我还不信,你这畜生是被妖族秘法所封印,怎么可能解封。” 曲凌寒一步一步走上前,冷冽俊美的脸一点一点清晰映入眼帘。 冰冷的视线在扫过曲青鸾的时候,泛出不为人察的温情。 “那可得多亏咱们三公主珍贵的血啊。” 祭梵音说着,托起曲青鸾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只不过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在看到亲妹的伤势后,曲凌寒周身的温度降到最低。 做了一个手势,身后一众妖族死士涌现,将祭梵音团团围住。 “凌寒这是打算与本尊动手?” 轻蔑地扫了眼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鬼,祭梵音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只是直直地盯向曲凌寒,掩不住的杀意。 “夜九殇现在被鬼侍拖着,你寒冰殿内的喽啰扛不住我妖族一击。祭梵音,你强破封印,代价不小,现在身上应该还有旧伤吧?否则你又怎么会留着青鸾?” 曲凌寒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祭梵音的痛点上。 的确,要论实力,这世上能与祭梵音一战的人,寥寥无几。 他曲凌寒并不在其列。 但那是祭梵音毫发无损的状态下,如今他旧伤在身,在这种状态下与之对战,曲凌寒还是有把握的。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以为就你那点修为,能奈我何?” 被狠狠踩到痛处,祭梵音的表情有些扭曲,杀气越来越重。 他负有旧伤一事绝不能传出去! 今日,他便要了曲凌寒的命!反正妖族早晚也是自己的,这崽子早杀晚杀都一样! “若再加上我呢?” 随着温柔之音落下,曲如云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下缓缓上前。 在曲凌寒身边停下脚步,如水的眼瞳闪烁着坚定的光:“祭梵音,我,想杀了你。” 第120章 他们什么时候…… 兄长!兄长听我说,青鸾有喜欢的人啦! 哦?哪家小子这么有福气,被我们青鸾看上了? 嘿嘿,他是清虚派的弟子,资质非凡,听说仙族很中意呢。 …… 青鸾,你做什么?!墨宸君已堕入魔道,你想要跟他一起入魔吗?! 兄长,宸君他不是自愿入的魔道,他是被陷害的! …… 兄长!放我出去!他们要用诛魔箭对付他,我得去告诉他! 你已经为他入魔三百年,还不够吗?! 青鸾,眼下仙族集结各族对魔族进攻,你若继续留在魔族,知道会遭遇什么吗?! 你是我妖族的公主,是我曲凌寒的亲妹,我绝不会让你给那魔头陪葬! …… 最后一幕,强烈的箭气如虹贯日,穿透她的胸口。 魂魄被震出肉身的疼痛,她至今难忘。 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她看到了墨宸君震怒悲痛的模样,也听到了兄长那振聋发聩的哀嚎。 青鸾! 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原来的寝殿。 妖族,她回来了。 时隔数百年,她总算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族群。 心里百味杂陈,环视周围这熟的不能再熟的房间,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三公主,您醒啦!” 侍女端着水盆进来,瞧见她起身,喜出望外:“公主您等一下,奴婢去告诉尊上!” 还没等她说一声等等,人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四肢上的伤口还没好全,但基本不影响行动。 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慢慢走向殿外,她想要瞧瞧家里的其他地方。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便是离开了许久,还是能凭感觉找到路。 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了曲如云的寝殿。 记忆中,小时候的自己是很黏曲如云的。 都说长姐如母,二姐曲如云温柔淑慧,一直以来待曲青鸾都是极好的,自然被小青鸾所喜欢。 一想到之前在黑泽渊时,曲如云抱着她说:“二姐带你回家。” 心头的暖流涌上,激动得迈开腿往殿里走,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二姐。 “三公主?”殿前的侍卫见到曲青鸾届是一愣,相视一眼,慌忙将人拦下:“三公主您现在不能进去。” “为何?”二姐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到来,怎么今天…… 停顿片刻,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侍卫。 “你们是兄长殿里的侍卫。兄长在里面?” 侍卫被她一席话问得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好,我也要见见兄长的。” 适才在梦中,她梦见了兄长好几次,数百年没有见的亲人,自是想念的。 “三公主,这…” 见拦她不住,侍卫们面露难色。 进了门,曲如云的房间还是如记忆中那般雅致。 心中感怀颇深,顺着习惯往右走,那里面便是曲如云的闺房。 “兄长,请你放开我。” 温柔的声音带着轻喘,听上去,曲如云的情绪有些激动。 曲青鸾正要唤人的嘴瞬间闭上,静静瞧着眼前的一幕。 曲如云背贴着梳妆镜,镜子里倒映出曲凌寒高大的身影。 他双手撑在曲如云两侧,将她的手紧紧按住。 二人离得很近,额首相抵。 曲如云的唇,仔细观察略有些红肿,却越显得娇艳欲滴。 曲凌寒的嘴角有些破皮,好似被谁咬了一口,还渗着血。 “你不是不知道祭梵音对你抱着什么心思,为什么要冲出来?嗯?” 手上的力道稍大了些,曲凌寒极力抑制自己的怒气,生怕吓到怀中的人儿。 一想到祭梵音看她的眼神,对她揣着的那些龌龊心思,他就发狂得想杀人! 可惜,这次让他给逃了,若下次再逮到他,定要把他那双血红珠子给挖出来剁碎! 他的阿云,岂容得了那畜生肖想! “你先放开。”曲如云微微挣扎着,不安地看向窗外,生怕里面的声音传出去让人听见。 “阿云,你在怕什么?”她眼底的不安让曲凌寒心头一软,顺着她的意,稍稍松了些力道,但手还是没有放开她。更靠近了些,将自己的气味全都染在她身上。 属于曲凌寒的异香充满整个房间,渐渐的,曲如云的气息也变得不再平静。 身体燥热,香潮带来的冷香与曲凌寒的融为一体。 他低下头,轻啄着她的唇,似在安抚,又似在撩拨。 “我…嗯…出来是…唔…怕祭梵音对你不利。” 断断续续将理由道出,一张俏脸早就红得透了。 “若我在…唔…他会分心…便不会…唔…伤到你和青鸾,也能给你…唔…创造些机会。唔!” 解释到最后,轻啄化作深吻,一切言语,都被封入唇舌之间,裹着灼热的爱,在体内燃烧起来。 梳妆镜猛烈颤抖起来,倒映出那旖旎销魂的画面。 此番情况,曲青鸾也不会不识相地继续留在里面。 静悄悄退了出来,脚踩在地上,轻飘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兄长和二姐… 他们,什么时候…… 第121章 父尊! 仙族禁地,祭梵音打坐调息。 血红的衣衫下,血肉模糊,这是他自当年封印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 夜九殇守在一旁为他望风。 他的伤口比之祭梵音只多不少,半张脸被毁,左臂也齐肩被卸了去,从未有过的狼狈。 “鬼侍涂魅,可恶的女人,总有一天定要报今日之仇!” 低垂着头,夜九殇恶狠狠道。 “报仇是嘴上报的吗?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放这种毫无用处的狠话。” 禁地入口,一个男人走进来,幽幽瞥了眼夜九殇,随手扔给他一瓶丹药:“与其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不如多吃点药,把伤养好。否则,你怎么守护你那主子?” “你的废话也不少。”听到男人的声音,祭梵音睁眼对上他:“本尊要的东西呢?” “喏,接着。”男人将东西递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嗤笑:“没想到,梵音尊主竟然也会栽在女人手里。那妖族二公主的魅力何其之大,居然能让你为她神魂颠倒到被人拿捏的地步,我倒真想见识见识那位二公主的风采。” 言语间,尽显轻浮。 “她是本尊的,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否则本尊不介意帮你清净六根。” 凌厉的眼神中透出杀气,即便自己因为曲如云出神而被曲凌寒所伤,他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唐泽这荒淫之人惦记上。 “祭梵音,你可别忘了,这次若不是本仙尊救你于水火,你早就死在那曲凌寒手上了。”身为三仙尊之一的悯泽仙尊,唐泽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恫吓过。 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自然是不会像夜九殇一样就这么受了祭梵音的威胁。 “本仙尊救你,是看在怀仁仙尊的面子上,若非怀仁仙尊特别叮嘱,你以为本仙尊愿意搭理你这个魔头?”眼下灵犀还在魔族手中,唐泽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是斗不过墨宸君的。 数百年来的懈怠懒散,仙族早已不同早年那般强盛。 即便仙帝费尽心思让仙族上下相信,仙族实力仍在其余四族之上,可唐泽知道,若真与魔族全面对战,仙族,必占不得上风。 “祭梵音,本尊救你,是因为你能与墨宸君抗衡。本尊应你,只要你能杀了墨宸君,救出怀仁仙尊,今后你在魔族无论怎样呼风唤雨,本尊定不会让仙族任何人为难你。”唐泽说话的态度趾高气扬,仿佛他才是仙族之首。 “呵,即便你不说,墨宸君,本尊也是留不得的。唐泽,你似乎忘了,现在谁才是占主导位的。如今仙族实力大减,你是要依靠本尊才能消灭墨宸君这根眼中钉,你救本尊,是因为你需要本尊,没有本尊,你什么都干不成。既然如此,你的态度是否应该更加谦卑一些,嗯?”祭梵音向来拿捏人心的功力不浅,仙族这些年的底子如何,他看得清清楚楚。 唐泽的拳头此时已经拧紧。 背后的仙剑断心感应到主子的愤怒,铮铮作响。 祭梵音每一个字都狠狠踩在他的痛点上,屈辱不堪,却又无可反驳。 “抱歉。” 咬牙瞪视了半晌,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要爆裂了,最终,唐泽还是松开了手,屈辱地对着祭梵音低头,就对曲如云的肖想道歉。 若非只有他能帮自己救出灵犀,自己岂会容这魔头如此放肆! 等灵犀回来,他定要将这屈辱,百般奉还! 此时的曲青鸾一个人站在水塘边,静静瞧着塘中的莲花出神。 兄长和二姐的关系,没想到会发展成这种地步。 父尊可知晓? 他们怎么会是这种关系?怎么能是这种关系? 他们是自己的兄长和姐妹,他们是兄妹啊! 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平复自己的心情。 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她肩上。 猛然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鼻头猛地一酸,不可自控地扑到来人怀中。 “父尊!” 第122章 你休想 五百年了,曲冥心心念念的幺女终于回家了。 看着面前的女儿,满眼慈爱,满心感慨。 仔细听她说着这几年的经历,老父亲的心,疼得紧。 难怪五百年来他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她,难怪忘川河畔,从未有人见过她的魂魄。 原来她的魂魄根本从未入过忘川。 凝魂珠。 这种宝物曲冥活了数万年也只听其名,未见其物。 原本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宝贝,却没想真有此物,还在墨宸君手里。 曲冥感谢墨宸君用凝魂珠保全了女儿的魂魄,可他看护不利,让青鸾被别人夺魄摄魂,这让曲冥很不满。尤其是这几年间,他还将青鸾错认成他人,接连三年取她心头血,这件事,曲冥翻不了篇。 “孩子,你受苦了。” 怜爱地顺了顺女儿的头发,只要一想到她这些年的遭遇,曲冥愧疚不已。 他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亡妻。 妻子当年拼尽全力为他诞下的孩子,他没能保护周全,实在是无颜面对亡妻。 “父尊,我想去看看母后。” 父亲的关爱让她倍感温暖,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望母亲。 她这一走就是五百年,不知道母后会不会怪她。 “去吧。”曲冥点点头,放她离开。 “对了父尊。”临走时,她踌躇片刻:“兄长和二姐……” 话至此处,顿了顿,仔细观察了曲冥的神情。 只见曲冥长叹一气:“他们二人的事情父尊知晓,这件事,找个合适的时间,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 提起那两个孩子,曲冥也是操碎了心。 自从知道凌寒对阿云的心思,老父亲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虽说曲如云并非自己亲生,可终归是自己养大的,接受他们在一起这件事,着实让曲冥费了好大的心力。 眼下青鸾刚回来,阿云的身世现在告诉她未免太过仓促。 还是等这孩子稍微适应一段时间,再让阿云自己告诉她吧。 曲青鸾来到妖冢,倚着妖后的墓碑坐下。 双手环住碑身,就好像环住了妖后似的。 “母后,青鸾回来了。” 在母后面前,她总是软糯地撒着娇。 “青鸾五百年没来看您,母后别生青鸾的气。青鸾这些日子没了记忆,所以才没能回家看您。母后,青鸾有好多话想跟您说……” 靠着母亲的墓碑,她将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又详尽地讲了一遍。 内容和给曲冥讲得大同小异,只是神态语气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委屈。 “母后,您小时候跟青鸾说过,情之所起,身不由己。青鸾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却是痛彻心扉。我本以为我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会待我好,可事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他可以为了别的女人,剜我的心头血,他护着我的杀师仇人,还用锁链将我禁锢起来。” 每每想起墨宸君之前对她的种种,曲青鸾心如刀割。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她用尽全力去爱,得到的却是这种下场。 既然如此,既然爱得这般痛苦,她不如就此放手。 “母后,青鸾累了,青鸾想要放手,从此以后与族人一道永世不出,每日都来陪您,您说好不好?”清泪沿着眼角落下,一想到此生往后都不会见到墨宸君,心情矛盾复杂得紧。胸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似的,闷得慌。 “你休想。” 低沉的男音从头顶传来,高大的黑影将她笼罩。 曲青鸾浑身一震,缓缓抬头,墨宸君那张熟悉且俊美的脸映入眼帘。 他怎么来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 震惊,战栗,抵触,还有一丝丝不可言喻的激动拧成一股纠结的气流自小腹蹿上心口。 整颗心,骤然缩紧,伴随着轻微的刺痛。 墨宸君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儿。 他好不容易得知她的所在,费尽千辛万苦追来这里,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天知道适才从她口中听到“永世不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是何等慌乱。 她说累了,她说要放手,他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揉碎挤压,剧痛难当。 她不能,她不能这样离开他,她不能不给他补偿的机会就给他判了死刑! 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不等她起身,大手一捞便把那娇美的身体拥入怀中,大手死死箍在她的后腰,似要将她融入骨血。 “墨宸君,你放开。” 她被勒得喘不过气,粉拳敲在他的背脊,然而那点力道对于墨宸君而言,就像是挠痒痒一般,毫无威慑力。 “放开,墨宸君你放开!放开!!” 这是在母后墓前,他怎能这般放肆! 曲青鸾的挣扎越来越激烈,最后忍不住大叫出来。 “放开她!” 一袭白衣闪现,方慕白怒吼一声冲墨宸君落下一招。 为不伤及她,墨宸君被迫放开怀中的人儿,与方慕白交手对战。 二人对战,气势磅礴,顿时天地变色,掀起一阵狂风巨浪,将整个妖族都搅得风云涌动,骇浪惊涛! 第123章 只要她回来 “妖族沉寂多年,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在妖族被两人的打斗拆碎之前,曲冥赶到现场,及时阻止了这场争斗。 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视线从二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自家幺女身上,这才露出些许温柔。 “妖皇殿下。” 二人异口同声,对着曲冥鞠躬作揖。 “孤一个隐世之人,担不起二位的礼。两位尊上擅闯我族已是犯了禁忌,按照规矩,应该受我妖族火焚之刑,不过……”停顿片刻,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二人身上,从墨宸君到方慕白。 “看在二位对小女都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这刑罚便免了。还请二位速速离开,莫要让我妖族为难。”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是曲冥的风范。 “除非青鸾跟我走,否则我是断不会离开妖族的。” 墨宸君说得斩钉截铁。 他知道,一旦离开妖族,再要见到曲青鸾便是难如登天。 妖族隐世这么多年都未曾被人寻到,可见其实力有多深。 此次若非有暗力相助,他哪能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 就这,还是在妖皇特意留了蛛丝马迹给那些在外寻青鸾的族人的情况下。 现在青鸾已回族,妖皇若将所有口子全都封住,要寻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妖皇殿下,可还记得五百年前与仙族定下的婚约?方某来这儿,正是为此。” 五百年前他便与青鸾定下了婚约,她早就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这门亲事足足延期了五百年,是时候该兑现了。 曲冥的脸色虽然看不出任何变化,可心底,早已经有了波澜。 鹰隼般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荡。 最终,带着冷冽的光,停在了方慕白身上:“奉天仙尊,五百年前的那门亲事是如何定下的,孤想,你应该还记得才对。” 曲冥言语间的冷怒,让方慕白无地自容。 当年那门亲事,他的确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让青鸾被迫同意。 本以为这件事曲冥不知情,却没想到他今日竟将此事拿到台面上,着实打了方慕白一个措手不及。 “妖族的存亡加上心上人的命,奉天仙尊胁迫人的能耐,着实超乎孤的想象。” 说话间,曲冥已经站在方慕白面前,二人相距咫尺,来自曲冥的巨大威压让方慕白有些喘不过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奉天仙尊背地里那些腌臜手段,孤不才,略知一二。所以,奉天仙尊认为,孤会把女儿交给你这样的人吗?” 话落,拍了拍方慕白的肩膀,不过一会儿便见他冷汗满头,好像十分痛苦。 “至于你,魔尊大人。”替女儿向方慕白出了口气后,曲冥幽幽看向冷眼旁观的墨宸君。 眸中冷色更甚。 “你对青鸾做的那些事,孤也全都知道。真要论起来,你比之他,更不可饶恕。” 方慕白说到底也不过只是胁迫,而墨宸君对青鸾做的那些,却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替代品,心头血,无数次将她推入险境,让她陷入绝望,到最后,竟然连她的自由都要剥夺。墨宸君,这其中任意一条,都足以让孤杀了你。”平缓的语气下,蕴藏着的是咬牙切齿的愤恨。 他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被如此对待,换哪个父母能够忍受? 现在,伤害女儿最深的元凶就站在面前,曲冥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给女儿出气。 可他不能。 他知道,一旦自己这么做,最后难过的还是曲青鸾。 墨宸君毕竟是她全心全意爱过的男人,那孩子重情至极,是绝对接受不了他这么对墨宸君的。 “妖皇殿下,我知错了。” 一向高高在上的魔尊低头认错,他痴痴望着曲冥身边的女子,诚心道歉。 从将她当作替身开始,他便错得彻底。 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后面真相大白,他想要补偿,青鸾早已伤痕累累,不愿再与他有任何交集。然后,他慌了,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更是错得一塌糊涂。 现在,他只想她回来。 无论怎么样都好,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第124章 继续?还是放手? “那二位还在外面候着?” 一晃已是三个月过去,即便曲青鸾已经明确划清了界限,墨宸君和方慕白还是赖着不走。 二人怕曲冥封了入口,便双双驻在妖族边界,谁也不肯离开。 妖族的族人们起初还对这二人格外警惕,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警戒放下,取而代之的是对二人能坚持多久的好奇。 每日都有人去看看那二人是否还在,这几乎成了妖族日常讨论的话题。 “青鸾。” 曲青鸾清早起来,曲如云便已来看她。 这几天,她心里乱得很,急需找人说说话,否则曲如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因为亲眼见过二姐和兄长之间的事,面对曲如云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自然。 好在曲如云只当她刚刚回来,尚未适应,也就未细究什么。 “二姐。”待曲如云坐下,她开口唤了一声。 “这些日子休养下来,你的气色好多了。” 看着她红润的脸庞,曲如云笑得欣慰。 和三个月前她刚回来是那惨白的脸色相比,现在的曲青鸾着实恢复了许多。 丹田也逐渐修复,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结丹了。 “二姐…”曲青鸾看着她,欲言又止。 想要问她和兄长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兄妹之间做了那种事,要她怎么问。 “我听说不久前仙魔开战,打得不可开交。” 曲如云突然说起仙魔交战的事情,打断了曲青鸾的思路。 “二姐怎么突然说这个?”曲青鸾问。 心头蓦地漏了一拍,有些局促不安。 “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吗?”曲如云道。 这三个月,她常常看到青鸾深夜出门,远远望着墨宸君驻的地方。 一望就是半宿,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寝殿。 她和青鸾从小一起长大,这小妹妹的心思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能不了解。 虽然青鸾嘴上说要与墨宸君断了关联,可曲如云看得出来,青鸾心底还是没能放下墨宸君。 是啊,毕竟是爱了近千年的人,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魔族早与鬼族结盟,墨宸君既然敢放下魔族来此,想来是作好了安排的。” 这世上,曲青鸾自信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墨宸君。 他做事向来稳妥谨慎,此等大事,更是不可能马虎了去。 “你倒是了解他。”曲如云微微一笑,看,她就说吧,青鸾根本就没有放下他,连他做的什么打算都看得如此清楚。 “好歹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 言语间透着苦涩,待了那么久,不过是作了别人的替身。 “青鸾,你还没完全放下他。” 良久,曲如云轻叹一气。 这些日子,她鲜少从曲青鸾脸上看到以往那般明媚的笑容。 这孩子自己可能没意识到,只有当她深夜瞧着墨宸君的时候,那双眼瞳中才会流露出一丝柔情。 “全心全意待了近千年的人,要放下谈何容易。”曲青鸾自嘲一笑:“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放下,那便是再困难也得咬牙撑过去。” “你,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他一刀两断吗?” 怎么说都是真心爱的人,真要割舍吗? “二姐,若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想到二姐和兄长,曲青鸾不禁反问:“若你爱上一个不得不放弃的人,二姐,你要怎么选?” 继续爱?还是放手? 曲如云沉默,脑海中浮现出曲凌寒那霸道的俊美容颜。 “或许我的答案会出乎你的意料。” 还没来得及听到曲如云的回答,外面一阵惊天巨响打断了姐妹二人的谈话。 “不好了!大殿下和那魔尊殿下打起来了!” “听说魔尊被打得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啊!” 没等曲如云反应过来,面前一阵劲风吹过,再一抬头,曲青鸾已经没了身影。 第125章 你帮我换药 曲青鸾和曲如云姐妹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狼藉。 方慕白站在一边,毫发无损,但脸色却黑得吓人,阴沉地注视着打斗的二人。 再看动手的两位,身上都挂了彩,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兄长!” 曲如云健步如飞,两步并作一步跑到曲凌寒身边。 视线紧紧钉在他身上,视旁边的人如无物。 “你怎么样?”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每看到一处血口,好看的眉眼就紧蹙一分。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慌张,这还是第一次,曲如云当众露出如此堂皇的神色,完全没有平日里那平静如水的模样。 将她的担忧看在眼底,一股暖流直冲曲凌寒内心,狠狠拨动了那根最柔软的弦。 什么也没说,大手一横,放在她后腰,将半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肩膀上,一瞬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缩为零,趁机靠在她肩头,用虚弱的语气开口:“我的内息有点乱。” 曲如云越发忧心,顾不得平日常说的什么男女礼节,兄妹距离,手往他的窄腰上一圈,一步一步带着他往里走。 “我现在就带你去医治。” 此时的曲如云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撩身边男人的心。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为自己担忧。 看来,墨宸君这小子没有骗他。 “兄长…” 见曲凌寒脸色苍白靠着曲如云,曲青鸾也担忧不已。 