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攻陷》 第一章 沈周懿,你不会死,等我 ——我在刺目的天光下越过盏盏鬼火,暮色处才是我的归途。 ——你且往前走,我会做你的信徒。 * * “死之前,还没睡过男人……” “真不甘心啊。” 沈周懿背靠岩石,望着眼前壮阔的自然景象,喉咙痛到嘶哑,泛红的眼圈眯着,发自肺腑的感慨一句。 这里是雪区墨脱。 深秋漫漫,耳边是细雨呢喃,眼前是千岩万壑。 层峦叠翠顺着山脉延绵,恍若泼了一层质感细腻的油墨,冰雨裹挟森利冷风,好似绵绵针戳入骨缝。 如果。 ——她此时此刻没有在这雨林落难的话。 是很有兴趣和心情观赏,来增添作画灵感。 回国三月有余。 灵感和思想接近匮乏,三个月来她几乎每日宿在画廊,却没办法给予画纸一笔一墨的馈赠。 她画不出来东西了。 沉溺了近百日。 她决定来‘人间圣地’走走看看。 第一站,就是墨脱边界被称之为最危险却最巧夺天工的热带雨林线路,海拔处于两千左右,这条路线有很多探险者远赴千里来尝试征服的险峻山脉。 如果不按照正常开发线路走,很容易偏离轨道进入危险地带,自然而然的—— 事故率增高。 死亡率也是频频上榜。 现在看来。 她要成位下一位遇难者? 现在是她遇难第二十五小时。 沈周懿两手撑着冰冷麻木的身体,往后方巨大岩石挪动。 右脚踝在她从斜坡上方摔下来时扭伤了,肿的没办法行走半步。 她凭借着一股韧劲,从险峻的滑坡用了三个小时爬行到相对安全的位置。 现在下着雨。 天色渐渐黯淡。 沈周懿感觉手指都冻的僵硬。 放缓的呼吸频率,仍旧连带着心脏在一寸寸抽痛、麻痹。 身体已经快要失温。 最多再过三小时,严重失温情况下,她小命就会交代在这儿了。 “上社会新闻的天才画家,是比画画打响名气来的快。”沈周懿忍着抽痛的肺部,轻轻一叹。 又捏了捏已经没有知觉的腿部,眼睫毛被雨水润湿,线条柔和的鹅蛋脸苍白无血色,神色却没有惊慌和绝望。 她还有心情自我开个玩笑。 从兜里摸出手机,信号格神奇的出现了微弱的一格。 她试了很多地方,这里终于有了一丝信号。 打开拨号界面。 输入紧急应急电话。 还未尝试拨通。 手机就在山林里流淌出刺耳却灌入希望的铃声。 是陌生号码。 沈周懿毫不犹豫接通。 因为信号差,电流声滋滋入耳。 她张了张嘴:“这里是墨脱热带雨林,我需要帮助,我被困了,请帮我联系墨脱警方,我的名字是……” “沈周懿——” 手机听筒里。 信号不良下,滋滋的响了几秒后,年轻男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被雨声润了些许令人安定又清醒的凉意。 沈周懿心里的弦,忽然被这么一声,瞬间绷紧,缓慢跳动的心脏似乎在那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揉捏。 喘息都轻了许多。 他又沉着的呼唤她的名字:“——沈周懿,是吗?” 沈周懿被这一道声音晃神。 她无端地抬手摸了下耳垂:“是我,我是沈周懿,我现在——” “我是冲锋救援队队员。” 年轻男人语速很快,咬字却清晰干脆:“你周围情况请向我叙述,方便确定你当下位置,现在你应该在信号区,暂时不要挪动,以免信号中断再次失联。” 沈周懿环顾周围,失温状态下,她声音有些抖,天生的柔软音色,因为冷,而仿佛裹带哭腔,实际上,她表情很淡:“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对面游客区域索道,背靠、背靠一处岩石,下方是……” “西北方向,榕树林——”他尾音裹挟着令人安定的沉着,“我确定你的位置了。” 迅速地给她一剂安定剂。 两秒后。 滋滋杂音下,有他快步行走而微微的喘息,音色冷玉清霜的,隔着手机莫名燥的人那边耳朵发热。 “等我。” “你不会死。” 沈周懿身体失去控制,她疲惫的靠在岩石上。 耳边是男人奔向她的脚步声。 他没挂。 ……嗯,还挺贴心? 沈周懿手抬不起来,干脆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 有些昏昏欲睡了。 “沈周懿。” 思维溃散时。 听筒里又是男人温沉的呼唤,让她清醒片刻,他嗓音有点儿懒淡,应该是京城人,有股很淡但是又特别好听的京味儿,很……劲儿。 太——正了。 沈周懿微微清醒些许。 她眯着眼望着远方。 “你叫什么?”她突然有了兴致闲聊。 那边叮叮当当的,含着雨水击落的声调:“——冲锋队22号。” 沈周懿细微的‘啧’了下:“22号。” 那边没应。 依旧在快步飞奔着。 沈周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气声微弱含笑:“22号。” “22号。” “22……” “这位小姐,你有些吵。”年轻男人仍旧波澜不惊的腔调,因为音色太优越,说出的话似乎隐匿了情绪,只让人注意到他因为懒淡情绪而尾音偏轻的声线。 特别好听。 沈周懿无声的笑。 不过据说,声音好听的人,长得都不好看? 她可惜的眯眼。 “啊,我怕我等不到你来就死这儿,临终多说两句。” 那边安静了。 只能听到骤急的雨击落树叶枝干的声响,那是富有生命力的乐章。 与她此时此刻一脚踏入死门关的落魄,仿佛像回光返照的施舍。 沈周懿感觉视线模糊。 她有些困倦。 舌尖轻扫冰冷唇瓣。 真要——死了吗? 她太累了。 身体机能已经濒临崩裂边缘。 胸腔肺腑都被冻结,感受不到温度。 可惜了。 她展览会下个月举行,人却死—— “沈周懿。” 轰隆—— 远处山体滑坡,倾泻而下,伴随着水流声。 但是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却清晰的盖过了所有杂乱纷扰。 沈周懿眼皮子很沉,她努力侧头,那边跑来一个人,是一道很高的身影,黑色冲锋衣,手长腿长,后背背着救援装备,头上戴着防水鸭舌帽,面部被深色面罩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却没烟火气的眼睛。 她眯起眼,细细凝视。 第二章 跟我谈个恋爱吧 他皮肤大概很白,睫毛也特别浓郁纤长,仅仅落在雾雨朦胧里的一双眼,看似含情实则厌世,但就是好看的让人能脸红心跳的程度。 或许她猜错了。 他……不丑? 濒临死亡她却思绪歪到了另一个层面,他已经身形敏捷的越过岩石,来到她面前。 好像浑身都带着光和希望。 年轻男人从背包扯出铝箔毯,动作极快的裹在沈周懿身上,又把自己身上防雨的黑色冲锋衣给她裹上,防止持续失温。 沈周懿失去自我行动能力。 他弯腰,半蹲在她面前,“抱紧我。” 说完,他将她背起来,用锁扣把她锁在他腰上,防止滑落。 就算出个什么事,他们也会一起死。 年轻男人肩膀很宽,安全感十足。 “别睡。”他一边敏捷越过凹凸不平的路段,一边侧头对她说。 沈周懿趴在他背上,他衣服给了她,里面只穿着一件白t,被雨水一淋,布料有些透。 能看到布料下的肉色。 她视线,不经意地被他左肩一处吸引。 白t淋湿贴在皮肉上,而他左肩那处,似乎有一纹身,看形状,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很漂亮。 “你叫什么。”她凝视那不太清晰的蝴蝶纹身好一会儿,对这个问题有点儿执着。 “你多重?”他岔开话题。 体重对女孩来说,自然算敏感,她登时眯着眼回:“九十。” “是吗。”他步伐没停,穿越雨林郁郁葱葱,特意避开杂乱的树枝,避免扫在她身上。 “不像。” 沈周懿濒临溃散的气息瞬间回笼。 “你意思我很沉?” “嗯。” 他喉间溢出单字音节,沉沉的懒懒的。 沈周懿感觉情绪上涌。 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不困了,眼皮不沉了。 她很瘦好不好。 沉默几秒。 她微微一叹,“不好意思,受累了。” 他脚步没停。 时不时的拖着她往上颠两下。 闻言,敛目。 仍旧是那懒懒淡淡地腔调:“客气了,我是带薪工作。” 沈周懿:“…………” 小伙儿,真不错。 越过榕树林,翻越陡峭光滑的岩石崖。 他唯一露出的眸望向远方雾色深浓处,隐约看到了其他搜救人员的身影。 这才摁下对讲机:“8号线口,我带人下来了。” 话落下。 似乎格外敏锐地察觉后背女人低迷情绪。 他忽然眯起眼,眼睫落下的雨滴抖擞而下。 他说:“但你长得够漂亮。” 男人这句话,有点漫不经心的冷淡滋味,像是无情的配合工具人,就是这种风雪寂灭的平静反应下,却有种莫名让人头脑发昏的劲儿。 沈周懿抱着他的脖颈,眼皮子轻掀开一道缝,看着处在昏暗边界男人的侧脸,他睫毛翘起来的弧度,看着看着,似乎扫在了心窝。 她唇边起了弧儿。 ——算了,就当他挺会哄人吧。 “你多大?”等待过程中,她又问。 “不到三十。” “那就是跟我差不多。” 沈周懿或许是感受到了死神逼近,头脑也昏沉,说的话不知是玩笑、还是不清醒的妄言:“你不丑的话,要不留个联系方式,保不准我哪天头脑发热以身相许谈个恋爱。” 她听到远方其他搜救人员的声音,意识终于绷不住要溃散,但濒临过死亡后对‘从未恋过爱’一事忽然来了执念,昏迷前不忘箍了下他脖颈:“请给我回复……” 后面发生什么沈周懿意识彻底模糊了。 唯一她记得的一件事—— 他的名字,又被他糊弄过去了。 沈周懿被送上了车,紧急去往诊所。 这边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好在,那个男人给她用铝箔毯包裹后面又把衣服脱给她,体温回笼,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 等沈周懿醒来后。 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 刚醒来。 手机就被打爆了。 有宋戎颜的、有画廊助理的、有陆承年的、还有涉及到利益层面合作方的。 沈周懿侧头看了看手背上的滞留针。 她抬手拔掉。 环顾周围,然后下床。 右脚踩在地面,着力后,踝骨处一阵刺痛,细长的眉泛出褶皱,她低头。 踝骨裹着白纱布,肉眼可见,有些红肿。 不严重,消肿就会好。 沈周懿把重心落在左腿,轻点右脚,一步步挪动。 这里是一家设备也不是很好的小卫生所。 透过窗向外看去,远远还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边防战士走过,这边已经是边境范围内,靠着缅甸和印度边界,被边防战士们保护在内。 “你醒啦?”门口进来一个穿着当地藏服的女孩,脸黝黑泛红,笑容和善,普通话微微蹩脚。 沈周懿回头。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了吧?昨天送你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僵了,脸色惨白惨白,特别难看。”女孩皱着眉,忍不住唏嘘。 沈周懿脑海里却忽然闪现那句「你长得够漂亮。」 也对。 她都那样了。 还能漂亮? ——真不老实。 “昨天救我的救援队,还在吗?”沈周懿轻声问,着凉后,她嗓子有些哑,潋滟的含情眸眼眶下晕着一圈儿浅浅的薄红,映衬出些许病态的美,微卷的黑长发娴静的披散肩后,静静看向人时,宛若姣花照水。 美的似乎格外易碎。 叫人软了心,不由轻声细语。 如今,这她活了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从未有过像昨天那样平和又无奈的等待死亡的时刻,看不到希望时,他来了。 将她拉回人世间。 她挺想见见他的。 “你说的是冲锋救援队是吧?”藏族女孩恍然,从面前美人风貌中醒神,“他们大本营就在四百米外,那边有一栋矮楼,你要找救你的那个人吧?” 沈周懿看向窗外,隐隐看到那栋矮楼:“是的,你认识他吗?” 藏族女孩顿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名字不知道,他来这边一个月,他吧……” “嗯?” “他长得特别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的,年纪不大。” * * 沈周懿裹着羽绒服,拖着扭伤未愈的脚,缓慢行动来到了冲锋救援队门口,臂弯搭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是昨天那个男人留给她的。 院落停着几辆搜救越野车。 第三章 以身相许,计划落空 跟昨天他背包上的logo一致。 沈周懿在大门口停下,手机不停震动着。 ——宋戎颜:机票给你定好了,今天下午五点半点的航班,马上滚回来。 ——宋戎颜:看来我得给你买个巨额保险,你这种不怕死又作死的性子,保不准哪天我就成了受益人。 ——宋戎颜:一个嗝儿屁的艺术家,比活着更值钱。「微笑」 沈周懿搓了搓发僵的手,滑动屏幕消息,慢悠悠地笑着。 宋戎颜,一个嘴毒输出爆表,长相美艳的当红女明星。 跟她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过命又铁打的损友。 昨天她遇难失联的事情,估计让宋戎颜已经恨不得提刀拿她狗命来了。 沈周懿低着头回复。 【我还等着几十年后吃你的席,你别咒我。】 回复完。 旁边有人走过来,是个男人,是冲锋救援队的人。 看沈周懿在门口眺望,他上前询问:“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沈周懿在雾沉沉的天色里抬起头,瞥了一眼对方胸口标号,37号。 她收了手机,视线冲着里面建筑瞟移:“我想请问一下,22号,他在吗?” 对方微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明了:“你是昨天那个被困雨林的吧?沈周懿?” 沈周懿感叹自己落魄的人尽皆知,她抿唇:“……对,我想见一下22号。” 男人耸肩,有些可惜:“恐怕没机会了,他凌晨就走了。” 话落,又道:“离职。” 言下之意。 再无见面可能性了。 沈周懿不禁恍惚了一下。 手中的外套也变得沉甸甸。 有种说不清的失望。 但这种思绪也没持续多久,她礼貌颔首:“好的,那就不打扰了。” 她向来洒脱。 人与人之间,缘分天定。 既然现在见不到,以后,也只会是陌路人。 姓甚名谁,也就不重要了。 至于那句莫名其妙的以身相许…… 真糟糕。 头一次表白,还是这种落魄结局收尾。 唯一的感想是—— 幸好没遭到明确的拒绝。 有些尴尬,但也有些窃喜。 毕竟,那是她神经错乱言论,与清醒状态人格的沈周懿,毫无关系。 …… 飞机落地,在冷寂夜色中滑行几分钟后,抵达目的地,邕城。 凛冬将至,寒意料峭。 刚刚出了机场通道。 沈周懿接到了助理明杳的电话。 这是她打来的第七通电话。 沈周懿裹紧灌着冷风的领口,接听:“打这么多电话,怎么了?” 明杳声色压不住的惊慌,“懿姐,你现在还在机场吗?” 沈周懿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大号拖鞋的脚,笨拙的调整站姿:“刚出来,一会儿去画廊,是有急事儿?” 明杳失措的啊了声:“懿姐,其实,今天画廊来了几个警察,说是您牵扯到了一桩——” “沈周懿。” 人来人往的嘈杂中,忽然有几人目的性极强的行至她面前,打断了手机那端明杳的话音,他们其中有人便装,有人穿着制服,行头足够惹眼,周遭不乏频频侧目。 领头的人向沈周懿出示了证件。 “我们是dc区刑警支队,我叫黄鹤阳,今晚七点左右锦江大厦附近发生了一桩命案,与你有一定的牵连,请配合我们调查工作。” 沈周懿睨了一眼证件,听筒里是明杳更惊乱的声音,她情绪平静着,深知多问无益,便点头:“好。” 警车停在通道外。 沈周懿不管清不清楚原由,都得配合走一趟了。 至于命案—— 这几天她人在墨脱,没什么好慌的。 * * 坐了免费警车省了打车费,回到主城区。 dc区刑警支队。 隔壁就是辖区机关部门。 相隔不远。 沈周懿被带到询问室问话。 黄鹤阳是刑警支队的队长,四十上下,态度还算是平和:“别紧张,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他看着脚受伤的沈周懿,她身体还没有康复完全,脸色微白,病弱娇柔。 一双美眸柔曼似水。 让人与她对话的语气都忍不住控制的轻声细语。 “这两天,你在什么地方?” “墨脱。”沈周懿不卑不亢,配合的回:“雪区一个县城。” “去了多久?” “一周左右。” “你认识一位名叫陈旭的人吗?” “有点儿耳熟。” “你再回想一下,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沈周懿眉心拢起,大脑高速运转着,过了差不多一分。 她恍然:“有这么个人,我在y国时期,他购买过我的画,有过一面之缘,那应该是五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他怎么了吗?” 黄鹤阳凝视着她,揣测着:“他是今晚在锦江大厦附近被杀害的死者,被肢解了,还取走了一条左臂,现在还没有找到手臂碎块——” 沈周懿脑海下意识的脑补了一个形态。 唇瓣轻抿,仿佛,如果可以,他们还想给她看一眼现场尸身图片。 黄鹤阳也知道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这种画面过于残忍,便道:“之所以把你叫过来。” “是因为现场唯一留下的可疑物件,是一张照片,我们查了沈小姐公开的作品集,那张打印的照片里,就是沈小姐你去年展览过的一幅画。”黄鹤阳旁边的人递过来一个用透明证物袋密封的照片。 照片里的确是她的画。 是五个月前,陈旭买走的那一幅画。 照片背后,有一行字。 歪七扭八的不规整:杂碎,死不足惜。 沈周懿抿唇沉思许久,有些无奈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陈旭背后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很抱歉,恐怕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 曾经见过的人,并且跟自己有关联的人,被残忍杀害肢解,心情并不能轻松。 黄鹤阳也知道。 虽然因为照片里画作,沈周懿被牵扯进来,但是她与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多大干系,最多算调查案件的其中一个有可能搜寻凶手的枢纽。 既然她毫不知情。 也不方便继续留人。 只能在一番例行问话后,送人离开。 沈周懿从下飞机,到来刑警支队进行严谨问话,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已过夜里十点。 明杳在期间,开着车等在刑警大队外。 第四章 不谈,我不好泡 见沈周懿出来,心绪不宁的给她打开车门,提着行李送上车,看着绑在行李箱托把上的一件儿黑色男款冲锋衣,她困惑的挠了挠头皮,怕弄脏,又解下来,一并带上车,扭身递给后座的沈周懿。 “懿姐,怎么回事啊?” 小姑娘吓得不轻,小脸儿煞白,第一时间想不起来问那件男士冲锋衣是谁的。 沈周懿倒也没受太大影响,只是觉得累,以及手脚冰凉,邕城马上进入初冬季节,湿冷更甚。 她坐在座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下半张脸藏于驼色羊毛大衣的领口中,瞥了一眼那件黑色冲锋衣。 干脆心安理得的披在腿上保暖。 “买过我画的一个人被杀害了,所以问了一些情况。” “只是购买过画就大张旗鼓的找你,搞得人以为你是嫌疑人似的……”明杳嘟囔,神色终于有所松泛,“那后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也是倒霉,牵扯上这种事情。” 沈周懿没作声了。 精神有些萎靡。 她把那件儿冲锋衣往上提了提,余光却意外瞟见衣服口袋里有什么。 犹豫了两秒。 她慢悠悠地伸进大拇指和食指,将兜里的东西捏出来。 是一张天蓝色的便利贴纸条。 对折着。 沈周懿没当回事儿的摊开看了眼。 愣住。 后一秒,她坐直了身子。 像是错愕,更多的是觉得不可理喻。 那张便利贴上写着一行字。 字体张扬,笔锋凌厉,力透纸背,通过这字体,几乎能猜测到写字的人,个性多么的离经叛道般颓狂反骨。 而那一行字…… 「不谈,我不好泡——22号。」 沈周懿:“…………” 公开、处刑。 小伙子。 可、太、行、了。 就单单看着这一行字。 营救她的那个宛若救世主的形象,以及那个救援职业的滤镜,出现了难以修补的裂纹,取而代之的,更像是一个性情森利、倨傲、目下无尘的暴徒。 原以为头脑发昏下的第一次表白,会在那个偏远的高原烂在风里。 还未多庆幸。 他就能在她遗忘之际,重拳出击。 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惨烈拒绝。 “…………” “懿姐?”明杳回头看她,眼神儿好奇的往她手中的便利贴上探了探:“看什么呢?” 沈周懿迅速把那张纸攥在手心,发出滋啦的声响,她揣进大衣口袋,泄愤似的把那件冲锋衣扔去旁座。 “疯言疯语。” “啊?” “开车吧。” 沈周懿轻慢的吁了一口气,把这段让人羞赧的事迹掩人耳目:“这几天有应聘的人吗?” 明杳熟稔的发动车子,“有的,还不少呢,赵哥在筛选了,但是吧,精通两门及以上外语的不太好筛。” 毕竟,只是一个短期协助秘书,要求颇高。 哪个985来应聘这种秘书工作? “好好筛,最好有讲解员资格证、普通话证是一定要有。”沈周懿微微咳了两声,视线投向车外,气息不太稳,夹带不甚明显的喘息。 明杳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立马从储物格里取出一瓶药递给她。 “懿姐,你去墨脱有发作过吗?” 沈周懿接过来,倒出两片药直接扔进嘴巴里。 “没有。” “那就一定是因为今天警方大张旗鼓给你造成了压力和惊吓,你先睡会儿,稳定一下。” “好。” 沈周懿有些心慌手抖,略微急促呼吸声在逼仄的车内空间格外明显。 她有换气过度综合征。 有些严重,不定时发作。 一旦发作,会感受到呼吸困难、窒息感、心悸、恼人的剧烈头痛、头晕、意识障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病症,纠缠了她许多年,无法治愈。 而心情受到影响,也会出现端倪。 随时备着神经衰弱方面以及镇定药物,没有特殊的治疗方式,只能尽量稳定着。 她靠着椅背浅寐。 睡得不安稳。 耳边充斥着鸣笛声、嘈杂、纷乱。 沈周懿醒了,头疼的厉害。 “怎么回事?”她哑着声问。 明杳恼火的拍了拍车喇叭。 “前面被封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堆人堵了路围观,把我们拦在斑马线上了,这不等着被扣分罚款吗?” 沈周懿透过车窗玻璃往外探。 果真。 这边是商业街,尽管已经十点多,人流量依旧不小,某个范围内一旦拥堵,车辆也跟着遭殃。 她们的车,好不尴尬的被卡在路口转弯斑马线上,硬生生熄了火。 “……看看能怎么绕一下。” 沈周懿声音忽然弱了几分,视线往右一侧。 她注意到身侧右车门站了个行人。 一个男人。 沈周懿眯了眯眼。 男人挺高,她从车内视线漫过去,只看到他修长的脖颈、惹眼的喉结。 ——很大。 莫名其妙地,她眼睛被那性感的喉结勾住,黏了好几秒,声音轻飘飘地冲明杳说了句。 “明杳,我们退一些,从侧……” 话没说完。 砰—— 外面的男人忽然动了,他往前面跨了一步,一手撑在车头,身体矫健地一越,直接跳上她的车,踩着车顶,悠哉两步,过了对面,然后纵身跳下。 长腿微曲后站直,一手揣在裤兜,头也不回的继续迈动步子,气定神闲地走向对面的一家便利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极了。 ——莫名,也疯极了。 沈周懿:“……?” 明杳:“…………” 沈周懿愣神两秒后,视线从车窗追着那道背影而去。 简单的黑衣黑裤,很高,背影清瘦却挺拔,微垂着头,穿过人流,影影绰绰下,莫名还是浸透出了一种恣意妄为的个人色彩,仅仅是一道模糊的身影,都给人一种十足的出类拔萃感,气质过于惹眼,没法让人忽视。 “那人……是踩着我们车顶过去了?” 明杳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沈周懿忍不住蹙眉。 “我们堵在斑马线了,是我们有错在先。” “那也不能直接踩别人车吧!更何况我们也是被人流逼停在斑马线这儿的,他多绕一步又能怎么样?”明杳还是不爽。 沈周懿目送那个身影进了便利店,好一会儿后,她顺了一下呼吸,开车门下车。 这才知道为何拥堵。 前方警方拉了警戒线,把群众拦截在外。 而这边,就是dc区,锦江大厦。 第五章 挺虚啊 那个买过她画、被肢解、丢失左臂的陈旭,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周围都是闻声来看热闹的市民。 乌泱泱一片。 周遭都是议论声,言谈之间,都是讲死者死的多么的阴森恐怖,凶手多么丧心病狂。 沈周懿听着听着,不想继续呆着。 她用围巾遮住口鼻,似乎光听着就已经嗅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本就有些喘不过气。 现在胃里、气管都不太舒服。 沈周懿拍了拍车窗,冲着明杳说:“你先去调转车头,我去对面便利店买瓶水。” 明杳点点头。 沈周懿快步过了马路,直达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店很大。 她找到饮料区域,拿了一瓶常喝的矿泉水便去柜台结账,前面还有两个人排队。 沈周懿一边回宋戎颜的微信,一边轻抬眼皮扫视前面情况。 第一个人结账离开。 她前面的是一个身高很高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从斜后侧看过去,下颌线弧线干净精致,皮肤很白,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步,隐隐能嗅到他身上很轻的冷调淡香。 倏忽之间。 沈周懿视线又胶着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人,是不是就是刚刚踩着她车过去的那个男人? 她愣神时,前面的男人已经上前一步,走至柜台前,宽阔的肩膀微微一侧,似乎在打量旁边储物架。 两秒后,他抬起了手,从架子上抽出两盒东西,体积不大,标着英文字母,右下方还注明——十只装。 成年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随手扔在收银员手边,耳朵里耳机亮着微光,声音漫不经心地:“结账。” 说完。 男人压着声轻咳一声,鼻音稍重,宛若音质极好的低音炮,大约是感冒了。 他应该是在打电话,又颓慢跟耳机里说:“买了两盒,应该够了。” 沈周懿:“……” “嗯,质量可以,耐造。” “……” 收银员扫码后,他递去付款码。 付款成功,将东西揣进黑色上衣口袋内,他转身之际,沈周懿立即向前看,也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假装从未关注过他的言谈举措。 耳畔萦绕着他经过她时漫出唇舌的懒淡腔调:“我只去一晚上,二十只,够玩儿。” 沈周懿:“……” 恍惚间。 男人越过她那一秒,帽檐下的眸子,掠过她的脸侧。 不经意的微微一顿。 耳机里的人又说了什么,他这才收回视线,迈着长腿推门离开。 沈周懿听脚步声远去,这才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方向。 这人—— 挺虚啊。 虚还硬来。 一晚二十只? 按秒计那种? 一个令人讶然的小插曲结束,明杳已经开车绕了过来接上沈周懿。 那辆路虎揽胜远去后。 便利店斜侧方路灯下。 昏黄灯影在夜色中扩散,便利店斜侧方路边,停着一辆纯黑色不知品牌的摩托车,男人一腿踩在脚踏,一脚落地,长腿线条在视觉里无限拉长,一边戴手套,一边抬着眼皮,望着那辆路虎揽胜离去的方向,喉间溢出不甚明显的笑。 耳机里通话中的男人口吻半打趣说:“世上真是少有你这种诡异思维,安全套都能给你用出花来。” 裴谨行敛着眼睫,将头盔扣好,落在光痕下的眉眼,明明瞧着冷淡,却莫名散着离经叛道的气场:“带那些装备多累赘,安全套这种东西可不只是用来摩擦做爱的,野外探险能用到的地方多了去。” “就你刚刚那几句话,给人听去,真不怕风评受损,知道的,你是成天探险,去野外安全套方便代替各种硬性设备,不知道的,你是一夜二十次,水平多高啊。” 裴谨行看了眼腕表,“怕?我又不睡她,损不着我。” 电话那边的人想到了什么,忽然正了语气,劝道,“你身体……离女人远点,你扛不住的。” 裴谨行淡淡地应:“放心,我长这么好看,好赖也得多活几年,多让你嫉妒垂涎几年。” 对方:“……”操,就不该提醒他那一嘴。 果断不搭理这个行事无忌、嘴里长了机关枪的好友,又问:“今天不来医院了?血还没抽呢。” “不去。”裴谨行整理好头盔:“今晚,狂欢。” 对方:“行吧,又要去征服哪座?” “巫岐山。” “海拔有两千一吧,不是明天有一份短期工作要面试?能赶得回来?不是我说,你才从雪区回来,就立马跑去登那么高的山,你这是什么变态身体素质?” 亏他刚刚还担心裴谨行会不慎失足去沉迷美色,现在看来,成天发疯玩儿高危极限运动都比女人对他吸引力足。 更别说睡…… 等等—— 电话里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又反应过来了什么:“……她?” “前一分钟,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他只是一句玩笑话,而裴谨行这意思,还真有一个‘人’存在? 裴谨行长腿踢起摩托支架,单手摁下头盔防风板,油门轰鸣,短促又颓肆的笑隐秘在风声里。 “嗯,一个漂亮姐姐。” 对面:“…………” 两秒后又。 “???” * * 抵达画廊时,已经夜里快十一点。 她回国几个月,在邕城开了一家画廊,陈列着她收藏的各国名画,以及她个人在国际上斩获大奖的画作,取名,直接用了她名字里一个懿字。 前不久才装修好。 正是招人的时候。 虽说也租了住处,但是平时在画廊住下的时候更多。 “懿姐,你的脚严重吗?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明杳不放心。 沈周懿已经走向浴室,将臂弯的黑色冲锋衣扔进洗衣机,闻言摇头,温柔的勾唇回应:“没关系,不严重,我没那么娇气。” 明杳知道沈周懿个性,有些啰嗦的再三嘱咐几句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偌大的画廊,三层楼里,只剩沈周懿一人。 她踮着受伤的脚去打开了留声机。 是一曲英文歌。 名叫《uiosphere》。 她每天都会听的一首歌。 伴随着温柔的女声,沈周懿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她休息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随意的刷了一会儿微博。 像是有一双名叫大数据的眼睛盯着。 很快。 她微博推送里,就出现了一条关于救援队的新闻。 第六章 缘分,上天安排的最大 不过不是冲锋救援队。 沈周懿翻身趴在床上,心不在焉的滑动屏幕。 几秒钟后。 她直接去搜索了一下墨脱冲锋救援队相关词条。 出来的信息不少。 但是……… 没有他。 好像就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的一个美丽幻觉。 她又跳下床跑去浴室,盯着正在运作的洗衣机。 里面是那件冲锋衣。 因为淋了雨,有些潮味儿,必须得洗一下。 这件衣服的存在,让她明白。 她的的确确遇到了那个神圣却又……让人滤镜碎一地的年轻男人。 可是。 她记忆里连他的声音都模糊了起来,当时本来就意识昏沉,那个男人,在她记忆里,只剩下一道虚影,以及左肩胛骨那漂亮的蝴蝶纹身。 或许是压不住内心一股无名烦闷,沈周懿失声轻笑。 以后都不会见面了。 她为什么,还要把这件衣服带回来? 叮—— 洗衣机停下运作。 沈周懿回神,将里面甩干的衣服取出来,然后晾在走廊外的通风阳台上。 就当,纪念一下她第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 * 第二天。 沈周懿是被嘈杂的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来手机,滑动接听:“哪位。” “沈周懿小姐是吗?” “我是。” “这里是dc区刑警支队,我是黄鹤阳,昨天见过面。” 沈周懿清醒许多,她坐起来,捋了把头发:“黄队长,是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那个案子,缺失的断臂找到了,被扔去了一座山里,是被一个晚上去登山探险者发现了,跟断臂一同丢掉的,还有一幅油画,跟昨天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所以还得沈小姐来确认是否是你本人作品,我们查过你画作价值,所以有必要深入排查一下凶手动机。” 沈周懿微微拧眉,一而再牵扯这种凶杀案,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最终说:“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 有些惊奇这案子进展。 不过…… 人家去登山的那人也是倒霉,大半夜的看到了一节断臂,估计人都得吓得够呛。 —— 沈周懿抵达刑警支队时。 也才上午九点。 一进厅内,就感受到了队里忙碌的氛围,人影穿梭,不乏熬大夜加班的。 看她到了。 黄鹤阳很快迎上来:“沈小姐,请跟我来吧。” 沈周懿颔首。 跟着来到了另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分布着很多办公区域。 越往里,人越少。 她看到了那边有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颀长身影,翘着的腿惹眼的长,上半身往后仰在椅背上,脸上扣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遮住了整张脸,脖领划出一个弧度,白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以至于,黄队长跟她说话时,她险些没听清楚。 “就是这个,确定是沈小姐你的作品吗?” 黄鹤阳拿来一幅装在密封物证袋里的画。 沈周懿打量了一会儿,确认细节后,便道:“是我的。” 这是一幅色调明亮的新印象画派风格山中枫林画。 她去年画的。 五个月前在意大利美术展上,被陈旭拍到了。 当时他以二十三万的价格拿下。 她的画,在国外比较受追捧,也曾在外媒报道过她的相关,凡是了解美术相关,都懂这幅画价值不菲。 凶手却视如敝履扔掉。 重点是…… “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左臂和我的这幅画一同扔去深山老林,而尸体却留在锦江大厦附近?”沈周懿轻蹙眉心。 黄鹤阳正也为这个点头疼着:“还需要后续细查,这幅画既然是真的,那么就百分之五十的排除了凶手为财杀人这一项,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 沈周懿没再言语,这种事,能不牵扯最好不牵扯。 黄鹤阳将那副画又交给其他人:“画和断肢会送去提取指纹相关dna,麻烦沈小姐跑这一趟了。” 沈周懿轻舒一口气:“没关系的。那就是说,案子很快就会破了吗?” 黄鹤阳摇头:“这起案子性质恶劣,不为财的话,怕是不简单,也得多亏这位先生,否则一旦过了最佳侦查时间,断肢被山林野兽啃食,就彻底断了线索。” 他指了指沈周懿后方长椅处。 沈周懿回头。 椅子上的男人,稍稍动了下,他抬手揉了揉修长的脖颈。 顺手拿下来扣在脸上的帽子。 黑发柔顺,垂在眉骨,半遮眼睫,唇宛若晨雾里裹挟露珠的玫瑰,那张脸,精致好看的,让沈周懿都失神了几秒。 他起身,将帽子重新戴上,下颌线更显骨感。 声音哑沉:“我可以走了么?” 说着,视线漫不经心地略过那边的沈周懿,女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一头复古大波浪卷发散在两肩,眉目娴静,眸子干净又温柔,气质却清冷独立,由内而外的透着一种涵养和包容。 跟在墨脱时的落魄……毫不挂钩。 不过,她估计认不出他了。 也好。 省的姑娘害臊。 黄鹤阳点头:“可以了,感谢你及时报警和配合工作,回去好好睡一觉,忘了昨天的那个情景,不用害怕,不要有心理压力。” 毕竟谁看到一个人的残肢断臂不害怕? 听到黄鹤阳安抚裴谨行话的另一位警官,忽然扯了扯黄鹤阳手臂,压低声音,一脸莫名说:“你知道,那断臂我们怎么拿回来的么?” 黄鹤阳不解。 沈周懿也好奇的看过去。 那位警察复杂的瞥了一眼那边走之前还一点儿不客气不拘束自顾自从柜子上找了个一次性杯子去打水喝的裴谨行。 仿佛没把自己当外人似的,格外熟稔。 试问普通人来刑侦大队,哪个不紧张? 越想越满脸怪异:“这小子,昨天报警后,就……就提溜着那截断臂下山,独自一人在深更半夜站在山底等我们的人了。” 天知道他们组几个小年轻去了之后,看到那个画面,差点儿没当场晕厥。 黄鹤阳:“……??” “因为有野狗那些闻着腥味儿要啃,他说怕我们赶过来就被吃的不剩,就往手指上套了几个避孕套,抓着那残肢下山了……” “还严谨的说,用套,不留指纹,不破坏组织证据,让我们别担心。” 沈周懿:“…………” 黄鹤阳:“…………” 担心是不担心。 该他妈惊悚了好吧?! 第七章 他好像很会勾人的样子 沈周懿倒吸一口凉气,视线不由得落在那边仰头喝水的年轻男人,水流划过喉咙,那喉结不停滑动。 画面别提多诱人。 那种疯批行为,竟然是这种美人干出来的? 或许是她目光太过滚烫。 裴谨行一边喝水,一边轻侧眸光,那双颓淡的含情眼与她对上,而后,他唇畔似乎轻撩一下,像是抓包了一个偷看自己的女孩,漫不经心地似笑非笑,那一眼,那一秒钟,沈周懿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烫了一下。 他…… 怎么好像好会勾人的样子。 沈周懿先行挪开眼神。 暗嘲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年轻给看害羞了。 这人,明显年纪不大。 年龄的话,应该是比她小。 她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裴谨行喝完水,随手把纸杯一捏,扔进垃圾桶,单手揣兜转身,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反而因为困倦,半耷的眼眸晕着一圈儿红,倦怠而目下无尘。 “多谢招待,你们忙。”他指了指垃圾桶里的一次性纸杯。 “……” “……”真客气,也真不客气。 说完。 迈着长腿离开。 沈周懿这才微松一口气。 这男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自身魅力的杀伤力,太大了。 黄鹤阳队长交代几句后,她也离开了刑警队。 出了门。 正欲上车。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 沈周懿抬头。 刑警大队门口,倚墙而立着颀长瘦高的人影,他身上裹挟着很不和谐的气质,既贵气又有种混劲儿,臊眉耷眼地,透过光痕看着她,嗓音微沉懒,含着淡淡的京腔,“方便捎一段路么?” 沈周懿意外了下。 没想到这个弟弟还没有走。 她打量了下周围,这边地理位置稍微偏僻,尤其早上,车不好打,公交车站也隔着一段距离,的确不方便。 或许是对方长得太戳她了,沈周懿沉默了几秒钟,还是点了点头,败于美色:“上车吧。” “谢了。” 裴谨行开车门上车。 车内空间狭窄。 这种密闭的近距离之下,多少让人有些尴尬。 沈周懿启动引擎,一边调转车头,一边问:“要去哪儿?或者在哪儿放你下来?” 旁边儿人敛着眼皮,浑身透着一种懒淡劲儿。 “你去哪儿把我放哪儿。” 沈周懿:“……” 什么啊。 她眉心微澜,忍不住侧头去看。 旁边儿人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咖啡糖,不知是什么牌子,扔进嘴里,而后一手支在车窗,知道她在看他,他也轻侧视线,就那么凝着她。 沈周懿:“…………” 他眼神儿,为什么感觉那么放肆? 她刚想说什么。 他便冲着她伸来拳头。 沈周懿想到了刑侦队说,他提着一节残肢,不紧不慢等着他们那个画面,她下意识的头皮一麻,缩了一下。 裴谨行看着她反应,忽而一哼笑。 舌尖抵着糖,翘着的唇畔好看又特别混。 那一刻,沈周懿脑海里不由自主蹦出一句话——带刺的毒玫瑰。 “想吃吗?”谁知,他只是摊开修长的手指,掌心放着一颗咖啡糖。 沈周懿:“…………”有点儿丢脸。 “不用,谢谢。”沈周懿尽量维持自己脸上的笑容,涵养不曾溃散半分。 裴谨行平静着收回手:“我以为你盯着我,是馋。” 沈周懿:“……你误会了,我不爱吃糖。” “我没说你馋糖。” “……” 两秒后。 沈周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绷着唇线,“那你给我糖做什么?” “咖啡糖有点苦,能让人清醒清醒。” “…………” “你很幽默。”她捏了捏方向盘,唇边还挂着笑,没生气,就是觉得…… ——好好的漂亮皮囊,偏偏长了张嘴。 裴谨行咬了咬糖,嗓音颓淡:“一般吧。” “……” 沈周懿没言语了,奈何,人好看,行事无忌也让人生不起什么情绪来。 本就不认识,简短的交流后,又回归安静。 是他说的去哪儿都行,那她就回画廊。 二十分后。 沈周懿在画廊外的停车坪上泊好车。 再转头,裴谨行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回头对她抬了下眉梢:“辛苦,之后见。” 沈周懿还以为他那句‘之后见’是客套一句,又道:“这边是郅杨路,打车的话,往外走两分钟就可以……” “我不走。” 沈周懿不解。 裴谨行不多言语,关上车门后,径直走向画廊里。 “?” 沈周懿也迅速下车,亲眼看着那道身影目的性极强的进了画廊。 什么情况? 沈周懿锁好车,扭伤的脚已经消肿,不耽误她走路,顺着石板路进去后。 听到了画廊策划赵斐然的声音:“你迟到了,抱歉,今天面试已经结束了。” 沈周懿往里看了一下。 裴谨行就站在赵斐然办公桌前,姿态说不出的懒散,那气质,像是纡尊降贵立于这方寸之地。 但是他穿的,太朴素了,手里握着的那部手机背面漆都掉了,款式好像还是前五六年的。 虽然长得好看,气质也好。 可浑身行头,可以说是大写加粗的一个穷字。 裴谨行不急不忙地回过头,似乎掐准了她进门的时机,那双凝视人时能让人耳根发热的眸子望着她:“能给个机会吗?” 沈周懿晃神,后知后觉明白。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这家画廊老板?” 他格外坦诚:“你没去时,那个刑警提了一嘴你身份,刚好我要来面试,所以,搭个免费顺风车。” 沈周懿:………… 还没入职,就把敢老板当司机使。 ……他是多穷?两块钱公交费都没有? 这小子够邪乎的。 不过。 这是什么缘分? 牵连了同一桩案件,还是想应聘她秘书的人—— 赵斐然困惑的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们认识啊?” 沈周懿没解释:“给他一个机会吧。” 她抬步,准备跟赵斐然一起面试。 手机响了声。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外公。 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的收紧,沈周懿唇瓣微微一抿,而后,冲着那边赵斐然说:“你了解一下他情况,我去接个电话。” 裴谨行斜眼看去。 望着女人离开视野后,他舌尖儿微顶上颚,好听的声音轻的没起伏:“国际大名鼎鼎的rose小姐……” 早该认出她身份的。 毕竟…… 第八章 拿下未来丈夫的心给家族争荣耀 “我们这个职位,有个硬性标准,就是会两门及以上外语,能做基础翻译,还有普通话证,我听你像京城人?” 赵斐然截断裴谨行思绪,看着他按部就班的询问。 裴谨行又看向赵斐然,肆懒的眸子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慢悠悠地,不答反问:“椅子没有?” 他不想站着。 赵斐然被噎了一下。 这来求职的。 还得好生伺候着?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忍着诧异:“……那我给你搬?” “去吧。” “……” 就这么两个字的回答,让赵斐然有种面前人不是一个求职心切的打工人,而是一位游戏人间且目空一切的贵公子? 赵斐然本来是想反问让他自己感受不妥之处,没想到裴谨行就那么应了,僵持几秒,他实在下不来台,内心暗骂,却只能硬着头皮去搬了个椅子给裴谨行送过去。 他不懂。 为什么他还真被这漂亮年轻人还慑住了。 裴谨行顺势坐下,长腿一展,削瘦下颌微抬:“谢谢,继续。” 赵斐然:“……” 这到底是谁面试谁? 到头来给他整一肚子不痛快。 他并不看好面前的年轻男人,在赵斐然看来,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毛头小子,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点? 到底哪里让老板另眼相看了? 而且。 他又看了看邮箱简历。 ——才刚23岁? 了解到实际年龄,在这个刚刚毕业的年纪,个人能力也很容易被估算出来,某些情况下都是挂钩的,赵斐然忍不住笑出声,是嗤笑。 “外语,你懂多少?” 裴谨行似乎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你们主要需要哪国语言?” “英法必要,另一个随意。” “可以。” “你都行?几级?” 裴谨行依旧是那副表情,语气颓恹恹,慢声慢调地“没考过级,交流没问题。” 赵斐然被噎住,如果不是有沈周懿给机会,他都想把这狂妄的家伙赶出去! 这是什么话? 没系统考过来面试? 他来逗他玩儿的? “你确定你会?那你用英法两种语言读几首诗或者文章听听,外加翻译。”赵斐然双手环胸,往后一靠,已经没有了任何期望。 “哪首都行?” “都行,只要你口语好。” 裴谨行指腹轻点手机屏幕,敛眸似乎在思考读什么诗比较好。 * * 沈周懿站在门外长廊下,她滑动了接听,仍旧轻声细语地:“您好。” 简短的两个字,说不出的疏离感。 电话里,是她的外公,西南地区电子科技企业沈家掌权人,沈江海。 而她,是随母姓,父亲是入赘进沈家的。 “我听说你开了个什么画廊,让人给你送了贺礼过去。” “是的,谢谢您。” 奈何,沈周懿声音太轻柔了,给了人一种她好拿捏,是个乖孩子的错觉,沈江海没再铺垫,口吻一贯的强硬:“下月,那家少爷会来邕城出差,你们见个面,相处相处,日后订婚时候也有个感情基础。” 沈周懿唇畔弧度没变,她凝视着灰蒙蒙的天:“外公。” “您说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让我回国,我回来了,那我父亲的下落,您什么时候告诉我?” 她之所以回来。 算是一种交易。 沈江海说过,只有她乖乖订婚,稳固沈家基业,才会告诉她,她失踪多年的父亲究竟身在何处。 母亲沈妍让在她九岁时去世。 从此父亲姜遇孑消失在人海茫茫,将她扔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家,一走就是十六年。 但是她有必然的理由要找到父亲,并不是因为心有不甘,而是…… “沈周懿,过去的事情,你不要碰。”沈江海变了语气,那股威慑人的驳斥恨不能穿透手机,甩在她脸上。 沈周懿感觉面上一凉,她抬眼,原来是飘起了雪。 “我知道您看不上我,毕竟,我是一个夜场卖身男人的孩子,但是,我妈去世的问题,您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自杀?您信?” 母亲沈妍让,是沈江海最宠爱的女儿。 甚至自己儿子都没有得到他的偏爱。 对女儿万般娇宠,而沈妍让也能力卓群,沈家又突破传统,没有子承父业一说,反而把女儿当做沈家继承人培养,奈何沈妍让爱上了她身在夜场的父亲,沈江海一生看中沈家名誉脸面,自然觉得丢人,父母那个时代经历了多少千难万险她并不知道,但是,沈江海身为外公,是完全看不上她的,毕竟她身体里的血脉,低贱。 可就是母亲那样强势娇纵的女人,却离奇死在十六年前,而死法…… 沈家不但没有报警,还对外宣告是抑郁症自杀。 当晚,父亲姜遇孑就不知所踪,彻底消失。 一桩桩,一件件,她不能轻轻揭过。 若说没有丁点可疑之处,太牵强。 “信不信已经过了十几年,你到底想干什么?作为家里女丁,拿下未来丈夫的心,给家族争来荣耀,好好做你的豪门太太,给自己镀金,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沈江海勃然,她几乎还能听到那边他摔桌的声音。 沈周懿缓缓眯眼,不气不恼地,涵养不曾丢盔弃甲:“外公,您有高血压,情绪不宜太激动,我们以后再谈。” 说完,她挂了电话。 这次回国。 她没有别的目的,一,是找到父亲下落,二,解除婚约。 没有哪个真正的豪门望族会接受她的出身,毕竟父亲身份在那里放着,所谓联姻,不过是跟某个大家族里最边缘化和没有话语权的牵连在一起,好搭上其中一条利益脉络。 据她所知,她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未婚夫,也是妾室。 庶子和低贱血脉嫡女,在他们眼里就是绝配。 如若不是她在国外名声大噪,还算是一个有名气的艺术家,不然,恐怕也照样瞧不上她。 但她的人生。 没人能指手画脚。 * * 沈周懿折返回赵斐然办公室门口时,没注意到门槛,被绊了一下,稍微踉跄一步。 无意之间打断里面正进行的面试考核。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漫不经心的朝她递来一眼。 沈周懿抬眸。 撞进他那双勾人的眸里。 尽管他眼底情绪漠漠,可对上眼,总容易让人心思飘忽,心跳乱飞。 而裴谨行看她不小心后的淡淡窘迫,若有似无的翘了下眉,像是在笑,似乎脾气很好,一边睨着她,一边慵懒开口,“jours es et faire l’aour avec vo” 他的声线很优越,低磁慵懒,听在耳朵里,有股让人头脑发昏的劲儿,很适合朗读。 沈周懿听着这句话,眼皮猛不防一跳。 第九章 老板!他是不是调戏我! 而他仍旧不慌不忙地,继续用极为流畅的腔调,读完一整首诗。 赵斐然都不由得惊诧,他原以为这个看起来花瓶似的年轻男人最多唬唬人,但是这个口语发音,顶顶的好。 虽然—— 他没听懂其中意思。 只知道是法语。 “你这首诗叫什么?我想听一下翻译过来的。”赵斐然来了兴致,双眼放着光。 可沈周懿却出声打断。 “好了,水平不错,没有其他更好的,就录取吧。”她没再去看那边恣意而坐的男人,只觉得喉咙发痒,耳根发烫,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耳垂。 裴谨行懒懒偏过头,没错过她一系列小动作。 他知道。 她听懂了。 赵斐然茫然地点点头:“水平的确是很不错的……不过你不再听听了?” 他特别想让沈周懿听听,刚刚这男人操着一口纯英腔给他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时候的那种……不羁颓厌的性感劲儿。 他一个大男人都差点儿受不住。 什么环境啊,养出这么正的男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读什么烧耳情话。 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已经赢了大半。 为了更考验他水平,他这才让他用法语读一首诗听听。 多好听啊。 怎么老板还不乐意听了? “你觉得好就行了。” 沈周懿不再发表什么意见,转身去倒水喝。 背对他们时,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第二次了,被这小男孩儿勾了一把。 难不成她是单身太久的缘故? 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干,她就燥起来了。 赵斐然挠了挠头,看向那边的裴谨行,走过去递给他一个物件儿:“那么恭喜你入职,这是画廊临时工作牌,早九晚五,需要做一些翻译、讲解、画展策划、以及老板个人事务处理,了解吧?” 裴谨行接过来,“个人事务?贴身小秘?” 赵斐然:“……倒也不用说的那么暧昧,我们老板挺正经的。” 沈周懿:“…………”您也不用刻意解释。 裴谨行却若有所思朝着她递了一眼,喉间冷不丁的溢出一声让人捉摸不透的哼笑。 听在人耳朵里,莫名觉得发慌。 他没多说什么,又问:“包餐食么?” 沈周懿不由得再瞟他一眼。 他……那么穷? 赵斐然:“有住房和餐食补贴。” 裴谨行起身,看了眼手机,耷拉的眼睫下晕着一圈儿淡红,似乎没睡醒,倦怠不散:“嗯,我明天上班。” 他长腿一迈,离开之际。 又瞥了眼那边背对他的沈周懿,不疾不徐地留下一句:“你法语不错。” 说完。 这才离开。 沈周懿摩挲了下陶瓷杯口,回过身望着门口方向,硬生生地,笑了。 只觉得惊诧。 他心思倒是敏锐,直接戳破了她佯装的镇定。 赵斐然不理解二人之间这微妙的气氛是为何。 难不成,他们俩当着他的面,进行了什么深层次的脑电波交流? 没有吧? “他那是什么意思?” 沈周懿抿了口温水,若有所思问:“他读那首诗,是你要求的?” 赵斐然啊了声:“他刚开始用英文读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觉得会背那个太平常了,所以就让他读点有感情的外国名作,刚刚那首,叫什么啊?” 虽然没听懂。 但是他知道沈周懿应该清楚。 他们老板,可是大才女。 “特朗斯特罗姆的一首……”沈周懿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平静说:“艳诗。” 赵斐然:“……?” 他头皮一麻,火速打开游览器搜索了一下相关。 最后了解了裴谨行读的那首诗原文。 “…………” 亏他还觉得裴谨行朗读时候特别正,特别高级,让人沉醉其中,还以为是什么辞藻华丽的名作。 结果是一首小黄诗…… 赵斐然看着翻译版本。 好一会儿才恨恨憋出一句:“……他怎么敢的啊。” 他让他朗读一些有感情的,没让他朗读感情过于‘激烈’的。 几秒后,赵斐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声高昂怒叫:“啊我他妈?他刚刚对着我朗读这首小黄,他是不是……” “调戏我???” 这个弯儿转的。 让走在前面的沈周懿都:“…………” 深感自己受到‘冒犯’的赵斐然浑身冒冷汗。 噗噔噗噔的转身追着沈周懿而去,聒噪又夹带不满,“老板老板,你真要聘用这个人啊?他这太老不正经了!” 他组织了下语言,又吱哇道:“以我三十二年的看人经验,我忽然觉得这个人有股很邪乎的感觉,就是那种……我想想啊。”两秒后,“不像个好人那种直觉!” 有文化的臭流氓! 沈周懿闻言莞尔,走到她的画板前,在笔筒里挑选了一把美工刀,垂眸细细地削铅笔。 “不是你说他水平很好吗?又不乐意了。” 赵斐然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腔调道:“那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读的是一首黄诗啊!太嚣张了,还让我跑前跑后伺候他,真招进来,别是来了一祖宗!” 沈周懿温声温气的笑:“还好吧,只是短期职位,两个月的时间,只需要看他个人能力,其余的,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是怕把我叼走没人给你发工资?”她勾勾唇,“至于调戏……你别担心,人家从小到大对着自己那张天仙脸,审美一定是高的,你是安全的。” “老板!” “好啦,不开玩笑了,我心里有数。” 沈周懿拍了拍赵斐然的肩膀,算是安抚。 赵斐然张了张嘴,最后郁闷作罢。 他家老板,没别的,就是人脾气太好了,从来都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激不起她的负面情绪。 赵斐然宛若丧家犬似的,幽怨地离开。 沈周懿则仍旧饶有情调的开了八音盒,放起了一首英文曲子。 把一把铅笔都细致的削好后。 她发了会儿呆。 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又起身去到电脑前,调出裴谨行的个人简历详尽记录。 第二行就是年龄,23岁。 “好小……”她意外的抚额。 继续往后,发现他的第一学历,是高中。 没上大学? 沈周懿更意外了。 继续往后翻,在最末端时,她看到了一行字,因为比较靠后,赵斐然临时被她要求给裴谨行一个机会,简历估计也没有认真看,而现在…… 「2019~2020,曾在f国有两年牢狱监禁经历。」 电脑里的光映衬在沈周懿眼瞳里,有片刻的凝滞。 ——他、还坐过牢? 犯了什么罪? 这么说的话,他才回国没多久。 这个事情,着实让沈周懿惊讶了许久,也有点儿意外,这种经历,他会直接标明在简历里。 一点儿都不避讳。 这种坦然,莫名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疯劲儿。 沈周懿很快就平静了思绪。 直接关了界面。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微微一叹。 才23岁,这人生履历就已经这么的跌宕起伏了。 难怪…… 他那么穷。 第十章 怀孕,流产 距离下月画展开办,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明杳跟赵斐然下班之后,沈周懿还待在画室里面,偌大的画室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在墙壁上晕出层层的光痕,折射出一道倩丽的身影。 去高原一趟,经历了生死一线,倒是打开了沈周懿的灵感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当中。 沈周懿用了近两个小时,改改画画,才在画纸上勾画出一个草稿轮廓,总觉得并不是很满意,她又揉着酸痛的脖颈起身。 来到窗前,打开窗。 涩涩的冷风迎面拂来,吹散了她面颊上的疲惫燥意。 窗外有一道走廊,设计成了一个悠闲的阳台,陈设着桌椅,花草盆栽,顶棚用隔热玻璃封上,闲暇之余,是一个不错的下午茶地点。 但是她注意力并不在环境上。 而是还依旧挂在边缘的那件黑色冲锋衣。 沈周懿一手撑着下巴,双眸浅眯着,不停地想要从记忆深处挖掘出关于这个人半点信息,但是很可惜,太过模糊。 突然之间…… 有点儿后悔。 当初应该问一问冲锋队37号他的个人信息的。 身在何处、姓甚名谁、有没有女朋友……诸如此类,等等。 沉思时。 外面过道不轻不重地发出一声碰撞之声。 抽回了沈周懿的思绪。 她立即回身,望着画室门口方向。 外面没开灯,明杳和赵斐然早已回家,此时此刻画廊里,只有她一个人,为了保险起见,更是设置了重重防盗系统,毕竟画廊的作品,价值连城。 她凝着那道门,外面的无边黑暗腐蚀着人不安的内心,扩大一种惊悚与诡异。 静了几秒。 沈周懿迈着步子,不发出声响,走至门前。 细白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顷刻之间。 外面又恢复了静谧。 仿佛刚刚只是一个错觉。 沈周懿耳边只有自己细细的呼吸声,她就着寂静时,拧开门锁。 走出画室。 浸于黑暗的四周毫无不妥,门窗紧闭,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是不对—— 刚刚明明有动静。 就在附近。 沈周懿紧紧握着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了通话界面,强烈的警惕性让她没法将那动静归于无事发生。 直到,沈周懿走到一楼门口。 外面路灯投射,微弱的泛出光亮。 什么都没发现。 但是她还是拨下赵斐然电话。 还未等接起来。 沈周懿脚步一顿。 她脚下踩到了什么,软绵黏腻,脚感有些诡异。 她低下头。 然后打开手机手电筒,挪开脚。 入目—— 一片猩红在光线下刺眼而令人头皮发麻,她刚刚踩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老鼠。 沈周懿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两步。 胃里顿时痉挛着。 可她表情是极其镇定的,有种意外却又习惯了的沉着。 地上那团还在流血,刚死不久,换句话说,刚扔进来不久—— 有人。 刚刚的确有人进来过。 沈周懿几乎没做迟疑,迅速的推门而出,离开画廊大厅,站在了寒风瑟瑟的庭院里。 赵斐然没接到电话。 但是沈周懿却接到了另外一通电话。 是陌生号码。 沈周懿死死的盯着玻璃门里,那片惊悚的猩红,唇瓣细微地颤抖,但是她依旧没挪开视线,接起了电话。 “哪位?” “沈小姐,我们是臣律医院急诊部,您是宋戎颜的亲友吗?” 提到宋戎颜名字,沈周懿这才捋了把头发,扭身问:“我是,她怎么了?” “宋小姐流产了,出血严重,她的紧急联系人里,是沈小姐,所以通知你过来看一下情况。” 沈周懿思绪瞬间被这件事打乱。 怀孕?流产? 她转身看向路口,眉心起了深深的褶皱:“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刚进手术室,您什么时候过来?” “马上。” 沈周懿喘息微微一深,刚刚经历的惊悚事件瞬间抛诸脑后,她没想到宋戎颜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挂了电话。 沈周懿又瞥了一眼画廊玻璃门内。 周遭的树影在建筑上投射出张牙舞爪的黑影,像是在昭示着某种无端的危险逼近。 她收回目光,一边快步去往停车场,一边给赵斐然打电话:“画廊刚刚偷偷进了人,扔了一只死老鼠进来,你过来一下,报警处理,监控设备加速去安排,查清楚。” —— 在沈周懿离开不久。 画廊右侧松树林缓缓冒出一道人影,盯着她离开方向一会儿,像是在观察,须臾之后,迅速离开。 * * 臣律医院,是国内一家大型连锁高级私人医院。 拥有顶尖设备和最高级别的医护处理系统。 是西南地区医学世家陈家的医疗机构。 简而言之,保密性很强,许多荧幕人物,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明星艺人,都会把臣律医院作为首位选择。 宋戎颜身为国内近两年热度最高、商业价值齐飞的女艺人,按理说流产这种大事,必然会第一时间被狗仔媒体蹲到,可是臣律医院却严严实实的捂了下来,半点风声不透,这种雷厉风行的处事速度,让人咋舌之余,只剩下了惊叹,臣律医院背后是什么人撑着。 沈周懿赶过来时。 宋戎颜已经手术结束,回到了病房。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沈周懿从护士长那边了解了宋戎颜的具体情况。 怀孕不足三个月,因为某些剧烈运动,损伤子宫内膜,压迫了小腹,导致痉挛,流产滑胎,宋戎颜长期体弱,从而又发生了出血,而被送来急诊前两小时,还在拍夜戏。 看着病床上,刚刚苏醒的女人。 沈周懿安静地削着苹果,水果刀在薄薄的果皮下游刃划过,她拿刀的手,稳的让人心惊肉跳。 宋戎颜也是如此。 沈周懿没说话,削好苹果切块,用温水烫了烫,这才用叉子递到宋戎颜嘴边。 宋戎颜原本美艳的眉眼笼罩着一层心虚。 苍白的唇蠕动。 她张嘴咬了一口,抬手勾了勾沈周懿的袖子。 “周周……” “嗯?”沈周懿继续给她烫苹果,向来温柔的脸上,仍旧情绪淡淡地:“还疼吗?” 宋戎颜感觉此时此刻脖子上仿佛悬着一把刀,随时要头身分离,那把刀名叫温柔刀。 虽然平时她傲纵惯了。 可也怕极了沈周懿这种状态。 长久以来惹毛沈周懿的紧急应对措施,就是没皮没脸撒娇。 “疼,你给我呼呼。” 沈周懿轻掀眼睫,睨着她:“谁的?” 宋戎颜一僵,嘴边儿讨好的笑一敛。 “意外……” “意外是哪位?” “……” 第十一章 沈周懿,抬头,看我 宋戎颜闭上了嘴。 不打算说出那个让她怀孕又流产的男人姓甚名谁。 “周周,我真没事,好歹27了,男欢女爱挺正常不是?” “是正常。”沈周懿认同,她放下手中的刀:“但是明知你怀孕,还只顾着自己导致你流产大出血,你给我一个有理有据的解释,哪里正常?” 宋戎颜一鲠。 她可以面对外人时毫不嘴软,性格暴躁、不讨喜、没教养,这都是她的标签。 但是沈周懿不一样。 沈周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比她小两岁,但是她就是从小怕沈周懿,就算她个性不好,可是终究只在某些限制范围内放肆,很少会去在沈周懿雷区蹦迪。 因为平日里最温柔亲切的,往往生气起来是最吓人的。 “他不知道我怀孕……”嗫嚅半晌,宋戎颜才缩着脖子,思绪飘忽的说。 沈周懿黑泠泠的眼瞳盯着她。 硬生生让宋戎颜一阵心里发虚。 “我不会作践我自己的,周周,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至于他……我以后跟你解释,行吗?” 沈周懿看她已经有力气辩驳。 便起身观察一下这间病房:“看来他认识臣律医院高层负责人?” 宋戎颜倏地闭嘴。 沈周懿猜了个大概:“那他倒是一个能只手遮天的,不是普通资本。” 三言两语剖析出一些相关信息。 聪明、更是一针见血。 “周周——” “你好好休息,我去问医生你的情况。”沈周懿不再多问,宋戎颜个人感情生活,她不多插手,只是,这段被宋戎颜保护隐瞒的感情最好不要让她输。 宋戎颜讷讷。 目送沈周懿离开。 她摸来床头柜手机。 半个小时前有个没有备注的未接来电,只打了一通便没有了后续。 盯了一会儿,宋戎颜没有回,又将手机关机处理。 —— 凌晨已过,医院走廊没什么人。 七楼其中一间办公室内。 裴谨行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儿深黑羊绒毛衣,袖子被拉至最上,露出的手臂,从肘弯内部往下的青色血管上,遍布着新的、旧的,不同程度肌肤泛青紫的针眼。 他手臂搁置在桌面,对面的男人将一只不算细的针头插入他的皮肉进入血管,猩红的液体顺着抽吸很快注满。 大概50l。 拔掉针头,递给他一团医用棉球。 “最近指标浮动还算正常,体内那些……相对稳定,得亏你身体素质强,天天这么抽,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进医院了。” 陈聿臣将那管血液保管存放进另一个精细器皿内,隔离处理。 裴谨行敛眸看着自己布满针眼的手臂,随手将棉球扔进垃圾桶:“年轻,是挺身强力壮。” 陈聿臣啧了声:“你心态还挺好?” 裴谨行抬眼:“为什么要不好?” “如果你体内那些东西一直存在,你打算一辈子跟黄金右手过日子?” 好友的调侃。 裴谨行显然不觉有什么,反而轻扯唇畔,“左手不行?” 陈聿臣:“……我觉得你真有病。” 这种情况下,还这么无所谓,仿佛天塌了都砸不到他身上来,重点是,京城那些人还对这个远离纷争的男人整日大动干戈提心吊胆。 “还好,病不至死。” “……” 裴谨行一手抓起外套,懒散的敲敲桌面:“血液里成分分析结果发我新办的那个号邮箱。” 陈聿臣抬头问:“你工作好了?这回又是做什么的?” “给人当小秘。” 他语气轻描淡写极了,鲜廉寡耻的话从他嘴里出来,丝毫不觉羞耻。 陈聿臣:“……?” “你别是因为京城那边人烦,一不做二不休就挂牌下海了吧?”陈聿臣冲他抬抬下巴,揣着不怀好意的打趣:“太子您金枝玉叶,可三思啊。” 裴谨行直接抬起脚朝着陈聿臣踹了桌面一笔筒过去:“一晚38万,适合你的价,欢迎光顾。” 陈聿臣堪堪躲开,没被爆头,笑了几声后正色。 “小心点吧,我听说你上ai f级名单了。” 但是前面人似乎根本不放在眼里,抓着外套迈着长腿逐渐远去。 —— 沈周懿再三跟医生了解了宋戎颜情况后,转身打算回病房外的长廊,在转弯时,余光却无意捕捉到一抹颀长身影。 她一顿,视线追了过去,男人外表优越,走哪儿都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存在,刚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直到他微微侧身,进了楼道,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侧脸。 “裴……”谨行? 沈周懿思索了会,坐牢、犯罪、 脑海里立即涌现出这两个关键词,他似乎笼罩着神秘的面纱,总叫人想要探索。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腿追过去。 跟着进了楼道间。 脚步声似乎往上了。 她快步上去,爬了三层楼后,来到了医院天台。 露天,很冷,黑漆漆的。 但是没有裴谨行的身影,她跟丢了? 沈周懿弯了下腰,缓了口气,干脆懒得回去了,走向天台里面,坐在低低的花坛大理石边缘,,从兜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咬在唇边,一手拢着隔挡冷风,一手滑动打火机。 半晌都打不着火。 也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因为宋戎颜这件事让她心情起伏的缘故。 沈周懿开始手抖、心慌、呼吸有点儿紧促。 她弯下腰,弓着背,不停地深呼吸。 ——又犯了。 额头浸出冷汗,她紧紧地攥紧小腿,喘息声明显的散在风声里。 踏—— 背后有脚步声在靠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冷调淡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儿。 沈周懿缓缓回过头,医院四周高楼林立,灯火阑珊着,在他侧脸忽明忽灭,下颌线拓下淡淡阴翳,显得那唇更加潋滟。 她盯着那唇。 忽而觉得胸腔更加缺氧,竟然想要…… “你喘的很严重。” 裴谨行依旧挽着袖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几秒后,单腿支撑,半蹲在她面前,过分好看的脸生的冷淡骄矜,却有着一双漂亮的谁都无法抵抗的含情眼,就是这种糅杂的气质,正的让人心尖儿酥麻,让他更显勾人,被这样注视时,不由自主浑身都跟着燥了。 ——她觉得她真是有病,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沈周懿没说话,双手一直死抠自己小腿。 试图缓解、压制。 但是效果甚微。 她看着他时莫名更心烦意乱,干脆弯腰低头让自己缩在腿间。 “沈周懿,抬头。” 耳边又是他的声音。 沈周懿眉头紧锁,寒风入肺,更加难受,却好似被蛊惑的抬起头。 第十二章 家教严,不早恋 凌晨的风化作了剔骨刃,剜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周懿抬着头,眼前模糊,笼笼统统的瞧着他。 裴谨行微弯腰,轻侧头,在沈周懿浓重喘息时,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可以很大程度的控制她过于紊乱的呼吸节奏。 一呼一吸间,丝丝缕缕热气扑在掌心,随着她吸气,又化作酥痒的凉意。 而面前女人,显然因为他这个行为双眸呆滞,呼吸急促导致她眼里泛着泪花,眼圈儿晕着令人怜惜的浅红,就那么盯着他,这双眼眸,太温柔了,亮的灼心。 裴谨行眸子低敛,莫名地启唇,“转过去。” 沈周懿还未反应。 她就被他掰着肩膀旋身,背对他而坐。 裴谨行手臂从后环过来,掌心依旧捂着她。 他就在她的后背,虚虚的拢着她半边肩膀,竟然还保持着一定距离,有种不符合他往时行事无忌的做派。 神奇的,她渐渐的在恢复。 风声起,喘息落。 过了两分钟。 沈周懿恢复了状态,只有头脑还在发闷,胸口起伏幅度没那么剧烈了。 裴谨行适时的松开她。 长腿一伸,干脆也坐在她旁边。 掌心暴露在空气中,冰入骨。 他摊开手,看了看掌心因为呼吸急促而呼出的气体化作湿润色泽,朝着沈周懿伸过去,说话时眼皮半耷拉着:“纸巾。” 沈周懿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身上没带纸,就握着他的手然后抓着自己衣服的一角,给他擦了擦。 “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把他骨骼细长的手指擦拭好,动作轻的仿佛在挠痒痒。 裴谨行睨她一眼,情绪无常的又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余光看到地面扔着的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他捞起来。 熟稔地一手拢着火,点了一支。 递给旁边的女人。 沈周懿微微一诧,她将燃起来的烟咬在唇里。 忽然觉得。 他点烟的样子,那股颓唐的劲儿——莫名的恣意惹眼。 “一个小毛病,时不时犯一下,谢谢你帮我。”沈周懿吐了口气,偏头看他。 裴谨行则还是那股冷淡表情,“身为你的贴身小秘,应该做的。” 沈周懿:“……”他适应角色似乎很快。 可那裹挟目下无尘的姿态,给她一种……她糟蹋他了的错觉。 “你生病了?怎么现在会来医院?”沈周懿干脆不接那个话题,转了话锋,视线潜意识打量他,最终落在他露出的手臂上。 数不清的针眼—— 而在她的认知里,能在手臂扎这么多针眼的情况…… 她将烟掐灭,“裴谨行。” “怎么?”他顺着她注视,也看了下自己手臂,胜似玫瑰的艳红的唇边忽而一翘:“怀疑我注射x毒?” 沈周懿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然自若的自己提出来。 现在情况本就容易让人误会。 她没想到什么病需要不停地在手上扎针,而且这么多,不得天天扎? 更何况。 他有案底,虽然不知是什么罪行—— 再者,每次见面,他总是那么一副懒懒散散倦怠的状态,瞧着的确是有些病恹恹。 “沈周懿。”裴谨行歪头看她,舌尖几乎在腮旁打了圈,尾音顺着萧萧的风延出去,“我才救了你,是不是太快变脸了?” 沈周懿:“我比你大吧。” 他口吻平静:“是吧。” “直呼其名不妥,那你可以叫我沈小姐,或者老板,也可以叫……” “姐姐?” 冷不丁的。 “……”她没那个意思。 不过这么一声姐姐,从那唇里碾磨出来,太勾了。 看着女人懵了两秒,裴谨行喉咙溢出发凉的笑,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而弯腰凑在她脸前,他黑色羊绒毛衣的领口下坠,露出嶙峋又深陷的锁骨:“你好像挺喜欢的这个称呼。” 沈周懿脑袋往后仰了仰头:“……没有。” “那你耳朵红什么?” “我冻的。” “不好好穿衣服,那是挺该的。” “……你挺会说话的。” 裴谨行慢条斯理地套上手中抓着的外套,“是么?一个朋友也说过,我去参加诡辩赛,最低也是个第一。” “交过女朋友吗?”沈周懿开始怀疑,这张嘴,多少是欠点,只看这脸这身材,是挺叫人鬼迷心窍的,但很少有姑娘能架得住他这种锋锐个性吧。 前几分钟,她竟然还对他心猿意马了那么几秒。 真真是皮囊害人不浅。 他纤长的睫毛随着胸腔溢出的呵笑而颤动,散漫道:“你要跟我谈?” 沈周懿轻轻地拢眉:“……”他这又是从哪儿开始误解的? 裴谨行仍旧吊儿郎当的,眉眼间总有股不易探索的消靡,气质矜贵的不容于俗世,可那言行举措却着实没规矩,不受束缚,随性中给人一种——目无法纪的肆意感。 他半阖着眼。 “不行。” “家教严,不早恋。” 沈周懿几乎是抻着脸色:“哦,那你挺乖的。”就是、不要脸了点。 她鲜少会有这种起伏不断的情绪,他算是少数能让她短暂放下修养的人。 头顶传来一声气声,像是笑,但是很淡,没来由的让沈周懿更觉得心头窜着火,什么都不说,也让人平白无故觉得脸上臊得慌。 他真的很会踩着他人的心理防线不停地试探。 她不就是因为他手臂上那么多针眼合理的怀疑了一下他是不是干违法勾当,注射违禁品,有理有据是吧?况且她也没有直言说出来,就被这男人给用最轻慢的方式驳了脸面,三下两下呛回来了,真是……一点儿不受委屈。 她猜此时此刻,她的脸色,一定不那么和善了。 “我是不是惹我老板不开心了?”裴谨行倒是有自知之明。 “还好,我还算大度。”沈周懿放松下来,语气也跟着随意了些。 裴谨行站直身子,恹恹欲睡的语气,“那就好,打工人卑微,总得考虑着点微薄的工资。” “…………”沈周懿丁点不认同。 他这是卑微的样儿吗? 就差在她脑袋上蹦迪了好吗? 偏生他本人不觉得有问题,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他睡美容觉的时间,抻了抻修长的脖子后。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放在了沈周懿毛茸茸的头顶。 “那么明天见,脾气很好的沈小姐。” “……” 霎时间,天台只留下了独自在冷风中凌乱的沈周懿。 “……………” 她真的,头一次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男孩儿,不是说弟弟都是好脾气的小奶狗? 他这是——? 两秒后,沈周懿才伸手将头上他放的小东西摸下来。 第十三章 Ai交易 一阵风吹来,她抖了下,微讶的眼眸看着掌心的……一颗奶糖。 沈周懿讷讷地看向天台那扇门,也就是裴谨行离开的方向,半晌后,才低着头轻笑了下。 疯是疯了点……但他。 也好会抚人的酥点。 * 从天台回来。 宋戎颜竟然还没有睡,看沈周懿进门,立马招招手:“聊聊呗。” 沈周懿驱了驱寒气,这才走过去:“聊什么?比如‘意外’先生是谁?” 宋戎颜摸摸鼻子,识相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在高原遇到一个救援人员?你亲爱的、伟大的、帅气的救世主。” “干嘛?”沈周懿挑挑眉。 宋戎颜忽然神秘兮兮的勾勾手指:“你想找他吧?” 沈周懿好笑:“你要说什么?” “如果说,我能帮你找到呢?”宋戎颜得意的冲她挤眉弄眼,仿佛此时此刻并不是一个刚流产的病号。 “你为了‘意外’先生,什么话都扯得出来啊。”沈周懿给她后背垫了个枕头,没在意。 宋戎颜却啧了声:“唉我跟你说真的呢。” “你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信息,怎么找?” 沈周懿静静看着她扯。 宋戎颜掏出手机:“你听说过有一款软件,叫ai交易吗?” 一听这个名字。 沈周懿缓缓地抬眸,若有所思地瞥向宋戎颜手机,她正点着手机上某个图标简单的app。 她旋身倒了杯水,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干嘛的?” 宋戎颜点开那需要重重解锁、翻墙的app:“这是欧美国家那边地下研发的一款线上交易软件,面向一些特殊的用户,也就是少部分穷奢极侈的上流社会,知道的人并不多。” 沈周懿没言语,安静的听她讲。 “听说是拥有最周密广泛的数据网。”宋戎颜点开那款登录繁琐的软件给沈周懿看:“据说是,只要佣金到位,任何事,活人死人,掘地三尺都能达成交易,华国内应该没有大范围引进,听着是不是挺邪乎的?还有这种邪门又强大的研发公司?” 沈周懿瞥了一眼,表情甚至没什么起伏:“这么听着,这根本不是一款可以面世合法的app。走的也是地下渠道。” 她在国外多年。 深知那边的水有多深,一部分骄奢淫逸的有钱人,寻刺激的方式千万种,会有这种渠道给他们,也不奇怪。 但是—— “你从哪儿知道这个软件的?”沈周懿总是会恰如其分直戳重点。 这么说的话,这种东西,哪里是宋戎颜这种明星能接触到的。 宋戎颜一边给沈周懿手机邮箱发送下载链接,一边说:“就,偶然,这个不重要,你看能不能注册,挺麻烦的,当初还是……别人帮我做了个资产证明才转入这个软件真正的内部。” 她恍惚了下,又说:“这个软件表面看其实挺正常的,更像是一个社交平台,但是门门道道很深,要真正的能使用,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注册和身份证明,资产若是不符合,也不行,就算有人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网址,也不知下面真正隐藏着的是什么,几重保障,层层闭环,说实话,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侧面也说明了,这个开发团队,是一个无法估量的组织。 强大、恐怖、无所不能。 同时也显得,不太真实了。 “你说,创立这种组织的人,是什么人啊?我都不敢想这人得多牛逼。”宋戎颜无意识搓了搓手臂。 沈周懿没理会,而是进入邮箱看了看那个下载地址。 宋戎颜又捂着还闷疼的肚子凑过来:“你就在这上面下个单试着找找那个男人呗,万一有惊喜呢。” 沈周懿莞唇,关掉手机屏幕,放下手机:“好,我知道了。” “你看你看,你这明摆着不相信,你敷衍我。”宋戎颜当即戳穿。 “我信。” “哦,那我信你个邪。” 沈周懿只是笑盈盈地,也不继续应答。 宋戎颜干脆不安利了,打了个哈欠,朝着沈周懿挥挥手:“我没事儿了,你回去休息吧,画廊一堆事够心烦了,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沈周懿观察了下宋戎颜情况。 的确还好。 画廊那边还有进人扔剥皮死老鼠的事,也得处理。 “你好好修养,我可以不过问你那个‘意外’先生是谁,但是你出了这种事,他得知道,也得对你有个交代,阿戎,我希望你真的放得下过去,过得好。” 过去—— 宋戎颜闭着的眼微不可察的抖了下。 后一秒洒脱似的:“好。” 从医院出来,沈周懿直接开车回了她不常居住的公寓。 赵斐然来过了电话。 片儿警上门处理了事情,但是因为画廊监控设备还未完善,追踪不到细节,画廊外面街道直通商业街,人流量、车流量巨大,没法排查。 二来,这这种治安性质案件,根本不会大动干戈。 不了了之也是必然的结果。 只能他们自己多加注意,紧急聘请几名安保。 * 沈周懿居住的小区叫“墨府江南”。 靠着江边,风景秀丽,当地有名的高档小区。 地段好、租金贵、不少明星也入住在墨府江南。 公寓很大,两百多平,精装房,灰色调颇多,显得有些冷冰冰没人情味儿,她向来不会打理生活,秉持着能吃能用能住的基本要求,其他毫不讲究。 进了门。 沈周懿换好鞋,走到客厅,整个人往沙发里一摔。 身体疲惫,精神尚可。 解锁手机,跳出来的界面,还是在之前未退出的邮箱里,ai软件下载链接那儿。 本来没在意这个事。 但是盯着这条链接好一会儿。 沈周懿点了进去。 根据一系列提示操作,进入主页界面。 她无所事事的翻看了一会儿。 又觉得自己行为实在是好笑。 甚至连对方脸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回来这么多天,却总是时不时的惦念起,找到人又如何? 人家已经明确的拒绝过她了。 那么干脆果断,对方根本不喜欢她这一款。 本就是想起来就尴尬的事。 沈周懿迅速退出邮箱,转而打开了电视机,切到了娱乐频道,正在播放娱乐新闻,屏幕上是醒目的红底标题:谢家大少谢宿白疑似与陆家千金陷入热恋,两家好事将近? 谢家? 华西地区的那个谢家? 沈周懿只瞥了一眼,对这些陌生人的花边新闻没多大兴趣,准备去洗澡时,门铃响了。 在凌晨,有些渗人的突兀感。 第十四章 被一个漂亮姐姐啃了 沈周懿显然对门铃突响的事不意外。 随即开门出去,伸手将刚刚才放置在门把手上的一份档案袋抽出来,带着回了屋内。 重新坐回沙发上,她一边拆档案袋,一边打开了门口的监控。 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道穿着全黑衣服的消瘦黑影,目的性极强的将手中的东西别在她门口的把手上,摁下门铃后便快步的离去,戴着大帽檐的帽子和黑口罩,全程没有露脸,个子也不高,像是个女孩子。 手机屏幕通知栏忽然跳出一条信息:「只查到了冰山一角,这个男人不简单,你看下,还有就是不知为什么传送他个人资料档案时候,会被自动拦截屏蔽,强行破解容易引发国际网络刑警关注,就给你送过来了。」 隔了半分钟后:「沈家明天摆席宴请宾客,邕城几家贵胄大抵都到,因为,沈二爷,归国了。」 沈周懿眸子微闪。 小舅要回来了? 但外公沈江海却没有给她请帖,甚至没有通知,贵宾来往,终究是觉得她低微,会拉了沈家的脸面? 她无声的笑了下,也并不在意。 随后删除了这几条短信。 又将袋子里几张纸抽出。 第一段字就让沈周懿眼里漾出意外。 因2018年一起连环杀人案,j作为现场唯一活口,被抓捕审查,六个月后,j才被真正的拘押监禁,相关部门未公开细则原由。 往后翻一页。 在最后一栏,沈周懿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j中文名—— 裴谨行、 这里只查到他涉及了一桩重案。 而裴谨行的其余信息,一概空白。 似乎是害怕什么被人知晓,彻底被抹除了一样,无从探索。 沈周懿也没想到,裴谨行过去竟然牵扯的是连环杀人案……… 她没有记错的话,裴谨行个人简历里说的是2019~2020两年监狱拘禁,如果真是他干……了那种事,怎么会只判刑两年?这点不符合逻辑。 也就说明,还隐瞒了什么。 由此看来,这份资料,真实性恐怕也被上面注了水。 那裴谨行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他绝非普通的底层务工人,尽管吃穿用度简单,但那过人的气度骗不了人,他不是池中物。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传送他的个人资料竟然还会被自动拦截?为什么国际刑警那边对裴谨行这三个字会这么敏感? 一时之间。 无数的谜团在沈周懿眼前铺展开。 不多时,沈周懿直接将那份文件放进碎纸机,粉碎销毁。 “背景,可不简单啊……”她指尖敲了敲碎纸机,意味不明的莞唇。 不过……就算如此。 ——她也不打算辞退他。 * * 邕城是纯正的南方气候,总是阴晴不定着,前一天飘着雪,后一天就可以瓢泼大雨冲刷所有痕迹。 沈周懿开车去往画廊,在停车场停好车之后,她举着伞走在瑟瑟寒雨之中,停车场距离画廊还有两分钟路程,需要过一个交错的路口,会途径一个公交车站。 雨水在路面不停的冲刷着。 过了路口,沈周懿余光瞥到了公交站台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敞着腿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 他旁边还有一个等车去上学的小女孩儿,而他正盯着小女孩手里的魔方。 小女孩面对这个漂亮哥哥时候明显有点儿紧张,怯怯的好几次抬头偷看他,而他一直漫不经心睨着她手里没归位的魔方,让小女孩儿莫名压力剧增,拨弄魔方的手有些无措。 可手中的四阶魔方怎么都转不回去。 急得都快哭了。 裴谨行这才慢声慢调地:“红色第三列,往右,再往下,绿色第六排,往上一圈半。” 小女孩儿下意识跟着做。 竟然成了! 她顿时一扫阴霾,兴奋的扭头看他,脸蛋儿红扑扑的:“哥哥你好厉害哦!” 裴谨行懒洋洋往后一靠,本想脱口一句是你太呆了,良心难得诈尸一下,又转了个口风:“现在三胎政策都开放了,你回去跟你爸妈说,抓紧时间再要一个,找补找补。” 小朋友:“…………”迷茫。 实在听不懂,小姑娘抓耳挠腮的找话题。 “哥哥你不上学吗?” “不上,没文化。” “……噢,那哥哥你也没上班?” “上,还没到时间,提前进去吃亏。” 小女孩:“……” 唰—— 一辆小轿车从他们面前飞驰而过。 路牙边的水洼顿时四溅,直冲小女孩儿脸上而来,裴谨行悠哉地抬起手,挡在她脸前,骨骼修长漂亮的手背被溅了泥。 小女孩儿微张着嘴。 转头去看旁边慢条斯理擦自己手背泥点子的漂亮哥哥。 嗫嚅半晌,低声底气说:“谢谢哥哥。” “嗯。” 一秒后,猝不及防的:“你兜里那软糖什么牌子?”他扭头,蛊惑性极强的含情眼没有半点攻击性的盯着小女孩儿,投机取巧的直奔主题。 小女孩儿根本不辨善恶,慌忙掏出来给他:“我在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五毛钱一颗,哥哥你吃。” “好孩子。” 他心无罪恶感的接过来,撕了纸就塞进嘴里。 天天抽血,他总得补充点能量吧,都怪现在物价飞涨。 小女孩儿挠了挠头,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傻乎乎的说:“哥哥你的手香香的,擦了护手霜吗?” 刚刚伸到她脸前时候,像是喷了香水儿似的。 裴谨行眼睫毛一掀:“嗯?” 他抬起手,掌心拢了拢,像是在感受什么:“那可能是被一个漂亮姐姐啃过的原因。” 刚刚走到他们背后的沈周懿:“…………?” “啃?”小孩儿哪儿懂那么多,双眼是迷茫的求知欲。 裴谨行难得的耐心的解释:“就是她亲我的意思。” “裴谨行。”沈周懿不再沉默。 声音很轻,情绪不显山露水,悠悠地打断他误人子弟。 他眉梢一扬,不紧不慢扭身看她,没有半点被撞破的尴尬和不适,反而又看向小女孩,短促的介绍了句,“你看,就是这个漂亮姐姐。” 沈周懿:“…………” 小女孩儿看着从容内敛的站在烟雨中的沈周懿,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给人感觉这么温柔雅静的姐姐,一时之间看呆了去,好久才恍然大悟:“那姐姐一定就是哥哥女朋友吧?” 第十五章 沈家二爷是什么人物 裴谨行转头看她,美人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温柔、内敛、娴静,尽管刚刚听他逾越的言辞,也不曾表露情绪。 他没回答,话语权扔给她,随她怎么说都行似的。 沈周懿看他一眼,温声回小女孩。 “不是,姐姐是他的上司。” 小女孩却还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是,我觉得哥哥姐姐超级般配的!!” 是么? 沈周懿侧目看了看裴谨行,这幅皮囊典型的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什么都不做,光凭着外貌,都有大把的人为他趋之若鹜。 抛开那份令人匪夷所思的连环杀人案。 她还………挺欣赏他这种难搞的。 * 跟小女孩告别后。 二人并肩走在雾气朦胧的雨中。 “你喜欢小孩?”沈周懿问,刚刚看他跟小朋友相处的很融洽的样子,也很会和小孩儿相处,但是资料上,却说他祸稔恶盈有可能是犯罪之人,多少有些出入。 “不喜欢。” “你喜欢?”他侧目而视。 “喜欢。” 裴谨行半眯着眼,浑身浸透消沉:“嗯?那我跟沈小姐的观念不太合。” 沈周懿展眉,也顺着他那句沈小姐,道:“裴先生为什么不喜欢孩子?” “我家里不喜欢。” 沈周懿有些听不懂了,他也不解释,眸子落在她如瓷的脸上,又道。 “我不姓裴。” 男人尾音轻慢。 沈周懿面露疑惑。 裴谨行侧头看她,正欲说点什么的时候,路边徐徐的停下一辆黑色的奔驰62s,身着黑西装的司机下车,毕恭毕敬地冲着沈周懿跑来,鞠了一躬:“沈小姐,我来接您回沈家老宅,二爷脱不开身,叫我来请您回去。” 沈周懿也猜到了小舅会派人前来,从小到大,沈家是虎狼窑洞,动辄脱层皮,唯独,小舅是不遗余力护着她的人,她愿意跟沈家牵连至今,一是为找父亲、二是为小舅。 “好,稍等。”她颔首。 说着。 沈周懿回头看裴谨行,莫名对他操心:“你的工作赵哥会跟你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询问赵哥,或者电话问我。” 裴谨行淡淡的嗯了声。 在司机的注视中,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沈周懿,从善如流的,“你电话号输一下。” 沈周懿这才想起来,还没互通过电话号。 她接过手机,低头认真的输入。 司机却眼神隐晦的看了眼小姐面前这长得花哨的年轻男人,跟着沈二爷征战多年,也练就了一副好眼力,这男人,看着着实不像寻常人,有股很无形的压迫感,行头低调,气质却并不。 而且…… 他不会是在追求他家小姐吧? 正想着。 那边裴谨行轻扫他一眼:“盯着我看这么会儿,怎么,您也想要我电话号?” 司机:“…………” ——小姐快跑,这人不好惹。 沈周懿还给裴谨行手机,好笑的看着他:“输好了,随时联系。” 目送沈周懿离去后,裴谨行拿着伞站在逐渐变小的雨幕中,懒淡地漫出低低的一句:“沈家二爷——沈召卿。” 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现如今在沈家权势占比最大,握着沈家一半以上的支柱企业,五年前去欧拓展市场,如今在国内的ict行业几乎是独大,总公司驻扎在京,沈召卿手中份额,应该已经要压过沈家长子沈忠林,也就是沈周懿的大舅舅。 除去沈召卿自身影响力外,他会深入知晓这人——还是因为陈聿臣的妹妹,两年前可是差点为沈召卿自杀。 闹得沸沸扬扬,让不少世家看尽笑话。 陈聿臣更是有段时间天天嚷嚷着要一手术刀取了这沈家二爷小命,梁子结的不小。 世人都说红颜祸水,可沈家这位二爷,却也一点不逊色。 * * 沈家祖宅坐落在邕城偏郊位置,隔绝了城市喧嚣,周遭只有连绵不绝的恢宏自然景象。 祖宅极大,今日宴请宾客,门口停着不少豪车,来往的都是邕城有头有脸的门第,趁着沈召卿回国,都想搭上第一捧人际脉络,趋炎附势,都已经心照不宣。 沿着曲径通幽的石板路向里,主宅大厅里,世家小姐们闻声上门,在一旁小聚。 而这一群世家小姐里,中心位置有两人。 沈江海的长子,沈忠林之女,沈萝央。 以及在邕城读博的华西地区陆家二小姐,陆姿琦。 “陆小姐,昨天我还看到有新闻报道,你跟谢家大少好事将近,恭喜啊。”旁边张姓小姐言谈里不乏谄媚,半道喜,半试探。 陆姿琦轻抿热茶,举手投足优雅得体:“媒体最会捕风捉影,还没实在落实的事,倒是宣扬的人尽皆知。” 虽这么说,倒也没干脆的否认。 在场都是人精,怎会不知其中的深意。 谢家那种高门望族,陆家又怎么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就单单昨儿那娱乐新闻,指不定中间有什么金钱勾当才能给登上流量最高的娱乐版块。 说是公开,又莫名像是敲打什么…… 生在那种家族,有几个真单纯的? “陆小姐自幼和谢大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将来喜结连理,在大家伙看来也是迟早的事,多登对啊。”张小姐道。 “是啊是啊,不过,央央啊,你家小叔……”边儿上的女人话锋陡然一转,望向陆姿琦右手边正时不时东张西望的沈萝央:“这回是不是就常驻国内了?” 沈萝央回神看过去,发现几家的千金都双眼炙热的盯着她,倒不是想跟她话家常,而是她们一个个都对她小叔有着觊觎之心,几乎已经昭然若揭。 小叔平日里洁身自好,鲜少有什么桃色绯闻,在一众世家年轻子弟当中算是一股清流,加上能力超群、年纪轻轻就掌握了沈家诸多产业,在别人还在肆意挥霍时,他就已经身显名扬了。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 小叔长得极好。 纵使出国多年,也没浇灭这些人窜着的热情和心思。 沈萝央微微一笑,口吻平平无奇地:“应该吧,回来要专注几个项目了。你们也知道的,我家小叔,一直忙于事业,闲都闲不下来。” 言外之意,可没空跟你们谈什么风月。 第十六章 阿懿,好久不见 沈萝央言笑晏晏的,待人态度很好,让人也察觉不到什么言行不一的冷讽,反而,更加让这些女人起了讨好的心思。 沈家因有沈召卿的打理,蒸蒸日上,如日中天,沈萝央也是千娇万宠般的存在,又是沈召卿唯一的侄女儿,她们虽然很难接触到他,退而求其次来从沈萝央这边入手,也未尝不可。 嫁人望嫁沈二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是十多年前就盛行的话了。 “这么说来,沈二爷至今感情生活无暇顾及,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沈萝央那么一说,并没有击溃富家小姐们的想法,反而更加殷切。 沈萝央幽幽地笑着。 这倒是给钻了空子了。 “依依姐,你这么恨嫁呀?”沈萝央干脆顺着话锋打趣,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被唤作依依姐的女人倒也不害臊了,惦记沈二爷的多了去,她只是更诚实坦率些而已,也好过其他人的虚伪:“那倒没有,就是仰慕沈二爷,央央是不是能帮忙牵线搭桥?” 陆姿琦看了看旁边笑容快挂不住的沈萝央,轻飘飘的解围,“央央身为晚辈,插手长辈的婚姻大事,怕是不太妥当的。” 沈萝央心中只觉得这些女人痴心妄想,面儿上还是妥妥帖帖:“是呀,我小叔呀,其实很挑剔的,不然也不会至今不顾及个人感情问题,各位想追,就另外想办法,我插不了手的。”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几年前的一桩事,陈家那小公主,当年不是大闹特闹,铁了心要追求你小叔,搞得满城风雨,最后还灌了自己大半瓶安眠药,差点送了命……” 说起来一阵唏嘘。 陈家就那么一个姑娘,为了沈召卿寻短见,陈老爷子当天就气进病房,就是这样,都没能让沈召卿松口,只是不卑不亢不冷不淡的差人拿着赔礼道歉的礼品看望了下就不再回应。 也让观望的人庆幸之余,又忽觉这向来温润待人亲近沈二爷,骨子里揣着的是化不开的寒冰。 “真不知道,未来你小叔会娶哪家的千金,我倒是还羡慕你了,独一份儿的娇宠,做个侄女,也挺好。”依依姐口头不免酸溜溜的。 沈萝央给自己倒了杯白茶:“独一份么……” 时间推移时。 门口有佣人来报了声:“周懿小姐回来了。” 沈萝央喝茶的动作一顿,顺着看过去。 旁边的陆姿琦也意味不明的望去出声方向。 沈家主宅经年木雕大门的门口,今天天气阴雨连绵的,昏沉的光线延顺着门沿拓进来,却在门口女人迈步而来时,恍若带来了一阵微光,冰肌玉骨成了昏晓之地唯一的亮色,她身着得体的雾灰色大衣,身姿曼妙,乌黑的复古长卷发饶有灵气的从脸颊随风散开,眉目淡的像远山青黛,让人视线不由自主随之而至。 心下感叹。 有女如此,才称得上真正的名门之姿。 “沈周懿……?原来她也回来了。”张小姐表情微妙,“有多少年没见了?十几年了吧?” “可不是,早早离国漂洋过海去留学,现如今这么多年没见,这位周懿小姐跟过去…………倒是大相径庭了。”依依姐语气唏嘘,眼神却止不住的想要偷瞟过去打量。 谁不知道沈家沈周懿。 沈家沈妍让,当年也是邕城最骄纵高贵的名门闺秀,偏偏就嫁了个夜店出身的,生下的沈周懿也自然不被人高看,尤其是沈妍让去世之后,这种由衷的轻视更没了收敛,她们当年个个心高气傲,都没人愿意跟沈周懿玩的。 原以为是最低贱的一人,没沈家倚靠,也没什么出路。 结果,人家在国外却混的风生水起的,接连斩获了多项艺术美术界的奖项,频频上外媒板块报道,一幅画被抢破头,身价、名誉、样样没落下。 比成日里喝喝下午茶、插花、出席各种高雅活动的她们,层次不知高了多少。 当然了,她们这个圈子本就心气儿高,又怎么会承认这件事。 不过就是会画画而已,一个自诩清高的艺术家,这点能耐又能吃多久? “央央,沈周懿回来了,你啊,可得多注意,毕竟她是个外甥,外甥如外人,不过凭着母亲高贵沾了光,将来沈家,还不得看你啊?”葛依依慢吞吞的好心提醒。 这话多少是明显了些。 沈萝央缓缓看她一眼,“依依姐操心了,她也是我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何必搞这么些弯弯绕绕。” 葛依依不说话了。 谁不清楚啊,沈萝央看不上沈周懿,自小就不亲近,现在人前倒是装的人五人六的。 今天沈家来的宾客乌泱泱的,不在少数,全部都是奔着这位沈二爷来的,首先先去跟沈江海打过招呼,其余时间都在眺望沈召卿的去处。 终于,有人低呼一声:“二爷来了!” 唰的。 密麻的注视追过去。 沈萝央都起身,俏丽的脸上延展出笑意,四处去寻。 另一边。 沈周懿礼仪教养没忽视,找到沈江海的位置,过去问好。 “外公好。” 沈江海本正和沈忠林闲聊,一听动静,侧首看过去,沈周懿眉眼温和,隐隐有那个男人的影子,尤其是这温沉的性子,几乎如出一辙的。 “你小舅去请你的?” 沈江海脸上表情并不松动,大半辈子征战商场,气势上也格外唬人。 沈周懿不卑不亢:“是的。” “让让去的早,周懿小时候性格又……所以召卿向来对周懿偏宠些,爸,今天是召卿刚刚回来的日子,您啊,就宽心些。” 旁边的沈忠林笑呵呵地打圆场。 沈江海面色不渝,倒也没当众拂了面子,虽然在场都是阿谀奉承,但是背地里,个个都有一颗豺狼心,看热闹取笑的,也多了去。 谁都轻慢沈周懿,可沈召卿就是一身反骨,见不得这丫头受半点委屈,硬是护了这么多年。 沈周懿眸光徐徐落在沈忠林脸上,她两秒后才敛眸,慢吞吞唤了声,“大舅舅。” “来坐,你小舅啊,一会儿就……这不,来了。”沈忠林忽而冲着沈周懿背后一笑,脸上笑就没变过,好脾气又亲和。 沈周懿心下一动。 回过头时,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就已经越过蠢蠢欲动要上前搭讪的人,直奔他们这边而来。 男人身姿修长,简单的装束穿着却清冽拔萃,肤白如玉,五官更是生的格外精致,眉眼中是一种沉敛的雅致,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晕着让人心中惴惴乱飞的淡淡笑意,略微清冷,若天上月,似岭上霜。 他视线朝沈周懿一侧,低低沉沉地呼唤她名字:“阿懿,好久不见。” 第十七章 我们阿懿,生来高贵 沈周懿看着面前的沈召卿,恍惚了下,他们也有几年没见过面了,似乎都在忙碌,在各自的世界里奔波。 “小舅,你好像清瘦了点。”她莞尔一笑,这才算真正的表露真心。 沈召卿抬手轻抚她的后脑,“我看你,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召卿你可宠着这丫头吧,宠坏了看你怎么收尾。”沈忠林打趣。 沈召卿微弯腰,给沈江海斟了杯茶,笑回:“宠坏,那我也兜着,也不是兜不起,更何况,我们阿懿从小就乖,大哥你还不清楚?” 沈周懿平和地看沈忠林一眼。 沈忠林哈哈的笑,眼神不知为何飘忽了一下。 “召卿,你看你,我们央央也千盼万盼等你回来,结果你就顾着周懿了,央央都要吃醋了。”沈忠林旁边,是他的妻子,何琳。 话落。 沈萝央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亲昵的挽住了沈召卿的手臂,没了刚刚扎堆富家千金里的从容,多了些俏皮,“小叔,你现在可是大忙人,我都排不上队跟你说说话。” 沈召卿看她一眼,唇边微微,“倒是学会打趣小叔了。” 沈萝央这才展颜一笑:“开玩笑呀,我知道小叔最疼我的。” 说这话时候。 沈萝央还是没意识的瞟了一眼边儿上笑容温和妥帖的沈周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姐姐,难得能见你来一趟。” 沈周懿抬目,嗓音清清和和:“画廊事多。” “喔……听说你下个月要举办画展?” 沈召卿借空将自己的手臂从沈萝央臂弯抽出,视线落在沈周懿身上,静静听着。 “对的,下月十号。” “邀请函呢?不会不打算邀请我们去吧?”沈萝央好像是半开玩笑。 沈周懿轻轻侧目,眸子波澜不惊,嗓音清丽没棱角:“我第一次开展,自家人,想来便来不用走规矩那套,我随时欢迎,特意送上请帖,倒是生分了。” “那央央下月有时间来吗?” 沈萝央一顿,硬是被绵里藏针的噎了一下。 “我争取,你也知道,期末到了,考试多。” 沈周懿微微笑,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沈萝央只觉得……她似乎并没有讨到好。 还衬得她不懂事了。 沈周懿向来如此,心思多,心眼密,挺烦。 何琳哪儿能看自家闺女露怯,扯着沈萝央坐在自己身边儿,才言笑晏晏地看着沈周懿,道:“可惜了,最近益华那孩子出差,不在邕城,否则他绝对会来看看你的,你们自小能玩儿到一起,青梅竹马的在一个院儿里长大,他一直挺惦记你的。” “何益华,就是舅妈那个远房侄子,你还记得吧?” 何琳张嘴,很热情的倾身过来握着沈周懿的手拍了拍,不停地提醒沈周懿,何益华是何许人也。 沈召卿刚刚端起淡色纹路的青花瓷茶杯,闻言,骨节修长的指腹摩挲了下杯口,透过丝丝白雾,凝着对面儿的何琳。 沈周懿敛眸,记忆里,那个跋扈的小胖子,浮于眼前,她淡淡的笑:“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何琳观察了下沈周懿表情,随后才一阵叹,“益华总是念叨起你呢,其实吧……原本你离家时,舅妈就想着,你性格执拗,容易受委屈,如果能跟益华凑一起,也算亲上加亲,可是没想到啊……” 她忽然捂着嘴笑了会儿:“反而跟京城的那家定了亲,人家愿意咱们周懿,也算好事吧,毕竟那家权势通天,就算是个二房妾室,也不算下嫁,以后也是去享福。” 何琳这些话,句句为人好,字字却带嘲。 嫡女嫁妾室,还是一个二房的妾室。 在她看来,倒成了沈周懿高攀。 “大嫂。” 沈召卿放下茶杯,眼睫轻抬,眼下一抹淡褐色的痣蛊的很,也莫名凉:“阿懿从不比任何人低一等,区区妾室,也是值得拿出来宣扬高兴的事?” 他口吻不紧不慢,甚至眼尾带笑,却也慑人。 何琳蓦的脊背一寒。 无端的浑身发毛。 说实话,她一直很怵这小叔子,待人平易,但是总是若即若离的,摸不透。 “这……我也是为周懿考虑,那家是什么人家,召卿你也清楚,就算是妾室,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何琳轻嗤,不就是一个沈周懿?嫁人家高门大户的妾室已经算是她烧高香。 怎么? 难不成指望嫁什么嫡系? 有那条件吗? 还不是痴人说梦! 沈忠林看自己妻子言行已经让沈召卿不耐,从中周旋开口:“你嫂子有口无心,她也是太操心了,别往心里去。” 沈召卿淡笑:“自家人生什么气,只是,您想啊,刀口对着别人,自个儿怎么会觉着疼,大嫂,日后央央出嫁,想必您就不这么调笑轻松了。” 何琳脸色僵住。 被云淡风轻的下不来台。 沈萝央抿唇,复杂地看了眼沈召卿后,往后一缩,不敢造次亦心中躁闷。 沈忠林也脸色不好了起来。 沈江海浑浊的双目掠过面前年纪尚轻的小儿子,他知道沈召卿护着沈周懿,就单单给沈周懿张罗的这桩婚事。沈召卿当初听闻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阿懿可喜欢? 沈召卿恐怕就没打算让沈周懿做这枚打通京圈儿脉络的棋子去联姻,就连这次回国…… 都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一时之间,氛围怪异了起来。 沈周懿似乎置身事外,她甚至没变过表情,不羞恼、不尴尬、不觉得被侮辱,就那么温淡笑着。 沈萝央眉心皱起来。 沈周懿这么得意忘形,不就是仗着小叔撑腰?她就不信了,小叔这样的商人,还真会为了沈周懿的不喜欢而去解决这个联姻,对方家族,哪儿那么容易开罪。 “家主,餐食都备好了,可以让宾客移步西渚院了。” 管家适时的出面,结束了这场风卷云涌的谈话。 去往西渚院时。 沈周懿去洗了个手,整理了下妆容仪态,出来时,和一个富家小姐碰上。 沈周懿看对方一眼,没多在意。 但是对方却忽然叫住她:“rose小姐。” 沈周懿回头。 陆姿琦上下打量她一眼,矜持又高贵的一笑:“我们以前见过的,在g国,一场作品展览上,我叫陆姿琦。” 沈周懿挑眉,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太多印象。 对方也给她一个台阶:“当时你作为主人公被众星捧月,的确不容易记得住,当时我是跟我未婚夫去的,他叫谢宿白。” 又是谢宿白? 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两天总能看到、听到。 “有点印象了。”沈周懿没再说不清楚,没拂人面子。 倒是陆姿琦说:“我和宿白都很喜欢你的画,所以只是想表达一下我个人对你的喜欢,希望没让你觉得尴尬。” 第十八章 你要嫁给你喜欢的人 沈周懿眸色深深,她不着痕迹的审视了下面前的女人,陆家…… 好像是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谢谢。”沈周懿淡笑,回以谢意。 陆姿琦颔首,眉眼里藏着并不是很明显的傲气,“下月听说沈小姐的画展开办,不知我是否有荣幸可以参展?” 沈周懿眸子温和的弯了下,“当然可以,也是我的荣幸。” 陆姿琦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一个微信吧。”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沈周懿翘唇,不卑不亢添加了好友。 二人寒暄几句后才分散开。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那道挺直高傲的背影。 刚刚进门时候她不是没看到陆姿琦是和沈萝央她们一块的,按理说,她不应该过来跟她搭讪的,毕竟那个圈子得到小姐们对她向来避之不及,而这个陆姿琦…… 又是意欲何为? 沈周懿微微摇了下头,没再继续多想什么,旋即去往西渚院。 这场完全的利益宴席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等到宾客逐渐散去的时候,正厅内只剩下了沈家人,沈周懿本想早点回去的,半路还是被沈忠林拉了回去,参加美名曰家庭聚会。 沈召卿和沈江海去书房议事,会客厅里只剩下沈忠林一家和沈周懿。 “周懿啊,过段时间你的画展大舅舅恐怕有事不能过去了,所以为了祝贺你事业新起航,大舅舅前段时间就给你做了个礼物,明天差人给你送过去,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忠林命人将一尊驯鹿木雕,半人高,鹿角栩栩如生、生长方向错落有致,用的木材也是极好的乌木。 沈周懿看了眼,只是温和的点头:“多谢大舅舅,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大舅舅可是花了些时间雕刻这东西的,平时啊,可痴迷这雕刻艺术。”何琳笑呵呵的说,“就连益华那孩子,成天过来找你大舅舅讨教木雕艺术,这俩人倒是投缘。” 沈周懿眼神轻飘地看向何琳。 何琳却笑得极尽热情:“看我,总是有些可惜你跟益华,周懿不喜欢那我就不说了。” “是可惜么,我还以为舅妈几次三番提起他,是故意膈应我,毕竟小时候,我跟何益华并不是很合,舅妈,我以为您知道的。”沈周懿轻抿热茶,出口的清和嗓音温柔不疾不徐。 何琳嘴角的笑凝固了那么一秒,后有些气恼:“你这话说的,舅妈真不清楚,你把舅妈当什么人了?” “阿懿,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沈召卿适时的出现在楼梯梯口,打断了何琳即将脱口的话。 一听这清冷温沉的声儿,何琳倏地闭上了嘴。 沈周懿起身,冲着厅上两位长辈淡淡颔首:“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沈召卿走来,帮沈周懿的大衣取过来,让她穿上。 而后冲着沈忠林和何琳点头示意之后,带着沈周懿离开了正厅,根本不在意他们二人是何想法。 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何琳脸上的笑陡然消失,身子往后一靠,语气也锐利起来:“瞧瞧,她还挺会阴阳怪气,有了点本事,底气就是硬啊,你说说沈召卿,管那小疯子干什么?就是调侃了几句,他就着急忙慌把人带走了,眼里还有哥嫂吗?!” 沈忠林:“以后在召卿面前你最好收敛点,真要给他知道点什么,你想有安稳日子过?” 何琳立即怒斥:“他算什么?沈忠林,你窝不窝囊?被一个毛头小子压的抬不起头,老爷子那意思,沈家将来怕是要交付给沈召卿了!你甘心?” “爸妈,这里是主宅,我爷爷还在楼上,现在就想着家产分割的事情么?”沈萝央脸上阴恻恻的,似乎有什么烦心事,说完就起身离开。 二人一诧。 幽幽地闭上了嘴。 从沈家的老宅出来。 此时此刻的雨已经彻底的停了,空气里湿漉漉的潮味儿,混合着冷气,争先恐后的往领口钻。 沈周懿拢紧领子,二人一路走去门外。 司机已经在等候。 沈召卿看了下手表,他将自己臂弯的大衣给沈周懿披上,细心的为她理好领口:“刚刚回来,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过段时间可能得去京城处理事务,在邕城时间大概不多,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别自己扛。” 沈周懿轻笑:“没关系,你才回来挺多事压在身上,别总顾及我,我不是小孩儿了。” “怎么不是?”沈召卿尾音淡淡。 旋即垂眼,口吻很平和,却也足够的有分量:“至于跟京城那家的联姻。” “阿懿,对方家虽强权,但是你不喜欢,小舅给你善后,你会嫁你真正喜欢的人。” 没人在乎她想什么,没人给她做主,他来做。 沈周懿当然清楚沈召卿这话是多么的认真,但是对方家族她查过了,真要以沈召卿的名头去悔婚,怕是会给沈召卿带来一些影响—— “我可以处理的,小舅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沈周懿并不急于这桩婚事的结果,沈家妄图用她做桥梁…… 对不起。 他们想的太多了。 这些话,沈周懿没明说。 动作却快,已经抬步走向了车旁,生怕他会继续这个话题似的,冲着沈召卿挥挥手,笑道:“我回去了,改天来我画廊给我撑撑场。” 沈召卿眉心微凝。 沈周懿已经上车。 亮黑色的车影在夜色里逐渐远去,沈召卿才徐徐回神。 白衬衫在夜风中呼哧几声,男人长身如玉地身影立于葱郁的柏树影下,一双看似温雅实则薄情的桃花眼深不可测,站了许久后,转身回去时。 他拨了通电话出去:“查查何家何益华近几年情况——” 第二天一早。 沈周懿来到画廊时,发现已经上岗了两名安保,年龄在三十五岁上下,一高一矮。 高的叫张德胜,矮的叫余年,余年似乎还有残疾,一只手在前些年工作时少了三根手指,但是赵斐然说,行动利索,有经验,不影响。 那天画廊的事情也算是敲响警钟,画廊安全事宜提上日程,赵斐然速度的招聘了相关人员,更有保障一些。 进了办公室。 看到了裴谨行已经到了,他在自己的工位上,桌面上放着一个黑色保温杯,惹眼的长腿往桌上一伸,浑身懒洋洋地往后靠,恣意妄为的行事做派,手中还握着一份稿件。 眼圈儿晕着倦怠,远远看去,浑身透着冷冷淡淡,一副谁也不要轻易招他的样子,又正又放肆的姿态。 看沈周懿进门。 赵斐然早就憋不住了,因为小黄诗事件,开始对这个漂亮小子心存愤懑,老觉得裴谨行是个不挑食儿的流氓,所以在裴谨行进门,坐在工位上的十分钟内,偷偷的恶狠狠地瞪了裴谨行十八眼。 他快步走到沈周懿身边,压低声音一阵吐槽:“老板你看你看,这人像是来上班的吗?谁看了不得觉得他是抡着刀来要债的?” 第十九章 我的初恋,他死了 沈周懿好笑的看了眼一肚子怨气的赵斐然,又瞥一眼那边的裴谨行。 虽然看着肆意妄为了些,但是…… 的确挺养眼的。 “人家好像没干什么吧?正常上下班,规规矩矩的。” “这还规规矩矩?您不能被美色蒙蔽双眼啊!”赵斐然挠挠头:“工作态度极其散漫!从进门开始,就没搭理过人,我都没法给他安排工作!” “没法,还是不敢?” “当然是不……”赵斐然舌头闪了一下,被戳中后:“我怕一个毛头小子做什么?” 沈周懿哦了声:“你不敢,那我去吧。” 赵斐然:“………”他没有、他不是。 扣扣扣—— 一只细白漂亮的手敲了敲他的桌面,裴谨行悠哉地抬起眼,看到沈周懿后,轻慢的歪头:“您有事儿吩咐?” 沈周懿指了指自己办公室,“马上开办画展,邀请函需要尽快装订准备好,你跟我去弄。” 裴谨行点了下头。 将手中的稿件扔桌子上,长腿一收,懒懒散散站起来,说什么听什么,好像还挺乖的样子。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离去。 赵斐然又凑到明杳旁边:“看到没?这就又巴结老板了,我就说长这样的,都不是好东西,走个捷径,傍上咱们老板,做个甜甜小情人,那不是飞黄腾达提前过富足的退休生活。” 明杳:“我觉得他挺正经的啊。” “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什么时候对老板下手!” 明杳迟疑:“啊这……懿姐哪儿会那么经不住诱惑,你这猜测也太……” 赵斐然过来人似的拍了拍明杳肩膀:“小姑娘啊,女人二十五,如狼又似虎,哪儿经得住这种漂亮小狼狗的攻势,叫个姐姐,魂都天上飞,你不懂。” 明杳迷茫:“但我觉得……小裴不像是那种会追人的。” “那他像啥?” “大概是……会气人的那个?” “…………”赵斐然立马竖起大拇指。 通过表象看本质,有理。 * 外面俩人嘀嘀咕咕。 里面俩人却按部就班。 “电脑里有拟邀名单,直接都打印出来,整理好,信息不要弄错,最后装订。”沈周懿一边脱外套,抬着手将柔顺的卷发扎了个慵懒的低马尾,声音温柔有条理。 裴谨行不经意朝着她那边扫了一眼,女人刚好走到一缕光下,暖色的阳光落在她脖颈肌肤上,白的透亮,锁骨在毛衣下若隐若现的。 发现裴谨行没理她。 沈周懿朝着他看过去,“听明白了没?” “是挺白。” “……?” 裴谨行眼皮子一掀,也不解释,长腿一迈,坐在离她不远处的电脑前,正儿八经开始工作。 沈周懿不解地抿抿唇。 最后也去跟着整理邀请函,临近中午时分,明杳问过大家吃什么,去点了外卖。 拟邀人员不少。 工作量也不小。 等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三点。 沈周懿揉着脖颈伸了伸懒腰,太阳才出没多久,又阴了下来,她猛的想起来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来,行色匆匆的跑去外面阳台。 裴谨行听到动静朝着她那边看过去。 发现女人跑去阳台外,然后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件儿黑色冲锋衣。 “…………”他怎么瞅着,有点儿眼熟? 沈周懿摸了摸衣服,潮湿的挺严重的,她那天洗了之后,忙于工作和各种,一直没收回来,加上又下雨,淋湿后一直没干。 又得洗一次了。 她刚刚进来,就听那边若有所思问一句:“这衣服……” 沈周懿看向他。 裴谨行单手灵活地转着笔,那双意味悠长的眸,扫视着她手里的衣服,似乎是好奇:“……你有对象?” “看着像男款。” 他明知故问。 这衣服,是当时在那边发的工作服,袖子上还有22号的衣服粘贴,是他当初给她留下的。 沈周懿低头抖了抖衣服,想到了那句:不谈,我不好泡。 她将衣服又送进洗衣机,面色如常的回了句:“不是。” 一秒后。 “初恋的。” 裴谨行眉梢冷不丁一凝固:“……” 他们恋过? 他怎么不知道? 须臾后,裴谨行歪着头,唇畔起了弧,总是含了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轻佻气,“初恋的,现在还留着?你这么爱他?” 沈周懿洗好衣服,又洗了洗手,对于裴谨行的好奇,她也一点不介意多胡编乱造些。 “那倒没有。” “那你留着他的贴身衣物纪念又是图什么?” “这个啊……”沈周懿指尖不疾不徐地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很惋惜,“那是因为。” “他死了。” “…………?” 沈周懿没注意那边男人更微妙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很久前,死在了高原山上萧瑟的风里,风吹十里,尸骨无存,他是救援英雄,风里来雨里去,危险重重,我就是留个纪念,省的忘了他。” 省的忘了那目下无尘的暴徒,是怎么拒绝她的。 她的爱情被他掐死了,他也死了。 反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见面,她怎么胡编乱造,他也不知道,随意发挥没有问题。 更何况。 长这么大没恋过爱的事,说出来也挺没光,就委屈一下22号吧。 她默默的在心里跟22号说了句,对不起您老。 “……” 裴谨行沉默了良久。 窗外乌云涌动,屋内昏暗下来,仿佛应景似的。几秒后,他才慢悠悠地出了声,流言混话张嘴就来:“那他死的挺惨,节哀。” “我会的。” “…………” 裴谨行舌尖轻扫上颚,似笑而非的抚了抚唇。 要是,他这时候承认,他就是她‘死去’的初恋,他家小老板会不会为了保全脸面,当场把他踹出画廊,永久解雇? 难得‘死’一回。 裴谨行在心里还恶趣味了一把。 倒也没生气,就是莫名挺期待沈周懿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她生气起来…… ——应该也挺好看的。 叮—— 微信响了声。 陈聿臣:「在干嘛?」 他低头漫不经心回:「刚死,等投胎。」 陈聿臣:……??? 陈聿臣:「你青天白日又发什么疯?ai动手了?还是你被哪个女壮士糟蹋了?」 第二十章 我的未婚夫,是你吗 裴谨行瞟着手机屏幕。 隔了一会儿,又见陈聿臣发来的一条消息:「说正经的,霍仲景查到了个事,ai 交易局的佣单,是你家那个缺德侄子干的,他可能要来邕城了,不干他?」 裴谨行恹恹的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情绪:「用词文明些。」 陈聿臣:「你还挺淡定,你死了,你欠我的6367741万研究费,谁还?」 看着这串数字,裴谨行这才稍稍地挑眉,这个周扒皮,小数点后都要给他精确的列出来。 陈聿臣:「裴太子,几把刀架脖子上了,您先别骚了,回家继承家业,谁还能动你?」 裴谨行:「这不是觉得我挺牛逼,被ai虎视眈眈追求这么久,魅力大,真困扰。」 追什么求?追杀! 陈聿臣:「……迟早骚死你。」 陈聿臣:「什么时候回京城,隔三差五换个临工体验生活,还没玩儿够?九院任命书没下来?老太太那边我会多加照顾,你不用守着这儿,还是说,你留这儿有什么其他原因?」 裴谨行看着这一连串问题,臊眉耷眼的模样才稍稍有了些起色,敷衍一句:「要上班,挣满勤。」 陈聿臣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你要真这么闲,你就去给兄弟报个仇,沈家那败类王八犊子回来了,他有个捧在心尖尖的外甥女,叫沈周懿,你知道吧。」 裴谨行懒懒抬起眼睫,扫了眼那边扎着头发,低头伏在桌面整理画稿的女人。 他细细地凝视她巴掌大的脸,青山远黛般,属于淡颜系,浑身荡漾着烟雨飘渺般的柔婉质感,用她来形容温柔,毫不为过。 看了一会儿。 他修长的指尖轻抚眼皮,微微错开一些视线,只觉得今天阴气沉沉,惹人浑身冒着燥。 「怎么?」 陈聿臣:「把那败类最疼的外甥女泡了,又能……一箭双雕,你这种畜生界的天仙,女方也不吃亏,还能气死沈召卿。」 裴谨行:“…………” 他睨着畜生界的天仙那几个字。 几秒后,干脆了断的点了拉黑。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沈周懿忽然出声。 裴谨行淡淡的看向她,手机扔到了桌子上,无视陈聿臣打来吵架的电话。 “嗯?” 沈周懿一边从手边儿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美工刀盒子里挑选了一支,一边说:“你是京城人,对吧?” 她看过他简历。 “我口音很重?”裴谨行喉咙溢出笑,那股劲儿总是游走在轻佻与冷淡之间,不经意的就能烫人心扉。 “那倒不是。” “是因为你这个姓。” 沈周懿若有所思,而后轻笑着垂眸削手中铅笔,温声说:“京城提起裴姓,人们似乎只能想起那家。” 权势通天,踩在华国金融链顶端的那家。 “你觉得我跟裴……”他稍作停顿,后而从容道:“跟裴姓那家,有关联?” “合理的猜测不是吗?最主要的是。”沈周懿唇边弧度微不可察的淡了些:“我有个八字没一撇的口头未婚夫……” “就是裴家人。” 所以,她让赵斐然留下裴谨行,是有一些其他想法。 或许,他们两个从遇到到如今的心思,都算不上单纯。 裴谨行这下,到有了一些微妙反应,他讳莫如深的眼眸勾画出令人不解的光,继而,纨绔子弟行径的往后一靠,语气平静极了:“是么?那真巧了。” 沈周懿不免又打量着那边的男人。 她一直都认为,他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那种人,京城人、同裴姓、气质高贵、浑身过人能耐、无忌不羁,所以她一直在想,裴谨行到底跟京城裴家,有什么联系没有。 裴谨行当然知道沈周懿猜测。 第一次来画廊面试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她就是二房那边看上的女人。 或许是试探,裴谨行又徐徐道:“你对你那个未婚夫,了解多少?” 沈周懿也颇有探索的观察着他的所有细微表情:“没了解,没见过,没查过,甚至姓甚名谁,也没过问过,只知道是裴家二房大少爷。” 毕竟,她刚回国,两家也刚口头约定。 “你就没好奇过他?”裴谨行淡淡的一哂,尾音慢声慢调。 “没打算嫁给他,为什么要好奇?”沈周懿并不介意裴谨行知道这些。 “所以,你是裴家人吗?亦或者……你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而且依旧来我画廊工作,是什么意图?你——是谁?” 沈周懿语气没变化,一双柔婉的眸秋水盈盈,也的确并不介意事实是什么。 她只是听说,那大少爷近期会来邕城,具体什么时间并不清楚,恰好此时,裴谨行出现了,好巧不巧的,总能几次三番跟他有转个弯儿还能碰上的缘分。 不多想一些可能性,就太缺心眼了些。 她那些年一直在国外,对于华国一些豪门望族情况所知甚少,沈江海通知她回国,也没有跟她细说过裴家联姻对象情况,她明白,沈江海也是在打太极,试探她对这桩婚事态度,让她同意了之后,再慢慢告知说对方情况。 实际上,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嫡是庶,没打算嫁,也不会想去了解。 尤其裴家错节盘根,复杂难明,旁支众多,各房分割的情况也晦涩难懂,她也懒得去一一筛查裴家旁支情况,再加上,在这个时间段,裴谨行又恰好出现在她身边…… 那她干脆抱着一丝疑虑,探探他底细。 所以,她上次才会查他。 可惜,查出来的东西更让人惊讶,但是对于他背景,却没任何的缝隙可钻,一点儿光不透。 如果他是二房那人…… 就算是裴家子弟,可只是妾室而已,会被这么大费周章极其周密的保密他个人信息? 好像……并不合逻辑。 裴谨行没说话。 他也没有什么意外,或者否定的表现。 至少,让沈周懿确定,他的确跟裴家有一定的关系,他会是裴家的什么人? 跟她这个口头未婚夫有没有关联—— “懿姐,有人送东西过来了,说是沈忠林先生,你大舅舅派人过来的。” 明杳敲门进来。 蓦然打断了确定沈周懿的分析。 裴谨行松泛的往椅背一靠,好听的声音从喉间发出短促的笑,下颌微抬:“要不,你先处理外面的事?” 沈周懿看他这散漫的态度,心下猜测一二,也没急着非要逼出他身份,他是与不是那个人,迟早会明了。 她站起来,跟着明杳一同走向外面。 裴谨行眸光随着那道曼妙背影而去,几秒钟后,他又拿起手机,不疾不徐将陈聿臣从黑名单放出来。 「我这辈子其实没做过什么德行浅薄的事——」 陈聿臣气笑了:「你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 裴谨行不理会对方的无情拆穿,长腿颓肆地往桌上一搭,微侧着头,下颌线在光影斑驳之处,勾勒深谙又削瘦的弧线,隐约下,那若玫瑰般潋滟的唇,忽而一翘。 欲极,也疯的带感。 问出的问题,显然也毫不在乎。 「如果我泡了想杀我的蠢货侄子的未婚妻,会遭天谴么?」 第二十一章 沈小姐,您报警吧 陈聿臣对于裴谨行这言论,的确是惊了一把,裴谨行的个性,其实很冷淡,难得会对什么事热衷。 从小的薄情寡义。 在别的青春期小子还在为泡不到漂亮妹妹为爱伤神抹泪时,裴谨行就已经在十七岁未成年不受法律制裁之时,做了件让lfi国际联查局全体惶惶,气的总局当场进急诊的事。 从而日夜监视。 生怕他再捅出什么弥天大祸来。 现如今。 在23岁,竟然,开了男女情事这一窍了? 陈聿臣:「你来真的?可是你也不认识人家沈小姐,你这种个性,是泡姑娘去的,还是给人家添堵去的?」 裴谨行:「你以为我在给谁当小秘?」 陈聿臣大概默了半分钟,才逐渐反应过来什么:「……卧槽?」 紧接着又追一句肺腑之言。 陈聿臣:「天仙畜,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来真的啊?我就是开个玩笑,玩儿人感情不道德!虽然你也没有这玩意儿。」 裴谨行侧耳,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他一边回复,一边起身:「我不追。」 陈聿臣:「?」 裴谨行:「不能让她来泡我?」 陈聿臣:「…………」 ——沈小姐,您报警吧。 * * 沈忠林派人送来了给沈周懿雕刻的驯鹿木雕,木雕体积不小,重量上也瓷实,加上木材昂贵,专程派了他身边的两个人一起送过来。 保安亭两个保安,高个保安昨晚值了夜班,白班就由矮个子手指残疾的保安守着。 沈忠林的人开车进来。保安立马出去登记。 “麻烦您登记一下手机号再签个字。” 车内的人看了眼保安残缺的手指,皱着眉嫌恶地说:“天底下没人了?招聘一个残疾废物来值守。” 保安也是老实人,只能尴尬的打哈哈,也不想得罪人,还是和和气气地说:“画廊规定,人员来往都需要登记,里面东西毕竟值钱,就麻烦您了。” 车里人不耐烦的下车,摔着车门走过来。 一边签字,一边瞅着保安的手指:“你这怎么弄的?” 保安挠挠头:“年轻点时候干活,不小心意外被机器割了。” “一只手都快没了,俩手指也没用,跟废物有什么区别,真不知道你们老板脑子里想什么,施舍你这种人,到底都不正常。” 保安脸一僵,嘴唇蠕动几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总这是让人送礼,还是送下马威?” 后边。 沈周懿走出来,细白的脸上情绪很淡,温婉不散,柔和的声音,却莫名有力道。 看沈周懿出来了。 替沈忠林送货的人也没悔过,反而笑的更大胆:“呦,周懿小姐,我这不是为您考虑嘛,这么一个废物,您招聘进来,是做什么慈善?我们沈总这木雕,也怪值钱,给您送过来,您也得好好的收起来吧,要是丢失了,你这小辈岂不是大不敬了。” 沈周懿婉约的勾着唇:“有道理,我再烧两柱香,更显尊敬。” “您这玩笑开的,这是沈总对你的爱护,上心点也是应该的,我这不是在提醒身为小辈的您应该怎么敬重长辈吗。” 赵斐然冷笑:“你们沈总是天王老子?身边儿的狗都叫的这么耀武扬威,生怕你主子不知道你这条狗多敬业?明杳,还不鼓掌,敬业精神可嘉啊。” 明杳面无表情的冲着那人:“嘬嘬嘬。” 男人:“……?” 他恼羞成怒的看向沈周懿:“周懿小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好歹我也是沈总的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之所以他会在沈周懿这边这么胆大包天,也的确是他跟着沈忠林十几年了,亲眼见过沈周懿在沈家的境地,仆随主意,潜意识里就没把沈周懿当大小姐,不尊敬,也是从骨子里渗透的。 沈周懿也没把这人放眼里。 正准备让人遣走时。 旁边忽然伸来一条修长有力的腿。 皮靴直踹那人正脸。 伴随着一声惨叫。 裴谨行平稳站直,他手中还握着那黑色保温杯,散漫地拧开,吹了下,浓郁纤长的眼睫轻抬:“我是不是踩着什么了?” 沈周懿:“…………” 赵斐然:“…………” 明杳:“…………狗。” 保安:“……”不敢吱声。 裴谨行淡淡的眼瞳缓缓往下挪,看到了满脸鼻血的男人,他漂亮的眉心忽而起了褶,“这脸挺结实,脸没踩烂,我鞋都受重伤了。” 沈周懿:“…………” 地上的人嗷嗷地哭叫,门牙都断了半颗,疼的要命又气的要命,嘴里叽里咕噜秃噜着骂人的话,半句也听不清,尤其他鼻梁骨怕是也折了,眼泪鼻涕血水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更证明了,裴谨行这一脚,踢的多刑。 赵斐然默默地抖了抖。 他朝着明杳靠了靠,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以后对他好点。” 明杳:“……你怕他踹你?” 赵斐然:“笑话,我只是突然觉得裴先生帅翻天,我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年轻人!” 明杳别开脸:“哦。” 沈周懿看了眼那边的人,又走到裴谨行身边,仰头望着他削瘦精致的下颌线:“你鞋……咳,还好吗?” 裴谨行敛眸:“不好,一双九十八,它脏了。” 沈周懿想了想:“那我给你重新买一双?” “那多不好意思。”他眼尾勾起弧,“43码。” 沈周懿:“……” 赵斐然内心由衷地竖起大拇指:……人挺疯,也挺不要脸。 “车上那位,把你伙伴带走吧,他站不起来了。”沈周懿又冲车里那个没闹事,恨不得让自己透明化的人说了声。 余年和赵斐然火速去将驯鹿木雕搬下来。 另一个人也尴尬又不好意思的将地上的老哥拉起来,深知这儿有个不怕事儿的刺头,沈二爷又在邕城,哪里敢继续找茬,灰溜溜飞速离开。 赵斐然他们去安置木雕。 原地只有裴谨行和沈周懿。 裴谨行轻侧眸光,睨着她:“沈家下人都敢对你这么造次?” 沈周懿微微笑,对自己过去毫不避讳:“对啊。” 边儿上的男人没说话。 沈周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算进画廊时。 “姐姐。” “……?” 第二十二章 姐姐,不委屈 沈周懿耳边略过徐徐的风,将那很淡、又裹挟着若有似无气声的两个字,送至她耳边。 挠人心扉的低磁声调,本就是世间难有的妄想。 像是贴耳呢喃,染红了瓷白的耳垂。 有些恍惚。 又像是错觉。 沈周懿愣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姐姐。 与第一次医院天台时候的笑谈不同,此时此刻的这一声,恰如其分地,蔓延出一丝不逾越的安抚,也莫名给了一种恍若情人间拉扯的臆想空间。 沈周懿没来由得,心头一震。 她回过头。 发现裴谨行已经来至她面前,以她视角,正对着他修长脖颈的喉结,两秒后,他弯下腰。 黑泠泠又漂亮的眸子霎时间让周遭万物逊色,双目相对的时候,他眼尾漾了漾,黑睫根根分明的落入他瞳孔倒影。 骨节细长,指腹微凉的手,扣在了她的后脑。 蓦地,往他那边一收。 沈周懿额头猝不及防抵在他肩膀上。 他还弯着腰,配合着她的身高。 愣神时。 他的声音懒淡间又抚人心:“姐姐,不委屈。” 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她觉得,她那半边身子都像是被打了麻醉剂。 感官尽失。 等沈周懿回神时。 裴谨行已经松开了她,独自迈着长腿去往画廊,背影沐浴在清灰的阴影中。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幻觉,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沈周懿抬手摸了摸额头,那块儿温热着。 过了许久。 沈周懿才又贴了贴脸颊,隐隐发烫:“小男孩儿,都这么会吗……” 其实她并不在乎沈家对她如何。 倒是他,为她境遇怜惜,从而哄了一下她—— 是哄吧? 有点儿…… 小意外。 还以为裴谨行其实是一个我行我素,情感淡薄,并且不善与人交际的人,可是刚刚的事情,明摆着,他其实……很会拨着人的心理防御线,攻克堡垒。 他——人好像很不错? 一直以来,也的确算挺乖的。 一整个下午。 裴谨行没再表现出其他异常行为,一切如常,沈周懿倒是没忍住,偷偷地看了他几眼。 关于裴家的事,也因为这莫名‘亲密’后的尴尬,也没再提及。 到了下班时间。 裴谨行率先打卡下班,一刻没停留。 沈周懿这才缓神,在画室呆了很久,在草稿上勾勾画画许久后,她还是放下了画笔,总觉得心里有什么泛滥着,没法安宁。 她很快想起来。 她答应了要给裴谨行重新买双鞋的。 当即收拾起包包,起身锁门离开。 途径保安亭,里面的余年冲着她打招呼:“沈小姐,路上小心。” 沈周懿回以微笑。 天黑了下来,沈周懿回去换了一套舒适的休闲风套装,抵御严寒还搭配了围巾,帽子,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才又出门去往附近的高奢商场。 墨府江南距离商业街很近,各方面便捷,沈周懿也就没开车,许久没有逛街,她干脆步行过去。 一边逛,一边给宋戎颜打了个电话,想顺便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你出院了?” 沈周懿在一家店驻足,里面陈列着许多最新款的男鞋。 宋戎颜在电话里长叹:“我要做一个清醒的搞事业的女人,最近刚开机,请假太久不好,身体没什么问题就回去拍戏了,不过啊,今天剧组有个小孩儿出了点事没来,都在这儿待机呢。” “那感情好,多休息一下。” “你说,你去买什么?” 沈周懿正好看中一双黑色高端皮鞋。 示意让导购拿下来给她看:“鞋。” “嗯……男鞋。” “嗯???” “我的母胎单身周周大小姐,我错过了什么精彩事迹?男鞋?你给谁买?” 沈周懿轻声的笑:“一个小男孩儿。” “多小?成年了吗?过了十八没问题,不然你别试探法律红线啊。”宋戎颜像是吃到瓜的猹,兴奋之余,不忘让沈周懿守法遵纪。 沈周懿打量着这双黑皮鞋,是顶奢品牌,版型很正,适合二十到三十岁的男士,适合穿西装、出席正式场合穿,他好像不像是有这些正装配搭的人,给他买,也能以备他不时之需。 她下意识想了下,裴谨行穿西装时——是什么样子? 他身条极好,板正、修长、清瘦却有肌肉,是极好的穿西装衣服架子。 突然有点儿期待,能不能看到他穿正装—— “这双,有没有43码?”沈周懿眸子轻轻弯着,偏头去问导购。 一边又回宋戎颜:“你把我当什么人,我对弟弟不会有那么丧心病狂的想法。” 导购眼睛一亮,“有的,您稍等。” 没想到今天给她来了一个大客户。 这双鞋,刚上市的新款,售价已经达36698。 这位穿着低调的小姐,竟然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你对人家是什么心思?没想法还给买鞋,按照你性格……对方是什么路数?都能让你这性冷淡成功女性做出行动,快跟我说说,他叫什么?有照片吗?我得给你把关啊。” “要不,我们互换信息?”沈周懿挑眉。 宋戎颜:“……”淦! “导演,我马上来!周周,导演催我了,你自己逛哈,爱你。” 嘟嘟嘟—— 沈周懿好笑的看着马上溜之大吉被挂掉的电话。 这个‘意外’先生,到底有什么魔力,就让宋戎颜这么遮遮掩掩。 收了手机。 冲着导购说:“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导购脸快笑出花,甜言蜜语地将鞋子包起来,沈周懿刷了卡,也没有其他想买的,就下了电梯,打算回去。 要回墨府江南,需要过两个十字路口。 沈周懿看了下时间。 八点半。 时间还早,抄个近道,会很快到达墨府江南,而且深巷子里有一家老式火锅,还可以吃个饭。 她熟门熟路地往后街一绕。 南方城市阴雨天多,黑夜里更显黑暗阴沉。 越往小巷走,人越少。 沈周懿从容淡定的顺着小巷深处走。 砰! 一声闷响在附近传来,像是什么砸在皮肉的动静。 沈周懿步伐一顿,往前两步后,站在了一处阴沉无光的巷口。 月光铺洒。 给里面拓下淡薄的光。 里面有四个人。 其中两个已经瘫倒在地,地面久积的污水里隐隐泛着猩红。 那边站着一道纯黑色身影,他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宽肩长腿,脊背板正极了,一手拖着一把扔在角落里废弃的木椅,那手极白,握着靠背的手背突出削瘦的骨骼,很漂亮的手。 几乎很敏锐的。 他在沈周懿站在巷口的那一刻,也回过头。 他戴着一顶压低帽檐的棒球帽,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下颌线延展阴影,唇红的惹眼。 两人隔着数十米对上视线。 沈周懿围巾下的唇,抿了抿。 考虑着如何快速离开时。 那看她一眼的男人,竟毫不犹豫抄起那木椅,狠砸在跪伏在他身前人的头上。 那股果决的狠劲儿,渗的人头皮发麻。 沈周懿:“……” 第二十三章 我们是情侣 说实话。 这种场景,放在平时看的电影里,都是昭示着撞见这一幕的人即将迎来被毁尸灭迹的悲惨结局。 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 沈周懿已经在脑海里盘算了各种可能性。 所以在那一瞬,沈周懿倒也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和行动,她佯装无事的转身,脱离对方视野后,打算先离开这个深巷,大概两百米外,有大道上的路灯影影绰绰渡过来。 沈周懿将围巾往上拉了拉。 步伐也在逐渐加快。 心里暗道:真不走运。 约莫过了十几秒,她隐隐约约听到斜侧方的脚步声,悠哉散漫,却又压迫感极强。 沈周懿下意识侧头瞟了一眼。 那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如影随形般,单手揣兜的走在对面交叉口,与她平行。 沈周懿:“……”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撒腿就跑,她体力其实并不好,跑步不是她的长项,每每体测,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刻。 也就意味着—— 她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拐弯之际,她被路口横着的一块儿灰砖绊了一下,身子顿时踉跄,朝着粗糙坚硬的水泥地栽下去,那只大手猛不防地抓住她的手臂,往他那个方向一拽。 沈周懿心里咯噔一下。 趁着这个空挡,猛不防就朝着他抬腿一踢。 男人似乎对她这个举动有些意外,另一只手又挡住她上踹的小腿,攥紧。 “放开!” 沈周懿声音拔高。 对方太高了,她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像是小打小闹,沈周懿干脆冷静下来,试图商量,“我不跑了,还有,我没看到你长什么样,也当什么都没看到,你不用担心,继续这么下去,反而会引来周围住户,你会更不安全,刚刚那个深巷其实没有监控,要不……你先跑?” 其实周围住户特别少,她得稳住他,拖延时间。 边儿上的男人没言语,巷子里本就昏暗的让人双眼发灰,而他往那儿一站,更是遮挡了头顶零零星星的皎白月光,沈周懿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只被凶恶野兽逼至角落的食草幼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头顶似乎若有似无的溢出声轻笑的气声。 沈周懿:“……?” 他还笑,是不是太变态了点? 她咬咬唇,反正这儿黑,她偷摸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但是还没有碰到,抓着她手臂的那只大手,蓦的松开了她。 然后微微让开一些空间,下颌微侧,示意让她走。 沈周懿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他……放她走? 似乎是怀疑,她下意识想抬头,却被男人提前一步伸手摁在她的头顶,没让她看他。 沈周懿这回不客气了,抬步就往外冲。 也可能是太慌张了,加上黑暗,她又光荣的踩到了那块儿灰砖上,梅开二度,又是一个崴脚,伸手就捞人,一把薅住他胸口的布料,薄薄的一层衬衫,扣子架不住一个人的身体重量,噼里啪啦的一顿崩开,听到布料撕裂的‘呲拉’声。 男人也去捞她。 长腿一横,实在来不及接住她,便干脆捞着她也往地上一滚,做了个肉垫,沈周懿砸在他胸口,两只手好巧不巧的撑在被她撕裂衬衫的胸肌上,她没心思感受那手感,男人的手就落在她的腰后。 隐隐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沈周懿手忙脚乱,冲着他一阵踢打,张嘴欲要呼救。 身下男人似乎是不耐烦了。 一手不轻不重地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地在她耳边说:“你别乱踢。” 沈周懿哪儿能听进去,她戴着帽子耳朵捂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更是被隔绝在外很多,一时没听出是谁。 眼看着女人慌了,彻底把他当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根本不听他说什么。 再这么下去,要把外面的人都引过来了。 他干脆单手将她两只手攥在一起,另一只手徒手去解开自己皮带,随着‘咔哒’一声脆响,迅速往外一抽,动作十分丝滑的往她手腕上捆了几圈,锁死固定。 没了双手支撑,沈周懿登时跌落他怀里,下巴支在他脖颈。 沈周懿:“……”? 几秒后,他单手搂着她的腰,靠着墙坐起来,刚想将她帽子扯下来,让她看看他是谁的时候。 咔嚓—— 一道闪光灯,照亮了了狭窄的地方。 二人衣衫褴褛的往墙与墙缝隙外一看。 那边站着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其中一个对着他们拍了照片,另外一个抓着手机放在耳边,通了电话,似乎在恐吓里面‘行凶’中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正在中二期的男同学声音极其粗狂嗷嗷亮:“警察叔叔,这儿有人打架……一个姐姐被强迫了,对,是,很严重的样子,打,打的野架。” “……”野架他个头。 “……”希望的曙光! 因为有这群正义化身同学的死守、堵截、根本不能跑路,片儿警来的极快。 正好警察局距离这边不是很远,开车不到两分钟就一个大漂移,横在路口。 动静大、派了两辆车,根本不给人反应和跑路的时间。 “松开!趁你还没有触犯最后的法律界限!” 男警声音掷地有声。 周围乱糟糟的,沈周懿感受到靠在墙上的男人不慌不忙的理了理她因挣扎而上窜的衣服,好像是已经到这个境地了也懒得作声说什么,随后就松开了她。 他们俩被分开带上两辆车。 又是一个秀技术的漂移,二人来到了附近的局子。 终于,光亮在眼中驱散,进了办公室后。 她手腕上的皮带警察试图解,都没有解开,打的结好像格外讲究,只能把另外一辆车的男人带下来。 所以…… 一分钟后。 ——摘掉头上累赘帽子、围巾的二人,诡异的面面相觑着。 沈周懿:“……” 这一瞬间里,沈周懿觉得,自己似乎瞎了。 *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旁边的男人也特别的狼狈,上身的衬衫被她撕扯的扣子崩了大半,还撕裂了几道长长的口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衣不蔽体。 那极具美感的肌肉赤裸裸地展示在局子里十几个人的眼前,胸肌被抓破,匀称漂亮的腹肌上也都是她的手印儿。 明摆着,更像那个被蹂躏欺负的。 他往椅子上一坐,长腿大敞,一手搭在椅背上,就那么露着肉,眼睑半耷着睨着她,唇边儿还似笑而非,又冷淡又轻佻,仿佛是置身事外一样平静。 那漂亮的过分的眉眼,没生气,没情绪,没失措。 他是平日里极少能见到的那种令人惊艳的长相和气质。 谁看,都觉得,宛若老天追着喂饭吃长成这样的,才应该是那个被惦记的才对。 办公桌后面的男警重重拍了拍桌面:“还看?看什么?想打击报复?我警告你,这里是警察局!” 说着,又安抚的看向旁边一脸复杂的沈周懿。 “姑娘,你别怕,如实说就好,法律会帮你制裁这种败类。” 沈周懿:“…………” “没事的,你说出当时情况,等到核实,我们会依法处置他!如果罪名确立,关个年不成问题,千万别紧张害怕,法律会保护你。” 沈周懿“…………”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也明白,整个事件都出现了某种微妙的误会和偏差。 就问,如何能合理的解释清楚这个诡异的误会局面? 正烦恼时,旁边男人忽而倾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巷子里那几个人,是我家里某些人派来弄我的,没死,受点伤跑了,我不杀人的。” 他只是攒着劲儿往最疼的地方抡,见点血而已。 一看他动作。 旁边警察火速上前把他拉回去:“你干什么?!还想威胁受害人?!胆大包天!” 沈周懿也没了一些顾忌,深吸一口气,“其实……”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 旁边警察都恶狠狠地瞪着她身边半光着上半身,姿态表情又格外恣意欠揍的男人。 “其实……” “我们是情侣,但他出轨了。” “当场捉奸,所以就地干了一架。” “?” “?” 裴谨行:“……………” 第二十四章 白月光与朱砂痣 沈周懿语态平稳极了,加上长得又温温柔柔,说话也细声慢调,很难让人觉得她话里有假。 再看看她旁边的男人。 恣意妄为的做派锋利难掩,黑发顺在眉下,办公室里的白炽灯亮的刺眼,十几名警察或坐或站,游走在周围,面对这种压迫感,普通人哪里能从容起来。 而他,仿佛是来串门的。 长腿一翘,懒懒靠着,没骨头似的把玩着手中刚刚从沈周懿手上解开的皮带,这要是谁家孩子,一准儿的逆子行径。 要是男朋友…… 也妥妥的渣男做派! 总而言之,看着就不像好人。 “这……情侣?”男警也疑虑,抱着稳妥又问:“那他叫什么?” “裴谨行,跟我同公司,‘懿’画廊,我是他上司。”话落,沈周懿又似乎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一来二往,就发展成了这种关系,您明白吧?” 裴谨行一手撑着下巴,就那么轻飘飘睨着女人白净的脸庞,笑意不敛。 沈周懿都觉得被他盯着的那半边脸,逐渐升温发烫。 她不由在心里低唤。 ——这小混蛋。 男警都嘶了声,下意识瞟了眼裴谨行,“这样啊……” 说白了。 这不就是被包了。 被包,还嚣张出去找小三,这小子这路子,多少是野了些。 “不管如何,就算是情侣,也不能动手!有任何问题要及时沟通解决,打架能怎么?到头来受伤的还不是自己,而且当街,影响恶劣,小朋友都吓了一跳。” 不免被一通教育。 沈周懿脸色不自然地笑:“好的,明白了,谨遵教诲。” 说着,她看了眼旁边仿佛局外人似的男人。 裴谨行也上道儿,见她看过来,朝着她伸出手,懒淡又好听的音色鲜廉寡耻的:“我错了,姐姐,我只爱你一个。” 沈周懿:“…………” 男警:“…………”这油嘴滑舌的,谁看了不昏头。 余光瞥了眼他伸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沈周懿犹豫了下。 还是装模作样将自己手递给他。 他不紧不慢地收紧手指,将她柔软小巧的手包裹在掌心,体温互相传递,沈周懿登时觉得坐立不安,想抽回来,又忍住了。 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不去看他。 从而,没看到旁边男人在捕捉到她紧张表情的那一瞬,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蛊的不行。 “好了好了,签个字,矛盾私下去沟通,我看你也没受什么伤。”男警打量着沈周懿。 而且本人没追究。 这事儿,也能撂下了。 “麻烦各位了。” 走了一套流程之后。 二人被放行。 就那么面对着一屋子警察叔叔“关爱”的注视,二人十指相扣着,步调一致,就那么走到门口。 还没有装完。 斜侧方就是一声咋咋呼呼的惊呼:“裴谨哥?” 裴谨行慢悠悠扭身。 那边飞奔来一道红的刺眼的人影儿。 等到跟前。 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男孩儿,个子比裴谨行矮半头,穿着一件儿戏服,还戴着头套长发,明显是剧组跑出来的,这种扮相下,也没折损那张脸半分清秀帅气,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偶像,一把抓住裴谨行的手臂。 兴奋地嗷嗷直叫。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邕城?你不是在f国吗?我姐还说你保不齐死那边,回不去京城了呢!” 裴谨行:“……”你姐说的是人话么。 沈周懿没说话,却若有所思打量着那个男孩。 “不过,裴谨哥,你这是被劫色了啊?”闻扬后知后觉地指了指他的衬衫,以及他自己手里的皮带,“哪个虎娘们儿敢打你主意啊。” 虎娘们沈周懿:“……” 本人,谢谢。 “出去说。” 裴谨行没松开沈周懿的手,长腿一迈,往外走。 闻扬这才注意到自己偶像牵着的女人,他眼睛忽然睁圆,忙不迭跟上去:“哎哎哎,你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沈周懿瞥了眼闻扬,没提醒他。 但是几秒钟后,闻扬啪叽一拍手,喋喋不休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我姐书房看到过你!” 沈周懿眉梢微动。 旁边裴谨行侧眸看她,眼里不乏探索:“你认识闻家大小姐?” 闻家那位,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手腕雷厉风行,接手闻家不过三年,就以过硬的手段过人的胆识,大换血闻家高层尸位素餐的董事,杀得片甲不留后,重整旗鼓,抢占了国内古董市场,发展的如火如荼。 而这位手段狠厉的闻家掌权人,闻鸢,才二十七岁。 闻扬是闻鸢的弟弟。 纨绔世家公子哥一个,跑去混娱乐圈。 从小就把没比他大几岁的裴谨行,当做毕生偶像。 在京圈儿,裴谨行大名也的确是如雷贯耳。 沈周懿看着闻扬,轻声应:“认识,闻总,在国外时我们是校友,她是我的学姐。” 闻扬凑过来,直接怼沈周懿脸上,打算细细看看她时。 被裴谨行无情的揪着后衣领扯开。 闻扬就跟个傻二哈似的,扑腾了两下:“果真是你,我姐办公桌上就摆着跟你的合照,她还没放过跟我的照片儿呢。” 他有些酸溜溜,而后又死死盯着沈周懿跟他偶像紧紧相握的手,“你们什么关系?” “有你什么事?”裴谨行斜着视线:“你怎么到这儿了?” 闻扬横了一眼沈周懿,冷哼一声:“我就吃了块蛋黄派,正好遇到查酒驾,给我逮过来了,坐了二十分钟再查没事儿了就给我放了,害得我翘班,今儿的夜戏误了。” 一听这话。 沈周懿冷不丁一问:“你那剧组,有个叫宋戎颜的女明星吗?” 闻扬惊讶地看着她:“你还干私生的活儿啊?” 沈周懿:“……” 闻扬:“你是追我,还是追宋戎颜?” 沈周懿:“不是。” 闻扬:“啧,女人就是口是心非,我们这戏拍的比较隐秘,大粉站姐都没追过去,你倒是知道,不简单啊你。” 闻扬又扬了扬下巴:“你喜欢我啊?” 边儿上裴谨行眉梢抬了抬。 沈周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闻扬撩开自己长袍,从里面裤兜摸出他个人小卡,抽出一张,又找了根笔,大刀阔斧签了名,塞进沈周懿手中。 “虽然你跟我抢我偶像,但是我原谅你,毕竟喜欢我,是你眼光好。” 沈周懿木着脸,礼貌接下。 裴谨行看不下去了,扯着沈周懿的手腕就往路边走,冷冷淡淡扔下一句:“要跟过来,我把你踹路中间。” 刚迈出一只脚的闻扬:“…………” 从小跟着裴谨行屁股后跑的闻扬深知自己偶像是什么不是个好玩意儿的玩意儿。 所以默默的收回脚。 两秒后,不甘心地冲着那边喊。 “操!哥!你带着她大晚上去哪儿?孤男寡女不合适吧???不是我想的那种吧???哥!” 没人搭理他。 闻扬目送那一高一矮远去,好一会儿才鼓着腮帮子憋出一句:“……操,小爷竟然被抛弃了!” 那女人有什么好的! 柔柔弱弱的,看着就不抗造。 好不容易时隔多年见到裴谨行,结果到手的偶像还没捂热乎,人就给拐跑了。 心里不顺。 闻扬掏出手机就给自家姐姐打了个电话过去,撩起长袍往路边一蹲,冲着路过的流浪狗龇牙咧嘴汪一声,小黄狗莫名瞪他一眼,抬起后腿冲着他做了个撒尿姿势后,撒腿就跑。 闻扬骂骂咧咧。 