伸手想要扶他,被他轻抬的手臂挡下。 “有阿云照顾我就足够了,你且去看看墨宸君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魔尊,在我妖族境地受了伤,便不能放着不管。” “可我…” 曲青鸾下意识想要拒绝,她早就决定要与墨宸君断干净,现在应了岂不是荒唐。 但没给她说不的机会,一声闷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堂堂魔尊大人,倒地昏迷了。 墨宸君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睁眼的一瞬,难掩失望。 “魔尊大人觉得身体如何?可有不适?需要叫巫医吗?” 负责伺候的侍女一脸关切地问着,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倾慕。 谁见了这副俊美无双的脸都会沦陷。 “青鸾呢?” 他明明记得曲凌寒是让青鸾照顾自己的,现在醒来,青鸾却不在身边,她去哪儿了? “三公主现在正在陪尊上,魔尊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奴婢。” 侍女殷切道。 闻言,墨宸君顿了一下,随后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起身时感到身体一阵酸痛,昨日与曲凌寒交手时,那小子是下了重手为妹妹泄愤的。 身上有些凉,低头一看,内里单衣已被褪去,只留下包扎伤口的绷带。 因为身体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血渍浸了些出来。 “本尊的里衣呢?你给本尊包扎的伤口?” 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如寒冰一样侵袭过来。 除了青鸾,他讨厌任何人碰自己,即便是当初的柳清欢也从未近过他的身。 侍女浑身一颤,收敛了视线,战战兢兢地看向他。 这魔尊大人怎么突然急变脸?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惹他不快了? “你吓到她了。” 就在侍女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曲青鸾出现在了门口。 手里拿着一个物盘,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件干净的白色里衣和一个药瓶。 “青鸾。” 一看到曲青鸾,那冰一样的温度又急速回升,看着她拿着物盘一步步走近,眸子里满是柔情。 “你先下去吧。”曲青鸾放下物盘,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轻飘飘地给了侍女一句话,让她退下。 “该换药了。” 将药瓶扔给他后,曲青鸾便要转身离开。 “青鸾。”见她要走,墨宸君心口一紧,慌忙开口唤住她。 一听到他的声音,刚迈出去的脚下意识收了回去。 三年的魔影生活已经让她对墨宸君的声音有了条件反射,曲青鸾觉得有些讽刺。 “魔尊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她叹了口气。 “我现在行动不便,你来帮我换药吧。” 第126章 你还不完 这人的伤口明明自己就可以处理,为何要让她来? 曲青鸾有些郁结,转过身,立在原地看着墨宸君,他的表情和平日一样,可她总觉得有些微妙,具体哪里有问题,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的伤口用不了多少力气,应该不用我帮忙。” “曲凌寒这些年的修为大涨,这次下手又狠,我的内息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平复,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青鸾,你难道都不心疼我一下吗?” 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她跟着自己在魔族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简直让神仙都羡煞不已。 “我记得以前我修炼出了岔子,身体像烧起来一样,你毫不犹豫地钻进我怀里说要帮我,衣衫褪尽……” “你别说了!” 曲青鸾已经满脸通红,脑子嗡嗡的。 高声打断他的话,还不忘往门口看了看,确认门外的守卫是否听到。 怕他再说些什么不得了的话,两三步走到床榻边,拿过他手中的药瓶便道:“我帮你擦药,你闭嘴。” 娇羞的模样让墨宸君格外喜欢。 这才是他的青鸾,会生气,会羞恼,会叫着让自己闭嘴。 对比起这三年她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心脏再一次抽痛。 这次,不能再伤她。 要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青鸾…” 看到她一点点解开包扎的纱布时的专注表情,他忍不住轻碰她的手臂,却被她躲开。 “伤口怎么这么深…” 之前是侍女们帮他伤的药,曲青鸾并没有看到过伤口真实的模样。 在看清伤口状况后,担忧藏不住地往外透。 抹药的手指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生怕下重了,弄痛了他。 兄长的修为已经精进到这种程度了? 能把墨宸君打伤成这样? 看来他刚才说身体没有力气,并不是说谎的。 “青鸾。” 正感叹着曲凌寒实力大增时,墨宸君的声音再度飘入耳中。 曲青鸾停了手,瞥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啰嗦?之前在魔族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墨宸君苦笑道:“药已经快要被你擦没了。” 这丫头不知道出神想什么,一整瓶药,全被她用干净了。 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是无奈的宠溺。 “啊……”曲青鸾这时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瞧着空药瓶,喃喃自语:“小叶子要杀了我吧……” “谁要杀你?” 蓦地一下,墨宸君坐了起来,神色变得严肃认真,带着轻微的杀气。 他不允许任何人再给她造成任何伤害。 “吓死我了。”被墨宸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曲青鸾低头看到刚刚涂好药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又崩裂了,当即变了脸色。 “伤口裂了,快躺下!” 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她慌忙着要去找人。 刚起身,手腕一紧,整个人扑在了墨宸君身上。 为了不压住他的伤口,她双手忙撑在他头侧两边,四目相对。 “墨宸君,你疯了,现在这种情况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曲青鸾恼了,被裂开的伤口和眼前这个男人给闹的。 他到底什么意思? 伤口裂开不处理,在这里纠缠她有意思吗? 他觉得这是对她的歉意表达吗? 她不需要! 伤害已经造成,他认错人在先,为别的女人伤她在后,到最后还将她软禁,夺走她的自由。 这些,都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现在他想要靠这种纠缠来将自己哄回去? 他当她是什么?! 三年的积怨和委屈,如浪涛一样打上来,曲青鸾越想越气,抬手就要打他。 可手举起来许久也没有落下,只是红了眼圈,死死盯着他。 墨宸君看着心疼极了。 刚才的杀气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柔情。 拉过曲青鸾举起的右手,打在自己伤口上。 本就崩裂的伤口更严重了,血汩汩流出。 可墨宸君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拉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接连打在上面。 “是我负你在先,青鸾,这些,是我该还你的。” 闻言,她撤了手,用力甩开的那种。 “墨宸君,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可远远不止这些。就这点,你还不完。”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听起来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第127章 找你有事 魔影的情报接连不断的来,墨宸君越看,脸色越凝重。 这天,趁着曲青鸾没来,墨宸君不顾守卫的阻拦径直来到了曲凌寒的住处。 “曲凌寒!你正经点行不行!” 刚走近窗下,便听到曲如云的声音。 音调偏高,不似平日那般温和。 “阿云,我可是伤患,行动多有不便,帮我更衣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曲凌寒的话中透着揶揄之气。 “更衣就更衣,你做什么…” 后面的话,曲如云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 不过修为深厚如墨宸君,即便她压得再低,只要是出了口的字,他都能听得清。 呵,曲凌寒这小子,福气可比自己强多了。 一想到这些天自己被曲青鸾冷落,这小子倒是过得快活,墨宸君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 大步走了进去:“曲凌寒,本尊有事找你。” 随着他的声音荡开,他明显感觉到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什么事?” 内殿,曲如云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脸上红晕未褪。 而曲凌寒则一脸阴沉地盯着面前这个不分场合的男人。 这人是故意的! “在忙?”看到他的表情,墨宸君莫名心情好了很多,破天荒地调侃起他来。 “我伤你的是胸口,可没戳瞎你眼睛。”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换谁都没好脸色。 曲凌寒这还算是收敛的,若不是曲如云在场,他怕是又要跟墨宸君动手打一架。 “我要跟你单独聊聊。” 单独两个字,墨宸君咬得很清楚。 曲如云听出他的意思,也不打算掺和,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先离开,免得又让曲凌寒动了歪心思。 “你说的若不是重要的事,我一定扒你一层皮。” 曲如云离开,让曲凌寒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了。 对墨宸君的态度也越发不客气。 “事关青鸾。” 一提到曲青鸾,二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青鸾怎么了?” 墨宸君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顾灵犀被救走,她体内有青鸾的妖丹,你知道初元妖丹对于妖族来说意味着什么,若仙族对那颗妖丹做了什么,必定会影响到青鸾。” 所谓初元妖丹,便是妖族之人缔结的第一颗妖丹。 妖族一生最多能缔结三颗妖丹。 随着缔结次数的增加,妖丹的精纯度会逐渐降低。 初元妖丹承载了最为精纯的妖力,与血脉相连,它决定了一个妖族之人修炼能达到的顶峰。 若初元妖丹被毁,妖族修炼者,轻则功体全废,重则灰飞烟灭。 “魔族现在不是鬼王帮忙看着吗?怎么会有人能从他手下救走顾灵犀?” 曲凌寒认识绝刹多年,深知他的能耐,这三界五族,鲜少有人能带走他看守下的人。 “听说仙族的人捉了忘情作人质。” 墨宸君冷笑,呵,这么多年,仙族那群人什么长进没有,这些下三滥的阴招倒还是这般精通。 “忘情是谁,你可能不太了解,不过我若换个名字,你就知道了。” 将曲凌寒疑惑的表情看在眼里,墨宸君张口说了一个名字,只见曲凌寒眼中的迷雾瞬间散去。 “难怪,绝刹寻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 曲凌寒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他陪着绝刹上天入地找人时,绝刹那绝望彷徨的表情。 那可是刻入心扉的人啊,便是让绝刹用自己的命去换都毫不犹豫的存在。 “仙族那些伪君子,这些个肮脏手段当真是被他们研究了个彻底。” 枉为人上至尊,枉为贤明圣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曲凌寒看向墨宸君:“顾灵犀身为仙尊之一,在魔族与鬼族手中受了苦,仙、人两族必不会善罢甘休。若直接开战倒还好,起码能在力量上争个胜负,就怕仙帝那厮走些脏路。” “若仙族利用顾灵犀在魔族受难一事大做文章,煽动人族对魔族的供奉锐减,鬼族还好,反正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幽冥鬼魄,受不了太大影响,可魔族就不一样了,你们和仙族一样,力量都是从人族供奉中获得,若断了供奉,魔族实力大减,届时仙族若趁虚而入,你们必定伤亡惨重。” 仙族的野心,曲凌寒一直都知道。 他们数万年间,一直想要一统三界五族,而魔族作为与其同源的强大对手,自然是仙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魔族被灭,剩下的几族,亦逃不过被灭的命运。 正是清楚这一点,绝刹才会主动提出与墨宸君合作,曲凌寒才会允许墨宸君留在妖族。 至于青鸾在魔族受的委屈,等到一切太平之后,他自会帮妹妹慢慢在墨宸君身上讨回来。 第128章 他好像变了许多 “陆殒还没有消息吗?” 算起来,陆殒离开魔族已有些时日,墨宸君还是第一次见他离开这么久。 派出去找他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到底找到楚月没有。 “回尊主,尚未有大长老的消息。” 影六低头回道。 “影二呢?他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自从仙魔上次一战,影二也是音信全无。 他是魔影首领,本领高强不说,对魔族也是了如指掌。 若他要对魔族出手,其威慑力比仙族还要大。 “回尊主,据属下所知,影二并未与仙族有所牵连,一个人形单影只,四处游荡,应该是在找寻妖族入口。”影三道。 说起来,影二对曲青鸾的感情,魔影中没有不知道的。 只是影三未曾想到,他对她的用情竟然这么深。 上次仙魔之斗何等激烈,影二身为魔族之人怎可能独善其身。 一战之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即便是这样,为了找曲青鸾,连包扎的时间都不留,跌跌撞撞地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奔走,只为寻得曲青鸾一丝消息。 情这一字,着实害人不浅。 在看到曾经的魔影首领,那般狼狈沧桑的模样,影三不禁感叹,小七啊小七,你可真是个祸水啊。 墨宸君顿了半晌,最终道:“继续跟着他,莫让他再捅出什么事。” 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这些年来对魔族鞠躬尽瘁,忠心耿耿,听到他那般境况,墨宸君也不再追究他之前擅自与李玄天放走曲青鸾一事。 “鬼王那边的情况呢?忘情可回到他身边了?” “回尊主,忘情大人并未回去,鬼王大人已经怒发冲冠,准备发动鬼族所有力量攻上九霄救人。”影六接着道。 “他是打算将鬼蜮中那百万恶鬼一同放出。” 墨宸君了解绝刹的性子,极端固执,做事狠绝,忘情是他唯一的底线,仙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踩着他这条线。 “尊主,鬼蜮怨气冲天,那百万恶鬼一旦放出,将会肆虐人间,届时人族必受重创,正好牵制清虚派,如此一来,仙族和人族之间的结盟便会变得脆弱不堪,咱们正好趁此机会给仙族致命一击,” 影六满脸激动,她的父母便是死于仙族之手,她早就想将仙族覆灭为父母报仇了。 “是啊,尊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眼下鬼王对仙族的覆灭之火熊熊燃烧,咱们为何不趁着这把火最旺的时候,再添把柴,正好可以除了仙族那些伪君子。”影三甚少与影六达成共识,今日倒是头一次。 “不可。” 不等墨宸君回答,门口,曲青鸾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来。 视线从影三和影六身上扫过,最终停在墨宸君身上,神色严肃且认真:“墨宸君,你不能这么做。” “为何不可?”影六抢先开口:“影七,你该知道仙族那些人对我们魔族是怎样的虎视眈眈,这次大好的机会若不把握住了,岂不是给了那些人苟延残喘的机会!” “无论你怎么说,现在绝不是进攻仙族的时候。” 无惧于影六充满敌意的视线,曲青鸾瞪了回去。 “青鸾。” 二人僵持之际,墨宸君轻唤她一声,摆摆手,让影六和影三暂时先退下。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待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墨宸君走近她,执起她的手认真询问。 这还是三年以来,他第一次认真听她讲话。 曲青鸾有些不太适应,轻咳一声,将手抽回:“若当真按照影六所说,任由鬼蜮之门大开,以怨鬼肆虐牵制清虚派,的确可以削弱人、仙两族的结盟,可仙魔同源,一旦人族出了什么事,魔族受到的震荡不会比仙族小。仙帝卑劣,一向喜欢趁虚而入,你以为当他知道魔族衰微之后会怎么做?届时,别说给仙族致命一击,魔族恐是连自己都自身难保。” 她说得没错,这也正是墨宸君所担心的。 手里一空,墨宸君心里也觉得缺了一块。 想要再去牵她的手,可看到她微微往后退的动作,还是忍住了。 脑海里回想起曲凌寒的忠告。 “青鸾对你的怨,更多在于你的不尊重。太过强硬的姿态并不是挽回她的最好方法。你若真想要她回到你身边,把你那些霸道强横收起来。” 要尊重她的意愿,要考虑她的感受。 暗自提醒自己,莫要重蹈覆辙,再把人给推远了。 “青鸾说得对,放心,我不会任由绝刹胡来。” 突如其来的温声细语让曲青鸾有些不适应。 狐疑地看了看他,在瞧见他眼中的炙热后,有兀得收回了视线。 短短几日,他好像变了许多。 第129章 她在哪里? 仙族禁地传来凄厉的惨叫,路过的仙侍个个心惊胆战,不敢多留一下。 半空中,灵犀痛苦不堪,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 没想到曲青鸾的妖丹竟然这般霸道,她根本无法消纳其中妖气,致使妖气扩散四肢,横冲直撞,几乎要将她的筋骨撞碎。 “果然是至纯的妖力,非常人能承受。” 唐泽仰头看着那痛苦哀嚎的人,既担忧,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怀仁仙尊如此失态惨叫。 一种扭曲的情愫涌上心头,他最是喜欢看美丽的事物在眼前一点点坏掉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本尊还以为你有多在乎她,没想到,呵,也不过如此。” 祭梵音冷眼瞥了瞥旁边的男人,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继续试图抽取灵犀体内的妖丹。 然而再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皆以失败告终。 祭梵音不愿再多耗气力,这才收势停手,缓缓站了起来。 “在乎?”唐泽一跃而起,将半空中浮着的灵犀接入怀中,待落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继续道:“本尊自是在乎怀仁仙尊的。” “是吗,方才你可是任由她被本尊抽取妖丹,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并未相助半分呐。” “每个人个性不同,行为方式自然也不一样,梵音尊主无法理解本尊,倒也无可厚非。” 唐泽笑了笑,上下打量了祭梵音一番:“仙族禁地,灵力充沛,这些日子梵音尊主在这里修炼,修为恢复了不少,不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仙魔两族先前交战,双方都损耗了不少元气,正是本尊回去看看老朋友的时候。” “梵音尊主是想吸取魔脉的力量吧。”唐泽的笑意更深了去:“即便禁地灵力纯正,可终归是仙族之气,梵音尊主身为魔族之人,恐怕消化起来很是困难吧。” “悯泽仙尊,有些话,说明了,就没什么意思了。”祭梵音食指立在唇前,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亦是笑得神秘莫测。 “是吗?可本尊向来喜欢将事情摆在台面上来说,省得有人暗地里做些本尊不喜欢的事。” 寻了个空地将灵犀放下,唐泽走到祭梵音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汹涌的力量涌入体内,霸道且强烈,攻击性极强。 祭梵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反手在唐泽胸口按了一下。 “悯泽仙尊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这世间啊,许多事不是你想防着就能防得住的。” 话落,唐泽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色。 真不愧是前任魔尊,墨宸君唯一忌惮的对手,功法修为的确强出太多。 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已能这般轻易断了自己的仙骨,若真让这魔头去了魔脉,等他出来,自己哪还把控得了! “倒不是本尊要防你。”忍着胸口的疼痛,唐泽佯装轻松,后退了半步看着他:“只是本尊无意中得知了一件事,觉得这件事应该比魔脉更能让梵音尊主感兴趣。” “哦?说说看。” 祭梵音眉梢微挑,将手放了下来。 唐泽原本紧蹙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些,缓了缓气方才回答:“听说墨宸君已经找到了妖族所在,现在正在妖族陪着他那红颜祸水。” “妖族…” 提到这两个字,祭梵音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 “本尊记得妖族二公主曾与梵音尊主有过婚约吧?梵音尊主对二公主情深意重,这些年定是极为想念她的,那妖族自五百年前销声匿迹之后,其落脚何处,鲜有人知,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些线索,梵音尊主难道不想去看看?” 即便知道唐泽是想阻止自己去寻魔脉,可曲如云是他心中永远也放不下的人。 曲如云和魔脉,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她在哪里?” 薄唇微张,言语中带着威胁。 唐泽见状,笑得得意,给了他一道符印:“本尊在奉天身上下了追踪咒,梵音尊主只要跟着这符印的指示走,便能找到妖族所在。” 第130章 这就是你的补偿?! 方慕白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做出这种礼仪全无之事。 脚下躺着的一片妖族守卫,个个重伤。 “五百年未见,奉天仙尊的礼教竟已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曲凌寒冷着一张脸,手中玉笛寒气横生。 在他妖族境内打伤妖族的人,方慕白可真是好胆识。 “凌寒,让我见见青鸾。” 没有回答曲凌寒的话,方慕白只是盯着眼前的男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是一个曲青鸾。 明明他和墨宸君一道驻守在此,为何被允许入境的却只有墨宸君? 嫉妒,如杂草一般疯狂滋生。 从以前就这样,他和墨宸君之间,妖族永远不会选择他。 为何? 按照常理来说,仙魔之间,不都应该选择仙族吗? “呵。”曲凌寒冷笑一声:“你要见青鸾,凭什么?” “凭她是我未婚妻。” 未婚夫妻之间见面,理所当然。 “你们之间的婚约妖族从未承认过,这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 “凌寒!”方慕白无法接受他的说辞,一向沉稳的神色起了波澜。 “奉天仙尊,你我如今的关系还没到能直呼其名的地步,按照规矩,你该唤我大殿下。” 当年他将方慕白视为挚友,一心撮合他和青鸾,可最后呢? 当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逼迫青鸾答应婚约的那一刻起,他便与他恩断义绝! 至少墨宸君当年为了敛下青鸾的魂魄,倾尽了全力,险些破了元神。 而方慕白呢?自青鸾陨后,他做了什么? 不过是去忘川守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里,他可曾为青鸾做过半分? “凌…大殿下,即便你们不承认,可青鸾是我未婚妻是三界五族都知道的事,当年我们当着众仙的面,拜过雷泽,问过天意……” “便是那样又如何?”曲凌寒打断他的话:“那只不过是你们仙族为了引墨宸君出来的把戏罢了!” 说到底,青鸾于仙族而言,不过是个诱饵。是个能够吊出墨宸君的诱饵。 “当年若不是你们捉了青鸾,凭墨宸君的实力,你们怎能制得住他。呵,就连诛魔箭,都是用青鸾的血开锋的,这一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越说,恨意越深。 诛魔箭乃上古神物,为其开锋需消耗极大的心血气力。 仙族那帮贪生怕死之辈不敢以身试箭,便让方慕白从青鸾身上取血。 “你明知道青鸾视你如兄长,对你信赖百般,而你呢?你做了什么?是你将冰冷的匕首捅进了她的心口,剜去了她的心头血作开锋引子。方慕白,你对青鸾作了这种事,你凭什么以为你还有资格见她?嗯?” 曲凌寒的话,说得方慕白无地自容。 咬紧了牙关,拳头攥得泛白,悔恨,痛苦,无奈,悲伤拧成强烈的酸楚蹿上心头。 他反驳不得,因为曲凌寒所言,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说起来真是可笑,之前他还指责墨宸君这三年来对青鸾的折磨,可真要追溯,他方慕白才是最先伤害青鸾的人。 是他一手造成了青鸾的悲剧。 “我只是想要弥补…” 悲切的声音从牙缝中飘出来,虚无且飘浮。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曲凌寒并不买账,抬手下令:“奉天仙尊的弥补,青鸾也好,妖族也好都承受不起。这里不欢迎妖族之外的人,还请奉天仙尊离开吧,否则,本尊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 “呵,许久不见,以前的毛头小子倒是有些帝王之样了。” 不等方慕白开口,祭梵音的声音隔空传来,随着一阵劲风吹过,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盯着曲凌寒。 “祭梵音。”一字一顿,都充满了曲凌寒的杀意,早听墨宸君提过,祭梵音已经醒来,现在亲眼看到,警惕高升:“你怎会找到这来?” 妖族屏障乃秘法所制,外人绝无可能从外部寻到,除非…… 狐疑的目光转向方慕白,越发凌厉。 “自然是托了奉天仙尊的福,否则本尊怎会如此轻易地找来?” 说完,还特意拍了拍方慕白的肩膀,看上去关系十分密切:“这几日,真是辛苦奉天仙尊了。” 一句话,将方慕白几日的深情苦等转变成了处心积虑的算计。 曲凌寒眼底的杀意更甚,这一次,想杀的名单中加了一个方慕白。 玉笛华殇爆发奇能,数以万计的飞叶入尖刀一样散开,将二人团团围住。 每片飞叶的尖头都泛着一点红,只要被飞叶戳中,非死即伤。 “方慕白,这便是你说的补偿?”牙齿几乎快要咬碎。 无论方慕白有意还是无意,他引来了这魔头是事实! 曲凌寒恨不得现在就拆了方慕白的骨头! 第131章 若加上我呢 “外面出了什么事?” 曲青鸾感受到妖气波动,察觉到不对劲,便找来了一名侍卫问道。 “回三公主,并无大碍,请公主莫要忧心。” 大殿下吩咐过,定要好生守护三公主,不让她为其他事情担忧。 并无大碍? 曲青鸾狐疑地皱眉。 即便她没了修为,可身为妖族之人,对妖气的感应是不会差的。 王兄的妖气起伏剧烈,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得去看看! 