随着电话那边接起来,他嗓门嚣张极了:“姐,你白月光被我朱砂痣拐了,要不我们合作,拆……” 嘟嘟嘟—— 闻扬:“…………” 冷漠的冬夜,多了个伤心人。 * * 沈周懿被裴谨行攥着手腕一路快行,他步子迈的不算很大,刚好是她能跟得上的频率。 最终。 他们来到一家酒店门口的泊车位。 那边停着一辆似乎改装过的摩托车,纯黑色,构造不算复杂,但是就算不懂行,也大概懂一些门门道道,配件都不是便宜货。 裴谨行松开沈周懿,从后备箱取出一顶头盔,朝着沈周懿招招手:“过来。” 沈周懿心思却有些飘忽,她上前,视线始终停留在男人衬衫崩坏后,半遮半漏的腹肌上。 “你住哪儿?我送你。”裴谨行打开头盔扣,打算给她戴上,沈周懿却抬手阻止:“今天多少度?” 裴谨行低垂眸子,“零度?” “你为什么只穿了一件衬衫?”沈周懿只关注这件事。 裴谨行闻言,舌尖儿在上颚滑过,笑了下:“刚刚打架,为了方便,脱巷子里了。” 间隔两秒。 他不疾不徐地往车上一靠:“剩下的,被你粗鲁的撕了。” 沈周懿是挺不好意思的,尤其,他说话时语气勾了些许的揶揄,叫人罪恶感更加浓郁。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很不好意思……现在这么冷,你骑摩托,会重感冒的。” 就算不骑摩托,就在这冷风里多晃悠一会儿,都受不住。 她穿的这么厚都扛不住,更何况他。 “那怎么办?”男人慢悠悠地问的很是随意。 沈周懿也焦头烂额了一瞬,她无意识的四下打量,目光却突然锁定后方的酒店。 她抬起手指了指,声音柔的被冷风轻易扑灭:“要不……先开个房?” “嗯?”裴谨行潋滟的眼尾漾出别样的情绪:“开、房?” 其实沈周懿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这俩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注入了一种令人羞臊的缠绵悱恻,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都暧昧了。 沈周懿急忙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 “所以,意思是衣服撕都撕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再把我睡了?” “…………”救命。 没有! 沈周懿唇瓣蠕动了几下,因为认真而睁圆的漂亮瞳眸被头顶的路灯照的黑亮,“没有,我没那么想。” “我的意思是,先去开间房,你去里面等着,我去商场给你买一件儿衣服回来,穿上之后该回哪儿再回哪儿,商场有一段距离,你就别来回受冻了,乖乖等着就好。”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而且。 他穿这样。 一路上,人们都当神经病了。 天寒地冻,谁有空欣赏美貌,只觉得脑子有问题才这么穿着晃悠。 裴谨行一点儿没自己刚刚言论放肆而有的羞耻,他轻轻地一声啊了声,“可我没带身份证。” 沈周懿摸了摸自己钱包,“走吧,我带你去开。” 裴谨行没拒绝,半笑不笑地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酒店大厅。 其实,沈周懿是有些紧张的。 跟男人来酒店,着实是第一次。 前台有两女一男。 看二人进来立马起身微笑迎接,但是在看到她身后裴谨行那惨兮兮的行头后,笑容有一刹迟疑,没忍住往那肌肉上多瞟几眼,又看看他的脸,以脸服人后。 前台小姐热情说:“二位,有什么需求?” 沈周懿将自己身份证递过去:“开间单人房。” 裴谨行跟过来,“大床房。” 沈周懿:“……?” 就呆一会儿,还要大床? 前台小姐熟悉这流程,笑盈盈接过来身份证,又看向裴谨行:“先生,要双人身份证哦。” 裴谨行轻瞥身边女人一眼,那只手不太单纯地拢了拢上身萧条的衬衣,声音慢声慢调也压不住骨子里那灼人的混劲儿:“姐姐不睡我,我一个人睡。” 前台小姐:“…………” 沈周懿:“…………” 小混蛋,还挺有脾气,撕了他衣服,就时不时臊她一下。 沈周懿果断快速解决,开好房,门卡和今天给他买的鞋都递给他,让他进去等着,她头也不回的往外冲。 只想着快点解决这件事,省的节外生枝。 商场距离酒店,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她直奔店里的男士服装区域。 虽然弟弟年纪小,但是弟弟没少长,目测,一米八八到一米九差不多这个高度,直接跟导购报身高,会推荐相应尺码。 她选购了一件新的白衬衫,休闲西裤,以及一件儿深灰色羊毛大衣,正结账时。 手机响了声。 是条短信。 沈周懿有轻微强迫症,不喜欢手机界面有红点存在,当即点进去查看。 是裴谨行发来的一条短信。 第二十五章 沈小姐酒量怎么样? “小姐,这是小票,一共消费7644元。” 柜台收银小姐微笑着双手递来小票和银行卡,沈周懿这才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些许,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指腹微微摩挲了下银行卡边缘。 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赫然就是前一分钟,裴谨行发来的短信。 「现在坐在床上,我忽然在想,我是不是中了沈小姐的圈套,莫名其妙就来了酒店,一会儿夜半孤男寡女,谁说得清?」 沈周懿好笑地低头回复,也带了些玩笑语态。 「要不,趁我没回去,你先跑路?我不动你。」 「房间挺贵的,跑了不划算。」 「那?」 「沈小姐酒量怎么样?」 「嗯?」 「我开了瓶红酒,现在洗个澡,沈小姐慢些来。」 沈周懿猛不丁地眼皮一跳,洗澡?开红酒?彻夜畅饮?还是……? 她不可抑制的思索了后续一些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成年男女之间的感情,本就没那么含蓄,或许需要一个眼神,或许是一句话,亦或者是一个氛围。 现在。 似乎他直接拉满了。 这小弟弟,是什么意思? 沈周懿摸了下鼻尖儿,任谁看,这对话都多少含着激情因子,只欠一个引子,一触即发。 她轻咬下唇,其实她想说,今天给他花的钱也够多了,开房的钱也不算什么了,她真不在意这些。 重点是,洗澡……做什么? 甩开脑海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沈周懿又看向旁边导购:“请问,有男士内裤吗?” 要洗澡,干脆给他买一套,也相对稳妥些,也算是帮人帮到底了。 而且。 她有点更加困惑,他为什么一会儿叫她姐姐,一会儿又叫她沈小姐,左右无端给人一种落差感,跟小猫抓似的,让人忍不住去不停的猜测、探究。 “有的,小姐跟我来这边。” 导购躬身微笑做出请的手势。 沈周懿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其他倒是没什么,反正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这辈子没做过的‘第一次’,都快耗尽了。 跟着导购来到了柜台。 款式很多,颜色很多,材质不同。 沈周懿轻蹙眉毛。 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帮你再带一下内衣吧,要什么款式的?嗯……我是说平角还是三角?」 几秒后。 「三角很勒,平角包容性好,谢谢沈小姐的周到。」 沈周懿一看这句平静的话,耳根瞬间晕了一层红,也搞不懂他是怎么这么冷静淡定的跟她就这么科普起来的,直接说要什么样子的不就好?说的好像他很……一样。 沈周懿直接关了手机,抬头看着导购,镇定的不像第一次来买男士贴身衣物,她随意一指:“这条,黑色平角纯棉的,结账。” 她大刀阔斧的购买完。 从店里走出来。 准备回酒店。 从另一家店出来的几个人看到了沈周懿。 诧异地抬头看了下她身后的男士精品店。 “那不是沈周懿吗?她怎么逛的是男装店?有男朋友啊?”葛依依打量着人流里,那醒目的纤纤背影:“央央你姐姐不是订婚了吗?” 沈萝央眸色不明的看向那边:“是的。” “那她这是买给谁的?大家族规矩颇多,没有正式碰过面,犯不上买这些贴身衣物吧,更何况,人好歹是裴家旁支,这种便宜货,怕也也瞧不上吧。” 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的。 明里暗里,都在暗指沈周懿,德行不雅。 陆姿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对邕城这些富家小姐圈子本就瞧不上,只不过现如今人在这边,豪门之间门道深,一些面子上的来往交际,也避免不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跟她也不常在一起,她一直在国外生活,刚刚回国没几个月,我可不知道她私下里结交的情况。”沈萝央口吻没什么起伏,可是眼睛却无意识的追着沈周懿的动向。 葛依依捂着嘴唇一笑:“我说这话,央央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是我还是觉得沈周懿一向自诩清高,艺术家做派,跟我们划分开分水岭,你们就不好奇,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女,私下里是什么样吗?” 陆姿琦侧目看她。 葛依依立马眨眨眼:“叙叙旧嘛,走,过去聊聊。” 虽是这么说。 葛依依眼里却只有戏谑,一手攥着沈萝央的手,一手招呼陆姿琦,“过去看看。” 陆姿琦直接退一步,优雅的颔首:“我有些乏了,就在这儿的咖啡厅等你们吧。” 她并不想凑热闹。 低级又自降身份。 葛依依尴尬了下,倒也没强求。 沈萝央冲着陆姿琦点点头,便跟了过去。 陆姿琦留在原地,若有所思望着沈周懿一闪而过的侧脸,她眉心缓缓地皱起。 好一会儿之后,她从包里取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一个联系人,思虑再三后,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最近遇到一个跟你有些像的人——」 * * 沈周懿没多在商场逗留,买好就直奔酒店,从而也没发觉身后其实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人。 直到跟到酒店门口。 葛依依才惊呼:“原来买贴身衣物,是来跟人来开房啊?” “没想到艺术家私生活倒是挺放浪形骸的……”葛依依说完,就去观察沈萝央表情,发现没生气,才继续嗤笑:“我们是不是发现点不好的事情了?哎呀,早知道会这样,刚刚就不该跟过来的,这是不是多事了……” 沈萝央抬头看着那酒店亮着的灯牌。 “做了,又何必怕人发现。”她语气不冷不淡的,眼底却划过几分让人看不懂的冷嘲。 如此这般的女人。 又怎配得人偏爱—— 葛依依:“上纪云酒店,这不是你家旗下的嘛?现在归谁管?好像是沈二爷吧?” 沈萝央倏地回神。 “嗯,家门丑事,依依姐,劳请你可以帮忙隐瞒,我让我小叔查查,省的到时候丢尽两家脸面。” 葛依依眼里一闪,笑着打哈哈:“那是自然啊。” 沈萝央握紧手机,拨通了平日里没理由多打扰的号码。 “小叔,你在忙吗?” * * 沈周懿来到了订好的房间。 敲了敲门后。 从里面打开。 顺着空调,推出一阵湿润的香氛水汽。 裴谨行穿着一件白色浴袍,黑发湿漉漉的淌着水,眉骨略高,刻画的五官更深邃精致,黑泠泠的瞳眸被玄幻暖灯染上几分莫名的暧昧。 沈周懿一顿:“你已经洗完了啊。” 她有些后知后觉,这话问的,好像有些怪异…… 裴谨行瞥了眼女人手里提着的各种包装袋,倒也不揪这个问题:“头发被那几个人染了血,很脏,就洗了下,花了钱的房间不用白不用。” 沈周懿犹豫了下。 “要不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她把袋子都递给他,没打算进门。 裴谨行没接。 只是透过扰人的光痕,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 几秒后。 他一手撑着门框,弯腰弓背在她眼前,顶着那张天仙脸,忽然笑了声。 “你笑什么?” “你怕什么?” 沈周懿不着痕迹往后一轻退一小步:“我只是觉得不合适,该有的礼节应该有,一会儿你换好,我有事儿问你。” 更何况。 他如果洗澡了,换洗内衣没有,岂不是……什么都没穿?她进去更尴尬。 裴谨行没错过她动作,憋了一会儿,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始终是冷淡的,让人觉得他即给人距离,又放肆无矩。 他直起身,当着沈周懿的面,伸手就去扯腰间的浴袍腰带。 沈周懿头皮一麻,浑身一栗:“你做什么?” 话落。 腰带也被他扯开,三下两下拉开衣领。 他上身光着,腹肌的肌理线条被头顶的光晕出层层阴影,交错的指印淡了很多,有些狂野的美感,无端的欲极,而精窄有力的腰下,裤子穿的严严实实,根本没脱过。 大概,只洗了个头? “……你没洗澡?” 裴谨行给她看了眼,便重新裹上,瞳眸微眯,好像心情不错的抬抬下颌,示意她进来,“我就逗逗你,我裤子还穿着,你愣是没看到?” 沈周懿脸上微臊:“…哦。” 谁没事儿浑身上下的打量他。 裴谨行边往里面走,边不紧不慢说:“看来,沈小姐想歪了?” 这话,不掩饰那底层的揶揄。 沈周懿哪儿能想到他竟然是开玩笑,她倒是真信了,还贴心的去给他买了内衣,她低头瞄了一眼手中提的大包小包里夹杂其中的一个小包装,不动声色的往身后一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进来吧,我们君子夜谈。”他浑身懒散地往沙发里一摔,头颅往沙发扶手仰下去,裹挟冷感的月光轻柔地笼罩那块儿肌肤,衬出喉结尖的一抹性感的淡红。 沈周懿关上门走进去。 挪开视线。 若是今天跟他同一屋檐的是其他人。 恐怕,就生扑了。 她坐在了距离他一米远的对面,隔开一定的距离——安全距离。 裴谨行拨了拨湿润的发,没错过她的小心思,也不揭穿,指了指旁边一瓶红酒:“饿吗?” 沈周懿点头:“要先去吃饭吗?” “直接点酒店里的餐吧,边吃边说。” 沈周懿对上纪云酒店还是熟的,这是小舅舅旗下管理的酒店,她住过几次,也就熟门熟路的线上点餐。 一边筛选,一边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喜欢的。” 裴谨行侧身而躺,一手撑着太阳穴位置,淡淡睨着她,从额头,到眼睛,到嘴唇,细细的逡巡,眼神算不上清白。 “还好。” “不吃芹菜,不吃生蒜,不吃有刺的鱼,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切丝的蔬菜,不吃萝卜各类品种,香辣可以,麻辣不吃,其他没什么,沈小姐决定。” 听着听着逐渐捏紧手机的沈周懿:“…………” 几秒后,她真诚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挨打?” 这么挑,如果她是他妈,会忍不住直接把碗扣他头上的。 “没有,我家里人不管我的。” 他从她脸上挪开视线,懒洋洋说一句。 沈周懿抬眸,“嗯?” “一个人野着长大,之后出国,继续野着挥霍时间,不触碰某些人利益最好。”裴谨行平静的声线如深秋里漫过松林的雨,又偏头看她,大抵是有意为之,姿态更松泛,人也瞧着颓唐:“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做个不务正业的混蛋,保不齐什么时候死在某个地方。” 他轻嗤,眼尾情绪坦荡:“你对我,还有什么好奇的地方?我简历上,最大的一桩人生经历,不是写着了。” 沈周懿没听出什么不近人情的势头。 反而,是轻描淡写揭过以往遭遇的复杂。 或许是她有一些经历使然,竟然莫名的有种感同身受的滋味,她想起他说,巷子里那些人其实都是家里派来的,就突然,不疼不痒的被戳了下心口。 她承认,她就是个遇软则软的人,虽然他也没怎么表现,但她就是觉得,弟弟突然可怜兮兮的。 沈周懿点好餐,将手机放置一边,忽然冲着他招招手。 裴谨行没动。 沈周懿干脆自己倾身过去,半蹲在沙发旁,然后摸了下他还湿润的头发,动作很轻,手心温度莫名变得灼烫。 裴谨行微诧,掀起长长的睫毛,莫名地望着她的脸:“摸小狗呢?” 沈周懿噗呲一声笑了下,继续给他顺了顺毛儿。 “你现在是我的下属,算不算有人管?嗯……我觉得,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形形色色的事,或好或坏,但是我觉得,最起码你现在好好的长大了,长得还挺高,特帅,挺合我眼缘的,你这样的人,扔哪儿不是出类拔萃?怎么语气还整的挺颓?” “我不太会哄人,你将就着听。” 房间里的灯只开了两盏壁灯,昏昏沉沉的,勾带着人一种一直被压制的情绪,按照氛围来说,孤男寡女,成熟灵魂与身体,总归会燃起一簇火苗儿。 女人温柔的语调慢悠悠地,浅浅弯着的眸子坠着比繁星还明亮的光,瞧着…… 裴谨行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转身就坐起来,她身子往后仰了仰,又被他捏着手腕捉回去,他两只手的手肘撑在膝盖,弓着背,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 手中细细的手腕,仿佛用点劲儿就能捏折了。 有种娇弱易碎的脆弱感,让他不自觉放轻手劲儿,大拇指指腹,抚过她微凸起的腕骨。 默了两秒。 他松开她,以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她能清晰看清他唇边的笑弧,似笑而非,瞳眸噙着笑而侵略性不减。 清沉的尾音延出受凉后的鼻音,沙哑又轻笑着呢喃两个字。 “姐姐、” “说实话,我刚刚——” “真差点儿被你勾死了。” 第二十六章 姐姐追人很有耐心的 窗外长街万象,高楼林立之间互相交错光痕,就那么影影绰绰落在房间里二人之间。 咫尺距离,气息在不经意间细微传递,双眸就那么凝视了许久,像是有什么会喷薄而发。 但伴随着夜风拂过窗棂,闷雷在耳畔延展。 猛不防的让人清醒起来。 沈周懿和他刚才不久染上昏沉色的眸子,也刹那清明,两人缓缓地、不着痕迹的退开些距离,阻断了差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暧昧氛围。 裴谨行长腿敞开,躬身而坐,湿漉漉的黑发润了他的眉骨,睫毛都染上水色,许是因为肌肤过于白皙,眼尾漾出了欲气的红,他动作娴熟地开了一直冰在桶中的红酒,瓶子瞧着略微复古,年份应该算是久远了,就是不知是哪个品牌。 沈周懿对此也并不懂。 她不常喝红酒。 “以后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男人,容易出事儿。”裴谨行往高脚杯里倒了杯酒,食指与中指轻压着杯托微微晃了几圈杯中酒水,给她推过来,语气重新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无所谓的恹恹。 醇厚的香味直入肺腑。 沈周懿接过来,放置鼻尖儿下轻嗅。 口吻也不自觉轻松了许多:“难道你刚刚在脑子里浮想联翩了什么?” 裴谨行给自己倒了杯,自顾自的碰了下她的杯口,仰起下颌,一饮而尽,倒也没有什么做作的慢品细尝,酒水划过喉管,那性感的喉结来回滚动数遭。 他轻舔被红酒润红的唇瓣,很随性一动作,却莫名传递一种惹人脸红心跳的色气感。 对此。 裴谨行没回答。 他半弓着背,低着头笑。 漂亮又修长的脖颈骨骼展露她眼前。 沈周懿盯着他后颈,眸光微微一恍。 他骨相、太美了。 她喜欢他浑身上下的骨骼构造,上帝在偏爱一个人时,总是会不遗余力,毫不吝啬对他的精心雕琢。 美人骨,绝命蛊。 “想了。”他坦诚的不行,眼皮抬了抬,喉音发笑,震颤着喉结:“但是不能告诉你具体。” 其实。 在叫她姐姐的那一刻。 他脑子里的东西,并不雅观。 这么多年,倒也是第一次,会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有这种色情思想,大概是氛围所致,让人容易迷了魂,失了理智。 好在。 他从小到大寡情淡欲,也只是转念一瞬。 毕竟,在这种氛围下,凡是正常的男女,都逃不过旖旎想法,他可不是圣人,他本就是个混蛋,无矩无忌。 沈周懿恋恋不舍的从他明显的骨骼上收回眼神:“那我猜不是什么好的想法,那这个话题结束。” 裴谨行笑意不减,冷淡又勾人,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姐姐可太精了。” 沈周懿后脊一麻,心中暗忖,什么环境才能养出这种要命的男人。 “那我们先不谈风月,接着上次的话题。”沈周懿轻抿口酒,醇香在口腔四下散开,压不住心头不明的热气:“你跟裴家情况,还有,对我和那个二房情况了解多少。” “我是裴家人。”裴谨行认的极快,“但是跟二房毫无关系。” “行,我只要你这么一句话。”沈周懿忽而莞唇,她也行事利落地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酒杯放在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她没着急作声。 喝了酒,浑身冒着热气。 干脆抬手,将一头黑卷发在脑后一扎,露出珠玉般的耳垂,脸颊也泛着薄薄的淡粉。 她凝视他,约莫十秒。 脱口的话,打破了她世家名媛的矜持。 “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裴谨行倒酒的动作蓦地一顿。 像是一诧,他是有想过,让她对他生一些心思,主动一下,他好作壁上观。 但是也的确没有算到,沈周懿会如此的直白和果敢,在这种情况下,猛不防的提出交往,比他想象中,要更加的大胆有魄力。 不等裴谨行回答。 沈周懿便又继续温声道:“我猜你在家族里应该地位不低,否则也不会发生被家族里派人不顾后果针对的事情,亦或者,你是裴家某房嫡系,因触及某些人利益,无非就是让人忌惮,你应该比二房那位,更尊贵,对吗?” 裴谨行静静听着,唇畔起了弧。 没否认。 “既然,你地位尊崇,那也代表能掣肘二房我那个口头约定的未婚夫,所以我也直说,我想解决跟他的联姻,而你,我承认我是有好感,跟你在一起,沈家不会有损失,而二房也没有追究的必要,毕竟只是口头,牵扯不到脸面的层面,最多损失点原本盘算好的利益问题,但是如果你出身尊贵,他们也只能退一步认了。” 她不遮遮掩掩自己的目的和盘算。 全部和盘托出,也算是一种诚意。 毕竟。 刚刚裴谨行都已经表态,他对她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想法,不是没有感觉。 裴谨行慵懒从容的偏过头,认真端详面前女人婉婉有仪地表情,纵然是目的性强的求爱,口吻语态也是不骄不躁。 没有失了分寸。 “沈小姐真是——”裴谨行半眯着眼,“比我想象中更理智权衡利弊的让人失落啊。” 沈周懿微微歪头,音色温柔的不像话,不吝啬于口头表白,“但我也的确是喜欢你的,你愿意吗?” 她虽说喜欢。 但是他并未感受到太深刻的情感—— 说白了。 这姐姐,第一顺位是借他抗衡联姻,第二顺位,才是对他微薄的欣赏喜爱。 裴谨行干脆往后一靠,一手轻抚额角,“怎么办,我觉得我很亏。” 沈周懿:“你可以好好的考虑,如果不想谈恋……” “那我不谈。” 男人眼中裹挟着意味不明的笑,混劲儿不散,虽然说不处对象,可他却一手撑着下巴,始终看着她。 沈周懿轻轻地啊了声,她也不气恼和意外,反而笑容更加温和:“那没关系,姐姐没追过人,可以试试追追看,我耐心还是很足的。” 他没作声。 却不自觉的滚了滚喉结。 恰巧。 酒店自动送餐车抵达。 沈周懿起身去开门,餐车推进来,裴谨行扫了一眼,一份配着橄榄酱黄油的餐前面包、一份惠灵顿牛排,一份土豆奶油汤,还有餐后水果。 都符合他口味。 沈周懿将餐车推过去,“希望你吃得惯,我今天的话,是认真的,所以这时候我该给你一些个人空间,省的会尴尬,你不用送我,我叫专车了。” 说完。 她便捞起包包,将给他买的东西都安置好。 “那么,明天画廊见。” 她没打算真留这儿跟他吃饭,适度松弛,才有一定的效果。 周到、细致、温柔、恰到好处。 打定主意后的坚定和妥帖,为人处世都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也不给裴谨行什么拒绝的机会,不逾越的嘱咐两句,头也不回的快步出门。 房间倏地静谧下来。 裴谨行没去追,也没去送,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这才又摸来手机,姿态松泛的给沈周懿发了条短信。 * 沈周懿进入电梯,视线一直凝视着他那间房的方向,唇边浅浅弯着,那双包容又温柔的眸,似乎在某一刹那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暗色。 像是一位从未失手的猎手,静候猎物成为腹中食那一刻,深谙地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这个眼神,只保留了数秒,转瞬即逝。 又恢复了她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模样。 —— 下了楼。 专车刚好到了,司机打开车门,沈周懿却驻足低头看手机,她收到了裴谨行发来的短信,几秒后笑骂。 “这小混蛋——” 「沈小姐追人都不知道加微信的,一来一往发短信,每一条收费很贵的,免费给你上第一课。」 * * 月朗星稀。 更迭不休的车流忽明忽灭。 锦府茶苑。 经年茶香四溢的雅致包厢内。 沈萝央与葛依依相对而坐,手边是昂贵的紫砂竹段壶,茶未煮开,却仍旧怡人飘香。 葛依依时不时的取出气垫,整理自己的妆容和发型,确保自己完美无瑕,压不住心底沸腾的雀跃。 她多次瞥向原木色的精雕木门。 “央央,你小舅,真让你带我一起来小聚?”似乎自行脑补到了一段即将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罗曼史,葛依依不免兴奋的双颊泛出红晕。 她爱慕沈召卿。 却还是头一次这样私下相聚。 沈萝央微微一怔,心下也有些奇怪。 她的小叔性格如何,她也清楚,绝非是那种愿意跟世家小姐私下来往的,而她给沈召卿打电话聊及沈周懿与人私会这件事时,小叔没发表什么想法,只是说他刚结束项目汇总工作。 临了还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的问了句:“就你一个人?” 她自然如实回答:“和依依姐,逛街时偶然看到的周懿姐。” 沈召卿几乎没什么迟疑,温沉的声音总能撩起人的几分妄念,“正好,锦府茶苑新上了少数的名贵白茶,我一会儿会过去,如果你们逛好了,不妨一起来品茶小聚。” 沈萝央当然是没意见,当下同意。 虽然对小叔还叫葛依依一同过来有些不解,倒也没多问下去。 “我听我爸爸偶然提起过,依依姐家跟我们沈家有一桩生意往来,小叔平时最重礼节,当然不会让依依姐尴尬打道回府。” 这话听着没问题。 但是葛依依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深意在提醒她。 “不管怎么样,能见到他,倒是今天最大的惊喜了。”葛依依并不在乎沈萝央态度。 沈萝央也不再言语。 茶室一时安静下来。 葛依依只得去刷手机微博,好巧不巧的刷到了有关于沈周懿在国外成就的相关新闻板块,她下意识点进去,评论里一片赞美和喜欢,奉为女神,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对此。 葛依依忍不住嗤笑,心里总归是有一直隐藏的嫉妒心作祟。 仗着自己小号,发了条评论出去:「往往越是看着一尘不染的,越肮脏不堪,恰好我认识她,其私生活放浪不堪,现在都还在男人床上求欢,你们的眼光真是差的令人费解。」 很快,有人注意到。 纷纷来询问、惊诧、吃艺术家“淫荡不耻”的瓜,十分热烈。 这让葛依依倒是有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没再回复,收起手机继续等待沈召卿。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 木雕门推至一边,沈召卿出现在视野。 男人臂弯搭着一件儿黑色的大衣,白衬衫扣至最上,领带也一丝不苟,沉敛的眉目天生的清冷气质,但是唇角微微的弧度弱化了些许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 沈萝央顿时欢喜起:“小叔,你来啦。” 沈召卿抬手示意她不用起身:“路上堵,晚了些。” 葛依依呼吸都急促了,她咽咽嗓子,“沈二爷,您好,我是葛依依,是央央的闺中密友。” 沈召卿落座,对此,他声音缓慢:“我知道。” 葛依依脸上一喜。 “这些年一直有听我父亲提起过沈二爷,句句都是赞叹钦佩,说沈二爷莫说年轻一辈,就算是他们这一波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前,都不遑多让,所以,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与沈二爷结识,今天,也算圆了我少女时代就开始有的一个梦了。” 葛依依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仰慕都倾诉出来,眼睛发光发烫地盯着沈召卿那张迷倒众生的脸庞。 这样的近距离,她心都快从胸脯里飞出来了! 就连沈萝央都忍不住微蹙眉毛,听在耳朵里,变得刺耳的阿谀。 而沈召卿,只是淡淡地敛眸,“过奖。” 他面对这澎湃的爱慕,似乎更享受于摆弄桌面上的茶具,动作不紧不慢地斟茶,单手逆时针转了两圈,沿着盖碗的边沿缓慢倒入。 他给沈萝央和葛依依各一杯。 尽管神态微有冷感,却不失绅士风度。 葛依依欣喜:“二爷好手法。” 这回。 沈召卿才放下茶壶,“尝尝看。” 沈萝央看着自家小叔从容的神态,忽然有点儿心里犯怵,没来由的觉着,温暖的茶室都似乎有阵阵凉意。 葛依依一心想着如何能与面前男人痴缠,照单全收,“自然是极好的,二爷您……” 沈召卿这才徐徐抬眸。 眼角淡褐色的痣若隐若现,忽然说:“葛小姐,似乎对我家阿懿私下往来,很感兴趣?” 沈萝央听到这句,心口终于重重一跳。 第二十七章 早上是一个年轻男人荷尔蒙最重时 葛依依嘴里刚含了一口茶水,听闻这句,没往深处想,下意识的回:“二爷您的意思是?” 沈召卿继续烹茶,动作文雅,赏心悦目的。 温沉的声音悦耳的流淌在茶室中。 “我刚回国不久,最近这些天一直在了解沈家生意往来情况,葛小姐家主营医疗器械,两月前,我跨国与葛小姐家签订了一批价值13亿的订单,葛小姐可有耳闻?” 葛依依眼睛顿时亮了,她放下茶杯,心口热烫:“我听我爸爸提起过,因为这种数额的订单,实在是难得,所以真的很感激二爷对我们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就可以全部妥帖,您不用担心。” 沈召卿重新烫洗茶杯,骨骼明显的手腕上,银色腕表表针一格一格滑动,冰冷的反射着一道光,对此,他唇边微勾,清冷又令人摸不透。 “可我怎么觉着,葛小姐家,吃着我给的红利,却并没有半点合作诚心呢。” 他音色甚至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却冷不丁的让葛依依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气氛在刹那间,腥风血雨起来。 无形的威压叫人喘不过气。 纵使,他还在给她添茶,可那意图,全然不是她先前幻想的男女罗曼史。 “二,二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葛依依终于察觉了不对劲,这不是闲来无事的聚会,而更像是一道鸿门宴,“是我们这边进度方面您不满意吗?如果是这样,我回去会跟我父亲详谈,尽快给您一个最佳方案,您别生气。” 葛依依字句不由自主的卡壳,脸色不太好了。 就连沈萝央,也感受到了一股萦绕心头的威慑,面色不渝的坐直,没有插嘴。 她不停地猜测着。 小叔才刚回国,跟葛家的订单,对于其他项目,根本算不上什么,也不需要沈召卿亲自盯着,都是他下面的人去接洽,犯不着会得罪什么,而且,葛家这边应该没出什么错差吧? 可这无端的迁怒……又是为何? “贵公司医疗器械做的自然是没什么大问题,技术层面,我没什么好挑的。”沈召卿执杯,冷白的指腹在缭缭白雾中摩挲两下。 葛依依呼吸都急促了,“那,那您对哪方面不满意?我们都可以调……” “葛小姐,与我们阿懿,关系可熟络?”沈召卿却又不急不缓地转了个话题。 神色清落,不见喜怒。 葛依依一愣:“周懿小姐……我跟她虽然年纪相仿,小时候倒是同校过一段时间,后来周懿小姐出国,十几年没见,算不上熟悉。” “是么。” 沈召卿放下茶杯,杯底与木桌碰撞,发出一声脆响:“那葛小姐与阿懿有私仇?” 葛依依胆战:“怎么会!绝没有这种事!” “既如此。” “葛小姐在前二十分钟在微博所发的评论,又是何意?” 匀速的话音,甚至从头到尾以礼待之,任谁看,都是绅士又好相处。 可听在葛依依耳膜里,仿佛一把闸刀悬于脖颈,随时都会斩断骨骼与皮肉。 血液都被凝固,浑身被不见其形的冰碴子刺穿。 她脸色煞白。 骤然一虚脱,跪坐在蒲团下。 沈萝央心头大骇。 她猛地抬头,看着对面仍旧云淡风轻的男人。 杀人不见血,操控的游刃有余。 郎艳独绝的沈二爷,世人都称赞其温文尔雅,冠绝古今。 可此时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沈召卿。 生杀不忌、笑面阎罗。 而他动怒的源头……只是因为她们撞见了沈周懿的……偷欢之事? 沈萝央攥着拳头,脸色不好看地看向葛依依:“你做了什么?” 葛依依已经乱了分寸,“我,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心里被积压许久的嫉妒一时汹涌了而已。 小时候那样一个人人唾弃的低贱疯子,凭什么就风生水起,混的人模人样。 沈召卿姿态不改:“你的账号,我已经让人注销了,你所发的言论也一概清除,阿懿不喜这些弯弯绕绕的恶意泼脏,摊开了解决,也是扰她烦心,我只是想奉劝葛小姐。” 他抬起眼皮:“谨言、慎行。” “阿懿好脾气,可是身为她小舅的我,不会容忍背后阴损污秽近她半分,毕竟阿懿现在有一桩口头婚约束缚,闲言碎语惹人不快,今日请葛小姐前来,一是为注销葛小姐账号的事当面告知,以免失了礼节,二,是烦请葛小姐对今日在上纪云酒店所见,不要过度揣测给人扣上有损名声的帽子,此事,忘了吧。”沈召卿瞳眸里总归藏了些凉,他倒掉了变温的茶。 “葛小姐,你能做到吗?” 字字温雅,也字字封喉见血。 葛依依额角已经被冷汗打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明明他说话时,是那么温和有礼,明明…… “我……我明白了……”葛依依重重地咬着唇,险些被吓哭,哽咽着:“我不会乱说,只求二爷,不要对我家动干戈……” 沈召卿这才徐徐的勾唇,又给她续了杯热茶。 “怎么会,就算没有这笔订单,两家相识多年,薄面也有,何必闹不愉快。” 葛依依却笑不出来了。 她终于懂了父亲曾说,沈家二爷,是一个表面君子实际极为恐怖之人。 笑着杀人,大抵就是如此。 他并不是真的放过她,只是用了更残忍的方式,一旦她有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碰了沈周懿,整个葛家,都会成为这个男人的脚下灰烬。 她仿佛虚脱一般,那杯茶,却不再敢接。 沈萝央凝视着沈召卿,他鲜少如此,对沈周懿的偏袒也从不遮掩,做到了身为小舅的义务和责任,沈周懿从小曲折,母亲离世,父亲失踪后,无依无靠,小叔就对她格外照顾。 或许是被今天的事震慑。 沈萝央突然问:“如果我日后受委屈,小叔,你也会这样维护我吗?” 沈召卿一顿,看向她,须臾之后:“会的。” 沈萝央没再说话。 原本不解决,沈周懿的名声就会在一夜之间狼藉,可是有了这次话谈,终结了往后的许多麻烦事。 无人知晓,平静揭过。 差人送回了沈萝央与葛依依。 沈召卿站在茶苑廊下。 竟飘起了细雨。 像是绵绵针。 助理肖奇给他打来一把黑伞,口吻尊敬:“二爷,来雨了,今晚是回京嚞园吗?” 沈召卿凝视昏暗黑夜里不甚明显的细雨许久,他低头点了根烟,烟雾沿着他眉眼四下散开。 “查查阿懿身边那个男人底细,干净与否。” “是。” * * 夜里下了雨,还未枯败的绿意泛着冷冷的水色。 沈周懿上班路上,去了趟酒店打算接他一起上班,结果说裴谨行夜里就已经退房离开了,她又开去画廊。 早上八点。 停好车。 沈周懿踩着高跟鞋避开水洼,一路进了画廊。 赵斐然与明杳已经坐在工位上忙碌了。 她第一时间去瞧裴谨行工位,没有他的身影,迟疑了一下,她走过去,发现椅子没拉开过,电脑原封不动的关着,人没来。 “他没来?”沈周懿叩了叩桌面,去看那边的赵斐然。 赵斐然从一堆杂物中翻身,声音含糊不清:“啊?小裴啊,是没来,昨天半夜他给我打电话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着凉了回家休息了。” 沈周懿没说话。 又转头回来看着他的工位。 半晌,她才垂着头轻笑一声,“……还挺会磨人。” 请假,不跟她请。 跑去跟赵斐然请,成心让她心情跟着他起伏跌宕,毕竟,昨天才表白,今天他就请假,是不是有些意图明显了。 “老板?你找他有事啊?”赵斐然凑过来,眼力见倒是好。 沈周懿看了看棕色皮带腕表,唇瓣抿了抿,“嗯,有点事,他入职时候登记的家庭地址,有吗?” 赵斐然立马去找:“有的,我看看。” 一边翻电脑,一边他抬头看沈周懿,忍不住多问一句:“您找他什么事儿啊?” 正儿八经工作还没做几天。 有什么必须、重要、一刻不能耽搁的事找裴谨行? “身为老板,关心慰问员工下属,不合理?”沈周懿眸子弯弯,尾音含着几分笑,像是开玩笑。 就连明杳都抬头看过来。 满眼的惊奇。 赵斐然把地址发送到沈周懿手机上,摸了摸下巴,一脸探索:“老板,我觉得你不对劲。” “是吗?”沈周懿查看了下微信消息,边转身往外走,边回:“那你猜的对。” 直到,沈周懿院落的车发出引擎启动的声响。 办公室里二人才醒神。 “那小子太有手段了!” “万一……懿姐是真有正事呢?” “有正事没电话?更何况,大早上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一个美貌上司上门送关怀,性别对换,你遭得住?” “…………”悟了。 * * 裴谨行登记的地址,是一处江景小区。 地理位置极好,处于市中心位置,周围一应俱全,生活便利,是邕城有名的高档小区,房价高、租金贵、距离她的墨府江南,只有八公里左右距离,不是很远。 沈周懿来到小区附近停车场停好车。 她没急着联系裴谨行,而是先去药店购买了感冒药、退烧贴、体温枪等等。 追人的态度要有。 又搜索了下口碑评价都好的早餐店,一边排队购买,一边给他拨了通电话过去。 第一通二十秒,被挂断。 第二通八秒,又挂断。 第三通一秒,再挂断。 沈周懿:“…………” 第二十八章 不好意思沈小姐,我挺难搞的 第三通电话结束。 沈周懿没继续打,收了手机,买了一份早餐,直接去往他的小区,跟门卫说明情况几幢几层几零几姓名,便将她放了进去。 早上八点半。 黑漆漆的卧室内,床上趴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手机搁置在手边,一有动静,可以立马掐断。 叮咚—— 门铃响了。 第一声没管。 但是,第二声,第三声,第不知几次响起来。 男人不耐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意套了条运动裤,踢着拖鞋走到门口,开门那一瞬,他浑身都是冒着不好惹气息,有些吓人,奈何长得好看,弱化了些戾气。 四目相对。 一凉一柔。 “噢,你在睡觉?”女人眸子弯弯,扑面而来一股和煦的暖意:“好吧,我原谅你挂我电话。” 似乎再冰冻三尺,也能给生生捂热。 裴谨行眼尾半耷,扫一眼她手中东西,双手环胸倚着门框,“沈小姐怎么来了。” 沈周懿小幅度侧身看了看屋内:“不请我进去?” 裴谨行眼尾拖着倦怠,终是转身,步子迈的懒极了,“拖鞋在柜子里。” 沈周懿进门,关上防盗门,视线快速的游览了一遍这偌大的客厅,一看就是现成精装房,色调偏冷调,有种禁欲风的感觉,地暖的干燥热气扑面而来。 她所站的正前方,就是特别大的一处落地窗,全景落地,远处就是灰蒙蒙的江面,萦绕雾气,没太阳,略显阴沉。 二十七楼,视野通透。 换好拖鞋,码数都很大,她穿上后有些空荡,但是不太影响走路。 “听赵哥说,你生病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沈周懿跟过去,打开了买来的热粥小菜:“吃点暖暖胃,然后吃药。” 裴谨行显然没睡醒。 他坐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轻慢地睨着女人上着精致妆容的脸,“我有起床气的。” 意思是,他现在被打扰睡觉,心情不好。 沈周懿坐到他侧边,“你能忍忍吗?” “在忍着。” “好乖。” “……”他抚了下眉骨,硬是给噎了下。 “脑袋过来一下。” 沈周懿根本不管他什么表情,将吃食摆放好,一边看药盒说明书,一边对他说。 似乎也对他没有什么期望,说这句时候,她自己就已经倾身过去,撩开男人额前黑发,用体温枪测了测。 一坐一立,女人半弯着腰,被保养的极好的一头慵懒卷发顺着肩颈滑下来,不可避免地扫在他眼尾、鼻尖、最终抚过他淡红的唇。 明明什么都没做。 却又似乎已经将他亲了个遍。 一吐一吸间,满是她身上仿佛清爽雨后晨间推开窗院落里满是藤蔓包裹着的玫瑰香,潮湿的空气恰如其分的中和了几分玫瑰的浓烈,变得温柔又清冷安静,好闻的竟然叫人有种,将她勒进怀里,俯在脖颈,咬一口的冲动。 沈周懿没注意面前人瞳眸里变幻的情绪,自顾自的看着体温枪里的温度。 “没发烧。” 沈周懿又测了一次,还是正常。 “你没生病?” “病了。”他长睫一扫,抬手往脑后一枕,许是因为刚醒,那双含情眼氲了层不清不楚的神情:“被表白精神紧张,自己缓缓。” 沈周懿看着他那颓淡的表情,说这种屁话时候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有句土话怎么说来着,嫖客却装纯。 大差不差,就那么个意思。 紧张? 她都怀疑,就算把他扒光了在她面前,他都不带眨眼和别扭的,甚至还能跟她讨论讨论男性某些尊严问题。 沈周懿干脆坐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将粥往他那边推了推,“才跟你表白一句,你就不上班,以后要是亲你,看你,上床睡你,你怎么办?” 裴谨行舌尖抵着上牙,突然颤着音似笑非笑。 “沈小姐,人没到手,这就琢磨上了?”他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理了理自己黑t和裤边,动作有些肆意的浑劲,不太正经但语气却又磨人的冷冷淡淡:“我挺保守的。” 沈周懿瞥了眼他动作,眼眸笑弯。 小混蛋。 还怕她当场扒了他裤子啊? “如果你同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介意立马付诸更直白的行动。”沈周懿将侧脸刘海儿撩至耳后,许是觉着屋内热气上来了,她解开了大衣扣子,将外套脱掉,放置一边。 女人里面内搭,是一条刺绣莫兰迪色的旗袍,勾勒着凹凸的曲线,她体态很好,无论坐着还是站着,都是仪态万千的,但是却也有种不符合她气质的大胆。 裴谨行眼神没变,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沈小姐这意思是,肯定会把我追到手?” “我从不做无用功。” 这回,他抄来桌面半瓶水,往喉咙里灌了两口,唇边还掀起个孤儿:“那恭喜沈小姐,我挺难搞的。” “没关系,我也挺难缠的。” “…………” 一来一往,都不落下风。 这追人和被追的,都颇有一种债务往来般的观感。 一个温柔刀要债的,一个嚣张流氓欠债的。 沈周懿不觉得有什么,既然她下定决心追他那一刻,她什么都来真的,人要永远忠于自己的思维和愉悦感。 所以—— 她歪着头,晕着娇弱美的眸子能揉出水。 “裴谨行,我会对你很好的。” 可他忽然起身,一手抄进裤兜,黑发遮眼,窗外逐渐东曦既驾,薄霞衬入屋内,贪恋的伏在他侧脸,低垂的睫毛被光晕照的泛黄,过白的肤色似乎透出了皮下血色,剔透干净,他不言语地绕开桌子。 沈周懿看他,摸不准他想法:“你去哪儿?” 裴谨行头也不回地。 “害羞。” “去洗个澡。” 沈周懿:“…………” 害羞的前提是—— 你走路的气势,能不能不要那么嚣张? * * 裴谨行说洗澡,还真是去洗了,沈周懿坐在客厅里,能听到不远处盥洗室里传来的哗哗水流声。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沈周懿瞥了眼已经要凉了的粥,她冲着盥洗室那边道:“厨房能用吗?粥得热一下。” 哗啦啦—— 估计听不到她声音。 她下意识往那边走了几步,那道门是磨砂玻璃的,走近之后,能透过那磨砂质感,笼笼统统看到一抹肉色,侧面看去,勾出一道弧。 沈周懿毕竟是画画的艺术家,看到后,当即就掏出手机对着那磨砂门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看着没有现实里这么明显,但是也能大概看出若隐若现仿佛被模糊处理了的身体弧线,像是某种颇具艺术氛围的作品。 ——屁股、挺翘。 第二十九章 甜心,别擦枪走火 沈周懿低头看了看那张照片,满意至极,有意哄弟弟开心的设置了壁纸,又慢吞吞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那引人遐想的范围之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知道正在洗澡的裴谨行听不到她说话。 也就不问能不能用他的厨房了。 她挽起袖子,端着买来的早餐走进去。 厨房里没有微波炉,橱柜上台面上都空空如也的,她弯腰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角落里一只许久不用的小锅。 清洗了三遍后。 才温上米粥。 一边开着火,她一边低头回信息。 赵斐然发来的:「老板,沈家有个叫何琳的,说是你舅妈,刚刚来观摩了下画廊,穿的贵气逼人的,进来就装模作样一通逼逼,屁都不懂硬给自己扒拉点艺术细胞,有点儿装逼怪那味儿,说是到时候来参加展览,两个人过来,让我给整俩电子请柬。」 沈周懿搅拌锅里的粥,单手回复:「知道了,给她吧。」 赵斐然:「得嘞。」 赵斐然:「你在小裴家啊……?嘿嘿。」 看着后面那俩嘿嘿,沈周懿几乎都能想到赵斐然现在是什么猥琐表情。 神色如常的回复:「再嘿扣工资。」 她都没得手呢。 发送出去。 沈周懿收了手机,抬眸去看锅里的粥。 冒着团团白气儿,有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儿冒出来。 “…………”糊了。 咔—— 好巧不巧。 裴谨行洗澡出来,飘出来清爽的冷调香。 沈周懿毕竟心虚,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恨不能立马给沸腾的锅底降温,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周懿干脆转身。 铁了心横在灶台前,“不好意思……” 裴谨行早就闻到味儿了,怕是锅底都黑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女人有些局促的脸,明显也是厨艺不精,心有愧疚,瓷白的脸颊微微晕出红赭:“我把你的锅烧糊了,我重新给你买一口锅吧。” 裴谨行擦了擦湿润的黑发,眼皮子半耷着,“不用。” 末了:“这口锅是以前我外婆给外面流浪狗煮鸡胸肉时候用过的,不是我自己用的。” 沈周懿:“…………” 她用给狗做狗食的锅,给他热粥—— “第一次照顾人?”裴谨行轻握她手臂,将她拉至一边,自己去将锅里的粥倒掉,把锅用清水泡上,这才旋身,懒懒倚靠灶台,话里明摆着是有几分轻嗤:“那我还挺荣幸。” 话落。 他眼尾倏地漾出几分趣味,黑泠泠的瞳眸好整以暇望着她,“你死去的……初恋,有被这样关怀过吗?” 沈周懿脊椎骨一麻,也没想到他这话题能陡然歪到了这个话题上,她舔了舔唇,温吞一字一句说:“我谈恋爱都很认真的,对他也是认真的,对你也会,所以弟弟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好。” 侧边儿落地窗外冲进来一道斜光,他松泛的嵌在光影里,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翘着唇瓣,静静听她甜言蜜语,那笑挺扎眼的。 也挺勾人一场景。 她到底是忠于自己,视线多扫了几眼因为被光打着,而变得微透的胸前白t布料。 他发现她眼神儿,上前,细长的手指捏着她下颌,让她脑袋转了个方向,视线也就从他诱人犯罪的身体上挪开,耳边是他说不清是勾人还是拒人的腔调:“心里装着初恋,还对我花言巧语,沈小姐,你可真不老实。” 悠哉懒淡的一句话。 沈周懿却莫名听出一声挺欠的笑来。 ……嗯? 好像是他话里有话似的。 沈周懿抬手想要拍开他捏着她脸蛋儿的手:“好好好,我不看你了,你衣服还穿着呢,这就不好意思啦?” “嗯,脸红着呢。”这语气漫不经心的,鬼信他。 “那我看看。” “看路。” 他又将她脑袋拧回去,就是不准多看他一眼。 特坏。 特难训。 沈周懿被他限制着,他一条手臂横向在她肩膀上,捏着她的脸,体温热烫,这么一来,她又看到了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针眼,依旧是有新有旧。 这回她不依着他了。 抬手握住他手腕,然后转身看他,眸光盈盈,包容又楚楚动人。 “你昨天从酒店离开,是又打针了?嗯——你能跟我说说吗?为什么你会这样。” 裴谨行这才想到自己本身的一些问题,他敛眸扫了眼手臂,“你别把我当好人。” 他只有这一句。 字与字之间有微妙的停顿,像是在最后的警告她什么似的,亦或者,是给她机会,不要过分认真。 沈周懿倒也没多大反应。 她细白的大拇指指腹抚过他微微凸起血管上的针眼儿,温柔的眸里被眼睫遮了大半深色。 ——她也没说过,她是纯良无暇的。 几秒后她抬起头,一如往常的温柔,“姐姐请你出去吃大餐怎么样?” 裴谨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几秒后也顺应的岔开话题:“我能拒绝吗?” “去换衣服,穿多点,捂严实,别勾别的小姑娘。” 沈周懿已经去穿外套,不准拒绝。 裴谨行笑了:“沈小姐,我还不是你的人,穿什么也要管?” 沈周懿微笑着走向门口,温温柔柔地开玩笑:“那你光着性感的屁股上街,但凡有一个小姑娘还愿意理你,那也算你天赋异禀。” 他舌尖抵抵上颚:“姐姐你真不害臊。” “确定勾来的不是警察?” “没关系,领个结婚证抓紧时间给姐姐留个孩子,你放心在里面改造。” “……又趁机占我便宜。” 沈周懿轻声笑,“对啊,骗财骗色,不知道小弟弟什么时候能上个贼船。” 后面男人倚靠着冰箱睨着她背影,喉咙溢出颓肆的笑,微沉的音色裹着离经叛道地滋味:“别叫小弟弟。” 沈周懿还特别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那……” “甜心?” “宝贝?” “亲爱的?” “………” “喜欢哪种?”她笑意盈盈地,突然乐忠于逗他。 这回。 裴谨行不搭理她了,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抓着白t后领,往外一扯,她亲眼看着那衣服布料滑上裤腰、腹肌、胸肌、黑发。 挺随性一动作,硬是在她眼中成了放慢帧率的镜头,隐隐可见他胸肌上还未全部消退的手指印,如果不清楚这印记如何来的,光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让人遐想了整个春色过程。 肉体绝美。 本来她应该大胆一点盯回去的。 可莫名的,沈周懿耳根一烫,竟然挪开了视线,没敢多看,直到他从她面前走过,去往卧室,又换了一套衣服出来,黑裤、白衬衫、深灰色羊绒大衣,她给他买的那一身儿,穿着板儿正、宛若t台的名模衣架,长手长脚,每个动作都赏心悦目的。 她有些感叹。 老天爷,有时候太偏心了。 正发愣。 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足够高的身影,压下来,逼退周遭的光,他一手撑着她身后防盗门的门板,一手虚虚地从她腰侧拢进去,半抱不抱的姿势。 弯腰弓背,微微歪着头,藏着厌世痕迹的含情目潋滟的蛊人,他垂着长睫,凝视她。 沈周懿感觉耳边酥麻,她退了退,嘴巴没落下撑场面的话:“甜心,要吃饭去,不要擦枪走火。” 好吧。 她其实有点儿心虚。 架不住被这么热辣的盯着,沈周懿打算扭头躲视线。 下巴却被温热的手指钳住,强行给她掰回来。 他又低头,附在她耳边,唇边噙着笑,冷不冷淡不淡的,尾音拖着又欲又冷的音色:“……操。” 单字音节。 宛若情话,实则疯极。 话落。 他就拧开门,拍了拍她头顶,迈着长腿走出去。 沈周懿:“…………” 他怎么骂人都骂出了一种让人往不可描述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的遐想感。 ——小混蛋,就叫了他声甜心,隔了五分钟也得给她骂回来。 * * 一来一回,言论随意起来,二人之间氛围倒是轻松自在了许多。 下楼。 沈周懿预约了一家有名但是特别难订的湘菜馆,能不能当天吃的上,全靠运气。 好在今天幸运之神眷顾,她订到了,还是个环境雅致的包间。 走到车前。 沈周懿特意跑去副驾驶座那边,给裴谨行打开了车门,做出请的动作,双眸亮晶晶的:“系好安全带。” 裴谨行懒懒看她一眼,上车。 “地方有些远,得四十分钟,睡会儿?”她格外体贴,充当一位温柔知性照顾人的姐姐。 裴谨行一手支在车窗撑着侧脸,“不用。” 沈周懿转动方向盘,闻言,轻轻地笑:“那我们聊点什么,你光盯着我,我尴尬。” “你说,我听着。” “……那我给你放首歌听吧。” 沈周懿也是第一次追男人,尤其是年纪小的弟弟,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大胆了,但是总有一些无措会趁着空档尴尬的袭来。 主要是。 旁边人视线太磨人了。 总容易叫人飘忽。 她伸手去打开车载音乐。 选择了一首grapeve valente 逼仄的空间她发挥不出来了,就让歌词去见缝插针吧。 裴谨行余光瞟了眼女人认真的侧脸。 又低头回了个微信:「不去,有事。」 那边回:「今儿宿白包了场,他就在这边呆两天,你在邕城躲清闲,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裴谨行:「当鱼。」 「疑问疑问」 裴谨行不再回了。 过了很久。 终于抵达目的地。 几经周折,排队许久,终于进了餐厅。 环境大雅,没有一般中餐馆的嘈杂,很适合约会。 由服务员将二人领进包厢。 沈周懿递给裴谨行菜单,体贴的说:“你想吃什么点什么,我去个卫生间。” 裴谨行没抬头,百无聊赖地翻着。 姿态恣意,眉目漂亮。 硬是让旁边年轻服务员脸红紧张的心怦怦狂跳。 * 沈周懿来到卫生间,她没去上厕所,而是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软件都锁了,界面被控制着,黑屏后,又亮起来,闪烁着特别欠揍嘚瑟的三个大字。 「想我没~」 沈周懿倚着墙,眸中恬静,声音却柔地令人心慌:“继续闹。” 简单的三个字。 那边人浑身一麻,立马收敛,中文有些蹩脚的男声从听筒传来:“人家错了,这不是很久不见,我太想你了。” 沈周懿低敛的眉眼淡的像是笼着雾的远山青黛,温的没半点杀伤力:“有什么事吗?” “唉,你都不说想我。” “好吧好吧,事关你父亲,年代隔得太久了,毕竟他失踪过了十六年,倒退这么多年去查,好不容易才排查出来的,你的母亲去世那天,你父亲失踪前,去过一家私人cb,之后才没了影踪,那地方名叫1909,之后才彻底的失去踪迹的。” “俱乐部?”沈周懿轻蹙眉头。 “是的哦,这家cb开了很多年了,一直是超级有钱人消费的地儿,好像跟京城圈子挂点关系,明面上只有个挂名老板,姓陆,可以去找一下负责人,说不定有线索喔。” 沈周懿眉心发闷,她说了句:“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个有关于父亲姜遇孑的线索。 必须得去查,一刻都等不了。 又重新把烟收起来,她快步离开卫生间,也没回包厢,给裴谨行发了条信息过去。 —— 包厢内,还未点菜的裴谨行,看着沈周懿发来的信息:「甜心宝贝,我突然有急事儿要办,你先吃,吃多少姐姐给你报销,别生气~」 他眼神淡淡的,指尖抚了抚眉骨。 得出结论。 撩了一通后。 ——她、跑、了。 好一会儿直接起身,又给另外一边发了条微信:「地址发我。」 「又要来啦?」 「鱼被渣了。」 「……?」 渣? 还是炸? 炸鱼是挺好吃的。 * * 1909私人俱乐部坐落在最市中心的位置,四通八达,繁荣奢靡,收揽了最富贵的一群顾客。 总共三层楼,不高,但是占地面积广。 沈周懿火急火燎的过来,但没有开门,问了宋戎颜之后才知这家店下午四点后才开门,硬是等了几个小时,才进入内部。 还是得见了老板才能细聊。 高级娱乐场所,提前预定,开门就有客。 她上楼时,已经有络绎不绝的人穿行。 三楼是酒吧。 全封闭,整个场景都是昏沉的,酒色横陈,能瞧见一切人性贪婪、极恶之地。 地方太大了。 沈周懿一时没捉到什么靠谱工作人员,自己绕了一会儿,途径一处封闭死角时,却听到一道女声,高傲又含着警告。 “你的身份,注定了该做什么事,谢宿白,你不要给我难堪,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订婚时,你要干干净净。” 沈周懿步伐倏地一顿。 这声音…… 很耳熟。 不等她想起来。 另一道斯文却明显没感情又含着残忍意味的男声传来:“买娱乐版块大肆报道我跟你的事,这件事,陆小姐,你已经逾越了。” 似乎是戳中了女人的自尊心,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 “那不是事实?” “怎么?怕你背地里养的那只金丝雀看到?” 第三十章 漂亮吗?我的 沈周懿并不是有意听他们对话的,实在是这边过道没有其他的路径可以绕开,只能经过一下。 听出那个女人是陆姿琦之后,她也没有再逗留。 虽说是有些惊讶。 前不久寒暄时,这位大小姐浑身的傲气难泯,是个要强的人。 现如今。 倒是失态了许多。 感情祸人不浅。 待沈周懿离开之后,那边二人气氛也没多缓和。 陆姿琦压下心头无名怒意:“我从五岁开始,就已经开始听着各种人跟我说,将来是要嫁给谢宿白,从小到大,我永远跟着你谢宿白的标签,你就是拿这种事回馈我的?” 面前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眼里多少是寡漠了些:“世家门第,从小灌输的即是利益固化,陆小姐何必美化这种虚伪关系。” 陆姿琦冷笑:“就算这样,你不在意利益,又能称心如意么?如果我查的没错,那位金丝雀,在你之前可并不干净,怎么?弃我娶她,你能做得到?谢宿白,在权衡金钱权贵前,你不比我高尚。” “别去扰她。” 谢宿白不理她的尖锐,只扔下这么几个字。 平白还是叫人觉得面上无光。 陆姿琦站在原地许久,她才理了理姿态,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 沈周懿没急着一股脑冲,她先去二楼吧台区域找了个卡座,点了杯酒后,给宋戎颜发微信。 沈周懿:「你要过来?」 宋戎颜:「今天会下戏早,匀一点时间陪陪你,免得你怨妇。」 沈周懿笑:「可以,等着你来买单。」 宋戎颜:「吼,你这女人该死的拜金,看错你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聊了一阵子。 俱乐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划分了许多区域,文化娱乐、餐饮区、有定向爱好圈区域、能想到的任何生活中的娱乐项目,这边都有一定包揽。 而她所在,是二楼的酒吧区。 听说三楼的一部分娱乐区被一个金融大佬包了,那边人员走动的痕迹不少。 看了下时间。 已经过了夜里七点。 沈周懿询问了一个服务员,他们老板一般什么时候到,以及在什么区域活动。 他说:“老板今天应该是去三楼接待贵客了,您有什么事吗?” 沈周懿想了想,道谢之后就往三楼挪动。 光线昏暗,掺杂着纸醉金迷的灯光,她鲜少来这些地方,一时有些晕头转向的。 * * “刚刚你们出去没吵架吧?怎么看陆姿琦表情不太好?”露台包厢,三楼视野极好,俯视楼下一切迷乱躁动。 陈聿臣倒了杯酒,给谢宿白推过去。 谢宿白没什么表情,人显得冷漠:“没什么。” 陈聿臣轻啧声:“陆家大小姐,千娇万宠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还偏偏对她爱答不理,真要给她闹起来,你那些事儿,能兜得住?” 谢宿白眼波平平:“她不会,脸面看的比我重。” 陈聿臣一噎。 得。 大佬真看得开。 陈聿臣干脆扭身去看旁边儿嵌入光与暗交界处的身影,他指尖把玩着手机,闭着眼,把这觥筹交错隔绝在外。 “裴太子您怎么也兴致缺缺,来这地儿还能睡一觉?” 谢宿白也看过去:“你打算在邕城呆多久。” 半边身子隐匿在黑色光影里的男人长腿往台面上一搭,施施然地睁开眼,提不起什么兴致,“看情况,放松一阵子再说。” “你猜他去干嘛了?”陈聿臣却逮着机会就奚落:“他跑去给人当小秘,玩儿刺激的去了,好像是一什么画廊老板的小秘,搞艺术的,浪漫至上,他玩儿的也花。” 谢宿白微挑眉梢,镜片后黑眸若有所思。 “小秘?”他表情明显说,你堕落了。 裴谨行撩起眼皮,漫无目的地将目光落在楼下某处,“正经上班,朝九晚五,宵衣旰食。” “不是吧你,不去收拾那些狼子野心,回国两年天天兼职,换了八百份工作,太子爷还没体验够民间疾苦?”陈聿臣是有点儿理解不了天才的脑回路。 裴谨行似乎心思有些飘离,瞧起来情绪内敛不少,但是那股颓厌的劲儿依旧惹眼,他瞳眸微眯,视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回去不是给人家添堵,睡不好吃不好,我多大罪过。” 陈聿臣露出夸张的惊恐表情:“哇,那你好善良哦。” 裴谨行直接抬脚踹他小腿。 “起开。” 陈聿臣笑的没边的躲开。 裴谨行单手揣兜的站起身,他迈了两步来到玻璃护栏前,垂着视线,看着从对面二楼楼梯上来的曼妙身影。 眸光从她脸上一寸一寸逡巡后。 他直接转身往外走。 “去哪儿?”后边问。 “小秘加班。” “……??” 从他嘴里说出甜心这俩字,令人害怕。 门关上。 陈聿臣扭头看了眼旁边也似乎心事重重的谢宿白,跟个没心眼儿的马大哈似的凑过去:“哎,天仙儿最近明显病得不轻,你呢?你跟你那位小山雀,解决了吗?” 谢宿白瞥了眼手机上以对方结束的微信消息。 「我挺好,不劳谢总担心。」 他收了手机。 “没有。” 扎扎实实的回答。 陈聿臣摸了摸鼻尖,舍不得了不是—— * * 沈周懿终于被引荐到了1909现在主事人面前,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看着挺精英人士的,叫陆城。 “我认识你,rose小姐,是吧?” 沈周懿微微颔首:“您好,今天多有冒昧,想见您一面,有事想了解一下。” 陆城挥挥手:“能见到大名鼎鼎rose小姐,这也是我的荣幸,我虽然平时接触的都是凡俗之流,但是也对您作品大为震撼和喜欢,有什么事儿您说。” 一来一回的吹捧,大家都是场面人。 沈周懿也不兜圈子了,她问:“我想问一下,您这边顾客、员工、盈利往来、都会有记录吗?” 陆城迟疑一下:“有倒是有……” “那陆先生知道有一位叫做姜遇孑的人吗?他十几年前来过这里,曾经在这边弹过钢琴,短时的,还能查到相关他的信息吗?” 陆城微微一默,不着痕迹的打量沈周懿一下。 “姜……遇孑?哪两个字啊。” “偶遇的遇,孑然一身的孑,京城人。” 陆城思索了一会儿,他说:“不好意思了沈小姐,我对这事儿没什么印象,那会儿还不是我管理,而且,已经过了十几年,有什么信息也都会被更新处理了,这可不是一年半载那么简单,恐怕……对您帮不到什么。” 沈周懿几乎不太意外,虽然还是有些失望。 她极有涵养地道谢:“那叨扰您了。” 陆城面露为难:“没有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恰好。 宋戎颜到了。 沈周懿颔首离开。 等她下了楼。 陆城盯着她背影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陆总,沈家沈周懿小姐,刚刚来打听那位先生的事了……” * * 楼梯拐角。 裴谨行半弓着背,手肘支撑在护栏上,敛眸看着下方那道倩影,刚刚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关键信息。 姜、遇、孑。 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在看什么?” 谢宿白也觉得闷,出来抽烟,嘴角咬着一支,还将烟盒递给裴谨行示意他自己拿。 裴谨行看了眼,语气淡淡的:“我讨厌尼古丁的味道。” 谢宿白没表情的收回手。 “老谢,你听说过一个叫姜遇孑的人吗?” 裴谨行视线没离开二楼穿梭的沈周懿,臊眉耷眼地,嗓音懒散至极:“这俱乐部,好像是陆家的产业吧?” “姜遇孑?”谢宿白吐了口烟,“我听我父亲说过,当年京城名人……你知道姜家么?三十年前落魄了,书香门第,听说是发生了些变革,姜遇孑是姜家独子,当年是研究物理的,惊才艳艳,一朝身败名裂……” 谢宿白微拧眉:“毕竟年代太远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你问他做什么?” 裴谨行骨节瘦长的手指不紧不慢敲了敲护栏。 沉思了会儿这位姜遇孑的过往,也没再多问,他忽然指了指楼下某个方位,不答反问:“漂亮吗?” 谢宿白眯着眼,循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女人臂弯挂着外套,一身莫兰迪色旗袍在昏暗光线中愈发的浓墨重彩,皮肤白的惊人,回头之际,红唇婉婉,柔桡轻曼,妩媚纤弱,饶是淡颜系美人,却颇有韵味。 “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吧。” 裴谨行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唇畔起了弧,眼神明明灭灭的:“那你审美真不错。” 说完。 他转身,悠哉地有目的性的下楼。 谢宿白:“……” 裴谨行他是有病吗。 他咬着烟,镜片后眸子波澜不惊,瞥了眼裴谨行的身影,打算回三楼时,余光却不经意地看到了二楼偏厅门口格外特立独行的在黑暗中都戴着墨镜贴墙进来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儿白色长款羽绒服,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她手中捏着手机,一边走,一边在跟什么人通话,明显并不是因为知道他在这儿而过来的。 谢宿白步伐倏地钉在原地。 一时之间,眼神不明显的发生了变幻。 * * “宝贝宝贝,你人呢?”宋戎颜架着墨镜,视线里一片漆黑,她习惯性走哪儿戴哪儿,毕竟当红女明星,习惯了这种装扮。 “黑天半夜戴墨镜那位傻子女士,向后转。” 听筒里除了音乐声,传来女人柔婉又含着笑声音。 宋戎颜转身,沈周懿就在她三米外,冲着她招手。 她立马乐呵呵地跑过去,一把抱住沈周懿,扒都扒不下来,“我累死了这几天,天天熬大夜,你看,我皮肤都差了,你摸摸。” 宋戎颜抓着她的手就放自己脸上。 沈周懿好笑地捏了下:“够好了,身体呢?才出院就去熬着拍,你对自己好点行吗?” 宋戎颜自觉心虚,她拉着沈周懿的手火急火燎往卡座走:“我知道,我好的很,今天姐姐请客,挑贵的开!” 宋戎颜这人,性格火爆、嗜酒如命,经年在酒桌上应酬,练就一身本领,如今走到这个位置,都是一步一个血印踩着玻璃渣子上来的。 平时挺玩儿的开也大大咧咧一人,好像永远没什么烦恼似的,就例如流产这件事。 她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照样醉生梦死无拘无束。 “你的事儿办好了没?”宋戎颜点了人头马xo,直接上瓶,熟门熟路给沈周懿倒了杯推过去,摘掉鼻梁上的墨镜,一张美艳动人的脸,极其有攻击性的美,不同于沈周懿的柔美清冷感,反而,宋戎颜是典型的一眼让人觉得,她美的不好惹的长相。 沈周懿摇头:“没有,过了太久,不好查,更何况,这种事真动起来很是麻烦,人家没道理这么帮忙。” 宋戎颜一口干了半杯,察觉沈周懿情绪有些低迷,“周周,你外公不让你查你妈妈的事,是不是当年有什么隐瞒?” 沈周懿敛目沉思。 她一直想不通,母亲以那种方式死亡,外公那么疼爱母亲,却不准大张旗鼓…… “周周宝贝!” 对面女人猛的一拍桌。 沈周懿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宋戎颜已经站起来了,她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内里穿着一条性感的黑色长裙,女明星体重管理严格,腰细的盈盈一握。 “嗯?” 宋戎颜:“我学了一个新的舞,跳给你看,暂时别想不开心的事。” 沈周懿徐徐的挑眉。 这个脾气不好的作精,又搞什么名堂。 女人已经提着裙摆,傲然又蹁跹地踏上左手边不远处的舞台,光线暧昧,她身姿勾勒的极为妩媚,这里是高级俱乐部,明星来消费不足为奇,宋戎颜也不再遮遮掩掩。 自信地上台。 冲着台下沈周懿飞吻,火辣又大胆。 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沈周懿忍不住笑,这女人,真是一刻闲不住,喝点酒就上头了。 恰好。 裴谨行刚刚下楼。 走至卡座后方。 与后面而来的谢宿白撞上。 但是各自都没搭理对方,目光各有目的性的望着一个女人。 此时此刻。 台上女人热辣的摇曳在舞池,引得声声欢呼。 一舞毕。 宋戎颜从舞台中央的玫瑰摆台里抽出一支,径直走向卡座笑意盈盈的女人。 俯身给她别在耳边。 像是在高调表白。 周围更加热烈,满场尖叫。 而后方两个男人。 一个倚墙而站,眼神微暗。 一个掐灭了烟头,眉头紧皱。 第三十一章 清醒了吗 光影交错,楼外寒流逼人,刮着湿冷的夜风,行人瑟缩快步而行。 一墙之隔的楼内。 音乐声震在耳膜,身着黑裙的女人满脸笑意的走到卡座前,弯腰给旗袍美人理了理耳边碎发,玫瑰与美人相映成辉,不知惹了谁的眼。 谢宿白神色漠然看了一眼黑裙女人。 ……作的很。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不经意地对上视线。 裴谨行淡淡的抬眸:“你下来做什么?” 谢宿白:“散心,你又做什么?” 裴谨行:“欣赏打破世俗的烂俗爱情。” 谢宿白:“……” * “怎么样?有我这样的大美女当众热辣示爱,是不是特别有排面?心情是不是特别特别美滋滋?” 宋戎颜顺了把头发,脸不红气不喘地坐在对面,又干了一杯酒,笑呵呵地逗她。 沈周懿抬手,摸了下耳边玫瑰娇嫩的花瓣。 “你没爽?” 宋戎颜立马拍拍桌:“哎哎哎,你这话有歧义啊,给人听去还以为你搁这儿开和谐号呢。” “噢,谁让你把我桃花都掐了,这里面,倒是不少小帅哥。” 沈周懿单手捏着杯口,动作轻慢的晃动杯身,酒水碰撞摇晃。 又落入了谁的耳。 宋戎颜轻‘啧’了声,“你要是开了那一窍,至于单身至今二十五年?口嗨倒是没落下你。” 沈周懿细细的哼笑。 “欸。”宋戎颜凑过来,戳了戳沈周懿的手臂:“最近不是有个小弟弟,情况怎么样了?说说,给我乐呵乐呵呗。” 沈周懿这才想起来被她扔在餐厅的裴谨行。 她抿抿唇,掏出手机,进入微信,然后用手机号搜索,搜出了裴谨行的微信,一直没来得及添加,这是她第一次搜索他微信,原以为这种吊儿郎当目下无尘的男人,头像这些说不定都是统一装逼的黑白风,但是吧—— 她微微惊讶地看着他头像里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占据了整个画框,蝶翅上的精细纹路都能看清楚。 不知是什么品种,前翅透明的淡蓝色,后翅自然晕开玫瑰色的红晕,漂亮又张扬,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莫名的。 她觉得这个蝴蝶有些眼熟。 沈周懿眯了眯眼,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便给他发送了添加好友申请。 “现在弟弟很精的,甜言蜜语都不昏头,不怎么样。” 宋戎颜顿时兴致缺缺:“拿捏这种年轻男人,就跟放风筝似的,就得吊着他,不然真就飘飘然了,你矜持点,勾一勾放一放,臭弟弟就该上劲儿了。” 沈周懿仿佛听进去了,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喔……我尽量。” 宋戎颜给了她一个‘我信了你个邪’的眼神。 “原来,包场的人是他啊……”沈周懿忽然看着手机若有所思呢喃一句,宋戎颜立马凑着脑袋过去:“什么?” 沈周懿朋友圈赫然是陆姿琦发的一条内容,一张照片,一段文字。 「聚少离多,但是谢先生有心了,忙碌之余,不忘哄我开心。」 「图片」 照片里。 男人微微侧头,跟旁边女人说着话,女人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很是幸福,二人离得很近,女人抱着男人的手臂,肉眼可见的亲昵。 不知被谁拍下来,好生恩爱。 沈周懿看到了二人背后的led灯牌logo,就是1909。 宋戎颜看了一眼,眼神闪了闪,不着痕迹的坐了回去,垂着眼皮盯着酒杯里的硕大冰球,晃动着、砸的酒杯叮叮当当的。 “你认识她……们?” 沈周懿轻嗯了下:“见过一次这个陆小姐,在沈家时,她说喜欢我的画,想要加我微信认识,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喔……” 宋戎颜忽然没了兴致,她站起来:“宝贝,我去个卫生间,要不一会儿我们撤吧,乌烟瘴气的这儿。” “嗯?”沈周懿抬起头,“你转性啦?” 宋戎颜哼了哼:“一会儿叫代驾,我怕你喝醉了我抬不回去,好好坐着,有人勾搭你,就说你有主了,是我的女人。” “刚刚你作妖,谁还敢来搭讪我。”沈周懿挑眉。 “那是他们有自知之明……” 女人哼哼唧唧的离开。 等了几分钟。 沈周懿都没有等来小甜心的好友通过通知。 她有些百无聊赖的趴在桌面上,手指戳了戳氲出水珠的杯子,周遭音乐声高昂的头疼。 父亲的事一无所获、还鸽了裴谨行—— 早知道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这里光怪陆离的灯光扰人心,还是什么,她透过杯身,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顿,眼睛无意识的轻眨几下,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楼梯口处,规避了大部分扫射的灯光,但是时不时一闪而过一道,好巧不巧落在懒散靠在护栏上,一手捏着酒杯,低头看手机的男人身上。 他身材好比例好,黑发随意一抓,有几分浪荡不羁的痞劲儿,但是眉眼是有些冷淡刺人的,偏生的漂亮,手机屏幕的光微暗,映衬在那双眼瞳里,原本俗气的灯影时不时留恋他身侧,倒是徒增叫人挪不开眼的氛围感。 很绝。 沈周懿微微睁大眼。 她视线可能是太火辣了,那边的男人看过来。 对上视线后,他手指还停在手机屏幕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漫不经心敲了敲杯口,就那么睨着她,一副混不吝模样。 沈周懿一侧眼神。 这才发现,他面前还站着三个年轻小姑娘。 个个肤白貌美,都握着手机,眼巴巴地盯着他,意图昭彰。 “…………” 他是不是太招人了。 而且,在看手机也不通过她添加他微信好友?忙着被小姑娘勾搭? 那一瞬间,沈周懿坐直了身子。 * 那边。 “帅哥,加个微信嘛,你常来这里玩儿吗?下次一起约啊,当然,如果你今天晚上有时间的话……我也不介意的。”女人满是性暗示意味,纠缠了快有五分钟,一点听不进去刚刚男人已经明确拒绝的话。 穿着超短裙的女人有意往他面前蹭。 硕大的胸部眼看着就要蹭到他身上来。 “喝多了?”裴谨行不冷不淡开口。 “啊?是,今天喝的不少,昏昏沉沉的,头晕的很。”女人还以为得到了机会,伸手就去勾男人胸前的衬衫扣。 心急火燎地一心想要把面前男人给睡了。 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绝的男…… 唰—— 头上淋下来冰冷的酒水液体,顺着女人刘海往下淌。 瞬间让女人狼狈的晕了浓重的眼妆。 她愣住,旁边小姐妹也愣住。 就连刚刚抬腿想要过去的沈周懿也愣住。 裴谨行居高临下,眸子昏昏沉沉,没有温度:“清醒了吗?” 混劲儿和目无法纪的冷漠让人脊椎发凉。 沈周懿微微一窒。 她觉得,她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搞清楚他骨子里的本性。 想占便宜的女人傻眼了,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眼,忽然就觉得浑身冒着寒气,好像她继续纠缠下去,他能把酒杯都拍她头上似的。 漂亮的、艳丽的、带刺的、 旁边小姐妹压根儿不敢再造次,急忙拉着丢脸的朋友落荒而逃。 沈周懿:“…………” 哦吼,她勾搭了个什么属性的弟弟。 那一瞬间。 她朝着他迈出的脚步,不着痕迹地趋利避害的收了回来。 而他,敏锐又直勾勾地看向她,没错过她退一步的动作,那一瞬,她看到了裴谨行眼底漾出的笑,张扬的、恣意的、有些低嘲的,总之,不太让人心安的。 沈周懿:“……” 她——应该怎么解决当下这个尴尬的情况? 倏地。