不理睬侍卫的阻拦,她迈开步子往边境跑。 途中正巧撞见同去的曲如云。 “二姐!” “青鸾,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她,曲如云停下了脚步,按住她的肩膀:“快回去。” 妖族的结界无端被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外敌进攻。 她修为全无,怎能四处乱跑。 “王兄妖气异动,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得去看看!” 能让王兄如此激动,定不是小事,曲青鸾怎能不担心。 “便是有事,也该是我去。你现在修为尚未恢复,还是待在内殿,或者,你待在墨宸君身边也行。”虽然那墨宸君曾给青鸾造成伤害,可他对青鸾的真心,曲如云作为旁观者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再者,墨宸君功法高强,留在他身边,起码能保青鸾无虞。 “我…” 曲青鸾正想开口拒绝,空气中,一道熟悉的声线荡开。 呵,曲凌寒,你还不知道吧?你并不是阿云第一个男人,她的第一次,属于我。 这声音,是祭梵音! 千里音,即便是相隔千里也能隔空传音,所传音域广阔,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术法消耗极大,一般用作紧急情况下传递紧要消息的最后手段。 而祭梵音,却用在了这种地方,广而告之的,竟是此等下作消息。 一时间,在妖族万众心中激起千层浪! 一向温柔娴静,优雅高贵的二公主,竟与祭梵音这个魔头有这等关系!?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妖族群民炸开了锅。 只听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曲凌寒,便是你和阿云并非血亲又如何?你和阿云的身份,注定了你们不能在一起。她只能属于我。 铛。 心头似乎有根弦断了,曲青鸾此时心乱如麻。 方才祭梵音的话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回荡。 他刚才说了什么? 王兄和二姐并非血亲?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和二姐…… 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脑子嗡嗡作响。 自己和二姐……二姐和王兄…… 他们,不是血亲姊妹… 那…那二姐是谁的孩子? 还有二姐和祭梵音,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二姐…” 抬头,她想问问曲如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眼前空落落的,哪里还有曲如云半点影子。 空气中还残留着属于曲如云的独特冷香。 曲青鸾定定地站在原地,这一瞬,她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咳咳。” 边境处,曲凌寒咯出一口血,血溅在玉笛华殇上,发出猩红的光。 适才祭梵音的话让他走了神,施法中途受了一击重拳。 他勉强稳住内息,不让真气逆流。 然而血气还是止不住上涌,喉头的腥甜一波接一波,被他硬压了下去。 另一边的祭梵音则挂着一脸得意的笑。 笑容看上去格外明朗,若非知晓,还以为是哪家温润如玉的公子正在赏美景。 方才真是危险呐,自己险些被曲凌寒这小子给毁去三成修为。 自从上次交手,祭梵音明显感觉到了危机。 数百年的时间,曲凌寒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这小子留不得,假以时日,他必定会成为威胁自己的存在。 一想到他与自己争夺曲如云,嗜血的心,越发强烈。 得趁这个时候,将这毛小子连根拔除才行! “祭梵音,你找死。” 曲凌寒满眼凛冽杀气,开口之际,妖气迸发,将周围的树木全都拦腰斩断! 他现在,只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要杀本尊?”祭梵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 话落,强劲的风力卷起万千飞叶,高速飞舞的树叶如同锋利的飞刃,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正是这样的飞刃,如倾盆大雨而下,急速卷往祭梵音的方向。 混合着曲凌寒迸发的强劲妖气,两股力量拧作一股,将祭梵音击飞,沿途将十余株参天大树打出了一个洞,直到拍入一块巨石,将石头也拍出一个深坑。 “若加上我呢。” 曲如云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曲凌寒身边,与之并肩而站。 那双平日里如水般温柔的眸子,此刻也和曲凌寒一样,透着冰冷的杀意。 第132章 我会娶你 “阿云,你当真下得了手?”曲如云充满杀气的眼神让祭梵音激动万分。 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得到她强烈的反应了。 扭曲的情感迸发,对于曲如云如此强烈的注目,他无比满意。 “祭梵音,你我之间,早该有个了结的。” 温柔的眸子不似往日平静,其中波涛只有曲如云自己懂得。 当初,祭梵音算计自己的景象历历在目,她对他,是恨入骨髓的。 “阿云,你在生气吗,哈哈,承认吧,你对我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祭梵音,你让我恶心。” 不顾祭梵音阴沉的脸色,曲如云接着道:“即便是提起你的名字,也让我觉得无比厌恶。” “是吗。”祭梵音面上的阴翳越来越深,得到阿云的关注的确让他满意,可她说的话,他可一句都不喜欢。 “那么,阿云对曲凌寒就不恶心吗?” 视线从曲如云身上移开,投向她身边的男人,难掩的嫉妒:“据本尊所知,曲凌寒这小子强迫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千里音还在不断持续,他们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被妖族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曲如云的名声,岌岌可危。 祭梵音并不在意,于他而言,曲如云没了名声更好,而且曲凌寒这小子自尊心极强,是绝不能接受他的女人曾经被别人碰过。如此她便没了退路,只能跟他在一起了。 然而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不等曲如云开口回应,曲凌寒便抢先将她拉入怀中,华殇夺命一曲催动之下,周围如刀刃般的树叶猛攻祭梵音,突袭之下,祭梵音数处受创,衣衫染红。 “别怕,有我在。” 附耳低语,曲凌寒短短五个字,让曲如云感受到莫名的安全感。 心底暖流涌上,她抬头看向曲凌寒,对上的是满眼深情。 “对不起。” 她轻声回应,为隐瞒他道歉。 这种事情,一个女子遇上,除了隐瞒,当时的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是一生都抹不掉的耻辱,是她灵魂的污点,她不想让曲凌寒看到。 可今日被祭梵音当众戳破,她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 曲凌寒那么高傲一个人,怎能容得下这种污点。 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知道此事的第一反应,是将她揽入怀中,告诉她别怕。 “如云,这不是你的错。” 作为一个男人,在得知自己的女人曾受到别人的欺负时,曲凌寒下意识地心疼她。 愧疚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以及浓烈想要杀了祭梵音的心情。 “我会娶你。” 这是他在心里念了不知多少遍的承诺,如今,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他正式对她说了出来。 曲如云下意识要拒绝,被他一个亲吻堵了回去。 “如云,从知道你不是我妹妹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也是一样的吧?否则以你的性子,若是不愿接受,是断不会与我那般亲密。” 双唇分开的一瞬,混着灼热的气息,他对她道。 曲如云此刻已经完全感动淹没,一张俏脸红得出血,完全感受不到对面祭梵音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瞳孔中倒映出的,只有曲凌寒真诚的表情。 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亲吻的余热冲得她头脑有些发热。 糊里糊涂地点了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只知道曲凌寒笑得心花怒放。 “曲凌寒,长本事了啊,本尊的女人你也敢肖想!今日便要了你的命,看你拿什么来跟本尊争!”祭梵音嫉妒得发狂,盛怒之下,竟召出魔珠噬魂,对曲凌寒全力攻击。 这一招,祭梵音不顾伤势用了十成功力,攻势惊涛,若被击中,别说是人,便是半个妖族也要倾覆。 出招,曲凌寒根本来不及闪躲! “小心!” 曲如云心忧爱人安危,顾不得其他,往他身上一扑。 “二姐!” 曲青鸾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心惊大叫。 挣脱墨宸君拉着她的手,惊呼着朝兄姐的方向奔去。 第133章 香潮蛊惑 “你就这么护着他?!” 看着曲如云满身血迹倒在曲凌寒怀里,祭梵音嫉妒得要发疯。 当初她还是自己未婚妻的时候,也没见对自己如此上心! 曲凌寒一个毛头小子到底哪里比自己强?! 能让阿云如此维护,甚至连性命都不顾! “阿云,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第一个男人!” 为了宣示自己的主权,祭梵音根本不顾她的声誉。 “闭上你的脏嘴!” 曲青鸾第一个冲上去,一巴掌扇在祭梵音脸上。 她的二姐,不容任何人糟践! “三公主的胆子可真是出乎本尊意料。” 抓住曲青鸾的手腕,祭梵音狞笑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 没有修为的她即便挣扎不断,也挣不开祭梵音的力量。 “正好,本尊现在需要妖族之血恢复体力,三公主之前答应本尊的事情,就现在兑现吧!” 说着,便朝着她的心口剜去! 凌冽的风刃落下,利落地将祭梵音抓着她的那只手齐腕斩断。 漆黑的浓烟从切口漫出,如同牢笼一样,把曲青鸾死死困在其中。 “墨宸君,你觉得和本尊对峙,你能撑得了几时?” 甩了甩断手,祭梵音满不在意,黑气凝结之下不过片刻,又长出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来。 “你旧伤未愈,修为本就只剩下七成,适才又消耗了不少重塑断手,祭梵音,现在你该担心的不是本尊,而是你自己。” 眼底战火四起,墨宸君浑身透着无尽的杀意。 目光瞥向被黑气禁锢的曲青鸾,对祭梵音的杀心更甚。 青鸾是他的底线,没有谁能在动了她之后,毫发无损。 刹那间,天地骤变。 苍天桑海风云涌动,三界五族亦不容安宁。 两道身影于半空中飞速交战,所到之处,山川崩裂,河水枯竭。 “哎,魔族尽出些怪物,怪不得其他四族对其忌惮至深。” 曲如云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孩童身影,正在为她搭脉诊治。 “叶前辈,如云她怎么样?” 怀中的人儿呼吸微弱,曲凌寒担心得不行。 抱着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生怕用力过了头,弄痛了她。 “有我在,死不了。” 叶歌头也没抬,只顾着给曲如云施法治疗。 “行了,别瞎操心了,墨宸君能救下三丫头的。” 曲凌寒是叶歌从小看到大的,不仅是他,曲如云、曲青鸾都是。 这三个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她即便不看也是知道的。 “以前让你好好修炼你不肯,只缠着二丫头胡闹,现在知道修炼的重要性了?” 一边为曲如云疗伤,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曲凌寒的不是,顺带把曲青鸾也一道说了一通:“三丫头也是,好好的三公主不做,偏跟魔族的人扯上关系,你们兄妹三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唠叨了半天,魔族的两位也从天上落了地。 祭梵音的气力已经快要耗尽,拼着最后一点精力使出一招,顿时,大地崩裂,天摇地动。 龟裂的土地蹦出巨大的裂痕,飞速朝曲凌寒等人的方向冲去。 好在叶歌出手,召出结界,才将那攻势给压了下去。 “墨宸君,想不到你的修为竟然精进到这种程度。” 喉头腥甜,一张口,鲜血顺着下颌落下。 祭梵音擦了擦嘴角,看着衣袖上猩红一片,眼底一震。 适才的交手,他处处压制自己,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对于祭梵音而言,他不希望这世上出现能与自己抗衡的力量。 “祭梵音,自你封印之日起已经过去近千年了,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黑色牢笼早就在落地之前被墨宸君破解,曲青鸾被他抱在怀中,浓烈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充满了安全感。 “是吗?”阴骛的眼神扫向他怀中的人儿,冷笑出声:“墨宸君,你说的不错,这世上意想不到的事情的确很多,你怀中的女人,会好好验证这一说法。” “你什么意思?”墨宸君心头一沉,慌忙看向怀中人儿。 只见一抹黑气以迅雷之势蹿入曲青鸾体内,滞留在胸口处郁结不散。 “唔,好难受…” 奇异的冷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曲青鸾扭动着身体,浑身滚烫。 墨宸君当即变了脸色:“香潮……” 周围,细细簌簌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妖族的人已经循着香潮的气味过了来。 “呵呵,香潮的气味意味着什么,墨宸君,不用本尊教你吧?三公主的味道可是格外诱人的,你看,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了。就连咱们的奉天仙尊似乎也迫不及待了啊。” 随着祭梵音话音落下,方慕白已是一脸赤红,喘着粗气靠在树干上勉强支撑着身体。 一双眼早已不见平日的明朗,而是带着男人都懂的蕴意。 “祭梵音,无耻二字,本尊今日算是从你身上彻底领教了。” 墨宸君眼底泛着血丝,咬牙忍住香潮引起的热流,抱着曲青鸾闪瞬间来到祭梵音面前,重重给了他一掌! 这一掌因为气血涌动的关系偏了几分,但也让祭梵音重创加深,呕血不止。 “青鸾…” 翻腾的气血逆流而上,再加上方才强行运气,墨宸君有些走火入魔。 身形剧烈踉跄,便是如此,也还是稳稳抱住怀中人儿,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轻唤她的名字,眼角已渗出血渍。 “咳咳!墨宸君,现在你血脉倒流,气力用尽,本尊倒要看看你如何从这些人手里保下你的女人。”香潮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对于置身其中的人来说,其蛊惑之力极强,很容易迷失心智。 祭梵音便是看准这一点,才会费尽五成修为,强行催动曲青鸾的香潮。 而今,除了在叶歌结界中的三人,在场众人都深受香潮气息影响,纷纷朝着曲青鸾围过来,意识涣散,神色令人恐惧。 第134章 她的劫数 曲青鸾的香潮蛊惑足以让方圆十里的妖族人失去理智。 成百上千名妖族人以曲青鸾为圆心,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的眼底都透着浓重的欲望。 此刻的他们,根本分不清围着的到底是谁,只知道这香味的来源可与纾解体内无尽的燥热。 “滚开!” 不间断地以强大的气劲将靠近的人震开。 几经波折,墨宸君的气力所剩无几。 可即便精疲力竭,他还是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不让她被旁人沾染半分。 “墨宸君,怎么样?被围攻的滋味如何?” 悬浮半空,祭梵音睥睨地上的男人。 想当年,他也是像这般,被三界五族围攻的。 今日便让这夺了自己位置的臭小子,好好尝尝这等绝望的滋味! “叶前辈,青鸾她…” 叶歌的医术高超至极,没过多久曲如云便苏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见着如此场面,不顾伤势挣扎着起身,却因动作幅度过大而导致伤口崩裂,气得叶歌当场发了怒。 “胡乱动什么?!本以为你是最乖巧的一个,没想到还是这般惹人生气!” 作为大夫,叶歌最恼不听话的病人,尤其这个病人自己还不舍得打骂责罚。 “叶前辈,抱歉。” 见不得心上人挨训,曲凌寒将她抱得紧了些,替她向叶歌道歉。 “行了,你们一个个的,哪次不是我很抱歉,下次还敢?你是,二丫头是,三丫头更是!” 说着,叶歌转头看向曲青鸾那边,隔了片刻方才继续道:“别瞎操心了,三丫头不会有事。” “可前辈,族人们的情况您看到了,还有墨宸君,他的状况支撑不了多久。还请前辈照看一下如云,我好去帮衬一把。” 墨宸君怎么样无所谓,曲凌寒关心的只有他那受尽了苦难的小妹。 五百年了,青鸾受的伤害还不够吗? “臭小子,老娘的话你是听不进去是吧?非得横着来?” 叶歌的暴脾气又冲上来了,凌寒这小子怎么就说不听呢! 她都说了多少次了,三丫头不会有事,聋了是吧! “这是三丫头自己的劫,旁人插手不得!你若横插一棒,是打算让她再历五百年劫难是吧!” 三界五族,任何人降生的那一刻起,命轨中,就已经注定了劫数。 叶歌作为妖族长老,对于妖族皇子皇女的命劫自是了然于心。 曲青鸾命中注定有三劫,每一劫,都凶险无比。 五百年前的香消玉殒,便是第一劫。 而今日,则是她第二劫。 命劫不可抗,更由不得旁人左右。 否则,天罚难违。 “那墨宸君他…” 曲凌寒看向前方,墨宸君气力渐消,却还在硬撑死守。 若真如叶歌所言,今次是青鸾的劫,那墨宸君又怎能干涉。 “他不一样。”叶歌打断他的话,亦全神贯注盯着墨宸君的方向。 没错,他不一样,这个男人和青鸾,命轨同路。 香潮的气味还在不断加重。 受蛊惑的妖族人越发狂暴,极近疯狂地扑向曲青鸾二人。 那样子,好像捕食猎物的猛兽,凶残又狂乱,发出骇人的嚎叫。 墨宸君用最后的力气造出一个屏障将两人裹在其中。 随着力量的流逝和妖族人越发激烈的进攻,屏障逐渐支撑不住,眼见着就要破裂。 “墨宸君,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乖乖交出三公主,本尊答应,给你留个全尸。” 能见到墨宸君这般狼狈模样,祭梵音心情大好,多少年了,他好久没有这么舒爽过了。 将对手踩在脚下的滋味,真是美妙极了。 咔,咔。 回应他的,只有屏障裂开的细碎声。 看来,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祭梵音冷笑。 也好,等到屏障彻底破碎,曲青鸾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要她一碗心头血,自己便能恢复大半修为,届时,别说带走阿云,他便是要毁了整个妖族也游刃有余。 砰! 终于,一声巨响,屏障如祭梵音所愿彻底崩塌。 那些围攻的妖族人蜂拥而上,如一座小山一样,朝墨宸君、曲青鸾二人压了过去! 第135章 玉琴流光 妖族人如小山一样压来,不一会儿便不见了墨宸君二人的影子。 “叶前辈!” 曲如云急得拉着叶歌的衣袖不断哀求:“求您了,出手救救青鸾!” 急火攻心,本就不轻的伤势,在汹涌的担忧之下更重了。 “如云!如云!” 眼瞧着怀中人晕了过去,曲凌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叶歌何尝不想出手,奈何迫于天罚之威,明知此乃曲青鸾的劫数,她怎敢贸然干涉。 一个不慎,不仅是自己会受雷泽天罚,若是历劫失败,谁知道曲青鸾又会经历怎样的苦难。 很快,很快就能得到最纯正的妖族之血了! 祭梵音此时无比激动,死死盯着那如山似的人堆,神色近乎疯狂。 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在今日得偿所愿! 妖族皇室纯正的至阴血脉,将助他登顶三界! 彼时,放眼天下,便无人能与他为敌,他祭梵音便是这天地主宰,为所欲为! 然而,美梦幻想终是被现实狠狠击碎。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那些原本围堵涌上的妖族人被强大的力量弹开。 一道刺眼白光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曲青鸾所在之处。 铮铮琴音回荡在空气中,气力强劲,音波所过之境,皆为之净化。 那些方才还被香潮气息所蛊惑之人,全都在琴音中恢复了意识,神色变得清明,适才那如豺狼一般疯狂的模样一去不复返。 “这是…玉琴流光…” 与妖族之人不同,祭梵音在这袅袅琴音之中桎梏极深。 好似有一只大手紧紧箍住他的喉咙,让他胸闷气喘,难受至极。 胸口闷得像要炸裂一般! 这种感觉,熟悉得令他窒息! 上一次遭遇此等桎梏,还是近千年前,被三界五族围攻封印之时! 遥远的记忆如洪水一样翻涌上头,依稀间,他忆起当初自己也是被这琴音所禁锢! 玉琴流光… 其音有着强大的驱魔之力! 若说当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祭梵音最忌讳什么,除了此神器,再无其他。 “玉琴流光,那是母妃的遗物。” 随着刺眼的白光逐渐散去,上古神物,玉琴流光渐渐展露出真实的模样。 流光溢彩的琴身,千年冰丝织成的琴弦正被一双秀丽的柔荑拨弄着。 琴声逐渐走高,力量也越发强悍起来。 “母妃…” 拨弄琴弦的虽是曲青鸾,可仔细看去,她的双目失焦的同时散发出白光,和刚才玉琴流光所发出的光芒如出一辙! 曲凌寒看愣了眼,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妖后当年的影子。 “不,那不是姝华。” 叶歌也愣怔了片刻,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她与妖后姝华从小一起长大,姝华的气息,她比任何人甚至比曲冥都还要清楚。 姝华的妖力虽强,可总是透着如春水一样的温润感,即便是攻击也不会带有杀戮的戾气。 可面前的这股妖力,强悍中带着浓重的血戮之气,那一道道逼向祭梵音的力量,每一下,都是致命的压制! “还是你最懂她。” 曲冥不知何时到的场,目不转睛地看着拨弄琴弦的青鸾,欣慰中夹杂着浓烈的思念。 他口中的那个“她”,究竟是指的妖后姝华,还是公主青鸾,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 玉琴流光作为上古神器,对主人极为挑剔。 一旦认了主,要想更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本以为自姝华去后,玉琴流光便不会再展露光芒。 没想到,今日却在女儿的手中再显上古风采。 那熠熠生辉的模样,在曲冥眼中,就好像亡妻又活过来了一样。 “是你将流光带出来助三丫头的?” 叶歌横了曲冥一眼,质问道。 “是流光感应到青鸾的动向,自己寻来的。” 曲冥笑了笑。 他知道叶歌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定不会像以前那般。” 当年他曾为姝华拼死一抗,然而惨烈的代价让他痛彻心扉。 想保的人没能保住,妖族险些覆灭,就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卷入了轮回天罚之中。 从那时起曲冥便知道,正面与天罡对抗,只有惨淡收场。 叶歌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流光乃上古神器,青鸾修为尽失,强行催动定受反噬。” 叶歌话音刚落,那边曲青鸾便张口呕红。 鲜红的血溅在琴身上,琴音中,更添了一分血戾杀气。 “不是有他在吗。” 曲冥指了指墨宸君,只见他从背后将曲青鸾揽入怀中,将她所受的伤害悉数转移到自己体内。 渐渐的,曲青鸾停止呕红,脸色也恢复正常,反倒是墨宸君,一脸惨白,七窍出血不止。 “啊!啊!!!” 随着琴音节奏越来越快,祭梵音所受的桎梏也越发深沉。 胸口的痛苦逐渐扩散到经脉各处,气血逆流,逼得他快要发狂。 四肢关节扭曲形变,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折断。 画面诡异惊悚,在场众人惊惧不已。 终于,痛苦溢出化作凄厉的哀嚎,响彻云霄。 第136章 凝魂珠的秘密 玉琴流光的出现,完全打乱了祭梵音的计划。 他不仅没能带走曲青鸾和曲如云,还受尽了折磨苦痛,经脉损毁过半,原本就只有七成的修为又折了两成。拼尽全力逃脱流光桎梏,狼狈离开。 “青鸾,够了。” 琴声在祭梵音离开后依旧回荡不绝,墨宸君明显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以及体内越发汹涌的痛感。 即便剧痛加身,他依旧强忍着。 轻声细语地在曲青鸾耳畔哄着:“青鸾,没事了,别害怕,有我在。” 一声声的低语如同有魔力似的,很快,拨弄琴弦的手指停了下来。 曲青鸾双瞳中的光芒逐渐退散,露出她原本的瞳色。 “宸君……” 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唤了一声后便陷入沉睡。 玉琴流光已经消耗了她太多气力,能撑到这个时候,已是不易。 “前辈,青鸾她怎么样?” 安全的一瞬间,叶歌就已经来到曲青鸾身边为其诊脉。 墨宸君揽着她瘦削的身体,心疼又担忧。 “三丫头自然不会有事。” 仔细号了脉,虽说虚浮了些,不过还算平顺。 无非是气力用尽,虚脱得昏了过去,睡一觉自然就好了。 叶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劫,勉强算是过了。 抬头看了看墨宸君,沉默了片刻后,对他伸出手:“你的手递过来我看看。” 叶歌向来排外,非妖族之人她通常不屑诊治。 只是这次亲眼目睹了这小子舍身为曲青鸾挡灾,对他稍有些好感,便破例为他看看。 墨宸君顺从地将手腕递到她面前:“有劳前辈了。” 这是青鸾的长辈,也是他的长辈,于妖族,他本就有愧,自然对妖族之人的姿态要低些。 “怎么样?” 看着叶歌的脸色越来越沉,曲冥走上前来询问情况。 莫不是墨宸君的情况很糟糕? “何止是糟糕。” 放下手,叶歌死死盯着墨宸君半晌,最后开口:“三魂七魄少一魄,说说看,怎么回事?” 玉琴流光的反噬,会伤经脉,会损内丹,会要命,可绝不会摄魂夺魄! 她就说为什么这小子会七窍出血,伤势重得出乎意料,原来关键原因在这儿。 叶歌的话,让曲冥和曲凌寒也纷纷向他投去惊疑的目光。 墨宸君堂堂魔尊,修为高强,谁有这么大能耐,竟能从他这里夺取一魄?! 面对叶歌的质问,墨宸君并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深情脉脉地盯着怀中人儿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凝魂珠。” 短短三个字,其中含义何其深沉,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凝魂珠之所以稀世罕见,便在于其淬炼方法的苛刻和残忍。 需得一人心甘情愿生剥一魄作为淬炼药引,辅以剥魂者心头血炼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有万分之一的几率炼出一颗。 在凝魂珠成功炼出的那一刻,墨宸君自己都觉得是上天给的恩德。 “现在凝魂珠在哪里?”叶歌追问道。 “之前是在柳清欢体内。”墨宸君回答:“后来她被顾灵犀剖了丹,现在应在那女人体内。” 提及顾灵犀三个字时,冷彻的杀意毫不掩饰。 “你现在的情况,若不尽快找回凝魂珠补齐第七魄,用不了多久便会魂飞魄散。” 叶歌没有任何隐瞒,直截了当地将最真实的情况告诉了墨宸君。 玉琴流光的上古神力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尤其他还是一个残缺了魂魄的人。 反噬之力的后劲极强,他能撑过第一次,不代表能够撑得过第二次、第三次。 若墨宸君的命轨没有和青鸾重合,那他是死是活,叶歌都不关心。 可偏偏他们命轨同道,墨宸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青鸾恐怕无法周全。 