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沈……周懿?” 她回过神。 侧头一看,不远处有个穿着名贵西装的男人满眼探究和怀疑的看着她,眼神似乎是不可思议,又似乎燃烧着几分不明的乐趣。 裴谨行也散漫的瞥来一眼。 那男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眼神有些过于热辣,又有种浮于表面的轻蔑:“是你吧?我没认错吧?我都听我表姑说了你回来了,没想到这就碰上了,哎,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老在新闻上看到你,没想到啊,你现如今还能混成这样。” 沈周懿眼神在昏暗中不明显。 “你是?”她语气几乎是淡的。 对方明显拧了下眉,像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又上前几步,一脸匪夷所思。 “你不是吧,开什么玩笑?我,何益华,你能不记得?” 沈周懿眸色冷静:“有点儿耳熟。” 何益华表情立马不太好看了,“你舅妈何琳,是我表姑,小时候你不是老跟我在一起玩儿?这都能忘了?你那会儿在我家大院时候,天天还得靠我……” “想起来了。” 沈周懿神情平静,语气也清清和和,透着刺人的冷淡。 裴谨行却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几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蔓延的一种……烦躁。 何益华这才缓和了脸色,伸手就去抓沈周懿的手,并没有什么尊重意味:“遇到了,就陪我们去喝几杯,如今你可是大名人啊,我那帮兄弟还不相信你跟我关系,走,你必须跟我去证明一下,让你过去喝酒,多给我长面子。” 沈周懿这才蹙起眉头。 她忍耐几乎已经见了底,正想抬脚踹人时。 旁边传来一声流氓哨。 何益华下意识回头。 却迎面飞来一空了的酒杯。 直冲脑门。 砰——! “啊!” 他顿时疼的往后退了几步,也松开了沈周懿的手。 她身后贴来炙热的身子,冷调木质香混合着冰凉酒香,沈周懿微微侧目,裴谨行潋滟的眸,近乎漠然地看着砸出眼泪的男人,又斜着目光看她:“有交情?” 沈周懿抿唇,摇头。 “行。” 他指了指出口那边:“去外边等我。” 沈周懿诧异:“那你?” 这回。 裴谨行忽然翘着唇笑了下,但总是瞧着没人情味:“把人砸了,总归要留下来解决吧?” 沈周懿:“……” 你那表情,着实不像是要好好解决。 何益华终于缓过劲儿来,眉心赫然被砸出半个月牙状红痕,估计后面还会变得更严重。 “操!你他妈找死?!” 裴谨行没搭理,看着沈周懿道:“去洗洗手,卫生间有消毒洗手液,别委屈自己。” 沈周懿明白了。 他什么都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她厌恶极了何益华。 所以才会出手。 心情突然有些怪异,却又莫名有些安心。 “你快点来,不熟的人不用过多浪费时间。”沈周懿没给何益华什么眼神,只是有深意地跟裴谨行说了句,毕竟她见过这个男人爆别人头的场景,还是多嘱咐一句的好。 “好。” 裴谨行挽了挽袖口,眉眼还算是平静,应的很随意。 沈周懿因为何益华的出现心情不太好,有些烦闷的转身,头昏脑涨的,一刻呆不下去。 何益华下意识伸手想抓她。 但被裴谨行拽着后衣领抓过来,瞥了眼对方头上的快要发紫的痕迹,他歪了下头,唇边弧度有些残忍:“疼吗?” 何益华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你他妈有病?!知道我是谁吗?小白脸,以为傍上个有钱女人就腰杆子硬了?装什么?敢动老子,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谨行神色是不耐的。 他踹开脚边碎裂的酒杯碎片,“出去谈谈?” 语气不急不缓,可那双眼瞳幽深至极。 何益华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浑身发冷的危险。 他挣扎,想要挣脱裴谨行抓着他衣服的手:“放开!谈你妈,老子认识你?我要报警!操!你他妈有本事别跑!” 但是裴谨行没理会。 揪着对方领口,不费什么力气地从楼梯口往外走。 音乐声太大了。 几乎没引起什么关注。 但是三楼却看的清清楚楚。 陈聿臣啧了声,转头就打了个电话出去:“c1区那边监控,从五分钟前开始,到后面十分钟,删了吧。” * 沈周懿来到洗手间。 暴露在光线下,才看出她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是冷漠的。 她走到洗手台,冰凉的水一下又一下冲刷着双手,无比嫌恶地冲洗干净刚刚被触碰过的地方,许久之后。 她才轻吁了口气。 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和,纸巾擦干双手,打算给裴谨行打个电话时—— 突然想起来。 宋戎颜似乎离开很久了。 她又转而给宋戎颜拨了个电话过去。 但是被挂断了。 沈周懿微微蹙眉。 给她发了条微信语音过去:“阿颜,你去哪儿了,结了账我去外面停车坪等你,快点出来。” 发送完毕。 沈周懿才转身离开。 很快。 卫生间里间,才传出压抑的声音。 “好了,放开。” “谢宿白,你未婚妻还在这里,你真不怕‘奸情’暴露,惹你未婚妻生气?” 宋戎颜听沈周懿离开,紧绷地神经才放松下来,继而满脸愤怒的瞪着眼前男人,透过那薄薄的镜片与他对视。 谢宿白拧眉:“你好好说话。” 随后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了封闭逼仄的小隔间内。 “我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周周要等着急了,我没时间跟你耗着。” 她完全不想在这种环境下多谈什么。 尤其。 谢宿白的未婚妻还说不定就在哪个方位。 他不要脸。 她还想要。 更何况。 今天是他特意给他未婚妻陆小姐准备的场子,跟她在这儿拉扯,合适吗? 第三十二章 天仙畜不可能做人 谢宿白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暗,他纵容宋戎颜的脾气,好一会儿才说:“你怀孕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甚至流产。 这件事,她明知自己怀有身孕,还疯狂在剧组工作,剧烈活动、吊威亚、打戏、一样没落下。 她就没想过用孩子来牵制他。 宋戎颜皱眉,神情挺不耐的,她抬起头:“告诉你怎么样?怎么?你让生啊?生了上谁家户口?你的?你家接受?还是你未来宏图大业里规划能接受?” 她说话是挺刺人的。 可面前男人总是对她有一些宽容。 犀利的问话,倒是让氛围更僵持了些。 谢宿白眸色深了许多,默了良久:“阿颜,我跟她没什么。” 宋戎颜表情一凝。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 “你不用跟我解释,堂堂谢总,谢家大少爷,何必这么纡尊降贵。” “我是你男人,有什么不可以?” 宋戎颜几乎是僵住,恣意生长的尖锐也被尽数折断。 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头泛酸味,有些委屈,也有些恼怒,更多的是面对当下的无奈。 谢宿白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一而再的用这种言论戳她,他比谁都清楚她的七寸在什么地方,精准的捕捉狙击。 谢宿白拧眉,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阿颜,下次别作践自己,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怎么样都行,行吗?” 谁能想到。 最不苟言笑、冷面无情的谢家大少。 如今却对着一个女人温言软语。 宋戎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僵持许久。 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想要快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但谢宿白不给她机会,长腿一迈,捉住她的手腕,没费什么力气的弯腰将女人抱起来:“我明天回京,我们安静呆一会儿吧。” 话是软话。 行动却独裁。 宋戎颜挣扎:“谢宿白!周周还等着!你别闹!” “嗯,要么你给她说你有事先走,要么我去跟她道个歉借一下人。” “……你敢!” “乖点。” 他扔下包下的场子,以及里面捧场而来的人。 也不管宋戎颜出口即伤人的话,谁都说宋戎颜恶毒、暴躁、没教养,但是他知道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纯粹的人了。 * * 沈周懿收到了宋戎颜发来的微信。 「周周宝贝,我剧组突然有点事急着回去一趟,你自己先走,记得叫代驾,到家跟我说,爱你么么哒。」 沈周懿没多想。 看完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眸光望着1909门口,等着盼着那道身影的出现,心理莫名觉得不太安稳,她两脚在粗粝的地面磨了磨,垂着头,心思有些散乱。 “小可怜。” 耳边风声渐起,南方城市就算冬天,街面都有数不尽的绿色延绵,偶尔有那么几片泛黄的枯叶被风撕扯,打着旋儿转圈缓缓落地,又随风遁走。 便显得那声仿佛自言自语地低暗声音更加不真实。 沈周懿猛的抬起头。 那边,男人一手抓着外套,单手抄兜,姿态懒懒散散的,长腿窄腰,往那儿一站,就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天生的氛围感。 沈周懿恍惚了一下,她朝着他快步过去:“嗯?小可怜?谁?” 裴谨行目光在她因寒风刮过而微微泛出红晕的脸上逡巡,刚刚看她垂着头站在那边时,莫名就觉得楚楚可怜的—— “没谁。” 沈周懿一心想着刚刚的事,也没多在意,又问。 “你怎么解决的?何益华呢?” 裴谨行敛眸,声音被萧萧的风熏染的低哑:“打死了。” “……”沈周懿几乎是鲠了下,眼睫颤了颤:“死……了?” 他睨着她,“嗯,出言不逊,扬言要雇人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受不了这委屈,干脆弄死。” “……裴谨行。” “你别逗我。”沈周懿几乎攥紧了他抄在裤兜的那只手手腕,特别认真的盯着他。 裴谨行盯着她数秒。 忽然扯着唇笑起来,他声音恣意而清哑,双眸缓缓地撩起,揉入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坏,唇红齿白的,整个一好看的混蛋。 “你笑什么?”沈周懿眉心起了细细的褶皱。 “没什么,就是觉得沈小姐怪可爱的。”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说话的语气懒淡极了,不知含了几分真心。 沈周懿只得快步跟上他。 “他到底怎么样了?” “活着,活的挺好,能哭能撒泼鼻涕眼泪一大把恶心人。” “…………” 沈周懿眨了眨眼,沉思了一会儿。 “那你没事吧?”她快步跑了一阵,越过他,与他面对面,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倒退着走。 裴谨行步伐不着痕迹地慢下来。 “如你所见,每个地方都非常好。” 沈周懿上下打量他,忽然就放松下来:“你包这么严实,我怎么看?” 他似乎是被她这一阵又一阵的反应搞的气笑了,眼皮消沉地一抬:“大街上,你别调戏我。” 沈周懿忍不住笑,“怎么?还想对那个姑娘似的,浇我一杯酒?让我清醒清醒别打你主意?” 他突然停下脚步。 沈周懿不设防。 下意识跟着他想急刹车停下来。 高跟鞋踢在路沿,稍稍地崴了一下。 被他眼疾手快的捉着手腕扯回去。 沈周懿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扑了满腔的消沉冷调香,是他身上的味道,似雪、像雾。 恰好。 裴谨行低下头。 周围风萧萧,他在这夜里独绝而立盖过万顷山河。 几秒后。 他轻扯了下唇角,眼里有光,唇边的笑不知真假:“舍不得。” 说完他就松开了她。 继续似乎困了,半阖着眸,往前走。 倒是站在原地的沈周懿轻抚了下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耳垂。 猛不防一下—— 真让人招架不住。 沈周懿甩了甩头,又笑的美眸盈盈的追上去,“要去吃个饭吗?弥补中午那顿?” 裴谨行倦怠地偏头看她一眼,“不吃。” “困了,回去睡觉。” 沈周懿点点头,也不勉强他,想到了宋戎颜说的话,适当的松弛,不可追的太紧,瞥了眼路对面骑着折叠小电驴而来的代驾,“好,那你路上小心,工作日见。” 正好。 代驾过来,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沈周懿冲着裴谨行挥了挥手:“记得通过我加你的微信,然后在微信上告诉我你安全到家的消息。” 然后——她竟真的上车了。 直到,那辆醒目的路虎揽胜逐渐远去。 倒是留下裴谨行一人站在路边,他倏地低头笑了声。 这姐,真不会追人。 他住的地方距离她的墨府江南,只有几公里,并且就在一条路线上,会途径他住处,她竟然都不说捎带他一程。 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真佛系意念追男人。 难不成让他自己脑补她如何追他喜欢他的?自我攻略? * 裴谨行在路边站了很久。 后方突然嘈杂起来,他才慢悠悠地转身,救护车到了,警车也到了,救护车从1909侧楼用担架抬出一个人,没什么明显外伤,但是浑身在颤抖,整个人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意识很是涣散,情况看起来并不是特别乐观。 但是没有彻底的昏迷。 像是对危险的感知,担架上的人突然瞥到了就那么堂而皇之单手抄兜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淡的裴谨行。 宛如作壁上观的暴君。 他整个人猛的激动起来,可是因为受伤,根本说不出话,脸色煞白。 护士连忙上氧气罩安抚,把他摁回去。 他想抬起手指裴谨行,却动弹不了,目眦欲裂、双目赤红、不甘又恐惧着。 裴谨行仿佛是旁观者似的看着,冷淡而俯视阴沟腐朽。 警车那边在做调查,却一无所获。 裴谨行这才转身上了路边停下的一辆车。 是陈聿臣开来的车。 “看看你弄的这么大阵仗。”陈聿臣转动方向盘,扫了眼副驾驶窝着长腿半躺着的男人:“没见你什么时候动这么大的火气,那人怎么惹到你了?” 裴谨行只是垂眸看手机。 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通知栏那里。 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微信名叫rose,他没急着点通过。 “何家,你知道多少?” “何家?没听过啊。”陈聿臣转动方向盘,想了好大一阵,才突然说:“啊,有点印象了,一小门小户,应该是做建材的,中型企业吧,暴发户出身,这些年一直到处投资,我记得我小时候还记得邕城有一家疯人院,就是何家开办的,现如今靠着沈家转型了,你打听这种小公司做什么?” “刚刚被救护车拉走的,就是何家的人。” 陈聿臣挑眉:“跟那种人置气,不像是你风格啊,他得做了什么反人类事才能惹你这么大动干戈的?” 裴谨行向来不轻易生气的,他情绪永远那么淡淡的令人觉得十分欠揍,一旦真的发火,那才叫真的吓人,所以他们这一圈儿,虽然都比裴谨行大几岁,也轻易不敢惹这家伙。 才更惊奇这件事。 “没什么。”裴谨行不回答。 他闭上眼,似乎要睡了。 陈聿臣耸耸肩:“行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陈聿臣忽然说:“刚刚我让人清理你那边监控时,发现已经被人抹除了,这里可是1909,随意切断半个小时的监控,不简单啊。” 裴谨行睫羽微微掀起,脑海里突然就闪现了沈周懿那张温柔无害的美丽面容…… 难道—— 推背感越来越强时,裴谨行才将视线落在窗外,潋滟的眸子里晦涩不明。 言犹在耳何益华的话。 “不就是叫她陪个酒,你还当那个女人是个宝,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个精神变态!小时候被沈家扔疯人院,要不是我看她漂亮施舍她活路,早就送到护士长那性虐待的床上了,还有你什么事?哦我知道了。” “你他妈就是个捡破……”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了。 他用他的方式,堵上了那张令人反胃的嘴—— 在他看来,行走在这世间万般面孔的人,哪儿有什么值得赞颂的纯好人,只是坏的那面各不一样罢了。他自己也是如此,以恶制恶,在他看来,是最直观有效的方式。 裴谨行微微调整了下坐姿。 又掏出手机看着微信新的朋友界面。 侧脸氤氲出一片阴翳,勾画出更深邃精致的轮廓,眼窝在车窗外忽明忽灭的路灯下,深不可测着。 他指腹轻碾机身。 沈周懿小时候…… 究竟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会待过疯人院? * 回到家中。 沈周懿洗澡护肤一个流程下来,已经过去一小时。 她又处理了一下工作,电子请柬分发邮箱,想了好久,她找了一下裴家二房那个男人的电子邮箱,给他发了一份请柬,郑重邀请对方来参加她两天后的画展。 退婚这件事,还是跟对方面对面聊的比较好。 发送完毕,没等对方回复。 沈周懿便上了床。 睡前打开手机看了眼,她才发现…… 小甜心,通!过!微!信!了! 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同意她的添加请求,看了一眼时间,是半小时前通过的,也没有给她发送任何消息,默不作声的,让人心里怪痒痒。 沈周懿立马翻身趴在床上,翘着两条细白的小腿。 斟酌着应该给他发一条什么内容。 弟弟性格平日里大多消靡冷淡,这个度也不太好拿捏,这倒是让沈周懿稍稍为难了一小会儿。 她撑着下巴,婉柔的眸子浅浅眯着。 几分钟后。 沈周懿终于决定,要对症下药,按照裴谨行的性情,发送出去第一条能引起他心理反应的措辞。 rose:「甜心?」 过了三分钟,对方果然不回。 不理她,反而让沈周懿t到了某种乐趣,她抿着唇笑,突然好奇他耐心界限在哪儿,也可能因为今夜喝了酒的缘故,也不自觉玩心大起。 rose:「甜心,安全到家了吗?」 rose:「已经睡了吗?」 rose:「这么早吗?甜心作息这么规律吗?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声晚安,休息日两天,那我们明天要见面吗?」 依旧不回。 估计在皱着眉盯着那甜心俩字,沈周懿忍不住轻笑出声。 rose:「嗯?你不会是盯着屏幕不知道怎么回吧?」 rose:「没关系,甜心回个爱心也行,我会懂你的。」 沈周懿承认。 她就是故意的,年纪小的男孩子嘛,或多或少正是有一些大男子主义的时候,男子气概、要面子、要崇拜感、她追着这么喊他甜心,小脾气得炸一炸。 果不其然。 似乎忍无可忍,裴谨行回了一句。 butterfly:「……」 看着那六个点,沈周懿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揉了揉泛酸的脸颊,又噼里啪啦的回。 rose:「给你发六句,你也回六个点,你的用心姐姐感受到了。」 这回,他没有憋着不理了。 butterfly:「你也喝多了?」 沈周懿来了兴致,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打字,睡意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rose:「两杯,微醺,不多呀。」 butterfly:「那怎么在这儿跟我耍酒疯?」 rose:「…………生气gif」 沈周懿当场被噎了个大的,几乎已经脑补出了这个男人看着手机时,那颓淡吊儿郎当的表情。 她干脆把手机扔去一边。 好。 她听宋戎颜的,晾他一段时间,果然不能太宠着他! 但一分钟后,手机又响了声,沈周懿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几分莫名的期待,解锁打开看了一眼。 butterfly:链接链接链接 butterfly:「第一条链接,清心咒整首,但收费,第二条,最全催眠曲,实在睡不着,那就第三条链接,动作片,看看,清清火。」 沈周懿:“…………” 酒醒就在一瞬间。 第三十三章 让沈周懿吃点苦头! 沈周懿是很想不通的。 裴谨行这个人阴晴不定,前一秒能让人酥掉骨头,后一秒就能瞬间泼一杯冷水,她终于相信了他所说的,他真的,非!常!难!搞! 不过。 这倒是让她更有熊熊斗志了。 征服欲愈发强烈。 让这样一个野路子、难驯服的男人低下骄傲的头颅,耳鬓厮磨,那应该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 她把扔出去的手机捞回来,神色如常的再次给他发了一句。 rose:「谢谢甜心为我着想。爱心」 回完。 沈周懿就躺进被窝了。 她看了眼第三条链接,犹豫了一下,指尖轻点开。 跳转网页。 电影开场序幕,马上要进入正题时—— 屏幕上忽然跳出一行字。 【姐姐,身心健康点,不要想有的没的,睡吧。】 沈周懿:“…………” 这回沈周懿直接扔了手机,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来回滚了两遭后安静下来。 小混蛋—— 够坏的。 * 一如沈周懿的猜测,裴谨行周末直接消失,她给他发的见面微信也石沉大海,根本联系不上,别说驯服,见一面都想都别想。 也不知他私下里究竟干什么去了。 沈周懿的重心便落在了画展开办的事宜上。 提前一天忙碌起来,每幅画都格外珍贵的裱装好,陈列在大厅每一个展示位置,这次是回国之后首次她个人作品展,除了邀请名单,还有不少对艺术美术颇为热爱的人购票参展。 作品出库,明杳与赵斐然开始安排流程细节。 忙的不可开交时,沈周懿接到了一个电话,她一边整理作品介绍,一边接起电话,完全没有看来电是谁。 “您好,哪位?” “沈周懿,我是舅妈。” 听筒里传来何琳并不和善的腔调,沈周懿动作没有停顿,声音有条不紊地:“嗯,您有什么事么。” “你见过益华了是吗?” “是的,前天打了个招呼。” “沈周懿!听你这语气,还挺满不在乎的?”何琳陡然拔高了声音,勃然怒意已经透过了单薄的手机向着四周扩散。 沈周懿从容地把手机挪开耳边,三秒后才又收回来:“您打这通电话,只是为了大呼小叫宣扬威风么?” 何琳生生地被噎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质问道:“益华住院了,受了伤,被人给打了,肋骨断了一根,上牙缺失,右腿韧带严重扯伤,软组织挫伤,你不解释一下?” 沈周懿手中的动作,这才缓缓停下。 她半眯着眼,瞥了眼不远处空着的工位,想到了前天夜里,裴谨行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弄死了—— 须臾后。 沈周懿回神,她敛目,遮住了眸子里翻滚的细微暗色。 仍旧不改冷静之态:“听这伤势,这是摔了?还是从高处坠伤?” 何琳硬生生地被沈周懿这不以为然的态度震了许久,她反应过来后,更加气愤:“益华做完手术已经清醒了,他说,是你干的!益华只是多年不见你跟你叙叙旧,你就让身边一个小白脸打他至住院,沈周懿,你是疯了吗?!他可是我的表侄子!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沈周懿轻抬长睫,神色淡淡:“片面之词您就大动肝火,证据呢?更何况,您的表侄子是什么德行,您应该比我清楚,哪一桩哪一件能拿出来讲?” 那边被堵了一下,半天才憋出下文。 “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是开始泼益华脏水了?!益华还能说谎?他从小乖巧,如今受到这种伤害,何家和我,都不会轻易姑息!你可以矢口狡辩,但是监控不会骗人,益华已经报警处理了,要对你提起诉讼,我不是没给你机会,是你事到如今还大言不惭,沈周懿,我就说你怎么会变得人模人样呢。” 那边又讽刺的笑了声:“小时候那种鬼样子,还指望长大了能改变生来就有的恶毒?如今益华躺在医院,势必要追究!如果你过来给益华跪着认错,那我们大可以关起门来自家解决,否则等警方拿到证据,可不只是私了这么简单了。” 何琳本就不良善。 小时候,母亲沈妍让行事作风雷厉风行,高傲又手握大权,姑嫂不和,恒古不变,沈妍让瞧不上何琳小门小户做派,向来不给颜面,何琳也惧怕沈妍让的锋芒,一直唯唯诺诺,直到,沈妍让过世,这个女人就暴露出来獠牙,恨不能将沈周懿这个要跟他们分走一大半股份份额的幼女拆吞入腹,后来,是因为有沈召卿的存在,才压制了这女人几年。 只要不在沈召卿的监管范围之内,必然会狠踩沈周懿。 例如此刻。 多年愤懑,见缝插针的汹涌而来。 私下里,从不伪装。 沈周懿握着手机,调整了下坐姿,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清透的阳光,有些晃眼,她半眯着眼,似乎是享受这种闲适。 对手机里的威胁,充耳不闻一样。 “那么,您请便吧。” “你……”何琳气得不轻,直接破了音:“你真要撕破这层脸面?仗着你小舅回国,你就目中无人了?就算沈召卿再厉害,沈家还没真的落他手里呢!” 尖锐的声音十分刺耳。 沈周懿不适地拧了拧眉,耳膜都被聒噪的闷疼,没再管对方的歇斯底里,轻飘飘挂了电话。 沈周懿起身,她走到了裴谨行工位前,眼里深谙。 不多时。 她靠在他桌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又照例给他发了条微信。 rose:「甜心中午好。」 rose:「明天要早点到哦,稿子要背好,明天展览会由你来讲解,记得穿正式点。爱心」 …… 臣律医院。 住院部,1013号病房。 何琳一脸错愕地看着被挂断的界面,她不懂,沈周懿翅膀怎么就这么硬了,竟然这么顶撞长辈,眼里还有尊卑吗? “姑姑,她认错了吗?”病床上。 何益华上身裹着纱布固定着,右脚打着石膏,说话时,上牙的黑洞格外滑稽,整个人狼狈又凄惨的瘫在床上,只有那双愤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何琳手里的手机。 何琳脸色不好看。 “认错?你想什么呢,她说跟她没关系,怀疑是你自己摔的。” “怎么可能?”何益华霎时间激动起来,重重喘息之后,肋骨更是疼的他脸色煞白,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带过,警方怎么说?监控呢?” 他话音刚落。 病房门就被敲了敲。 几位穿着制服的人进来,出示了证件,“何益华是吧?” 何益华一看来人,立马忍着痛咬牙道:“有结果了吗?查到打我的人是谁了吗?除了他,我还要起诉一个女人,叫沈周懿,她就是个疯子魔头!就是她指使人把我打成这样的,她是故意伤人!我要让她坐牢!” 从小被溺爱,受不得半点窝囊气,又对沈周懿的回应气得不轻,言语也没了分寸。 恶意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一心只想狠狠地出口气。 站在前面的男警脸色一沉,“事实如何,我们会经过详尽的调查来处理,容不得儿戏!” 何琳吓了一跳,连忙去安抚何益华,“别生气,他是受害者情绪难免激动,实在是对方目无法纪,我们一定好好配合取证。” 何益华想说话,又被何琳摁了回去。 男警皱着眉,这才说:“俱乐部监控我们核查过了,根本没有你们所说的情况,一点异常都没有,甚至查了跟你接触过的所有人,你们所说的,目前看来,并不属实。” “放屁!” 何益华气的胸口疼:“怎么可能没有异常?我就在酒吧区域被打了的,找1909负责人查人员往来啊,你们怎么做事的?” 何琳脸都绿了。 何益华这个蠢货,竟然敢这么对着警方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男警冷冷看着他,明摆着这就是个被宠坏的二世祖,局子里还有这人犯过事儿的档案,这种人嘴里,能有什么老实话? “我们询问了你的主治医生,你的伤,与其说是被打,更像是意外导致的撞伤,人为可能性太低,就算特别懂人体构造要造成这种特殊性伤势情况的几率也小,何先生,警力有限,如果你能出示更直观的证据,我们会调查到底,如果无理取闹,报假警也是会承担相关刑事责任的,请知悉。” 说完。 他们便转身离去,算是一个警告。 留下傻眼的二人。 何益华情绪波动起来,从头到尾他都想不通。 不就是骂了那女人几句?他说的本来也是实话,沈周懿就是一个卖身男人的贱种,野种、贱胚子、这也是她从小听到大的话,出国几年,就听不得了?那意思,他就白受这伤了? 何琳更是心里打鼓。 原本以为占了理,可以讨伐沈周懿,沈召卿也不能一味闭眼维护,现在这意思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确切证据? “你实话实说,真是沈周懿教唆人对你动手的吗?”何琳恨铁不成钢的质问。 何益华下意识心虚了一下,面子上过不去,嘴硬道:“现在这个还重要吗?反正她认识那个男人,如果不是她,我能躺这儿?反正他们两个我都不能轻易放过!” 何琳算是明白了。 何益华为了报复,嘴里就是胡乱咬一通,满口妄言,指控根本不成立! “以前你胡乱来就罢了,现在,这件事我是帮不了你了!沈召卿还在邕城,你惹他,不想活了吗?”何琳不想冒险了,原以为沈周懿真干了唆使人收拾何益华的事,她才趁机踩一脚,现在看来,根本子虚乌有! 何益华气的双眼赤红,知道何琳想脱手,才阴狠道:“姑姑,现在我们何家跟姑父有一个项目合作,虽然一直因为单品价格僵持,可姑父非常看重这个项目你也清楚的,但是我却因为你们沈家人变成这样,我爸妈要是招标回来知道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何琳神色一冷。 “你什么意思?”还威胁她了? 何益华死死的攥紧拳头:“从小到大,老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你想做什么?”何琳心下一紧。 “怎么也得让沈周懿尝点苦头!” * * 到了展览举办日。 沈周懿在国外这两年名声大噪,国内不少媒体也关注此次的展览会,一大早,除了应邀人员,以及通过正规途径取得参展资格的人,还有三家媒体记者赶来。 画廊占地面积广阔。 能容纳几百号人。 全部奔着齐莱第二十七届美术金奖获得者rose而来。 不少豪车排排停在展厅不远处的停车场,来参展的大多是上流人士,一来二往,少不了熟人碰面。 陆姿琦下了车。 她提前问沈周懿讨了一份邀请函,来参展。 眼前不少人正往展厅方向走,她却敏锐地越过人群,捕捉到了一个美艳的张扬的身影,媒体蜂拥而至,聚光灯聚集,光鲜亮丽的叫人艳羡。 陆姿琦步伐微妙地顿了顿。 一双冷艳傲慢的眼,看了看那边被媒体追着跑的风头正盛的当红女明星,唇瓣抿了抿,掩盖脸上的冷嘲,最终转身去往展厅。 * 裴谨行来时,距离开展还有二十分钟。 明杳看他进门,连忙小跑上前,笑的有些腼腆:“行哥,一会儿就得忙起来了,你稿子熟的怎么样了?” “还行。”裴谨行扫了眼已经安置妥当的展厅,一幅幅作品排列展览,都是她一笔一笔描绘的世界。 明杳轻吁了口气,笑着把一个物件儿递给他:“这是耳麦,一会儿你戴着,讲解时间估计挺长的,挺累的。” 犹豫了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问道:“要吃颗润喉糖吗?我有。” “不用。” 裴谨行接过来耳麦:“她呢?” 明杳差点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愣神着说:“懿姐啊?在画室呢,应该是在……” 话没说完。 面前的男人已经转身朝着那边而去。 明杳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被赵斐然叫去迎接宾客。 * 沈周懿站在镜子前,她调整了一下身上高奢礼裙,复古红丝绒长裙,长袖款式,只露出了漂亮的肩颈锁骨,浑身曲线落拓在最曼妙的弧度,让人从那过分细的腰上挪不开眼,直角肩微凸骨感明显,白的惊人。 裴谨行来时,恰好看到了这样一幕。 女人正侧身,垂着头微微弯着腰,想要拉侧腰隐形拉链,时不时的扭一下身子调整。 这么一来。 本就前凸后翘的身材,更加的惹眼。 ——太妖了。 裴谨行停下,肆意的眸看着她背影,从口袋里掏了一颗薄荷糖,往嘴里一扔,继而又单手抄兜,曲着一条腿。 他就那么大剌剌地站那儿,眼看女人要拉开拉链,他抬起脚,脚尖踢了踢门,发出咣当一声响。 第三十四章 这一脚的威力可不小,发出的震耳声将里面的沈周懿生生吓了一跳,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的拉头顿时断裂。 她回过头。 看到是他,沈周懿又转身看着镜子里,拉链竟然就这么被她撇断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拉好,露着一小节侧腰,在阳光下发着光,像是镀了一层光的珍珠。 裴谨行推门进来,这回不忘关上门。 “你就穿这一身?”沈周懿一边咬着牙扯断在那里的拉链,一边问,裴谨行穿着一件儿皮夹克,黑色休闲裤将两条腿拉的笔直瘦长,脚踩马丁靴,他一边走,一边低头咬蓝白相间的薄荷糖,吃颗糖都能吃出一种勾人的蛊惑性感,若不是那张脸生的漂亮,的确像是个游戏人间玩弄感情的流氓头子。 “嗯。” 裴谨行看她一眼,随意往旁边一靠,也不知这两天去干什么了,眼里有着倦淡:“不好看?” 沈周懿轻挑眉梢,实在扯不出锁头,又扯累了,干脆放下手歇了歇:“人好看,但是衣服不太正式,要不你换换?” “不换。” “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挺有个性的。” 为了追弟弟。 沈周懿也是不介意嘴上天天抹点蜜。 也并不多问他那两天去干什么,松弛有度。 裴谨行懒洋洋地歪了下头,眸光终是落在女人那又白又细的侧腰肌肤上,看到了断了的拉链,也知道这是自己造成的,他微卷的长睫一抬,整个人往桌边一倚,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往他那边一扯,“抬起手。” 沈周懿眼中划过几分笑,也配合的抬起两条手臂,像是刚刚出水的美人鱼,礼服紧紧贴着她的曲线,抬手间轻耸了下肩,得了便宜还卖点乖,“你的手凉吗?” 腰侧敏感。 她可不想被冰一下。 裴谨行敛目,长睫遮住眼中情绪,咫尺距离是女人细的不禁折腾似的腰,他竟然在想,这么细,能禁得住用点劲儿么? 对于女人的话。 他半阖着眼,伸手去拽隐藏在布料里的拉链锁头,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她侧腰细滑的肌肤。 一烫,一凉。 二人都轻轻地颤了颤。 尤其是沈周懿。 她稍微躲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娇嗔:“你手真的很冰。” 裴谨行这才拉回神,指腹无意识摩挲了下。 他抬头看她一眼,又扯着她侧腰布料将她拉回来,动作没停,给她把卡在里面的锁头挑出来:“还挺娇气。” 沈周懿细声细气地笑。 “要不你提前习惯习惯,免得将来觉得烦。” 呲拉—— 他终于扯出锁头,动作比较轻的给她拉上,封闭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这才呼出一口气,混着清凉的薄荷香:“我还没惯着谁过。” 裴谨行一脸老神在在的顶回去她趁机逗他的话。 沈周懿倒也不失望,摸了下侧腰,的确弄好了,但是他神态却太淡定了,她这样的美人风情在眼前,他都眼里没波澜,帮她拉裙子拉链,耷拉的眉眼都是冷静的,哪怕说糙话时,都不沾任何情|欲。 难道她很普通? 思及此,便拍了拍他肩膀,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见缝插针地展示自我:“美吗?” 裴谨行舌尖勾了下口腔里的薄荷糖,双手环胸,上上下下审视她一眼,喉结轻颤,延出短促的笑,最终给出评价:“是大。” 小流氓。 沈周懿默默地骂了一句。 好好的氛围,他一点儿不配合。 明杳来敲门。 “懿姐,外面好了,你好了吗?” “好了,这就来。”沈周懿冲外面说了句,然后看向裴谨行:“一会儿来的人,有几个f国人,着重法语,英语我来,我们交替翻译。” 裴谨行没意见。 二人从画室一起出来,一前一后。 前面展厅已经陆续进来了人。 多的是想要结识她的各界精英,男士们纷纷上前,国外礼仪,贴面吻,吻手礼,花样百出。 裴谨行不动神色地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眼里没波没澜的,唇畔甚至挑着弧,但是很淡。 “懿姐很受欢迎的。”明杳在他身边忍不住低语,“我跟在懿姐身边一年多了,跟着她回国,其实追懿姐的人挺多的,毕竟像是懿姐这样的美人,的确是稀缺。” 裴谨行瞥她一眼,小姑娘看向沈周懿时,是有光的,像是看偶像,又羡慕又欣喜。 他倒是不反驳。 沈周懿的美,无可挑剔。 他承认。 不论是脸、还是气质、还是身材—— “来一下。”那边,女人回眸看他,一条纤细的手臂背在身后,涂着豆蔻粉的指甲轻轻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裴谨行凝视一会儿。 抬腿走了过去。 站在沈周懿的身侧,面对着面前一众外国友人,她身子向他倾靠过来,单薄的肩膀抵在他胸膛,要跟他说话,裴谨行也配合的弯了下腰,将耳朵凑上去。 沈周懿说:“你刚刚那么盯着我看,搞得我很紧张,忘了两个单词。” 裴谨行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正事儿。 结果? 那只指尖透着粉的手突然又稍稍背过来,避开旁人轻轻拽了拽他垂在下面的夹克拉链:“姐姐那么好看啊?” 这回是带着笑的。 裴谨行把她作怪的手扯下来,背在她后背,声音颓厌又低沉,旁边人听不见:“你再勾我,眼前的大胡子该以为我俩刚背地里发泄出来还腻乎着。” 噢…… 沈周懿立马转身看向几位外国友人,f国人天生浪漫,看向他俩时,的确颇有深意,她莞尔一笑:“c'est on frère。” 那几位这才恍然。 但是眼神更富有深意了,好像触发了什么禁忌。 裴谨行却似笑而非地瞥她一眼。 沈周懿也很荣幸的听到了旁边那操着一口京味儿的好听男声在她耳边说:“……谁他妈是你弟弟。” 目的达到了。 沈周懿笑着去带着几位去参观作品,这次展览分了几个不同的区域,参展人员不乏各界精英人士,金融界、收藏家、美术爱好者、明星、等等。 为了给她拉人气。 宋戎颜特地推了两个通告,一大早过来,触发了媒体灵敏的嗅觉,一路闻着味儿追过来。 出席的人大多有头有脸。 证明了沈周懿在界内的地位,也上了把热搜前十。 沈周懿提醒裴谨行进行法语讲解,男人这才迈着长腿走去主场,有一类人就是天生的焦点,纵使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基层工作者,面对一众高层精英人士,那股冷淡又从容的劲儿,更像是作壁上观鹤立鸡群。 随着他的走动,大部分视线胶着过去。 沈周懿也不由眯了下眼。 裴谨行站在其中一处展台前。 他一手撑在台山,墙壁上方的灯扫下来,他潋滟若玫瑰的薄唇才轻启,清沉低磁的嗓音不疾不徐的散开。 很纯很从容的法语。 加上一副好嗓子,每个音咬的散漫冷淡,无端的叫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配着那样一张脸,又像是在说什么烧耳的床笫情话。 沈周懿也微微一怔。 她能清晰的听到胸口躁动起来的心跳声,一下,两下,越来越大声,震在耳中,她被勾到了。 裴谨行太正了。 “你知道我看到他站那儿,在想什么吗?”身边趴来一副妖精似的身子,宋戎颜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沈周懿这才慢慢醒神,“嗯?他?” 宋戎颜指了指裴谨行那个方向,满眼惊艳:“就说法语的这个男人,我在娱乐圈合作了那么多顶级大帅哥,都没他这种惊艳,宝贝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沈周懿静等下文。 宋戎颜立马笑盈盈地看她的侧脸,言语直白带着感慨:“他真是那种一眼能让人兽|欲汹涌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种根本拿捏不住的类型,都不敢想象彻底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只敢想象一下与他一夜缠绵的那种刺激感,看一眼都能惦记大半辈子那种,太劲儿了。” 沈周懿:“…………” 宋戎颜说的不假。 裴谨行就是长了一张谁看了都会彻夜难眠的脸,第一眼是妄,第二眼是怯,只会觉得这辈子都触不到这男人。 “你那弟弟,是他吧?”宋戎颜笑的美艳绝伦,几乎一眼看穿:“从哪儿淘来的这种神仙?我也去捡一个呗。” “你别闹。” 沈周懿轻笑,但是宋戎颜话不假,就在刚刚,亲眼看着他独树一帜站在那里,从容用法语介绍她作品时,她真有种立马与他抵死缠绵的*冲动。 “要不我给你俩制造个机会?去偷个腥再回来?”宋戎颜倒也不是不正经,而是真的特别替沈周懿着急,这种男人,可别让别的豺狼虎豹惦记了去。 沈周懿捏了下旁边女人腰,低嗔:“你低调点,女明星。” 她有点儿莫名的害臊。 但是那边的男人却突然抬起眼皮睨她一眼,那漂亮的唇还在蠕动,沈周懿莫名觉得,那唇似乎就烫在了她肌肤上,细细吮过,并且,他似乎看穿她了一样…… “rose小姐。” 这种莫名的、隔了数十米的暧昧感被打断。 陆姿琦来到了她们身边,声音尽量的压着那股傲慢,表面也算教养极好的样子,世家名媛做派。 宋戎颜一愣。 下意识抬起眼,两个女人视线交替。 沈周懿侧头,雅淡的颔首:“感谢陆小姐今天莅临捧场。” 陆姿琦淡淡一笑:“本来今天宿白也打算陪我过来的,但是他临时工作变动,又去出差了,挺可惜的。” 沈周懿笑:“以后想看随时欢迎,画廊会常做展览。” 陆姿琦目光环视四周:“今天其实我是想拍一副画送给宿白,我们明年春订婚,算订婚礼,问他,他说都随我,rose小姐作品我都很喜欢,倒是有些为难了。” 宋戎颜神色如常。 甚至是笑着的,她明白了,陆姿琦未必不知道她是谁。 “咦?这位是?”陆姿琦话锋突然又落在旁边的宋戎颜身上,有些突兀。 沈周懿眸色淡淡地看了看陆姿琦,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宋戎颜,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一种诡异。 宋戎颜怎么会不懂陆姿琦是什么意思。 她脸上的笑是放肆的,美艳夺目的,与陆姿琦的矜持冷艳截然不同,她说:“看来这位小姐不经常关注娱乐相关,我还挺红的。” “是吗。”陆姿琦神情还是高高在上的,明摆着她看不上这种满身俗味的明星,却还是说:“真不太关注,太娱乐化的产物,供人娱乐转瞬即忘,我这人也是没有那种闲情雅致。” 宋戎颜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暗讽。 说她是一个资本玩物,用过就能扔,与他们不是一个圈子和世界,不要奢望太多,认清自己。 “那不巧了,我这人生来傲骨,就是喜欢让人欲罢不能为我生为我死,不论是粉丝还是男人。”宋戎颜撩了下头发,美的尖锐又跋扈。 陆姿琦这才抬起眼,正视着她。 脸上表情几乎在皲裂。 捏着鳄鱼皮包的手,用了不少力。 沈周懿垂眸。 聪慧的明了了所有事态。 难怪。 难怪陆姿琦与她搭讪要她微信,旁敲侧击,因为她是宋戎颜最好的朋友,通过她,多少能让宋戎颜看到听到那个男人与她多么恩爱,多么的坚不可摧。 她被陆姿琦利用做警示宋戎颜的渠道。 宋戎颜那位“意外”先生。 原来就是谢宿白。 几乎不用问。 她已经推测了大半。 须臾之后,陆姿琦这才恢复平静,她说:“挺有魄力,但是这种自信用在道德范围内,才算是铮铮傲骨。” “嗯呐,我谈的必然都是未婚且心里干净的男人,不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多谢提醒嗷。” 一时之间。 氛围弥漫无形的硝烟。 宋戎颜同样骄傲,不落下风,她扭身就趴在沈周懿肩膀上,与刚刚对让人的跋扈不同,撒娇说:“我好饿,周周宝贝,你带我去吃点东西。” 沈周懿冲着陆姿琦礼貌颔首。 这才拉着宋戎颜打算去另处。 宋戎颜胜了。 但是沈周懿能感受到,宋戎颜情绪并不高,她太傲了,陆姿琦即将会有的那层谢太太的身份,也是扎在宋戎颜心里的一根刺,出身有别,门第观念,注定了某种并不乐观的结局。 “周周……” 脱离那片区域。 宋戎颜才抱住沈周懿的脖子,缩在她怀里,仿佛沈周懿会替她横扫一片荆棘,从小她就习惯了被沈周懿保护,“我没跟你说,是因为。” “翰临坊的糕点,你吃过吗?特别好吃,这个豆沙糕你试试?”沈周懿什么都没说,抬手给她端来一小碟甜点。 宋戎颜愣了下。 后一言不发的接过来。 突然就笑了。 她有她的周周宝贝做后盾,她有什么好怅然若失的。 忽然。 门口传来一阵躁动,像是有什么人硬闯进来,安保拦都拦不住,打破了艺术交流的雅致和谐。 第三十五章 沈周懿,她是精神病! 门口的媒体一直在蹲守当中,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突兀的小插曲,见有人在门外推搡保安,当即冲上去想要了解事态。 * “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都说了我认识你们沈大画家,得罪我,不想混了?”何益华胸口还明显僵硬着,因为骨折问题,是强忍着疼过来这边,结果保安不准他进,更是火冒三丈。 抄起架在腋下的拐杖,直往保安头上挥。 保安余年连连后退:“这位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或者门票。” “操,残废东西,滚开!” 何益华烦躁极了,挥开人就往里面冲。 看他受伤的样子,保安也不好强制弄出去,只能追着跟进去。 喧哗吵闹下。 让展厅里不少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门口的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靠里的位置。 裴谨行还是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靠在展台边缘,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麦,眼中噙着笑,是冷的。 沈周懿出来时。 何益华已经进来了,惹得周围纷纷蹙眉不适。 好好的艺术享受氛围被破坏了。 看到人。 沈周懿表情也是极冷静的,她挥了挥手,示意余年和另一个高个儿保安不用制止。 何益华看沈周懿来了,顿时笑的十分亲近似的上前:“看看,还是周懿懂事,我可是你青梅竹马的哥哥,蠢货们没点眼力见。” 他伸手就要搭上沈周懿的肩膀。 但是沈周懿不轻不淡地退一步,疏离感煞人:“身体这么快好了?” 这句话,着实是往何益华心里捅了刀子,他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但是想到今天目的,他硬生生的接下来。 “放心,死不了,只是啊,可别让我抓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在哪儿,不然,老子直接弄死他!” 沈周懿眸色晦涩不明,唇边挂着弧:“是么。” 真巧了。 不知死活的小白脸,人就在这儿。 她倒想看看,他打算怎么个弄。 “至于闯进来,是你养的蠢货没眼力见,我可是有邀请函的,何琳那天不是来要了两份电子邀请函,其中一份就是给我的,本来是想要让我当天过来跟你好好的见一面给你一个惊喜,倒是没想到提前碰见了。” 何益华笑的仿佛先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但是他这刚从医院出来的装扮,着实不像正儿八经来参展的。 宋戎颜也走到沈周懿身边,皱眉:“这人怎么回事?” 她并没有见过何益华,也并不知道何益华是什么人。 沈周懿淡淡地,近乎冷漠的看着眼前人,平静说:“一个、故人。” 听这句,何益华这才笑的更加的张狂了,他绕着沈周懿转了一圈,表情笑呵呵的:“对嘛,都说了是青梅竹马,瞧瞧,周懿成了大艺术家啊这是,混的风生水起的,看看这排场,倒是让人好羡慕啊,瞧着是像模像样的,哪儿还能看出你以前那晦气样。” 一听这话,宋戎颜立刻明白了这人就是来找茬的。 “你放什么狗屁?!”她暴脾气霎时压不住,抓着包包就要过去,但是被沈周懿拉回来,当事人那张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波澜不惊的, 眼神温的像是没脾气,但就是莫名的震慑人。 何益华一看沈周懿的表情,立马捂着刚接好的肋骨那里笑起来,嚣张的无以复加:“看看,看看,就是这个表情,小时候还没十岁,就是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你们猜,你们追捧的大艺术家,是个什么人?” 他拔高声音,环视四周。 看大家表情都不太好,他才一脸后怕似的指了指太阳穴处:“沈周懿啊,她这里,是不正常的,她啊——” “是精神病患者!” 嗬! 能听懂中文的,霎时间吸了口凉气,只觉得匪夷所思。 目光忍不住落在清清落落站在那里,仪态不曾凌乱半分的女人,世家名媛都比之不及半分气度。 ……精、精神病? 这个词,落在这样一位有涵养、礼仪满分、温柔不世故的女人身上,出入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那男人表情,一点不像是说谎,太真切了。 一时之间。 氛围开始怪异起来。 门外的媒体眼睛却亮起来,他们才不管当事人是否会受到伤害和影响,一心只想深挖这个美誉傍身的著名年轻一代黑马画家私下里的大料,长枪短炮恨不能怼沈周懿的脸上去。 里厅的裴谨行近乎冷漠的扫过何益华以及那些媒体,喉咙溢出一声刺骨的冷嘲,原本懒懒倚在展柜上的身子瞬间站直了些,平日里有的散漫、颓厌、尽数散去,眉心起了褶,漆黑的眼瞳寒的吓人。 下一刻,他抬起长腿,一步一步的往那边挪动—— “傻逼,来砸你姑奶奶场子,找死!” 宋戎颜脸色冷的吓人,脱下自己脚上尖锐的高跟鞋就要往他脑袋上砸,如果不是何益华躲的快,头上避免不了一个血窟窿。 何益华急忙对外面的媒体说:“拍啊!别愣着,看看当红女明星恶意伤人,多爆的新闻。” 媒体记者血液沸腾的不停摁快门。 宋戎颜哪儿在乎这个,黑着脸冲着那边冷笑:“你们是狗吗?叫一声就摇尾巴?拍,来,给老娘使劲儿拍,看看这傻逼脑子怎么开花的!给你们冲一波年底kpi!” 眼看宋戎颜要干架。 表情没半点变化的沈周懿才婉婉出声:“阿颜,让他说。” 很静很柔的嗓音。 却极其有分量。 全然不惧。 看着何益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笑话,以及娱乐大众的蠢货。 宋戎颜冷冷的扯唇,抓着高跟鞋的手缓缓地放下,那边明杳和赵斐然立马上前,明杳心惊胆战去拉宋戎颜,赵斐然则挡在沈周懿的身前,沉着脸道,“大家不用惊慌,展览继续,我们这边尽快的解决问题,很抱歉给了大家一个不太好的体验。” 他安抚宾客。 不想让展览搞砸。 那边陆姿琦也微微皱眉,若有所思打量着沈周懿。 她只觉得,沈周懿这种波澜不惊,尽管表面看着温婉,可是总有种莫名的叫人浑身发冷的感觉,她也觉得很奇怪。 但是沈周懿这张脸,跟记忆中那人微微重合,她难免对沈周懿有一种滤镜…… * 何益华却觉得自己占尽上风,更加的得意,仗着媒体都在,他也更加的猖狂,一手指着沈周懿:“既然大家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给你们爆料爆料,沈家沈妍让,都知道吧?那可是邕城当年最高贵的大小姐,也就是她妈,当年去世,也算是很轰动的事件了,但是她的亲闺女,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渲染氛围,还搓了搓手臂,十分恶寒道:“沈周懿啊,在她妈葬礼上,一滴眼泪都没掉!甚至啊,还冷漠地说她妈尸体太难看了,还说不能请入殓师过来好好收拾一下吗,急着下葬做什么——” “这是一个正常不到十岁孩子说出来的话?所以当年沈家老爷子才一气之下,把她丢去了疯人院,都怀疑她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这种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受到这么大追捧,这不是打你们脸?” 眼看着周围人脸色大变。 何益华啧啧几声,继续戳人骨髓道::“高知女性,大艺术家,享受着世人对她的夸赞,知书达理,温婉端庄,难得的美术天才,却装的滴水不漏,结果是个精神病,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不是挺惊世骇俗?” 他生怕大家不信。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老旧的纸张。 “这就是证据!来,看看,这可是当年她在疯人院精神科的检查单!” 话落。 周围落针可闻。 死寂的可怕。 第三十六章 爷给你讨回公道 何益华挥舞着手中的单子,环视四周,似乎在告诉他们,这件事他多有发言权,顿时之间,叫人表情都微妙起来。 不着痕迹的去打量仍旧脊背挺直,神情自若的沈周懿。 光是何益华那些话,通过第三方这么公之于众,都叫人起鸡皮疙瘩。 不会吧? 不是真的吧? 不然那也太吓人了! 自古流言蜚语是杀人利器,不见其形,却能狠剜人的血肉,每一个字,每一个投来的眼神,惊疑的、悚然的、憎恶的、看热闹的、费解又凑着脑袋恨不能掺一脚的,都无异于是一种无声的、威力不减的伤害加持。 偏生没人会承认自己挥着凶器参与其中。 周遭是嘈杂的,云屯雨集,惹人烦闷,而沈周懿的处境似乎歧路亡羊,迈错一步就是深渊不复。 可她还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何益华,他手中陈旧、甚至墨水都晕开痕迹的纸张。 她稍稍眯了下眸。 似乎是很久了。 久到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啊…… 原来她有病。 “你敢反驳吗?你不能,毕竟那家疯人院啊,可是我家开的,那两年你发生过、做过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吧?”何益华满足了,他就是要让沈周懿好不容易维护的名声,狼藉扫地! “懿姐……”明杳心惊胆战的扯了扯沈周懿的袖口,“我们报警吧,他这是故意滋事……” 宋戎颜被沈周懿拽着,她动不了,她知道,沈周懿是怕她在媒体面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毕竟是女明星,一旦有这些负面新闻,前路坎坷。 可她还是火冒三丈,抬起腿朝着何益华踢去高跟鞋,对方不防,鞋跟直接砸在他肋骨处,疼的骂骂咧咧半天没能继续嚷嚷。 “是啊,这人就是故意趁着这个时间段搞我们!必须报警!起诉!”赵斐然说着就掏出手机,要拨电话。 “他说的是真的。” 很淡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敲在许多人耳里。 霎时间,后劲儿震出滔天波浪。 就连明杳和赵斐然,都愣了好一会儿。 只有宋戎颜,忽然怒火泄了大半,眼睛开始发酸,别人不知道,她又怎么会不清楚,沈周懿是怎么走过荆棘塞途的。 “周周你别听他说……” 沈周懿拍了拍宋戎颜的手背,像是安抚,她仍旧那么温柔平和,“今天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观展感受,很抱歉。” “这是我跟这位先生之间的私人恩怨,他的话,不假,但是我只是一个画家,而你们是热爱艺术的人,初衷是欣赏一件艺术成品,爱的是油彩笔墨构造的世界,我本质如何,我私下里经历,都与其他无关,望周知。” 她神态是冷静的。 声音是温柔的。 字句却是有力量的。 柔到极点,却铿锵有力,一身傲骨,谁都不能折损她半分,也拒绝他人窥探。 忽然。 身后传来了男人清沉好听的嗓音,法语流淌在每个角落,一句完毕,他又转换了英文,翻译出她的原话,确保每个人都听得懂,听的明白。 沈周懿乌黑的睫毛轻颤。 她回过头。 他越过人群,手中把玩着手机,步伐懒慢,那双潋滟的含情目是凝视着她的,一如往常那般,没有其他情绪。 何益华看到来人。 眼睛忽然瞪大,下意识的惊恐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你……你,你怎么……” 裴谨行走到了沈周懿的身边,他下颌线削瘦,黢黑的瞳眸环视四周,又徐徐加了句:“各位绅士名媛,我想,墙壁上的画作应该比哄闹的他人私事更能让你们感兴趣,对吗?” 这么一句。 几乎是绵里带针的刺到了那些人八卦作祟的心头。 明明白白的警告他们,别做掉价的事情。 一时之间,尴尬蔓延。 原本聚集的人群,又佯装不经意地散开,似乎不再关注。 沈周懿看着身边人那懒肆的眉眼,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裴谨行,他说的不假。” “治好了吗?”他问的随意,表情也能看出来,他并不在意好与不好。 沈周懿几乎是不解的皱眉。 他似乎寡淡地垂下眼睫:“还是治不起?” 不等她答,他兀自一笑,笑的有些扎眼:“我钱挺多,借你?” 沈周懿微微一诧。 着实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不以为然的反应,还能与她闲聊玩笑,脸上都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而身边男人没管她心里想法,忽然抬手捉住她手臂,往身后一拉,“别冷着脸,不好看了。” 话落。 他又弯腰弓背的单手摁在她头顶,玻璃窗外天光大亮,折射在他侧脸,他在发着光,隐约可见那漂亮的唇翘了个弧,乖戾藏在颓淡的嗓音里,又震在耳膜: “笑下,爷去给你讨回公道。” 沈周懿这才表现出了从何益华到来后,唯一一次破开她冷静淡然盔壳的表情,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双眸灌入了鲜活的痕迹,她向来冷漠如冰的心在那一刻,奇迹地,在轰鸣。 他也不等她能笑出来,而是用微凉的手指轻戳她唇两边,往上提了下,“你没做错,别丧着脸。” 随后,他直起身,旋身往那边走。 她盯着他那格外沉着的背影,裴谨行是她唯一见过特别混不吝对世界厌淡又不失桀骜不驯少年气的男人,那股颓厌也压不到他与生俱来的、至死不靡、又独有的张扬耀眼。 明杳愣住。 宋戎颜都错愕。 赵斐然身为一个男人,第一时间与女人思维不同,但还是摸着鼻子,闷着咕哝一句:“艹……幸亏哥是直的。” 沈周懿看到裴谨行手里的手机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圈,然后被他开锁,打开了录像。 直对那边何益华。 他单手抄兜,一步一步走过去,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面而来,何益华本就怵极了他,刚刚放大话也是为了面子,现如今,他的确不知道裴谨行竟然也在这里。 霎时间,慌了阵脚,身上似乎更疼了。 “你、你别乱来!外面都是媒体,你想蹲局子吗?!” 裴谨行却只是开着手机录像模式录着他,臊眉耷眼的,莫名漾着一种坦荡的沉郁,“何益华,1990年生,邕城何家,何氏建材独子,高中因不能公开的特殊原因被开除,大学……重金买了个私立三本,混吃等死。” 何益华脸色猛的一变。 “你什么意思?” 而裴谨行继续用摄像头对着何益华变化的脸,不疾不徐一件件漫过唇舌:“十四岁时,在学校女寝安装摄像头,被发现后转学,砸钱压事。” 嗬! 第三十七章 沈二爷来了 大部分华国参展人士,表情惊悚地看着已经脸色惨白的何益华,没想到刚爆料沈周懿之后,又会有这么一个大的反转。 裴谨行步伐缓慢的绕着何益华转了一圈。 嗓音慢中带着讽。 “上学时,打穿了一个家境贫寒的男同学头部,还踹废了他某些地方,不能再传宗接代,何家花了两百万,送走那一家人,掩人耳目。” “你胡说!闭嘴!闭嘴!”何益华目眦欲裂,疯狂地想要上前抢夺裴谨行手里的手机。 他慌了,他没想到,早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甚至他本人都忘了的一些小事,竟然还能被挖出来,并且,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 这个小白脸到底是什么人?! 何益华冲上前,但是被裴谨行一脚踹翻在地,他手里的手机稳稳地继续录着视频。 杀人诛心,刀子往哪儿捅最疼,放血最狠,他最是拿捏的准。 这点料,早在上次酒吧碰面后,他就查的一清二楚。 “后来强女干一名孤儿院出身的酒吧女酒保,闷头窒息致死,事后第一次闹出人命,慌不择路,伙同同伴,将尸体运出酒吧,扔进了乌唐江——又大费周折,胁迫孤儿院,让孤儿院院长出面表示愿意原谅从轻处理。” 话落,他喉咙溢出一声轻慢地冷嘲:“你的罪行,还不止这些,要证据?我有,你说,这个视频和证据公开,你们何家会怎么样?你又会怎么样?” 男人腔调是平静冷淡的,可是说出这话时,却生生叫人浑身冒着寒意,仿佛自己被投江般的阴冷。 惯犯—— 这个词条几乎涌入每个人脑海里。 现在几乎没人会怀疑其中真实性,因为何益华本人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腿软的倒地,冷汗霎时间覆盖了额头,手中抓着疯人院的诊疗单也洋洋洒洒地落了地。 他惨白着脸,但被从小溺宠的无法无天,仍旧不知悔改嘴硬:“你放屁!他诬陷老子!编撰一通,傻逼才会信!” 媒体听到动静,发疯了的要冲进来。 但是门口被高科技密码门拦截在外,裴谨行的声音也录不到,急得团团转。 里面。 裴谨行走到了何益华面前,唇边的弧肆意而冷漠:“你当哪儿都是你能撒野的地儿?嗯?”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他的话而浑身冒冷汗、心神俱颤男人,他瞳眸黑泠泠,继而弯腰,想要将那单子捡起来,可何益华心头一骇,下意识伸手去抢。 裴谨行几乎毫不犹豫,一脚踩在何益华手背,马丁靴鞋底极硬,几乎能听到骨骼错位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凄厉叫喊。 裴谨行眼风都没给脚下人一眼,继续把单子捡起来,对于那个诊疗单也没多看一眼,两手食指与拇指捏着,撕了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将碎片揣进裤兜,里面内容不透半点风声。 光是看着这云淡风轻的一系列动作,都生生惊出人一身冷汗。 这个年轻人…… 太狠了。 沈周懿抿着唇,望着男人挺直宽阔的后背,他撕碎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压在她头顶的质疑和戳脊梁骨的利刃。 她眼中幽幽,翻滚又平静,平静又倾覆。 其实何益华说的一点没错,她一直是一个情感极其缺失的人,温柔平和是她的假象,她需要不停地观察人们的表情、情绪、行事作风,才能模仿掩盖自己过分冷漠的人格,例如此时此刻的何益华。 甚至只把他当做一条只会狰狞污眼的蛆虫。 她已经习惯了被千人所指,生气这种情绪都已经变得陌生。 她也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如果不是裴谨行站出来,她对何益华,也不会手软,骨头里冷漠的人,也是睚眦必报的人,她从未想过,要放过这个畜生,她独来独往惯了,只是一时没料到,有人先行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她觉得很奇怪。 心里并不平静,她说不清楚此时此刻充斥着心肺的那种感觉是什么—— 裴谨行录好视频,将手机利落一收,侧目看了眼那边两保安,眼眸裹挟着残忍:“劳烦关门,他扬言要弄死我,太血腥,不能播出。” 一高一矮两保安这才回神。 听懂了裴谨行言外之意。 急急忙忙去关玻璃门上的百叶帘。 但是还未行动。 他们发现门外的媒体竟然已经被清的一干二净。 门被从外打开。 一道穿着熨帖昂贵西装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出现。 引得四周吸气声接二连三。 有人认出,低语了一句:“沈家二爷!” 裴谨行眯着眸,姿态散漫地扫去一眼。 沈、召、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邕城这位冠绝古今的沈家二爷。 让陈聿臣妹妹要死要活的那位蓝颜祸水。 沈召卿一身贵气,还携带几分风尘仆仆,应该刚刚从某商业场合赶过来,那瞧着温沉的眉眼鲜少的不带笑。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沈周懿那边。 而是慢步走到了何益华面前。 与裴谨行打了个照面,两个男人视线对了一瞬,沈召卿几乎并不遮掩地睨着裴谨行,他唇边是沉雅的弧度,“裴谨少爷,久仰大名。” 裴谨行眯了下眼。 看来,这人已经摸了他的底细。 能隔着层层秘密保护知道他身份,沈召卿,当真是不简单,就算ai都不一定能挖出他的料,这个沈家二爷,已经全然知晓—— 就在沈召卿话落的那一瞬。 同时做出了个所有人都傻眼的行动。 沈召卿面上跟人打招呼,但是动作却不停顿,长腿一抬,狠踹向跪坐在地上的何益华正脸。 何益华晕厥了那么一阵,险些昏死过去。 血迹也蔓了满脸,鼻骨断了。 而沈召卿却招招手,口吻仍旧是温然的:“扔出去。” 像是面对一坨阴沟腐烂的垃圾,不愿这种货色污染沈周懿的地盘一分一毫。 何益华缓过神后已经吓傻了,任由血液流满脸。 他根本不敢想,沈召卿真的会来,并且一点儿颜面不给,向来以礼示人的沈二爷,却是如此狠角色。 “二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姑姑可是你大嫂!二爷!”何益华慌不择言,他一直以为,沈召卿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就算他冒犯沈周懿,沈召卿也不会驳了何家面子,可现在…… 两保安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着何益华往外拖,哪里有什么面子可言。 裴谨行抬起眼。 难怪陈聿臣妹妹陈静仪会要死要活也没用,她这辈子都吃不透这个沈召卿的,寻死觅活,在这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小舅。”沈周懿走过来。 沈召卿这才侧眸,“阿懿,公事绊脚来晚了些,那个人,小舅会收拾,不用担心。” 沈周懿眸光在旁边裴谨行身上掠了一遭,这才说:“小舅回来很多事务要忙,何家跟沈家毕竟交情,小舅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了。” 毕竟那是何琳亲戚,半个娘家人。 小舅公然与沈忠林闹翻,沈江海老爷子难免微词。 尤其,当下正是争权夺势之时,多少会不利于沈召卿当下处境。 “那又如何。” “何家生而不教,养出一个畜生,迟早会反噬,你受了委屈,他们家得到什么回礼,都得受着。” 第三十八章 未婚夫上门 沈召卿的确是气得不轻,他生怕沈周懿受半点委屈,却被这么当众砸场子,何家又怎么样,有交情又怎么样,交情是沈忠林他们的,跟他没半点关系,光是今天何益华闹的事,他们家就该死千遍万遍。 裴谨行神色淡淡地看着沈召卿。 难怪二房那个男人会愿意答应和沈周懿联姻,一来,他是看中沈周懿在国外的名气,有利于拓展国外市场,二来,更是看中沈周懿背后沈召卿这个人。 沈周懿的亲舅舅。 唯独对自己外甥女不遗余力地百般宠爱,多的是人眼红眼热。 沈周懿懂沈召卿的想法,多说无益,便侧头看向旁边的裴谨行:“小舅,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裴谨行。” 沈召卿抬起眼,细细的审视着面前这一身贵气与桀骜的年轻男人,半晌,才朝着裴谨行伸出手,“幸会,沈召卿。” 裴谨行眸色淡淡,与沈召卿握了下手。 “裴谨行,沈小姐的秘书。” “我知道。”沈召卿口吻算是平和,但是那双眸子,却显得凉薄了些,“裴谨少爷的事迹,我倒是没少听说过,没想到一朝玩心大起,来做区区秘书。” 裴谨行怎么会听不懂沈召卿话里的几分深意,他唇边弧度不变:“给沈小姐这样才华横溢的天才画家做秘书,求之不得,挺有意思。” 沈周懿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移,总觉得二人好像对对方了解颇深似的,便问:“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 “不曾。”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都表情如常。 沈周懿微微蹙眉,怎么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劲? 沈召卿打断她的思绪,“我那边已经结束了,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话落,他瞥向裴谨行:“裴谨少爷赏脸一起?” “多谢款待。” “…………” 一个只是客气,一个是真不客气。 “喂喂喂,我呢?我呢?没人管管我啊?”宋戎颜也凑了过来,不满地抱住沈周懿的手臂。 沈召卿自然是知道宋戎颜的,是阿懿十多年的好友,便也一道邀请:“如果宋小姐有时间的话,自然可以一道前去。” “我当然有时间了,为了今天,可推了好几个行程呢。” “对了,外面的媒体……”宋戎颜皱眉,毕竟也算是拍到了何益华闹事的画面,多少是影响不好,如果再被录到何益华的话,沈周懿难免会被拉出来被质疑谩骂。 裴谨行也掀起眼皮看向沈召卿。 沈召卿:“已经处理了,不会走漏风声,至于参展人员,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参与这种事情自降身份,就算我的薄面不看,可裴谨少爷。” 他忽然看向那边姿态散漫的男人。 “你的面子,应该比我大的多。” 沈召卿语气不疾不徐的。 裴谨行则没什么情绪和反应,这个沈召卿,当真是把他底摸的差不多了,他下颌微抬:“沈二爷说笑了。” 沈召卿淡淡的一笑,也不继续拆穿了。 沈周懿眸光在二人脸上掠过。 这俩人,说什么暗语呢? * * 何益华被扔到了展厅外。 本就受伤还未愈合,现如今又添新伤,还成功的得罪了沈召卿,让他又惊又怕,一腔怒火无处发,余光瞥到了矮个保安余年的断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直接朝着余年腿骨怒踹一脚,余年痛呼倒地,何益华却不解气,疯狂的踢打,嘴里不停谩骂:“艹!疯婆子养的人都是废物!脏手碰我,下贱东西配吗?!” 高个保安立马冲上去:“住手!不然报警!” 何益华生怕再惹是非,扭曲了下脸色,又恶狠狠踹了几脚,这才吐了一口血唾沫,转身狼狈地往外跑。 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张德胜看余年被踹打的脸发白,阴沉着脸怒骂:“嚣张跋扈畜生迟早遭报应!” “请问一下,沈周懿小姐是在这儿举办展览吗?” 忽然。 旁边有人上前。 二人这才回过头。 发现有两个男人,后面的男人西装革履,一身名牌,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英俊的五官有些冷漠,不像是好接触的。 而上前询问的,则是助理模样的人。 余年忍着痛站起来,连忙点头:“是,您二位是?” “麻烦进去知会沈小姐一声,就说……”助理回头看了眼那边的男人,这才又说:“就说裴家裴臻西,裴总想请沈小姐一起吃个午饭。” 余年愣了一下。 裴家?裴总?又是什么人物。 “啊?裴总是?” “沈小姐的未婚夫。” * * “裴臻西?” 沈周懿看着门外,轻问。 余年点点头:“说是您的未婚夫,想约您今天去吃个午饭。” 沈周懿倒也不意外了,毕竟她给裴臻西发送了电子邀请函,对方收到,如果有时间自然会来。 他倒是刚好巧不巧的避开了展览上的闹剧。 裴谨行视线扫了眼门外,唇边忽然掀起一抹微凉的弧度,裴臻西啊……那真是许久不见了。 唯一最近的一次接触。 还是裴臻西在ai雇佣人想要让他死在外面的事情—— “阿懿你有什么打算?”沈召卿侧目看她。 他从来没想要让沈周懿下嫁,就算裴家二房只出了裴臻西一个男丁,可妾室就是妾室,这其中利益牵扯颇多,这种婚约不纯粹,裴臻西哪里能配的上他家阿懿。 说这话时候。 沈召卿还是扫了一眼那边的裴谨行的。 沈周懿身边出现奇奇怪怪的人,他怎么会不查清楚?据他所知,裴谨行在裴家年纪虽小,身份和辈分十分的高,和门外那裴臻西以及二房都并不和睦。 裴臻西是生在二房妾室,但是二房太太只有一个女儿,年轻时候出过车祸,丧失了生育能力,后再无其他子嗣,二房怎么可能膝下没有男丁,便养着另一个女人在院落,这才生下了个裴臻西。 虽是妾室,但是也是二房唯一的少爷,多少都有继承资格。 可裴谨行的身份…… 那可是裴臻西他老爹见着都发怵的亲弟弟。 身份上,高贵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见了面,也得规规矩矩低下头颅尊敬的叫声小叔。 一来二往,裴谨行的存在,倒是扎在不少人心头的软刺。 第三十九章 做个地下小情人 沈周懿抿抿唇,她视线忽然落在了裴谨行的身上,而他也静静地看着她,有些事情几乎已经心照不宣。 “小舅,既然我无意跟联姻,这次正好能把事情说清楚,我先去跟他谈谈吧。” 沈召卿沉吟:“想做什么大胆的去做,有任何问题,小舅会给你善后,日后不相干的人不必多有牵扯,我已经在紫晋阁订了包厢,解决完就过来吧,何家的事我们再细谈。” 他几乎没把外面的裴臻西放在眼里。 沈周懿浅笑:“好。” 说完,她又看向裴谨行,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倦淡而消靡,察觉她视线,这才徐徐抬起长睫:“嗯?” 沈周懿冲着他眨眨眼。 裴谨行霎时懂了她意思,喉结轻颤,溢出低哑轻笑:“我在紫晋阁等你。” 姐姐这是要他做她地下偷养的不是小情人的小情人,啧,他乖起来自己都害怕。 沈周懿只想跟裴臻西说清楚,这种时候,裴谨行与他没必要碰面,一个是没有实质性婚约的假未婚夫,一个是没有泡到手的人,她体面的把这件事解决好就行了。 目送沈周懿去向外面。 沈召卿的视线却若有所思的收回,继而落在那边有些玩世不恭做派的裴谨行身上:“裴谨少爷,我知道你们裴家权倾中外,是京城第一世家,以你的身份来说,屈就于这小小的邕城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是,既然你现在是阿懿手底下的人,我身为她的舅舅就得提醒你一句。” 裴谨行与他对上视线:“沈二爷有话直言就行。” 沈召卿说:“任何目的,都别把阿懿扯进去,其他,我不多插手。” 这是他最后的告诫和底线。 裴谨行闻言,眼波不澜,他单手抄兜,冷淡中多了几分叫人看不透的无所谓:“沈二爷多虑了,裴家与我是两码事,我在邕城不谈权势利益,只谈风月。” ……风月? 跟谁谈? 沈召卿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 还未多想。 旁边的宋戎颜就问:“我说,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 这就是男人的世界吗?话都讲不明白,说一半留一半的。 她只听懂了裴谨行是京城裴家的人,她记得谢宿白曾经有提起过,他与裴家最神秘莫测的太子爷是自幼相识,那裴谨行是裴家哪房的人? 结果。 这俩都沉默了。 这点倒是默契了不少。 宋戎颜:“……” 她此时此刻,像极了被扔进瓜田里疯狂蹦跶却吃不着瓜马上就要饿死的猹。 裴臻西又回了车里,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眉心隆起。 等的有些不耐烦。 前面助理见状,立马说:“裴总,今天展览这边出的那档子事,那您跟这位沈小姐?” 其实画展上闹出来的事情他们一下飞机就已经知道了,但是裴总并不当一回事,只是避开了那情况,不想牵扯其中让自身受到影响。 裴臻西语气冷冷的:“婚事照旧。” 助理不解:“可是如果这位沈小姐真的精神方面不是很正常的话,日后对您的声誉和生活岂不是会……” “她本人如何我一点不在乎,重要的是她在国外的知名度以及她舅舅的势力,借着沈召卿这个背景,更有利于稳固我在裴家的权势比重。” 商人眼中只有利益。 跟谁联姻他一点不在乎。 如果精神有问题,那更好了,更容易受他掌控。 等到他接管裴家总公司时,再作离婚也不迟。 “裴总,来了。” 助理看到窗外缓步而来的一道芊芊身影,低声提醒。 裴臻西这才皱眉侧头看去。 车窗是单向的,今天的天气不错,光线漫过树梢,树影随风轻轻舞动,格外轻柔地落在女人身上,她身上套了一件米色大衣,隐约可见衣摆下方露出的红色裙摆,穿着高跟鞋的纤细脚踝在走动中若隐若现,白的惊人。 裴臻西眉心不自觉的散开。 目光最终落在了女人脸上。 那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淡眉如秋水,独有的江南女子温婉秀美,不张扬、却惊艳。 很美。 这是他心中第一观感。 裴臻西是意外的,他没想到沈周懿长得竟然如此貌美。 虽然知道定下了沈家大小姐,但是他向来心高气傲,只关心利益,根本没关注过这个未婚妻长相。 以至于现在,倒是惊讶了。 裴臻西犹豫了下,还是开车门下车了。 沈周懿看着那边下来的男人,她落落大方的颔首:“裴臻西先生?” 裴臻西有些意外沈周懿竟然一点不输那些世家名媛的气度,毕竟她自小离家独自在外拼搏,还以为多少会染上一些世俗气,倒是他小看她了。 “飞机延误,没赶上展览开幕,希望沈小姐别怪罪。” 到底是视觉动物,裴臻西态度也相对没那么傲慢了。 沈周懿从容淡笑:“无碍,裴先生如果有时间,不远处有家茶馆,我们去坐下好好聊聊?” 裴臻西目光打量着沈周懿,他也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对他如此的主动,这会儿倒是少了些闺秀的矜持,他对她的兴趣顿时折损了一半。 这位沈小姐,有些沉不住气了。 “可以。” 他面上应着。 沈周懿也不多言,助理下来给开了车门,上车直奔茶馆。 从而。 裴臻西并没有看到从展厅出来的几道身影。 画廊坐落在四通八达的地段,很多高消费场合遍布,有钱人最喜闲情雅致的事宜,喝茶下棋最是受欢迎。 沈周懿对这家茶馆不熟悉,只是听沈召卿讲起过,还不错。 沈周懿对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落座后,便作为东道主的点了一壶茶。 “这个时候,邕城乌龙是最上佳时,裴先生尝尝。” 裴臻西不喜茶文化,他看着沈周懿斟茶的动作,也看得出她茶艺也是极好的。 心下倒是满意了几分。 不至于会丢面子。 “多谢招待。” 裴臻西抿了一口便放下,“听说沈小姐刚回国不久,之前在国外就读的是paris美术学院?” “是的。”她垂眸,唇边是婉婉的笑,手中轻轻摇晃着茶杯,指腹莹白。 裴臻西对这点很满意,顶级的美院,学历这块,她也没得挑。 日后也能拿得出手。 “之前一直公事繁忙,没有时间跟沈小姐多有了解,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时间才能来一趟,以后也可能是常态,我希望沈小姐不要见怪。” 他神态仍旧是冷漠的,说话时傲气凌人,不自觉带了些大男子主义的强势,几乎是在明示她,做他女人,他不能经常与她相处,只能看他的时间来决定是否来见她一面,希望她能懂事点,体贴点,不要小女人心性。 沈周懿微微挑眉。 只是口头的一个婚约,没有任何实质性,说白了,没有落实的事情就算当做玩笑话也不为过,既然是口头,那是裴家二房给自家留有余地,万一有更好的选择,也能全当不存在,现在裴臻西倒是真的进入角色了。 她放下茶杯,敛着眸,情绪平静:“裴先生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对您有任何打扰。” 裴臻西微微一讶然。 没想到沈周懿竟然会如此懂事,既然如此,他也不兜圈子,直言自己对她这个未来夫人的要求: “你能明白就好,毕竟大家族儿女,都身不由己,裴家百年世家,最重脸面,有一件事,我想跟沈小姐说明白,若是日后过门,你可以潜心创作,但是我希望你还是尽可能的减少抛头露面。” 或许怕她理解不到位,他又道:“日后大概要与我回京城定居,必要时候可能要跟我去国外出差参加一些重要场合,当然了,重心还是在相夫教子这件事上,希望沈小姐能够理解。” 第四十章 土味情话get 沈周懿对于裴臻西的傲慢,她几乎不生气,表情带着淡淡的笑,挑不出半点错处,似乎特别有耐心有涵养。 裴臻西说完,便看着她:“沈小姐有异议吗?” 他的口吻是尽可能礼貌的,可是骨子里还是对沈周懿是轻视的。 有抱负有野心有能力,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偏生母亲出身不好,他只是庶子,只能选择遥远邕城的沈家。 也幸好。 沈周懿长得很不错、舅舅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沈周懿这才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裴先生对于另一半的要求,跟我没什么关系。” 恰好,她手机响了下。 沈周懿不着痕迹的将手机放在桌下打开看了眼。 butterfly:「那人说话叼天叼地。」 butterfly:「忍不了就泼他一杯冷水。」 沈周懿险些笑出声。 她眼里漾出明显的笑意,几乎能想象到男人在那边神色倦淡不是很耐烦的模样。 但她就是莫名因为这两句无所谓的话而心情大好,不想正儿八经的回,就想起了一句土味情话,寻机逗逗他,指尖快速的轻点屏幕:「你是会弹吉他吗?」 但是那边几乎秒回:「会。」 沈周懿:“……”土味情话噎死在摇篮里。 为了掩饰尴尬,她干脆不回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后她便抬起头,佯装喝茶。 裴臻西原以为她会提出相应的要求,但是这句话让他噎了一下,“没关系?” 随后他皱起眉,表情更冷漠了些:“我不是在开玩笑,沈小姐,希望你正视我的话。” “裴先生。” 沈周懿收了手机,眼眸几乎是没波澜的:“其实我约你来这边,并不是想要听裴先生是如何给我制定婚后规矩的。” 裴臻西眉心拧起来,打断她:“我知道沈小姐在国外多年,不喜欢条条框框束缚,国外是国外的风俗,国内是国内的情况,一个世家声誉是最难维护的,我希望沈小姐为大局观考虑。” 沈周懿有些被尬笑了:“裴先生似乎已经认定,你是我最好的选择,而我也是旧时代女性可以锁于深院,为丈夫生为丈夫死,做一个依附于你的毫无思想的贤妻?” 他是大男子主义普信癌吗? “做个衣食无忧贤内助,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裴臻西皱眉。 像极了施舍。 沈周懿唇边的弧度也淡了:“个人追求不一样,所以我跟裴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呢,我是想跟裴先生讲明,我们两家为的某些利益牵扯到一起,虽是没有正式确定,但我出于礼貌,还是当面跟裴先生说明白,我不喜欢裴先生,这个口头的婚约就当没存在过,你去追求你的理想贤妻人选,我继续做我的热爱的事业,互不耽误。” 裴臻西这才流露出几分诧异。 他没想到,沈周懿真正的意图竟然是解除这桩婚事?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要作罢?” 沈周懿认真的点头:“互相没好感,人生信条也不一样,为什么不作罢?” 裴臻西几乎一股气顶在喉管憋闷了好一会,他只觉得,好歹他是裴家的少爷,裴家这种门第,别说沈家,多的是想要攀附的豪门望族,她却用最轻飘的语气说,不想要。 那一刻,他脸色是沉着的,脑海里也蓦然涌出一个词汇:欲擒故纵。 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心思。 脸色愈发的冷漠:“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的,沈小姐,我们之间没必要搞这些小儿科的把戏,互相为家族牟利,才是应该做的。” 沈周懿微信恰好响了下。 butterfly:「会弹怎么样?」 butterfly:「那我不会?」 沈周懿没急着回裴臻西的话,对于刚刚和裴谨行试图土味的话题,垮了又捡起来,回复他:「不会弹,那怎么拨动我的心弦的?」 butterfly:…… butterfly:去医院开醒酒药。 沈周懿没忍住轻笑了下。 真翻脸无情。 这个笑落在裴臻西的眼里,他脸色更沉,还以为是戳中了她心思:“这件事就不多聊了,我来邕城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何道商会要在京开办了,我弄到了两张票,两周后,你可以跟我一道去看看,这种机会向来难得。” 就算沈周懿最近在美术界风生水起,但是何道商会可是g国庄先生的古董商会,会陈列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瓷器,玉器,种类繁多,是展览,也是拍卖行,亦是身份的象征,她哪里有能耐和资格搞到票? 他弄这两张票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去的都是各界大亨,是一个很好的拓展人脉的圈子,算是抬举她了。 何道商会…… 沈周懿这才意外了下。 她早些年在国外时候就对这个商会如雷贯耳了。 何道商会是g国超级贵族zj家族名下,把握着大半欧洲金融命脉,其zj家族创始人庄先生更是许多国家座上宾,尊贵又赫赫威名,国际上几乎无人不知庄先生名号。 没想到,何道商会竟然开至华国。 但是对面男人的神态,似乎是施舍一样,没有他,仿佛她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沈周懿理了下发尾,“多谢,但我不需要,我今天的话是认真的,您别脑补狗血情节到其他方向,家族也无权强迫我意愿,我们今天就正式断了这层虚无缥缈的关系。” 说罢。 沈周懿便起身。 无视男人瞬间难堪郁结的表情。 她说:“那么,就此别过。” 她柔媚也一身傲骨,温柔也不容置喙。 直到沈周懿离开。 裴臻西过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冰冷的脸上更是难看的近乎皲裂,他竟然……真被拒绝了? 她究竟是凭什么?! —— 紫晋阁是一家连锁全国一线城市的顶级食府,位置难订,要提前一月预定,更别提包厢雅间。 能不费力气订到也最是说明身份的不一般。 三人来到雅间后,宋戎颜一点不社恐尴尬,独自给自己先点了一碗甜羹,这俩男人她也懒得管,想吃什么自己搞。 沈召卿让人上了茶。 而裴谨行坐在椅子上姿态有些散漫,他进门就一直盯着手机,不知在干什么。 沈召卿看着他,眼波淡淡地,周到细致:“裴谨少爷,有什么忌口的吗?” 裴谨行这才抬起头,似乎不觉得这种冷淡的氛围尴尬,他偏头去看候在一旁的服务员,“醒酒汤有吗?” 服务员:“……啊?” 第四十一章 彻夜长谈吧 沈家老宅。 气氛有些焦灼。 沈江海坐在主位上,脸色并不好看。 何琳却在一旁哭哭啼啼,一边抹泪一边道:“爸,我们知道您一直宠召卿,但是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做事怎么能那么不顾情面?当众踹断了益华的鼻骨,就算益华行事不周,也不能这样残暴吧?这、这让何家怎么看待我们?” 沈忠林也皱着眉:“何家现在与过去大不一样,我们现在也有合作的项目,多年故交,召卿又不是不知道,却为了周懿那丫头,如此鲁莽行事!爸,这事是我们理亏。” 沈江海胸中郁结,咳了两声才道:“何家小子做了什么,召卿才会大动肝火?” “爸啊,那孩子就是皮了些,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周懿不待见他,在召卿耳边说了些不中听的,召卿又宠周懿,这事儿不明摆着了?”何琳拍拍腿,避重就轻道:“这么一来,我们沈家脸面丢了,何家还要问责,不是我说,首要的就是召卿太宠纵周懿了,已经疯魔不顾大局了!一点不成熟!将来还指望他能扛起家族?” 沈江海本就不喜欢这个外甥女,现如今又让他看重的沈召卿这么不管不顾,一时心中冒火。 “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掰扯也无济于事。” “我看啊,就是周懿这丫头不安分,趁早嫁去京城,省了这些麻烦事,何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正从外地往回赶,沈周懿不去当面道歉,根本没法了结,总不能让召卿去低头吧?”何琳不满老爷子态度,但是还是给了一个台阶。 不管如何。 今天这事也得让老爷子明明白白,沈召卿做事并不是那么稳重,根本没资格接管总公司! 沈江海这才皱眉,想了想,才想到裴家裴臻西前两天来过信儿。 说今天会到邕城。 正好,把那丫头送出去,让人管制,省的一天到晚烦扰沈召卿! 思及此。 老爷子命人取来手机,拨出那个号码。 也认可了何琳的话,早嫁出去早省事。 响了大概五声,裴臻西才接起来。 “裴少,你今日到邕城了吗?” “到了。” “前两日你说过来拜访,不忙就来一趟吧,我叫周懿回家一趟,坐下好好吃顿便饭,接风洗尘。” 那边憋了一阵子,才说:“沈老先生,沈家就是这么玩儿弄人的?” 沈江海皱眉:“你的意思是?” 裴臻西:“沈周懿今天约我,说取消婚约,沈家强迫不了她,说我们就此结束,不得不说,沈家这位小姐,可真是好样的!” 沈江海脸色骤然一变,胸腔撕裂怒意。 原本何益华这事,他想着让人去亲自道歉也就了事了,没想到,她竟然不声不响的把这桩婚事也都黄了! 眼里当真不把长辈当回事了?! 挂了电话,沈江海一阵血液翻滚:“反了天了!” “马上打电话,让她滚回来一趟!” 沈周懿抵达紫晋阁的时候,恰好中午时分。 沈召卿已经点了她爱吃的菜肴,倒是旁边的裴谨行,没怎么动筷。 宋戎颜立马招招手:“坐我这儿。” 沈周懿坐过去,还没搭话,宋戎颜就问:“你喝酒了啊?” “嗯?” 宋戎颜指了指那边的裴谨行:“他说你醉了。” 沈周懿看向他,他也恰好看过来,漂亮的眼瞳波澜不惊的,然后给她推来一直温着的一碗醒酒羹。 “…………”沈周懿摸了摸鼻尖,“谢谢甜……嗯,谢谢小裴。” 谁知。 她把甜心强行换成小裴后,也收获了那边男人似笑而非的视线,因为前不久的土味攻势,莫名让她一阵如芒刺背。 沈周懿干脆扭身去看沈召卿。 “小舅。” “谈得如何?” 沈召卿给她递了杯温茶,眉眼温沉,姿态皎若玉树,心里大抵清楚沈周懿是什么人,必然是说开了。 裴谨行也朝着她睇来一眼,指尖不紧不慢敲着桌面,静候佳音。 沈周懿点头,舀一勺羹汤,吹了吹:“说清楚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有问题的应该是老爷子。” 这事,裴臻西大致会与沈江海说明。 “至于何益华的事……” 她轻轻地舔了下唇瓣:“我有办法去解决,小舅今天在展览的事是瞒不住的,索性别管了,何家也不敢向你问罪,具体的我已经盘算好了。” 沈召卿眉心起了褶,又心绞于她今日受的委屈,声音放缓些许:“何家本就轻视你,如若我不管,他们必定耀武扬威,我在前面,他们不敢怎么样,别逞强。” 沈周懿轻笑:“我是会吃亏的人吗?” “放心,他们随便闹,正中下怀。” 沈召卿薄唇微抿。 他了解沈周懿,她应该有一定的想法了。 索性给她低头剥虾:“好,你别让自己吃亏就行。” “不会的。” 沈周懿说完。 这才看向裴谨行,“今天有时间吗?” 沈召卿也侧眸而去。 宋戎颜眼睛咕噜噜地在俩人身上转。 裴谨行懒懒抬了下眼皮,声线沉淡:“做什么?” 沈周懿眨眨眼,语气算是轻快,不觉有什么:“今天有时间的话,我们来个彻夜长谈吧。” 沈召卿:“………” 宋戎颜:“……!!” 裴谨行慢吞吞地抱臂,偏头以一种很蛊人的姿态看着她,声音一贯地平缓:“哪种彻夜长谈?” 刚刚解决婚约。 就勇猛出击? 沈周懿咬着汤匙尖尖,似乎在斟酌这个“彻夜”里的分量应该怎么形容更妥帖。 几秒后,她说:“可能会比较累,你会辛苦些。” 沈召卿:“……” 宋戎颜:“!!!”她懂!她懂! 裴谨行:“……” 其实他没想多想的,但是她语气太让人误解了。 什么彻夜的事情,会比较累? 是不是挺显而易见了? 当然了。 旁边的两人脑里也划过了些许不对头的苗子。 宋戎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二人,她抓耳挠腮了一阵,才想起来要干什么,转身去包包里翻了个底朝天,掏出个东西,悄咪咪塞进沈周懿的大衣口袋。 末了,她还递给沈周懿一个‘姐就帮你到这儿’了的眼色,一阵挤眉弄眼,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 沈周懿没看到她塞了什么。 只是觉得。 宋戎颜她眼睛抽筋抽的厉害。 沈召卿则是将剥好的虾碟放置沈周懿手边,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上的塑料手套,敛着眉目,眼下的淡褐色痣有些晃人,有些严肃,也有些摄人心魄。 “阿懿。” “嗯?” “是不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让你行事都过分无拘无束了。” 沈周懿:“……???” 她干什么了?? 第四十二章 我的初恋到处说我死了 “周周啊,在你小舅舅面前如此勇猛,等会被打,我可不敢拦啊。”宋戎颜凑在沈周懿耳边,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口,示意沈周懿看看沈召卿已经严肃的神情。 别说,沈召卿她也认识了很多年了,这个男人就是给人一种温雅又极其疏离的感觉,平时会温和待人,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叫人有滤镜,但是生气时候,也不是一般的吓人。 她就记得多年前。 沈周懿还在疯人院时,那次出事,沈召卿才刚刚二十岁,险些没把那个大院一把火点了…… 从此,宋戎颜就告诉自己,越漂亮越是危险,在沈召卿面前一定要乖巧。 沈周懿一看大家神色,恍然:“是正经谈。” 裴谨行睇来一眼,两秒后,又敛眸轻笑,很淡的一下,也没人发现。 沈召卿这才缓和了几分脸色,余光去睨那边自如淡定的裴谨行。 “裴谨少爷不要见怪。” 裴谨行轻飘飘地应:“没事,毕竟我会弹吉他。”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让沈召卿与宋戎颜都心下不解。 只有沈周懿低头舀了一勺汤,扑闪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盈盈笑意。 会弹吉他——会拨动她的心弦。 所以不见怪她对他的令人误会的暧昧言语。 这倒是莫名像一种心照不宣的小情调了。 吃完饭。 沈召卿忙于工作,也并未多逗留。 宋戎颜非要继续回展览,请了一整天的假来浪。 到了傍晚时分,人乌泱泱地散去,又归于一室寂静。 等到闭馆。 沈周懿才知道了何益华临走殴打余年的事情,余年本就老实,受了伤也硬捱着。 沈周懿心下不满,便给他放了几天假,又付了医药费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 —— 离开了画廊。 沈周懿去开车时,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树荫下的男人。 他正低头调试耳机,微侧的侧脸骨骼削瘦流畅,骨相无可挑剔的精致,她有些难以概括他身上那种感觉,肆意、散漫、玩世不恭、又并不沾染俗气、莫说现在,放在学生时代,仅仅一眼必然会是很多人的青春和妄想。 许是察觉她注视。 他抬起头,遥遥相望后,朝着她走来。 浑身裹挟风雪寂灭。 “走?” 裴谨行扫了眼她身侧的车。 没忘记她说过的今夜彻夜长谈。 沈周懿才堪堪回神,“上车吧,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我家?” 本来是想在画廊的,但是停电了,今天展览功率消耗太大了,没法继续挑灯工作。 “你不怕就行。”裴谨行去开车门,语调轻慢。 沈周懿挑挑眉。 怕什么,巴不得。 上车后,发现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歌。 沈周懿开了暖气,不想气氛尬住便问:“听的什么歌?” 旁边人没说话,直接连了她的车载蓝牙,她看了眼显示屏:givg up the gun 沈周懿惊讶于他品味,这是一首挺小众的反战歌曲。 希望、自由、和平、信仰。 跟他平时个性有些出入。 裴谨行察觉她注视,大概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他一手撑在车窗握拳支在侧脸,正好音乐唱到了某一句歌词,他半阖着眸,通过夜景里闪烁的光痕看她,低磁的嗓音在逼仄的车内仿佛立体环绕:“i'll live to love another day” 沈周懿圈着方向盘的手,就那么倏地收紧。 就好像被隔空一击,思绪都溃散了。 太勾了。 一副好嗓子,还开了唱歌的那扇窗。 他这种人,怕是无论混哪一行,都是翘楚。 通过这么一句,让沈周懿莫名确定,裴谨行看似散漫无拘,实则浪漫主义。 “你再多唱几句?”她是真的很想听。 裴谨行指尖抚了抚眉骨,慢悠悠地:“不了,保留体力,等会有力气干活。” 这句话说的,当真一点儿不脸红羞臊。 沈周懿硬是笑了:“那你勾我那一下做什么?” 他唇畔浅翘:“增加自己魅力值,免得让你觉得我跟你回家,是特别好拐好说话。” 沈周懿腾出一只手,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我倒是觉得你挺会搞这些拉扯战术的,以前谈过?”一想到这儿,沈周懿还是有些不自在。 裴谨行这回闭上了眼,听着车载音乐。 喉结颤动,发出气音:“有个初恋。” 沈周懿又捏紧方向盘。 “初恋?” “嗯。” “她对外宣扬我死了。” 沈周懿微微一讶然:“为什么啊?” 那位姑娘挺不识好歹啊。 裴谨行又若有所思地看她:“因为我不给泡。” 沈周懿:“……” 那算哪门子初恋? 而且听着怎么挺似曾相识的。 “所以这就是那个姑娘恼羞成怒,故意气你,给自己找补找补,有点过分。”她由衷地说。 内心微微松了口气,幸亏弟弟难泡,谢谢前人栽树却翻车的那位小姐妹。 也不知是怎么。 旁边人忽然就笑了声。 “嗯,是过分。” 沈周懿也颇为心疼他的点点头:“没关系,我跟别人不一样,别害怕。” 裴谨行闭着眼笑。 也不多说,等她慢慢品吧。 抵达墨府江南。 沈周懿住在高层。 是一间两百平左右的复式公寓。 颇有生活气息。 裴谨行扫视一下屋子。 换鞋进门。 沈周懿立马去给他倒水:“其实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要一下有关于何益华事情的资料,你既然能扒出来他那些已经掩人耳目的事,想必相关证据也能搞到手?” 裴谨行其实早就猜到了她叫他来的意图。 他说:“只查了他做过的事,证据,还需要另外继续搜集。” 也就是说,挺费时间、累人。 沈周懿笑眯眯地端着水走过去:“其实我这里房间挺多的,给你算加班费,三倍。” 裴谨行长腿一迈,坐在沙发上,“电脑。” 他同意了。 沈周懿微笑一下,小跑着去抱来了笔记本,“你今天录的何益华那个视频,能发给我吗?” 裴谨行低头摆弄电脑,顺手就把手机扔给了她。 “自己传。” 沈周懿有些惊讶。 “你手机里没有一些隐私东西吗?不怕我看啊?” 他顺势抬起头,电脑的光衬在他脸上,一点儿瑕疵都不存在,眼瞳里藏着倦意,“有。” 说着,他又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嗓音不疾不徐:“有我的裸照,你小心别乱点。” 沈周懿:“…………” 第四十三章 用“餐”工具 咱就是说,他是怎么做到一脸无所谓说出有裸照这种话的?重点是……正经人谁拍裸照。 引人遐想连篇的。 沈周懿默默地坐在一旁,“密码你输一下。” “没密码。” “…………” “你不怕你哪天手机丢了,别人看到里面你的裸照,然后曝光出事儿?” 裴谨行端起旁边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那大概会多一群因我纯天然傲人的自身条件而爱上我的男男女女。” 沈周懿先是没反应过来。 两秒钟后:“…………” 自信、也骚。 她干脆不吱声了,坐在旁边打开他的手机,果然没有密码,往上一划就进入了主页面,干干净净的,里面的app也特别的少,微信、一款手游、听歌软件、然后就是手机自带的app。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被隐藏了什么软件。 这也太素了。 “我要进入你微信了,真不介意啊?”沈周懿还是注意这些个人隐私问题的,不由得多问一句。 他修长的手指敲在键盘上,黑发随意抓出的发型,没遮盖眉眼,眉骨高,眼窝略深,眼尾双眼皮褶皱落拓的恰到好处,耷着眼皮不说话时,显得清清冷冷。 “随意。” 这话说的,看来是真没鬼,以后不怕查岗似的。 沈周懿摸了下腿骨,莫名觉得有点不知名的亢奋在发酵,她点开绿色图标,他微信也干干净净,只有几个对话框,一列的红色未读标志。 中间夹杂一个备注了名字的对话框。 是她的头像。 沈周懿:“……” 她侧头去看他:“土味、小老板?” 他抬了下眼,多情上翘的眼尾总是藏着钩子,有些痞:“不满意土,还是不满意小?” “土无所谓,小、我怕你不满意。”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更从容地笑着看他,稍微大胆直球了点,有些试探。 追这种个性的弟弟,她矜持,没有什么用。 裴谨行倏地笑了下,一侧唇边挂着一抹笑弧,就在沈周懿被这个笑唬住时。 他脱了他的外套,猛不防往她头上一扣,扑了满腔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冷感、高级,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氛。 一只手隔着衣服轻拍她头顶。 沈周懿:“?” “我不是柳下惠。” “嗯???” “别老勾我。”这句似乎带了些令人兴奋的狠味警告。 沈周懿:“…………” 三秒后。 她忽然悟了。 他是不是面无表情的害!羞!了! 同时也懂了,她尽管大胆,他才有反应。 最终。 这个氛围被掐死在摇篮中,裴谨行又认认真真去操作电脑,甚至都不多看她一眼了。 沈周懿却心情不错的把他外套放在手边,也开始干正事,微信点进去便进入图库去找视频,过程中还一阵胆战心惊的,生怕真的看到某人傲人的裸照图,以后她还怎么正视他。 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看到,图库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张本机图片,他也懒得删除,一眼望到底,别说裸照,毛都没有一个。 只有孤零零的一条视频躺尸在里面占内存。 他倒是会唬人。 她一边给自己发送,一边把手机递给他,瞥了眼电脑屏幕,有些眼花缭乱的:“你这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十分钟。”裴谨行手指就没停下来过,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沉浸下来的神态,很自如,似乎不觉有什么难度。 沈周懿略微失望:“我以为需要用很久。” “可不是,客房都备好了。” 他忙里抽闲,还能损她一下。 坏到劲儿。 沈周懿干脆也去做自己的事情,她收到了那视频,然后用特殊变声处理器给处理了下裴谨行的声音,然后登陆一个没有ip地址的微博小号,上传、何氏集团官方微博。 配文案:何氏集团独子跋扈闹事,丑闻意外曝光,手中竟然捏着人命?恶贯满盈却仍旧逍遥法外? 标题党这一套她也熟知套路。 发送完毕过后。 她便不再打算延续后文。 退出了这个微博。 余光扫了眼旁边的裴谨行,他注意力没往她这边放,她才又点开一个隐藏的软件。 上线,点了一个对话框出来。 「处理个事情。」 赵大柱:「亲爱哒~有事吩咐,随时待命。」 「图片」 「图片」 「把这两张诊断记录,一个小时之后去发微博,用曝光的语气,措辞可以狠一些,跟我这条微博链接并排送热搜,着重写明,是我在构陷何家,因为私仇,我精神有问题,所以才会背地里发那种视频,发酵越大越好。」 赵大柱:「???」 赵大柱:「我不理解。」 赵大柱:「这是要做什么?自虐?」 沈周懿:「照做就行了。」 发送完毕。 沈周懿退出了聊天框。 很快,裴谨行也停下了动作。 他把电脑推过来:“何家涉及了命案,何益华手里大大小小的犯罪记录基本上都在这儿了,年代久远,以前机关调查范围匮乏时候被逃责钻空子,但是既然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一个建材公司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沈周懿倾身过去,发现他都已经整理好了。 每一年、每桩事件、人物信息、时间线、过程、结局、法院传票、开庭记录,甚至当年被沉江那个姑娘的尸检记录,都被他挖出来了。 “……你不会专业就是干这的吧?”沈周懿大吃一惊,他也太会抽丝剥茧了。 裴谨行揉了下脖颈,瞳眸望着她,也没解释:“打算什么时候发?” “不着急。”沈周懿莞尔,“现在要是一股脑发出去,最多是铁证如山让何益华受到制裁。” 她要的,可不只是这一丁点效果。 裴谨行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这个柔婉无害的女人,沈周懿是那种一眼叫人觉得会想要好好呵护的类型,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美人娇弱易碎感。 但是他却觉得。 太表象了。 尤其现在来看,这个看似温柔恬静的女人…… 骨子里……指不定是什么。 沈周懿也察觉了他的审视,她微微一笑,冲着他眨眨眼:“原以为今天会用很长时间,但是看样子事情已经解决了……” 裴谨行仰起下颌,抬起一只手解开了扣到顶的衬衫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性感的喉结,他这才松泛了姿态,声音不咸不淡:“那,我该走了。” 沈周懿面上不动如山。 但是内心却浪花汹涌。 刚送上门,真让他这么随随便便走人? 她沉吟:“嗯……” 裴谨行已经站起身,似乎已经真不打算多跟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眼看着他是真的一副老神在在正儿八经的样子。 沈周懿捏着手机,也跟着他往门口走。 其实,她还有好多问题想跟他聊清楚的。 例如今天展览闹剧,例如她个人心理精神方面。 他却什么都不问,无端让人觉得心里惴惴。 索性:“时间也不早了,你饿不饿?要不吃个饭?” 话落。 她微信叮咚了声。 沈周懿抽空看了眼。 宋戎颜:「!!!!!!还有时间回我吗!!」 沈周懿:“……” 「有,前菜中。」 宋戎颜:「嗷!我就知道!所以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你兜里,不用谢,姐是过来人,整完分享事后感!!」 沈周懿疑惑。 下意识摸了摸衣兜。 然后掏出来。 玄关的灯比较昏淡,只能看到手中是两枚方方正正的包装,粉色的。 他刚好睇来一眼。 沈周懿:“……?” ——就问现在这情况,还能解释的清吗? 裴谨行整个人忽然往门口一靠,舌尖轻扫上颚:“这是用‘餐’的餐具?” 他指的是她手里的东西。 沈周懿:“…………” 头顶又传来他颓淡又莫名轻佻的声音。 “吃什么?”他似乎溢出一声气声的笑,最后两个字,尾音延出钩子,引人浑身发麻的缠绵感:“你啊?” 第四十四章 玩儿真的才算你有能耐 沈周懿是真的很想要将这两枚东西扣在宋戎颜的脑袋上。 她哪里是那种生猛直扑的女人? 就算是想。 那也得讲究一下流程。 毕竟裴谨行才二十三岁,年纪小容易被吓到,是吧? 但是现在更加危险灼人的,是距离她不过二十公分,眼神有些难以形容的粘稠,像是一捧温水浇落在剔透的冰上,在悄然的融化,她就是那块被烫了的冰。 僵持不下。 他似乎真就是在等她一个答案。 沈周懿是很想要说,是我,这菜他满不满意。 但是话到嘴边,她又溜了一遭,然后朝着他抬起手,摊开手心那两包,没头没脑又正儿八经的说了句:“玩儿吗?” 她能看到他眉梢一寸一寸轻抬的痕迹。 沈周懿眼神在暗处清亮带着柔光,干巴巴的像是哄五岁以内小孩儿,硬找补:“吹着玩儿,也挺有意思的……” “…………” 默了约莫秒钟。 头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像是被她气的。 下一秒。 沈周懿的后颈就覆上了一只修长微凉的手,似乎天生的冷血动物似的,冰的她不自然的瑟缩了下。 他微弓背,手指在她纤细脖子上一拢,雪白的脖颈勾出指印,徒增几分血脉喷张的刺激,他手臂用力一收,她就被他轻而易举的压至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的暧昧范围之内,玄关本就昏暗,他又生的十分高大,半点光不透。 鼻尖好像都蹭在了一起,她感觉随时都能崩坏这个隐秘的氛围时。 略低的嗓音轻懒着在耳边散开:“姐姐、” 沈周懿脊椎猛的上窜麻意。 这句‘姐姐’,无端的像是一把枪抵在她心口,随时被破膛而入。 忽然有点儿心慌,对危险有极高的敏锐度。 她下意识想后退。 却又被他强势又轻而易举的拎回身前。 指尖似乎顺着她后脑勺发丝穿入,贴紧头皮,一如他晦暗的声线,让她起了层鸡皮疙瘩,“玩真的、才算你有能耐。” 沈周懿脑子里有东西在沸腾。 他这才慢悠悠理了理她鬓边碎发,很撩人的动作话音却混不吝的很。 “但你挺怂的。” 明明音色那么沉淡。 但就是溢出一种张牙舞爪难以驯服的野劲儿。 裴谨行他面对她完全的收放自如,全看他心情。 “……”谁怂,她不怂,他给机会吗? 最终打断这种该死的、一触即发氛围的。 是门铃声。 裴谨行已经斜靠一边,就那么沉敛的睨着她,然后虚虚地抬了下手,示意她去开门。 倒是让沈周懿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词。 他像极了会拔那啥无情的那种男人。 她舌尖轻舔了下唇,用手背冰了下发烫的脸颊,走到门口,打开门,发现是熟人。 门口女孩手臂挎着一只最新款棕色系爱马仕皮包,浑身穿着高奢品牌当下最热款,品味不错,也凸显贵气。 沈周懿眉梢一扬,“你怎么来了?” 沈萝央表情算不得多友善,她几乎是冷笑了下:“搅了个天翻地覆,家里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一个不接,你倒是挺清闲。” 沈周懿静静看她。 清闲什么。 她玩儿火差点儿自焚了。 沈萝央问道:“你退婚了?” “有问题吗?” “怎么没有?京城帝景研究院是裴家参股,帝景第三院是我明年前半年想要去实习的医学研究院,如果你跟裴臻西订婚,裴家二房会帮我递推介信,我才可以有机会进入筛选……”沈萝央压了一口气,肺里翻涌,“为什么退婚?” 她知道这件事时,一时气血不畅。 学医多年,最梦想的事情就是进大拿遍地的帝景三院实习,有机会能拜外科鬼手秦老师为师,沈裴两家挂上联系,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却又被沈周懿给撕碎! 本身当初与裴臻西牵连,也是父亲沈忠林看重了这一点,才极力促成的。 现在,说没就没了? 沈周懿嘴角轻浮起个弧,情绪挺淡的:“这么可惜你的前途,其实我并不介意你为了这个第三院去替我嫁裴臻西,倚靠有了,事业也有了,一举两得。” “沈周懿!” “怎么?” 沈周懿不咸不淡地抬起眼,声音细细柔柔,不失气势:“你多大的脸面,要我为了你的宏图大业牺牲自我?” 她就差将‘你配吗’这三个字钉在对方脑门上。 沈萝央一时之间被噎的脸色发青。 平日里心高气傲,向来不屑与沈周懿多有纠葛,她瞧不起沈周懿低贱的血脉,也憎恶沈周懿身上那种意气风发的风光,但是如今牵扯到了她的利益,她没克制住,直接寻上门来。 谁承想。 沈周懿竟然能如此理直气壮! “你打了沈家的脸,毁了与裴家的关系,搞出了何家那种事故坏了我爸跟何家的合作,还害得小叔为了你在展览上失了风度,沈周懿,你真是好大的威风!”沈萝央几乎是讽刺地一字一句。 沈周懿笑了。 眼眸弯弯,“所以你这意思是,你们离了我就都活不成人样了?我这么重要?” “你!” 沈萝央气结。 事到如今,她也开始分不清,她今天寻上门来究竟是为了哪桩哪件。 “退婚,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吗?”缓了好一阵子,沈萝央才似嘲似讽地问,一手紧紧攥着包包,几乎能看到已经掐出的划痕。 沈周懿冷冷睨她,懒得继续给好脸色:“与你何干?” 不知出于何故,沈萝央阴郁着脸:“与我没关系,但是给你处理糟糕事情的是我小叔!他凭什么总要操心你?!” 沈周懿皱眉,情绪更淡。 她发什么疯? 正僵持。 一道冷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那股压迫感竟让沈萝央觉得自己血液都被凝固:“是有,麻烦滚远点。” 沈萝央愣住。 她下意识去寻找出声的方向,隐隐约约从门后看到一道颀长的影子,她脸色忽然就变了:“你家里有男人?” 但是没等到回应。 沈周懿被一只冷白漂亮的手往后一拽,那扇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扑了沈萝央满脸的冷风。 楼道都是连绵的震动。 可见手劲儿多大。 冰冷无情又透着一股暴戾恣睢。 沈萝央楞楞地站了好一阵子。 第四十五章 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原本的烦躁怒意,无声无息的平了许多,一分钟后,沈萝央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打开微博,此时此刻,两条热搜已经霸揽一二位置。 「惊爆何氏集团独子残虐成性,手握命案」 「金奖黑马画家沈周懿竟患有精神分裂?」 当下。 何家遭受质疑。 但是爆料的号没有放证据,现在舆论正烈,网友已经轮番上阵,三波声音,一波质疑何家,一波说爆料小号是哗众取宠有证据早放了,另一波则是哪边都不站,专注在沈周懿心理状态这块不停地发问。 曝光沈周懿精神问题的事情,沈萝央几乎想也没想就断定,这一定是何家放出来的并且买了热搜,大肆抹黑为自家转移视线。 沈萝央皱了下眉,何家已经完全不顾脸面了?好歹跟她爸爸还有合作项目,鱼死网破,是最愚蠢的办法了! 她当然想看沈周懿出丑,但是她也不希望她家被牵连影响。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前途,以及与裴家的问题。 思及此。 沈萝央找到一个在通讯录里吃灰的手机号,发了个短信出去:「查查沈周懿身边的男人是谁。」 * * 门内。 沈周懿后背贴着墙。 裴谨行就站在她面前,狭窄的范围,变得密不透风,都是他身上好闻的香氛味。 她近乎错愕地抬头,看着抵在她眼前的男人。 这一刻,她觉得裴谨行心理年龄远超过他的真实年龄,那种逼人的稳沉,以及摄人心魄的狠意,那种心境,很难会出现在一个正应该恣意洒脱的年轻男孩身上。 此时。 裴谨行捏着她薄弱的肩膀,她没法动弹。 呼吸交缠。 他瞳仁幽深,她似乎被他困于笼中的鸟:“那些人一直这么对你?” 沈周懿一愣,抬头看他:“什么?” 裴谨行眉心没松泛过,那过分好看的脸上,神色晦暗极了,他滚了一遭喉结,才低哑道:“愿意说说吗。” “你的事。” 他很破天荒的主动问了。 原本他忍住了的。 许是刚刚沈萝央来耀武扬威一通斥责,让他心头悬了一把火,从白天的何益华,到刚刚的那女的,对沈周懿的态度,不难猜是从小滋长至今的恶意。 沈周懿许久没回神。 一时没分辨出裴谨行与平时不同的情绪外放是何意。 她这个人从小寡情,十多年都在重复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习惯普通人的行事作风、情绪管理,但是她很少会从别人脸上见到裴谨行此时此刻的情绪。 究竟是什么? 沉默了会儿,沈周懿才缓缓的颤动了下睫羽,徒增脆弱,她的声音很轻,柔的没边:“我住过五年的疯人院,小时候性格不好,不被待见,何益华也经常欺负我。” 裴谨行眸色沉沉。 没应。 只有那只捏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的放轻了力道,缓缓往下滑,不经意地落在她手腕上。 沈周懿脑海里回顾着曾经那段黑暗的往事,头有些闷痛,沉默了有一阵子后,她微微叹了声,也显得没什么感情:“但是其他事情,我觉得我现在没必要说给你听。” 那段过去。 其实说出来很容易惹人厌恶的—— 裴谨行静静地凝视着她,多年习惯使然,沈周懿最擅长维持脸上情绪,不漏半分端倪,仍旧浅眉低笑,像是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以及他怎么想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了她的手。 没了肌肤相触,一股凉风见缝插针贴在松开桎梏的皮肤上。 “行。” “那不说了。” 话落。 他在她面前又站了大概十几秒。 她也不继续开口。 裴谨行在黑暗中,潋滟的眸愈发的深,他喉结滚了数遭,喉间溢出一声近乎低嘲的气声。 这才转身离开。 背影都没停顿一下。 沈周懿微微一怔,看着那重新关上的门,其实她挺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情绪并不是很好,但是她没有阻拦,也没有解释,仿佛这件事还没有定论。 房间里又沉寂下来。 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是微博。 不用看都知道,事情已经在大肆发酵了。 但是…… 她眸光轻轻落落地望着门口,他离开的地方。 须臾之后。 她忽然一阵腿软,就着原地蹲坐下去,有些事情挑了头就容易收敛不住,恰好,窗外闪电伴着闷雷划破黑暗,雨声不歇,玻璃上蜿蜒而过杂乱的水痕。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又起身走去沙发。 看了下他刚刚整理出来的东西,条理清晰、细致有加、不用她再多费心思。 隔了一会儿。 沈周懿去点开裴谨行的微信,看了下他头像,朋友圈也是空落落的。 他生气了。 她其实知道的。 但—— 她有意而为之的。 * * 从楼里出来。 正在下雨。 裴谨行抬头看了看乌压压的天。 雨幕连成片,寒气逼人。 他脸上几乎没情绪,只有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地摩挲边缘,挺奇怪的。 刚刚就是莫名的窝火。 他性格本就离经叛道,很难有什么事情能挑动他的情绪,就算枪口抵在他额头,他都没变过脸色。 却因为刚刚她那句,“没必要说给你听”而心下汹涌了片刻的烦闷。 也因为她今天遭遇的这么多事情,让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有了想要了解她情况的心思,却被冷冰冰的堵了回来。 屋檐的雨迸溅到了他薄薄的眼皮上,裴谨行抬起指尖轻揩去,手机响着提示音。 打开看了下。 陈聿臣:「整个帝景研究院都等着你这尊大佛呢,g918项目年后就该启动了,如果不早点去安抚人心,f国那边虎视眈眈盯着你,容易出岔子。」 陈聿臣:「对了,两周后何道商会开馆,你要的c03药剂,也在其中,这可是解药其中一环配方啊,不能错过,所以,你必须得回京了。」 回京—— 裴谨行没急着回复。 反而问了句:「帮我查件事。」 「呦,大佬还用我帮忙啊?」 裴谨行不理调侃,在朦胧雨幕中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颓唐:「查查沈周懿在疯人院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她不说。 但是他要知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把悬在心上刀不亮明真身,他没法完全无视它的存在,如果说过去他无所谓任何事态的发展,但是现在,他想了解清楚她。 最了解裴谨行的人,陈聿臣算是其中一个。 所以在看到他这句话时。 还震了许久。 才试探性的发来一句。 「你……查她做什么?热搜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如果你要是对她感兴趣,可她身上出了这种事,要是真的那可是精神方面的疾病,无论如何,你父亲都不会同意她跟你有牵扯的,你身份……可容不得儿戏。」 裴谨行神情冷倦。 指尖点了点屏幕:「我要想干什么,谁都插手不了。」 * * 第四十六章 裴谨行走了 夜深,何家。 “这个热搜是怎么回事?” 何父何母已经回到了邕城,对于最近的事情有了全面的了解,知道何益华几年前的事情被人挖出来,硬是吓得一夜没睡。 花了大价钱想要去将那件事按下来。 但是就是无济于事,怎么撤都撤不掉。 像是中了邪似的。 白白浪费了一千五百万。 夫妻二人在家胆战心惊,不忘斥责自家儿子行事不动脑子。 原本何益华想要直接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沈周懿精神心理状态病态的事情曝光,但是何父何母却担心彻底和沈家交恶,从而阻止。 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替他们发了沈周懿这桩黑料。 “哪位好心人啊?竟然还上热搜第二了!”何益华爽到了:“就该让全世界看看,被追捧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货色!” 何父又恨又担忧:“沈二爷没插手这件事,有点奇怪。” 何益华冷笑:“他是商人还能不懂这些道理?给自己惹一堆麻烦,有必要吗?说到底只是一个外甥女罢了,哪儿那么重要。” “但是你那些事撤不掉!有什么用?”何母急得上火,“早知道这样,当初真就弄死这个小贱蹄子算了!” 何益华却冷静下来了,“妈,你还不明白啊,如果发我事情的那个号有证据,要八百年一起放出来锤死我了!到现在大半夜过去了,还没事,不就是因为没有?而且当年的事情我们处理的干干净净,哪儿有什么问题,闹闹就过去了。” 一听这话,夫妇二人脸色瞬间缓和下来。 “不过……” 何益华啐了一口,神色阴狠:“这个沈周懿,老子必须弄的她声名狼藉!既然有人帮我们曝光她,那添把柴加把火,也情理之中,对吧?” “你要怎么做?” “现在她名誉受损,搞点水军多来点料,就能让她彻底风评臭了,她背地里搞男人,最好把给我录视频那男的也揪出来!俩人一起搞死,到时候她还怎么当那个高洁的艺术家,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她!妈,咱家合作过那么多野生公关公司,随便砸几个钱不就搞定了?” * * 冬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晚,直至现在还在飘着雨丝。 从室内看向外面,远处江面灰蒙蒙一片雾,料峭冬寒扑面而来。 沈周懿晚上睡得还不错。 画展结束,基本上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了。 她可以潜心创作,也相对自由一些。 起床洗漱完,化好妆。 便拿着车钥匙往车库走。 顺便,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果然已经沦陷了。 原本关于她精神疾病的热搜到了第一。 沈周懿眼中格外平和,想必,何家这一晚上没少忙活。 点进去,评论已经达到了五万多条,她点开评论。 精神病态,反社会人格???这种艺术家画出来的作品,岂不是有带入个人反社会思想,万一传播起来,会影响小孩儿吧?建议封杀! 情感严重障碍,不就是说明这个女人是个冷血动物,美术组织还大肆宣扬她这样的人,不是埋地雷吗?长得也一脸虚伪味,现在看看,毛骨悚然啊! 你们看看她作品画风,就拿最新展览上着重推介的这幅《人皮假面》来说,我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恐怖,是我欣赏不来艺术吗? 岂止是这样,沈周懿是我同学,她为什么住疯人院,就是因为她虐杀倾向!虐杀动物!小时候亲眼看她剥猫皮,吓得我一个月没睡好…… 这条评论过后。 皆是一片附和声。 开始更大规模的“知情人士爆料”。 虐杀动物的事我也听说过!看来不假,重要的是,她这个人坏透了,当年还污蔑照顾她的护士长是个变态性虐狂,要强她,害得护士长都没了工作,还把院里其他老人大冬天推水池里,好像救起来没两天人就没了。 有人气愤回应:卧槽?这么毒?那她铁铁的杀人犯啊!邕城公安,快抓起来! 我要去她微博骂死她!让她尝尝网暴的滋味!姐妹们跟上喔~ 所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就那个小号爆料何氏公子的事,一水儿是这个画画的故意泼脏水,她小时候的事迹,做这种事可得心应手了,毒娘们,迟早遭报应 快看,何氏公子回应了! 沈周懿刚好坐上车。 她又跟着转去何益华微博。 看到何益华发的那句话时,她低敛的眉眼里才漾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像是讽刺。 何益华:我跟沈小姐自小相识,她因心理病态原因,才来治疗,我可怜她,小时候对她格外照顾,但是她却觉得我知道她许多把柄,从而反过来诬陷我,损害了何氏集团的名誉,我不该对她心软抱有希望! 其实,之所以她会匿名诬陷我,是因为我知道了她明明有未婚夫还背地里跟数不尽的男人苟合的事,这才恼羞成怒,沈周懿rose我不期望你给我道歉了,但是别继续那么肮脏的活着了。 好一篇仁义道德满分的小作文。 下面顿时吵着闹着要扒她“奸夫”是谁的字眼。 还有人想知道她未婚夫是谁。 满屏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婊子占据视线。 沈周懿眉都没有皱一下,像是局外人一样,只是淡淡地翻阅着。 何益华也算会抓点,知道这届网友最爱吃的就是限制级道德沦丧的瓜,特意拉出“无数男人”这种字眼博眼球。 再加上「金奖黑马画家沈周懿竟患有精神分裂」这条热搜里密密麻麻都是对她的爆料和指控,水军满天飞,所以风向彻底转圜。 原本怀疑何益华的,通通忘了他的事。 纷纷来私信,转发,谩骂她。 沈周懿根本不打算现在就管这满屏的攻击。 便任其继续沸腾叫嚣。 将手机扔到一旁,便专心开车去往画廊。 今天她起晚了些。 来到画廊时,已经九点多了。 来到办公室区域。 还是铁打的两个人。 不见了裴谨行的身影。 沈周懿步伐一顿,她看着那个座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晚上他看着她时,那深沉浓郁的眼神,至今想起来都似乎被烫的心尖发颤。 “他请假了?” 赵斐然听到了沈周懿的声音,刚刚他还为热搜的事情恼火焦灼,结果老板一脸平静,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这才一脸想不通的冲过来,困惑说:“老板啊,小裴没跟你说啊?” 沈周懿侧目,轻轻地:“嗯?” 这时。 明杳也抿着唇走过来,一脸的复杂:“懿姐,谨行哥他今天早上提交了……辞职报告。” 第四十七章 姐姐没有心 沈周懿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的。 她是想着,他可能会有一些小情绪,但是大抵还是会乖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但是没想到。 第二天他就直接辞职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明杳揪着手指,犹豫该不该多问:“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么明目张胆的维护。 谁看了都觉得,两人之间必定不一般。 “没事,我来处理吧。”沈周懿也没解释什么,她笑着轻拍了下明杳的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了,后面我可能会潜心创作,琐碎的事就有劳你跟赵哥了。” 明杳摇摇头:“不辛苦。” 赵斐然没忍住插一句:“那微博上闹的事情……” 沈周懿微微一笑:“不用管,当不存在。” 说完。 似乎没看到两人诧异的表情。 沈周懿便去了靠里的画室。 进门之后。 她开了电脑,查看了一下裴谨行提交的辞职报告。 一如他这个人性格。 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个人原因无暇顾及工作,请批准。」 但是沈周懿就是看出了一种,你批不批准都没所谓的意思,他就是已经走定了,工作交接也不参与,不发工资也无所谓,特别的恣意妄为。 沈周懿指尖轻轻地敲了敲电脑。 最终还是点了同意。 随后她便翻出了裴谨行的微信,心无旁骛似的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rose:「早,甜心。」 rose:「突然辞职,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我能帮忙吗?」 发送完毕。 意料之中的没收到他的回信。 沈周懿也没再管。 照常工作。 中途,宋戎颜火急火燎地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因为拍摄工作原因,她连夜乘飞机去往d国,刚刚落地,就知晓了微博闹大的事情。 “宝贝,你人都要被屠了,微博什么情况?就让何益华那孙子那么泼你脏水?还真敢爆料你情况,等我回国,把这孙子狗头剁下来当狗粮碗!”宋戎颜还在机场,气的扯着嗓门嚷嚷。 沈周懿揉了揉耳朵,“淡定,小事。” 宋戎颜已经恨不得冲进手机咬她一口,但是又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想好后招了?” “那个关于我精神分裂的热搜,是我自己爆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讷讷道:“无毒不女人啊,够狠。” 沈周懿挑眉:“这不是给何家一个施展的机会,我不爆,他们不会敢自己做这种事的。” 沈召卿挡在前面,何家再怎么样都得掂量掂量。 既然有人帮他们爆,他们假意自己也扭转不了风向,暗地里多添几把柴,佯装局外人来参与这件事,把事情无限闹大,闹难看,沈家又能说什么? “我操,我要是有你这种脑子,我还不早红炸娱乐圈,把互联网舆论玩儿的透透的,我高价聘用你来做我经纪人咋样?” “咋样?” “高薪资、整个圈帅哥任你挑、还能时刻欣赏本仙女的美貌,特许你给我暖床,沈小姐,你好荣幸噢~” “嘟嘟嘟——” “……”这个拔*无情的女人。 * * 沈周懿又百无聊赖似的点开微博,私信页面已经炸了,不停的刷新着红色未读标志。 她没理会。 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四处逛了逛。 好巧不巧地点进了沈忠林的微博里。 他微博里除了工作相关,其他的便都是各种木雕,酷爱木雕到了一定境界,一个成功老总的画风。 沈周懿大致看了看。 看到了不久他送给她的那只驯鹿木雕照片,想了想,还是点了个赞。 这才退出微博。 殊不知 现在多少人对她的微博任何风吹草动在视奸着,他们闹翻天,了一遍又一遍,本尊没有回应过。 却闲情雅致地逛别人微博,还点赞? 这不就是说明她一直都知道微博闹剧,就是不回应吗? 沈周懿这个行为。 霎时间点燃了数万人的应激心理,气的不少人原地抓狂,在他们看来像极了挑衅! 吵吵嚷嚷着一定要给沈周懿颜色看看。 …… 邕城机场,t2航站楼。 旅客已经走过廊桥,马上登机。 另一边的通道人影寥寥无几。 只有一道深黑颀长的身影停顿了许久。 他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微信界面。 甜心那俩字,被她讲的毫无负担。 甚至可以云淡风轻的揭过他辞职的这件事,仿佛不痛不痒似的客套一样询问下他离开的事情。 一点,心都没有的样子。 “走啊,看什么呢?” 前面陈聿臣发现人没跟上来,回过头才发现裴谨行盯着手机好一会儿了,浑身散发的气息比廊桥外阴沉可怖的天还要阴霾四溢。 陈聿臣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到了。 立马从裤兜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就怼向那边的男人。 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一次从裴谨行身上看到这种诡异吓人的情绪,像是…… 原本躺进棺材的毫无人气的死尸,突然诈尸起来,满嘴叫喊着,老!子!特!别!不!爽! 但是,他这个相机开着声音。 那声“咔嚓”声,格外刺耳。 然后他缓缓对上了那边男人氤氲了阴翳雾气的双眸,陈聿臣下意识腿一软,把手机塞进裤头:“别这么看我,你那眼睛盯着一坨垃圾都能让这坨垃圾爱上你,我可不想对你产生什么超过兄弟情的禁忌情。” 裴谨行几乎嫌弃地瞥一眼陈聿臣裤裆处。 “删了。” “我不!” 裴谨行一边捏着手机,一边走过去,瞳眸黑泠泠的,语气散漫又随性的恐吓人:“敢对我有什么肖想,我打断你第三条腿。” “呸。” “我要发朋友圈!让大家伙看看你刚刚那副被抛弃似的丧样,这照片,点赞得爆了。”陈聿臣如获珍宝似的捂着裆。 生怕裴谨行一个不爽毁尸灭迹的直接一脚踹上来断了他子孙后代。 裴谨行懒得搭理他。 走了两步后,他又折返回去,吓得陈聿臣后退两步:“哎哎哎,好歹我是你哥不是亲哥胜似父亲,你别动粗啊。” 但是眼前眉眼漂亮的让空姐无数次偷偷打量的男人却只是抬着眼睫,嗓音倦怠:“把你拍的照片发我。” “?” 第四十八章 生猛的姐姐 毫不意外,裴谨行一整天都没有回复她。 沈周懿不由得轻叹一声。 弟弟脾气有点大,一句话不对直接消失,日后如果要是她做更进一步的事,是不是也得炸毛? 到了晚上八点。 沈周懿才觉肚子里空荡荡地,饿的有些头眼昏花,她放下画笔,起身去看外面,赵斐然他们已经下班了。 她也收拾了一下。 穿上棉服,带着雨伞往外走。 锁门期间,她意外的看到了朋友圈里,三个小时前,裴谨行发的一张照片。 今天邕城下了一整天的雨,天际似乎被笼罩了一张巨大又密不透风的网,整个色调都是昏沉的,只有他像是盛开在绝境当中的花朵,艳丽又危险,迷人又颓靡。 不知是谁给他拍的,他身条儿极好,板正修长,比例好的像是精修图,低着头看手机,屏幕的光倒映在他那双含情眼里,勾勒了一隅清冷的多情。 如果这张图放在任何一个社交平台。 必然都是引爆平台流量能爆火的神图。 他配图的文字,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走了。」 沈周懿这才发现他身处机场通道里,还有邕城机场的标志。 有时间发朋友圈,但是没时间回她微信……? 她脚步顿了顿。 “……?” 等等—— 不会就是因为昨天那一句,他就直接气走了吧? 沈周懿又退出朋友圈,又给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rose:「甜心?你离开邕城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 她又是独角戏。 沈周懿不由得抠了抠手指,细细的眉拢起个小褶。 ……嗯? 玩儿脱了吗? 有了这个认知后,沈周懿站在廊下,看着外面飘着针尖儿似的细雨,一时陷入了沉默以及,特别无语。 沈周懿撑开伞,走到水洼处,还重重踩了一脚。 她平复了一下,便又打开朋友圈,给他那张照片点了个赞,还特别厚脸皮的追评一句:甜心身材真好。 刀一刀再哄一哄。 没关系,驯兽师最不缺耐心。 收了手机。 沈周懿打算回家时。 她忽然停顿下来,她视线落在还垂落雨丝的水洼上,夜晚灯火阑珊着,水面倒映着斑斓的夜景,有些突兀的东西,也闯入其中。 转过身。 视线落在画廊写字楼外侧。 墙体是浅灰色,配色也相对艺术性,但是此刻,外墙上覆盖一层猩红的油漆,阴森森地画满了骷髅头,以及密密麻麻地字眼:死死死! 更可怖的是,旁边挂着她的海报,打印出特别大的两张,她的脸上都被泼了血似的液体。 “……” 看了几秒。 沈周懿异常冷静淡定的掏出手机对着那边拍了照片,然后登陆微博,放图,邕城公安。 又电话报了警。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行动。 直接打了微博疯狂叫嚣的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沈周懿竟然这种时候还敢这么硬刚。 一时之间,硝烟味儿更是浓郁。 警方来调取监控,追踪做这件事的人是什么人。 等排查结果出来,锁定嫌疑人只是两个二十岁的网民后,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沈周懿意思也很明确,不和解,采取法律措施。 从警局出来时,发现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打着伞,不停打哈欠的人昏昏欲睡。 一听到动静,立马睁眼看过来。 看沈周懿发愣。 他不满地抓着伞三步两步跑过来,“愣着干嘛,小爷送你回家。” 沈周懿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她笑:“闻扬?” “你怎么来了?” 闻扬挠了挠头,脚上还踩着拖鞋,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领口还能看到卡通睡衣的衣领。 明显就是睡梦中被人喊起来扔过来的。 “路过,路过不行啊?你怎么一天天惹这么多事儿,我出道两年半都没你今天风光,上那么多热搜。” 闻扬不爽地踹了脚台阶,皱着眉说:“给老子,老子直接提刀干,一群低智生物。” 沈周懿莫名的心情好起来了。 “开车了吗?” “老子打车过来的!” 啪! 后脑勺吃了一掌。 闻扬捂着脑袋回头,白净帅气的五官扭曲:“你他妈打老子干什么?!” 啪! 后脑勺又吃一掌。 “姓沈的!你恩将仇报啊!操!”闻扬嚷嚷,一双眼瞪的老大,几乎已经在喷火。 沈周懿淡淡的,温柔的勾唇:“怎么跟姐姐说话的?” 闻扬嘴唇蠕动半天,气的鼻孔出气:“你他……”妈 沈周懿眼睫一抬。 他咬着舌尖转了口风:“你、你、要不是看在我姐和我偶像的份儿上,老子才懒得管你……” 沈周懿撑起伞,往下面走,声音被雨声润的更清透,弱化了这寒冬的凛冽。 “走吧,我开车了。” 闻扬小声骂骂咧咧地跟上。 他显然是被人派过来的,要进行到底服务宗旨,抢了车钥匙就去开车,沈周懿也乐意享受一把。 “谁让你过来的?”她坐在副驾驶,低头看手机,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闻扬熊着个脸,一句一冷哼:“看了微博,正好路过,怕你被网络傻逼们找过来围殴,英雄救个美,不行?” 沈周懿噢了声,低低地笑:“行,怎么不行。” 说着。 她点开了裴谨行的微信,一点儿负罪心理都没有,毫不犹豫地给他弹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闻扬斜着眼瞄了一眼,认出了那个张扬又骚的头像。 眼皮子一抖,警惕道:“你干嘛?!” 沈周懿头也不抬:“感谢我家甜心宝贝半夜还为我操心,拨个视频以表谢意。” 闻扬:“???”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他没说啊! 哥! 他没说,真没说。 是这姐姐猴精猴精! 沈周懿不理,但是唇边的弧度漾着几分稳操胜券的痕迹,温柔到了极点,却也莫名叫人觉得,仿佛面前是一只城府极深的狐狸精姐姐,尽在掌握。 结果有些失望。 裴谨行没接视频。 啪的挂断了。 闻扬顿时耀武扬威嘲讽的冷哼:“看,人家根本不稀得理你。” 沈周懿并不气馁。 又打一个。 再挂断。 继续打。 还挂断。 她铆足了劲,不放弃。 在第四个视频通话时。 对面冷不丁的接起来了。 镜头里有明显的雾气,伴随着水流声,淅淅沥沥的,正好窗外在下雨,竟奇妙的共鸣了,仿佛他们真实的在同一空间内。 沈周懿漂亮的眼瞳眨都不眨一下,似乎怕错过什么美妙风景。 屏幕里出现一道身影,他黑发湿漉漉的淌在额头,水流顺着那极其精致的脸颊往下滑,落入嶙峋的锁骨,水痕落在他唇瓣上,浸润的更红了,在镜头里显得格外的欲。 被水汽熏染了的嗓音有些哑,透着几分明显不爽又刺人的冷淡:“想干什么?” 明显是洗澡半路被迫来接的。 沈周懿丝毫没有被他这语气吓退。 反而还弯了弯眸子,她轻轻一叹,表情煞有介事,好像挺可怜的:“寒冷的冬夜,没有甜心陪伴,心都仿佛凝固冰封了。” 他压着气声,笑的乖戾,半讽不讽的,偏生眼里湿漉漉的,有种又凶又乖想让人踩着雷区放肆欺负的冲动:“说人话。” “想看小谨行、可以吗?” “……” 旁边闻扬一个激灵,吓得差点将手中方向盘拔下来。 第四十九章 我真的好想你 不怪沈周懿这么大胆放肆的调戏他。 实在是现在这个情景勾人犯罪,是个人看到他这样,都压不住心头的燥火,他自己还不觉得自己是个祸害,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开着镜头,既然如此,她不讨点甜头都对不起自己。 不管手机里男人瞬间气笑的表情。 沈周懿一手托腮,像模像样地说:“唉,你不给看,我知道的,毕竟我们甜心男德班优秀学员,对别的试图勾搭你的女士也要这样,不然姐姐不放心。” 闻扬:“……” 额头逐渐暴起青筋。 妈、的、 他能不能带着这女人直接撞大桥护栏去! 操! 甜、甜心? 她怎么昧着良心叫出这两个字的?裴谨哥竟然没弄死她?? 他都没敢对着裴谨哥那么放肆过!他红着脸恶狠狠地扭头瞪她一身眼刀子。 裴谨行也的确是被鲠住了,他调整了下站姿,半弯着腰,单手撑在盥洗台上,眼里还是那种撩人的涟漪,出口的话音却显得懒散没耐心:“沈周懿,给你两分钟。” 说着。 他又起身走到了花洒边儿,关掉了开关。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她应该是在车上,光线暗,那皮肤白的没丁点瑕疵,妆容也是淡淡的,她最懂怎么最大化展现自己的美。 例如现在。 她屈膝,下巴搁在腿上,像是趴在主人身上软软撒娇的小奶猫,看着屏幕里的他时,眼神是带着笑的、也带着光,仿佛他就是她最心爱的全世界一样。 裴谨行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花洒上残留的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他都没发觉。 但是两秒以后。 他还是轻嗤。 她最会骗人了。 “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你离开第一天,我就有点想你。”沈周懿情话张口就来,自从明白了追裴谨行这样的男人矜持最没用后,她就把害臊两字抛之脑后,也把旁边嘴角肌肉快抽失控的闻扬无视的彻彻底底,细细柔柔地说:“甜心,原来你对我这么重要啊,你是不是给我下什么迷魂药了?” 听筒里几乎立马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哼笑,像是在戳穿她。 “少来,我们还没到那份儿上。” 而且,昨儿才不欢而散。 闻扬一听偶像这么禁得住温柔花言巧语攻势,还在心里给裴谨行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他的偶像。 就是这么稳如老狗。 沈周懿顿时眨眨眼,漂亮的长睫似乎有些小委屈:“可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裴谨行:“……” 她变脸能力挺强啊。 昨天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全部都按照她的节奏走。 沈周懿又轻声轻调怅然的说:“所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邕城?会离开多久?姐姐努力这么久,万一不见面感情又淡了怎么办?有点怕我的甜心被别人勾了去。” 说着。 沈周懿将手机贴近自己的脸,五官在屏幕上放大,红润的唇瓣轻撅一下,眸子水盈盈的:“嗯?会吗?” 裴谨行盯着手机里的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卸了一口气。 握着手机的指腹,悄无声息地轻抚过屏幕上女人的唇,他瞳眸微眯,刚刚差点动容的神色稍敛,继而换做慵倦的神情,饶有兴致地地眯眼,透出一股痞坏:“谁知道会不会。”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若有似无的笑。 虽然……像极了冷笑。 闻扬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十层厚了。 那种惊悚,难以用言语去形容。 他鬼神辟易的天仙畜裴谨哥!竟!然!在纵容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卧槽卧槽! 谁来救救他。 沈周懿几乎不理会男人那句,猛不防就问了句:“那你会想我吗?” 裴谨行又走到了盥洗室橘色调的吊灯下,在他身上镀了层釉质的光影,显得不那么刺骨灼人了。 但是那漂亮的薄唇却说:“想你干什么?有必要?” 沈周懿轻啧了声。 真带刺的玫瑰。 昨天的原话又送给她了。 “有啊。” “晚上睡觉说不准能梦到我,就好像我还陪在你身边一样。”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轻叹一声,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羡慕你梦里的我,可以对你无限亲近,或许还能亲你、抱你、更说不准能往深处发展,变着法让甜心开心。” 工具人闻扬:“………………” 哥,你完了,这姐她不简单。 “沈周懿。” 果不其然。 那边声音沉了沉,随后似乎从唇齿挤出一句:“你怎么才能不戏精?” 沈周懿霎时间弯了弯眸子,又成功给她绕了回来:“那给我看看小谨行吧。” 嘟嘟嘟—— 通话被挂断了,但是沈周懿唇边却翘着弧度,始终没下来过,明显就是得逞了的笑,是自信的,也是尽在掌握的,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吃透一个男人。 精准打击。 闻扬抖着手腕,他这辈子都见过这种路数的姐姐。 如果是追其他人就算了。 可是,对方是裴谨行啊! 她知不知道裴谨行在他们京圈儿意味着什么? 竟然就那么外放调戏。 裴谨哥好像还……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你流汗了。” 沈周懿低头给裴谨行发了文字微信后,才想到旁边还有人,她侧头去看左手边僵硬的宛若雕塑的小男孩儿,窗外灯光一闪,刚好能看到他额头滑下的汗,脖子上都浸出一层,亮晶晶的。 好像很热似的。 沈周懿微微疑惑:“你很热?” 闻扬脸红成个大龙虾,脖子僵硬的不行,尤其旁边人就那么柔柔婉婉地注视着他,他生怕被看到自己已经红透的脸,凶狠的道:“你管我!” “噢,年轻气盛,可以理解。”沈周懿垂眸看微信,不再多问,一心扑在手机里的弟弟身上。 “……………” 闻扬视线往窗外一侧。 恶狠狠地咬咬牙。 他才没有害羞呢。 * * 京城的天不同于邕城的湿冷,南方与北方气候相差天与地,邕城属于江南一隅,虽是寒冬腊月,仍旧绿意盎然,但是京城却已经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霜雪,白茫茫的没有边际,雪封千里。 入骨七分寒,却也抵挡不住遥远南方城渡来的缠绵热烫。 裴谨行在浴室待了很久。 出来时才看到了沈周懿在结束视频通话之后发来的一条微信。 第五十章 收网,一网打尽 偌大的房间里,正对面就是落地窗,窗外白雪皑皑,枯叶落尽的树枝上偶尔落下两只麻雀,抖抖擞擞而下一片雪风,稀薄的月光透过树缝,落了一地银色绸缎般的光痕,恰好折射进了屋内。 壁炉正在燃烧,微微响着噼里啪啦的动静。 不吵闹,却给人一种格外安逸的感觉。 裴谨行换了一身黑缎睡衣,衬得身子更加的修长清瘦,介于性感与清冷之间,平白更挠人心痒。 他低着头。 望着微信上她发来的几条信息。 土味小老板:「图片」 土味小老板:「刚刚截图的,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土味小老板:「下次见面,可以试试接吻吗?」 那张照片,正是二人视频通话时,他被水色润则的脸庞,她重点落在他的嘴唇上。 将色心色胆进行到底。 裴谨行敛着眸许久,莫名觉得屋内温度太高,他无视了她见缝插针勾他的消息,不打算真就让她觉得他好哄好骗。 走向床边,放下手机,躺上床。 屋里只有壁炉里暖暖的火光,他闭上眼,却始终没能睡着,脑子里有些凌乱,好像揣了一只不停闹腾的啄木鸟,怼着他中枢神经里坚不可摧的高门,不停地啄,不停地啄,最终,门终于塌了,他抬起手臂,覆盖在眉眼上。 渐渐地,他缩进鹅绒被中。 屋里的热度似乎又熏染高升。 …… 第二天,旭日东升,云辉延顺着江面洒下一层璀璨的光影,天放晴了。 沈周懿在床上赖了许久。 不太想动弹。 骨头睡得都酥了似的。 已经上午九点了。 她难得赖床。 好半天,她才爬起来,洗澡、化妆、搭配服饰,新的一天,她要出门做点事情哄弟弟消消气。 手机铃声有些突兀的响起来,打断了沈周懿的计划,她干脆一边去烧水,一边滑动接听,传来了沈忠林有些不顺畅的声音。 “周懿。” “嗯,大舅舅。”她轻轻嗅了嗅橱柜上水晶花瓶里一株新鲜欲滴的玫瑰,心情都明亮起来了。 沈忠林却与她心境不一样。 “事情已经闹得够人尽皆知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沈忠林语气似乎在极力克制训斥她,继而又苦口婆心道: “你看看现在网络多可怕,轻而易举的就能推翻一个企业形象,一言一行都是利刃,何家现在,在所有人心里就成了受害者,所有人都在可怜何家从而大肆讨伐你,觉得你就是在搅弄是非,也搞得两家关系冰封千里,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周懿倒了杯温水,轻抿一口,才说:“怎么?大舅舅你跟何家合作的项目出现错差了?” 沈忠林这才郁结,语气急了些:“现在何家非要说法,除非让你认错,他们才作罢,我跟何家订购了一起数量庞大的建材材料,现下他家才是我们最优质的合作方,要是从这儿断裂了,去找别家,价格方面会贵许多,总体下来,要多花八千多万,这什么概念?” 本来跟何家就没谈拢最终价格僵持了许久,再加上沈周懿事件,他跟何家没少大动肝火! 现在因为沈周懿要是真的告吹,那是巨大的损失! “这么多啊。”沈周懿深表同情。 沈忠林说:“你看微博了吗?你昨天报警抓两个还在读书的年轻人,要求赔偿你精神损失和财物破坏损失,一人五万块,全网都在骂你心思歹毒,何家都用官微亲自下场来指控你了,继续下去,你以后都混不下去了!别因小失大,懂不懂?” “大舅舅也是为了你好,去面对面跟何家赔礼道歉,微博上也撤了,相安无事不好吗?” “何氏集团官微发声了?” 沈周懿却若有所思问了一句。 沈忠林为了让她知道事情严重性,还特意恐吓道:“对啊,他们控诉你对普通素人都那么不依不饶,不要继续得理不饶人,并且表示愿意为了那两个人与你对抗到底,用集团名誉来对峙,你哪儿能玩儿得过一个公司的公关团队?” 沈周懿挑挑眉:“那是时候了。” 沈忠林以为她想通了:“你要回应?” “是的,谢谢大舅舅提醒。” 沈忠林如释重负,他们的项目保住了:“这就对了,女孩子家脾气不要那么硬,顺应时势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那大舅舅就等着你好消息了?” “好的。” 沈忠林欢欢喜喜挂了电话。 沈周懿慢条斯理的进入微博。 果然看到了最新热搜。 何氏集团官方微博发文:沈周懿rose,我方原以为你会有丁点忏悔之心,却没想到你会将人逼至绝路,那两个年轻人只不过是心存正义,既然你不打算公开道歉自己曾经所作所为,那我们不再容忍。 至于爆料中何公子做过的事,更是子虚乌有,全部都是沈周懿女士胡编乱造有意抹黑集团形象,前些日子诸多认识她的人爆料,也全部属实,我们何氏集团可以作证!今天话放这里,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与你正面刚到底!并且,我司已经起诉,希望沈周懿女士届时能公开道歉并且退出美术界!以上。 下面评论清一色支持。 对她喊打喊杀,恶言相向。 把网络当做法外之地肆意呈现骨子里的恶。 沈周懿挑挑眉,放下水杯。 何氏集团,可终于上大号了—— 既如此,她起身,用电脑登录微博,将裴谨行整理出来的证据,全部有条理的发送微博。 又发送邕城公安邮箱,正式起诉何氏集团整个公司。 做完后。 沈周懿这才出门。 开上车,从小区门口出来后,却看到了路边何益华的身影,他一眼认出她的车,顿时耀武扬威地冲她走过来。 要拦她的车。 明显就是想要逼迫她认清现实,向他低头。 沈周懿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她抬手放了手歌,脚下却猛踩油门,一声轰鸣之后,车子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朝着何益华冲过去。 轮胎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紧紧几十米的距离,这样的提速,惹得路边人吓得失声尖叫,似乎一切都始料未及,马上就要见证一场血腥的碾压。 而车内女人。 却悠哉地捏着旁边咖啡喝了口,随着车载音乐而轻轻律动手指。 踩着油门没松开,速度不减反增。 似乎就是奔着撞死那人的目的而去的。 何益华原本嚣张的嘴脸瞬间惨白。 他没想到还没说一句话,沈周懿竟然要撞死他! 那一瞬间,他一个腿软当场摔在地面。 那辆路虎揽胜宛若一只猛兽,带着浓浓的杀气冲过来,那一瞬间,他与车内女人对上视线,浑身血液瞬间都凝固,因为。 她在笑—— 第五十一章 证据确凿,猎杀开始 一品茶点。 独立的包间内。 何父何母已经落座,旁边则是沈忠林夫妇,四人平时也不常小聚,只有谈论生意相关时,才会私下碰面。 服务员前来上了茶之后,气氛才有所缓和。 沈忠林意图也明确,他直言:“已经联系过沈周懿了,她同意和解,事情大概很快就会平息。” 