是以,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帮墨宸君找回凝魂珠。 第137章 经脉寸断 曲青鸾很不自在,非常不自在。 自醒来之后,她被要求和墨宸君同待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明明自己最想要躲的人就是他。 妖族内部现在喧闹得很,关于曲如云和祭梵音的谣言四起。 这些日子,曲青鸾一直没能见到曲如云,担心得很,也不知道二姐现在怎么样了。 手抚在玉琴流光的琴弦上,一个不留神,指尖挑动,琴音带着极大的力量如洪流涌出,将正门外,院子中央的那颗参天巨木给拦腰斩断。 一时间,轰轰隆隆的巨响不断。 外面的喧嚣也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片刻,在确认无碍之后,又是吵吵闹闹的。 曲青鸾郁闷地收回手,低头盯着手指沉默不语。 这都是第几次了,每次她只要挑动琴弦,必定会闹出巨响来。 扰得旁人不得清净,真是恼人。 “你没有修为傍身,自是不能随心控制玉琴流光的力量。” 墨宸君倚靠在门框上,温柔地看着她。 “尊…”习惯性地开口称呼,却骤然停下。 她的记忆已恢复,这个称呼,已经不合适了。 “你怎么来了?” “适才听到你拨弄琴弦,便来看看。” 脚步微挪,自然地向她靠近了些。 “还难受吗?” 大手想要覆上她的额头,却被她僵硬的躲开。 之前他带给她太多的伤害,让她下意识不愿意靠近自己了。 心里有些揪疼,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温柔的笑意。 她身上香潮的味道的确散去不少,可还没能完全褪尽,他有些担心。 “我已经好多了,多谢魔尊大人关心。” 曲青鸾刻意的疏远称呼,更是让墨宸君本就难受的心口又刺痛了一下。 “青鸾,你我之间,一定要这般疏离吗?” 艰难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 短暂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过了好半晌,曲青鸾才再次开口:“我没有办法同以前一样。” “你我曾经那般相爱。”墨宸君觉得喉咙被什么挤压着,窒息得要命。 “你也曾狠狠伤我至深。” 她以命换命为他挡下诛魔箭,而当她失去记忆再次回到他身边时,他却为了别的女人,一次又一次伤害她。 曲青鸾没有办法,她真的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面对他。 她只想离他远远的,或许这样才能让她没那么压抑。 “你…恨我…” 他艰难地说出那个字,这世上恨他的人千千万,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唯独曲青鸾,他不要她恨他,他承受不起她恨他。 “说不上恨吧。”思忖片刻,她抬眸与他对视:“可我怨你是真的。” 怨他为旁人取她心头血,怨他将她当作替身,怨他禁锢自己,怨他…认错人。 “是吗…”苦涩的笑爬上嘴角,墨宸君卑微地自我安慰。 还好,不是恨就好。 “你……” 又是一段沉默之后,曲青鸾迟疑开口:“你这些日子,可曾见过我二姐?” 因为她香潮未完全褪尽,曲冥在房屋周围设了结界,不准她出去,以免引起骚动。 她担心曲如云的情况,和侍女侍从问过一些,但他们的回答总是含糊不清。 无奈之下,她只能向墨宸君询问,他一个堂堂魔尊,要获得些消息不是难事。 见她主动与自己说话,墨宸君方才还有苦涩的心,涌入一丝甜。 灰暗的眼神稍稍亮了些,轻声细语对她道:“你若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 曲青鸾蹙眉:“魔尊大人这是又把我当成谁了?” 她眼底的冷光让墨宸君有点慌,赶忙解释:“青鸾,我没有…” 愧疚又自责,都是自己的错,才会让她这般敏感。 叹了口气,也不敢再逗她:“曲如云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因为祭梵音的话,她被怀疑与之勾结,蓄意危害妖族。许多人请愿处死曲如云,曲冥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兄长呢?他怎么说?” 曲青鸾回想起上次她撞见二人的关系,二姐落入困境,兄长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还未等墨宸君张口回答,只见远处一声巨响,响动震天! “那是…殇落!” 曲凌寒的绝招,玉笛华殇的悲鸣,承术者,经脉寸断! 兄长的术法,曲青鸾不用看,光听响动便能辨别出来。 小脸变得苍白,兄长万年未用的绝招,怎会在此时催动? 难不成…… 一声惊呼印证了她的猜想。 “喂!大殿下对二公主下了殇落,断了二公主全身经脉!” 第138章 要不要一起? 房间里,血迹斑斑,一进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什么叫没有办法!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要她平安无事!” 曲凌寒焦急的怒吼传来,这是曲青鸾第一次见一向冷静沉稳的兄长如此慌乱。 “小子,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活了万儿八千年,就连曲冥在楚月面前都得礼遇有加,曲凌寒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子今天胆儿肥了,竟然敢对她大吼大叫。 楚月动了怒,一掌挥过去,凌厉的掌风擦着曲凌寒的衣衫而过,下一刻,锦帛撕裂。 “楚前辈,兄长只是太过担心才乱了分寸,您可别往心里去。” 曲青鸾连忙上前拉住楚月,余光在曲凌寒身上扫了一圈,还好还好,只是衣衫撕裂而已,没受伤,看来楚月也只是作势吓吓他罢了。 “乱了分寸,我看他是乱了脑子!” 楚月气结,指着曲凌寒瞪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深呼吸一口气,等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才回到床榻边,为昏迷中的曲如云诊脉。 “你说要护她,就是这么护的?我看你这小子是脑子搭错弦了!平日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得这次就错得这般离谱!经脉是随意能断的吗?你想过云丫头的感受吗?” 一面诊断,楚月一面数落,越说越气。 曲凌寒脸色阴沉,只是站在旁边听着,盯着曲如云的视线一秒钟都不舍得离开。 二人的对话曲青鸾听在耳中,即便不问她也清楚为何曲凌寒要这么做。 谣言四起,族人对二姐杀意浓重到群起向父尊请命赐死的地步。 事已至此,不论事情真相如何,曲如云都得给妖族族人一个交代,否则,就真的只能以死明志了。 曲凌寒自是舍不得曲如云没命的,于是便作了主,当着族人的面对她下了殇落,将其经脉寸寸毁断,算是给族人的交代。 “兄长糊涂。” 在楚月诊治的时候,曲青鸾走到曲凌寒身前,轻叹一气:“兄长想保二姐,有许多方法,为何单单选了这一种……二姐看似柔弱,可实际上,她比你我都来的要强,兄长这般对她,以后,要二姐如何面对你?” “……” 曲凌寒沉默,半晌方才抬头,深深看了那床榻人儿一眼。 眸子里,满是深情。 “青鸾,以后,如云便交给你了。” 心里下了决定,曲凌寒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那榻上女子一眼。 “这样好吗?她醒来,或许会永远恨你。” 与墨宸君擦肩而过时,曲凌寒听到他认真的询问。 忍住回头的冲动,曲凌寒反问他:“若换成是你,你会如何对青鸾?” 墨宸君苦笑,抬眸与他对视:“与君无二。” 祭梵音的那番话,毁的可不止是曲如云的声誉。 群民请愿赐死公主,这是在逼曲冥做选择。 逼他在妖族和曲如云之间取舍。 若非如此,若非当众以这种生不如死的方法警示众人。 那么现在,他们就不是在这儿安稳地站着说话了。 祭梵音的目的是要妖族内乱,如此才好方便他下手。 曲凌寒既要保心上人的性命,又要安抚妖族群众,唯此一法,别无其它。 “既然魔尊与我选择相同,便应该清楚其中缘由,我,别无选择。” “啊,我知道。”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们,都注定要被心上人疏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祭梵音如此煞费苦心搅乱妖族内部,害得曲如云受此折磨,以曲凌寒的性子,墨宸君不认为他会轻易放过他。 “既然姓方的与那魔头有交集,那便去找他问清那魔头的去处。” 往前走了两步,曲凌寒顿了顿,回头问墨宸君:“你呢,要不要一起?” 第139章 浓重鬼气 “二姐,你醒啦。” 曲青鸾守了三天三夜,衣不解带地照顾,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看到曲如云睁开了眼。 激动欢喜地坐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生怕弄痛了她。 “二姐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她脸色苍白,曲青鸾还是有些担心。 “要不要我现在将小叶子找来?” “不用了。” 曲如云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视线往她身后看了看,有些失落地收了回去。 他不在啊…… 这样挺好的,自己现在声誉全无,他是应该保持距离的。 毕竟是妖族未来的皇,总是要顾及名声。 “二姐……” 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曲青鸾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的失落。 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安慰着:“兄长很担心你。” “是吗,谢谢你,青鸾。” 谢谢你的安慰。 “你想见他吗?” 血色未着的唇张了张,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便合上了。 “现在我的处境,还是别见了。” 当祭梵音说出那样的话时,她便知道,她和曲凌寒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青鸾。” 过了半晌,苍白的手指拉住曲青鸾的手臂,近乎乞求地看着她:“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妖族边境,混乱的场面让楚月脸色阴沉。 她才离开多久?妖族就成了这副样子? 旁边,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 楚月头也没回,月刃随手掷出,闷声响起,月刃收回的时候,刀刃上已经是血渍满载。 “仙族的血。” 将刀刃凑到鼻间嗅了嗅,绝美的面容露出嫌恶的表情。 手上蓦地一空,侧首一看,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正握着她的月刃,面无表情地帮她将血渍抹去。 “陆美人干嘛拿我武器?” 面对陆殒,方才还阴沉着的脸色豁然明朗起来。 “危险,会划伤脸。” 将擦拭干净的月刃收好,陆殒看着她,回了一句。 “这么说,陆美人是看上了我的脸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倘若我的容貌受损,陆美人不会就不要我了吧?”一晃身,人就钻进了陆殒怀里,手指勾着他的下巴,风情万种。 陆殒也不多话,大手一横将她拦腰箍紧,低头,薄唇便将她堵住。 突如其来的吻格外炙热,楚月笑得像个狐狸。 眯起眼睛享受他带来的滚烫,双手环在他后颈处,将二人的距离缩得更近。 “陆美人当真好精神呢,开了荤的崽子,果然不一样了哦。”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分开,楚月的一双唇已经有些红肿,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反倒是更添了一丝蛊惑。 不安分的小手在陆殒身上乱碰,被他逮了个正着。 “你若想和上次一样,几日抵死缠绵,倒正合我意。” 喑哑的声线夹杂着浓重的欲望。 陆殒的体温逐渐走高。 “……”楚月回想起上次的惨状,笑容一僵,赶忙从他火炉似的怀里蹿了出来。 “那个…陆美人,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哈哈,不急,不急。” 骤然,周围杂音四起,声音越来越大。 楚月和陆殒收起玩笑,严肃观察周围的一切。 “喂…那是什么……” 晃眼间,一道幽绿的阴灵闪过。 随后,一具具已经冷掉的妖族尸体扭曲着站了起来。 关节咔咔作响,一抬头,那双原本涣散的瞳孔处,冒着浓重的鬼气! 第140章 这一次,我来追你 曲青鸾看着空荡荡的床榻,五味杂陈。 曲如云走了,无声无息的。 其实从刚才曲如云让她给曲凌寒带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预感。 但真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二姐现在经脉寸断,修为也废了,若在外边遇到什么事,该如何自保? 害怕曲如云出事,曲青鸾立刻冲出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以二姐现在的状况,该是走不远的,曲青鸾如是想。 可将周围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曲如云一丝一毫的踪影。 “青鸾。”心焦之时,墨宸君突然出现在面前。 看着她额上的薄汗,下意识地抬手为她擦拭了去:“你在找什么吗?” 曲青鸾愣了一下,待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温方才反应过来。 往后退了半步,正要开口回答却发现曲凌寒就在墨宸君身边,要说的话蓦地卡在了喉咙。 “嗯?怎么了?看我作甚?” 曲凌寒不解,青鸾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总觉得有些奇怪。 “兄长…” 顿了顿,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他。 人不见了是大事,尤其二姐对于兄长,重要非常。 “二姐不见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曲凌寒。 担心,后悔,怒气,心疼,好几种情绪在曲凌寒脸上循环轮放。 他就知道有问题! 从她让青鸾带话来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其中的蕴意。 可因为太过在意,他下意识选择回避掉那话中的疏离。 劲风拂面而过,曲青鸾再抬眼,哪里还有曲凌寒的身影。 “希望兄长能够找回二姐。” 曲青鸾是清楚曲如云的性子的,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可心里一旦下定了主意,谁也改变不了。 “你说,二姐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曲青鸾焦心得不行,急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现在她的身边除了墨宸君,别无选择。 面对她主动的搭话,墨宸君心生欢喜,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些,低声安慰:“曲如云外柔内刚,应该不会脆弱到结束自己的性命。” “希望如此。” 他的话有种特别的安全感,让曲青鸾不自觉地选择相信。 心头的焦虑被抚平了不少,一侧首,正巧撞上他漆黑的瞳孔。 看着那双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羞涩涌上,红晕染开,一摸脸颊,热乎乎的。 “我去找二姐。” 刚才平静下来的心,又砰砰乱跳个不行。 曲青鸾,你怎么回事,说好了要离开他的,怎又对他这般心动? “我跟你一起去。” 她现在修为全无,墨宸君担心她的安全。 适才她害羞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喜欢得不行。 她还是对自己心动的,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是有机会挽回她的。 “把你的霸道强制收起来,如果你还想要青鸾回到你身边。” “天道轮回,当年青鸾怎么追你的,你现在便怎么追她吧。” “我妖族的公主,可不是那么好追到的。” 曲凌寒的话循环在脑子里回放,墨宸君看着前方的倩影,眼神中更添了几分温柔。 青鸾,这一次,我来追你。 第141章 绝望血雾 “这里没有二姐的踪迹。” “这里也没有。” 兜兜转转,曲青鸾将方圆几里的每一寸地方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曲如云的踪迹。 “她经脉寸断,修为损毁,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对于曲如云的安危担心得不行。 墨宸君低声安抚了两句,提议把搜索范围扩大些。 “曲如云熟悉这里的地形,或许抄了近路也说不定,咱们要不要去结界边境找找看?” 曲青鸾闻言有理,当即便往边境赶去。 边境的气息诡谲阴森,和之前祭梵音闯入的时候截然不同。 鬼气弥漫,幽绿的雾气将整片地方衬得雾蒙蒙的。 “这里的气息有点奇怪。” 秀眉微蹙,曲青鸾攥紧了玉笛凤翎。 耳朵微微动了动,她听到些声响,警觉提升。 “墨宸君。” 下意识唤了声男人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回头一看,方才还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被浓重的迷雾所取代。 嘻嘻。 笑声从远处传来,逐渐逼近,令人毛骨悚然。 “谁?!” 曲青鸾将凤翎横置胸前,朝着声音源头的方向提高了音量。 感应到了主人的不安堂皇,凤翎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似要在这一片浓雾中,为她点亮一片光。 妖族血脉。 笑声散去,可又有另一道森冷的声音从背后袭来。 如毒蛇一样钻入耳中。 上等祭品。 声音越发鬼魅,在说完这四个字后,原本幽碧的迷雾突然转为血红! 曲青鸾感觉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压来,压迫感格外强烈。 凤翎的金光逐渐变得黯淡,她想要开口呼救,然而嘴却无法张开,想要逃,腿像是被灌了铅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明明知道危险即将降临,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等死的绝望,一点一点挤压着曲青鸾内心的防线。 又是这种绝望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从五百年前起,绝望仿佛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不断循环,她想逃,却插翅难飞。 “青鸾!” 就在她被绝望包裹,苦涩地要放弃挣扎时。 血色迷雾被劈开,墨宸君嘶声力竭的呼唤让她倍感悸动,抬眼看去,他如同一道圣光映入眼帘。 迷雾渐渐驱散,身上的束缚也慢慢消失,曲青鸾终于喘过气来。 “墨宸君。” 身体摇晃得厉害,声音也颤抖得令人心碎。 墨宸君一个飞身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她身体的温度,以及这份微微的颤抖,让他感受到她还活着,慌乱的心慢慢平缓下来。 天知道,适才她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有多惊恐。 “还好,这次我来得及时。” 抱着她的大手也在发颤。 从五百年前起到现在,他总算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了一次。 回想起之前他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挡下诛魔箭,还有这三年里他在危难之际抛下她去找别的女人,愧疚和疼惜越发深沉。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救错人,这一次,他在第一时间护住了她。 曲青鸾感慨万分。 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她知道,他刚才是真的担心了。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毕竟是真心爱了数百年的人。 他对自己牵肠挂肚,在不久前,这还是她做梦都想要的。 可如今她决定要离开他,这份魂牵梦萦的关怀才迟迟到来,难免有些嘘唏。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缓过劲来,曲青鸾退出了他的怀抱,刻意与墨宸君保持了些距离。 知道她还需要时间重新接受自己,墨宸君虽有些失落,却还是尊重她,不刻意靠近。 只是悄悄捏了个追踪咒种在她身上,以防她再次走丢。 “适才的迷雾皆为鬼气所化,你刚刚应是被鬼魅掳了去。” 留恋世间的鬼魅总有强烈的执念,他们会蛊惑阳间生灵交付灵魂作为献祭材料助其达成所愿。 “可这些怨念极深的鬼魅,不是应该在鬼蜮……” 说到这儿,曲青鸾顿住了:“对了,鬼蜮的封印,裂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声响。 方才与鬼魅交战过的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墨宸君将她护在身后,召出魔剑诛仙,凌厉的剑气横扫过境,所到之处,万物寂灭! “他娘的!谁啊!?敢暗算你祖宗,姑奶奶绝对打得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 熟悉的声音传来,四起的烟尘中,两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地。 曲青鸾和墨宸君二人见之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们重逢。 第142章 我的命数 “楚月前辈。” “陆殒。” 面前两张熟悉的面孔,让曲、墨二人一时愣怔。 在这里遇到他们,是意料之外的。 “你们…” 四张嘴,异口同声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楚月才抢先开口:“你们怎么在这儿?” 狐疑的视线在曲青鸾身上打量,这丫头,不是应该在魔族待着吗? 听陆美人说,墨宸君不是已经和她成亲了吗? “月姑姑。” 曲青鸾一声呼唤,楚月脑海霹雳落下,炸得头晕目眩。 她方才,叫自己什么?! 楚月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一刻,她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陆殒默不作声地在她后背上下抚摸,帮她顺气。 “月姑姑,是我,青鸾。” 见她愣在原地,曲青鸾又叫了她一声,轻言细语地将自己的身份布公。 “当真是青鸾丫头…” 楚月有些更咽,摸着曲青鸾的脸颊,疼惜不已。 虽然之前她就猜到曲青鸾的身份,可真当她亲眼见到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时,还是不免有些激动。 “五百年,你受苦了孩子。” 被长辈这般怜爱疼惜,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如今再次感受到这股温暖的关怀,曲青鸾也感动不已。 小脸在楚月掌心蹭了蹭,像极了乖顺的奶猫,格外惹人怜爱。 一旁的墨宸君将二人如此亲近的一幕收入眼中,虽说楚月是个女子,可看到青鸾与她这般亲昵,还是有些吃味不悦。 可自己现在被青鸾疏离,不能像之前一样强横专制地把人抢过来,否则只会让青鸾把自己越推越远。 再三犹豫之下,他轻咳一声,上前走到楚月面前:“楚月前辈,现在情况紧急,叙旧的事情,或许延后再论更合适。” 楚月看了眼墨宸君,啧,这小子一脸黑线,莫不是吃了她和青鸾丫头的醋? 一想到曲青鸾五百年前因他险些魂飞魄散,又从陆殒那儿知道这三年来,他是如何对待曲青鸾的,心里对墨宸君的不满渐深。 故意当着他的面将曲青鸾搂住:“魔尊大人说得有理,那么请问魔尊大人,你可知这边境周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么多鬼魅在此作祟?还有我妖族族人横尸遍野,又是发生了什么?” 三个问题,楚月问得严肃认真。 身为妖族支柱之一,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妖族作出任何伤害! 墨宸君简明扼要,将与祭梵音交战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玉琴流光居然认主了?!” 楚月极为震惊,看向曲青鸾,只见她轻轻点点头。 “曲冥怎么说?” 那玉琴流光自姝华去后,曲冥一直将其秘密收藏保管着。 以前不是没有让玉琴流光易主而认,但神器皆有灵性,除了姝华,它从未再认过任何人。 曲冥也刻意藏着它,近千年来,不让它出现在世人面前。 她记得曲冥宁愿玉琴流光自此消殒也不愿让它令择新主。 今日玉琴流光认主青鸾,着实令楚月有点捉摸不透。 “父尊说,这神物既然择了我,便是我的命数。” 曲青鸾的话让楚月心生警觉。 命数…… 曲冥究竟在想什么?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楚月,此时难得一脸严肃。 “阿月?你怎么了?” 陆殒察觉到楚月的异样,蹙眉问道。 “啊,没事。”猛然回神,楚月扫了眼面前的三人,重新绽放笑容:“鬼魅的情况,得先进去告知曲冥才行。” 第143章 妖皇的异样 “是吗,想不到,鬼蜮这么快就失控了。” 在得知妖族被鬼魅入侵之后,曲冥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惊讶。 许是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东西,很难有什么事能让他惊愕的了。 “鬼魅执念至深,若处置不当,三界必将大乱。” 低头沉思片刻,曲冥的视线在墨宸君身上停住:“魔尊,听说你和鬼王已结盟,不如你亲自去鬼族看看情况,问问鬼王,眼下鬼蜮究竟如何是好?” “不行。” 不等墨宸君开口,叶歌就先反对起来:“这小子七魄不全,若让他一人前去鬼族,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会连累青鸾丫头。” 命轨同道的二人,一方受难,另一方也绝不会平安无事。 “七魄不全?这又是什么故事?” 楚月不解地眨眨眼。 “之后我再跟你说。”叶歌道。 这世上,除了陆殒,能治得了楚月的就是叶歌了。 听她这么一说,楚月也不敢多嘴,乖乖哦了一声,歪着身子靠在陆殒身上不说话。 “我有个提议。” 陆殒瞅了瞅赖在身上玩自己头发的女人,难得温柔一笑:“我和阿月去鬼族查探情况,宸君和三公主去仙族取魂魄如何?” “正好奉天仙尊也在此处,以他为质,迫使仙帝交出魂魄倒也不难。” 陆殒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惊煞众人。 “哇,陆美人变活泼了不少啊,没辜负我的悉心教导,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楚月打趣地拍着他的肩膀,被他一手握住。 耳畔,灼热的气流回荡:“鱼水之间,我话也不少。” 楚月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从脖子到脸涨得通红,像是被煮过的虾一样。 脑袋耷拉着往他脖颈处钻,嘟囔道:“我教你的可没这么混。” 看着二人如此亲昵,周围的人都眯着眼睛,戏谑地瞧着。 唯独曲冥和曲凌寒,一个晦暗不明,一个笑容苦涩。 “陆女婿的提议不错。” 叶歌猛地叫了声“陆女婿”,调侃得起劲。 其他人除了曲冥,也都纷纷赞同陆殒的提议。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便这么做吧。” 曲冥说着,手指一捏,一个锦囊显现眼前。 