何琳心下对哥嫂瞧不起,但是现在正是合作做关键时期,也应承着:“事情反正都已经要解决了,一码归一码,合作方面还是不要耽误的好,哥嫂,你们啊就放心吧,沈周懿虽然现在有几分能耐,但是终究没什么真本事,沈召卿也没有要管这件事的意思,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何母表情有些轻蔑,拿腔拿调道:“一个小贱蹄子,多长几岁真就不知天高地厚,最终还不是跟丧家犬似的服软?” “还不是嫂子想的全面,对方放不出证据,你们用公司的名义回应,还能提升公司形象,这不,股市上升了百分之一个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何母顿时又看向何琳,神色怪异了下,“不是我说,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沈周懿小时候在疯人院的事,你们二位心知肚明吧。” 一句话。 沈忠林与何琳表情都有片刻的不悦。 尤其是沈忠林,他冷眼看过去:“怎么?过去的事情还想要挖出来敲打敲打?是觉得你们何家现在已经高枕无忧,开始拿上乔了?” 何父到底是个精明人,立马插话:“哪里,这不是觉得我们始终是牵连在一起的,以后互相帮衬,沈总别多想。” 何母撇撇嘴,随着这些年生意做高做大,暴发户心态,不知收敛,“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好舅舅,哪成想一直估算着给在疯人院的亲外甥女下点毒……” “闭嘴!” 何父顿时呵斥。 桌面上气氛霎时间阴云密布。 仿佛揭开了什么丑陋的遮羞布似的。 沈忠林神情阴郁下来。 就连何琳都拍桌而起,“嫂子,我们向来以礼相待,怎么?忘记你们是什么起家的了?我们沈家既然能把你们拉起来,也能让你们回去,说话,还是谨慎些,明白吗?” 和气的气氛彻底崩坏。 露出了各自丑恶的一面。 何父怒骂何母妇人之见,还是赔了个笑脸:“现在各自相安无事,过去的事情自然都会烂在肚子里,何必为了一个区区小女娃子坏了各自利益?” 这么一说。 才缓和了氛围。 但是好景不长。 何父秘书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神情慌张,脸色惨白:“董事长,不好了。” 何母还皱眉骂:“慌什么?” 秘书缓了一口气,才说:“沈,、沈周懿她……” 四人都看过去。 何母顿时得意了,展眉笑起来:“是道歉了吗?怎么说的,我看看这小贱蹄子能憋出什么屁来。” 秘书顿时噎住。 把平板递上去,打开页面让夫妇二人看。 然而。 新闻第一行标题就让二人脸上唰的没了血色。 何氏集团包庇其子杀人抛尸,动用大量金钱洗脱罪名,集团买通一切关系链遮掩一系列罪名,沈女士一一予以反击,证据确凿! 发布不足半小时,点赞破二十万。 评论已经三万加。 她颤抖着手点进去,看到内容时。 霎时间。 如坠冰窖般,浑身血液都凝固。 何母更是吓得腿软跌落在地,磕的脑门都发红。 “怎么,怎么会……” 沈忠林觉得奇怪。 也过去看了一眼。 看清后。 心头巨震。 一股无名的冷意贯穿全身…… * * 呲拉—— 一声响彻天际的刹车声,震碎了路人脸颊上的惊恐。 车子在距离男人半步处,精准停稳。 四下无声,只有耳鸣声不停作祟。 何益华冷汗出了满身,被冷风一吹,他冷的狂抖,胯下竟然有了湿意,逐渐濡湿了地面。 他心脏震动,仿佛要震碎。 剧烈的惊吓让他舌头僵硬,说不出一个字。 而车内,视野上仿佛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仍旧笑容不变,宛若三春微风拂面,那是一种高位者对于阴沟蝼蚁的蔑视。 差一点。 就差一点。 她就真笑着撞死他了—— 他确定,她真的敢那么做的。 今天来,是事情发展到了一定地步,沈周懿被网暴,前途也毁了大半,他本着她怎么都该悔恨不已跪地求饶了,结果,事情发展方向与他预想大相径庭! 何益华不受控制的冒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他突然感觉,从始至终,他根本没有拿捏住这个女人分毫,反而……更像是这个女人在作壁上观玩儿的他团团转一样。 然而。 车内女人只施舍了他一个蔑视的笑。 又轻描淡写地转动方向盘,一个利落的转弯,开离原地。 虽然没有造成他身体上的伤害,却让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阴影四下笼罩,稍有不慎就命丧黄泉般的悚然。 他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 几次都又摔回去。 磕的还未痊愈的肋骨剧痛。 身下不停淌着水,他掏出手机,想要叫人来接,开了屏幕,微博自动推送出一条新闻。 入了眼后。 何益华才如坠地狱,眼前发黑。 “不可能……不可能……” …… 京城。 屹立在私人半山腰的恢弘老宅内。 京城最负盛名的宅子。 乃裴家府邸。 占地面积极广,分了八处院落。 四下割据。 前厅谈笑晏晏,一派和谐。 每个人都带着一层假面,不曾交付丝毫真心。 内院。 用高昂的技术打造了一处暖室,精养脆弱的花草,院落里种植着不同品种的名品兰花,随便一株都价值百万。 木雕椅上。 男人坐姿显得随性极了,微侧着头,一手支着侧脸,低敛的眉眼氲在着争奇斗艳又雅致非凡的兰花丛中,远胜其美。 他单手握着手机。 翻阅着陈聿臣发来的文件。 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这就是能查到的全部了,但是……”陈聿臣声音难得复杂起来:“这位沈妹妹,如果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这个成熟的单身高质量男性都忍不住心疼了。” 换来的是沉默。 以及悚然的死寂。 裴谨行静静地游览着,每个字看的都异常的沉重。 他有猜测过许多种可能。 小孩子孤身落在疯人院,再怎么样,凡是有些良知的,都不会对一个孩子太过火。 但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沈周懿的过去,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能概括的。 都是血与泪的堆积。 第五十二章 快点给我生个娃回来 “你在听吗?喂喂喂?”陈聿臣憋着一股气,偏生,他们这一辈,就是没人敢跟裴谨行硬呛,虽然他年纪最小,但是这小子最狠啊。 别人十六七岁还在想着怎么泡妞睡女人时。 他就在在f国跟人用左轮枪搏命了。 “全部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里的嗓音低低的,明明是出了太阳的好天气,室内暖气干燥热气蒸腾,但是就是让陈聿臣冷不防地冒了一层冷汗。 “反正现在能查到的只有这些了,这还是找到了当年疯人院一些员工才搜罗来的,那些人的嘴很紧,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挖出来的。” 裴谨行垂着眼,指腹轻抚手机屏幕。 “那个护士长呢?” “那个人啊,现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据说是前七八年时候吸|毒,出现幻觉,自己自虐断了一条手臂,最后下场挺惨的,但是也活该。” “知道了。” 裴谨行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时又寂静下来。 手边的茶凉的彻底。 他却陷入了那平静又残忍的关于她过去的文字与照片当中。 年代久远,只找到了一张色调灰暗的老照片。 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儿独自缩在阴暗角落,浑身乱糟糟,露出的手臂上,新的旧的刀痕格外醒目,像是被折断翅膀的幼鸟,她只抱着一只破旧的兔子玩偶,小脸上没半分情绪,一双黑溜溜地眼睛在看向镜头时,死水微澜,那不是一个不到十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周围有人影走过,或笑、或张牙舞爪、或嗑着瓜子、像是无形的刽子手,在凌迟着女孩薄弱的灵魂。 * 不知过了多久。 裴谨行才从那沉寂中醒神。 他微信响了声。 是沈周懿发来的。 她发了一张图片。 上面是一束香槟红玫瑰,她凑在玫瑰前,对着镜头微笑,她此时眼中藏着星辰,在发光,在热烈。 「好看吗?我想送你的,但是不知道你地址,送不出去,就买下来拍给你看好了。」 「三天后就要跨年了,你可以回来跟我一起过吗?」 裴谨行微微坐直了些身子,心尖儿在发麻。 他不由得弓着腰,想要挤压抑制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 根本无济于事。 他才回复了她。 「你问的是哪个好看?」 那边立马发来了一句话:「甜心终于回我啦,我以为你还会生气不理我呢。星星眼jpg」 看着这一句话。 四周似乎起了风,荡起了令人捉摸不透的风波,似乎在无声之间已经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他似乎不是赢者。 裴谨行像是放弃了什么,干脆吐出一口气。 一个字的回应似乎用了很久。 「好。」 这个字是答应回去跨年的意思。 正接到沈家人强制命令,让她回一趟沈家的沈周懿看着这个字。 神情恍惚了下。 下一秒。 他便又发来了一句语音—— * * “在跟谁聊天呢?” 一道雅静的女声打破了这种平衡。 裴谨行抬起头。 进门的女人身穿一条白底抚青的苏绣旗袍,腰身柔曼,每走一步都是动人的风韵。 他眼波微澜,语气仍旧是散漫的:“女人。” 走来的女人眯了眯眼。 她端坐在他身旁,命佣人换了一壶热茶。 “哪家小姐?” “无门无第。” 女人这才嗔怪似的看他一眼,“跟你老娘说话这是什么态度?” 女人名叫梁拂灯,裴家掌权人裴彦棠夫人。 亦是裴谨行的母亲。 裴谨行倒了杯茶,指腹冷白,平添清冷。 “您老么。” 梁拂灯的确风韵犹存,今年四十七岁,说她三十五六也有人信。 闻言,她冷笑:“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裴谨行不言语。 梁拂灯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有女人了?” “您这么闲?”他轻抬黑睫。 “怎么不能关心?毕竟你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玩意儿,我不得看看是什么跟你合属性的能凑一起。” 梁拂灯口吻又冷又毒。 仿佛面前不是自己亲儿子似的。 裴谨行懒懒地起身,“少操心活到九十九。” “以为我想管你。”梁拂灯放下茶杯,“天气挺冷的,我的手怕冷,还容易干燥。” 裴谨行回过头,已经深知自己老妈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事路子,便问:“您想说什么?” 梁拂灯眯了眯眼,“所以,什么时候生个娃回来给我抱着暖暖手?” 裴谨行:“…………” 这个进度条是不是快进的有点儿过分了。 他懒得搭理。 抬腿就要走。 梁拂灯却招了招手,“去把我弄好的那东西给少爷带走。” 裴谨行已经没了耐心。 很快佣人就抱来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大箱子,外面镶嵌着上等的珍珠宝石,光是外面这些宝石,抠下来都能换京城二环一套房了。 他不耐,拧眉望过去:“我大男人用什么珠宝箱子?” 梁拂灯啪的拍下茶杯,扯着唇冷笑:“谁他妈给你的。” “我给我儿媳妇的。” “……?” “你哪儿来的儿媳妇?” “那我白生你这么一副好皮囊?物尽其用都不会,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儿子?” “……您问问您老公?” “我老公自然比你强。” “…………” 裴谨行不理了,薄唇轻抿,打开了那个过分高调的箱子,原以为里面大概可能是一堆名贵首饰,或者古董首饰。 但是。 他眉心跳了跳。 回眸看身后的女人:“这么贵重一箱子里,装一条丑的辣眼睛的粉……毛、裤?” 怎么? 一条毛裤当传家宝? 梁拂灯抬起眼,抓着贵重的茶杯就朝着他砸过去:“哪儿辣眼睛?直男审美。” 裴谨行习以为常地躲开。 “老娘我在你刚成年时就织好了,想着你小子长了这么一副祸水样,保不齐未成年就给我领回家儿媳妇。” 顿了,她嗤笑:“哪成想你这么没用。” “…………”裴谨行脸色越来越冷漠。 梁拂灯挥了挥手,又握着手机去刷手机,似乎沉迷于什么时事新闻:“大冬天,让我未来儿媳妇注意保暖,将来好生养,哪儿像我,年轻时候爱美,大冬天光腿蹦跶,只生了你一个,不然我还能再生个好玩儿的,哪儿像你成天气老娘。” 说着。 她大抵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事件。 顿时展眉笑起来:“吃了半天瓜绝地反杀,这姑娘铁铁带劲儿。” 她把手机对着裴谨行:“看到没?这种杀伐果决又有心机的,以一人之力扇了全网,老娘喜欢这种。”她又皱了下秀眉:“但你徒有其表,指定搞不赢这种漂亮妹妹。” 裴谨行难得抬了抬眼。 而屏幕上。 正是沈周懿的照片—— “…………”老娘您的媳达是不是响的太准了。 第五十三章 听说你有个联姻对象? “手机给我下。” 裴谨行突然就不急着走了,他上前,抽走了梁拂灯手中的手机,认真的看着此时此刻这条事关于沈周懿的新闻。 梁拂灯倒也淡定。 两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理了理旗袍的衣摆,这才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像极了她的帅气儿子。 “你认识这位沈小姐?” 其实吧,她早就有听闻过沈周懿的名字,她这个人喜好都是一阵一阵的,今天喜欢古玩藏品,明天喜欢山水古卷,后天指不定就喜欢跑去蹦极极限。 所以去年很短暂的有过一阵子。 她爱这个rose小姐笔下的墨彩变幻。 还大价钱的购买过一副抽象派作品。 现在还在她主卧里挂着。 裴谨行没有回应。 他敛着睫毛,看着今天新闻刚刚爆了的内容。 热搜一后面还挂了一个爆字。 是他找出来的事关何益华当年所作所为的所有证据,清清楚楚地摆在明面上,细致到了当年每个介入事情的人员,何益华的狐朋狗友们,一个都没有落下,细枝末节详尽的令人触目心惊。 凡是涉案人员,全部遭受到了警方传唤。 福利院院长,当年被何益华毁掉下半辈子的那个男生,主动出面证明,实名举报。 与此同时,疯人院的护士长、护工等人也收到了传唤,警方给出解释,是因为网络上借这些人对沈周懿往事的抹黑造谣,要进行取证调查。 邕城公安直接贴出公告。 案件已经正式受理,沈周懿女士提供的证据,都有迹可循。 这一句。 无异于证明了沈周懿贴出的证据都是真的,何家真的干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时之间,前几小时还满口喷粪要讨伐沈周懿的那群人,倏地缝上了嘴。 微博现在的画风着实是可笑。 因为沈周懿没有第一时间放出证据,从而让一群仇女、仇富、厌恶比自己强的一群人集体高|潮,乐忠于想要把一个完美又享誉世界的艺术家拉下神坛来满足自己扭曲变态的心理欲。 结果这个反转。 仿佛带着刀刃的巴掌,狠狠地甩的满脸鲜血淋漓。 许多人趁机偷偷摸摸去删除自己口嗨的恶臭言论,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尤其是昨夜大规模自称沈周懿同学、朋友等相关人员的爆料,也在大规模缩减删除当中。 这样一来。 站在舆论风口的网民们猛的反应过来,他们似乎被何氏当枪使了。 但是还是有一直哪一方都没有站只想等真相出炉的网友。 一看这个情况。 顿时出面讽刺。 打脸了吗?疼不疼?一群低能儿疯狂跳脚,舔何氏集团的屁股,怎么?舔多了有翔吃啊? 那些辱骂沈小姐的,在吗在吗?出来道个歉?都死了? 这是今年我最快乐的一天了,反转又反转,何氏集团还傻不拉几用大号下场打压沈小姐,一通污蔑,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利用舆论想要为集团薅羊毛,还要起诉,很好,成功给自己拿到了监狱敲门砖。 卧槽,现在看看何益华本人和他家公司发的那些微博,脊背发凉啊,这是多嚣张?给爷死!全部死! 等等,只有我发现原先那一波爆料沈小姐的,都同一时间段删除自己的言论了?这是巧合还是……? 楼上别怀疑了,见惯了娱乐圈那些操作还不明白吗?那是何家请的水军! 顶!顶楼上! 卧槽,何氏好毒!至于hyh起步死刑吧?蹲个后续! 抵制何氏集团! 何氏集团biss! 这回,画风回到了正轨。 纷纷疯狂抵制何氏一家。 在何氏假意受害者,觉得高枕无忧,用大号下场疯狂叫嚣这个时间段放证据,把效果直接拉到了最大,引起网友更无法原谅的怒气值。 几乎在短短的一小时之内,何氏集团的股票大跌,险些跌停,原本趁着何氏集团与沈周懿对峙时站何氏集团而去买了何氏集团股票的,全部赔的血本无归! 裴谨行看着这个结果。 把手机还给了梁拂灯,“我有事,午饭你自己吃。” 梁拂灯:“我又没有备你的份儿,想什么呢。” “……” 裴谨行离开后。 梁拂灯才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算是冷艳的长相,瞧着并不是很好相处,按照现在的话说,美则美,但是美的没有人情味,有点儿刻薄无情。 她是如此。 性格也是如此。 “杨姨。”梁拂灯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 杨姨上前:“夫人。” “那小子前段时间一直在邕城,是吗?” 杨姨点点头:“是的夫人。” 梁拂灯顿时笑了下,眼中意味不明:“巧了,这位沈小姐也身在邕城。” 杨姨侧头看自家夫人。 梁拂灯却打开缂丝兰花扇,指尖轻抚扇面,声音听不出喜怒:“那我可有点期待了。” * * 裴谨行离开院落,走到祖宅安静的侧门,前厅人员杂乱,上门宾客不少,他嫌烦。 只是。 才走到门口。 就见一人上前。 正是大他三岁的侄子,裴臻西。 裴谨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面前停着一辆迈巴赫s680普尔曼防弹车,司机已经下车恭候。 看裴谨行要上车。 裴臻西立马上前,脸上挂着场面笑,“三叔。” 裴谨行眼风都不曾掠过他,浑身是刻入骨的轻慢,他一边拨出去一个号码,一边淡淡地应:“有事?” 裴臻西心头虽不服这个年轻三叔,却也被裴谨行压的死死不能动弹,忌惮于他,只得说:“三叔刚回京城,拜贴已经送上府许多,今天晚上,锦府有个局,三叔可有时间?” 其实今天攒局,是他卖给一些人的面子,只要裴谨行到场,他能拿下个十个亿的买卖,那些人,都奔着结交这位京城太子爷去的,虽然心里并不爽快,但是生意还是要做的。 以后,指不定他们想仰仗的人是谁。 裴谨行电话正好接通。 他就那么目下无尘地睨着裴臻西,霜雪落下,敌不过他散漫的声音里裹挟的阴沉:“把那家内部运营相关全部砸上去,洗钱、公司挂账、质检不合格等等,给上面施施压,骨头也碾碎。” 裴臻西没来由地心下一紧。 连带着脊椎神经都凉了。 裴谨行才刚刚回京,这就脱了哪家的皮? 挂了电话。 裴谨行这才看向他,没应,忽然懒淡问:“听说,你有个相中的联姻对象?” 一听这话。 裴臻西几乎下意识皱眉,沈周懿当下情况不乐观,他为什么要当那个冤大头? 便急忙撇清:“没有,只是笑谈,揭过也就罢了。” 第五十四章 姐姐最好看了 他身份本就容不得半点污点,稍有不慎,就能让他在爷爷面前失了立足根本,沈周懿今时不同于往日,昨天他亲眼看到她被全网抵制的新闻,恐怕这辈子难以翻身。 既然如此。 不要也罢。 裴谨行却微妙地弯了下唇角,瞧着含情的眸子实则厌世比数九夹雪的风还要冷情几分,“怎么说?” 裴臻西完全摸不透眼前人的想法。 他不认为裴谨行是突然讲究亲情开始对他关怀了,他们这种家族,就算是一母同胞,都各自蒙着一层诡心,更别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多谢三叔关怀,但是我们双方都无意,所以这件事本就是一场空谈,往后也是互不相干。”裴臻西向来对外冷漠的脸,面对他时还是挂上了几分笑。 “是么。”裴谨行意态轻慢,“听闻这位小姐最近风波不断,藕断丝连这种问题还是处理的更妥当的好,以免这把火,烧到你二房头上,平白惹不快是不是?” 裴臻西皱眉,几乎明白了裴谨行话里的隐喻。 如若让沈周懿牵连,抹黑了裴家,虽然裴家不会被影响一分一毫,但是重要的是他在家主心里的分量会动摇。 “三叔安心,自然会处理得当。” 裴谨行手机在纤长的手指中打了个圈,他淡淡地收回视线,司机打开车门,微弓腰背径直上了车。 甚至连最后的场面话都不屑于给眼前人。 倒是裴臻西却皱眉,就这样? 到头来裴谨行都没有回他去不去那些酒局的事情,只问了个无关紧要的事? 就好像已经聊完重要的事情了似的。 如今裴谨行回京,他始料未及,再加上前段时间派去的暗地处理他的人无故折损,甚至半点关于裴谨行的行动风声都没有传来,现在裴谨行又对他特意关怀。 反常的让裴臻西觉得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 裴臻西才给沈家老爷子去了个电话。 “沈老先生,近段时间忙碌一直没有来得及与您联系,今天就是想要讲清楚,既然沈小姐无意,那不必强求,各自安好,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所以,莫要见怪。” 他不想与沈家彻底撕了脸面,自然不好明说他担心沈周懿连累,只能将问题重新推到了沈周懿退婚初始原因上。 * * 现在网络上已经乱成一团,何氏迅速的垮台。 发酵的人尽皆知,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而主人公沈周懿却去花店购买了玫瑰,又悠哉的吃了个早餐。 她上车准备去往沈家时,才想起来裴谨行还发给她一条语音信息。 一边启动引擎,她一边外放。 下一秒。 狭窄密闭的空间里,顿时流淌出他轻沉又裹挟几分漫不经心地声线,字与字咬的很轻很缓,似乎就在贴耳情话般。 “姐姐最好看了——” 她动作不自觉的停顿。 耳廓有些麻意。 一时难分辨他这句突如其来的撩人言语是为哪般。 沈周懿晃神片刻。 才又翻了一下聊天记录。 看到了她发他玫瑰花自拍时问玫瑰花好不好看。 “…………”沈周懿趴在方向盘上一阵闷笑。 笑声逐渐阔至眉眼,真情实意地。 小混蛋。 脾气真是难以捉摸。 前一秒寡情淡欲的让人抓狂,后一秒就能宛若一颗沁人心脾的甜果滋润肺腑,回甘无限,怎么都吃不透似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 沈周懿回沈家路上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抵达沈家宅邸。 正是午餐时间。 但是气氛却并不和愉。 尤其。 正厅里,隐隐传出哭声,毫无章法以及形象,全然地痞泼妇行径。 沈周懿进门。 打断了那种诡异氛围。 正厅,除了出差去京的沈召卿。 都齐了。 沈江海、沈忠林、何琳、沈萝央。 以及,何氏夫妇。 何母更是哭的肝肠寸断,公司资金链彻底断了,前一会儿突然像是降天灾似的,来了一尊来路不明的大佛,落下一掌风,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集团,碎的再不成型。 现如今,中大型企业,却像是一只蝼蚁似的,诡异又惊悚的彻底的毁灭。 是什么不得了的狠角色才能做到如此? 在场人,个个面色不渝,尤其何氏夫妇与沈忠林夫妇最为难看。 沈周懿淡淡地走过去。 “外公。”她向脸色不好的沈江海问好。 不等沈江海言语。 何母就突然冲过来。 一把抓住沈周懿肩膀,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掉:“周懿啊,你不能这样的,伯母知道是益华那孩子少了些分寸,但是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吧?高抬贵手吧。” 沈周懿莞尔一笑:“伯母这是哪里的话?” 何母妆容已经花了大半,也顾不得形象了,现在不仅仅是自己儿子要坐牢的问题了,他们两口子都难逃其罪啊! “周懿你听伯母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有些事大可以私下来解决,何必难得这么难看,你,你去解释,解释就说这是玩笑话,撤销诉讼,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不行?” “嗯?” 沈周懿面上的笑柔和极了,静静看着年近五十的女人逐渐失去理智:“可是这种事,又怎么能玩笑呢?” 何琳也窝着火,因为何家,她们家的这桩买卖也损失惨重! “你怎么就这么得理不饶人?你知道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何氏夫妇已经失智,看不清当下状况,但是他们明白,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沈周懿仍旧不变神情。 嘴角很轻的浮起一个弧度。 小事。 刀尖不冲他们,自然不觉半点疼痛滋味。 她淡眸轻敛。 何母更是紧紧抓着她的衣摆,野蛮的力道快要将她掀翻,“你能解决的对不对?你搞出这么多事情,有能耐做那些事,自然有能耐清理现在这个状况,沈周懿,你不能这样!” “了事,的确,应该了。”沈周懿轻叹一声。 何母以为看到希望。 连忙说:“我就知道你不至于那么不懂……” “跪下。” 这一声。 她声音温极了,甚至是笑着的。 可却惊震所有人的心头。 甚至觉得这个向来温婉平和的女人,陌生极了。 何母也愣住。 “你!你……” 沈周懿回以微笑:“不愿意?” 浅淡的一句反问,威慑力却惊人心魄。 何母恨极了,但想到了自家情况,她心有不甘,却又满怀怨毒地慢慢弯下膝盖。 却被面前沈周懿一脚踹在膝盖骨上,她重重地磕到地上。 啪! 一声刺耳脆响,震碎了所有人脸上的丑陋面具。 何母腿疼的厉害,嘴角又溢出猩红。 她疼的脑子都麻木,一手捂着脸,一双发红发癫的眼看向沈周懿:“小贱蹄子你……” 啪! 又是一巴掌。 沈周懿轻轻地皱眉,她垂眸:“我手都痛了。” “沈周懿!” 那边传来震惊的怒喝。 沈周懿却置若罔闻。 弯腰,抓住了何母所剩无几的头发,往前拖了两步,一双柔美的桃花眼扫过众人,她自顾自地笑:“十岁……” “十岁进了疯人院的我,从第一天开始,被锁在零下十几度的仓库整整两天两夜,出来时,我差点没活过来。”随着她声音落下。 厅内所有人脸色都骤变。 而沈周懿却又说:“护工虐待,不给食物和水,任何愤懑全部发泄在我身上,有一次直接被踹破了肝脏。”她又笑出声,清清和和的嗓音仿佛是讲述别人的事:“何益华,天天来找我,往我床上扔剥了皮的猫、老鼠、抓着我用钝了的刀在我身上试,现在还有许多疤呢。” 说着。 她浅浅地眯了下眼。 像是在细细地回忆那个年代。 还有许多许多…… 多到痛苦是什么滋味她都不知道了。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目光落回在座个个面色难堪的人身上,“你们,哪个没掺一脚?” 第五十五章 她走过荆棘塞途 轻柔甚至算不得语气重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无情的剐开了一块儿光鲜亮丽的遮羞布,将深藏其下的曳尾泥涂、人性灭绝全数暴露在烈日之下。 深渊有底,人心难测。 放在这种内腐烂不堪的家族,再适合不过。 何母何父神色恍然,却不见任何悔意。 就连沈忠林夫妇二人都面色难堪,倒不是觉得愧疚,而是担心沈周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一旦掀开了这层谁都欲盖弥彰的东西,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沈周懿淡淡地浮了下唇角,本就上翘的桃花眼生出几分媚色,她松开了何母,面向众人,婉婉而言:“何家大势已去已成必然,至于伯父伯母你们二人。” 她轻叹一声:“不知道会是死刑还是无期,总之,您二位,一定要、好好受着。” 言尽于此。 不理没了血色的中年男人女人。 窗外刚好落拓下一束光,刺的她睁不开眼,沈周懿半阖着眸,似乎在打量其余的几个人,一个两个、都见她如见恶鬼蛇蝎。 但是没关系。 做一个恶盈衅满之人,要来的爽快。 * 沈周懿从沈家高门离开后。 厅内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先回神的是沈江海,他忽然扯着嗓子重重咳了几声,咳到满面发红,近乎要咯血。 沈忠林急忙上前:“爸?你怎么样了爸?” 沈江海却指了指旁边还在哭哭啼啼的二人:“赶出去。” 他本就没打算让这俩人进门,现在这个时段,谁都避之不及,这俩人却不管不顾硬闯,打破了平衡。 “沈老爷子!不要!您得帮我们啊!我们跟你家大儿子还……” “马上轰出去!”沈忠林一声怒喝。 门外佣人才蜂拥而至,拖着二人往外撕扯。 乱成一团。 耳边吵吵嚷嚷。 沈江海浑浊的眼里似乎浮现了自己最爱的女儿那张冷艳娇贵的面庞,从生来就带着一身锐刺,妻子因生沈妍让经历许多磨难,从怀孕开始,就危险不断,甚至他开始信了神佛礼教,做一切好事积德,保平安,最终……所以,也让他格外偏爱沈妍让。 好景不长。 沈妍让爱上了一个酒色之地的陪酒小白脸,不顾一切的与家里翻脸,放下了自己的傲气,不怕众世家嗤笑,是死是活都要跟了那个男人。 可姜遇孑那人呢? 他从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对他说,他不爱沈妍让,沈妍让是犯贱。 从此,他痛恨至极这个沦落风尘还傲的刺人的年轻小子。 连带着,他的骨肉。 沈周懿。 他一并不喜。 起初他从不亲近沈周懿,是因为姜遇孑。 后来,沈妍让以那种方式死去…… 他才真正意义上开始对这个外甥女深恶痛绝。 她带走了他最心爱的女儿,毁了他女儿的一生,到头来,死不瞑目,在葬礼那天,就连尸骨都诡异丢失。 不能安葬。 那几年,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多的已经让他没办法理智,他是带着恨的,所以沈周懿当年送去疯人院,他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心境。 他知道的。 但是他从不插手。 发展至今。 他忽然恍惚了,半辈子这么过来了,是对是错,已经全然没有意义。 沈江海撑着手杖起身。 沈忠林想要搀扶,老爷子只是挥了挥手:“处理好你们各自的事情,别朝不保夕。” 老爷子也离开。 陷入诡异的静默。 沈萝央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她径直冲出门,一路快跑,终于追上了慢步而行,刚刚走到门口准备上车的沈周懿。 “等等。” 沈萝央喘着粗气,她神情不辩的看着沈周懿。 她从小就讨厌的这个姐姐。 可能是跟父母从小的灌输有关系。 久而久之,已经刻入骨子的一种反感。 沈周懿刚摁下车钥匙,旋身来看她,她表情还是那么淡然自若,仿佛刚刚的硝烟与厮杀,无关自己:“有事?” 沈萝央紧紧地攥着拳头,正午时分,光影透过树枝缝隙落在面前女人身上,她真的很岁月静好的气质,安静、温柔、与世无争。 细想这么多年。 沈周懿与她算不得有什么过节,更别说什么仇与怨。 沈萝央深吸一口气:“你……” “你过去真的经历了……”她忽然问不出口,话到嘴边,脑子里较着一股劲儿。 沈周懿静静看着她,声音缓而慢,“你是来揭伤疤的,还是来表达晚来的复杂心情的?” 沈萝央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想问你,过去那些事,爷爷……我爸妈,有插手多少。” 沈周懿意味不明地浅笑。 “你怕你爸妈不干净?” “……” 女孩儿脸色很是难看,心里有一杆秤,最后的底线在摇摆不定。 沈周懿弯了弯唇,转身上车时留下一句话:“你可以去问他们。” * * 沈周懿从沈家出来,就直接去了母亲的墓园。 说起来她也是个不孝女。 事发至今。 她从未踏足这片土地。 尽管。 她知道母亲尸骨并不在这块土地之下。 很离奇,当年举行葬礼时,母亲的尸体丢失了,还没来得及火化,成了这么多年沈家一根心头的刺。 所以这片独立墓园,一直都是空着的。 她连点念想都没有了。 这片地沈家购置十几年了,沈周懿坐在墓碑旁,坐了很久,日落西山,海天一色。 暮色昏沉。 醒神时,天都黑了。 晚上八点多了。 天都飘起了细细白雪,落地便消融不见。 积不起霜雪。 她要查清楚母亲死亡后的事,找到父亲,大概才能有所进展。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 肺里都凉了,她感觉呼吸有急促的痕迹,猛不防地想起来当时在医院时,他就那么淡定的捂着她的口鼻,给她顺着气…… 想了想。 沈周懿突然就有些想看看他了。 掏出手机。 又给裴谨行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这回,他好像是能感应她心境似的,竟然很快就接起来了。 屏幕上出现了男人潋滟的眉眼,他好像也站在风雪里,有风刮过的响动,雪花恰好落在了他优越的睫毛上,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你在忙?”她笑盈盈地问。 那边的男人看着她,调整了下站姿,“不忙。” 话落。 他眯了眯眼。 有些轻佻气的脸凑近镜头,声音被风雪润的清沉,“姐姐。” “你眼睛怎么红了?” 第五十六章 这个世界正在热烈的爱着你 他声音自带苏感,尤其有意沉下尾调时,容易惹出片片涟漪。 沈周懿觉得在这块儿地方呆太久了,手指冷的僵硬,她还是下意识抬起手指抚了下眼尾:“红?没有吧?” 她明明没有哭。 她几乎不哭的。 从懂事开始,就没哭过了。 裴谨行几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周围环境的不同,有风拂过,树叶翁动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沈周懿稍稍搓了搓冰凉的手指,还是比较诚实的回答:“外面,还没有回家。” “哪儿?” 他却固执于她的处境。 裴谨行平时懒散惯了,腔调永远是不经意的,往往这种人一旦加持了某种用心,就会变得格外戳人。 沈周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反正就是抿着唇笑了:“一个挺安静的地方,唉,呆太久了,太冷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一手揣兜,慢悠悠地往外走。 裴谨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还捏着一剔透的酒杯,艳色的酒水在杯壁上翻滚摇晃,眼前是连绵的纯白,灯影绰绰,人间烟火。 但似乎不及屏幕里脸颊被风吹的微红的她。 他视线在她脸上胶着了会儿,仰着头将冰凉的酒水送进喉咙,喉结滚动吞咽,一口饮尽。 沈周懿恰好看到这个画面。 她没来由地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裴谨行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从不羞于表达的个性,一手撑着护栏,低沉的“嗯”了声,“肉体?美貌?” 沈周懿也轻啧了下,然后也学他似的仰起下颌,一手抚过脖颈:“这里线条,还有你后颈骨相,这么说吧,从头到手的骨骼我都很爱。” 他静静看着女人纤细白皙的脖颈展现在眼前,没有半点瑕疵,让人想要添加几笔突兀的东西上去。 “姐姐,你挺变态啊,喜欢我骨头。” 他喝了酒,嗓音都浸润的更哑了,短促的笑溢出,苏感直飙。 沈周懿刚好离开墓园。 她听着这声不甚明显的笑,低沉微澜,脑子里突然某些东西上了头,垂眸看了看路边的车,猛不防问:“听说你们大家族的子弟,性启蒙比较早?” “嗯?” 那边半眯着眸。 沈周懿歪着头,特别认真:“我在国外时,那些小男生十四五岁就已经无拘无束了,玩儿的特别花,弟弟,你呢?你好像也是从小生活在国外的吧?” 裴谨行哼笑,眉眼清霜如雪,把手机拉进了些:“这是你追人的态度吗?一边喜欢我,一边又怕我啧……百战身经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 她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裴谨行,对她似乎格外有耐心。 也就助长了她的放肆因子,“那倒不是,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他顺着她的话,恰好他那边有侍者上前,为他送上了新的一杯酒,他自如冷淡地接过来,侍者还未走开,就听面前尊贵非凡的爷手机传来一道女声:“你做|爱时,也会像平时那么懒散没骨头么?” “……” “……” 侍者吓得手中托盘猛烈一抖,险些将盘中空了的酒杯摔落在地,要不是有超强的工作心理素质,就真的原地跪了。 裴谨行倒是淡定的多,他不紧不慢扫了眼那边仿佛屁股着了火似的迅速逃离的人。 “怎么?我要说一句你试试吗?”他轻嗤,上翘的眼尾延出醉人的坏意,“激将法不行的姐姐。” 沈周懿快要笑岔气。 好像阴霾在他这儿逐渐散了大半。 “你怎么那么难骗啊。”她打趣。 她这人或许是情感缺失缘故,有一些事情的确没有清楚的边界感。 裴谨行淡挑了下唇边,风扬来了他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万家灯火映衬在那双含情眼里,竟然有种世界安好、亦可披荆斩棘的磊落来。 “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他突然问。 沈周懿上车,开了暖气,逐渐温着自己冰冷的身子,但是好像作用不大,也有可能是心里捂了层冰的缘故,用这种轻松的氛围语调,都好像作用不是很大。 “回家睡觉?今天有点累。” 十几年的担子在身上压着,骤然挪开时,还是不太适应,好像胸里那股气喘不匀,空落落、没着力点、 “那就休息会儿。”裴谨行神色被光影晕的很模糊,只觉他的声音是轻慢的,竟然让沈周懿生出一种奇妙感受,他在迁就她。 “嗯?在车上?” “座椅往后放,空调不要开太暖,等会儿我叫你。” 他始终站在原地。 沈周懿没来由放松下来,骨头都是软的,她听话的照做,把手机支在方向盘旁:“可是这样好像挺难睡着的。” 她其实有些近视眼,距离手机远了,她有些看不太清楚他脸上表情,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依旧赏心悦目着。 “闭上眼。”他声音也不自觉的缓下来。 沈周懿有些不放心的笑问:“干什么?你要挂吗?” “不挂。” 她这才安心了。 长久的积压,她在此刻只能一直习惯性保持自己坚强无畏的一面,仿佛今天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也不曾面对任何荆棘塞途一样。 或许是与他相处,她神经能得到放松,真的闭上了眼,但是意识却清醒,躺着也不安分,她又睁开眼:“睡不着。” “想怎么?”他几乎一眼洞悉。 沈周懿歪着头笑,见缝插针的表露真诚:“唱首歌呗,不会不值钱,你在我这儿特别值钱。” 他望着远方,留给她一个削瘦利落的下颌线:“睡觉还得哄?” “是不是挺作?” 裴谨行不回答了。 沈周懿轻叹,缓缓闭上眼,弟弟就是有自我,一点儿不…… 密闭的空间里,倏忽传来他苏而沉的音色,像是在独自漫不经心地哼着调,但是字与句清晰,只有她能听到。 “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驱散了孤独和寂寥,洒向黑暗的每一秒,也会把你照耀——” 沈周懿睫毛一阵轻颤,落在小腹的手突然无声的攥紧,她竟然觉得,他好像读懂她此时此刻的假面了。 “受伤的孩子不再哭闹,疲惫的人不再奔跑,又看到你开心地笑——”他乐感很好,嗓音条件也好,上帝格外偏爱的给他开了无数扇窗,此时此刻,更是难得洒了些纵容的柔,像是爱人在夜晚的晚安曲。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在不经意间裂开一道细细的缝。 渐渐的,沈周懿思维溃散,陷入了沉郁的梦境当中,难得的,梦里是明亮的、温暖的、没有张牙舞爪的一切烦扰。 好像过了很久。 他的声音总是萦绕着,但她就是特别安稳。 等沈周懿再醒来时,她感觉身体都轻盈了许多,窗外夜色漫漫,偶有细细白雪落下,天空的繁星铺了一道银河,越过树梢,抚过迤逦路径,温柔的落于她眼前。 她缓缓醒神,发现视频没挂断,男人刚好垂眸视线落在手机上,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唇畔起了弧:“睡好了?” 沈周懿坐起来,惊觉自己竟然全然放松了。 “多久了?” “不久。” 她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那处地方,黑发上有雪溜走的痕迹。 沈周懿张了张嘴:“你难道一直……” “抬头。” 裴谨行突然将镜头对准了他正前方。 那一刻。 那边艳丽的色彩四下散开,烟火破开了夜色的冷寂,条条小火苗不停的点缀在空中,震鸣不断。 她在遥远的邕城都被花了眼。 声音有些炸耳。 但是他好像说了什么,裹挟轻描淡写的笑,有些轻狂、有些慵倦的缱绻。 “这个世界正在热烈的爱着你,姐姐——” “要爷做你的避风港吗?” 第五十七章 去接我的娇贵玫瑰 烟火照亮了暗夜无边的天,盛大而又绝美。 好像他亲手捧给她一簇人间仙境似的。 砰砰砰的炸裂声,也压不住裴谨行那句直抓心肺的话。 沈周懿耳边轰鸣,她想要透过屏幕看清他的脸、他的表情、究竟是一种什么神色与情感,但是她看不清、分辨不了。 甚至。 她应该作何反应,她脑子里都在迟钝。 只得恍惚地轻喃他名字。 “……裴谨行。” “嗯?” 他敛着眸,尾音又轻又缱绻,指着上空的烟火,“好看吗?” “好看。” 沈周懿好像感觉心口在砰砰,好像不太冷静,她微微坐直了些,“但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裴谨行看着屏幕里女人微微茫然的脸,他这才颤着喉结,笑声肆意,“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又凑近镜头,“今天是不是受委屈了?” 沈周懿心脏猛然一缩。 “裴谨行……” “不想说就不用说。”男人总是恰如其分的点到为止,他衬衫领口翻飞,声音越发的清慵:“叫声哥。” 沈周懿:“……?” 裴谨行唇角一挑,很是散漫道:“叫声,过把瘾。” 沈周懿觉得,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今天她的确是被他哄开心了,她也对年龄不是那么在意,虽然不太理解,还是配合又小声的,慢慢的:“……哥哥?” “……”那边默了须臾。 似乎被甜到了。 裴谨行忽而潋滟一笑,他冲视频里的她招招手:“耳朵贴过来。” 沈周懿呼吸一紧:“你要说悄悄话啊?” 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他幼不幼稚。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还是将手机听筒搁置在耳边。 眸里是盛着笑意的。 下一秒。 他似笑而非,浑不吝却生性浪漫:“我好像死在了12月30号的21:17分。” 沈周懿愣住。 烟火燃尽,他的音色也清晰起来:“不用你要与不要,自有人为你披荆斩棘。” 沈周懿呼吸突然开始急促。 勾带着肺腑里的最后一丝氧气,退无可退,前方就是万丈深渊,下面却开满了妖冶的鲜花,一簇簇、锦簇盛开,是生也是死。 她看了眼时间。 恰好。 此时此刻正是12月30号21点17分。 而他们的视频通话,已经进行了78分。 他一直在看着她睡觉。 沈周懿心尖儿发颤,好像置身于一处广阔的万人篮球场,盛大而嘈杂,扰乱思绪的,是她并不平稳的心率。 就在那一刻。 沈周懿突然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用清淡的声音叹了声:“裴谨行——” “嗯?” “我能去找你吗?” 这回。 换他神情微讶了,但是也只是一瞬,便不紧不慢地哼笑出声:“现在?” “现在。”沈周懿一边说,一边已经准备订票,行动力超强,有些温柔的不容置喙。 “我去京城跟你跨年,怎么样?”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的心情一直处于一种不上不下没有着力点的状态,当下没有任何的想法,这里不是她的家,在哪儿都一样,那还不如去找他,趁机培养一下感情,免得他冷静下来,又不给泡了。 她还是得高瞻远瞩啊。 裴谨行看了下冷银色的昂贵精致腕表,“已经快十点了,你要来,得后半夜了。” “我没关系啊。”沈周懿启动车子,目的地直奔住所。 “会打扰你休息?” “那倒不是。”他瞳眸微眯,像是怀疑她的目的:“只是觉得,你这种说风就是雨的雷厉风行劲儿,好像不是来看我的。” “那是?” “像来强我的。” 还是霸道女流氓那种款。 沈周懿被他的冷笑话逗的笑了声,“别怕,姐姐也是要点脸的,不干强人所难的事情,我喜欢先礼后兵。” 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是二人似乎都不觉尴尬,氛围仍旧在蒸腾热意。 好像已经无需多言。 须臾后。 “订好票告诉我。” 裴谨行眯着眼,望着刚刚沉寂下来的黑冷天际,指尖轻点护栏,眉骨下深邃的眸,清冷驱散,似有温度,逐渐失去掌控。 就这么一来二往。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结束语。 挂了视频之后,沈周懿也刚好到家。 她需要收拾一下行李了,也不知道具体会去多久。 * * 裴谨行收了手机,从宴会阳台出来,顿时一派吵闹,人来人往,推杯换盏,言辞之间尽是利益往来的托词。 受了风寒,他敛着细密的睫毛,捂唇轻咳一声。 屋内暖了起来。 身上僵硬的感觉在慢慢驱散。 谢宿白手执酒杯走来,瞥了眼他来时的阳台,“听说你一直待在外面?孤家寡人看烟火?” 期间有好几拨人来敬酒,都被裴谨行打发回来,明明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酒,也不解释,他人根本近身不得。 硬生生在外面呆了一个多小时。 这里是京城啊。 零下十多度。 人都要成冰棍了。 “也没多久。”末了,裴谨行轻嗤,他心情好,懒得反驳那句孤家寡人,毕竟谢总年纪大了,受不的刺激。 谢宿白冷笑:“是啊,再久一点,少爷你就得进急诊室。” 裴谨行从小就不喜欢多穿衣,就算是数九寒冬,他也都是单单薄薄的衣服,所以在知道裴谨行就那么在外面待着时候,他真觉得,裴谨行有病,有大病。 “那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命硬。”裴谨行灌了一口酒,让热气在体内蒸腾,暖身子。 谢宿白睨他,像是讥讽:“怎么?失恋了?用这种傻缺的方式找不痛快?” 在他看来。 只有失恋的人才会这么作践自己。 装一套伤心做派,世间万物都是悲伤因子,迎着风雪两行清泪,多悲情啊,真想这么玩儿,他还可以叫会所配合的放首伤情bg背景乐给他。 裴谨行理了理衣领,天生上翘的眸子一挑,笑的有些渗人:“谢总哪儿不痛快了,也要盼着我也不痛快?做个人吧。” 谢宿白:“……?” 裴谨行晃了晃手机,斜他一眼:“在视频,这里面太吵了,会打扰她休息。” 谢宿白:“……?” 所以,那个红色的、醒目的、挂断键,是摆设? 这里本就是一个名利场,环境太乱了,裴谨行知道,他要是进室内,周围避免不了人来人往,个个想往他身上扑的,安逸不了。 说完。 裴谨行便抓着外套要走。 谢宿白才皱眉:“你干什么去?何道商会的人可能会来,你想要的东西,或许能有渠道。” 而那道清瘦颀长的背影,却顿都没顿一下,声音慵淡,生而随性。 “去接我娇贵的玫瑰。” 第五十八章 热烈又冷寂 回到住宅的沈周懿事先确定了机票航班,现在还得收拾行李,所以订了凌晨一点半的航班。 她打开行李箱,将自己的化妆品护肤品,瓶瓶罐罐独立装在一角落,京城不比邕城,那边大雪纷飞,气温要比江南凛冽的的多,她的羽绒服都很少,仅有的两件全部塞进了箱子。 内搭、首饰、这些零碎全部分装。 收到了最后。 沈周懿打开了内衣柜子,她开始纠结款式。 “要拿这种么……”指尖从柜子里挑出一套黑蕾丝薄款,多少有些情趣那味道,比较性感,她喜欢漂亮的内衣,就买过很多,但是实际上基本没有穿过,平时穿也不如常规款舒适,就是图一个好看。 万一。 她就说万一啊。 她要是去了京城,这么亲密相处之下,裴谨行没有把持住,她的形象也得给他留下点比较记忆犹新的印象吧? 想着想着。 沈周懿就笑了,温淡的眉眼弯弯。 他知道她现在正在想着怎么搞定他么? 如果知道,一定会说,姐姐你一点儿不矜持。 说不定还要跟她拿乔。 不过沈周懿也没有多纠结,她喜欢高效率的事情,直接从柜子里取出五套,收进行李箱内。 收好之后。 沈周懿这才舒了一口气,又坐下来给裴谨行发了她的航班信息,现在十一点,时间还算是宽裕。 正准备出门时。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沈萝央的。 半夜给她打电话,实在是蹊跷。 沈周懿本来也没打算接的,但是对方持续给她打第二个,第三个,她站在门口,滑动接听:“有事吗?” 沈萝央声音变了调:“你在哪儿?” “家里。”沈周懿觉得她问的这句话实属奇怪:“有事直说,我有事,赶时间。” 一听她这话。 对面沈萝央不知想了什么,语气愈发奇怪,似乎有些紧张:“沈周懿!你想干什么?!” 沈周懿眉心浅淡的皱了下。 “到底怎么了?” 沈萝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何益华失踪了。” 沈周懿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眼窝里瞧不清楚情绪,好像很平静,又好像暗藏波澜:“是么,那关我什么事?你通知错对象了吧。” “你不知道?他已经失踪六个小时了!”沈萝央好像很震惊。 “我需要知道什么?”沈周懿徐徐地笑,细细柔柔的声音总是给人一种无害又好脾气的感觉:“你觉得跟我有关?” 那边被噎住了须臾。 “可是你们最近……” 沈周懿根本不想继续听下去。 她说了句不好意思,便挂了电话。 换好鞋子。 沈周懿开门出去。 但是在开门那一瞬间。 才发现门口刚刚停下几个人—— 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她眸子不着痕迹地掠过他们,握着行李箱的手突然就松开了,沈周懿淡淡开口:“找我?” 前面的人。 也是一个熟人。 是刑警大队的黄鹤阳。 当初她从雪区回来时,那个分尸案件,她牵扯进去,就是黄鹤阳接手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又见面了。 “黄队长。”沈周懿如常的打招呼。 黄鹤阳心情也是复杂的,他拿到信息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定后,才知就是沈周懿。 “沈小姐,又见面了,跟我见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他是重案组。 说着。 他还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身旁的行李箱。 沈周懿也莞尔一笑,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是么,是那个时候的凶手抓到了?还是又需要我做点什么?但是不好意思黄队长,我今天要赶飞机。” 黄鹤阳不由深深地打量观察面前的女人。 她太冷静自若了。 那种从容,是许多年轻女孩都很少会有的。 二十五岁,才刚刚成熟一点而已。 他向沈周懿例行出示证件,才沉着声音道:“那沈小姐怕是得退票了,你今天得跟我们走一趟。” 末了。 他才又说:“这两天与你息息相关的何氏,出事了。” “是吗?” 沈周懿轻讶。 黄鹤阳皱眉:“何益华,失踪了将近八个小时,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找到就好。” “但是他死了。” 一句话。 氛围霎时间诡异又汹涌起来。 沈周懿这才缓缓地眯了眯眼,一时之间,有一些话语和情绪都没了根底,她知道了,她应该是…… “你现在被列为嫌疑人行列了,所以,跟我们走一趟吧。” 黄鹤阳说。 沈周懿倒也坦然,任何惊慌失措在她脸上都看不出端倪,这种冷静,都让面前见惯了世间百态的警方都颇为震惊。 这可是命案! 她竟然半点波澜都不曾有?! “真可惜。” 沈周懿又摸到了行李箱。 她不能去拥抱她浪漫的避风港了。 “那走吧。”沈周懿轻叹,拉着行李箱出门。 黄鹤阳瞥了一眼那个箱子,没打算让她把箱子送回家,如果沈周懿被列为嫌疑人,她在何益华死亡当晚就收拾行李要走,这种嫌疑似乎更有怀疑价值。 箱子里,他们也得排查。 楼下停了警车。 警笛声有些扰民。 不少人已经从梦乡爬出来,凑在窗口观看,但是天黑,沈周懿又戴了帽子,让人不确定是什么情况。 上车。 沈周懿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夜景。 心里好像又陷入了空洞,她掏出手机,看着与裴谨行聊天的界面,他正好回复了她。 「我等你。」 沈周懿闭上了眼。 自己现在的情境,杀人嫌疑,不是普通小打小闹。 她似乎想了很多。 最终还是将杂乱的情绪从思绪里剖除,她的人生总是在许多跌宕中夹缝求生,所以,她没关系的。 直到来到大队门口。 沈周懿才回了他最后一句。 「抱歉,我不去了。」 只有这么一句。 没有其他。 好像在黎明前绽放的花,被泼了层彻骨的寒霜,霎时间冰封、凋谢、枯萎。 * * 凌晨十二点半。 机场仍旧络绎不绝,华国最繁华之城,承载了无数离乡之人的无奈与悲欢离合。 被埋葬在冷漠的都市之中。 窗外灯火长明,飞机起一架,落一架,昼夜不停。 裴谨行就站在空旷的玻璃窗下。 屏幕上的光映衬在黑泠泠的瞳眸里。 第五十九章 有些伤心 偶尔有广播声在大厅里回荡,空乘人员结队从人群里穿梭而过,成为了人群里醒目的一道风景线。 裴谨行淡淡的看着她回复的最后一句话。 像是在确定。 他又返回去看了一眼她曾发给他的航班信息。 才不过四十分钟。 他轻抚眉骨,本就着凉,头有些疼,身体好像在抽离力气,须臾之后,裴谨行才旋身,他甚至不在微信上多浪费时间。 毫不犹豫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但是沈周懿没有接。 尝试了三次。 依旧如此之后。 裴谨行也不再浪费力气。 他这个人向来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多大的耐心,就连他老娘都不止一次说过,他这个人生来就是薄情寡恩的个性,从不对什么上心,游戏人间,十足的唯我主义。 如果搁在其他事上。 他甚至不会多关注一分一毫,没有人能让他有这种耐心和猜测。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在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火纷飞里,成为了那个俘虏。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裴谨行又拨出去一个电话,“你今天不是回邕城了?帮我查查沈周懿情况,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周懿个性,他大概摸了一半。 她不是这种跳脱的人,票都定了,他不相信她会因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会突然放鸽子。 京城距离邕城足有两千公里。 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过去,只能先弄清楚,无事最好,有事,没关系,他会解决。 * * 凌晨的局子因为突发大案而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一团乱。 沈周懿坐在审讯室里。 她沉静地看着对面的黄鹤阳。 黄鹤阳都险些要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就算事不关己,坐在这个位置,都得丢了魂,这种沉着,一点儿不正常。 “何益华,与你什么关系?” “小时候认识,我以前住过他家的疯人院。” “你们有仇怨是吗?”这句话更像是陈述句。 因为微博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沸沸扬扬,想不清楚都难,尤其,他们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沈周懿在疯人院受过的遭遇,触目惊心。 如此看来。 也能构成作案动机。 “当然。”沈周懿挑眉:“如果可以,我会想要让他死的惨烈一些,毕竟,他的确是个人渣。” “沈小姐,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黄鹤阳被吓了一跳。 她人都被抓这儿了,还能如此平和的说出自己内心想法。 沈周懿抬起眸子,“不是应该实话实说?” 一时之间,他们都被噎了一下。 黄鹤阳脸色也严肃了,他说:“今天下午到晚上,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没见什么人,我去了我妈妈的墓园。” 沈周懿如实回答。 黄鹤阳问:“你几点去的墓园?墓园位置在哪儿?” “不确定,两点左右吧,在西郊。” “何益华失联的时间段,恰好是两点后。” 沈周懿轻轻地啊了声,许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她眼尾洇出一抹红,但是语气还是不疾不徐地:“真巧。” “今晚九点半,何益华的尸体被人发现浮尸在乌唐江,用编织袋套了身体,从没有监控的乌唐江上游抛尸乌唐江,方式已经是死亡状态,没有外力挣扎,在进入下游时,从而会浮尸水面,让人尽快注意到,而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七点一刻到八点半之间,致死原因……” 黄鹤阳的声音顿了顿,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周懿神情:“失血过多,脸部皮肤组织被剥离,身上到处都是刻刀伤痕,将皮肉一点一点剐下来,像是构造一件活人艺术品,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儿完整皮肤组织。” 他的声音是冷漠的。 尤其在形容时,更是可怖。 更恐怖的。 是黄鹤阳直接把法医尸检时拍摄的照片放在了沈周懿的眼前,让她亲眼看着那张已经没有人样的尸身。 沈周懿敛目。 长睫遮瞳。 她看着照片里的男人。 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样了。 血淋淋、肉色模糊、身上被不知是什么锐器剐出来的纹路,深深浅浅,凹凸不平,如果只有一处,怕是只能算是皮外伤,但是全身密布,那就是残忍致死的源头。 生生的剥肉剔骨。 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惨痛,血液从身体里一寸一寸流失、耗尽,这是一场虐杀,耗干了何益华最后一滴血泪,死不瞑目,让他痛苦了几个几个小时的杀戮。 看着看着,沈周懿瞳仁深处是冷漠的,但是她却闭上眼,脸色苍白如纸,唇瓣细微的抖动,“抱歉,我有些晕血反胃。” 黄鹤阳盯着她。 其实死者尸体捞上来时,就算从事这行多年的警察都难免作呕,但是沈周懿看起来,心理素质还算不错。 又将另外一张照片放在桌面:“既然害怕,那么这个你不陌生吧?” 沈周懿含着雾气的眼眸扫过去。 照片里不是别的,依旧是她的作品。 名叫《人皮假面》的抽象画。 她画这幅画的初衷,就是在隐射当下时代的一种病态假象,画里,是一尊英伦雕塑,面部皲裂,似乎完美的脱下一块,主体上用了破碎黏连的作画方式,用一把锤子,一寸一寸一毫一毫的凿破,色彩构图都偏向暗黑风格,乍一看只觉得抽象的看不出门道。 但是只要深入研究感受。 才能发现这幅作品里,包含着太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有什么问题吗?”沈周懿声音微哑,她好像也感冒了,鼻音有些重。 黄鹤阳眯眼:“法医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何益华身上的伤,虽然看着特别乱,但是,经过侧写师的研究,却奇妙的跟沈小姐这幅画里的手法状态对上了号,你解释解释?” 沈周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索性也不多废话。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们找错人了,至于何益华致死原因……”她半眯着眼,想要避开正前方磨人的白炽灯:“太明显指向我的线索,我的画是公开的,多的是能借着这个由头作案,毕竟何益华得罪的人,不止我一个。” 她语气沉静,声音有些虚弱,但是神情坚定。 黄鹤阳冷冷道:“我们是公事公办,现在沈小姐嫌疑最大,所以,要么你接受调查提供你洗清嫌疑的证据,要么,沈小姐需要留在审讯室了。” 沈周懿闭上眼,虚虚地呼出一口气:“我能提供的证据,只有行车记录仪,但是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你们怕是会认为我是弃车去了别处行凶。” 她所言不假。 这点几乎没有说服力。 因为墓园那一条路线远离市中心,没有监控。 她、陷入了一个似乎不可破的死局。 第六十章 成为了嫌疑犯 沈周懿不出意外的被扣留了。 这件事非同凡响,是一起命案,还是作案手法十分残忍的虐杀案件,一旦细节公开之后,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她一直被扣在审讯室里面。 期间,进进出出的大队人员个个疾言厉色,对事的态度与当初她只是一个牵扯进来的无名小卒严肃的多。 沈周懿态度也很坚定。 因为案件性质不一样,他们队内应该也是收到了上级的强制命令,需要尽快的解决、破案。 这样一来一往。 沈周懿几乎是成了一个刀俎鱼肉的状态。 刑警支队的警官们个个脾气火爆,恨不能撕开她的嘴掏出所有的实话来。 心理压力、身体不支、重重上涌。 沈周懿头昏脑涨的,最后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京城。 凌晨四点。 裴谨行一直在机场坐着,没有离开半步。 这个时间段,机场才算是安静了片刻。 他也接到了邕城分公司秘书组的电话,沈周懿的确是出了事情。 她被抓捕了。 以杀人嫌疑的名头。 “这件事警方那边压的很死,还没有正式通报,所以相关的情况得费些手段去查,沈小姐现在还在拘留当中,要看警方能不能查到什么证据,若是到了二十四小时还没有进展,就得放人了。” 裴谨行脸色几乎瞬间就阴翳下来,目光又冷又利,“谁死了?” “邕城何家公子,何益华。” 随着总助公事公办的声音落下。 裴谨行才站起身,眸里的情绪在翻滚,比玻璃外阴沉无光的天还要入骨三分。 “不过是死了一条畜生——竟敢往她身上引带。” 他几乎一眼明辨当下的情况。 现在不用想他都能知道沈周懿此时此刻在局子里会遭受什么待遇。 毕竟。 他当年也不是没经历过。 “我马上飞邕城,你们先请金牌律师保人出来。”裴谨行快步往柜台走,阴雨连绵的表情,生生吓退了了刚下晚班后看到他想要上前搭讪要微信的空姐。 总助看了下时间,几乎下意识的提醒一句:“三爷,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警方必然是有理由才扣留人,现在强制的请律师过去,怕是影响不好,而且,这个时间段,京城飞邕城的航班是没有的,只有早上八点往后才有。” 裴谨行潋滟的眸子里温度全数敛去,冰的比结冰的霜还彻骨:“四个小时……” “区区四个小时,她要遭受多少轮的拷问?送你进去受着?” 这一句,几乎是从齿缝挤出,那股穿透手机的冷漠,剐的人肌骨皆寒。 总助浑身一颤。 胆战心惊的应:“对不起,我失言了。” 裴谨行眉心紧紧拧着,问过之后,的确航班已经没有了。 他最后警告一句:“我抵达京城之前,你们就让律师到位,让何家那些个杂畜管好嘴,别跟他们儿子似的,死的不明不白。” “……明白!” 挂了电话。 裴谨行单手扯开了喉结下的领带扣,又打电话出去:“现在马上去申报航线,半个小时之内搞定,五点前我要准时起飞。” 空旷的大厅里。 他声音连绵出回音。 这些年他一直不曾动用自己身上分毫的权势,活的恣意潇洒,有任何事情,他都能利落的解决好,根本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但是现在不一样。 沈周懿她本身有病,她那个呼吸过度综合征一旦被逼迫的太狠,容易出问题,他需要尽快赶过去。 申报私人飞机的航线需要一定的世间,他已经在尽量压缩时间。 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 裴谨行抚过额角。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也没有与他说。 一句多余的求助都没有。 她不习惯依赖人。 同等于,她仍旧潜意识里不亲近他。 * * 邕城。 天在微微亮。 沈周懿一夜都没有合眼。 她始终很冷静淡然,审讯室里温度很低,一直在逼迫人最后的心理防线,她冷的骨节都是白的,没有血色。 在七点时。 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整夜的时间里,她已经经历了七八轮审问,感受到了其中的强度与破案决心,容不得一丝狡辩与儿戏。 这回来的。 是黄鹤阳。 他表情是复杂的。 这起案件,太完美了。 半点线索没留下,更别提凶手指纹、dna。 尸检部门已经忙活了一晚上,提取不出任何有利信息。 “沈周懿,光是你身上,就已经接触到了两桩杀人抛尸重大刑事案件,这种几率,万中无一,你应该也清楚自己嫌疑多大吧?” 沈周懿淡淡地笑:“有什么办法,可能我天生磁场就容易牵连这种事情,黄队长,看来你们仍旧一无所获?” 黄鹤阳皱眉。 沈周懿歪头看他:“距离二十四小时,没几个小时了,要加把劲了。” “……” 她表现得太令人摸不透了。 又像事不关己的无畏,也像是作壁上观完美作案的挑衅。 他觉得诡异同时,又莫名觉得瘆得慌。 这起案子,好像不太一样。 “放心,我们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线索,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凶手在法外逍遥,触犯了法律,都得进去受制裁。”黄鹤阳有些心气儿不顺。 倒不是因为这几个小时什么都没查到。 而是。 沈周懿方的律师到了。 叫陆承年。 陆承年的大名,在律师界就好比金字塔尖。 十年不败神话。 现如今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最强的外包律师团队,各大公司最信任的伙伴,打响了一仗又一仗。 他作为刑警队大队长,自然清楚这个人多厉害。 在法庭上,操控生死,扭转乾坤,那叫一个令人咂舌。 沈周懿认同的点点头:“希望黄队长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黄鹤阳莫名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 明明她说话语气神情都是那么温婉。 就是有种暗刺似的,扎的人不能安生。 黄鹤阳冷脸:“你的律师到了。” “哦?”沈周懿嗓子有些哑。 很快。 她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对方是典型的一身冰骨,英俊的脸庞漠然的显得薄情寡义,蔑视生死般的冷情。 是一个天生做律师的人。 看到这人。 沈周懿突然就勾唇笑了。 第六十一章 想立马拥抱你 “沈小姐,我被委托作为您的私人律师,为您处理后续相关事宜。” 陆承年落座后语速不慢,但是咬字清晰。 沈周懿点点头:“委托人呢?” 陆承年低头翻阅手中文件,“两位先生。” 沈周懿:“嗯?” “裴谨行先生,沈召卿先生,共同委托。” 沈周懿微妙的顿了顿:“你接受了双份委托,收了双份钱?” 陆承年这才抬起头,黑眸冷漠:“不然呢?” 沈周懿:“…………” 这周扒皮。 黄鹤阳听出了不对劲,他诧异问:“你俩是不是……认识?” 陆承年没答。 沈周懿微微一笑:“他开的事务所,是我参股的。” 黄鹤阳:“…………” 沈周懿还瞟了一眼对面仍旧一脸公事公办态度的男人,就算裴谨行与沈召卿不请,陆承年也会来为她处理事务,但是这家伙,还顺势赚了两笔不菲的代理费。 起步价千万。 也就相当于。 他赚的钱,有一部分,会入她的口袋。 嗯………… 小舅和裴谨行算是给自家人投资了……吧。 不怪裴谨行与沈召卿会同时想到找陆承年,一来,陆承年是国内顶尖律师,二来,陆承年近期身在邕城,可以最快处理她的事件。 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的确不容易瞒得过小舅与裴谨行。 “黄队长,我是沈小姐的律师,所以这起案件我想了解更深的一些细枝末节,比如死者情况,方便吗?”陆承年没管沈周懿,直接与黄鹤阳交涉。 黄鹤阳其实也挺纳闷的,这个沈周懿,实在是有些不同凡响,陆承年这样身负盛名的国际金牌大律师,都是其部下。 “可以,随我来吧。” 陆承年离开后。 沈周懿看着门外。 她知道沈召卿出差了,大概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回来才迅速找了律师来保她,可是裴谨行这边…… 他会来邕城么? 毕竟她也清楚,这么大事情她不告知,无形之间会让二人之间距离再拉宽一寸,凡是有脾气的人,大抵都会心里窝火吧。 沈周懿垂眸。 看着自己被拷在单桌上的双手,审讯室温度低,她手指是僵硬的,心里不多不少有些惆怅,她在推测、猜想、裴谨行会是一种什么想法,心情,但她太空白了,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并且,她好像也没有这样考虑过一个人的想法。 * * 刑警大队里已经忙了通宵。 整理出来关于死者何益华相关的情况。 还有尸检部门给出的结果。 “身上的伤,是类似于刻刀的凶器制造出来的,刻刀这种刀具,一般人不会联想到用这种东西杀人,本身不是致命的器具,有隐患,而且操作起来困难,除非是对这种刀具极其熟稔。”陆承年看着阴森恐怖的尸检图片,语气漠然。 黄鹤阳当然明白。 “这是一方面,重要的是,现在死者受伤与沈周懿画作息息相关,她画里是锤子,这边用刻刀,也有混淆视听的可能性,毕竟全然一致,太蠢。” 陆承年道:“但是你们这边尸检结果里,刻刀伤口都是整齐划一,切面角度一致,有极高的精准度,沈小姐是画家,她最多会的只是不费力气的美工刀,是否应该对当事人有个更详尽的调查再进行审查?” 黄鹤阳被质问的噎了会。 “当一个人处于愤怒仇恨状态,多重原因下,不是不无可能。” “黄队长,我方还是保留意见,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么,就算不得嫌疑人,更何况当下只是仅凭着一幅画来的怀疑和猜测,这对沈小姐是心理和精神的压榨和摧残。” 陆承年给出最后的意思。 要么放人,要么拿证据。 就算是刑警大队,也得有相关公文批准才能执行,不能强行留人耗时间。 * * 飞机停在一处私人停机场。 裴谨行没有换行头,随意穿了一件黑大衣,下了飞机后就有人开车来接,是邕城分公司总助。 “律师已经到了,正在交涉处理,不出意外,今天下午之前应该能出来了。”总助给裴谨行打开车门,快速的汇报一遍。 裴谨行低敛着眉眼,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一整夜没睡,连续奔波,加上生病,状态看起来更加恹恹,有种说不出的消沉。 “三爷,要不您先去休息休息?”总助看出了他状态不好,便没忍住提了个建议。 “去局子。” 裴谨行揉了揉疼痛的眉心,嗓音愈发的低哑,整个人消靡颓厌极了,让人看着心头都不好受。 总助只能闭上嘴,把车内的温度调了调。 裴谨行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多。 沈周懿已经在里面呆了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 他侧目,将视线落于窗外,天下着蒙蒙细雨,阴沉的不见任何光影,冷空气一阵又一阵,他冷白的脸在这灰暗中氤氲出一种阴郁的病态,瞳眸因情绪不好而显得或许清冷,像极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总助不止一次偷偷观察这位很少显山露水的裴家未来掌权人。 真要算起来。 这位可是掌握了许多生杀大权的大人物,要什么勾勾手指头就能到手,从出生开始就浸淫名利场,见惯了豪门望族普通人窥探不得的高门下的阴暗扭曲,仅仅十多岁就让几房大为忌惮,一朝事发,这位爷临出国前一晚,就以冷血无情的雷霆手段灭了裴家旁系一系命脉,打响的第一仗。 就是送自己的亲叔叔……进了局子。 这种狠戾程度,非常人能及。 也更加说明了,他是个足够冷漠、天生的掌权者。 但是如今…… 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奔波。 总助内心一阵唏嘘。 这位女士,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 * 沈周懿想从审讯室出来,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层层手续,层层核查,填了无数的单子。 等真的申办下来时。 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沈周懿几乎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低血糖让她心情并不好,从审讯室出来,解开手铐的那一瞬,她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不知是心理的无力还是身体的乏力。 成功的拿回了她的手机与行李后。 坐在大厅办公室里,沈周懿已经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事项。 她开了机。 低着头打开他的微信。 像是寻求安慰似的。 「好累啊,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想要现在就能拥抱到你。」 可他啊,在京城。 说不定,还在生闷气。 第六十二章 姐姐你别玩我 发送完毕。 沈周懿关了手机屏幕,耳边嗡嗡作响,在审讯室一整夜,她没有合眼,只喝了一些水,还要面对轮番的审讯。 这种强度。 换寻常人,早就崩溃了。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只静静地让陆承年去处理好一切事务,很明显,黄鹤阳们并不甘心现在的情况,可只能先行解除对她的拘禁。 沈周懿趴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耳边轰乱。 她时不时想要看看手机,想知道他有没有给回复。 毕竟也算是她试探他心情的一种途径。 沈周懿觉得,自己对裴谨行,似乎有点儿太上心了,很奇妙的一种感受,就好像茫茫白雾中,找到了一个目标和方向,她是有动力的。 耳边脚步声不断。 她能分清,运动鞋、板鞋、皮鞋,靴子、等等发出的响动。 但是。 突然。 她就听到了一声声沉稳的脚步声,很杂乱的环境中,有冲击性似的落入了自己的耳膜,之后好像自动规避了其他。 一步、两步、三步、 是皮鞋的声音。 震在她心口,踩在了她心率上。 沈周懿没动。 她在迟疑。 直到。 旁边的陆承年冷漠的开口:“裴谨先生。” “…………” 她觉得是不是听错了。 沈周懿咽了咽嗓子,嘴唇是干涩的,没吃饭浑身软绵绵,但是还是坐起来,向后看过去。 她后方,距离她一步远。 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穿着高级裁剪的黑西裤,包裹出几分性感味道的腿型,地面那双皮鞋,她认识。 是曾经她在商店买来的。 沈周懿心脏突然就砰砰砰狂跳起来,纵然她脸上表情依旧冷静,她猛的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足以颠倒众生的含情眼,尽管此时这双眼眸里,情绪内敛,不见深处。 但是沈周懿还是愣神了半刻:“……裴谨行?” 此刻的他,与曾经在她面前时候散漫的装束不同,他穿着妥帖的衬衫与西裤,脚踏皮鞋,那种清冷质感的贵气扑面而来,让人遥遥相望只觉自卑。 矜贵、清冷、宛如皎皎月,真正的一眼难忘。 浑不吝与散漫颓唐,似乎是他仅仅表现的冰山一角。 那一瞬。 她觉得,眼前人变了。 裴谨行神色稍敛,轻嗯了声,倏然弯腰,额头轻抵她额头,一手扣住她后颈,无视周遭吸气声的此起彼伏,他们二人谁都没有闭眼,就这么注视着对方。 裴谨行眼里总是藏了份情绪,他指腹摩挲了下她耳垂,“不是想抱我?人在眼前,怎么还要我来主动?” 办公室十几号人面色潮红。 说不清是气的还是什么。 怎么着?大家伙今天都没有吃饭,第一顿就是别人踹来的狗粮呗? 沈周懿这才醒神。 她敏锐的察觉。 他情绪还好,没有因为她不告知他而真的生气后,也就放心的开始软下声:“我没力气了。” 或许是的确太累了。 她只想依靠一下人。 这回。 裴谨行几乎猜准了她会来这一下,眼里颓唐散尽。 