他将锦囊递给曲青鸾:“这个你拿着,等见到仙帝,将这个交给他,他见了,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曲青鸾接过锦囊摇了摇,没什么响动:“父尊,这里面是什么?” “是本尊与仙帝多年前的一个约定,这么久了,终是到了他履行承诺的时候。” 末了,曲冥深深看了眼曲青鸾,目光深邃,仿佛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的谁。 那样的眼神,曲青鸾不会认错,毕竟在魔族的这三年,她几乎每日都会看到这样的眼神。 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可有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 “我知道了,父尊。” 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避过曲冥想要抚摸她头顶的大手。 “父尊,还有二姐……” 她还想告诉曲冥关于曲如云失踪的事,却被半途截了话。 “如云的事,本尊会妥善处理的,你就别担心了。” 曲冥道。 “可……”她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曲冥的眼神骤然变得有些可怕。 “青鸾,如云的声誉关系重大,不单是她个人,处理不好还会牵连到凌寒继位。本尊自然不会轻率决定,这件事,你莫要再过多忧心。” 曲青鸾静静看着他,沉默一瞬,收了口,恭敬地对他行了礼:“是,父尊。” 第144章 一魄的守护 曲凌寒负手站在窗边,神色凝重地回忆曲青鸾走之前对他说的话。 “兄长,二姐失踪了,还有,留心父尊。” 她走后,曲凌寒第一时间便去了关押曲如云的地方,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外。 他以大殿下的身份下令他们让开,得到的却是妖皇殿下任何人不得靠近的命令。 手指握拳,眉心的沟壑也越深。 青鸾的警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父尊……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路上,曲青鸾和她的兄长一样愁眉不展。 “青鸾,喝点水吧。” 方慕白过了来,递给她一袋水,此时的他已经换作人族的装扮。 若是墨宸君一人,要去仙族只需腾云即可。 可现在曲青鸾身无修为,方慕白也被封了神脉,二人需得通过清虚派的阵法才可毫发无损地到达仙族。 为了不在人界引人注目,三人只得先扮作人族。 “谢谢。” 曲青鸾刚接过水袋,手上蓦地一空,再一回头,墨宸君已经将自己的水袋递到她面前。 “你……”她迷惑地眨眨眼。 “旁人给的我不放心。” 说到“旁人”二字的时候,视线冷冷从方慕白脸上扫过。 知道他的性子,曲青鸾轻叹一口气,从他手中接过水袋,喝了两口。 见她接受了自己的东西,墨宸君嘴角勾起,瞥了眼方慕白失落的神色,心情格外好。 “咱们日夜兼程好几日,今夜便暂且歇息一下吧。” 就着她刚才喝过的水袋嘴凑了上去。 “诶,那是我……” 我喝过的……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已经将水咽了下去。 清凉的泉水入喉,格外甘甜。 墨宸君瞧着她通红的俏脸,越发愉悦。 就连方慕白这个碍眼之人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怎么了?” 明知故问,他就是想多看看她羞赫的样子。 “小叶子说你七魄不全,是怎么回事?” 当她听到墨宸君七魄缺损的时候,心头猛地一沉,不可控制的担忧奔涌上头。 墨宸君修为颇深,究竟是谁能夺走他的一魄?难道是祭梵音? 一路上,她的小脑袋瓜被许多事情占据着,一刻也未曾休息。 这其中最令她在意的,终归还是墨宸君。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墨宸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答话。 而方慕白则低着头,神色复杂。 “怎么不说话?” 她被看得久了,有些不自在,便伸手推了下墨宸君的小臂。 柔荑被温热的大手攥在手心,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良久,墨宸君才开口:“为了守护重要的人。” 闻言,曲青鸾脸色微变。 方慕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 对于墨宸君而言,能够舍弃一魄守护的重要之人是谁,不用他说,已经很清楚了。 心口似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甜蜜,酸涩,苦痛汇聚成河,将她淹没至头顶。 他…舍弃了一魄来守护她吗…… 喉咙干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不断地喝着水,缓和喉头的灼热。 方慕白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再对上墨宸君向他投来的冷冽视线,恨意,疯狂滋生。 这男人故意的! 他故意这么回答,就是为了让青鸾重新回到他身边! 休想,休想!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青鸾对他死心,等到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绝不能让这个男人破坏了! 藏在背后的手指越攥越紧,浓烈的恨意几乎要掀开他的颅顶! 恨吗? 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骤然回荡在他耳边。 我可以让你彻底击垮墨宸君,让曲青鸾永远臣服于你。 第145章 你逾矩了 意识海中,低沉喑哑的声音不断向方慕白重复着同一句话。 把灵魂交给我,我便助你达成所愿。 是谁?究竟是谁? 方慕白不知道,他调动意识海所有的记忆,没有找到与之音轨相同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按理来说,意识海的主人只要强行驱逐,擅闯者必然受到不小的影响。 可当他这么做时却发现,强制驱逐的指令对这声音全然无效! 声音的主人,莫非并无实体? 若真是如此,他,不,它究竟是什么? 一个恐怖的答案,隐约浮现出水面。 方慕白不愿去承认,更不想去面对。 而是不断地诘问它的由来,以此来逃避事实。 我是谁,奉天仙尊应该知道了吧。 它在嗤笑,笑方慕白的自欺欺人。 …… 方慕白没有回答,浑身冷汗涔涔。 说起来,我能出来,也是托了奉天你和怀仁的福。 若非饕餮之血供养,以及雷泽之力相助,鬼蜮的门也开不了。 这些年,鬼蜮的孩子们苦啊,他们没日没夜地嘶声哀嚎,永生永世受着地火焚烧的折磨,奉天,你能想象那痛苦吗? 饕餮之血,雷泽之力。 方慕白脸色惨白! 瞬间回忆起之前仙山之下,他与灵犀压制饕餮之时,因用力过猛,导致饕餮受伤流血,那些如岩浆一样具有极强杀伤力的血液,是他和灵犀共同处理的,他们选择将其灌入鬼蜮,同地火相融。本是为了众生安平,却没想到,竟是埋下了如此大的隐患! 而雷泽之力,是他和灵犀受了雷泽之刑后,体内残余的天道之力,在一同去鬼蜮的时候被吸了过去。 如此说来,鬼蜮之门破裂,万千恶鬼遍布阳间,皆是他方慕白和灵犀的错! 这件事若是让三界知晓,自己岂不是要遗臭万年!?成为三界五族的罪人!? 到那时,别说娶不到青鸾,连性命他都难保! 四肢的温度逐渐散去,方慕白冷得浑身颤抖。 怕什么呢奉天。 它再一次嗤笑,仿佛恶魔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引诱方慕白堕入黑暗。 怕成为三界众矢之的?呵呵,没关系,只要拥有绝对的力量,那些卑贱蝼蚁的指责对你根本构不成任何伤害。 绝对的力量? 此时方慕白的意识海,混沌之力已经开始渗透。 感觉到他的动摇,它笑得越发开怀。 喑哑的声音继续引诱着。 对啊,绝对的,超越三界的力量,论他墨宸君还是祭梵音,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只要你将灵魂给我。 将灵魂……给你…… 混沌之力越来越多地入侵意识海。 方慕白如同傀儡木偶一样,机械地重复着这五个字。 “方慕白!方慕白!” 曲青鸾大力摇晃方慕白,却怎么也摇不醒他。 他一宿都在嘟囔着什么,像着了魔似的,怎么也叫不答应。 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浸透,渗着一股寒气,将周围的花草都给打上了一层霜。 曲青鸾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想要探探气息,刚触碰到,便被方慕白捏住了手腕。 “青鸾在做什么?” 睁开眼的方慕白,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本漆黑的眼瞳透出幽幽的绿,仿佛要将瞳孔中倒映出的人儿一起拉入黑暗。 “你醒啦。醒了就好,看你浑身冷汗,神不守舍的,以为你被魇住了。” 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曲青鸾立刻调整状态,尽量不让他察觉出自己的异常。 一边笑着与他说话,一边尝试着将手抽回来。 “的确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感受到她想要抽回,“方慕白”笑了笑,放了手。 结契有个麻烦的地方,就是不能违背契主的本愿。 方慕白不让它对这女人用强,它便不能用。 呵!真是可笑,作为结契之人,它能清楚地看到方慕白对这女人最龌龊的心思,明明不止一次想要用强,却又当又立地在自己这里立规矩,虚伪至极。 果然,仙族当真是一群伪君子。 “是吗。”曲青鸾后退几步,拿了水袋装作要去接水的样子:“快没水了,我去接水。” 方慕白变得很奇怪,非常奇怪。 她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可总觉得再跟他待下去会有危险。 自己现在修为全无,墨宸君又去寻找食物还没回来,她得离他远点。 然而,等她来到河流边,却惊恐地发现,“方慕白”已经恭候多时了。 “你一人我终究有些不放心,便跟了过来。” 他笑着将她拉到自己身旁,指着脚下清澈的河水道:“这儿的水不错。” “……”曲青鸾看了看水,又看了看他,没说话。 “怎么了?青鸾是觉得这处水不好吗?” 说话间,他渐渐靠近她,眼观眼,鼻观鼻。 近在咫尺之际,一阵风刮来,迷了眼睛。 再睁眼,曲青鸾已离自己数十米之外,她的身边是一身玄衣,视线冷冽的墨宸君。 “方慕白,你逾矩了。” 第146章 试探 “这里水流湍急,我怕青鸾出事才扶着她,这也算逾矩吗?” 指尖还残留着她肌肤柔滑的触感与冷香。 “方慕白”笑得温雅,看上去比平日更和煦,与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森冷之气形成强烈对比。 和煦与阴森,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然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何等的矛盾违和。 墨宸君一眼看出异样,剑眉紧蹙。 面容未改,声线未变,为何他给人的感觉竟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不同? “怎么了?魔尊大人,为何如此看我?” 对上墨宸君打量的视线,“方慕白”笑得越发愉悦。 “你不是方慕白。” 墨宸君斩钉截铁,将曲青鸾拉至身后。 “哦?魔尊大人,说话可是要有证据的,你看我浑身上下,哪一处不属于方慕白?” 说着,“方慕白”张开双臂在二人面前转了一圈。 魔剑诛仙赤光闪烁,横劈一式,剑气朝着方慕白斩去! 这一招来得凶猛急促,将湍流的河水激起千层浪花! 砰地一声巨响,浪花飞溅三尺高! 待水雾散去,怜光仙剑铮铮作响,横在方慕白身前,为其撑起一道屏障。 “墨宸君,偷袭非是君子所为,你明知我神脉被封,如此落井下石,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对面,方慕白理直气壮地指责。 屏障渐渐消失,怜光仙剑飞回剑鞘。 没有主人修为加持,便是仙器,也持续不了多久。 “……” 面对他的诘问,墨宸君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仙器认主,适才他突然出招,怜光剑立时出鞘相护,说明眼前站着的这个人,至少这副躯体,的的确确是方慕白没错。 再次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此刻的气息与方才截然不同。 现在面前这个人,是真正的方慕白。 既然如此,那方才那个……是怎么回事? “宸君。” 衣袖被轻轻拽着,低头,他对上曲青鸾担忧的眼神。 “方才,是怎么回事?” 曲青鸾自然也感受得到其中蹊跷。 对面那个男人,虽然身体是同一具没错,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她认识方慕白也许久了,从未听说过他有过这种情况。 刚才那样子,好似被人夺了舍。 可方慕白好歹是仙族三尊之一,便是神脉被封,也绝无哪个魑魅魍魉胆敢对他动手。 墨宸君轻摇头颅:“尚且不清。刚才你也看见了,怜光主动护他,说明他的确是怜光之主。至于为何之前气息会有如此大差距,恐怕还得再作观察。” “他刚才的气息跟我感觉很是阴森,好似地狱修罗一般。” 回想方才他慢慢靠近自己时感受到的威压,那排山倒海的压迫感,比祭梵音还要强烈。 她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逐渐凝聚膨胀,等待着一个临界点爆发。 二人低声耳语的样子如针扎一样映入方慕白眼中。 憎恶,嫉妒蔓延得越发疯狂。 这对于它而言,无异于是最好的养料。 对,方慕白,恨吧,怨吧,嫉妒吧。 这些才是喂养恶魔最肥美的养料! 只有这样,它才能尽快掌控这具身体,它的力量才能更快地到达临界点! 第147章 师徒 仙山,鸟语花香,云雾缭绕。 拨开层层仙雾,浮现眼前的是高耸巍峨的宫殿,气势磅礴。 仙帝正坐高位,扫了眼空荡荡的仙尊席位。 今日,又是三仙尊缺席的一天。 “怀仁的伤势如何了?” 苍劲的声音问着殿下众人。 “回仙帝,怀仁仙尊有悯泽仙尊亲自陪护,该是不需要担心的。” 座下小仙回道。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刚说起悯泽仙尊,唐泽便出现在了殿前。 “见过仙帝。” 拱手作揖,礼数周到。 虽说是向仙帝行礼,可唐泽的一举一动,眉宇神态看上去都高出仙帝几分。 若非知晓二人身份,还不知道是谁参见谁呢。 “悯泽啊,怀仁由你亲自照看,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仙帝一脸关切地问道。 “怀仁此在魔族受苦颇多,神脉,修为均有不同程度的折损,意识海也还有些许混乱,尚未完全平复。” “魔族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错!那墨宸君早还是凡人的时候就心思不正!怀仁仙尊当年飞升仙族之时,念在同门之谊还对他颇为照顾,多有点化!没想到那厮竟然恩将仇报!对怀仁仙尊如此酷刑折磨!此魔头不除,天地难容!” “是啊仙帝!五百年前,若不是那妖族三公主多事,这害人的魔头早已经除掉!若当初便杀了他,怀仁仙尊哪里还会受这等折磨!” “仙帝!五百年了,当年一役,咱们元气大伤,这才没能对魔族清剿殆尽,如今我仙族早已恢复元气,再加上如今清虚派人杰辈出,与他们联手,此次定能将那魔族剿得干干净净!” “请仙帝下旨,清剿魔族!诛杀魔头墨宸君!为怀仁仙尊报仇!” “清剿魔族!诛杀墨宸君!” 齐声的口号,响彻天际。 仙帝看着殿下为灵犀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冲到魔族的族人们,眉头紧皱。 他何尝不想灭了墨宸君,以绝后患。 可要灭五族之一,哪有这么容易! 是,仙族有清虚派鼎力相助,可魔族也已经与鬼族结了盟。 墨宸君是什么实力,五百年前一役早已清清楚楚。 再加上一个绝刹,在鬼蜮杀出一条生路的鬼王,二人结盟,可谓是强强联合。 以现在仙族和人族的实力,与之一战可谓是以卵击石。 “仙帝可是在担心鬼、魔两族结盟一事?” 唐泽一眼就看穿仙帝的心思,嘴角勾起:“本尊有一人想引荐,若能得到他的力量,仙帝,别说是魔族,便是魔、鬼两族一同灭之,也未尝不可。” 说完,唐泽往旁边挪了挪脚步,为身后的人让开了道路。 众人皆屏息朝着他让开的方向看去,都好奇,这个能让一向高傲的悯泽仙尊亲自引荐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来人时,一个个都苍白了脸色。 胆子小的,更是当场吓晕了去。 祭梵音身着血红衣袍腾云驾雾而来,落地一瞬,赤色的光环自他脚尖荡开。 强大的力量掀起飓风,刮得人耳目生疼。 “祭,梵,音。” 仙帝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神色复杂地眨了眨眼。 “原来,你真的回来了。”言语间,说不出的陈杂。 “是啊,我的好师父,徒弟回来了,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怎得还苦着一张脸呢?” 原本祭梵音回来就已经令人心惊胆战了,再一听他说的这句话,更是晴天霹雳!炸响平地一声雷! 第148章 联手 “唐泽!你是不是疯了?!” 空旷的大殿,只剩下仙帝和唐泽两个人。 指着唐泽的鼻子,满腔愤怒,仙帝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凌乱起来。 “尊上何故动怒?” 对比起仙帝的无能狂怒,唐泽双臂抱胸,像看戏似的瞧着他,嘴角带着戏谑。 “祭梵音可是师出尊上门下,他回来难道对尊上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么?尊上不是一直想要除掉墨宸君?有祭梵音在,岂不是事半功倍?这难道不整合尊上心意么?” “放肆!唐泽,纵然你是仙尊之一,可你也别忘了,本尊才是仙帝!” 一掌落下,直逼唐泽门面,速度快如惊雷。 唐泽身形一闪,擦着雷电之力堪堪避过,行云流水,面不改色。 眨眼间,他出现在仙帝背后,断心长剑自右侧刺入,穿胸而出。 仙帝浑身猛地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口处,滴着温热血液的剑端。 “入戏太久,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当年若非本尊助你上位,就凭你的资质,极限也就是仙族中一名平平无奇的小仙,哪儿有这本事,成为仙族之首。” 剑柄处,唐泽眼色阴翳,全无平日悯泽仙尊该有的平和之相。 握剑的手,翻腕轻转,断心剑刃转了九十度,将原本的伤口又撕大了些。 面前的人身形剧烈晃动,承受不住痛楚,咚地一声,双膝跪地,痛苦地蜷着身子在地上颤抖。 哪里还有人前作为仙帝时那份孤高傲慢。 “说起来,你的运气也是迄今为止无人能及的。” 此人留着还有用,给点教训帮他重温一下自己的身份便是,唐泽也没想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收回断心,唐泽绕着他踱步转圈。 “一个资质平庸之徒,身边围着的,却尽是天赋异禀之人。怀仁,墨宸君,本尊,以及你的好徒弟,祭梵音。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被你算计过的?嗯?” 回顾往昔,唐泽细数此人做过的龌龊事,一件件,算得清楚明白。 “诓怀仁委身于你夺其修为,利用祭梵音帮你抵挡劫难,算计墨宸君失了登仙资格堕入魔道,以及,利用本尊帮你铺平登帝之路。尊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的这些事,便是花再多力气去掩盖,你觉得,盖得了吗?” “方才本尊说的任意一件只要公布于众,你这仙帝的名声和位子,你还坐得稳吗?” 低声的呢喃仿佛恶魔的低语,唐泽的话,让仙帝毛骨悚然。 但即便再堂皇,当着他的面,仙帝也不会暴露,硬着头皮冷笑道:“你以为,你将这些事情捅出来就有人信了吗?呵!” 登上帝位的这些年,他可没闲着。 除了唐泽这些他实在无法铲除的强敌,当年其他的知情人,他全都拔除干净了。 便是他现在将当年那些腌臜事说出来,也动摇不了他仙帝的位置! “呵呵。”唐泽的笑,如一把铲子,狠狠将仙帝刚刚压下去的惶恐,再一次翻了上来。 “你以为,鬼蜮是为何而开?” 轰! 仙帝此时,颅内一片空白。 两个时辰后,唐泽春风满面地从大殿出来。 祭梵音见他面色不错,便知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看样子,我那师父是答应联手了。” 唐泽点头,随后给了他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他,祭梵音没有动作,只是观察着他的表情。 “都是共谋的盟友,别这么高警惕。放松些,这把钥匙后面可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将钥匙丢给他,唐泽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见到之后,可不要太感谢我哦。” 第149章 再见李玄天 “前面就是清虚派了。” 近一个月的日夜兼程,墨宸君一行总算是到了清虚派山脚下。 今日正值李玄天当值,一下山便与一行人碰了个正着。 “魔头,纳命来!” 废话不多说,李玄天拔出问天剑便向墨宸君冲过来。 其余的弟子,一见到墨宸君便立刻返回山上,向上清道人禀报去。 看在眼前男子是曲青鸾师兄的份上,墨宸君让了许多。 诛仙剑乖乖待在剑鞘中,招式也是只守不攻。 “魔头!出招!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根正苗红的修仙之人,李玄天宁愿被对手压制,也不愿被对手这般谦让。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对他的折辱。 问天剑指长空,一声雷鸣,落雷顺着剑柄劈下,引雷之势化作厉招,气势汹汹逼近墨宸君! 天雷浩浩而来,诛仙剑以震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空际。 剑气撑起强大护障,为墨宸君挡住落雷攻击! “墨宸君…” 被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护在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曲青鸾忧心万分。 适才落雷击下,纵然知道他抵挡得住,可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担心他,无关他是否足够强大。 “我没事,别担心。” 她轻声的呼唤,他听在耳中,甜在心里。 青鸾还是关心他的。 这让墨宸君无比窝心满足。 他的青鸾,终究还是向着他。 “师妹,过来。” 落雷一击,耗费了李玄天大半修为。 他看向曲青鸾,向她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修为再造一次雷霆,必须尽快让师妹回到自己的保护之下才能放心。 曲青鸾刚刚一动,手便被一阵温热包裹。 墨宸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紧握着她的手从包裹到十指相扣。 “我们走吧。” 她听见他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 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与他并肩前行。 “魔头!放开我师妹!” 李玄天怒目而视,再次用剑指着墨宸君。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放开她。” 墨宸君说得情真意切,坚定的神色让李玄天为之一怔。 这魔头…… 盯着二人紧握的双手看了许久,李玄天始终一副狐疑不解的表情。 “玄天,你在作甚?” 高高的云阶,上清道人姗姗来迟。 目光从李玄天身上一扫而过,在墨宸君与曲青鸾交握的双手上顿了一下,最后停在二人身后一直低着头的方慕白身上。 眸色晦暗不明,打量观察许久方才将视线收回,继续开口:“玄天,把剑收起来。” “上清师叔……” 李玄天一脸戒备地看着墨宸君。 “他若动真格,你便是将问天发挥十成也阻挡不了。别浪费气力了,收起来,让他们上山。” 这孩子,总是这般憨直,难怪师兄临走前,对他担心甚多。 上清道人捏了捏眉心,头疼地吩咐道。 李玄天向来尊师敬长,对于上清的话,自是不敢不听。 纵然心有不愿,还是收起了问天剑,往旁边侧了侧身,给墨宸君让出了一条道。 “上清道人。” 青鸾的师叔,便是他墨宸君的师叔。 虽然他对清虚派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不过上清此人与他并无私怨,所以墨宸君还是愿意敬他。 墨宸君拱手作揖,用人族的规矩向他行了礼。 时隔多年,这等礼数早已生疏,今日再捡起来,倒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你这样,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上清愣了一愣,墨宸君会向自己行礼,这是他没想到的。 抬眸看了看台阶下的李玄天等弟子,他们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看来,情之一字,果真非同凡响。 视线在曲青鸾身上一扫而过,轻轻一笑。 “我知你们为何而来,先上山吧,有些东西我得准备一下。” 上清话落,扫了眼一直看不到表情的方慕白,意味深长。 第150章 把顾灵犀交出来 “师叔,墨宸君罪孽滔天,为何不杀他,反而要帮他?” 李玄天立在门口,向屋内忙里忙外的上清道人问道。 “玄天啊,你可知,这世间万事,都没有绝对的黑与白。” 上清继续准备着要用的东西,没有停顿一下。 李玄天这孩子天资虽高,可头脑却不比人灵光,过于憨直的性子,将这个世界看得非黑即白。 有时候上清都觉得纳闷,怎得紫虚那城府深沉的狐狸,会养出一个大白兔来。 “……”李玄天不解,盯着他没有回话。 “你说墨宸君罪孽滔天,那倒是说说,他罪孽滔天在何处?” 知道这孩子没明白,上清也不着急,慢慢开解。 “他欺负师妹。” “还限制师妹自由。” “他是魔族,魔族之人,大多心术不正。” “这便罪孽滔天了?” 上清苦笑,这孩子,合着就是护短。 “你与他在人族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他可曾滥杀无辜?” 李玄天摇头。 “可曾欺负弱小?” 继续摇头。 “可曾对谁落井下石,见死不救?” “并无。”李玄天回答。 不仅没有,墨宸君还救过自己一命。 “可他对师妹做的那些事,委实过分。” 他怎么也忘不掉,在魔族地牢,他当着自己的面强迫曲青鸾。 “你觉得过分,揍他一顿为你师妹出气,师叔举双手赞成。不过在这之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总算是将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上清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使唤李玄天帮忙,把东西抬去阵法中央。 更要紧的事? 李玄天眉头更皱得紧了:“师叔,是什么事?还有这些是干嘛的?” “别那么多话,快点走吧,等去了就知道了。” 上清负手身后,在前方轻松地引路,将所有东西都扔给李玄天这个工具人去拿。 “上清师叔。” 等了许久,总算看到上清到来,曲青鸾立刻迎了上去:“师叔,有劳了。” “丫头。”大手在曲青鸾头顶揉了揉,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爱与同情。 这孩子,和姝华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啊。 “师叔?” 曲青鸾不解,为何上清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好像她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没事,去吧,师叔很快就送你上去。” 收回手,上清转身开始施法。 不过一会儿,脚下的阵法发出强烈的白光,将三人的身影笼罩其中。 “唔!” 方慕白只觉胸口滞痛,捂着左心口闷哼一声。 背脊处,隐隐散发着幽绿的光。 体内气流横冲直撞,身体好像要被硬生生撕裂成好几块! 好在此刻光芒刺眼,曲青鸾与墨宸君都被强光刺激得看不清东西。 否则他如此异状,定是逃不过二人的眼睛。 再睁眼时,面前已经不再是清虚派的山顶,而是云雾缭绕的仙族宫殿。 宏伟的大殿在袅袅仙雾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脱俗清丽,美轮美奂。 “魔尊大驾光临,不知来我仙族有何贵干呢?” 大殿入口,一人自云雾间缓缓走出。 唐泽面带微笑,风雅有礼地问道。 视线在一直低着头的方慕白身上顿了一顿,略微惊讶:“奉天,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仙帝可担心坏了。” “唐泽。”墨宸君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将顾灵犀交出来。” 此次前来,完全是为了灵犀体内那颗属于青鸾的内丹。 否则,他墨宸君绝不屑于来此满是虚伪的地方。 第151章 鬼蜮恶灵 “魔尊大人这是什么话,怀仁乃是我仙族三仙尊之一,岂是你说交就交出来的?” 唐泽抬手之间,仙族将士便从各方涌来,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要以为有奉天,你们就能够在仙族为所欲为。墨宸君,或许仙帝会看在奉天的份上,对你礼让三分,可本尊不是仙帝,本尊的眼里,只有正邪对错,你身为邪门歪道之首,落在本尊手里,便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眼底淬了毒似的狠辣,唐泽手指轻动,仙族将士蜂拥而上,势要将墨宸君碎尸万断。 天降雷鸣,震耳欲聋。 血中带墨的颜色风云浪涌一样扩散开来,那些涌来的仙族将士无一幸免卷入其中,眨眼间便殒了性命。 漩涡中央,墨宸君以咒控剑,诛仙剑阵拔地而起。 将整个仙族晕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 “诛仙绝阵,当真是许久没有看到了。” 绝阵中的将士个个撕心裂肺地哀嚎着,随后被卷成肉泥血水,尸骨无存。 而唐泽静静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毫无出手救助的意思,反倒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含笑。 上次看到这震天动地的绝妙阵法还是在五百年前。 不过这次明显比上次的威力要强上百倍有余。 墨宸君,果真是个怪物。 不过说起怪物,唐泽的视线转向身旁的人,这世上,能与墨宸君相提并论的,不是还有一个么。 “怎么不动手?不是一直想与他分个高下么?”唐泽问。 “时机未到。”祭梵音瞥了眼阵眼旁的白衣人影,嘴角的冷笑悄然攀上。 墨宸君啊墨宸君,今日注定了是你的死期。 血色的风暴之中,冷光乍现。 晃眼间,一柄飞剑从阵眼薄弱处穿透。 “宸君!小心!” 眼见利刃飞来,曲青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冲到他身前,为他挡下了飞来的一剑。 冰冷的剑刃从她纤细单薄的身体穿刺而过,剑端被温热的鲜血覆盖,血液顺着剑身滴落,绽放出绝美凄厉的血花。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曲青鸾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缓缓倒了下去。 腰上骤然一片灼热,身子一轻,下一秒,她已经靠在了墨宸君的肩窝上。 “青鸾…” 喑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呼唤着她的名字。 五百年前那令人心碎的场景重现眼前。 痛彻心扉,远比五百年前更甚! “方、慕、白。” 插在曲青鸾胸口的那把剑,正是仙剑怜光。 怒火,排山倒海而来。 紧拥着心爱之人的身体,魔剑诛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足以将仙山夷为平地。 在整座山头被削去碾碎后,怜光为主人撑起来的防御屏障应声裂开。 噗! 方慕白喉头一阵腥甜,张嘴便呕红。 雪白的衣衫鞋袜全都被血浸湿,脚下血水成片。 稍稍一动,四肢与躯干分离,先后落地。 “哈哈哈…哈哈哈!” 没了四肢的躯体在地上狂笑抽搐,此时的方慕白,已经找不到任何谪仙美感。 “他这是……” 眼前的一幕,是唐泽不曾想到的。 一向冷静沉稳的奉天,为何会变成这样? “鬼蜮执念,非常人所能承受。” 从看到方慕白的那一刻祭梵音就知道,他体内,宿有鬼蜮恶灵。 数万恶鬼的贪嗔痴念,没将他的身体撑爆已是难得。 “这便是鬼蜮恶灵之力么?呵,着实惊人。” 就在唐泽说话之时,只见幽绿的鬼气将斩断的四肢重新续起,没过一会儿,“方慕白”又恢复如常,手握怜光横于面前,舌头顺着剑端,将覆盖其上的血液舔舐干净。 原本他还气恼着方慕白自作主张与墨宸君动手。 但现在看来,倒是因祸得福了。 “妖族之血,名不虚传。” 随着妖族之血入体,“方慕白”感受到涌动在四肢的力量,动了动手指,他感觉这副躯体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借着这股力量,他成功吞噬了方慕白的元魂,修为境界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这便是名动天下的妖族之血! 若能将曲青鸾的血液吸干,他便能自行化形,何苦还需要这副残破身躯! 贪婪疯狂的目光集中在曲青鸾脸上。 剑动山摇,如发狂的猛兽冲向阵眼,势要将曲青鸾从墨宸君怀中抢走! 第152章 动我的人,杀! 脸上温热一片,血的腥味扑鼻而来。 曲青鸾双眼圆睁,看着面前为自己挡下“方慕白”攻击的男人,说不出的心疼。 “宸君,墨宸君,放我出来。” 她被笼罩在结界之中,隔着结界,向他伸出手。 胸口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而撕扯着疼,可对比起墨宸君现在的痛苦,这点痛,根本不值一提。 “墨宸君,你放我出来。” 结界是用他的血设下的,为的是替她承下所有可能受到的伤痛。 墨宸君现在,衣衫浸湿,是被血染湿的。 血色在玄衣上看不出来,但随着血渍浸染扩散,脚下,血花逐渐散开。 “墨宸君!解开结界!” 眼看着他浑身是血,“方慕白”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周围都是仙族的人,没有人会帮他们。 恐慌,将曲青鸾笼罩其中,她大叫着墨宸君的名字,让他解开结界,莫要再替自己受痛。 明明以他的能力,不会受伤至此。 若不是为了护她,若非为了护她…… 守护的念想变得格外强烈。 丹田的涌动也越发剧烈。 狂风浪潮一般的气息涌动,一股奇异的力量充斥四肢。 “他快要撑不住了。” 唐泽双臂抱胸,看戏似的瞧着墨宸君踉跄的背影。 嘴角尽是玩儿味的笑。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墨宸君啊墨宸君,你也有今天。 “再过一会儿,他的脊柱就要断了。” 祭梵音乐见其成,反正他现在功体受损,若真让他与墨宸君单打独斗,胜算并不大。 好在有“方慕白”这个工具能利用,省了他不少事。 “妖族之血,是我的了!” 此时的“方慕白”神色疯狂,高举怜光剑便要劈下致命一击! 一想到墨宸君一倒,结界中的“圣血”就是他的,狂喜不已。 很快,怜光落剑,震响天地! 原本缭绕在仙山上的云雾像是受到了强力牵引,朝着一个点涌去。 不过一会儿,形成一个巨大的云海漩涡,咆哮着将成千上百的仙族将士卷入其中。 “怎么回事?” 唐泽一手挡在眼前,以免强大的风力糊了眼睛。 面色凝重地看向祭梵音。 “……” 祭梵音沉默不语,只是死死盯着漩涡正下方的位置。 方才还强烈浓重的鬼蜮之气,渐渐被压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力量。 “那是什么?!” 云海漩涡之中,出现一道人影。 不,是两道,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横抱着。 唐泽盯着那两道人影,双眼微眯。 骤然!强烈的紫光自空中划过,刹那间,电闪雷鸣! 似乎是在相应这道雷鸣之音,雷泽上空,云层也逐渐聚拢,形成一道漆黑的漩涡,极速朝着这边移来!所过之境,寸草不生! 闪电在云层中来回穿梭,兀然,紫色雷电朝着唐泽二人迎面劈下! 地表皲裂,断层处,黑烟滚滚,彰显着方才雷电的无穷威力。 唐泽闻到一股焦味,低头一看,袖口已被电火点着。 对准着火的袖口横手一劈,断袖落地。 再看祭梵音那边,情况相差无几。 砰! 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仔细一看,正是“方慕白”!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没了方才的活力,浑身的力量像被抽干,像块抹布似的被扔了下来。 纤细的人儿带着男子轻巧落地,再抬首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被紫气布满的眼睛。 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妖气,除了她怀中的男人,其余靠近她的任何东西,在三尺之内全都化作虚无。 此时的曲青鸾与平日判若两人,血戾之气尤为浓重! “敢动我的人,杀!” 字音落下一瞬,紫红的妖气化作利刃,朝着四面八方扫荡! 第153章 我帮你想起来 额间妖印瑰丽魅惑,强大的妖气摧毁了仙族近半数宫殿。 仙山天摇地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一般。 仙族内,众人纷乱逃窜,谁也没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不是说她修为尽失了吗?” 唐泽双眼微眯,剑诀捏起,断心剑气形成强力保护障,隔绝了曲青鸾妖气的攻击。 一旁,祭梵音也以怜光铸阵,抵御妖气倾轧。 飞快巡视四周,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一道雪白而熟悉的身影。 阴翳布满双眼:“你将她也带来了?!” 唐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灵犀正阴厉地盯着曲青鸾,指尖红光闪烁,赤心剑脱鞘悬浮空中,剑锋直指曲青鸾脊背。 “蠢货!” 祭梵音咒骂出声,顾灵犀这个蠢女人,谁让她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的! 灵犀体内的内丹,在曲青鸾妖气的作用下越发躁动。 开始在经脉各处横冲直撞。 这女人,一定要杀了她! 指尖红光越发耀眼,灵犀是下定了决心,今日,一定要彻底除掉曲青鸾这个孽障! 只有除掉她,这颗纯正的内丹才会完全属于自己。 只有除掉她,墨宸君才能看得到自己的存在。 “孽障,死吧!” 杀意爆发,随着剑诀落下,赤心剑如离弦之箭,飞快冲向曲青鸾背心。 势要将她斩骨抽筋,火力十分威猛。 铮! 铮铮琴声响起,随着琴弦的拨弄变化,琴音如浪涛般倒来,将势如破竹的赤心剑半途拦截。 妖气剑气相冲相撞,谁也不让谁。 直到又一根琴弦翻转跳动,勾起狠厉之音,剑气顷刻间消散,赤心剑刃出现裂口,下一刻,断成两截。 “怎么会…不可能!” 灵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愿意去相信。 她堂堂三仙尊之一,怎么会,输给一个修为尽失的妖族之女! “唔!” 脖子突然一疼,紧接着身子一轻,双脚离地。 呼吸变得格外困难,长大了嘴想要吸气,掐着自己的那只手却再一次收紧。 肺部快要裂开,灵犀踢蹬着双腿,用尽全力敲打着面前的手臂。 冒着紫气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费力挣扎的女人。 曲青鸾回想起五百年前,她趁自己魂体虚弱,强行抽走一缕魂魄,险些让自己灰飞烟灭的场景。 心头的恨意,浓烈非常。 “怀仁仙尊。”她开口唤道:“可还记得五百年前,你对我做过什么?” “咳咳!不知道……你在……咳……说什么……” 灵犀每咳一下,肺部的空气就少一点。 想要捏咒挣脱,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修为正在逐渐被吸走。 慌乱之际,她没了章法,只能凭借着本能胡乱挣扎。 “不记得了吗?”曲青鸾轻轻歪了歪头,随后嘴角微扬,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了她的丹田,笑着道:“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慢慢想起来。” 话落,强大的吸力作用在灵犀丹田处,以毁灭性的力量将融合了凝魂珠的内丹从灵犀体内吸了出来! 丹田像是被雷斧劈开一样,痛得几乎让灵犀昏死过去。 所谓扒皮抽筋之痛,也莫过于如此。 冷汗浸湿了灵犀的衣衫,痛到极致,她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带血的内丹悬浮掌心,曲青鸾静静看着它,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唐泽伸手来抢,五指收拢,飞快将内丹收起。 玉琴流光飞至身旁,五指灵动,琴弦跳跃,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原来如此,难怪你修为尽失还能有这般战力。原是玉琴流光认你为主,借了你力量。” 几番交手过招,唐泽摸清了曲青鸾战力的来源。 冷笑一声,断心剑直冲云霄,剑气化形,剑雨落下,将玉琴流光与曲青鸾隔开。 没了玉琴流光的支撑,曲青鸾悬空的身体失重下落。 唐泽低头睥睨,手起,剑落。 “这下,本尊看还有谁能救你!” 第154章 二姐在你手上? 唐泽从没想过竟然会被自己的术法反噬。 万剑穿心,将胸膛扎成了血窟窿。 好在他避开了要害,伤势只是看上去重,实际不过是些皮肉之伤。 断心感应到主人的虚弱,迅速收势飞回到他脚下,将其缓缓带落地。 正好落在灵犀身旁。 没了断心的阻挡,玉琴流光重新回到曲青鸾身边。 银光闪烁,为她治愈身上的伤口。 “咳咳。” 取回的内丹像是有意识一样,听到曲青鸾的咳嗽声,便绕着她不断旋转,似乎是在担心她的伤势。 “我没事。” 手指伸出,内丹便乖巧地靠过来,在指腹上轻轻蹭了蹭。 不过一会儿,内丹一分为二。 一颗顺着妖气的指引,融入了曲青鸾体内。 另一颗则闪烁着蓝色的光,悬浮在曲青鸾面前,上下晃动。 “你是…宸君吗……” 强烈的直觉让她笃定,这,便是墨宸君那失去的一魄。 心头有什么东西在激烈撞击,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凝魂珠绕了个圈,看上去很是欢快。 素手摊开,它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掌心。 回首看了看那尚在昏迷中的男子,眼角一热,晶莹的泪珠落下,正好滴在凝魂珠上。 将那张俊脸深深映入眼中,之前想要离开他的心思,在此时烟消云散。 生剥一魂,何等痛苦,她是知道的。 墨宸君为了救她,做到这种地步,她又有什么理由离开他。 转身奔赴他的身边,此时此刻,她只想唤醒他,然后告诉他,她不走了,她想要留在他身边,永远陪着他。 “三公主是不是忘了本尊的存在?” 祭梵音半路杀出,横在她与墨宸君之间。 大手一挥,地面皲裂,巨大的裂口中,漆黑的浓烟化作一双巨大的手,将昏迷的墨宸君托起,悬在半空。 看着曲青鸾一脸担忧的表情,祭梵音笑道:“三公主应该不想心上人出事吧?” “祭梵音,你现在修为折半,重伤未愈,以你现在的能耐,动不了宸君。” “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本尊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听似温和的语调,却字字充满危险的味道。 “你想要什么?” 几次交道,曲青鸾知道,祭梵音是想要威胁自己,得到他要的东西。 “本尊要你,还有你手上的那颗凝魂珠。” 祭梵音也不拖沓,言明了自己的条件:“只要三公主答应,这一次,本尊可以放过墨宸君。”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祭梵音的狡猾卑鄙,曲青鸾是领教过的。 这个人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陷阱。 “三公主莫不是觉得本尊的筹码不够多,不足以让你妥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方女子的绢帕,清新雅致。 “三公主可认得,这是谁的东西?” 故意将绢帕往前送了送,好让曲青鸾看清楚些。 嘴角的笑意更浓,透着得意与兴奋。 曲青鸾一看那东西,震惊万分! 玉琴流光琴弦震动,音符化作利刃,凌厉地向祭梵音飞去! 祭梵音也不躲,就站在原地,冷静如水地等待着利刃到来。 然而就在利刃即将重创他时,曲青鸾手腕一转,那些凌厉的招式全都偏了方向落地,将本就皲裂的地表又击穿了几分! “二姐,怎么会在你手上?” 轻柔的声音带着杀气,曲青鸾眼角显出蛛纹妖印,明显是入了魔的状态! 第155章 该罚 “三公主这话说的,如云本就是本尊的未婚妻,她在本尊这里,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面对曲青鸾的质问,祭梵音微笑着将手指向一旁的墨宸君。 “三公主可想好了?” 墨宸君和曲如云都在自己手上,他不信曲青鸾不答应。 心爱之人和二姐…… 她该怎么办? 曲青鸾陷入困境。 内丹刚入体,修为不可能一瞬间恢复。 凝魂珠关乎墨宸君的存亡,绝不能交给祭梵音。 如果与之硬拼,以祭梵音的实力,她根本毫无胜算。 届时救不了人不说,自己可能也会搭进去。 权衡之下,她现在别无选择。 “我可以答应你。” 话落,目光在墨宸君沉睡的脸上停了片刻。 苦涩一笑,若他醒来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恐怕要发狂了吧。 “三公主果然识时务。” 祭梵音得逞的笑容在曲青鸾看来格外碍眼。 “那么,你带着东西过来,别想耍花样,否则,本尊可不保证你的情郎可以安然无恙。” “你先放他离开,然后,告诉我二姐在哪儿。” 亏本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做。 更何况是跟祭梵音这个狐狸作交易,谁能保证他的承诺有效期多长。 所以,她必须得先得到些好处才行。 “呵,不愧是墨宸君亲自调教出来的。” 见曲青鸾如此维护墨宸君,祭梵音余光瞥了眼身旁宿敌,嫉妒又憎恶。 这小子拥有了太多自己没有的东西,着实想狠狠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 “放他离开,然后等他养好了伤再来与本尊为敌?三公主,你觉得本尊是傻子吗?你要么现在带着东西过来,要么,本尊立刻就让他魂飞魄散,连轮回道都无法入!” 啧,他手上有太多筹码,曲青鸾根本毫无优势。 想了想,曲青鸾终于往前迈了一步。 祭梵音见她乖乖听了话,警惕稍微放松了些。 就是现在! 瞅准了时机,玉琴流光琴声飞扬,一招打在祭梵音脚边,逼得他后退数尺! 趁着这个时候,她飞快奔向墨宸君身边,将凝魂珠偷偷打入他体内,随后拼着刚刚才恢复的一点修为,拈诀念咒,在祭梵音冲来之前,把他送出了仙族。 寒光一闪,碎骨长鞭向曲青鸾迎面劈来。 她耗尽了力气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鞭子挥来,静静等着疼痛降临。 然而鞭子落下却歪了方向,擦着她的肩膀,落在了离她不到一米的地面上,溅起星点火花。 “你干什么!?” 夜九殇怒吼道,一双眼喷火似的盯着阻碍自己的女人,那样子,像要将她烧成灰烬。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 影五甩了甩手腕,毫不在乎地道歉,看不出半点愧疚。 弯腰捡起斜插在地上的魔罗刺,吹了一下:“不过呢,我也是在帮你啊。” “你说什么?”若不是打不过,夜九殇现在就想杀了这放肆的女人! 那妖族之女放走了墨宸君,还对尊主动手,这女人不教训那贱人不说,还阻碍自己的行动,就这样竟然敢说是在帮他!? “不信?你自己看看你主子。” 下巴往祭梵音的方向抬了抬,示意夜九殇看过去。 祭梵音正用一种名为恐怖的眼神盯着这边。 看得夜九殇头皮发麻。 啪啪啪。 拍掌三声回荡在仙族上空,空荡又令人胆寒。 “三公主果然是胆识过人。” 踱步走到已经精疲力竭的曲青鸾身边,睥睨着道出森冷的语句:“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三公主这份胆识,能够持续多久呢。” 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放走不该放的人,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该罚。 第156章 墨宸君,我好痛! 雷泽之地,霹雳落下,雷电火光全都劈在了一个人身上。 曲青鸾硬生生抗下雷击,咬破了嘴唇也硬撑着不吭一声。 “想不到,这女人还是个硬骨头。” 唐泽、祭梵音肩并肩看着雷池中的女人。 她的硬气,出乎了二人的预料。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柔弱纤细的女子,却意外的韧劲十足。 这让唐泽不禁对她多了几分赏识。 “再过三日,便是雷霆天劫,本尊倒要看看,这女人能撑得了几时!” 这女人胆敢在自己面前动小聪明,他就让她尝尝,逆他者,会有怎样的下场! 墨宸君逃脱,祭梵音恼怒非常,将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曲青鸾身上,连带着对他的嫉妒。 既然折磨不了墨宸君,那折磨他的女人也是一样的! “待会儿取她半碗心头血,记住了,得在她清醒的时候取!” 对影五撂下这句话,祭梵音这才离开,去往仙山顶峰闭关修炼。 影五只笑着点头,待他走后,神色微荡。 脚尖轻轻一点,腾云而起,悬浮在雷泽上空,低头瞧着那雷池之中倔强而又虚弱的人儿。 “小七,我以前便跟你说过,刚极则折,你怎得就是不听呢。看看,吃苦头了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雷池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雷泽境内,霹雳无数,一日之内唯有晌午一个时辰沉静休眠。 一个时辰一过,雷鸣再起,威力更甚。 曲青鸾已经连续挨了七日雷鸣折磨,不眠不休,生不如死。 却还是硬着头皮硬撑着,怎么也不肯倒下。 本就瘦削的人,现在更是瘦得脱了形,那手腕还不如一根树枝粗,稍稍一掰就要断掉似的。 “父尊说过,宁折骨,不软服。” 嘴唇已是惨白,眼廓因为消瘦的关系凹陷极深。 然而那双眼睛,却依然光亮如旧,看得影五不由得出了神。 半晌,影五动了动嘴唇,想要像往日一样扯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可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嘴角刚刚拉上去又不自觉地塌了下来,好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似的。 一股酸楚被猛地拉到喉头,她根本控制不了。 她原本想像以前那样,嘲笑曲青鸾的天真。 可这一刻,她没有办法对着这样受尽苦难还如此坚定的人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你还在磨蹭什么!梵音尊主说要在她清醒的时候取血!” 夜九殇在旁边等得不耐烦,拿着匕首便要上来动手取血。被影五一掌隔开。 “祭梵音让我来取血,怎么?你想违背你主子的意思吗?” 不费吹灰之力从夜九殇处夺来匕首,影五冷睥一眼,杀气扩散。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笑容,冷眸中透出来的嗜血杀戾,震得夜九殇连连后退。 这女人,简直比鬼蜮的恶鬼还可怕! 本想像之前一样怒喝影五,可对影五的恐惧,已经压制得他无法动弹。 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小七,你可别怪我。” 回头,影五手起刀落,曲青鸾还来不及反应,随着皮肉撕裂之声响起,利刃已经狠狠埋入正在跳动的心脏。 “唔!” 曲青鸾紧咬牙关,熟悉至极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全身,抽干了她所有的力量。 额头上,冷汗涔涔,浸湿衣衫,青筋明显凸起,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震得腕上铁链铮铮作响。 墨宸君,我好痛! 撕心裂肺地惨嚎传入耳中,伴随着那声绝望的呼唤。 墨宸君陡然睁开眼,蓦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青鸾!” 第157章 你怎么敢! “陆殒,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开禁制。” 醒来已有两日,墨宸君被陆殒死死封在禁制中,他不解封,墨宸君便不得踏出半步。 曲青鸾的安危,无时无刻不被墨宸君牵挂着。 若非自己魂魄不稳,陆殒的禁制,他不至于解不开。 “等你魂魄稳定,我自会帮你解开。” 药碗穿过禁制递了过来,盯着墨宸君将药喝了个干净,陆殒的神色方才舒缓了些。 “还需要多久?” 墨宸君问的自然是魂魄稳定的时间。 “尚需一日方可。”陆殒道。 天边,电光穿梭于云缝之间,雷鸣四起。 “怎么回事?” 莫名的心慌让墨宸君皱起了眉。 看向窗外,明明是晴空万里,根本没有下雨的迹象。 “不过雷鸣罢了,无需在意。你好生休养,莫要多虑。” 陆殒眼底暗光闪动,收好碗便要离开。 “陆殒。” 墨宸君叫住他:“你可有事瞒着我?” 自己认识陆殒许久,他的异状,墨宸君只一眼就能看出来。 “并无。” “撒谎。” 陆殒一顿,没有再说话。 “你不会说谎,陆殒。” 从他认识陆殒以来,每次他没说实话,眼神就飘忽不定。 这一次,他甚至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墨宸君怎会看不出来。 “……”沉默片刻,陆殒开口:“你当真要听?” 他瞒了他两日,就是不想他无法安心养魂。 “你知道我的性子。” 能让陆殒做到这种地步,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墨宸君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件事,莫不是与青鸾有关? 不,陆殒说青鸾将自己送回来之后就被带回了妖族。 不该,就算有事,也不会是她。 一遍遍的自我安慰,却无法真正缓解心头的慌乱。 心慌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梦境中,青鸾那嘶声竭力的呼喊,再一次回荡耳边。 叫得他心如刀割。 对上墨宸君坚定的眼神,陆殒知道,瞒是瞒不住的了。 遂将掩藏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禁制受到强力冲击,险些崩塌。 墨宸君呼吸急促,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对面前的好友怒目而视。 “陆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 一想到自己安心休养的这两日,青鸾在那雷泽之中受着怎样的苦,墨宸君痛苦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青鸾,他的青鸾! 他承诺过,再不会让她受半分伤害! 可是现在……他该死! “解开禁制,陆殒。” 气极之下,他反倒冷静了姿态。 凛冽的杀气自体内溢出,周围的温度骤然下跌。 “你魂魄未定,现在去雷泽只会是自投罗网。”陆殒没有听他的指令解封:“祭梵音之所以将三公主锁在那儿,目的就是要引你入瓮,你去了,便是中了他的套。” “便是死,我也要去救她!” 青鸾是他的命!他好不容易将她找回来,怎能容许旁人再伤害她! “她对祭梵音还有用,祭梵音不会轻易让她出事!” 墨宸君和曲青鸾,对于陆殒而言,自然是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宸君,只需要再忍一天。待你魂魄稳定,你要救人,我陪你一道。” “陆殒。” 一声呼唤,陆殒对上墨宸君那双决然的眼睛。 “若锁在雷泽的是楚月,你还能这么说吗?” 惊雷落下,炸起千层浪花。 陆殒浑身僵硬,半晌,回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苦涩又了然的笑意攀上他的嘴角。 大手一挥,禁制解除。 “等等。” 一把拉住想要飞出房门的墨宸君,顺势将一道力注入他体内。 “雷泽之力霸道,这道力能护你的魂魄在十个时辰之内不受其侵害。切记,十个时辰之后,无论什么情况,你必须退出雷泽,否则魂魄受损,我也救不了!” 158 曲青鸾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又一道落雷劈下,铁链交缠碰撞,声音响亮。 “她撑不住了。” 影五一跃而起,落在她身边,捏咒拈诀。 “你做什么?” 夜九殇碎骨长鞭挥去,被她轻易一手抓住鞭尾,用力一震,长鞭断裂成碎片。 “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 微眯的眸子透出危险的气息,影五的表情,少见的冷冽。 “你……” 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夜九殇不敢妄动。 “你们这是在作甚?” 祭梵音算准了时间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神色晦暗不明。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雷霆天罚了,他就不信,墨宸君不会过来。 “本尊不记得有让你们相互切磋。” 五指聚拢,那散落的碎片聚合起来,不一会儿,长鞭恢复如旧。 将鞭子抛回给夜九殇,深邃的目光让其浑身一颤。 “本尊不是墨宸君,容不得手下的人放肆,影五,莫要挑战本尊的底线。” 这个女人身手了得,心思又多,不是把好使的刀。 既然不好用,那便得想办法除了才行。 “我以为梵音尊主掳小七过来,是为了取她心头血提升修为的,既要提升修为,那便得让她活着,否则心头血没了,您不是得不偿失?本着为您考虑的想法,我放她出雷泽,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手腕发沉,影五知道,是祭梵音的咒法所为。 并不着急着解咒,而是不紧不慢地解释。 “掳?呵,本尊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三公主,那可是自愿来本尊身边的。” 说着,看向曲青鸾处,嘴角微扬:“三公主,本尊可有说错?” 曲青鸾此时早已没了力气回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挪开。 “看来三公主心情不太好。”被无视,祭梵音也不生气,反倒是笑得越发灿烂。 “没关系,今日本尊带了个人来,相信三公主见了,定会心情好转不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青鸾有种不详的感觉。 “青鸾?” 熟悉的女音传来,曲青鸾一下就认出是曲如云的声音。 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向雷泽边境,那道瘦削羸弱的身影。 “二姐……” 三日的摧残,她一直紧咬牙关,嘴里咬得血肉模糊。 一张嘴,血迹从嘴角滑落,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如沧桑老者。 曲如云也好不了哪儿去,一身雪白素衣衬得她越发脆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得四分五裂。 脖颈处,手腕上,全是紫红的痕迹。 曲青鸾经历过人事,知道那些痕迹代表着什么。 “祭梵音,畜生……” 血泪含恨,她用力挣扎,如发狂的野兽一样,用尽全力想要与祭梵音拼个你死我活。 原来二姐是被他掳了去,还被这个畜生给糟蹋了! 她的二姐,高雅温柔,美丽娴静,从未害过任何一个人,祭梵音竟对这样美好的人下手! 畜生!他是个畜生! “啊,对了,论身份,本尊现在,应该算是三公主的姐夫吧。” 故意刺激曲青鸾,看着她挣扎凶狠又毫无办法,祭梵音觉得格外有趣。 他最喜欢看人被痛苦折磨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了。 杀了他,杀了他! 曲青鸾心里只有这一个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体内,似乎有一只野兽疯狂地撕开镣铐,长着血盆大口扑来! “啊!!!” 突然,她仰天大吼,丹田处,光芒刺眼。 电闪雷鸣再次划破空际,这一次的阵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天都快要被雷击劈出一个洞来! “来了!” 祭梵音激动道,面部扭曲得疯狂。 乍然间,雷霆落下,霹雳将整个大地撕裂开来。 天摇地动,人间惊叫惨嚎一片! “青鸾!” 又是一声惊呼,随着强大剑气俯冲而下,霹雳被冲散! 黑烟滚滚之中,墨宸君抱着怀中人儿落地,看向祭梵音的眼神,恍若修罗。 影五之仇 “墨宸君,你总算是来了,本尊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 一个闪瞬,祭梵音已经在墨宸君面前,怀里还带着面如死灰的曲如云。 “怎么样?没想到吧,你我竟然还能成为一家人。” 手稍稍用劲,搂了搂曲如云。 视线从他怀中的曲青鸾一掠而过,语气轻快,看他那一脸笑容,好似真的为此高兴似的。 墨宸君看了眼曲如云,她的样子,比鬼蜮中的怨鬼好不了多少。 身上的痕迹他看得清楚,祭梵音这畜生…… 诛仙剑出鞘,剑气于空中化形,数十把剑影对准祭梵音砸下。 一个字都不废话。 然而,剑影在离祭梵音只有几米处猛地停下,似乎被什么力量牵制住。 面对近在咫尺的利刃,祭梵音笑得轻巧:“墨宸君,这里可是雷泽,天道所在,容不得你放肆。” 以前,祭梵音只觉得天道可恶,而现在,却觉得它尤其可爱。 手指转动,那些剑影调转了方向,目标变成了剑气的主人。 “你说,本尊这一指下去,会在你身上扎下多少个窟窿?” 话说到一半,手指已经放了下去,化形的剑影飞掣而去! 只见墨宸君大手一挥,诛仙剑鞘横于身前,张开一道屏障,将这些剑影之气全都化解吸收了去。随后又是一招朝祭梵音招呼过去。 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在雷泽打了数十回合,便是在雷霆万钧之下,也未曾有过半点退让。 “真是精彩至极。” 唐泽隔岸观火,看得不亦乐乎。 这般精彩的打斗场面,可不是随时都能看到的。 只可惜,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此画面,他没时间仔细欣赏。 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指尖拈诀,视线看向被那二人置于一旁的妖族姐妹身上。 “悯泽仙尊准备做什么呢?” 注意到唐泽的举动,影五挡在曲青鸾姐妹身前,神色深邃地瞧着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果然啊,尊主说得没错,仙族的人,都是些表里不一,趁火打劫的虚伪之徒。 “悯泽仙尊这夺魂咒,是打算给谁用呢?” 钳住唐泽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 唐泽用力挣了挣,纹丝不动。 这女人,根本就是个异种! 这是唐泽第一次与影五交手,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影五的力量。 难怪祭梵音对这个影五尤为顾虑,原是因为如此。 “两个主子相争,你就不关心一下结果嘛?” 试图分散影五的注意力后再找机会挣脱,可他的想法,影五在他开口的时候就看穿了。 “两个?呵,悯泽仙尊或许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呐,一向都是死脑筋,认准了一般来说就改不了了。” 闻言,唐泽脸色大变:“这么说,你这些日子……” “悯泽仙尊这么聪明,一下就猜对了啊。” 影五冷笑着将手中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唐泽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折断了。 以影五的力道和身手,折断的当然不止是唐泽的腕骨。 经脉,穴道,全都错了位。 此等断腕之痛,可当真是要了命了。 唐泽疼得站不住脚,身形剧烈晃动:“你……”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死死盯着影五,这女人,竟然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悯泽仙尊很不解为何我会这么做?”影五眉梢微佻:“不知悯泽仙尊可还记得,八百年前,仙山上那只被你扒皮抽骨的赤狐?” 160 生灵涂炭 山头被削掉了一半,赤光将天空染红。 墨宸君只看了眼那被影五断了一半的山头,随后便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人身上。 “分神可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你的药效即将褪去的时候。” 祭梵音一指既出,强大的力量贯穿对面的肩膀。 “不愧是纯正的妖族血脉,不过三碗心头血,就已经让本尊的力量恢复了九成。怎么样墨宸君,久违的力量,很熟悉吧。” 墨宸君伤口血涌如注,好在是玄衣,便是浸了血也瞧不出来,否则,真是触目惊心。 药效快要过了,若再留在雷泽,自己的魂魄将会遭到天雷重创。 此地不宜久留,得快点离开才行。 “想走?本尊会让你如愿么。” 看出墨宸君的想法,祭梵音双指搓响,雷泽境外,笼下一道屏障,所有生灵,有进无出。 “多少年了,当年你算计本尊被其余四族封印的仇,本尊可不敢忘啊。今日,便让咱们来算个总账可好?” 摊开手掌,掌心处,赤红之光聚拢成球,疯狂地吸收着天地灵气。 曲如云的身体突然一阵抽搐,蜷在地上痉挛不止。 “二姐,二姐你怎么了?!” 曲青鸾顾不得身上伤痛,拼尽全力爬到曲如云身边,屏息凝结修为想要为她减轻痛苦,可伤势太重,妖气聚了散,散了聚,怎么也凝不起来。 随着祭梵音的施法加深,曲如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血的睲气越来越重,可她身上却一丝伤口都没有。 很快,她猛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渍。 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却无计可施,绝望,再一次扑面而来。 停下来,停下来…… 内心,她着了魔似的呼喊着,一声超过一声。 “我让你,停下来!” 对祭梵音的强烈憎恨与愤怒,让她的注意力格外集中,凝气聚力也变得事半功倍。 随着一声怒吼,玉琴流光在她的妖气爆发之下,回力震荡。 “唔!” 琴弦铮铮,琴音落下,只见祭梵音聚力的手被刺穿,原本聚集起来的赤红之光也就此散去。 拈诀施咒最忌讳中途打断,反噬的力量让祭梵音气血逆行,痛苦不堪。 “你这该死的贱人!” 这是祭梵音第一次言出粗鄙。 扭曲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俊美。 赤瞳如血色浸染,尽显邪狞戾气。 “好,很好,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尊!” 原本他还没有打算这么早对这女人动手,可她刚才所为,是祭梵音不可容忍的。 既然如此,那他索性今日就将她的血全部吸干!提前榨干她的价值! 强行押下翻滚的血气,五指虚空一抓,隔空提起曲青鸾,将她的血从伤口硬逼出来吸入自己体内。 一次性吸入大量的妖族血,一时间无法融合,那些血液强势侵入,与原本就翻滚的血气相互顶撞,剧痛无比。 祭梵音顶着逆流剧痛,再次拈诀施咒。 为了防止再被人打断,这一次,他兵行险着,利用自身血液召唤,只片刻,当年曾令人闻风丧胆的至邪魔物,魔珠噬魂重现天下。 噬魂出,万鬼啸! 乌云蔽日,三界五族,皆被黑暗笼罩。 大地寸寸皲裂,裂纹逐渐扩大,鬼蜮逃出的那些恶鬼怨灵,蜂拥而出。 咆哮着在世间游荡,吞噬生灵。 只眨眼一瞬的功夫,三界生灵涂炭。 第161章 生死与共 “怎么回事!?” 鬼族的魂灵突然失去了控制,疯了似的到处乱窜。 绝刹消耗了大半修为方才镇住场面。 这种混乱的场面,只发生过两次。 上一次,是祭梵音被封印的那一天。 难道说!? 慌忙前往鬼蜮一探,鬼侍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鬼蜮的裂口已经堵不住了。 万鬼咆哮着从里面奔涌而出,气势磅礴,遮天蔽日。 “祭梵音又发疯了。” 忘情上前察看了一下鬼侍的情况。 嗯,鬼气噬魂,摸约是留不住了。 下一刻,鬼侍的躯体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眼前。 “幽篁狱也空了,里面可都是即将下鬼蜮的万千恶鬼。这次,祭梵音的力量比之前更甚,要封印,恐怕牺牲比上一次还大。” 指尖的荧光不过一瞬光华,随后便黯淡陨落。 忘情自觉已是冷心冷情,却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悲凉。 “你要去哪儿?” 见绝刹转身欲走,忘情一把将他拉住,言语间,说不出的慌乱。 “恶灵鬼魂乃我鬼族之人,我有义务去将我的族人找回来!” 绝刹说得坚定决绝。 “你疯了!现在外面的,全都是恶鬼怨灵!他们之所以会被投入鬼蜮,就是因为不受控制!即便你是鬼王,法力再高强,也架不住万千恶鬼噬身!” 忘情背脊发寒,连指尖也没有了温度,死死拉住面前这个男人的手,唯恐一松手,他就没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我身边么?现在正是机会,我若被万鬼噬魂,你正好可以重获自由。忘情,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绝刹苦笑,回头看向她,眼神深邃,似要将她狠狠刻在心里。 这一去有多大的风险,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鬼蜮之魂祸害三界,是他不能容忍的,这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得负起这个责任! 否则,他便不配是鬼族之王! “你…” 忘情语塞,胸口剧烈起伏。 面对这个男人,她又气又无奈:“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离开你!只是想要你给我一些自由空间而已!你这个呆子!” 气结,绝刹这个傻子! 从来都不了解她真正想的是什么! 凭她的本事,若她不愿意留在一个人身边,便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她的! 更何况……更何况还和他共赴巫山…… 想到这儿,忘情脸色通红。 这个傻子!蠢蛋! 心里暗骂,拳头已经不受控制地捶在了他的身上。 绝刹愣在当场,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话中含义。 激动万分,下意识地钳住她的皓腕,手指在轻轻颤抖:“忘情,你说的,是真的?” 她不是想要离开他,不是讨厌他,更不是排斥他!?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的心,前所未有地雀跃。 “假的!”忘情难得娇羞,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知所措,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你这呆子,平日里那般聪慧,怎得到了这种时候,竟是如此愚钝!岂有此理,居然让我说出这种话来!哪有让女子表白的道理!真是……唔……”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喋喋不休的红唇被迫封住,尚未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吞入腹中。 良久,在忘情以为自己快要晕厥之际,双唇才得以解放。 看着那双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倒影,耳畔边,响起他欢喜的声音:“我很高兴。” 腰间被大力箍紧,肩窝处,他轻轻蹭着。 “忘情,我很高兴。” 心头一暖,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身,靠着他的鬓发蹭了蹭,她笑道:“傻子。” 二人紧密相拥,不知过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地拉开些许距离。 “你要尽鬼王的义务,我不拦你,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 忘情嫣然一笑,与他十指相扣:“夫唱妇随,生死与共!” 第162章 你大可以试试 阿云! 曲凌寒从梦中惊醒,看向天外,已是赤红一片。 “怎么回事!?” 冲出门,却瞧见妖族众人,全都齐刷刷跪在地上,朝着赤红的天际跪拜不起。 “你们都在干什么?!” 穿梭在人群之中,他察觉到异样,厉声喝道。 “凌寒,别吵。” 曲冥站在一旁,一脸淡然,对异常的族人们毫不担心,眼底还透着一丝欣慰。 “父尊,他们怎么……” 曲凌寒抬头看向他,却猛地怔住,曲冥身上的气息,与往日截然不同! 嗜血的戾气夹杂着阴森的死气,让曲凌寒对这个父亲感到无比陌生。 “他们,在尽他们应该尽的义务。” 曲冥道,目光从族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曲凌寒身上,森冷的目光总算是有了一点点暖意:“你静静等着便是,很快,我们一家三口,便能团圆了。” 一家三口…… 曲凌寒一惊,一股诡异的寒意从背脊攀上。 父尊的话,是什么意思? 雷泽之境,曲青鸾的心脏开始抽痛,胸前的伤口毫无征兆地裂开,血液从伤口涌出,倒灌上空,被魔珠噬魂所吸纳。 曲如云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剧烈抽搐的身体开始慢慢没了动静,像一潭死水一样,昏厥了过去。 魔珠噬魂的色泽越发接近血色,映衬得整个天空都呈现出血一般的颜色。 鬼泣之声,震天撼地。 三界五族,恍若鬼蜮。 强大的力量压顶而至,随着药效的褪去,雷泽的压迫,让墨宸君的嘴角也开始渗出了血迹。 药效到了。 胸口阵阵发痛,靠着意志,墨宸君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诛仙剑察觉到主人气息的变化,立刻护在身旁。 “墨宸君,本尊佩服你,魂体尚未稳定便敢来雷泽与本尊交手,着实有胆识,不愧是这万儿八千年来,本尊唯一认定的对手。” 半张脸被魔珠噬魂映衬得诡异非常,祭梵音的笑,也显得异常阴森。 摊开掌心,任由魔珠悬浮半空,将其嗜血戾气注入到那些疯狂的怨鬼魂灵之中。 发了狂的怨魂四处嚎蹿,撕咬着一切够得着的生灵。 刹那间,整座仙山,哀号遍野,血流成河。 不过一会儿,仙山上的瀑布便被血液染红,赤红的血水淌下,卷带着森森白骨。 唐泽见状,目瞪口呆,眼前的情势完全超脱了他的控制! 他从未想到,仙族竟然会被祭梵音作弄成这副样子! 断心斩碎一缕向自己扑来的怨鬼,唐泽怒道:“祭梵音!你我之间的契约里,可从未说过会有毁掉仙山这么一条!” “呵!本尊乃魔族之主,岂是你那点条框能约束得了的?” 祭梵音冷笑一声,与仙族合作,不过是为了借得这雷泽之境除掉墨宸君罢了! 诚如墨宸君所言,仙族之辈,皆是些伪善卑劣之徒,他祭梵音若非必要,又岂屑于与他们为伍! “你!” 唐泽气结:“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仙族之地!本尊随时可以调用诛魔箭,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诛魔箭一共三支,五百年前诛杀墨宸君,前些日子除去曲青鸾共用去两支,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支。 身为三仙尊之一,唐泽有资格调用。 “好啊!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的诛魔箭,能不能阻得了本尊!” 第163章 你终于回来了 血空倒映之下,绝望降临。 鬼蜮怨魂在噬魂珠的力量驱使下,肆意凌虐三界生灵。 很快,苍生死气沉沉,人间炼狱既出。 万鬼肆虐,唐泽连自身都难保,更别说调用诛魔箭了。 曲青鸾的血几乎快要被吸干,若非有玉琴流光的神力护着,现在已是油尽灯枯。 墨宸君药效散去,魂体不稳,又临雷泽之境,随时可能遭遇天雷霹雳,魂飞魄散。 整个仙山,竟是连一个能够与祭梵音匹敌之人都没有。 “墨宸君,你作为本尊唯一认同的对手,本尊赏你一具全尸。至于你的女人……”回头看了看濒死的曲青鸾,祭梵音冷笑一声,手指微动,将人整个甩了过去:“本尊也允你和她同生共死罢!” 话落,惊雷落下,混着噬魂珠那霸道的血戾之气,冲向墨、曲二人。 刹那间,电闪雷鸣! “来了!” 妖族境内,血雨降落,每一滴都精准地避过曲冥和曲凌寒父子,落在妖族族人身上。 那些人的身体在眨眼间如滑坡一样坍塌,化作一滩血水,随后倒灌上空,朝着一个方向逆流而去。 曲冥看着天空中那如血一样的颜色,笑容诡谲。 眼神充满柔情,可在曲凌寒看来,却背脊发寒。 父尊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宸君!” “墨宸君!曲青鸾!” 火光电闪将曲、墨二人罩住之时,一阵阵惊呼穿破云霄而来。 抬眼看去,陆殒、绝刹、忘情、楚月、叶歌皆驾云而来! 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四面皆惊! “哦?真是热闹,今日都到齐了。” 祭梵音的笑容越发灿烂,魔珠噬魂血戾之气越发强烈。 “阿云!” 看到地上痉挛不止的曲如云,叶歌脸色大变,立刻冲到她身边。 “这是……摄魂咒!” 手指搭上她的要穴,叶歌立刻断出她体内咒术。 夺舍魂咒,乃最高禁忌的禁咒! 无论施咒者还是中咒者,都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拉开曲如云的衣领,在她的脖颈间,叶歌清晰看到那骇人的痕迹。 熊熊怒火,差点没将她给淹没。 曲冥……真是疯了! 叶歌一眼就看出施咒的手法乃曲冥独有。 难怪,难怪当她告诉曲冥阿云不见的时候,他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 原来,竟是他亲手将阿云推入了绝望深渊! 多少年了,自从姝华死后,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他竟然到现在都还想着如何让姝华回来! 丧心病狂地使用摄魂咒!他不想活了吗!? 手腕突然被大力钳住,叶歌低头一看,曲如云正用尽全力对她开口。 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蠕动嘴唇,拼尽力气表达自己的意思。 叶歌仔细看清她的唇语,瞳孔震动,抱着她的手剧烈颤抖。 “不行……” 半晌,她声音发颤,对她道。 手腕上,力道稍微大了些,但很快,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了下去。 曲如云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平静,瞳孔也开始涣散。 “叶歌!” 直到叶歌的身体被贯穿,她才听到半空中,陆殒他们的惊呼声。 温热的血液飞溅在脸上,叶歌一顿,随后,痛觉才迟钝得蔓延开来。 身体无力地往后倒,并未落地,而是被一只手半途拦腰接住。 瞳孔中倒映出一张无比熟悉却又不该出现的面容。 “阿叶。” 随着温柔的一声落下,那人背后阵法大开。 绚丽的光影中曲冥缓缓走出,看着眼前的女人,掩不住得狂喜。 “姝华,你终于回来了。” 第164章 这一次有几成机会? 曲凌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震撼在心中不断回荡。 母妃…… 他嘴唇张了张,想要开口唤一声母妃,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母妃完全重合的脸,他心里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如云,去了哪? “阿冥,我回来了。” 丢下手中叶歌那小小的身体,姝华带着温柔的笑容来到曲冥身边。 满手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近万年了,总算是等到你了。” 深情的目光从看到姝华的那一刻就从未移开过。 曲冥满眼柔情,大手揽过女人的纤腰,将她圈在怀中,低头与她耳鬓厮磨,贪恋她身上每一缕芬芳。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今日终是得偿所愿了。 “祭梵音,这一次,便算是我妖族欠你的。” 抬首望向天空,一丝半分的注目也没有停留在曲青鸾身上,曲冥的视线是对准了祭梵音的。 “呵,妖皇客气,本尊答应帮你,也是有条件的。” 魔珠噬魂还在不断吸纳人间鬼气,力量越来越强。 眼看着离自己的大业不过一步之遥,祭梵音越发激动。 “作为一族之主,本尊答应你的事情,自当不会忘。” 话落,曲冥从怀中拿出一个炉鼎,震开炉盖,里面妖魂无数,全都向着魔珠噬魂涌去。 “这些都是妖族新生的魂魄,用于铸成你的神器,绰绰有余。” “好!好!好!” 三声呼唤,一声盖过一声高。 有了妖族魂魄的供奉,魔珠噬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阶转化! “小心!噬魂突破了!” 陆殒率先察觉异样,顾不得其他,顶着雷泽压制冲入境内,将墨宸君与曲青鸾二人强拉出境。 “陆美人当心!” 雷泽外,祭梵音所布下的结界感受到冲击,立刻激起反噬。 雷泽天惊,霹雳天罚提前落下,凌厉的闪电劈向三人。 楚月大惊失色,想要闯入救人,却被鬼王绝刹一把拉住:“别去!” 雷泽乃天道所创之境,超脱三界五族之外。 霹雳天罚一旦落身,九死一生。 “滚开!” 就在霹雳将落之际,祭梵音怒喝一声,强大的力量从魔珠噬魂涌出,替墨宸君三人扛下了天罚之力。 天道又如何! 墨宸君是他的!只能死在他手上! 天道?天道也不能与他祭梵音抢! “疯子。” 忘情瞧着与天罚之力对抗的男人,眉梢微佻。 这人胆敢与天道争锋相对,简直比以前还要疯! 趁着祭梵音与天道对抗,陆殒看准了时机将墨宸君二人带了出来。 “你感觉怎么样?” 顺道给他塞了颗丹药,在看到墨宸君脸色恢复些后,方才松了口气。 “死不了。”墨宸君摇晃着起身,便是再痛苦,抱着曲青鸾的手臂也没有松一分。 “青鸾她怎么样?” 比起自己的伤势,他更担心的是曲青鸾的情况。 “因为魔珠噬魂的关系,她不仅失血过多,连魂魄也凌乱不稳。眼下鬼蜮大开,万鬼喧嚣,再这么下去,她魂飞魄散是迟早的事。”陆殒道。 “这样么……”墨宸君眼底一阵阴翳,看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看空中,万千咆哮的厉魂全都围绕着那颗血红的魔珠转动回荡。 “陆殒,这一次,你说咱们有几成的机会?” 第165章 自然是硬抢 “一成。” 陆殒的话让墨宸君眉头紧皱。 “别这么看着我,就这一成,还是最好的结果了。” 墨宸君眼中的不满,陆殒看在眼里。 苦笑一声,双手摊开耸耸肩:“今时不同往日,妖族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妖皇曲冥,这一次可不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当年封印祭梵音集齐了三界五族的力量,这一次,人族濒临毁灭,仙族也毁了大半,妖族与祭梵音合作,剩下魔族和鬼族…… 便是联手,也不见得是祭梵音的对手。 “妖皇曲冥不合作,不代表曲凌寒也是如此。” 视线投向一直低头不语的曲凌寒,墨宸君若有所思道:“姝华当年为封印祭梵音,是自愿坠入鬼蜮的,但凡入鬼蜮者,有进无出。她之所以今日能够回来,不过是借体夺舍罢了。只要曲如云的魂魄回归本体,她一个鸠占鹊巢的魂魄,必定敌不过。” “你是想用曲如云来绑住曲凌寒。” 陆殒恍然,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曲凌寒乃妖族正统继承人,他若与魔族联手,便是曲冥也奈何不得。 “曲如云能绑住的可不只是曲凌寒一个。” 抬头看向空中,墨宸君眸色转冷。 啊,那女人之于祭梵音,也有着不小的意义。 虽然对于利用曲如云一事有些愧疚,毕竟她是青鸾名义上的二姐,不过那份愧疚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祭梵音,用什么人牵制,用什么方法牵制,墨宸君根本不在意。 “眼下万鬼咆哮,鬼族纷乱,便是本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一缕孤魂,你又如何能寻到?” 绝刹一脸严肃,他身为鬼王都无法保证一定能够找到曲如云的魂魄,墨宸君又能有什么办法。 “根本无需寻找。” 墨宸君的视线一直在半空中没有移开过:“那缕魂魄,就在祭梵音身边。” 从一开始,祭梵音使用的就只有右手,左手则掩在宽大的衣袖下面,背负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右手掌心的那颗魔珠噬魂,却极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左手衣袖之下,也闪烁着奇异的光。 那是蓝中带着绿的光亮,是魂魄独有的颜色。 “难怪方才曲如云那样痛苦,他看都没看一眼,原来早就将她的魂魄护在手里。” 陆殒回想起之前曲如云痉挛不止的痛苦样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既然知道曲如云的魂魄在何处,一切就好办多了。” 忘情毛遂自荐:“祭梵音此人疑心颇重,旁人都近身不得,更别说是从他身边拿走什么东西了。我作为他曾经的属下,合作期间相处还算融洽,若是我去,他的警戒心应该会比较低。” “不行!” 绝刹当即否决,祭梵音是怎样一个残忍冷酷的人,绝刹是见识过的。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冒这么大的风险! “可不这么做,怎么拿到曲如云的魂魄?” 忘情满脸疑惑。 “自然是硬抢。” 墨宸君话落,修为催动,魔尊的力量撼天动地。 魔剑诛仙于身后展开数十把化形之剑,赤红的血戾之气,弥漫空中。 第166章 天魔大人也要掺和? 赤光流云,剑气化形,数以万计的剑雨从天而降,向祭梵音发起猛攻。 魔剑诛仙的威力,前所未有的强盛。 但魔珠噬魂亦非凡品,尤其是掺了曲青鸾的心头血。 力量比数百年前还要雄厚,与墨宸君的剑雨对阵,分毫不差,甚至有碾压的趋势。 “如此激烈的战斗场面,可是千年难得一遇。” 忘情旁观这宏伟的一战,看着二人从天上打到地上,又从地上飞向天际。 战斗中,连天空的颜色都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瞬息万变。 雷泽之境似乎也被这两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足足半个时辰未有过一丝电闪火花。 “噬魂力量过于强大,就算是宸君也只能拖住他一时,咱们得趁着这个时间,将妖族二公主的魂魄拿回来才是。” 陆殒提醒道。 “原来是声东击西的计策。” 楚月恍然:“适才听姓墨的小子说硬抢,我还吓了一跳。” “可那魂魄一直被祭梵音攥在手中,要如何拿?” 绝刹从一开始就知道墨宸君的打算,身为一族之主,墨宸君定不会没有任何计划就鲁莽行事。 问话间,电闪雷轰。 半个时辰未有响应的雷泽突然一道闪电落下,直逼祭梵音! 为躲避雷泽之击,祭梵音身形一晃,动作也跟着停滞了下来。 “就是现在!” 陆殒一声落下,人已经不在面前。 乍然一现,他与绝刹出现在祭梵音身后两侧。 “唔!” 绝刹趁机出手抢夺魂魄,却被祭梵音一道气墙猛地隔开。 气墙释放出的力量震得他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痛得窒息。 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击直中胸口。 “妈的,我男人也是你能动的?!” 忘情见状,急得爆了粗口。 想也没想便拈诀施法,青灯鬼厉化作巨大龙首,张开大口欲将祭梵音吞下。 然,在祭梵音一声冷笑之后,赤红的光映得人眼睛发疼,眨眼间,一个更大的红色龙首一口将青灯鬼厉所化之首吞了下去! 伴随着魂力被吞噬,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忘情惊楞地看着自己的法器,碎了一地。 “你还是小鬼的时候便跟在本尊身边,一身修为与那盏法器,都是本尊赐予你的。现在你用本尊教你的招数来对付本尊,忘情,你蠢得让本尊失望透顶。” 掷袖一挥,又是一道红光划破空气劈了过去。 “小心!” 绝刹慌忙驾云扑去,可速度却怎也跟不上那道光。 眼看着心爱之人命悬一线,绝望之中,身为鬼王的男人淌下万年未曾见过的魂泪。 “忘情!” 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中,尽是心痛与绝望。 爆炸声起,忘情所在之地被烟雾弥漫,尘土飞扬。 “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留着她,等一切结束之后,再造个听话的孩子。” 看着传说中冷心冷情的鬼王如此心如死灰的样子,祭梵音无比畅快。 想当年自己被封印的时候,这个毛头小子的脸,他可是记得无比清晰。 左手突然一轻,拿起来一看,手腕整齐的切口鲜血汩汩而出。 没了那道熟悉的魂火,祭梵音顿时阴沉下来。 回首看向拿着自己断手的男人,眼底尽是屠戮杀气。 “怎么?天魔大人也要掺和一手?” 第167章 你看这是谁? 魔族以魔脉为永驻之基,而负责守护魔脉的,便是天魔。 天魔身上凝聚了魔族万千年来的魔力精粹,若非绝境,天魔是绝不能动真力的,否则魔脉尽毁,魔族也将不复存在。 祭梵音从未将陆殒纳入战斗考量的范围内,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被卷入其中。 “祭梵音,你作孽太深,留你于世,地狱人间。” 陆殒语落之际,那只祭梵音的断手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抔飞灰,一吹既散。 曲如云的魂火似是感应到逃离了枷锁,那缕魂魄在接触到陆殒气息的一刹那,便自动钻入了陆殒的袖中。 “天魔大人从以前就不喜本尊,本尊就想不透了,魔族在本尊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成为五族之首,怎得天魔大人就不满意呢?还扶持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算计本尊,当真是让本尊寒心至极。” 目光看向墨宸君,羡慕,嫉妒,怨恨,数不清的复杂感情拧成一柄尖刺,插在祭梵音心口。 当年,他就不该听了陆殒的劝,留下这个祸种。 “五族之首……”陆殒喃喃自语:“这五族之首的位置是踏在多少鲜血白骨上得来的,你比我更清楚。” 为了那所谓的首位,他亲眼见到祭梵音如何剥削凌虐他族,如何将其余四族折磨得生不如死。 其灭世决绝的程度,比现在,简直过了太多。 “呵,堂堂天魔至尊,竟然会有这无聊的悲悯之心,陆殒,本尊刚与你结识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妇人之仁。一切,都是是因为从遇到那个女人开始的。” 目光转向楚月,狠厉的杀气冲了过去。 他这一招来得汹涌猛烈,楚月慢了半刻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后退,虽然避过了要害,可身上各处还是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噗! 背心,被一道猛力袭击。 浑厚古老的霸道魔力冲击祭梵音心口。 张口便是呕红,血液溅在噬魂上,映出更加诡异的赤光。 天魔之力,果真是不同凡响! 自他认识陆殒以来,他的两次出手,都是与自己有关。 “陆殒,你竟真敢动力!” 双眼圆睁,祭梵音满眼震惊。 他就不怕被魔脉受损,自己也遭到反噬吗!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不过只动用了三成力量,反噬之力便已经冲击他的经脉。 强撑着身体不露异样,陆殒抬首看向对面的人:“你现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心。” 对面,绝刹鬼气森然,鬼泣在手,在修为催动之下发出阵阵鬼号悲鸣! “祭、梵、音。” 一个字一个字念出的名字,透着浓重的恨意与杀气。 眼见着心上人被他所戮,绝刹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扒皮拆骨! “死吧!” 幽绿阴森的鬼气缠绕在鬼泣枪身,伴随着主人的一声怒吼,爆发出震惊天地的力量! 祭梵音被压制得还手不及,只能以退为进,转攻为防。 啧!这疯子,发起疯来比当年还要难缠! 枪头横扫,划出来的枪风将祭梵音布置在雷泽外的结界都给打出了一条裂缝。 绝刹已然杀红了眼,只管击杀面前的男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祭梵音遛着来到了雷泽阵眼! “绝刹!停下!” 陆殒惊呼,这雷泽阵眼触碰不得!一旦被毁,雷霆天罚落下,谁都脱身不得! 然而绝刹根本停不下来,满脑子只想着杀了祭梵音,为心爱之人报仇雪恨。 “鬼王,来啊,不是要杀了本尊么?本尊就在这儿,出枪啊!” 祭梵音张开双臂,看着对面的男人,冷笑激道。 此时的绝刹哪里受得住这等激将! 长枪向天,便要一捅而下! 只听雷鸣一声!一条巨大的赤睛黑龙从天而降,将绝刹连带着鬼泣吞入腹中,冲入地下! 地表破裂,很快,裂隙中绝刹又持枪冲了出来。 眼瞳中还是那股子幽绿的鬼气。 冲着施法之人杀气腾腾。 “绝刹,冷静点。” 尘埃散去,墨宸君的轮廓映入眼帘。 他将手中抱着的女子往前送了送,对绝刹道:“你看看这是谁?” 第168章 本尊看谁敢! 忘情重新回到怀里的真切感,抵消了绝刹森冷的杀气。 “忘情……” 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却不见她睁开眼睛。 “冲击太强,魂魄受到不小的震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对上他眼中的疑惑,墨宸君简单解释一番。 “墨宸君,你怎会……” 方才祭梵音所出之力是十成十的,这女人应该死了才对,为何还活着? “说起来,本尊还得感谢你。” 指尖聚力,翻转间,诛仙剑气再度冲上云霄,这一次的力道如虹贯日,与祭梵音噬魂之力平分秋色。 “巅峰之境,你的境界竟然提升了?!” 震动的瞳孔彰显着内心的惊讶,祭梵音怎么也没有想到,雷泽之境,墨宸君竟然还能晋升到与自己一样的修为高度! “若非你的力量为本尊突破瓶颈,本尊的修为恐怕无法涨得这么快。” 充盈的魔力在指尖萦绕,不费吹灰之力,墨宸君便操控着万千剑气向祭梵音攻来。 “陆殒。” 趁着祭梵音躲闪之际,他向陆殒使了个眼色。 陆殒会意,带着曲如云的魂魄来到曲凌寒身边。 “妖族大殿下。” 将掌心那缕魂火递了过去。 曲凌寒深深盯着这团微弱的火焰看了许久,颤着双手将她捧入怀中。 “阿云……” 喑哑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悲痛,低声呼唤着这个令人心疼的名字。 那魂火仿佛听到他的呼唤似的,火焰稍稍旺盛了些。 骤然,一道厉风吹来,似要将这刚刚旺盛点的火苗给掐灭。 曲凌寒用身体护住魂火,凌厉的眼神瞪向那制造风力之人。 “父尊!住手!”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对曲冥如此大呼小叫。 无论是谁,都不能对他的阿云动手!谁都不行! “凌寒,你看看你手中的东西!再看看你母妃!你真要让好不容易回来的母妃因为这东西而消失吗!?” 曲冥的表情与曲凌寒如出一辙,他的怀中,躺着奄奄一息的姝华。 适才还好好的,直到曲如云的魂火开始变得旺盛,姝华就立刻失去了支撑,倒了下去。 东西? 曲凌寒心头寒意加深:“父尊,阿云虽非是您亲生,可她也是您亲手养大的女儿啊!您怎可如此贬低她!” “若非她的魂火能为姝华引路,我不会养她到现在!” 自从姝华死后,曲冥废寝忘食地研究复活之法,他试了数千年,终于让他试出以魂火引路的办法! 现在好不容易姝华回到自己身边,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再离开! 曲凌寒只觉晴天霹雳,脑中杂音不断,甚至连身后祭梵音与墨宸君的打斗声都听不见。 面对自己的父尊,他觉得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印象中的父尊,强大温柔,对子女慈爱有加。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尊带着他们三兄妹嬉笑玩耍的温馨场景。 而今在看着他那冷漠无情的眼神,背脊阵阵发寒。 “大殿下,时间不多了。” 看了看空中的情况,陆殒知道,墨宸君撑不了多久了。 即便他境界突破,可这里是雷泽之境,对魔族之人天生便有着强力的克制之力。 宸君这般释放十成十的力量与祭梵音斗法,最多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必须尽快让曲如云的魂魄成型,分散祭梵音注意力才行! “要想让二公主魂魄成型,需得从姝华身上将她夺走的那一部分魂气给拿回来。” 目光集中在昏迷的姝华身上,陆殒抬手便要落下,被曲冥狠狠格挡开来。 “本尊看谁敢!” 第169章 你可以试试看 “怎么会……不可能……” 曲冥被拔地而出的魂链锁住,动弹不得,满脸震惊地看着曲凌寒。 镇魂锁,他何时学会的这等秘术! “没什么不可能的,父尊。您能将一手养大的女儿视为没有生命的物件,我自然也能对您动手。”镇魂锁,他为了学这个秘法,耗费了多少心力,就是为了展示给父尊看看自己的成果。然而,却没想到,竟是这样讽刺的场面。 “陆长老,有劳了。” 不等曲冥回应,曲凌寒向陆殒颔首。 举手而落,辉光之间,姝华体内一抹魂气抽出,逐渐与曲凌寒手中的魂火相融。 姝华的气息越来越弱,曲冥几近癫狂。 “姝华!姝华!” 低声的嘶吼也唤不回那慢慢消散的人。 在其气息完全消失前,他似乎感到一双温柔的手从他的脸上拂过。 耳畔,传来温柔似水的声音。 阿冥,再见。 之后便再无生息。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只在自己怀中待了片刻便又香消玉殒。 饶是再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住。 近万年的思念在成型之后又消散,于曲冥而言,无异于从天上掉进了地里。 痛彻心扉。 “啊!” 随着一声仰天咆哮,束缚着他的镇魂锁当即断裂。 原本紫色的瞳孔变得血红一片,额间,多了一道血云咒印。 妖皇,入魔了。 入魔后的曲冥,第一件事便是向陆殒发出凌厉一击。 陆殒侧身堪堪躲过,那一击直直撞向他背后的山脉。 只听轰隆巨响一声,那山,拦腰斩断,威力无穷。 那一边,祭梵音与墨宸君对峙而立,二人都将曲冥的情况看在眼里。 妖皇,入魔了。 二人表情呈现出两个极端。 “墨宸君,看到了吗?这可是连天都在帮本尊!” 曲冥是祭梵音的合作者,凭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定是对陆殒恨之入骨。 而陆殒与墨宸君的关系,呵,他不认为曲冥会帮墨宸君。 如此一来,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便只能属于他祭梵音!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墨宸君将目光从曲冥身上收回,依旧全神贯注对付眼前的人。 至于曲冥那边,有陆殒在,他出手,绰绰有余。 “想要对付本尊,墨宸君,便是你的实力已是巅峰之境又如何?当年封印本尊,可是四族共力完成,如今仅你和绝刹,你以为,你们奈何得了本尊吗?!” 话落,强大的气波在空气中荡出剧烈的拨浪。 墨宸君横剑身前,一次又一次,将那冲击而来的拨浪击退了去。 “能否奈何得了,你试试便知!” 话落,他向陆殒递了个眼色,只见那缕刚刚恢复的魂火幽幽飘到他手中。 向祭梵音摊开手,让他清楚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 “呵!墨宸君,你以为这样,本尊就会屈服吗?!” 目光死死盯着他从自己手中抢去的魂火,祭梵音拳头关节咯咯响。 面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冷漠模样。 “你当然会。” 墨宸君斩钉截铁道:“或许,本尊该当着你的面将她毁了?” 说罢,五指收拢,向内挤压。 那团魂火似乎感受到了痛觉,猛地一亮,火焰变得越发强烈。 “你不觉得这么做太卑鄙了嘛?” 眼见着那魂火挣扎飘摇的样子,祭梵音心头一紧。 “卑鄙?魔族不就是这样的么?” 墨宸君冷笑一声,收拢的五指稍微松开了些,那团魂火也开始渐渐趋于平静。 “你就不怕本尊现在就杀了你?” 周身浓重的杀意幻化做一股凶狠黑色戾气,一旦触碰旁人,便会立刻将其变为血腥的美食。 面对他的威胁,墨宸君毫不畏惧,只将手又往前伸了伸,道:“那你可以试试看,是本尊杀她速度快,还是你杀本尊速度快。” 第170章 青鸾,再见了 雷鸣交加,原本的青天白日现在滚滚乌云的笼罩之下格外狰狞。 妖皇的怒吼疯狂,祭梵音的嗜血杀戾,还有墨宸君的震天修为,为这本就浓墨重彩的喧嚣更添几笔重色。 噬魂珠吞噬的天地灵气已经不足以增添其修为,它开始吞噬靠近的怨灵鬼气。 血腥的杀伐之气,在怨鬼的戾气催动之下,越发邪祟。 天地间,鬼泣之声不绝于耳,骇人听闻。 乱了,乱了,这简直全乱套了! 唐泽看着眼前的混乱,咒骂心中起。 他可从没想过会搞成现在这副混沌模样! 他和祭梵音合作,只不过是想要搞垮魔族而已! 可是现在,三界太平迸裂,鬼蜮万鬼入侵,生灵涂炭。 人族之境,尸骸遍野,唐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飞速下降。 没了人族的供奉,他撑不了多久! 不行,不可! 他不能让世间这么下去!祭梵音这个祸害,必须拔除! 又是一阵惊雷天动,火光劈来,正中唐泽面前。 半空,墨、祭二人分庭抗礼,妖皇曲冥法器断裂,坠落而下。 “父尊!” 曲凌寒一跃而起将人接住缓缓落地,低头看去,曲冥额间,那道血红的印记已然无踪。 幽幽魂火从他紧握骨笛的手中蹿出,飞快蹿入曲凌寒的怀中。 “墨宸君,今日,便让你我二人做个了结吧。” 噬魂珠通红的身体骨碌碌转动,透着诡异的血色,魂气在它转动之际化形为厉鬼,仰天咆哮。 今次,祭梵音是铁了心要与他一决高下的。 这个小子,从他当初刚入魔族的时候就引起了祭梵音的注意。 三番两次置他于死地,却一次次被他化解。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墨宸君,是他永生的死敌。 曾有天道算言,玄天之力吞音不复。 这句话,从他听到起到现在,记了万年有余。 当初他并不知晓其中含义,知道数百年前他被墨宸君伙同其他四族算计得封印,方才参透其中意义。 “正有此意。”墨宸君诛仙剑出,万剑齐发,与噬魂化形厉鬼正面相碰,顿时,云海翻腾,浪涛滚滚! 正值二人交锋之际,霹雳天降,雷泽再下天雷! 这一次的天雷,有灭顶之势,生生打断了术法,使得二人双双被招数反噬,口吐鲜血。 “宸君!快回来!” 陆殒看到天空裂隙中透出来的熟悉箭头,大惊失色。 猛地回头,正见唐泽消耗半身修为,召出这世间仅存的最后一支天道法器,诛魔箭。 “丫头!?” 昏迷中的曲青鸾突然浑身颤抖不止,惊得楚月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噗!咳咳,青鸾……” 曲青鸾的任何反应都牵动着墨宸君的心,回头看向心头惦念的人儿,就这么短短一瞬,分了心。 “唔!” 胸口,突然一空,低头一看,已经被化了形的厉鬼獠牙刺了个对穿。 本就遭到反噬的墨宸君,身体剧烈摇晃,眼瞧着便要撑不住了。 陆殒见状飞身一跃来到他身边,想扶他,被他一手推开。 “祭梵音…” 忍着剧痛起身,修为的反噬已经让他没有多余的气力来修复自身伤口。 不倒下,全靠意志撑着。最后一个“音”字落下,只见对面,祭梵音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随着墨宸君收剑手势落下,诛仙剑生生从他心口穿出! “魔族的人,死吧!” 胜负重伤的二人对视着彼此,耳畔处,都是唐泽憎恶响亮的声音。 随着一道刺眼白光如虹贯日般冲破云霄朝这里奔来,墨宸君用尽全身力气将陆殒推开老远,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心心念念不舍放下的人儿,薄唇蠕动,笑容温柔。 青鸾,再见了。 第171章 动乱之后 “世间最后一支诛魔箭降世,威力震天,不仅带走了两个魔族尊主,还将仙山、雷泽等天道之地毁于一旦。鬼蜮之门因此而闭,万千鬼祟被诛魔之力驱赶回鬼蜮,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陆殒抱着怀中孩童,一点一点为他讲述当年发生的一切。 孩童听得认真,拽着他头发的手稍稍用力拉了拉,陆殒顺着他的力道低头:“怎么了?” “那个妖皇呢?不是说他入魔了嘛?” 孩童一脸疑惑。 “他啊,被他的儿子带回了妖族,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陆殒回忆道,当时他一心只想着宸君离开的事,对于妖皇,着实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 只是后来绝刹提起曲凌寒来找他要阴核的事,他才想起问问妖皇的情况。 “行了,你又在给忘生讲当年的事了?都说了那不是小孩子能听的。” 楚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刚炼好的丹药:“喏,这是今天新炼出来的丹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陆殒接过丹药,指尖与她的触碰,顺势将人拉入怀中。 楚月早就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亲昵,顺着他箍在腰间的手靠过去,让他贴在自己的腰腹处。 纤手摸着他的后脑勺,笑道:“三百年了,陆美人,你这性子转的,我到现在有时候还反应不过来呢。” 如今的魔族,是陆殒做主。 三百年前墨宸君在诛魔箭下消失之后,便一直是他引领着魔族继续往前走。 说来也怪,这陆美人接手魔族后不久,性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像以前那样冷着个脸,好像一个千年冰块似的。 现在的他,至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撒娇,会表达不满。 楚月对于他这样的变化,还挺满意的。 “不喜欢?”箍在她后腰的手紧了紧。 抬头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眼睛,心里化成了一滩水。 这样的眸子,他怎么也看不腻。 拉着她的头发往下拽,和怀里的孩童一样动作。 楚月也顺着他低了头。 双唇相接,原本温润的唇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仿佛一把火,要将她烧个干净。 “等等。” 她按下胸口那只不安分的手,看了看他怀中那个一脸无辜的小子。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冷静,要冷静。 她虽然是厚脸皮,可还没丧心病狂到当着孩子的面干这种事。 “忘生啊,你先去你师父那儿好不好?”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楚月总算可以正常说话了。 挤出一抹笑容对着无辜孩童道。 “好啊!” 听到师父两个字,名叫忘生的男童双眼发光。 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就是师父了! 不等陆殒把他放下来,自己一跃而下,小脚晃动间,一道黑影从门外闪入,那是一柄漆黑的剑鞘,拖着孩童稳稳当当地向后山飞去。 “三岁不到就能御剑飞行,这等天资,和当年的墨宸君一模一样。” 看着男童离开的身影,楚月脸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腰间一暖,背后的男人已经将她从身后搂住。 背脊靠着温热的胸膛,晕得她有些头脑发胀。 完了,又要中陆美人的美人计了。 耳畔,灼热的气息再次翻腾,耳蜗处的热浪撩拨得楚月心海翻腾。 “陆美……唔……”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已是热浪滚滚,将她的意识再一次打散。 “师父!” 那边正是热火进行时,这边冰冷的后山山顶,男童开心地奔入山洞中。 千年寒冰所铸的冰床上,那抹纤细洁白的倩影闻声看过来,轻描淡写道:“又是你。” 曲青鸾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挪向别处,手里握着一个东西,那是诛仙剑的剑柄。 三百年前她醒来之后,在那荒芜之地,找到的唯一一个与宸君有关的东西。 第172章 有吃的吗? “得逞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山洞的石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上的人现在正凝视着它。 低语轻喃,诗句中的每一个字,都让曲青鸾倍感苦涩。 抱紧怀中的剑柄,回忆往昔种种,便是作为替身的那三年记忆现在对于她来说,也是无比珍贵的,只因那记忆中有墨宸君。 “你在哪里?” 剑柄上残存的微弱气息让她无比贪恋,没有一刻愿意放下。 这些年,她利用妖族秘法,以气寻人,却毫无线索,她从希望到失望,又从失望到绝望。 上一个三百年,墨宸君以自身一魄为代价铸成凝魂珠,为她收敛支离破碎的残魂。 这一个三百年,她想要为他做同样的事,可却连他一丝半分的魂魄都找不到,便是她愿意奉献所有魂魄只求那人平安归来,没有魂魄,一切只是妄想。 “我在这里。” 没想到会有人回答,听到声音的她陡然回过神,低头朝声源方向看去,小小的团子坐在冰冷的地上,憨憨地冲她笑:“师父,我在这儿啊。” 惊讶的光瞬间熄灭,她没再多看他一眼,将视线收回到手中的剑柄上。 “师父,你饿不饿?” 小团子的肚子咕咕直响,好饿啊,想吃好多好吃的。 曲青鸾没理他。 咕噜噜。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响。 咕噜噜噜噜。 响声越来越明显,在山洞中回响不断。 “别叫了,师父会不开心的。” 小团子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撅着嘴,委屈巴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 知道曲青鸾不喜欢吵闹,刻意蹲下了身子,将小小的身体蜷得更小了,只为让肚子的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师父,但偏偏天不随人愿,他越捂,声音反而越响了。 冷风簌簌,面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鞋子。 小团子顺着鞋子往上看,正好对上曲青鸾毫无波澜的双眼。 楚月回到房间的时候,看着房里一大一小两个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可算是愿意下山了。” 自从这丫头找到诛仙剑柄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魔族后山上,她和陆殒去劝过几次都没有用,整整三百年,她一次都没下过山,今日倒是稀奇。 “有吃的吗?” 她怀里的小团子已经饿得没力气了,曲青鸾把整个魔族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吃的。 虽说魔族的确资源匮乏,可她不记得会匮乏得连一点食物都找不到。 “食物吗?我这儿可没有。”楚月耸肩一笑,摇摇头。 以前墨宸君引领魔族的时候,因为他以前是人族修炼而成,所以留有人族进食的习惯,便是不需要食物,也会每日用点吃食。 可现在魔族是陆殒做主,陆殒是天生的魔族,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从不进食。是以也不会有储备粮食的习惯。 “欸欸欸,别走啊,你这丫头现在的性子怎么跟当年墨宸君那臭小子一模一样,说没两句就要走。” 见曲青鸾转身就要走,楚月忙拉住她。 啧啧,看看这一脸冷峻的表情,这哪儿是以前那个活泼明媚的青鸾丫头,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墨宸君! 一听到墨宸君的名字,曲青鸾浑身一怔。 楚月见她如此,知道是戳了她的软肋,轻叹一气:“我这儿没吃的,不代表别人那儿没有。或许,你可以去找找影五,她那儿可能有也说不定。哦对了,听说她刚从鬼族回来,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像风一样飘走了。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楚月摇摇头,手指将衣领往上拉了一拉,遮住脖颈上的一枚红印。 “影五啊影五,祝你好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