他伸手将她两只手放在他脖颈上,一手穿过她腿弯,一手抱着她腋下,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沈周懿顿时偷笑,紧紧地抱紧他的脖子,轻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定的味道。 “麻烦陆先生了。”裴谨行冲着陆承年颔首,他就没打算等着一系列流程走完,直接抱着沈周懿往外走。 陆承年瞥了一眼那边,沉着地继续走流程。 黄鹤阳硬是没理由拦人。 能怎么办啊? 人家都把手续和相关法律拍他面前了,他这个刑警大队队长还是头次吃了瘪。 但也没办法。 的确现在没有证据。 强留人,闹出不好的名声,恐怕上级都要让他交辞职报告了。 …… 出了门。 就有人打着伞上前。 一路护送至车上,沈周懿没被淋着半点雨,车内热气已经开足了,她身上的冷意在驱散,男人坐在了她左手侧,车内光线有些昏暗的积压,说不清是什么氛围。 裴谨行清了下微哑的嗓子,“去墨府江南。” 总助开了导航。 几乎没有犹豫,特别有眼力见的升起了前座与后座的挡板。 隔绝了视线后。 沈周懿才轻扯了下他的袖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谨行侧眸,余光瞥着她悄然用小拇指轻挠他手腕的动作,眼里瞧不出情绪,唇畔却上扬着一个颓肆又散漫的弧度,显然并不是一个特别走心的笑:“没多久。” 简短的回答。 倒是让沈周懿犯难了。 啊—— 他还是在生气?她猜测。 沈周懿沉默了会儿,瞥了眼前面挡板,叫了声:“裴谨行。” “嗯?” 他好像挺恹恹的,鼻音略重。 “你在生气吗?” 这回,他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冲着她勾了勾手指,“比如?” 沈周懿没什么想法的倾身凑过去。 “比如我没告诉你的事……”话止于此。 他撕开糖纸,将那颗水果味的糖塞进她唇缝,因为正在说话,便无意识的含住了他微凉的指尖。 二人都是微恍。 裴谨行先行反应过来,他指尖轻抚她唇瓣,收回手收拢了一下:“气过。” 他特别的坦诚。 沈周懿都有些意外。 “啊?” 裴谨行手肘一曲,撑着侧脸看她:“毕竟,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让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容易信任人。” 沈周懿倒也没有反驳什么。 很大程度。 他说的没错。 她这个人从小就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让沈家厌烦,亲姥爷亲手将她扔去疯人院不管不顾,所有人都站在她对立面,指责她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是不是他也这样觉得? 沈周懿咬了下口中的糖。 挺甜的,但是又有些涩。 “可我又想了想,沈周懿。”裴谨行忽然就倾身过来,一手捏着她下颌,指腹是凉的,但是他眼神是滚烫的:“我会让你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沈周懿微诧。 他视线太有攻占性了,口吻却缓慢又磨人:“我不喜欢没把握的事情,你没有彻底的放下桎梏,但没关系,我慢慢跟你耗着。”说到这儿时候,他指腹已经顺着她下巴往耳后旋,指尖插入了她发丝,贴紧头皮。 她感觉浑身都麻了。 沈周懿被他几乎不算太温柔的压至胸前。 耳边热气扑来,他声音更是裹挟着欲与利的厮杀感,浓墨重彩的落于她眼前:“但姐姐,你别玩儿我。” 第六十三章 我能活着离开你家吗 沈周懿有些难耐地推了推他胸口:“裴谨行,你说这话,显得我好像是个渣女,明明我对你最好了。” 这回他轻哼一声,浅撩眼皮凝视她,她从这双眼瞳里似乎看出了几分质疑,他还捏着她下巴左右晃了晃,像是在端倪和揣测,“我多看看。” “看什么啊?” “看你心虚不虚。” 沈周懿:“…………” 她两颊无意识的鼓了鼓:“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他这会儿松开了她,往后一退,又坐回了那一边的真皮座椅上,眼波微澜,当真一副败类浪荡公子样:“我也没开玩笑,但是说实话姐姐。”话音顿了顿,他喉结似乎滚了一遭,是有些哑意,“我这个人挺浑的,你应该清楚,当初查过我,不是吗。” 这句话是陈述句。 他知道的。 他都知道。 当初她用ai那边信息情报网得知的一部分信息。 例如他在国外经历一场震惊世界的残杀、例如他两年牢狱之灾。 沈周懿坐正了些,她也的确没想到裴谨行愿意全部挑明了说,她已经打算不问了。 “怪我吗?查你底细的事情。” 裴谨行难得的笑了下,眼尾洇着一丝红晕,有些病殃殃惹人爱的感觉:“那我是不是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我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给给人家都得啐上一口,有多远跑多远,你为什么没有?” 沈周懿莫名还是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她斟酌着语句:“大概我这人胆大心细不怕死?” “给你颁个奖?” 他似笑而非,浑身透着捉摸不透的消靡,那么大剌剌地往后一靠,透过乌泱泱的光影看她:“不过这次的事情,倒是让我明白一件事。” 沈周懿:“什么?” 裴谨行轻撩起眼皮看她:“男人还是留点本钱的好。” “…………” “避免某些人不当回事,我总得自己给自己创造价值。” “…………” 别说了别说了。 她错了,下次还敢。 虽然这次的事情及时的解决了。 沈周懿大概也清楚,裴谨行的确是有片刻的不爽来着,她也识相,没有继续在雷区蹦迪。 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周懿心中惆怅。 她觉得这波有点亏。 * * 车子稳稳停在墨府江南楼下。 沈周懿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从小就娇弱,气血虚又时常会呼吸不畅,所以她很少会有什么剧烈运动,劳心劳神的事更是避免。 裴谨行事先下车。 他发现后面沈周懿没动,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谨行唇畔噙着笑,手肘搭车顶,“要抱啊?” 刚刚下车在旁边侯着的总助:“…………” 他后脑勺都是凉的,从脚底直蹿头顶的一种惊悚,像是瞬间被扔进了恶鬼笼,铺天盖地趴在他身上吹冷气。 每一根汗毛都在瘆得慌。 这还是那个在电话里,就差用枪崩了他以及送他进局子的爷么? 沈周懿小幅度的点点头,长时间不吃不喝,声音都软的酥骨:“可以吗?” 裴谨行这回是铁了心。 不能事事顺遂她的意愿。 “可以吗?”沈周懿又问,抬起双臂朝着他:“宇宙无敌最强最性感行哥,嗯?嗯嗯?” 他凝视着女人灼灼艳色的眸:“…………” 须臾后。 他偏头在心里唾骂了一句。 真他妈没出息啊裴谨行。 总助默默看着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阿谀奉承生怕行差踏错惹了他不快的裴谨少爷,弯腰弓背上前,将女人抱出来,不管女人偷笑的神情,恹着一张天仙脸,偏头低骂:“爷欠你的。” 总助:“…………” 他该在车里,还是在车底。 下一秒。 他就看到少爷怀里那个娇贵的美人冲着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总助:“…………” 好吧,他应该在车里,然后表演个人间蒸发。 * * 乘着电梯上了楼。 外面雨好像又愈来愈烈的趋势。 破开阴兀的闪电伴随着闷雷响彻天际。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嘈杂的雨声下,总是让人格外安逸。 “拖鞋在柜子里,我前天特意给你买了一双大号的。”进门,沈周懿还是紧紧地搂着他脖子,裴谨行直接将她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弯腰去找鞋。 一双黑色的皮面拖鞋。 全新未拆封。 裴谨行莫名想笑。 沈周懿其实是个挺矛盾的人,一边自顾自的竖起防御墙,一边又特别乐忠于做一些引人遐想的纳入她生活的琐碎。 他大概能理解。 她太封闭自己了,但没关系,来日方长。 换好后,裴谨行下意识张开手臂。 柜子上女人立马不客气地搂住他脖子,打算继续霸占他身体,“我腿能缠你腰上吗?” 裴谨行眼皮翁动,语气倦淡,又挑着几分轻佻的气声:“姐姐,你好娇啊。” 沈周懿耳根一麻。 莫名被他这句搞得羞赧起来,她推开他,从柜子上跳下来,也不继续装柔弱了,自顾自去换鞋,一脸平静:“你、好好说话。” 裴谨行半垂着眼皮,轻嗤着笑了下,视线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每隔一段,微妙地停顿一下,他表情仍旧是倦怠的,乖戾又消沉,“不太行。” 她恰好脱了外套回过头,脖颈线条在灯光下白的发光。 凹凸有致的汹涌。 他突然就舌尖顶了下上颚,一声轻啧:“怎么长的。” “什么啊?”沈周懿一时没听懂。 裴谨行走过去,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长腿打开,流言混话张口就来:“夸你呢。” 沈周懿觉得莫名其妙。 “你今天吃饭了吗?”沈周懿其实饿了。 但是不确定裴谨行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没有。”裴谨行瞥到桌面上一小盒女士细烟,还有一枚精致的打火机,他抄过来打火机,冷白的指腹摁着小砂轮,“你要做?” 不怪他这么问。 实在是沈周懿已经直奔厨房,套上了围裙,挺兴高采烈的,巴掌大的脸氤氲着浅粉:“我很少做,你今天有口福了。” 裴谨行一顿。 目光怀疑地掠过她。 他想到了曾经她在他家热糊的那锅粥。 “我能活着离开你家么?” 第六十四章 你竹马挺多? “活着问题不大,离开不太行。” 沈周懿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食材都取出来,丝毫不被昨夜的事影响心情,忙的像是个小田螺姑娘,动作有条不紊地,也像模像样。 裴谨行走过去,倚墙而立,姿态慵倦,眼神溺在光里,“我报警来得及吗?” “不行。”她轻哼笑。 他干脆像是个既然注定被强不如躺平享受的混蛋样儿,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衬衫扣子:“借我用下盥洗室?” 昨天参加酒会。 喝了不少。 又在机场熬了半宿,天不亮就乘坐飞机赶来邕城,一等又是一天,大概是有点发烧,他感觉浑身难受,疲惫又烦躁,想清爽一下。 沈周懿抬起头,不由正儿八经打量他。 这才发现,他发型微微凌乱,衬衫都不熨帖了,到处是褶皱,落魄又风流的样子。 心下微动。 沈周懿又跑去给他找了一件纯白t:“可以,换洗衣服穿我的吧,我家居t为了舒服,买的都是oversize的,裤子的话,你将就将就穿你旧的。” 裴谨行接过来。 半耷拉着眼皮,看着的确挺累了。 门关上。 沈周懿听着水流声响起来,她莫名的有种,平衡被打破的安定感,很奇妙。 她失神地望了一会儿盥洗室方向。 这才摇摇头,甩开一些莫名的想法,继续做饭。 虽然别的不太会,但是下两碗面,她还是可以的,想着他忌口的事情,沈周懿一点儿不觉得不耐烦,认真的给他全部摘出来。 等到准备好。 裴谨行也出来了。 带出来一阵阵热气,还有她沐浴香氛的味道。 她穿着能盖住大腿的t在他身上合身了许多,遮住了清瘦却有料的躯体,盘儿亮条儿顺,生的一副绝佳好皮囊。 “在这儿吃还是在茶几那边?”沈周懿心情不错。 裴谨行抬着眼皮认真的看她一会儿,发觉她并未被在局子扣押审问的事吓到,也就放心了些。 “就这儿吧。” 他拉开木椅,敞腿而坐。 面前日式面碗里,盛着一碗泛着淡淡油光的汤面,下了两颗小油菜,几片牛肉,色泽很漂亮。 “尝尝?” 沈周懿递给他筷子和汤匙。 裴谨行没说话,他也饿了一天了,胃里烧得慌,夹着面条往嘴巴里送,也没评价什么,只顾着低头吃饭,最后汤也没剩下多少。 沈周懿正双手支着下巴,淡眸笑盈盈看着他,有些期待。 “我比面秀色可餐?”裴谨行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用纸巾擦了擦唇边,一手搭在椅背,一手落在桌面,悠哉的敲了敲。 沈周懿低头吃了一口,她胃口其实并不是很好,小口小口的:“你都没夸我。” 裴谨行只是若有似无的挑唇:“谢谢招待。” “就这样?”沈周懿碗里面不多,挑了几次就见了底,她又抱着水杯喝了几口。 “那你想怎么样?” “比如,说我人美厨艺好,体贴入微,给一些小奖励。” “比如?” 裴谨行不疾不徐,老神在在的看着她,眼里噙着笑。 沈周懿站起来,冲着他倾身过去,“比如,来一个热辣而缠绵的吻,唾液相融那种。” 但是还没有近身。 眼前男人就抬手,戳在她额头,十分无情地说:“拉什么进度条呢,沈小姐你稍微矜持一点。” 沈周懿作失望表情,“我还以为二十来岁的弟弟都禁不住诱惑,容易天雷勾地火的……” 裴谨行站起身,直接将桌面的两只碗收起来往厨房走,“那是发情机。” “你看你,真破坏氛围。”沈周懿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弟弟出乎意料的有原则呢。 裴谨行将碗筷放进洗碗池内,眉心微蹙,四下找了找洗洁精,他几乎不干家务事的。 “不会就放着,我收拾吧。” 沈周懿很有闲情雅致来逗逗他。 裴谨行斜着眸子看她:“闲下来,我有风险。” 沈周懿瞪圆了眼睛看他:“我没那么流氓的。” “是啊。”他找到洗洁精,哐哐往水池里一顿怼,笑得漫不经心地:“但我害怕。” 沈周懿不由气笑了,小混蛋。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不做家务的大少爷,泡泡堆满了整个洗碗池,冲了好久的水才洗干净。 处理完之后。 沈周懿看了下时间,其实时间还不算太晚。 只是,外面的雨挺大的。 裴谨行揉了下眉弓,敛着眸看她:“我该走了。” 他声音很哑,眼圈都泛着红。 好像精神恹恹,但是沈周懿莫名从这双眼里读出几分不舍。 “要不……”她深吸一口气。 叮咚—— 有人好像闻着风来了。 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安逸和微妙氛围。 裴谨行微抬下巴:“先看是谁。” 沈周懿耸耸肩,走到门口,打开门后,来人是陆承年。 他还拖着她的行李箱。 给她拿回来了。 陆承年往屋里看去,与里面的裴谨行对上视线,口吻古井无波:“我来的不是时候?” 裴谨行懒洋洋地:“似乎是。” “那你们憋着。”陆承年一边说,一边拖这行李箱进门,一脸的漠然与无情。 沈周懿挑眉。 陆承年这狗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裴谨行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样也挺好。 省的沈周懿磨他。 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了,一步一个脚印来。 陆承年往沙发上一坐,瞥了一眼那边悠然自得的裴谨行,打了个招呼:“裴谨先生。” 裴谨行若有所思地在二人身上转了几遭视线,语气慵淡着:“你们什么情况?” 知道沈周懿住址。 还如此熟门熟路,仿佛跟进了自己家似的。 比他都自在。 陆承年率先开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相识,关系甚好。” 裴谨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个自我介绍,可真做作。 他长腿一迈,坐在不远处,情绪平淡极了:“上一个说她青梅竹马的,在尸检部门躺着。” 沈周懿:“…………” 陆承年:“…………” 话顿。 裴谨行又看向她,微妙的淡笑,压低的沉哑声线缓慢又磨人:“你竹马挺多?” 沈周懿:“…………” 红!色!警!报! 第六十五章 来,往上边探 此时此刻,裴谨行的脸色说不上不对劲,但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平白让人浑身发毛。 她说不上心里是紧张还是兴奋,别说,她现在觉得自己这种时候兴奋劲儿,多少有些不正常。 “不多,都是正经竹马,我青梅也挺多的,改天介绍给你认识?”沈周懿笑的眉眼弯弯。 裴谨行自顾自玩儿着她的打火机,臊眉耷眼地:“行啊,多认识几个朋友。” 沈周懿虚虚吐了口气。 吃醋啊这是? 陆承年看过去,“我来是有正事。” 谁乐意看你们腻歪。 “那边怎么说?”沈周懿给陆承年倒了杯水过来,问。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态度:“现在还处于僵局状态,事情太大了,基本上压不住,所以警方已经通报了,但是对于你这个嫌疑人身份,瞒下来了,不会有风波延顺过来,” 她还是嫌疑在列。 “凶手借着你的名头杀人。”裴谨行徐徐开口,“对你的画作又剖析的清楚,细节也淋漓尽致,你的画在网络上只拍过远景,所以,这个凶手近处观摩研究过,亦或者,参加过画展?” 他这么一说,倒好像破开了一个口子。 陆承年这才打量着裴谨行:“可能性很大,所以我想提醒一下。”他又侧首对沈周懿说:“何家公司出了事,儿子又死无全尸,怕是疯魔,最近小心些。” 沈周懿摸着机会就往旁边人身上带:“没关系,他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裴谨行就那么睨着她,翘唇。 明明什么都没说。 却依旧是踏实的回应。 陆承年冷眸扫向裴谨行,说实话,他对这个京城的公子哥,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他总部在京,十年打拼,关于这小子的传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他问。 沈周懿瞥了一眼裴谨行,她摸了摸鼻子:“临门一脚吧。” 如果她顺利去了京城。 如果没有发生这个糟心事。 说不定…… “要不是因为她被警局扣了。” 裴谨行倦淡说:“她现在应该在京城,我床上。” 沈周懿:“!!!” 弟弟你你你!!! 陆承年硬被噎了一口,温水都喝出了刀子的感觉。 很好。 难怪他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顺眼,毕竟他把沈周懿当亲妹,觊觎妹妹的男人,对于哥哥来说,天生的磁场不合。 两男人视线对上。 陆承年:没规矩。 裴谨行:多事精。 无声胜有声。 暗地较量过后。 陆承年冷漠地起身,“我今晚要飞京,没时间陪你过年了,沈周懿,年后来京吧,你父亲祖籍是京城人士,既然邕城没消息,就转移阵线。” 沈周懿明白这个理,“等我把这边事处理好。” “嗯。” 陆承年往门口走。 又顿了顿,停下,旋身看着那边的裴谨行,冷到了骨头里:“裴谨先生,我妹性子好,但是不是软骨头,她背后沈家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你得清楚,我虽然只是一个律师,但是我最擅长与权势博弈,打断骨头拔了筋的事,我做多了。” 裴谨行仍旧唇畔弧度不变。 他手肘支膝,滑动打火机小砂轮,燃起来一束小火苗,映衬在他脸上,眼瞳深的没底,笑的更是坦荡无畏:“那怎么办,我腿骨折过,里面有钉子,容易扎手。” 沈周懿:“……”你更扎人。 一点儿不吃威胁这套。 脾气一个赛一个的狠。 最终。 沈周懿送陆承年下楼。 雨声不歇。 陆承年瞥了眼她:“真喜欢?” 沈周懿眸子盈盈笑意,似乎弱化了恶劣天气的寒意,她嗓音也软柔:“这么说吧,我长这么大,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但是只有他让我会有种心情在轰鸣的躁动,如果这是喜欢,那就是吧,最起码现在我仍旧对他心怀热枕。” 陆承年冷笑:“你最好别让自己处于劣势,感情这种东西,未必玩儿得过那混小子。” 他今年三十一了。 大裴谨行那么多,叫这么一声,不过分。 沈周懿抱了抱臂,弯唇道:“老陆,男人与女人感情如果权衡利弊的太清楚,那就不是纯粹的了,我们都活的恣意随性些吧,享受当下,缘分这种事,本来就难得。” 陆承年透过雨雾看她。 也对—— 沈周懿太清醒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泥足深陷害了自己这种事,对她来说可能性太低了,有情似无情。 * * 外面的天已经昏暗无边。 室内温暖,亮着一盏台灯,室内光线昏沉暧昧。 沈周懿进了门,一眼看到了已经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的男人,他单手枕在脑后,曲着一条腿,好像睡着了。 她顿时放轻了动作。 轻手轻脚地一步步走过去。 半趴在沙发边,看着他的脸,这让沈周懿很好奇,裴谨行的爸爸妈妈得是什么颜值,才能生出他这么精致的儿子。 她有些贪恋地望着他的每一寸。 伸出手,隔空描绘他的五官。 掌心还能感受到他鼻腔微微呼出的热气,有点儿痒。 年轻的、貌美的躯体,就算什么都不干,都会给人一种旖旎的春光,她凑过去,趴在他耳边,轻声叫:“裴谨行?” 他睫毛颤了颤。 但是没睁眼。 沈周懿又靠近了些,“裴谨行?真睡了?” 这回他侧了侧头,嗓音沉哑:“很痒。” “我没碰你。”沈周懿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她就是对着他耳朵吹吹气而已。 他闭着眼,好像笑了下。 转瞬即逝。 沈周懿还是觉得安分不下来,她又去摸了摸他的腿,从上往下,从下往上,这回他撑不住了,睫毛撑开细缝隙,半支着身体,一手箍住她细细的腰,将人捞上沙发,钳在身边,哑意绵绵:“摸什么呢?占便宜能找准地儿吗?” 搁这儿跟他玩儿声东击西呢? 沈周懿瞬间动不了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他身上不正常的热烫,一时声音卡壳了几下:“我就摸摸看,我意思是……” “摸腿算怎么回事?”他掐了把她腰,像是被她气着了,藏了乖戾的声音好听又让人心惊肉跳:“来,往中间儿探。” 第六十六章 我可以吻你吗 屋内暖气的热度在蒸腾,呼吸肆意的缠绕着,贴的太近,双方的呼吸声、心跳声、都似乎无可避躲。 她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一时之间弄不清楚是房间里热气开的太足还是他自身的体温有点儿灼人,总之,她有点难受,浑身都不太自在,沈周懿两条手臂被他圈着,平日里看他虽然高高瘦瘦,但是肌肉一点儿不落下,力气也大的惊人,“甜心……” 沈周懿求饶似的小声喃喃:“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真的,我发誓。” 她手指动了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竖起三根手指。 哪儿真敢摸他那儿啊。 虽然…… 她在脑海里适当、脑补了下。 人之常情是不是? 裴谨行低敛眉眼,唇红的欲极了,他微侧视线,落在女人细白的脖颈上,宛若雨后裹着露水的藤蔓散着温暖又清冷,恬静的淡香,“但你就是摸我了。” 沈周懿:“……” 他这话,好像她是地铁流氓似的。 沈周懿看不到他的脸,便仰着头,试探性的轻蹭他削瘦的下巴,宛若情人间暧昧的调情,不过火却引人遐想:“那我负责行不行?嗯?” 头顶传来声低哑的轻笑,他似乎没打算松开她,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搁,嗓音有种恹倦,音色是冷淡的,却听的人手指脚趾都忍不住蜷缩:“你最会骗人了。” 沈周懿身子不自觉的软成水,“你不是说你腿骨折过吗?我就好奇是哪条腿,哪个位置,现在还有钉子?” 她纯纯是小心疼。 裴谨行发出气音的笑,不尴尬自己多想:“右腿,小腿,不严重。” 沈周懿直接去扒拉他裤腿,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怎么伤的?”她趁机换了个姿势半靠着他侧身。 裴谨行背靠软垫,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前几年的意外,好利索了,倒是你。”他透过屋内磨人的昏暗,黑亮的瞳眸看着她:“在家怎么穿这么厚。”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毛衣。 室内温度大概有二十六度。 沈周懿低头看了看,“习惯了,我这人怕冷,所以平时里就也比较注……” 话没说完。 她手臂被他扯过去。 宽松的毛衣袖子被他推至手臂上方。 皓腕凝霜雪,细柔若柳枝,漂亮的手臂线条,柔美的让人不忍多使半分力,却在这条手臂的手腕上方,有一条狰狞扭曲的疤痕,不是特别长,大概五厘米,已经成了病理性瘢痕,破坏了些许美感,因为她太白了,除了这条,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其他淡肉色的浅疤,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了。 这样细的手,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留下如此疤痕。 沈周懿下意识就要将袖子扯下来。 但是裴谨行却指腹轻抚那凸起的疤,很轻的力道,轻的仿佛生怕碰碎了她,让她觉得很痒,又有有种很微妙的颤栗感。 “怎么弄的?”裴谨行没抬眼。 一直看着那疤。 沈周懿抿抿唇,有些不自在:“小时候弄的,在疯人院吧,何益华和一个护士长。” “嗯。” 他淡淡地应,静静地听。 一时之间,好像陷入了某种沉寂。 沈周懿垂眸。 她在想,应该怎么说与他听,她曾经的经历,她做过什么,她背负着什么。 “裴……” “受苦了。” 裴谨行忽然说。 他在想。 如果小时候他们能认识,是不是就能避免她那些糟糕灰暗的境遇,他要是比她大几岁,那时是不是也能陪她顶起一片天。 沈周懿一怔,下意识说:“还好。” 顿了下,有些无奈,腾出一只手,摸来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轻咬唇边,‘呲拉’小砂轮滚动,燃起一束光,星星之火落于唇边,她笑的无所谓似的:“这样看着,是不是很丑?” 这下,裴谨行终于透过壁灯微弱的光影看她,两人面面相觑,在墙面投下倒影,他握着她的手臂,低下头。 沈周懿咬着烟,呼吸都乱了。 她亲眼看着。 裴谨行低下头,薄唇淡吻她手腕上方的丑陋疤痕。 狰狞与他唇畔的艳色,形成了极强的反差和对比。 好像至高无上的神明吻了他的凡尘。 他的唇是温热的,柔到了她骨子里。 一寸一寸。 呼吸沿着瘢痕,抚过血与肉割裂的伤痛,轻吻如羽,似触非触,极尽怜惜。 他微垂的细密睫毛在颤动,尾音连绵哑意:“不丑。” 墙面倒影,纠缠亲昵,像极了跪伏在渊底的神邸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沈周懿心头忽然就涌上苦涩滋味。 好像曾经不觉委屈的种种过往,都汹涌起来后劲儿的苦楚,让人平白心头难过,亦想疯狂抓住、得到些什么。 “裴谨行。” 她将唇边的细烟用葱白的手指夹开。 “嗯?” “我想亲你。”她直白的不行。 沈周懿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疯魔了,她心里似乎有什么在不停叫嚣着,张牙舞爪地想要从牢笼里冲出来,想要一个宣泄口,她本不是这样的。 她从小学会的只有忍,坚强,心如寒铁,世间里只有自己是自己的救世主,人不该对什么抱有期望与幻想。 可现在。 忽然就有些崩塌。 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裴谨行眼瞳里情绪不明,他拉着她没松开,身体往后靠了靠,盯着她手中的细烟,唇畔轻扯了下:“可我不喜欢烟味。” “这个烟不呛的。”沈周懿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一定像极了某些说只蹭蹭的男人们,多少有点儿信口雌黄、言行相悖那意思:“你从来没抽过烟?这不像你个性啊。” 离经叛道、行事无忌、野路子,却不沾烟? 他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笑,苏的要命:“没有,我挺惜命的,这东西里的烟碱有很强的中枢神经毒性和器官毒性,燃烧起来会生成很多毒化学物质……嗯,对健康威胁很大。” 话音停顿半秒:“你能戒掉吗?” “不能。” 沈周懿想也没想就回答。 她烟龄都有好多年了。 虽然瘾不大。 但是也不想戒,很多时候更像是某种抒发搁寄托,不容易改的。 裴谨行凝视她须臾,长腿肆意又大剌剌地往茶几上一搭,一手曲肘支在太阳穴,一手摸来桌面罐装啤酒,灌了两口,唇色被润的更红润诱人,神情又开始混不吝: “那我不给你亲。” 第六十七章 我亲你一下生气了? 沈周懿没想到他脾气这种时候还是特别特立独行的,什么昏头崽,那是不可能的,清醒又冷静。 她叹息一声,然后干脆就那么坐在他身旁,也没有要掐了那烟的意思,又重新送回嘴里,“行吧,知道你不将就了。” 也对啊。 饮食那么挑,性格又锐,哪儿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他们俩还真是截然不同的性子,都有自己一套想法。 裴谨行侧目看她,女人长卷发散开,衬得脸更小了,仰着头抽烟时,有种颓靡的美。 就这么静静看着。 直到沈周懿抽完了一支。 她突然就侧过头来看他,笑的眉眼弯弯:“我要是强来,你会打我吗?你这么盯着我,我还是会忍不住的。” “大概会。” 裴谨行哼笑。 但下一秒。 女人真就起身,一手撑着靠背,一手撑在他身侧,头发垂在他脸颊上,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低头,在他那诱人的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在静谧的房间里。 发出来一声“嘬”声。 下一刻。 窗外烟花又窜至上空,炸开朵朵花色,一簇、两簇。 新的一年来临了。 沈周懿又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我的救世主。” 不管裴谨行是什么表情,沈周懿得逞后就火速起身,一边跑一边说:“我去洗漱,你自己消消气。” 砰—— 盥洗室门关上了。 “…………” 客厅又安静下来。 只有凌晨一到四下弥漫的烟火在喧嚣。 裴谨行半躺在沙发上,垂在边儿上的手里还抓着一罐装啤酒,剩了大半没喝完,呼吸间好像还没有散去她身上的香气,以及刚刚扑面而来的那种特殊又清甜的暧昧气息。 好像…… 还没太尝到味儿。 毕竟刚刚那一瞬间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那个感受的机会。 不过,唇上还有点儿被嘬了一口的麻意。 他没动,视线瞥着盥洗室方向,舌尖轻扫了下唇,倦懒地又喝了口酒:“好像是没有烟味。” 感觉也说不清楚。 从小到大,都没人亲过他。 他亲妈都没有。 据悉,梁拂灯骂他从襁褓婴儿时候就狗脾气,谁凑过来亲都要挥拳头,她这个亲妈都没有得逞过几次,只有睡着了才能偷个。 再长大点,更没机会了。 想着想着。 裴谨行敛目,指尖摩挲了下唇,胸腔溢出闷笑。 刚刚真该咬她一口的。 但…… “新年快乐。” * * 沈周懿磨蹭了很久。 在局子里呆了太久,骨头都软了,泡了个精油澡。 吹干头发出来后。 外面上空的花海还在继续。 她的视线又落在沙发上。 他喝完了一罐酒,易拉罐被捏扁放在桌上,眉头皱着,看起来并不太好受似的,窗外烟花给屋子里添了许多亮光,一来二往,她这才看清了他脸色挺苍白的。 沈周懿心头一震。 快步跑过去。 “裴谨行?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她推了推他肩膀,他有些哑的应:“没事,小感冒。” 沈周懿皱眉,去摸了下他额头。 ……很烫。 这不是小感冒的事儿。 难怪刚刚抱着她觉得他身上很热。 “你都烧起来了,怎么回事?”沈周懿心头有些闷,诧异道:“不是因为我亲了你一下,你气的吧?” 他偏头,忍不住捏了下她后脖颈,被她气笑了:“是啊,我气性特别大,不好惹。” 这女人真会脑补。 没看十年狗血剧都没这脑回路。 沈周懿轻咳一声,也觉自己夸张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温度不低,去医院吧,起来。” 裴谨行细密的睫毛撑开缝。 “夸张了,休息一晚上就行了,你去睡吧。” 他从京城来时,就有点儿小感冒了,后来一整夜熬,一整天的颠簸,天气太冷了,没扛得住。 沈周懿不依他了,转身就去换衣服,“不行,我开车带你去,又不远,吊个针就好了,我不是跟你商量,起来走。” 她不是很会照顾人。 但是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裴谨行看她忙里忙外,已经把他外套给拿过来了,要动手拖他,不走就生气的样子,他干脆起身:“好了我走我走。” 他亲妈都没这么紧张过他。 沈周懿找了自己的一条围巾给他围上。 拿着车钥匙就风风火火的下楼。 刚刚过了跨年夜。 本来应该风花雪月的一天,但是一切都始料未及,忙忙碌碌奔波不停。 抵达臣律医院后。 很快就挂上了水,测了体温,都已经三十九度二了。 烧了一天。 不是一时半刻。 轻度低钠血症。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硬撑着的。 很快。 沈周懿缴费后,回到病房门口,却迎面遇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长得挺清爽帅气,瘦高个,一看她,便笑着冲着她伸出手:“沈小姐,幸会。” 沈周懿看着对方,“你是?” “我是陈聿臣。”他介绍了下,又指了指病房里:“里面躺尸那位的哥们儿,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脑科医生。” 沈周懿这才轻轻颔首,与他握了下手:“你好,我是……” “那病秧子的心头好,我知道。” “…………” 这形容词,怎么好像有点儿奇怪。 陈聿臣指了指她手中的单子:“我能看看吗?” 沈周懿点头,递给他。 陈聿臣翻看了一下,眉头皱了一瞬。 她没错过。 “怎么了?” 陈聿臣耸耸肩:“倒也没什么,就是这哥免疫力太低下了,血球蛋白偏低。” 沈周懿听出了几分意味深长来。 “意思是,他身体不太好?” 陈聿臣一看她这一脸疑惑,一手握拳放在唇下咳了两声:“没有没有,你放心,他跟死沾边儿的病都没关系,阎王也不敢收他。” 沈周懿:“……” 这是说了个寂寞? 陈聿臣探头看了看玻璃里面,逮着机会就损一嘴:“沈小姐不用担心,他啊,就是冻的,你晓得吧,我另一哥们儿跟我说,他大冷天晚上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个多小时,就傻缺似的穿着一衬衫,说是在视频,就前天,之后连夜赶飞机来邕城。” 沈周懿:“……” “这儿有病的大傻子,你谨慎种草啊。”他啧啧几声,压低了声音。 第六十八章 女朋友,同意我跟那个姐姐在一起吗 “前天?” 沈周懿惊讶了一瞬,那不就是她跟裴谨行视频那天? 这么说。 他也是因为她才这样。 “可不是,大概就是那会儿冻坏了。”陈聿臣推开门,他这人平时油嘴滑舌惯了,倒是挺自来熟的开起了玩笑,“什么视频啊,跟哪国国家领导人会谈吗?做个成功的雪中雕塑,还得看我裴谨哥。” “我。” 沈周懿进门前。 扔下这么一个字。 陈聿臣:“……” 几秒后。 “???” 陈聿臣诧异地看着那个倩丽的背影,转过弯儿之后。 他惊了。 他们这辈儿年纪最小,最难搞的天仙畜,竟然恶心吧啦的做了回大情种? 是不是的呀~ 他正恶趣味,抬眼就对上病房里半靠在枕头上的男人眼神。 “……呃。” 一口气噎住,花枝招展那股劲瞬间泄了。 裴谨行懒得理他,侧首去看沈周懿,“你回去休息吧,这儿呆着也不舒服。” 毕竟沈周懿昨天也累了一天了,在医院更劳心劳神。 “就是,沈小姐不用担心,他命硬着呢,有我看着没问题的。”陈聿臣走进来,笑眯眯地说。 沈周懿瞥了一眼裴谨行吊瓶里的液体,才开始没多久,还得打几瓶才行:“你真没事?” 裴谨行一手枕在脑后,喉咙溢出沉哑的声:“嗯。” “在这里你会休息不好,回去明天再过来吧,让他送你。”他示意陈聿臣,毕竟现在已经凌晨了,不放心。 陈聿臣心里腹诽。 他堂堂陈家二少爷。 咋还成了他家心尖尖的司机了。 沈周懿却轻轻一笑:“没事,不麻烦陈医生,那甜心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抽空再过来。” 她没有要坚持耗在这里的想法。 陈聿臣道:“哎呀,一个女孩子家家,大晚上的,我有时间的,我还可以给你说一下他小时候各种事迹,特精彩。” “陈聿臣。” 床上声音似笑非笑。 听着。 让人浑身冒鸡皮疙瘩。 陈聿臣立马正襟危坐:“不说了不说了,沈小姐慢走。” 沈周懿想了想。 她又看了下陈聿臣:“陈医生能否背过身一下?” 陈聿臣:“?” “算了,不用了。”沈周懿也觉得不妥当,干脆走到病床前,弯腰:“晚安吻可以讨一个吗?” 旁边目瞪狗呆陈聿臣:“……?” 裴谨行睫羽黑漆漆,慵懒道:“旁边有狗。” 陈聿臣:“???” 您有事吗? 沈周懿浅笑依然:“好不好?” 裴谨行存了心要逗她,故作淡然,语气拿捏的分毫不差:“可我们好像还没有什么正式名分,在一起了吗?” 陈聿臣:“……”狗畜生。 沈周懿更凑近他几分,视线黏在他薄红的唇瓣上,惹人心下浮火:“那要不要跟姐姐在一起?” “要不要?” “要不要?”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字字温柔含笑。 围观陈大爷冷笑:“……” 他就看这个狗畜生还能怎么作。 * 裴谨行深深地凝视着她,眼里好像藏了些痛楚,双眼皮褶皱轻轻颤动,他抬起没扎针那只手,轻点她眉心,语气介于冷淡与缱绻中间地带。 “姐姐。” 沈周懿呼吸微屏:“嗯?” “你压我输液管了。” “………………” 双双低头。 的确压了。 回流受阻,输液管内还被压迫回血了。 沈周懿一下子就弹开。 裴谨行扶额。 陈聿臣冷笑:该! 让你秀秀秀。 等会再给你扎两针! 看着沈周懿抱歉的眼神,裴谨行松泛了神态,尾音懒洋洋带点哑:“明天见。” “啊。” 沈周懿泄了一口气,他都没回复她。 怎么个意思? 眼下继续逼问也不太合适,她最不擅长死缠烂打,耐心是有,但是也讲究事情是否在一个平衡点,不让自己过分失了分寸以及格调的情况下,才会合理发起攻势。 说白了。 她挺现实的。 “那你们聊。” 她干脆豁达一笑,反正事宽即圆。 沈周懿转身,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到最后。 他都没说什么。 就那么目送她离开。 散漫的笑着。 仿佛在那张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帅脸上写着俩字儿:渣、男、 沈周懿这一颗心呀,真就是不上不下,悬着一口气,给他拿捏到位了,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男人真翻脸无情后,还是笑容妥帖的关上了门。 病房里里静下来。 陈聿臣走去床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拔了他回流的针头:“呵,谈恋爱天才啊你,这家伙给你拉扯到位了,出书吧,老子第一个买。” 裴谨行闭上眼,语态又恢复了那股劲。 “孤寡老人,你再乱扎我一次,我帮你跳个楼。” 陈聿臣捏着针头扎他皮肉就是不往血管里扎的手僵住,“……” “我这不是手抖,才没扎准。”他摸了下鼻子,果断重新推进血管里:“您老人家兜着点,你当你身体很好啊?天天干一管血,怎么没把你抽肾虚了!” “你免疫力那么低,以后少作死,我在你身上投的钱还没回本,你死了,我问你心头好去要。”陈聿臣嘴巴不停。 裴谨行根本懒得搭理他。 握着手机似乎在干什么。 陈聿臣凑过去脑袋,“病号您先休息休息?” 而裴谨行也似乎不避讳,就让他看着。 看清屏幕上后。 陈聿臣:“……” 他就该瞎了这两只眼。 * * 沈周懿下了楼。 还没有走到停车场。 她微信响了声。 看了眼消息。 是裴谨行发给她的:「晚安。玫瑰」 沈周懿神情怪异的看着那朵玫瑰,怎么看怎么觉得,裴谨行发出来就有种无形的骚。 但是。 她还是雀跃了下。 干脆一边走,一边继续逗他:「我的晚安只跟男朋友说,你不要再考虑考虑啊?」 因为是新年第一天,半夜里也不算太冷清。 时不时有炮声响起。 沈周懿来到车旁,抬头看了看天,没星星,广袤无垠。 叮咚—— 他回了她。 沈周懿吸了吸鼻子,上车扣好安全带后,才打开看了眼。 :「嗯。」 嗯? 就这? 就这样? 这是几个意思? 沈周懿饶是有耐心和沉得住气,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咬了咬唇,回: 「要不要正式交往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两秒后。 :「那我需要征求一下我女朋友的意见。」 沈周懿:? ??? 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 不等沈周懿这小火山爆发。 她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甜心 沈周懿心脏莫名一阵狂跳,砰砰砰,跟要罢工了似的。 她接起来。 那边静谧无声,却有他低哑又特别动听的笑音:“你同意我跟那个姐姐在一起吗?” 第六十九章 那我,是她的了 沈周懿愣住。 目光凝滞地与正前方的一处路灯大眼瞪小眼。 那处地方光痕逐渐模糊,眼里失了焦距。 她恍惚了有好一阵子,才讷讷地回:“……同意。” 深夜的车内,静谧地似乎只能听到双方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互相传播,有种很奇妙又亲密的牵连感。 他好像在笑。 若有似无地。 因为高烧的缘故,他音色更沉了,咬字难免拖腔带调地,特别性感,他轻嗯了下。 静默两秒后,短促的淡笑漫出来:“那我,是她的了。” 沈周懿:“…………”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不断的收紧,指甲不轻不重地抠着皮肉,不疼,但是心情却在沸腾,血液也在喧闹。 好像隔空被轻挠了一下心脏,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的情绪占据思维,最后变成了没有收敛的喜悦。 先是浮在嘴角。 又蔓延至眼尾,最后整个面部肌肉都牵动起来。 她下意识去照了照后视镜。 果然笑的很傻。 她抬手压了压眼角,再笑,眼角纹都要出来了。 男人果然是一个危险的生命体。 “你可以说了。”他大概是听到了她笑了的声音,又慢悠悠地说了句,耐心好像不错。 “嗯?” 她现在的脑子是有些木讷的。 “不是说跟男朋友才说晚安?”裴谨行应该是翻了下身,被子布料在摩擦,隐隐约约,她还听到几声响动,好像撞着哪儿了。 她启动引擎,嗔意娇柔:“哦~” “嗯?” “快说。” 沈周懿忍不住笑,逐渐变得肆意起来。 最后也不逗他了,对着听筒说: “男朋友,晚安啊,多想我病好得快。” 他在笑,“好。” 沈周懿耳根都麻了,荷尔蒙被他的笑勾的四下乱窜。 她能不能现在就冲上去非礼他? * * 病房。 挂了电话后。 裴谨行淡定的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好像旁边没什么活人似的,他心情好,也不计较刚刚陈聿臣孤寡老人恼羞成怒踹他病床的事情,只不过,现在他精神不太好,神情里藏了倦怠,薄唇泛着白,在冒汗,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受。 病的声音都哑了,还不忘提醒一句:“把床挪回来。” 陈聿臣:“…………” 狗畜生。 他心里叫嚣着,动作还是乖,把刚刚他自己踹开的床又扯回去,“行了吧?” 裴谨行又掀开眼睫睨他:“去送她。” 陈聿臣跨起个批脸:“……” 真他妈把他当司机了。 他可是国内权威脑科专家。 一台手术起码几十万起。 他身价很高的好吧? 先是听他谈恋爱屠狗,看他恋爱谈的飞天入地。 又得替他做回护花使者。 裴谨行真他妈有病! “快点,一会儿她走了。”裴谨行慵倦催促了句,闭着眼,眉心拢起,一手紧紧压在胸口。 陈聿臣偏头骂了句,也清楚裴谨行现在可能是又出现症状了,所以才没让沈周懿呆在这儿。 “别死,一会儿回来给你添一剂药。” 说完,转头就走。 走的那两步,带了个人情绪,几乎快把地都跺塌。 裴谨行睇过去一眼。 啧,酸豆角。 * 沈周懿将手机扔在副驾驶。 最终还是打消了计划。 唉。 弟弟生着病,她不能太禽兽。 正欲启动车子。 她视线却莫名往窗外一睇,医院这个时间段也很安静,周围没什么人影走动,但是她却有种被人盯着的诡异感觉。 观察了一阵。 沈周懿便转动方向盘离开。 陈聿臣下楼还算是及时,追上了沈周懿的尾巴。 只需要看着人安全到家即可,就自己开车跟过去。 沈周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墨府江南,而是饶了路去了下画廊,在凌晨两点。 陈聿臣远远的看了一眼,今天他下了一台十一个小时的开颅手术,本就挺困了,一边打哈欠一边看她。 沈周懿去了趟保安亭放下了什么东西,之后又开车离开。 一直到,抵达墨府江南。 亲眼看着她进了门后。 陈聿臣才离开。 他车也进不去,要登记什么的,挺麻烦,人确保回家就行了,现在他得去看看裴谨行情况。 * * 沈周懿停好车。 小区里其实灯火通明的。 她刚走到了单元门口。 身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有脚步声、有呼吸声、有恶毒的谩骂声、都集中的涌过来。 她回过头。 看到了一张在夜色里格外狰狞可怖的面孔。 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呛鼻的味道直冲肺腑,麻痹了神经,她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昏迷前。 听到人说:“贱人,你得给我儿子偿命!” 沈周懿听出了这道声音。 但她甚至没多挣扎,眼里幽暗不明,就那么陷入了昏迷当中。 深夜万籁俱寂,偶尔掠过一阵风,拂动了枝桠,一切又恢复了原样,熟睡的人们好像做了个不好的梦,听到了什么动静,起身掀开窗帘看了一眼无边夜色,仍旧是一派安然,又倒头睡去。 —— —— 天蒙蒙亮。 六点半,雾气正浓,遮盖了大半个城市,湿漉漉的水汽落在皮肤,冷的发颤,入骨七分寒。 飞机经过几分钟的滑行。 终于安稳停在廊桥。 通道开启。 男人穿着一件黑大衣长腿迈的频率不慢,旁边助理跟的紧,手里捧着一ipad,“隆盛科技方在报价方面提了两个百分点,仗着自己有国内芯片最先进技术,收购计划时间怕是延误,现下我们合作的律所已经着手准备,对方较着劲儿,不愿意让步。” 沈召卿情绪平静,温疏的眉目瞧不出什么端倪来,话音却生杀果断: “最迟这周内,如果他们不愿认可这个开价,那一年内,科颐研发团队会研究出自己一套更成熟芯片技术,他们不出两年衰败,让他们自断。” 助理心神一震,连连应下。 沈召卿这次赶回来,也是为沈周懿。 他看了下时间。 沈周懿这个时间段大概醒了,他离开通道,便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但她关机了。 他轻蹙眉头。 也没多想,“回沈家。” …… 沈周懿是被冷醒的。 睁眼后,发现自己躺在粗粝的水泥地上,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她身体早就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点控制感。 她头疼的厉害。 手脚被捆绑着。 没办法行动。 就连想要坐起来都废了好一阵子力气。 抬眼。 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肺里抽痛,她蹙了下眉后,淡淡的笑:“你们怎么这么落魄。” 第七十章 若伤阿懿一根汗毛…… 风声四方袭来。 偌大的厂房内,杂乱无章,经年风霜洗礼,到处都残破不堪,废品、动物腐败的半截尸体、没有什么生机。 沈周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环顾周围,最终看向那边的两个人,不就是何父何母? 曾经也算富贵人家。 如今,二人衣衫褴褛,才几日的时间,曾经的光鲜亮丽不再,满脸沧桑与丑恶,几乎暴瘦状态,看得出来,厂房就是他们的栖身之所,还有一些食物垃圾。 曾经趾高气扬蔑视人命。 现下风水轮流转。 沈周懿不顾肺里抽痛,只是淡笑:“抓我,怎么不杀了我?” 何父佝偻着背,胡子拉碴,眼里布满血丝的盯着她,宛若恶鬼般凶恶:“杀了你?哪儿那么容易就结束你这条贱命!你们沈家,没一个好东西!” 何母则直接冲过来,恶狠狠地甩了沈周懿一巴掌,浑身颤抖嘶吼:“都是你害得!小贱蹄子,你得为我儿子偿命!” 沈周懿被打的偏头。 她嘴角溢出一丝猩红,她只是轻舔了下,缓缓抬头看她:“那还等什么?” 何母惊愕地与沈周懿对视。 年轻女孩眼里笑意不减,唇边也柔的入骨,可—— 阴森。 像极了凛冬最冷的那一刻,风像是下刀子一般,吹的人肌骨皆寒,浑身冒着鸡皮疙瘩,脖颈都被一双鬼手死死扼制住一样,喘不过气来。 沈周懿这一眼。 给了她这样的感受。 何母几乎是一抖,膝盖一软,没了支撑力,猛的摔在地上,与水泥地摩擦碰撞,剧烈的疼痛也让她清醒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这个贱人她这是什么眼神?! 何母气疯了,也好像被贴了一张名为恐惧的灵魂符咒,恨得想要撕碎沈周懿,可她却被震慑到了。 嘴里不停地用最肮脏的词汇谩骂,却没再上前一步。 何父没发现这个插曲,只知道何母吵的他心神不定,烦躁又火大,便直接朝着她踹了脚:“叫什么叫?!闭嘴!在拿到保证和钱之前,这个贱人不能少一根汗毛!” 何母哪里敢惹发疯的丈夫,只能闭上嘴,硬生生要咬碎一口牙。 沈周懿平静的看向何父:“要联系沈家?” 何父啐了一口,撕裂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沈家一点不值钱?你那个大舅舅,沈忠林,那才叫一个畜生!从你送到疯人院时,他就已经盘算着怎么要了你的命,生怕你继承你妈股份抢了他的家产,哈哈哈人面兽心不是你们沈家玩儿的最厉害?” 何止啊。 沈忠林买通了人,天天给沈周懿饭食里下毒,慢性毒药慢慢让毒素侵入骨髓,爆发时就是暴毙的那一刻,到时候查都查不出来,更何况谁会管一个死在疯人院的孩子? “也不知道你多大的运气,都那样了还不死,硬是活到现在,果然就是个丧气货色,谁沾谁倒霉!”何父情绪始终很暴躁,但是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但你小舅舅把你当回事啊,沈家人,就属他有人情味了。” 沈周懿静静看着他。 她眼瞳是纯黑,没有半点杂质,乍看温柔似水,再往深处,那哪里是什么纯良,像是无边海岸深沉的水色。 何父脊背一寒。 心下觉得晦气的骂了句。 还是拨通了沈召卿的电话。 * * 东曦既驾。 天地开明。 沈家宅院。 已经用过了早餐,茶室内。 沈召卿手机放在玉石桌面,显示正在通话中,他开了外放,旁侧是沈江海与沈忠林,例行上午的茶话会。 “沈二爷,沈周懿现在就在我手上,我要十个亿,送我离开华国,否则……” 听筒里外放的声音阴狠极端。 威胁之意放在明面。 沈召卿身穿白衬衫,领口扣的一丝不苟,精致的钻石袖扣在自然光下发着幽幽的冷光,他动作慢条斯理地洗着茶,潺潺水声一派安然。 眼下褐色淡痣醒目的漂亮。 “何先生,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男人音色介于清冷与温润之间,喜怒不辨,好像情绪毫无波动。 何父恨他这种淡然,怒吼:“我儿子死了!他死了!死无全尸!我注入几十年心血的公司也垮了!警察到处找我,你让我冷静?” “沈召卿,我不跟你废话,要么你给我办理新的账户转入十个亿,让我们安全出国,要么,我今天就用这个贱人伤害我儿子的方式,同样弄死她!我让她尸体挂在你们大楼下,让世界人围观!反正我歧路亡羊,什么都不怕了!” 阵阵回音。 昭示着他们身在一处空旷之地。 沈召卿开火烹茶。 狭长的丹凤眸里浮色沉沉,他字正腔圆,谈吐缓慢:“什么都不怕。”话尾夹杂着一丝笑音,无端生出锥骨的冷意。 “何先生当真料理了所有事情?” 他音色太平稳了。 让何父只觉心底有什么在作祟,大脑又乱了几许,他警惕道:“你什么意思?你外甥女的生死,你也不在乎了?!” 想到筹码要没用。 何父脸色更加扭曲,声音更嘶哑。 茶室其余二人都表情各异。 尤其沈忠林。 他沉下情绪,如果、如果何家夫妇与沈周懿一起死—— “一个小时之内。”沈召卿将茶壶煨在火上,“如果一个小时之内阿懿没有安安全全,分毫不伤的出现在我面前,何先生啊。” 他像是笑了下,眼尾漾着浓稠的无情痕迹:“你夫妇二人藏在福利院的那孩子,可就得赔命了。” “沈召卿!” 手机里霎时间传来夫妇二人惊恐万分疯狂的叫喊声。 撕心裂肺地恐惧穿透冰冷的天。 凛冬都不敌这男人丝毫的冷血狠辣。 他…… 他怎么知道的…… 沈召卿给老爷子送了杯茶过去,徐徐道来:“二位,仁义尚在,我可以不动你亲孙子,也可以答应送你们离开,但是,阿懿少一根汗毛,我剁那孩子一根手指,公平吗?” 别说何父何母。 就连身在主位的沈江海都内心惊愕,被自己这个小儿子震了心神,他用陌生又探究的眼神打量沈召卿。 他甚至开始想。 那年将他带回沈家,究竟是对是错。 第七十一章 你真那么喜欢那妞啊? 原本,这是一场他们盘算好,让沈家二爷毫无回旋之力,以沈周懿命搏出路的血色威胁。 却直接折损在了沈召卿云淡风轻的“公平商议”中。 却不曾敢想。 沈召卿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竟然挖出来了他们早就藏在福利院的亲孙子。 何益华从十几岁开始一直玩儿的过火,前几年搞大了一个学生肚子,生下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原本他们是因为公司正在转型上市期间,怕影响公司形象,就没有公开带回家过。 对亲朋好友也瞒的密不透风。 这次。 何益华被杀害。 他们何家差点就断了根。 好在,还有香火延续。 自然是要保护好,在风头上,他们不会带着孩子一起逃亡,早一步安置在福利院,想着等威胁沈召卿拿到巨额赎金,成功出国躲避抓捕后,可以想办法把孙子接到国外,这孩子他们唯一的寄托和希望了。 可沈召卿到底是什么狠角色? 他竟然可以那么轻描淡写说出那种话来恐吓他们! “沈二爷!沈二爷!求求你,不要动我孙子!” 刹那之间,局面置换。 沈召卿敛眸,声音好像慈悲极了:“何先生明事理,想必你也清楚我的为人,不要搞得很难堪,留一丝退路,互有好处,那么,我等何先生好消息。” 他几乎已经筹谋到一切。 不给对方蹦跶的机会。 不管何父何母是何态度,沈召卿生杀决断的挂了电话。 继而看向父亲与大哥。 “大哥,茶凉了。”他重新给他送上一杯,唇边淡淡的。 沈忠林脸色有些白,去摸那杯茶时,心里似乎被扎了一刀,没致命,却是极大的隐患与危机:“召卿啊……” “大哥请讲。” 沈忠林瞥了眼旁边的沈江海,只想搓搓沈召卿锐气:“我们沈家是正统人家,你怎么能用那种手段?如果对方被逼急了,破罐子破摔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要真杀了那个小孩?你未免太心狠毒辣了!” 沈召卿淡笑:“那大哥所见?” 沈忠林:“企业形象最为重要,尤其你在京驻扎,开创了科颐科技公司,你身上可容不得半点污点,何氏夫妇,到底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软骨头,报警处理更妥当,他们哪儿敢杀人?” “周懿不会有什么事的,别大惊小怪。” 他以一个兄长身份,苦口婆心劝说,好似真为他好。 “那若是,今日被绑的是央央,大哥还会如此不以为然谈笑风生么?”沈召卿吹了吹茶中白雾,语气轻飘。 恰好。 沈萝央刚因沈召卿回家,而欢天喜地追逐而来。 刚刚抬腿进门。 就听到这么一句听似冷静,实则无情寡恩的话。 沈萝央脸唰的一下没了血色。 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风,像是刀片,剐的人痛不欲生、没有生机。 沈忠林霎时间拍桌而起。 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这种事能这么比喻?” “开个玩笑而已,大哥别较真。”沈召卿放下白玉杯,指腹轻捻桌面一滴水,唇边微翘:“毕竟,换位思考这种事,人本性不会主动做的。” 沈忠林瞪着眼:“你……你……” 沈萝央心都凉了半截。 半边身子僵的麻木。 小叔,竟然用她来开这种玩笑。 那是不是说明,她在小叔眼里…… 沈萝央不敢想了。 她抗拒那个答案。 * 与此同时。 刑警大队。 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像是发现了什么。 “黄队!你来看这个微博!” 黄鹤阳熬了一夜,办公室投屏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细枝末节线索,以及尸体各个部位的图片。 他烦躁的走过去:“微博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想想怎么从沈周懿身上挖点东西出来。” 他还是觉得沈周懿不一定完全置身事外。 走去电脑旁。 看着屏幕。 黄鹤阳原本还不屑,但看清后,神情一肃,猛的清醒了。 屏幕上。 是沈周懿的微博点赞内容。 最近,也是她最后一次点赞。 是一条木雕图片。 那花纹、雕刻层次、角度、手法、多么熟悉? 雕刻技术成熟,发布图片的人看起来是一个酷爱各类雕刻艺术的人。 顺着沈周懿点赞的痕迹进去。 黄鹤阳皱眉,突然有些茫然,好像很多谜团和不解又摆在眼前,这个发布木雕作品的,赫然是立诚集团,也就是沈家长子……沈忠林的微博。 “怎么回事……”旁边人也倒吸一口凉气,好像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巨网当中,分辨不清眼前景象。 他们一直怀疑沈周懿,所以重点一直在查沈周懿细致的行踪和过往的一些情况,今天就是本着严谨点的想法,看看她平日里喜好和不容易纰漏的蛛丝马迹。 结果…… 还真从她这儿摸去另外一个人眼前。 但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有些诡异…… 一时半会儿无从探究。 “沈忠林。”黄鹤阳捶了下桌面,“把这个人调查一下,还有跟何氏的关系,把他个人习惯性的雕刻手法送去比对研究!” “二队,跟我去沈家一趟。” “是!” * * 医院。 裴谨行几乎一夜未眠。 有一口气压在胸口,怎么都顺不下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还烧着,浑身细胞似乎都在割裂,全身像是中了某种毒瘾似的,不能轻松。 他沿着床边坐起来。 邕城潮湿,暖阳很快被一团乌云遮盖。 他喘着气,唇瓣血色淡淡,眼尾洇出一抹红。 削瘦的下颌线,更利落了。 他凝视窗外。 又摸来手机,开了屏幕看了眼。 七点四十了。 沈周懿从昨晚离开到现在,没有联系过他,这并不像她抽空就要挑逗他一下的风格。 裴谨行试图起身。 被刚好进门的陈聿臣皱眉斥责一声:“你不能安心躺着?当你什么情况?命比纸薄的病太子。” 裴谨行半阖着眼,望着手机。 他们刚刚在一起。 好像一切顺其自然,好像一直是他处于一个掌握主动权的位置,好像他是那个被心爱追逐的人。 实际上。 他清楚的。 沈周懿是那一缕烟,他才是那个被动方。 “我打个电话。”裴谨行掩唇低咳一声,给沈周懿发了一条微信,她没有回复后,他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关机状态。 裴谨行眼窝深沉。 “你昨天确定看她回家了?” 陈聿臣啊了声:“回去了吧,他们那小区我开车也进不去,反正是亲眼看她进了小区了,怎么了?喂不是吧,你这么紧张干嘛?”他嗤笑:“不是吧?你真那么喜欢那妞啊?” 裴谨行唇色欲发素淡。 心里莫名有根弦紧绷着,总觉得不对劲。 他一边点开某软件,一边慵声回: “嗯。” 第七十二章 裴谨行不再靡坚不摧 “我说,你能不能躺回去?伯母都打电话来问你了,你折我这儿,我爹都得打断我的腿。”陈聿臣无奈的扶额。 裴谨行不吱声。 他心下泛着些许说不明白的涩味,乌压压的闷在身体里,吊着一口气似的,直觉告诉他,不太对。 “你车钥匙给我。”他收了手机,顺手就拔了手背上的针头,动作有些粗鲁,针口溢出些血迹。 陈聿臣诧异:“你干什么?我才给你换了药,这一小支三十多万呢我操!” “别啰嗦。” 裴谨行眉心聚拢一团郁气。 这双眼,幽暗如礁,透不进半点光痕。 陈聿臣被重重噎了一下,脸色也沉下来,“出什么事了?我送你去。” 裴谨行没应,抓着外套就往外走。 陈聿臣暗骂一句。 不要命的疯子! 转身就跟了上去。 裴谨行让陈聿臣开车去了趟沈周懿家,她车在车位停着,但是人没有回家,截取了一小段监控这才明白,她的确是出了些事情,被人带走了。 “沈小姐出事了?”陈聿臣有些心虚,去看着旁座男人低敛的眉眼,“明明看她进了小区……” “数据线给我。”裴谨行手机快没电了,他没有责怪陈聿臣,只是嗓音透着浓深不着边际的沉凉,显得人更薄情寡义了。 陈聿臣递给他。 充上电后。 裴谨行熟稔地找到一app,输入密码、输入代码、破解层层防火墙,密密麻麻的字符在刷动,最终定格了沈周懿手机定位地址,不太稳定,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出了东郊外23公里处。 这是四小时前的地址痕迹。 “去这个地方。”裴谨行神情说不出的阴翳,徒增头皮发麻的死寂,他把地址输入导航,全程四十分钟的路程。 陈聿臣立马调转车头。 在途中。 陈聿臣还是忍不住侧首去看旁边病恹恹地男人。 他情绪很低,是那种风雨欲来的危险信号。 沉坠下来的眼睫毛,黑漆漆的透不进半点斑驳明亮,他始终盯着手机,不停地、不停地破解、确定着更详尽的范围。 握着手机的漂亮骨节,是惨白的。 陈聿臣没来由地觉得心头被什么钝器凿了下,他直觉,京城人人惧之的裴谨三爷不再靡坚不摧。 自己身体还千疮百孔,犯一次,动辄半条命,他就用这剩下的半条命去为一个女人拼?交代给谁去做、去查、去寻不行? 想要说的话突然散在喉咙。 陈聿臣皱眉。 人与人之间应该自有定数,裴谨行从小生在纸醉金迷又血色汹涌的奢靡腐败中,他该是清醒无情的,他应该,不会让自己置身于不复之地—— * * 天是阴沉的。 好像在昭示着某种风雨欲来。 沈周懿手腕都快被粗糙的麻绳磨出血,火辣辣的疼。 而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二人,好像顷刻之间被抽了骨髓,精神都恍惚了,尤其是何父,他一张脸惨白着。 言犹在耳那轻描淡写警告的话。 他突然笑出泪看着沈周懿狂笑:“沈二爷啊沈二爷……你们沈家这个半路回家的私生子,可真不是个人啊……” 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 生杀不眨眼的魔头! 他们哪里能玩儿的过那个狼子野心的男人呢。 还不是刀俎鱼肉? 何父散了一口气,只觉得事情有转圜之地:“没关系,只要我能出国……只要我孙子能活着,我就还有机会!大不了……” 他是男人,他有退路的。 何母呆坐原地许久,她精神恍惚了一阵,突然凶恶地瞪着沈周懿:“不会的……沈召卿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直觉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何父却一心自己血脉延续和出国事宜。 他怒骂:“你别发疯!老子家的根绝不能从我这儿断了!现在还有一线生机,马上送沈周懿回去,沈召卿他怎么能做杀人越货那种勾当!” “姓何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何母突然就发疯似的冲上前咬了一口何父的肩膀,“你想撇下我,撇下我这个半老徐娘,你从给他打电话开始,就没有把我算在其中,就算出了国,你也不会善待我……” 何父心头大骇。 他眼神闪了闪:“你,你放什么屁?!” 沈周懿宛若置身事外的看着二人狗咬狗。 纵然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到了这种时候,照样互相猜忌、分崩离析、人心哪里经得住推敲。 何母似乎清醒起来了。 也更加恼怒了。 她怒红着眼,阴狠道:“你休想抛下我过你的好日子,老不死的,你根本心疼的不是你儿子!” 何父被骂的心虚,也更气愤:“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 话音未落。 何母突然就发疯似的扑向沈周懿,手里还握着不止从哪儿捡来的玻璃碎片,就要往沈周懿大动脉割。 沈周懿眼睁睁看着。 眼前似乎变成了慢镜头。 风都静止了。 耳边是何父凄厉的怒骂声。 眼里是何母狰狞可恶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她浅浅地眯了下眼。 在那玻璃触及她脖颈肌肤,命悬一线时。 一个人突然就从暗处冲出,手中事先准备好的刀子,刺进何母的胸口,森然道:“贱货,动她,就该死!” 沈周懿缓缓抬头。 看着眼前人。 她眼里甚至没有意外,反而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 出来了啊—— * * 沈家。 黄鹤阳他们登门时。 沈忠林都没想到,这件虐杀案件竟然会落在他头上。 “绝无可能!”沈萝央急急护在自己父亲面前,俏脸惨白:“我爸爸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何益华!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黄鹤阳出示了证件和证据:“这是我们最新得到的线索,沈忠林酷爱木雕,对雕刻了如指掌,如果不是沈周懿的点赞,我们都摸不到你这里来,所以,你得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是否清白,我们都会查清楚,请配合。” 沈忠林没来由的浑身发冷。 他问:“沈、沈周懿点赞?” 黄鹤阳:“是的,带走。” 沈忠林手腕上被铐上手铐。 他眼前昏黑。 好像……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 何益华的死,分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沈周懿从未与他们亲近过,却在这个时间段,突然点赞他的微博?! 第七十三章 你不能打他的主意 沈忠林被强制带走调查。 原本风平浪静的沈家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厮杀当中,好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根本没有任何避躲机会。 何益华案,在网络上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因为前有与画家沈周懿之间的纠葛恩怨,反转了几次,揭露了这个人本性极恶,以至于在死亡后,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法制节目记者、社会新闻记者,都蹲守警局。 第一时间知道了警方动向,第一时间跟到了沈家。 亲眼看着沈忠林被带走。 社会新闻记者只知道怎么利用热度来吸引流量,顿时编辑发布了新闻贴,沈家沈忠林疑似与案件有关逮捕。 一时之间。 顶上热搜。 沈忠林名下公司也被挖掘出来。 众说纷纭时。 更有何氏曾经员工出来爆料,沈忠林和何氏最近有项目上的纠纷和矛盾,一直争执不下,关系并没有表面和睦。 这么一来。 好像更让网友往某个方向猜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条:「沈忠林为夺权,恶毒谋害亲外甥女」的帖子出现,更加剧了事态…… * * 猩红的血。 顺着刀具往下淌。 水泥地很快被染红。 何母目眦欲裂倒地,身体不住的抽搐,这一刀,直奔着她的心脏,回天无力。 而刺她的人。 身高并不是很高,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缺了手指。 穿的朴素,面相甚至老实憨厚。 沈周懿抬起头,似乎很惊讶:“余年?” 男人回过头。 正是画廊保安。 只不过。 他表情已经不复平日里的唯唯诺诺,眼里的疯狂和极端浮于表面,毫不犹豫地刺死何母,他睁着眼笑:“你看,我帮你把杂碎都弄死了,你一定对我很感激涕零吧?” 何父已经被这个变故吓得一个腿软,原地摔倒,毕竟年过五十,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和精力耗着,他颤抖着:“求、求求你,别杀我!不是我要杀沈周懿的,是她,是她这个疯婆子!” 他精神崩溃又将所有罪过推自己快要咽气的妻子身上。 余年猛的怒骂:“闭上嘴!” 何父吓得眼泪横飞,一动不敢动。 毕竟他哪里见过真的杀人现场,早就吓破了胆。 沈周懿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幸好有你。” 余年手里还攥着带血的刀子,他笑的扭曲:“是啊,你不是去保安室给我留了字,说有人跟踪你,我啊,就立马跟着找过来了,你看,我能保护你。” 沈周懿敛眸。 余年回来上班了。 在何益华死亡后第二天。 重要的是…… 她眼里似乎坠着几分微光,缓慢说:“何益华,是你杀的,对吗?” 何父听闻这句。 猛的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 余年曾经是木工。 手指怎么断的,有可能是他曾经杀人断的,也有可能是作业时候伤的,何益华,绝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余年显然不慌不忙,他去用带血的刀子去割沈周懿手腕上的绳子,阴森森的笑:“是啊,那狗杂碎,太嚣张了,画展那天还踹了我好几脚,他又欺负你,所以我啊,早就想好了要让他死的痛不欲生,你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跟你画里似的,多好看。” 沈周懿双手得到解放。 她揉了揉手腕:“你不怕我知道?” 余年盯着她,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不怕啊,你啊,跟我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然你怎么不害怕?” 沈周懿轻叹,不回话。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余年一脚踹开堪堪断气的何母,眼神变了:“你在跟那个小白脸谈恋爱,对不对?” 沈周懿这才抬眸。 瞳色幽幽,唇边微翘,并没有什么暖意:“所以?” “那我也把他一并杀了!” 余年迅速扭头看她,眼白布满红血丝,变得格外可怖疯狂,面貌狰狞。 沈周懿长睫在眼下落拓深浅不一的影,她站起来,好像是头晕,随意抓了一根钉满钉子的木棒支撑着自己:“那不行啊……” 余年:“你什么意思?” 沈周懿耳边轰鸣,她指腹摩挲着木棒,浅笑盈盈:“他是我的男人。”她唇边弧度又猛收,顷刻之间冷漠的刺骨,“你可不能打他主意。” 话音刚落。 她好像突然来了力气。 抓着木棒狠砸在余年头上。 余年一直认为沈周懿柔弱无害,根本没有防备,霎时间尖叫倒地,血从头上流下来。 沈周懿获得自由。 毫不犹豫地狂跑。 余年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他被引出来,沈周懿离开,对他绝无好处! 他忍着疼,去追沈周懿。 不识好歹的女人。 腿应该敲断! * 沈周懿跑的速度不慢,但是这个厂房太大了,曾经施工到处是杂物,门口是一处和水泥用过的铺了塑料布的小水池,她一边跑一边计算怎么快速打开门栓。 但是就算余年受了伤,到底是男人。 在她摸上门栓时。 肩膀也被抓住。 那一瞬,沈周懿突然冲傻眼的何父吼:“如果你不想也死这儿,把我手机开机,联系我小舅,报警……” 她被拖拽回去。 因为挣扎。 余年一只手不方便,沈周懿挣脱,摔进了冰冷的水池里。 呛了一口布满灰尘的水。 太冷了。 沈周懿浑身都在抖,她呼吸开始困难。 但是没停止反抗。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里疼的她眼睛都睁不开,冷水刺骨,她换不过气,真要死了。 余年抓着她手臂往下摁,几乎要抠破她肌肤,不停吼:“那么在乎那个男人啊?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会抛弃你的,听懂了没?!” 他一边控制沈周懿,一边举起刀子。 只有砍了她的腿,才会听他安排。 只有…… 砰—— 倏忽之间。 门口一声枪响。 震了整个厂房,回音不断,震的耳朵嗡鸣,势如破竹又不留生路。 子弹穿透不厚的门栓,门被从外用枪打开。 子弹冲击力太强了,瞬间没入余年肩胛骨。 摁着沈周懿的手松开。 惨叫倒地。 沈周懿试图从水中爬起来,门外透进来一束光,有些刺眼,她往下沉,水不深,但是她犯病了,呼吸不上来,不停呛水,濒临窒息。 要死了—— 她真回不去见他了—— 她—— “沈周懿!” 她好像听到了裴谨行的声音。 是幻觉吗? 下一瞬。 她腰肢被一双臂膀从水里捞出来,紧紧锁在怀里,她猛咳几声,眼前模糊,入了一双泛红的眸子。 “甜……”她想开口。 但是她肺里似乎被揉碎,缺氧到近乎休克。 而他懂她的痛楚。 丝毫不介意她此时的狼狈与脏乱,倏地捏住她的脸颊,让她微张开嘴,他低头擒住唇,温热的气息瞬间占据了她感官。 他在给她渡气。 用最颓靡绝望的方式。 她微微掀开眼,好像看到他眼尾缀着的一抹清透水色。 第七十四章 裴谨行就是彻头彻尾的疯批 他的气息又稳又深,滋润着她撕裂的肺部疼痛感,不停地、不停地、她好像置身于一处绵软之地,脚下虚浮,踩不到重心,只能任凭他来拯救她这条濒临干涸的鱼。 “别慌,慢慢喘匀了气——” “深吸慢吐——” “嘴张开。” 裴谨行的声音有些哑然,像是打磨过砂纸似的,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耳畔。 沈周懿眯着眼,胸腔不停起伏。 她近乎贪婪似的吸取他给予的氧气。 渐渐地,沈周懿那种窒息感在消逝,眼前开始清明,不再陷入昏沉黑暗,她好像被从深渊打捞起来,窥见了一丝天光。 “你来了啊。”她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地蹭了蹭他微凉的鼻尖,声音柔软。 裴谨行呼吸很重,他那双眼像是沉溺在深海永不靠岸的坚冰,眼尾漾起的撩人弧度都变得不近人情,他深深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大手轻抚她濡湿的后脑勺,“好点了吗?” 沈周懿点点头,她能自己坐起来了。 “大概是死不了了。” 裴谨行大概是皮肤太白,眼圈还晕着红,他滑动喉结一言不发的将她抱起来,迈着大步子往外走。 陈聿臣进来,将裴谨行别在腰侧的左轮枪抽走。 眼里震惊不减。 这家伙。 这里可是国内! 他是真不怕惹了什么事端! 沈周懿手脚软趴趴的,还是礼貌的和陈聿臣点头打招呼:“陈医生。” 陈聿臣面上回应,心下却有些复杂意味。 他大概真是低估这个沈小姐了…… 裴谨行面上几乎没什么情绪,唇色淡淡,眸光都潋滟不再,好像是裹了层初冬的潮润湿气。 他根本不给沈周懿与陈聿臣多费口舌的时间。 径直将沈周懿塞进车内,温热的空调热气扑面而来。 驱不散他周身那种阴霾肆意。 “穿上我的外套,格子里有干毛巾,擦干净。”他语气缓而凉,始终没有抬起眼看她,眼睫毛似乎还残留湿润痕迹。 沈周懿想捉住他的手。 裴谨行却关上了车门。 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那清瘦又高的身影迈步重新进了厂房内。 他关上了那道生锈的铁门,隔绝了她的视线。 沈周懿望着那个方向,她抱腿坐在皮质座椅上,淡漪盈盈的眼眸缀着不明的色彩,天更沉了,邕城多雨,乌云一层层的覆盖下来,潮湿即将汹涌。 她大概知道。 裴谨行正热烈的喜欢她。 余年被子弹射进肩胛骨,半个身子都疼麻了,冷汗直冒时不时的疼的叫喊,他错愕地看着从外面回来,一身病号服,看着病恹恹却又戾气重的骇人心肺的男人。 余年往后蹭着:“你想杀我?” 陈聿臣皱眉看向裴谨行。 他耷拉着睫毛,然后朝着他伸出手,一双黑泠泠的瞳眸不含温度,陈聿臣头皮一紧,下意识护住怀中的左轮枪:“你别乱来,想玩儿死这种人有千百种方式,真弄死他,你在京城那边不好交代。” “不杀他。” 裴谨行微咽了咽嗓子,语气淡的令人脊骨发寒。 陈聿臣是知道他的疯劲儿的,研究院才提上日程,f国那边还虎视眈眈,裴谨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边必然会出动。 “你想干什么?” 裴谨行伸手将枪夺过来,示意陈聿臣另一边:“那男的要跑。” 陈聿臣回头。 果不其然。 何父已经偷摸想要离开这里。 陈聿臣皱眉,快步上前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拎回来。 “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啊!我没动沈周懿!”何父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 裴谨行不理会。 却走到余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抬起一只脚,就着鞋底砂砾,狠踩被子弹破开的血肉处,大片鲜血汩汩往外流,疼的余年放声大叫:“啊啊——” 裴谨行半阖着眼,声音很低:“她那病,严重时会要命。” “啊——!” “她怕冷,你将她往冰水里摁。” “松开……啊!” “她差一点,就休克了。” 凄厉的惨叫声下,裴谨行的声音慢声慢调,字节缓却透着残忍。 何父吓得双眼呆滞。 陈聿臣紧绷着神情,没阻止。 直到,余年那肩膀快要被碾碎。 裴谨行才抬起脚,黑睫微垂,俯身半蹲在他面前,骨节修长冷白的大拇指滑动左轮枪的子弹夹,机械声磨在耳朵里,阴森又无情,像是索命的鬼。 “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啊!”余年快要疼到昏厥,却还是狰狞的狂笑,眼球都快掉出来似的。 裴谨行情绪没在脸上浮现,但是却在余年叫嚣那一瞬,枪口怼着他伤口处捅下去,本就断裂的肩胛骨被生生的砸碎,不成型,血肉更没了支撑,仿佛将这片生剖似的彻骨疼痛。 非人能承受的疼痛下。 喉咙几乎都要惨叫到失声,短短两分钟,余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一样。 被面前年轻男人轻描淡写的手段折磨的恨不能立马死这儿。 “我知道,你们这类草菅人命的精神变态,不怕死。”他对面前的惨叫充耳不闻,仍旧用冰冷的枪口剜着,“我不会杀你的。” 话落。 一枚带着血与肉的子弹被生生剖出来。 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陈聿臣立即将子弹捡起来收走。 余年瞬间脱力,双目失神,他那半边肩膀,原本只是中枪,现在已经血肉模糊,骨头都碎成渣,一条手臂就这么废掉,得截肢才有生还之地。 而裴谨行,明明好像并没有做什么。 陈聿臣抿唇。 这才是裴谨行的疯狂与残忍的一面。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剥皮剜骨的疯批。 “杀了我……杀了我……”余年奄奄一息。 他知道。 自己被抓捕也是死,一审二审,各项流程下来,死刑必不可免。 但是…… 他怕落在这个男人的手段内。 裴谨行站起身,白而瘦长的手握着枪,猩红血色沾染在那只过分漂亮的手上。 颓靡又残虐。 他唇畔一扯:“怎么会呢,你还要接受审判,还有一小段牢狱享受,慢慢来。” 余年目眦欲裂。 疯子—— 他是疯子! 裴谨行徐徐转身,淡眸凝视傻眼的何父:“看到了什么?” 第七十五章 我很担心你 何父张着嘴,表情呆滞又惊恐,他目睹着躺在地上的余年,那可怖的血色。 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颓唐又倦懒的男人,那双深如暗礁的含情目,笑而残忍无情,仿佛下一个就是他一样。 “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没有……求你,求你别这样对我……”何父哭的满脸惨白,腿软的没办法支撑自己身体。 裴谨行握着枪的手垂着。 指腹不停地滑着保险,淡声地笑:“紧张什么。” “守法公民自然不会在你这种蛆虫身上浪费我的力气。” “只是。”裴谨行微微弯腰,用枪口挑起何父布满汗液与眼泪的下巴,他眸色深的透不进光:“有些说辞,我得教教你。” * * 警笛声由远及近。 穿透了雨色萧条中。 警戒线被拉起来,围困整个郊野厂房。 罕无人烟之地,几乎没引起丝毫地影响。 警方来时。 何母咽了气,余年已经大失血晕了过去。 只有何父,颤抖又心神恍惚地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他想杀人灭口,杀了我老婆,我才与他搏斗,他是杀了我儿子的凶手,我是为了报仇才跟他在这里厮杀……” 仿佛已经神志不清,但是却将这边情况如实交代似的。 “他就是何氏老总,没想到在这儿。”其中一警官皱眉,现在场面有些太过震撼,死了一个,伤了一个,疯了一个。 “至于这个受伤的。” “带回去调查,沈忠林那里可能有误差。” —— —— 沈周懿肺部发炎了。 与裴谨行一通去了医院,陈聿臣明显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很快给沈周懿安排了病房,因为是高级私人医院,病房空置不少,安静又保密。 就安排在了裴谨行的隔壁。 沈周懿吊上了点滴。 她其实没什么事情。 最多就是何母那一巴掌。 至于她换气过度犯病,这个过去也是常有的事情,算不得大惊小怪。 “好在,没什么外伤,只不过你这个病,没什么确切的治疗办法,只能平日里多去注意。”陈聿臣给她调了调点滴的速度,表情也没有什么惊诧,很稀松平常似的,“休息一天就会好。” “谢谢陈医生。” 沈周懿浑身在打冷颤,她没什么困意,眸光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方向,好像挺无奈道:“他呢?” 陈聿臣一顿。 低头看她。 沈周懿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裴谨行解决完厂房事情后,上车之后抱着她让她闭眼休息,之后,来到医院,他就没来看她了,他好像有些冷淡。 陈聿臣抿了抿唇,夹在这儿,多少是不太自在:“他在隔壁,你也知道的,他也在生病,一晚上没休息,可能太累了。” 沈周懿恍惚了下:“是吗?” 一晚上没休息? “没什么事的,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吧,今儿这事儿会处理好的,不会牵连到你头上,那俩男的已经被逮捕了,很快水落石出。”陈聿臣安慰。 “好。” 沈周懿应了声。 心思飘忽。 陈聿臣很快离开。 沈周懿躺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出意料,沈忠林的确已经被抓了,他、以及他公司的形象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网络平台争论不休,再加上,她事先就安排好的,曝光沈忠林当年对她所作所为,更是精彩纷呈。 微博沦陷了。 沈忠林当然不会被定罪。 最多就是关几天调查。 真凶余年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查,才能确定沈忠林的清白,届时,沈忠林就算出来了,他也臭了。 让他背上嫌疑人罪名去闹大,只是一剂调味料罢了。 一个企业。 最重要的就是企业形象。 老总却一桩一件的恶劣事件牵扯,商人最看重稳定性和长久利益,沈忠林在圈子里也失了信誉,这是一次重创,要不了命,却也半死不活。 沈周懿关了屏幕。 她侧头去看窗外。 清色水痕蜿蜒而过玻璃,明明是临近中午时分,却像极了天之将塌。 躺了大概十多分钟。 沈周懿喘了口气。 拔掉了手背的针头,下床,离开了病房。 她来到了隔壁病房。 因为她在最后一间,所以裴谨行这里也好确定是哪一间。 她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沈周懿便推门进去。 窗帘是拉着的,病房黑暗的没有什么光,前面的路甚至都看不真切,但是格局一样,她只能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摸索。 正想去开窗帘。 隔间洗手间传来响动。 砰的一声。 沈周懿步伐一顿,旋身看向那个方向,她一边往那边挪,一边轻声叫,“你在吗?” 走到门口。 她再次敲门。 “是掉了什么了吗?”沈周懿有些担心他。 裴谨行脸色好像一直不太好看。 她莫名有种并不是很好的感觉。 许久。 里面才应了声:“没什么。” “你别进……” 话没说完。 门开了。 那一瞬。 洗手间的灯也被他迅速关掉,沈周懿眼前一黑,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陷入死寂的黑。 她一顿,抬手往里面摸。 “你关灯做什么?别闹,我有些近视。”这样更什么都看不清了。 裴谨行视野里,他能捕捉到她的身影,她进门被绊了一下,趔趄地往前两步,前面就是浴缸,很容易摔,他唇瓣一抿,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往他身边一拽。 “你过来做什么。”他浑身气温很高,俯身说话时,正好喷在她耳廓,酥麻的痒意贯穿。 “担心你。” 沈周懿心里莫名很空,有意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他身上有消毒水的味儿,还有血腥味儿,不是很重,却很明显,她细眉起了褶皱。 “你身上怎么还有血味儿?”她伸手去摸他,“你哪儿受伤了?裴谨行,你开灯。” 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以及—— 一个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力度的拥抱。 他靠在盥洗台边,曲着一条腿,蹭进去,将她半挂在他身上,长臂横在腰肢上,紧紧地、一寸一寸地、收紧。 他呼吸逡巡在她脖颈。 很烫。 第七十六章 沈周懿,你真的喜欢我吗 “甜心……” 沈周懿难耐的想要躲开,但是他的手像是烙铁,又烫又紧,她被困于这分寸之地,严丝合缝地、与他遨游在着暧|昧的范围之内。 “陈聿臣说给你吊针了。” 他不理会她的细微推搡,微弓着腰,鼻尖若有似无地轻蹭她雪白的天鹅颈,一点一点、慢的磨人。 莫名地。 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在狩猎成功一只小鹿时,逡巡着、观察着、该从哪儿品尝最为鲜美。 沈周懿头皮不住的发紧,脑子里有些乱,但她还是抬手,想要抱住他的腰肢,他穿的真的很单薄,一件儿特别宽大的病号服,她的手很容易溜缝儿钻进去。 烫、 又烫又紧实。 纹理明显,匀称的浅浅沟壑、性感又充满力量感。 她有些舍不得挪开手,但是又觉得不太妥当,便虚虚地从前绕到后,半拢不拢他的后腰。 “我刚刚拔了,我想过来看看你。” “……嗯?” 他胸腔发出的这声,裹挟鼻音,尾音略沉,倦淡又欲。 “你肺部发炎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他虽是这么说,但是也没有想着放开她,安静的空间里,裴谨行的呼吸声挺明显的,语速很慢也很淡,好像……情绪真的很低。 沈周懿有些贪婪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又清冷又浮着燃木的燥,“我能在你这儿吗?” 这回。 他不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秒钟。 他才若有似无的溢出一声气音的笑。 比外面的寒雨都入骨激荡。 沈周懿在黑暗中想要捕捉他的眼神,她觉得,他现在情绪很差。 她直觉。 “那呆会儿吧。”他说。 “姐姐。” 裴谨行咬字挺轻的,淡淡的京腔总是特别撩人:“你知道吗,我今天在没见到你的漫长时间里,我都在想,要是你伤着哪儿,碰着哪儿,亦或者……出了什么事,我会怎么样,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沈周懿静静听着。 “我好像挺怕的。”他像是笑了下,薄唇贴在了她肌肤上,细细的啄吻,“形容不出来的感受,心有余悸,感觉心都跳不动了,快支撑不住我的身体了,我感觉,我好像要死了。” 沈周懿不敢动。 但是太难耐了。 “裴……很痒。”她仰着头。 下一秒。 他张嘴,牙齿咬着她那块儿肌肤,力道不算特别重,但是也不轻,会留下印子,他要发狠却又收歇:“可你却是故意的。” 沈周懿一愣。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你知道余年是什么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知道当初何益华会去画展,你算到了、利用到了一切,把自己也算进去。” 或许是环境太黑暗了。 男人的声音都显得很是令人窒息与心头不安。 沈周懿静默。 抱着他腰肢的手,缓缓地放松。 裴谨行感觉到了,他又狠狠地咬她一口,继而转舔|舐,声音淹没其中,“我给你搜罗来证据,又暗中帮你将何家的违法经营全部深掘出来,成为何家致命一击,你把沈家也算计在内,把控着时间,确保在沈忠林与何家项目矛盾阶段,将何益华事情发酵。” “何益华多么嚣张跋扈啊,他那种个性,迟早会出问题,恰好,余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杀过人,没被逮捕,嗜杀又没有人性,是ychopathia,人命不当回事,这两个人碰撞,注定了何益华的结局。” 他感受到了她在逐渐松弛的身体。 手顺着她脊背向上,轻抚她脖颈,又顺着发丝插进头皮,嗓音沉而淡:“前提是,你知道沈忠林热爱木雕,所以你那副《人皮假面》就是这个类似于雕刻画法,可以方便后续事态,你又不着痕迹点赞了他送你的驯鹿木雕,将火引到他身上,让他成为嫌疑人。” “何家彻底完了,中型上市公司,就这么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沈忠林又因为前因后果的铺垫,成为嫌疑最重的人,公司背负恶名,股市大跌,项目终止了一个又一个,不死也扒层皮,你清楚何氏夫妇会对你出手,你给他们留了空隙,你去找了余年,让他跳出来,真正的凶手出来,关于你的一切也就结束了,并且,他跳出来后就不会留下那歹毒的夫妇二人的命,这个短短的时间里,你把所有人都算进来了。” “包括了我。” 他陈述的声音缓慢,大概是因为生病原因,显得气息很轻很不稳,但是字字句句,却完整的剥离。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沈周懿压至眼前,唇与唇间距,几乎要贴紧。 沈周懿抬眸。 她似乎看清他的眼睛了。 很沉寂,又很轻嘲,他眼尾缀着不明显的色泽,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好像是某种殊死博弈。 沈周懿彻底松开了他的腰。 裴谨行啊。 他太聪明了。 他也太懂剖析她了。 “那你,打算怎……” 她语气很平缓温柔,一如往常那般。 他却低头,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唇,气息强势又带着狠意撬开,雪松干燥又清冷的淡香包裹着她,明明是温热的,却也冷漠的令人骨节一寸寸冰封。 她被他勾着腰转身,搡到门板上,肆意妄为,吞食着,雨打窗棂,噼里啪啦的水声,好像奇妙的合上了拍,昏暗无边,他好像半点温情都不给她,又狠又欲地将她淹没在这厮杀的情|色当中。 手边的东西全部被扫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响。 震的人心头发颤。 沈周懿一时受不住。 她抬手去推搡他胸膛。 被他攥紧,反剪至头顶。 她唇胀痛,眼里逼出几分生理泪水,她感觉他想要将她彻底的吞食入腹似的,他太凶了—— “裴谨行……”沈周懿艰难的得到一丝空隙,从唇齿挤出这么三个字来。 终于。 窗外雨声嘈杂,盖过了狭窄洗手间里的动静。 他停下来了。 埋在她颈窝,喘着气。 不知道究竟是谁赢了这场殊死搏斗。 他慵倦的嗓音慢慢笑着,清冷又颓唐,哑的酸涩泛着苦:“沈周懿……” “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七十七章 酸涩与淡漠 这句话后。 寂静的令人难过。 成年人的世界里,许许多多的权衡利弊,人总会下意识的占据在对自己最有利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趋利避害似乎已经成了思维惯性,纯粹这种东西,是幼时的妄想。 沈周懿沉默了有一阵子。 她眸子轻颤,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她心里空洞洞的,想要努力捕捉一丁点情绪,但是没有,她在不停地猜想,喜欢这种东西,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觉得她是喜欢裴谨行的。 可好像,话到嘴边,她叙述不出具体。 “开灯好不好?我想看看你。”沈周懿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在黑暗中去寻找他的唇:“谨行——” 她第一次这么叫他。 声音软柔的快要将他溺毙。 裴谨行抬手,细长的指尖勾着她耳边的碎发,在这寸厘之处的炽热范围,好像无尽的温柔缱绻,“姐姐,你要我舍,有何不可。” “但是——” “不用费心竭力的用自己来筹谋算计。” 那一刻。 他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体温分离,好像有一阵清凉的风见缝插针的遍布四肢百骸,激荡起一层鸡皮疙瘩,是冷的。 啪—— 灯亮了。 她抬头。 他一直低着头。 他皮肤真的很白,以至于现在更病恹恹的白,唇还残留几分潋滟,可见刚刚吻的多么凶猛激烈。 “看好了吗?”裴谨行尾音似乎勾带一声笑,颓厌又漫不经心地,始终没温度。 沈周懿眼眸恍了恍。 垂在身侧的指尖冰冰凉。 “回去吧。” 裴谨行不管她态度,好像始终对她温声细语。 但是不一样了。 沈周懿说不清那种感受,她好像被挖空了那么一瞬,肢体有些僵硬的转身,一直以来的沉静与淡然,让她没有什么行动表示。 开门那一刹。 身后说:“我要回京城了。” 沈周懿顿住。 她忽然心肺有些丝丝缕缕的抽痛,她皱了皱眉,抬手摁住那块儿,难道是犯病后发炎的症状? “什么时候?” “今天吧。” 又是一阵静谧。 沈周懿眼睫卷动,声音瓮声瓮气:“不会再来邕城了?” “近期不会。”他还是有问必答。 “好。” 沈周懿没再回头。 她死死摁着胸脯,抬腿往外走。 门开了又合,响声回荡。 那一缕幽香好像在空间里逐渐的散去。 裴谨行才动了动,他单手支撑盥洗台,顺着那块儿倒地坐下,被他遮挡的盥洗台上,有一个容器,里面注满了猩红的鲜血,台面放着针管,洋洋洒洒在白瓷台面落下不少血。 裴谨行唇色霎时间淡去。 他脖子上暴起青筋,手臂被扎的针眼还冒着血。 浑身像是被刀片不停地割裂似的,耳鸣、眼前发黑、心脏被揉碎。 陈聿臣冲进来时候。 脸色骤变。 急忙上前将裴谨行搀扶起来:“你情绪平稳一下,这次怎么没用?那个药剂不是已经抑制了毒素了吗?” “裴谨行!” “我没死。” 裴谨行掀起眼皮,“叫什么。” 陈聿臣脸色不好看,忍不住低骂:“老子就没见过你这种不把自个儿命当命的,赶紧回去,何道商会这次机会不可多得,那个c03药剂必须拿到手,别搞什么情情爱爱了。” 一个女人。 差点把他命折了。 现在陈聿臣只觉得。 别人都是累赘,对沈周懿开始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裴谨行的情况了,裴谨行这二十三年,如履薄冰,裴家是裴家的水深火热,国外是国外的虎视眈眈,那些人都恨不得让他死无全尸。 从出生就被下了毒,不动情动欲,为了扼杀他的继承权,想要彻底断了他的子嗣,这是最恶毒的一种行径。 好在裴谨行一直薄情寡欲。 再大点。 他被放养至f国,f国为了控制他,注入了新型ya1毒素,就跟最强的毒*似的,断不开药,慢慢一点点消耗他的身体,保不齐什么时候爆发,要命还是什么后果,谁都不确定。 只能每天抽血。 每天研究血液里成分,说不准能研发出解毒药剂。 所以他们一直叫他病秧子、短命鬼。 裴谨行回国后,也就一直乐忠于体验生活,世间百态,各行各业不停地尝试,探险极限,好像真死在这种乐在其中的快感当中,他也无所谓了。 谁承想。 他偏偏跟一个女人扯上了关系。 这是陈聿臣最不想看到的。 本以为他只是游戏人间的不走心的玩玩,现在…… “嗯。” “回去。” 裴谨行敛目。 她到头都没有说,到底喜不喜欢他。 显而易见了是不是。 陈聿臣察觉他情绪,“你……你们刚刚吵架了?” 裴谨行缓了口气,细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陈聿臣啐了一口,心里很不是滋味。 “帮我订个票,我下午回去。”裴谨行坐在床上缓着劲儿,他半眯着眼,看着窗外的萧萧雾色,“她这边你多看着,别让身陷囹圄。” 陈聿臣神色复杂,“你不会真喜欢这女人吧?” 裴谨行闭眼躺床上,声音很淡,淡的像是安慰自己。 “我答应做她的避风港。” 尽管。 她不喜欢他。 尽管。 她只是利用他。 裴谨行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 可他更生气的。 好像并不是她的冷漠。 而是,她只身赴死,用自己做诱饵,坐看他人厮杀,而不将他利用的彻彻底底,让他来帮她清除一切余孽。 他轻嘲地翘了下唇畔。 ——罢了。 * * 沈周懿回到病房。 呆了不知多久后。 陈聿臣又一次的来了。 进门,他脸色似乎没了平日里的自来熟调笑,“我来测测你体温。” 沈周懿回头:“他走了?” 陈聿臣点头:“回去了。” “他身体情况,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陈聿臣摇摇头:“到时候,你们自己聊吧。” 末了,他绷着唇:“总之不太好,你对他好点吧。” 沈周懿沉默了许久,她起身:“谢谢,我不烧,就回家了,麻烦陈医生了。” 沈周懿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她途径隔壁时,果然空了。 心里有些酸涩滋味。 说不清楚。 几经周折再次回到家门口时。 沈周懿看到了她门口柜子上放着的一大束艳丽的香槟玫瑰,朵朵娇艳欲滴,品相少见,不是凡品。 第七十八章 爷会给你铺个一路坦途 沈周懿盯着那一束玫瑰。 她走过去蹲下身,很大一团,上面放着一张纸条,是快递写了留下的:沈小姐您好,这是裴谨行先生昨天为您定的花,定的是今天上午九点送达,您家里没人,等了二十分钟就跟物业说了声,给您放这儿了,见谅。 可能是放的太久了。 亦或者被什么人路过碰过、蹂搡过。 玫瑰花瓣掉了几片,娇艳依旧,但是形散了。 沈周懿眼神沉沉地望着这么一束玫瑰。 她从小就喜欢这种带刺、美的热烈肆意的花,所以英文名也叫了rose,平日里时常会在家里放一朵,日日更换,毕竟美到极致,不容易保留花期,一夜便会枯萎。 也有不少男人送过她。 或追求,或寻欢,或倾慕。 她一笑而过。 无感又无趣。 现如今,是裴谨行送的。 好像感觉又有不同之处,心里的滋味,沉闷着、勾带丝丝缕缕的涩味、像是烦躁、又像是空无缥缈。 她抓不住。 蹲了好一会儿。 沈周懿才发现玫瑰里还有一张卡片。 她神色淡淡地拿出来翻开。 卡片上是他笔锋凌厉,笔势豪纵的字体。 「人活在这个世上,敞亮是给自己的,你可以有你的行事法则,或好或坏自由定义,任世界去糜烂,你往上走,阶梯会砌好,沿途玫瑰会盛开,爷会给你铺个一路坦途。n'ayez pas peur, allez de l'avant——」 他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国外,自有一份无拘无束的灵魂与浪漫,字字没有爱,字字都是爱。 沈周懿捏着卡片的手在不住的收紧。 她胸口闷的厉害,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好像很难受。 缓和了一阵子。 她才抱着花站起来。 进门后就寻着卡片背后花店的电话,拨了过去。 “您好,这里是ro连锁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沈周懿抱着花走到了沙发旁,细声问:“我想请问一下,你们那边是有个裴谨行先生订过花吗?” “稍等,我查看一下。” “是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周懿垂眸,神色不明:“那可以告知我他什么时候订的花吗?具体时间。” 那边顿时恍然大悟:“这位先生啊,我记忆挺深刻的,是昨天的凌晨,因为跨年订单多,我们家还没有打烊,这位先生就打电话过来询问玫瑰,店里有很多品种,就是早上运过来的,到了凌晨可能品相不如一大早,但是其实差不了多少,我们这方面做的很好的,但是这位先生不愿意,非要最新鲜最名贵的,一点儿瑕疵不准有,您这束玫瑰是重金连夜从封城空运过来的,这个品种娇贵又名贵,费了很大心思,卡片也是这位先生半夜过来写好的,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好像还生着病,您真的好幸福,被这样珍贵偏宠着,但今天专送员送过去您不在家,是玫瑰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沈周懿揉了揉眼皮,温吞说:“没问题,谢谢。” 挂了电话。 她凝视着这一大束玫瑰。 花是昨天订的。 一切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 亦或者,他早有察觉,她这个人就是生来恶骨,她对曾经百般折辱她、伤害她的人十倍奉还,她机关算尽,把一切都当做一场无形的游戏,她作为这个上帝冷眼看待一切事态发展。 而他一直看着她。 沈周懿耳边嗡鸣。 好像身体顷刻之间被抽走了力气,她不停的按压心口,很烦,很难受,摆脱不了。 许久。 沈周懿躺在沙发上,蜷缩着。 昨天他就躺在这里。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 她觉得自己也挺搞笑的,这是在做什么?他人都去京城了,保不齐,以后他都不想见她了。 …… 很烦。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脑子都是乱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铃响起来。 沈周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开门。 门口男人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服,身板颀长,贵气又清冷,眼下淡褐色的痣惑人心魄。 沈周懿嘴唇蠕动了下:“小舅,你来了……” 沈召卿凝视着她,倏地松了一口气,轻抚她的头:“没事了,阿懿。” “没事。”沈周懿笑,“我挺好的。” 沈召卿微微一愣。 面前女孩,她始终是笑着的,好像永远那么明媚柔和,可她眼眸是红着的,就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人有一些无意识的动作,是怎么都控制不了的。 沈召卿心被攥了下。 他进门,“谁欺负你了?” 沈周懿摇摇头:“没有人,谁能欺负我啊,小舅还不了解我吗,进来吧。” 是她欺负了他。 沈召卿静静地观察着沈周懿,她很平静,没有受到刺激和影响,昨天的绑架对她来说,已经激不起半点波澜,毕竟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这才算什么。 但是他还是心疼。 他的阿懿,本该万人艳羡的。 “那个人走了?” 沈召卿直言不讳,眉眼温淡,口吻也是不疾不徐。 沈周懿抬眸看他,轻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小舅啊。”顿了顿,她弯了下唇,语气挺轻松的:“嗯,走了。” 沈召卿轻抚腕表,倒也神情平淡,“他的底细,你知道吗?” 沈周懿恍惚了下:“大约知道些。” 她只查过裴谨行一次。 其余的,都没再僭越过了。 沈召卿视线缓缓落在桌面那束玫瑰上,名贵难养,运输起来麻烦,他倒是有几分了解。 “京城裴家,听说过吧。”他收了眸光,与沈周懿说话时,总是裹含了些温柔意味,不似对外的笑面阎罗,“华国第一名门世家。” 沈周懿敛目,“嗯,从小就听说过了。” 百年家族。 繁盛至今。 沈家在裴家面前,也排不上号。 沈召卿淡笑,娓娓道来,“裴家复杂,几房根株结盘,嫡庶分明,尊卑分水岭极其的严苛,势力分锯,而继承一脉,更是独立,家族子嗣自古有老一辈人来盘算命盘,裴家大姓裴,而有人生来就是贵命,肩扛重任,根据家族的房房决定,才有资格姓他们从古至今最尊贵的姓氏,裴谨。” 沈周懿眉心微拧。 难怪。 他说过他不姓裴。 “与此同时,这样的门第,这样的身份,对未来主母的选择,自然也是不容儿戏。”沈召卿看着她,很浅的笑了下,眼下的痣淡化了他的清冷之气:“但如果,阿懿,你要是真喜欢他,小舅送你去京城吧。” 第七十九章 帝景大学 沈召卿说的平静极了。 他轻抬眼睫,转而淡笑,“小舅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一路跌跌撞撞,你不是一个很轻易表露自己情绪想法的个性,但我比你自己,了解你。” 沈周懿性格看似从容面面俱到。 实则不然。 她从小为自己筑起城墙堡垒,习惯了在冷漠的环境中求生,这样的自我保护机制下,很多言语以及行为,都会竖起一层尖锐的刺,伤人伤己。 “阿懿。”沈召卿透过斑驳的光影看她,他似乎微不可察的叹息了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你想要的,小舅都会帮你,哪怕是那道看不到边界的高墙,也不是不能一砖一瓦的推翻。” 门第。 身份。 他可以给她抬上去。 他家阿懿,不需要卑微。 沈周懿眸色闪了闪,她视线落在那束玫瑰上,“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我会自己打算好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更别说是能不能踏入裴家那高高的门槛,我并不关心这件事。” 她只在想。 裴谨行是怎么想。 他现在的心情是如何。 他们现在的关系又是什么。 “你想好去京城了吗?”沈召卿音色淡淡,“老爷子这边,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他不打算翻出你母亲的案子继续查,你父亲的事,也拒绝提起,这边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所以。 去京城,才是另一个开始。 沈周懿无奈地一笑:“是啊,我当初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外公恨透了我父亲,又怎么会帮我。” “还继续查吗?” “当然,我妈妈绝不是自杀,也绝没有疯癫,她的死,是一个阴谋,我不会放弃的。” 父亲姜遇孑是京城人士。 他当年失踪下落不明,到哪儿都是颠沛流离,母亲多么骄傲啊,却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死去,父亲同一天失踪。 父亲又不爱,甚至恨母亲。 万一,母亲的死与他有关…… 她一定得弄清楚。 沈召卿瞳眸微敛,沉吟道:“那就去吧,这边不用担心了,何父已经认罪,承认了他为儿子瞒天过海的罪名,承认绑架你敲诈我的事情,也指认了杀害何益华的那个人,那人手臂废了,今天应该能手术完,警方已经查他那天的行动轨迹了,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你不会有什么问题。” 最后这句话。 似乎有一些深意。 沈周懿看向他。 而沈召卿只是微勾唇,“你该散散心了,这么多年一直泡在一个封闭的创作环境里,不如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 “嗯?” “帝景大学,听说过吧?” 沈周懿细细地想了想,“我知道,国内排名第一的大学,与帝景研究院密切相关,超一流的顶级天才会有机会进入研究院深造学习,万中挑一,专业过硬世界排名前三。” 要进这所院校,要么天才,要么超级钱才,还得有推介信才行,门槛极高。 名门贵子,都不一定能进得去。 而她父亲姜遇孑,当年就是帝景大学物理系教授。 沈召卿推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帝景学院的理事长电话,帝景美院在招聘美术短期教授,你的能力绰绰有余了,我已经给你打点好了。”他淡嗤,说不出的凉薄:“裴家在校子弟,哪怕裴家人见到你,也得乖乖低头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不得僭越。” 沈周懿微讶。 “小舅你认识里面的人?” 那可是帝景。 小舅那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今年才刚刚回国,他的总公司虽然驻扎在京,但是也才稳定没多久,就已经一夜之间给她安排妥当了这个身份差事,让她能立马在京城立住脚。 沈周懿又忍不住惊叹的调侃:“小舅在京城,这么大威望?小舅,你别是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身份吧?” 沈召卿起身,轻轻地敲了敲她额头,语气温淡:“一般,有点面子,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你的小舅。” “小舅你可别谦虚了,能把我瞬间安排进帝景去,这可不一般。”沈周懿揶揄的挑眉,心情好像瞬间在回温。 “沈忠林大概还得被拘留两天,他出来免不了一场风波,尽早动身吧。”沈召卿提醒了句。 毕竟。 沈忠林公司重创。 想要回血,可不容易。 沈周懿对此不以为意,淡然地弯了弯眸子,“他要是想保全自己,就该懂低调,真撕破脸,当年的事情我放一些证据,他就彻底完了,他不会蠢到那种地步的。” 这回。 沈忠林只能吃这个让他呕血的哑巴亏了。 她让全部人。 都逃不掉。 * * 沈周懿没有立马走。 画廊的事要交接,沈召卿帮她安排了人接洽,不需要她多费心。 等坐上飞往京城的飞机,已经过去半个月。 不知道余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认罪了,没有狡辩,很快承认了所有罪行,承认他杀人诬陷她,何父也承认曾经的罪行,二人一个死缓,一个死刑,下场凄惨。 与此同时,这半个月。 她与裴谨行始终没有联系过,二人好像瞬间断了来往似的,谁都没有跨出那一步,一切回归于漠然,好像,俩人已经在沉默中分手了似的。 而这个恋爱。 甚至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过,就以匆忙与狼狈中结束。 落地。 下午两点。 京城的气候果然与邕城大相径庭。 风中似乎暗藏剔骨利刃,剐的人肌骨生疼,到处都是茫茫白雪,前不久下过一场大雪,迎面吹拂来雪花,冰的打寒颤。 她穿的到底是单薄了些。 穿着软皮高跟鞋,脚都快冻僵了。 出了机场。 她接到了宋戎颜的电话。 “宝贝周周,我这边拍广告走不开,我派了我的一个助理过去接你了,是个很好认的车,奔驰红大g,晚上一起去撸串!”那边吵吵嚷嚷,宋戎颜被催促了好几声,才不爽的应,“宝贝,我先去了,安顿好了打电话。” 沈周懿轻笑:“好,但是车牌……”号是什么。 话没说完。 电话挂了。 沈周懿:“……” 她无奈,算了。 红大g不多,应该是挺好认的。 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视线在车海中逡巡,终于,在一角落看到了一辆红大g。 沈周懿绕着路走过去。 敲了敲车窗。 “请问,你是阿颜安排过来的吗?” 第八十章 你要叫我一声学长 这个车大多黑色系为主,路面上其实挺少见这款红。 所以看到这辆车。 沈周懿便直接寻过来了,她下意识看了眼车牌号,京a18。 这车牌,还挺屌。 宋戎颜那么大能耐搞这车牌? 车窗降下来半格,不是驾驶座,而是后面。 车窗玻璃是单向,加上天气阴沉,里面的人缩在后座,十分随意的半躺着,面容隐匿在昏暗中,大概是个男人,在里面审视着她,眼神不明。 “是你吗?” 沈周懿冷的四肢都僵硬了,实在没想到这里的温度与她想象着完全不同:“我是沈周懿,是阿颜的朋友,是她让你过来的吧。” 里面默了几秒钟。 最后说:“上来吧。” 沈周懿早就被冻傻了,她示意对方打开后备箱,对方似乎觉得烦闷,又倾身去摸了前面的钥匙,按了下开关,沈周懿自己去放了行李箱。 想了想。 她还是坐在了前面副驾驶位上。 上车,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后面的人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她隐约觉得他好像在打量她,气场有些说不清楚的戾,沈周懿微微眯眼,察觉这个情况似乎……不太对? 她转身,才看清他脸上戴着口罩帽子,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你好,请问你是?” 谁知。 她这个问题后。 他直接笑了,是那种明显刺人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不知道我是谁,就敢随便上车?” 沈周懿察觉这人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她抿唇,“我是想确定一下,是否是来接我的。” 这下后面又不说话了。 随之。 驾驶位的门打开了。 上车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不超过二十岁,五官俊秀,神情稍冷,手里拎着一卡牌,看到副驾驶的沈周懿后,他顿了顿,霎时间去看后面。 二人似乎对了个眼神。 秦仕则皱眉,这什么情况? 墨清秋跟这个女人认识?还是这个男的又发挥风流本事,半路拐了个女人上车? 秦仕则心中冷笑了声,上车启动车子,把手中卡牌扔给后面的人,这才视线落在她身上,“小姐,去哪儿?” 沈周懿总觉得怪异。 但是这人什么都不问就直接要送她,好像没什么毛病? “帝景大学,谢谢。”她语气慢吞吞,细声慢调。 这句话。 二人都眯了下眼。 秦仕则眉梢挑了下。 墨清秋好本事啊,随便泡个女人都是帝景大学的。 他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男人一眼,没再言语,直接发动车子直奔帝景。 车内放着比较嗨的曲子。 但是氛围却并不融洽。 很诡异。 谁都不说话。 沈周懿目视窗外。 手指不停摩挲手机屏幕。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不同于江南城市,这里更高楼林立颇显冰冷无情。 很快。 沈周懿接到了沈召卿的电话。 “小舅。” “我到了,是直接去找理事长吗?” “这算不算空降?”她半开玩笑。 沈周懿声音挺小的。 但是还是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注意,他们都不着痕迹地扫她一眼,尤其是秦仕则,不明显的轻嗤一下。 原来是一个托关系走后门的花瓶。 学生? 什么背景,能直接送进去? 沈召卿确定了她落地,以及安全情况,帝景大学有教授专属宿舍,就在北校区,独立的一片区域,针对不同的等级,分配不同的宿舍,面面俱到。 她只需要跟学校负责人见个面就好。 其余的,沈召卿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她不需要操心费力。 挂了电话。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就听后面男人说:“帝景的学生?” 沈周懿微微抬眸,淡淡一笑,也不打算跟陌生的人多说什么,便含含糊糊道:“算是吧。” 她也只是客套的回应一下。 墨清秋眯了眯眼,半笑不笑的:“那真是巧了,我曾经也是帝景出来的,这么说,你还能叫一声学长。” 秦仕则:“……” 泡学妹,够不要脸。 沈周懿但笑不语。 也不应,也不解释。 秦仕则侧目看了看她,眼里神情多少有些轻蔑和不屑。 帝景大学哪里是普通学校,多的是名门子弟努力拼搏想要毕业进研究院,结果,这女的说空降就空降,把别人都当笑话?怎么?研究院名额都得有她一份么? 她最好是混混日子就滚蛋。 异想天开! * 一路无言。 抵达帝景大学正门。 沈周懿侧首去看,到底是一流大学,两百多年的历史,那股恢弘韵味更显得气派。 “多谢。” 沈周懿礼貌道谢,下车直奔后车厢。 秦仕则给她打开了后车厢。 才对后面的人说:“你学妹,不送送?” 墨清秋掀开眼睛,戾而冷:“人家指不定还是你学妹,长得那么漂亮,不比那个陆俞冉好看?我让给你。” 秦仕则淡淡看他:“何道商会的分馆主事人卡牌都能丢机场,还在这儿阴阳怪气,你来这儿,到底干什么来的?” “杀个人。”墨清秋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像说踩只蚂蚁那么平和。 秦仕则:“谁?” “裴家那爷。” “……” “你死了别捎带我。” 墨清秋顿时笑起来,“行,我尽量不让你给我烧纸。” 后车厢,沈周懿将行李拖下来。 又走到副驾驶那边,看着秦仕则:“师傅辛苦了,我自己给阿颜打电话吧,你随意行动。” 秦仕则:“……” 师傅? 听这意思。 他真被当司机了? 刚皱眉,打算说什么。 沈周懿就拉着行李箱往校区走,背影恬静又气人。 秦仕则回头去看墨清秋:“这不是你勾搭上车的?” 墨清秋平静道:“不是,她认错车了,恭喜秦小少爷,在做了二十年的金枝玉叶后,当了回免费司机。” “……”墨清秋你他妈有病。 * * 沈周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给宋戎颜发微信。 「阿颜,我到了。」 宋戎颜:「????我小助理刚说没找到你,电话没打通,你就到了?到哪儿了?人呢?你飞了??」 沈周懿:“……” 默了两秒。 「我就说,你虽然二,但哪儿有能耐能弄到那种装逼中二的车牌号。」 宋戎颜:「???」 第八十一章 一股穷酸气 宋戎颜甩了个电话过来。 “什么啊?究竟怎么回事?你现在是到哪儿了?” 她那边依旧乱糟糟的,应该还在忙碌,时不时有场记声音回荡。 沈周懿抬头,打量着这所颇负盛名的学校,“我到帝景了,嗯……大概可能是坐错车了,也是个红g,不过不重要了,反正只是陌生人,好了,我要去见理事长了,你先忙吧。” “行吧,安排好了跟我说,我在这边还得呆个把月,你的夜生活姐妹儿包了。” 沈周懿浅笑盈盈:“我很贵的,你掂量着点钱包,挂了。” 挂断电话。 沈周懿给理事长拨了个电话过去,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她,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十分妥帖地帮她拉行李箱:“沈小姐,我是理事长的助理,陈方,您叫我老陈就可以。” “谢谢。”沈周懿道谢。 陈方笑着说:“您的宿舍也安排在了教授住宿区域,独立的单间公寓,就在北校区,一会儿我送您过去,学校的大致情况,我也会给您讲清楚,两天后正式入职,您看这个时间妥当吗?” 沈周懿四处观看着,校区虽有两百多年历史,但是一直在不停的修建完善,发展至今,已经非常的高规格,都是一流的设备与建造,不愧是华国第一学府。 “没问题,麻烦您了。”她莞尔一笑,“那我这两天准备一下。” 新的开始,倒也没紧张什么。 她在国外时,已经做过讲师了,也算有一定的经验。 陈方带着她来到了其中一幢楼,上了七楼,就是理事长的办公室,陈方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一声沉稳的男声。 “进。” 推门进去。 办公室装潢挺简约,墙壁上挂着一幅海派画坛大家梁老先生的《河山》,经年润泽的名贵木制桌椅,釉上了一层漂亮的包浆色泽,桌面还摆着一只珐琅彩瓷瓶。 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那幅画,起码在六千万以上,但那只珐琅彩…… 办公桌后的人。 挺出乎意料的。 他看起来很年轻,穿着正统的西装,身形板正,发丝梳于脑后,露出明明有种经年打磨的沉敛气质,有种四十岁以上的稳重与难以捉摸,却看起来年轻的脸庞。 估摸不出具体的年龄。 好像三十多,又好像四十多。 长得很帅。 气质更胜一筹。 他就是帝景的理事长。 徐昶砚。 他抬起眼,与沈周懿撞上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两秒,便伸出手示意沈周懿落座。 “沈小姐。” 沈周懿颔首:“徐先生您好。” 徐昶砚点了点头,口吻不疾不徐:“沈小姐能力我有一定的了解,又是沈先生推介而来,你在国际上又颇有声望,学术水平有目共睹,经过很多重考虑,我们很荣幸,也郑重聘请沈小姐作为美院短期副教授授课。” 沈周懿淡笑:“希望我可以胜任。” 徐昶砚看起来挺不苟言笑的,但是长得好气质好,也会有挺多姑娘热衷于这款大叔,“既然上任就必须得行,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一卡通,方便日后出入日常。” 沈周懿接过来。 没想到这个理事长是个行动派,丝毫不啰嗦。 “有任何情况,可以跟陈方说,尽量解决。”徐昶砚看着她,眼神深邃:“那么,祝愿沈小姐有一个不错的教学旅程。” “好的,谢谢。” 这个流程走的异常的快。 让沈周懿都觉得惊讶,徐昶砚好像对她没什么特别要求,甚至还有种……让她好自为之的意思。 挺怪的。 沈周懿离开。 徐昶砚才又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看着门口方向。 若有所思地默然了一阵子。 才摇摇头。 他想太多了—— * * 从徐昶砚办公室出来。 陈方便带着沈周懿去往她的宿舍。 比较僻静的区域,隔绝了校园的吵闹,环境依山傍水的,很是惬意,教师公寓规格也极高,她住在二楼,是一间六十多平米的单人宿舍,一应俱全,一米五的床,双开门衣柜,书桌,洗手间,能想到的日常用品全部都有。 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柜子里有全新的四件套,只需要清洗烘干更换就好。 沈周懿也没有闲着,迅速的整理了一番。 好在洗手间洗衣机烘干机都好用,不费什么力气。 又将行李全部拿出来在衣柜里整理好,在同城下单了一束花和花瓶,装点一下。 弄完这一切之后。 已经傍晚时分了。 帝景食堂分了几个区域,校区极大,去不同的食堂需要乘车,总共有十二个食堂,距离教授宿舍区域最近的,也是最受欢迎的食堂,绿盎园。 沈周懿到了晚上不想戴隐形眼镜,就随意戴了个眼镜,散步着过去。 不少学生已经来到食堂,总共三层楼,十二个食堂应有尽有,全世界的菜系都包含在内。 沈周懿想着随便吃点。 还不到六点。 已经人满为患了。 沈周懿取了餐盘,正想着吃点什么时候,身后有人推搡着而来,撞在了她的身侧,踉跄一下,手中的餐盘落地。 沈周懿回头。 是几个女生。 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 相互嬉笑,但是明显都围绕着其中一个女生,她相对矜持一些,五官长得精致,贵气熏染,神情看起来亲和,好像没什么架子。 她身边的女生立马关心又紧张的询问:“俞冉,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着哪儿?” 陆俞冉揉了下手肘,然后摇摇头,目光落在沈周懿身上,“没什么大事。” 顿了下。 她关切地看着沈周懿,一双琉璃眼抱歉着:“有没有摔到哪儿?她们没看到,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沈周懿其实真的磕了下手腕。 她弯腰将餐盘捡起来,还未开口。 陆俞冉身边的蒋一尤皱眉,上上下下审视沈周懿,发现她素面朝天,淡眉无黛,鼻梁上架着一副温文尔雅的黑框眼镜,穿的也挺普通的样子,便道:“那么宽的路,非在这儿挡着,人这么多,谁能看到她啊?” 陆俞冉轻拍蒋一尤的手臂:“那也是我们有错在先。” 蒋一尤撇撇嘴,声音不大也不小:“怕她干什么,一看就一股穷酸气。” 第八十二章 她挺想他的 上帝景的,百分之七十都是权贵子弟。 比比皆是。 哪个不是锦衣华服,吃穿用度都是肉眼可见的名贵,大家从小浸淫在这种富贵环境里,眼力见、品味、对奢侈品的敏感度那都是一顶一的。 是骡子是马。 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了。 更何况。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件普通米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也是随意的用黑色抓夹固定脑后,浑身素淡的没有半点首饰珠宝,脚上踩着的还是学校宿舍里都会统一发放的棉拖,她们一般都扔犄角旮旯不会再碰的。 除了…… 长得好像是漂亮点,气质看着温婉点。 还有哪儿出彩? 尤其这女人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高度近视离不开眼镜的话,那张脸肯定更不出彩了。 而且她们也没见过这号人。 京城大家族都是熟面孔。 更确定只是一个熬灯苦读有幸跻身踏入的女人罢了。 “尤尤,这么说不礼貌。”陆俞冉轻蹙眉,然后看向一直淡淡笑着的沈周懿:“尤尤她性格一向这么没心眼,她太直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蒋一尤没想到陆俞冉会跟沈周懿道歉。 她说:“俞冉,理她干嘛?保不齐是碰瓷的,这种人干这些事儿的还少吗?就秦仕则,他都被这些痴心妄想的女人纠缠多少次了,都存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妄想,还有你姐的事,谢大少不是背地里有人?搞得我现在看到她们这类人就烦。” 陆俞冉纠正:“这不能算一回事。” 蒋一尤不屑地扫沈周懿一眼,环胸:“谁知道呢?” 毕竟。 长得一般的还敢想。 这种有点儿皮囊就嘚瑟的,也不是不可能。 沈周懿眼眸甚至波澜不惊,轻拂去餐盘上灰尘,指尖抵了下镜框,“想来,一个人礼仪教养都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并不是上了高等学府就能纠正的。” 蒋一尤一愣,像是错愕:“你说什么?” 沈周懿莞尔,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将餐盘放进使用后的清洗消毒柜,又重新取了一只,转身就离开。 淡然处之,柔和悠然。 却更让人心头窝火。 尤其是从小被溺宠惯了的千金小姐。 蒋一尤脸上无光,烦恼地沉着脸,“她傲什么啊?” 陆俞冉看了眼沈周懿背影。 抿抿唇:“好了,没必要,你该改改你这暴脾气了。” 蒋一尤顿时噘嘴:“我就是看不惯装的人,而且你明明被撞到了,秦仕则看到了得心疼了,啧,你俩还没在一起呢?追你一年多了,我都羡慕了。” 陆俞冉唇勾了勾:“别打趣我了,就是朋友。” “行吧,别到时候玩儿脱了人家跑了。” “尤尤你这话说的,秦少对俞冉可是死心塌地,谁不知道啊,他们俩是顶配,好吧?” 陆俞冉低头,垂眼遮住了眼中不明的神色。 又一阵嬉闹。 突然蒋一尤说:“哎,你们听说美院要空降一位副教授了吗?好像有点来头,徐理事长通过的,这算不算开后门?” 陆俞冉点了份沙拉,才道:“好像吧,可能是某家子弟来挂个名镀镀金。” “啧,不知道是谁家的,这种差都敢想,帝景美院是什么地方?培养出那么多顶尖画家,就海派画坛梁老先生,那可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画家了,才挂了个教授,这人无德无才竟然敢弄个副教授,疯了吧。”蒋一尤嘲讽。 “相信徐理事长吧,他不是会那种开后门的人,想来应该有一定的能耐。”陆俞冉倒不觉得有什么。 蒋一尤耸耸肩:“算了,反正我们不去听这人的课就行了。”说着,她神情又兴奋起来:“帝景大学和帝景研究院隔了三个校区那么远,坐车也就十几分钟,我听我爸说啊……” 她扭捏地揉着纸巾,舔了舔嘴唇:“裴家那位……他在那边,物理系导师教授一般在校区会活动,说不定他也会来呢。” 一句话。 像是平静的湖泊被透了一枚石子,漾出不轻不重的涟漪,激起许久不平的躁动。 陆俞冉抬眼,看了看周围几个女孩,勾唇笑着摇头。 * * 沈周懿落座。 一边吃一边上了论坛了解了下学校情况。 以及周边大致。 帝景大学位置坐落比较偏,几公里外才有个商圈儿,比较私密独立,除此之外,最近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帝景九大研究院。 沈萝央做梦都想进的,就是帝景第三医学院。 那可是顶尖医学博士都想进的地方。 大拿遍地。 沈周懿退出论坛。 无意点进了微信。 看到了下方一则对话框。 头像还是那只张扬肆意的蝴蝶,美的惊心动魄,却再没亮起来过,明明也才几天的时间,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沈周懿嚼着一块儿糖醋肉,点开他头像,然后进去他的朋友圈。 他真的鲜少发圈。 内容还停留在上次,他离开邕城时,让人给他拍的那张廊桥照,再无其他,跟假的号似的。 裴谨行…… 他知不知道她已经到京城了? 思来想去。 沈周懿放下了筷子,倒也没再保持沉默与矜持,回到聊天界面,十分勇猛的弹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细细数了数。 八天了。 她认为,他们关系应该还没有到头。 最起码。 裴谨行也没有表态过。 表态也没关系。 再追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她觉得她现在挺想他的。 嘟嘟嘟—— 响了几声。 那边没接,也没有挂。 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故意没接。 沈周懿摘了眼镜放在桌面,轻抚眉骨。 她又试了一次。 结果依旧。 不过也正常。 他脾气一直挺大的,从不受委屈。 打了两次。 如同石沉大海。 沈周懿不气不馁,毕竟她知道她在某些方面,可能伤了他的心,慢慢来,反正她人在京城,同在帝景,迟早有一天会见面的。 干脆把手机放一边。 刚打算继续吃。 面前就来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帅哥,他握着手机,紧张的看着她:“请问,能不能,能不能加个……” 沈周懿视线却落在他袖口的蝴蝶样式钻石袖扣上,微顿,“可以。” 小帅哥显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啊?” 下一秒。 桌面手机翁动一声。 第八十三章 能在你怀里捂捂脚吗 沈周懿视线缓缓地从面前小帅哥脸上挪开,逐渐落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上,此时此刻,原本一直未接,屏幕上只有她的界面,上面的一格,出现了一张颓厌又冷淡的脸。 他静静地看着她。 小帅哥正好站在手机一侧,摄像头好巧不巧能覆盖他半边身子,这样一来,似乎形成了人三足鼎立状态。 裴谨行长睫一敛,尾音半笑不笑:“钓着呢?” 沈周懿:“……” 小帅哥迷茫的将视线落下来,猛不防就对上了一双深沉如黑瞧的含情眸,只是,这双眼睛,好像莫名瘆得慌。 “…………”他突然想跑。 “还,还加吗?”小帅哥笑的牵强,眼神不住的往手机上瞟。 沈周懿抿抿唇,展颜一笑,眉眼清丽:“要不我们等会儿再聊?” 这话是对裴谨行说的。 好像是欲盖弥彰似的,她又更加勇猛地、毫不犹豫地点了红色的键。 世界好像明媚了。 她这才笑眯眯看着小帅哥说:“加一个吧。” “啊?”小帅哥明显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脖子好凉,但是架不住面前漂亮姐姐的笑,还是递过去二维码。 “好了,去吃饭吧。” 沈周懿扫了微信,微笑冲着小帅哥挥挥手。 小帅哥拿到微信,顿时心情雀跃,满心欢喜的回到自己那一圈子,兴奋地跟哥们儿们炫耀。 这边。 沈周懿重新架上眼镜。 没再管微信。 认认真真的吃着自己来帝景的第一顿晚餐。 她根本不急着继续去给裴谨行回,以及解释,从容自得的送了餐盘便悠哉悠哉地往宿舍走。 甚至还趁着这个时间段,用手机拍了一张学校的远景照片,发送朋友圈,配文:饭菜不错,合胃口。 回到宿舍。 沈周懿洗了个澡。 出来后,也才刚八点多。 宋戎颜还没有下夜戏,忙的昏天黑地。 沈周懿收拾了下首饰盒,找到一个木制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半边月牙羊脂白玉玉雕,色泽绝佳,难寻的品相,是一枚挂坠,是母亲沈妍让当年从国外古董行当重金拍来的,是珏玉,一枚月牙一枚旭日,她与姜遇孑一人一枚。 清朝时期最顶级的珏玉,据说当年花了三千多万。 玉石冬暖夏凉,上等宝玉,对身体亦是有益。 只是。 旭日那枚,据记载,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拍卖了,这是母亲的心血,她想着把另外一半找回来,成双合对,等日后寻来了母亲的尸首骨灰,也能合葬给母亲一个圆满。 而何道商会,收揽一切奇珍异宝,这次的开办名单是公开的,正好有另一半旭日玉。 这也算她来京城其中一个目的。 将玉饰收起来。 沈周懿取出电脑来,连接登录,立马收到了名叫赵大柱的消息。 赵大柱:「亲爱的~你去京城了,我能不能去找你玩儿几天?」 沈周懿没搭理:「何道商会开办,帮我弄两张票,位置随便,能进去就行了。」 赵大柱:「你去何道商会做什么?想要什么我给你弄呗~」 沈周懿:「青綦珏玉,在何道商会,你弄?」 赵大柱立马认怂:「哦不,何道商会全会上下都不是好东西,入了他们的手,不扒一层皮根本拿不出来,就他们何道商会创始人那庄先生,前两个月截了g国海域一批jun火物资,希尔差点折在他手里,何道商会背后,甚至是整个欧洲的地下势力,搞不定。」 沈周懿当然清楚。 那位庄先生,面上如慈如悲,实际宛若人魔,手段硬的人头皮发麻,绝不可以成为敌对方。 她回复:「弄票就好了。」 切走聊天框。 沈周懿瘫在了床上,床就靠在床边,洁白的纱帘外是一片树影,邕城不比京城的繁荣,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会在这里扎根。 但是…… 沈周懿躺在床上,她发的朋友圈很快有点赞和评论。 宋戎颜:我能做妹妹盘里合胃口的菜吗?爱心 闻鸢:要是不喜欢在学校住,我那边有一处别墅,密码你生日。 宋戎颜回复闻鸢:鸢姐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大方? 闻鸢回复:你扔泥里也能活。 宋戎颜回复:????? 沈周懿笑了下。 回了两句这才慢悠悠地点开裴谨行的聊天框。 对着自己的小腿往下,润白小巧的脚拍了张照片,给他发送过去。 沈周懿:回宿舍了,京城的天真的好冷,我的脚血液都冻红了好几块,能揣你怀里捂捂吗? 她总是能抓住一线生机肆意而为。 例如,今天他接了视频。 证明他还是对她心软的。 * * 居尘园。 梁拂灯让佣人煨了一碗羹过来,热气熏人,她轻捂鼻,示意杨姨给那边软塌上的人送过去,“吃了补补,你杨姨炖了三个小时,够烂乎了。” 那边。 壁炉旁,硕大的落地窗下,是一处贵妃软塌,裴谨行半靠着,身着单薄的衬衣,领口开了几道扣子,神情颓唐而懒淡,他握着手机,眼里映衬着一双美腿,见杨姨过来,便将屏幕贴近自己,随手捋了把头发。 “你自己喝。”他想下逐客令。 梁拂灯环胸冷笑:“我喝这东西做什么,不是给我家老头子心里烧火么。” 裴谨行察觉不对。 他掀起眼皮,冲着碗中扫了一眼:“……” 那黑乎乎硕大又粗的一根。 ……是什么? “啊,是牛鞭汤。”梁拂灯提着旗袍施施然往塌上一坐,“挺补的,我见你这阵子又一副厌世嫉俗的死样儿,给你勾勾火,来点儿劲儿。” 裴谨行淡眸扫过去,挺口无遮拦:“我是冷淡,但我不萎。” 梁拂灯:“那我儿媳妇呢?” “…………” 致、命、一、击。 裴谨行稍敛眸色,侧首去看手机,“您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做,去看看狗血剧里的婆婆怎么玩儿的,别招我。” 梁拂灯:“支票,泼水,威胁,你奶奶玩儿过了,狗什么血,艺术来源于生活。” 裴谨行:“…………” “后天何道商会开馆,你跟我一起去逛逛吧。”梁拂灯轻叹,好像觉得有些无趣:“要是有儿媳妇,跟老娘炸街的机会还能便宜到你头上。” 末了,她皱眉:“真没用。” “…………” 第八十四章 她吃准了他 裴谨行皱了皱眉,单手枕在脑后,神情恹恹地:“没时间,你自己玩儿,我要休息了,您回去吧。” 他本来也是要去何道商会的。 但是并不想跟梁拂灯一起。 他身体的事情。 其实梁拂灯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梁拂灯扫他一眼,颇有些不满:“你忙什么国家大事?跟国家领导会面呢?” “嗯。” “……?” “像了谁了,满嘴跑火车,您爹也不是这样的啊。”梁拂灯皱眉,嫌弃似的打量自己儿子。 杨姨为难似的看着她:“小少爷跟您年轻时候挺像的。” 梁拂灯:“……” 她嗔怪地轻瞪一眼杨姨,又翩翩起身,瞧着是挺优雅的,“提醒你一句,你爹最近对你颇有微词,那几房蠢蠢欲动,已经戳你几次脊梁骨了,尤其二房你哥那边,他最近得势,说你耽误学业,不务正业,借势打压你,他一直和长老那边有来往,具体你应该明白。” 他们这种大家族。 古时一套规矩仍旧延顺至今,要说思维固化也有一定的程度,长老们对家族继承有一定的发言权,一来二往,裴谨行名声不好,行事无矩,很容易被诟病。 对此。 裴谨行淡淡的敛目,潋滟的唇漫不经心地上翘了下:“任由他们闹就行了。” 梁拂灯轻嗤:“你倒是无所谓,你爹他……” 说到这儿。 她神情恍惚了下,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实在不行,老娘还能给你争一争。”说完,她便往外走。 室内又安静下来。 裴谨行侧首凝视窗外满天白雪许久。 这才将扣在胸口的手机拿起来。 是那张充满诱惑与无意的照片。 洁白纤细的小腿、嫩而小巧的双足,的确,红了好几块,皮肤太娇了,习惯了南方气温,猛然一来,穿衣习惯还变幻不过来,是容易冻伤。 沈周懿来京城了。 他当然知道。 离开时他让人看着她情况,以防不时之需,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有收到消息。 看着这条消息。 裴谨行揉了揉眉心。 还是将手机关了屏。 他闭着眼。 思绪莫名有些乱,一直是她的脸,或笑、或可怜、或娇憨、或薄情,一直以来,他被人说,他薄情寡恩,心是冰块做的,但是现在看来,他那里及得上沈周懿。 她还是可以恍若无事的信手拈来。 像是吃准了他。 裴谨行侧首去看窗外,宅院距离帝景大学,足有十几公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好一阵子。 他又打开手机,他微信很简单,加的朋友不多,群也少,有个哥们儿群,有个研究院导师群,还有个帝景大学物理系实验群。 平时一直是屏蔽状态。 只有有人他是才会显示。 恰好。 有人在圈他。 裴谨行百无聊赖地点进去。 就看到已经聊了挺多。 孙起生:裴谨行,明天玉青教授有个天体物理课,你可是咱们物理系的大神啊,来撑撑场子咋样?来听课的还不少呢,玉青教授意思是,前半段由你来,毕竟你可是硕导啊。 周楠楠:裴谨行,你会来吗? 孙起生:裴谨行,好多漂亮妹妹都对你这个学长特别好奇,楠楠都想你了。 周楠楠:孙起生,你不要胡说! 孙起生:你不是成天念叨裴谨学弟,又不承认,你们女人真奇怪。 周楠楠:孙起生! 眼看着要吵架。 裴谨行恹恹欲睡地回了句:不去。 群里顿时丧气连天。 裴谨行忽然抿唇,他冷白的指腹点了点手机。 又发了句:几点? 孙起生:九点!!! 这回裴谨行没再回复了。 物理系与美院相邻。 距离并不是特别远—— 裴谨行将手机扔在桌面上,双腿敞开,弓背而坐,他淡泊散漫的眸里,氲出几分笑,像是轻嘲。 是啊。 她就是吃准他了。 * * 京城的天有些干燥。 沈周懿第一夜睡得并不是很安稳,早上起床时,喉咙似乎在冒火,浑身都干燥的不舒服,她灌了一杯水才缓过来。 看了下时间。 早上七点四十。 还挺早的。 教授宿舍区域比较安静,不受打扰,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远方操场涌动的身影,青春挥洒。 白雪压枝头,雏鸟起起落落,一派安宁。 她后天才会正式开课,今天仍旧是可以适应的一天。 起床后。 她洗漱完,打算去熟悉一下校园,外面零下十几度,套了个厚实的羽绒服,围巾帽子一样没落下。 帝景校园极大,她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另一院系,偌大的操场上人影攒动,学子们在操场上晨练,不畏严寒的捧着书背书,让人看了徒增压力。 清晨气温正是低的时候。 绕了一圈,她还是去了另外一个食堂,紫荆园。 很巧的是。 沈周懿碰上了昨天加微信的小帅哥。 “小姐姐,又见面了,你是哪个院系的?”小帅哥没昨天那么害羞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沈周懿莞尔:“美院的。” “那就是隔壁呀,真巧,我们还能碰上,我很少早起的,今天头一回,运气真好。” 沈周懿夹了一块黄油面包,要了一碗鸡汤馄饨,侧眸看他:“嗯?你是什么专业?” “我学物理的,对了,我叫陈不凡,不平凡的不凡。”陈不凡挠了挠头,笑出一口白牙。 “好名字。” 沈周懿觉得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 陈不凡眼巴巴跟着她一起坐一张餐桌上,看起来挺热情一小孩儿:“我得赶紧吃了,一会儿就没位置了。” 沈周懿看了下手机。 是赵大柱发来的。 何道商会的票给她搞到手了。 “什么课这么火热。”她漫不经心一问。 陈不凡眼睛唰的亮了,兴奋的就差手舞足蹈:“天体物理课,物理其中一门学科,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谁来讲课!” 沈周懿对物理方面,并不是很感兴趣。 看了眼赵大柱弄的票号,才应付似的点头:“那希望你能抢到座。” 她无意这个话题。 但是对面的小帅哥来了兴致,双眼炙热,“我高中是在f国读的,上大学回来了,今年大一,就能遇到裴谨大神亲自来授课,我何德何能啊!” 沈周懿搅拌鸡汤的动作微微一顿。 “……谁?” 第八十五章 想扒了…… 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不凡一脸的崇拜神情,郑重其事的科普着:“裴谨行,这个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是超级厉害的物理大神,我在f国读书时候,他就已经在国外拿到了硕士学位了,那会儿他才十九岁,一路连跨,一路绿灯,挺难有的天才,但是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等我去f国读高中时他却……” 他像是说到了什么禁忌。 猛的噎了一下,神色慌张地看了眼沈周懿,“反正,他就是超级厉害,今天九点他会来讲课,机会难得。” 沈周懿用汤匙搅动馄饨,她情绪很淡,看不出什么猫腻来,“那这个时间,他是不是已经到学校了?” 陈不凡看了眼时间,“估计到了,他还要跟教授们见面的,估计挺忙的。” “哦……” 沈周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陈不凡囫囵地将餐盘里的食物解决完,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急匆匆地对沈周懿说:“小姐姐不好意思,我去上课了,好不容易抢到的课,得搞个好点的位置见偶像,我们改天有机会吃饭,我请你啊。” 沈周懿仍旧是温柔的浅笑:“好。” 陈不凡离开后。 沈周懿的食欲也并不高涨了,她将就着吃完所剩无几的馄饨,也才刚过八点,这边是物理系,挺多学生急匆匆往一个大楼方向汹涌。 想不知道是哪个位置都挺难的。 看这样。 还真是名师讲座的程度。 供给不足,教室又容量有限,遇到很好的老师,都铆足了劲抢到手。 但…… 沈周懿也抬腿顺着那个方向而去。 他们已经有八九天没见过了。 她还挺想看看,他正儿八经身为人师讲课时候,是一种什么状态。 顺着人群进了大楼。 一路来到了六楼。 其中一间教室门口已经挺多人了,都是提前来抢座的。 但是时间还早,人还没有全部到齐。 后排有一些空位。 沈周懿进去坐在了一个角落位置,这种位置,学生们几乎不太考虑,尤其是遇到了名师讲课,更不愿意往后呆。 刚刚落座。 就听到一阵阵的惊呼。 教室里挺多人视线顺着门外看去。 走廊里。 有几道身影。 簇拥而来。 因为涉及到一些实验相关,外面人几乎都是穿的白褂,垂坠感十分好的白褂随着走动衣摆翻飞,裁剪熨帖的西裤包裹着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 皮鞋踩在地板上。 踏踏踏、 声响不轻不重,却莫名入了耳。 沈周懿视线追随而去,人群中有一道身影特别高,鹤立鸡群似的醒目,他微微侧着头,低着配合身旁人的身高,听着对方的话语,半垂着的眼睫细而密,剔透的光影透过窗户落在他侧脸,冷白又缱绻。 长相惹眼到看了便会忍不住惊呼的程度。 女孩儿们兴奋地左右交头接耳,有人更是直呼其名:“裴谨行……他就是裴谨大神,我去年偶然见过一面,没吹牛吧?人家虽然搞物理的,不止能力,长得也依旧一骑绝尘,你们还猜测这么个大神是眼镜秃顶,傻眼了吧?” 周围议论纷纷。 走廊里几人路过教室,还特意进来绕了一遭。 算是打个招呼。 裴谨行对此无感,表情挺倦淡,眼皮子都没多抬,他单手抄兜,长身玉立,一身的疏淡恣意,谁看都会察觉不好相处。 但架不住他学术领域成就高,又长得好,那层滤镜原子弹都攻不破。 “裴谨,打个招呼,一会儿去实验室看一下资料,今天第一节课你来上。”旁边玉青教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 旁边周楠楠也满怀兴奋:“我都差点没抢到你这堂课,太火热了。” 裴谨行颓淡地嗯了声。 又抬起眼。 环视教室一遭。 人头攒动,挺乱的,注意力被分散许多。 莫名的,他觉得有一道不一样的视线在盯着他,一时捕捉不到,他半阖着眸,“我是裴谨行,很荣幸今天作为导师为各位授课讲解。” 周围乱糟糟。 沈周懿透过人群看着正前方讲台上的男人。 他与平时差别挺大的。 白褂、白衬衫、黑西裤、清冷又莫名禁欲勾人的行头,他这种身板,穿这类衣服时,是最正最好看的,有种无所拘泥地斯文败类气质,亦正亦邪的观感。 特别的…… ——想扒了。 沈周懿舔了下唇。 欣赏着他的美貌。 也没有急着立马跑下去拥抱,不然今天的重点就不是这堂课,而是裴谨大神的“恋情”瓜了。 她视线很快落在他身侧那个年轻女孩身上。 女孩双眼炙热地盯着他,眼里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仰慕,但是依照一个女人最敏锐的第六感来说……这姑娘心思不简单。 他们没有逗留太久。 很快离开教室。 沈周懿也跟着从后门出去。 看着前面那一行人,撑着电梯往楼上走。 这栋楼最高就七楼,所以沈周懿也不急不忙顺着楼梯上去。 他们总共六个人,到了其中一间实验室门口,其余几个人被安排去另外一间,只有裴谨行和年长那位在那间实验室门口驻足聊了一会儿。 大概三两分钟。 那位年长的教授也转身离开,去往另外一间。 裴谨行一人去了实验室。 看着他进门。 沈周懿才慢悠悠走过去,实验室的门没关上,平时这里很少有学生会过来,重要的数据公式也不在这里,相对没那么严谨。 沈周懿犹豫了下。 这么推门进去是否礼貌。 但是架不住现在她想见他的心。 还是转身进去。 实验室分里间外间,里面传来鼠标点击响动。 投屏下,室内光线偏暗,只能看到他颀长的身子半弓着腰伏在桌面,正在刷什么页面。 裴谨行看了眼手表。 将课堂资料全部下载打印出来。 刚准备转身。 身后传来响动与脚步声。 不算很大的空间里,袭来一阵淡香。 他眼眸里忽而微闪。 下一秒。 他腰上从后环上两只柔软的手臂,手指放肆地轻拨他皮带锁扣。 第八十六章 裴谨行你不舒服吗 实验室里构造也算是简单,各种仪器物件儿,桌子横在其中,室内投屏开着,百叶帘被拉下来,遮挡了窗外熙熙攘攘的光,有些昏暗的朦胧。 裴谨行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他微垂着头,看着在他腰间作弄的柔白细手。 皮带是黑的,锁头扣被勾的发出细微不明显的声响,这双手拿捏着分寸和力道,半解不解,在那个边缘地带不停的骚弄。 挺坏的。 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也没有人会有她这样的胆子对他如此了。 裴谨行视线落在打印机上,神情自若又慵倦:“这学校的人都这么放肆吗,上来就动手动脚。” 他说的语气很散漫,咬字清晰,尾音平和。 也显得冷淡。 沈周懿脸颊贴着他的后背,他总是穿的很单薄,细细体会还能感受到一丝体温传递,“可能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太喜欢了,一时控制不住就想着先捞点油水,机会难得。” 一个明知故问。 一个明知乱答。 谁都没有第一时间撕开他们原先本就存在的那层问题与不是矛盾的矛盾。 而他,倒也没换那两只作怪的手。 挺悠然自得的。 不紧不慢地侧着头睨着打印机。 是有种斯文败类一肚子坏水那味儿。 好像是给机会,但是也不予理会,冷漠又让人难耐。 “对我一见钟情的多了。”他慢声慢调,“揩油揩开心了?一会儿这边来人,你怕是说不清了。” 沈周懿没松开他,抱着他的腰侧身,清澈的眸瞧着他侧脸,盈盈地笑:“我是你女朋友啊,有什么好说不清的,没见过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侣腻歪吗?” 这回。 她明显听到男人胸腔溢出的一声轻嗤。 挺刺人的。 脾气又烈又难琢磨。 裴谨行慵慵懒懒地歪头看她,室内静谧,他的眼清冽如雪,又似乎裹挟几分清酒如醉,摸不透,“女朋友?” 这仨字。 被他从唇齿一字一字的轻咬出来。 沈周懿没来由的觉得,好像咬在了她脖颈嫩肉上,神经都酥麻了。 游神的这两秒,她的手就被微凉的一只大手捉住了,“我还以为我们是分手了的。” 他将沈周懿拎到一边,长腿一迈,走去打印机旁边,将悉数打印好的纸张整理了下,“毕竟你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我。” 这两句话。 沈周懿听在心里是挺别扭的。 拧巴又不喜欢。 明明他情绪挺淡的,说话语气也不紧不慢,没有面红耳赤的斥责,更没有恼火憋闷的不甘,但是就是特别特别的,扎人。 沈周懿沉默。 裴谨行将资料上下理好,倦怠地半靠着桌边,看着在投屏下身影亭亭的女人,上翘的眼尾半耷,抬手看了下音色腕表,声音下沉几个调,催促着,挺坏的,“我还有半小时就得去上课,你还有别的事吗?” 他好像已经捏准了她此番前来的心态。 游刃有余的占据上风,看着她为这段感情挣扎的、在乎的模样。 走廊里时不时有人走过,进行着她听不太懂的物理公式辩驳,各抒己见,学术讨论在这种环境下,倒也正常。 但是…… “这么计算我觉得纰漏太大了,后期根本就没有那个掌控的能力,方向与我们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行啊,那问问裴谨,看他怎么说?” “他如果认同,你就没话说了吧?” 外面一男一女在争辩,声音都挺年轻的。 说着。 就推开了外间实验室的门。 裴谨行在里间,漫不经心抬眼顺着门上小块玻璃看去。 孙起生与周楠楠刚好进门。 他站直了身子,视线回旋到了沈周懿身上,舌尖微扫上颚:“看来现在我没时间跟你耗……” 话未说完。 沈周懿突然就上前了。 裴谨行敛眸睨着她,想着她又能作些什么。 可下一瞬。 女人抬起头,昏暗无边中,眼眸含春带笑,唇边的弧度柔而媚,柔若无骨的手,再次攀上他皮带,这回,不再是若即若离地轻拨,而是异常果敢的一摁。 咔哒一声。 解|开、 灵活地顺着溜进去。 * * 孙起生与周楠楠推门进来,没看到裴谨行人,视线便落在里间那扇门上,他看了眼周楠楠,一边走,一边说:“裴谨你在吗?” 他回头看了眼周楠楠:“不是我说,思维灵活点,公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转换一下不挺明了,你不信我,裴谨你总信吧?” 周楠楠虽不服气,眼神还是不受控制追到里间门上,心里有些小雀跃:“可以啊,那来推算一下就知道了。” 她比孙起生还快力两步跑过去。 敲了敲门:“裴谨?” 里面没动静。 周楠楠踮起脚尖往窗口玻璃处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他的面前是柜子,柜子的角度正好卡住了他们这边投过去的视线,看不到里面。 “你在做什么啊?在忙吗?我们进来喽。”周楠楠没当回事,想要去拧门把手。 但是门上了锁。 里面传来裴谨行略沉微哑的声线:“我在忙,你们先去玉青教授那边。” 周楠楠动作一顿。 “你声音怎么不太对?是身体不舒服吗?”她关怀的询问,莫名不想离开。 * * 里间。 裴谨行当然不舒服。 他低敛眼皮,睨着身前笑容浅浅的女人。 她藏身在柜子一侧,一只手顺着白褂钻进去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却……深|入作恶。 紧紧地、肌肤相贴、每个角度都几乎照顾到。 大胆放肆。 她还踮起脚,轻轻地亲吻了下他的下巴。 “你有感觉了。”女人声音细细弱弱的,音色缠绵,那双美眸盈盈水色,娇而清艳,感受着他的感觉。 她的注视太过于的热烈,观摩着他脸上所有。 逼仄的范围内,气息汹涌,窗外的暖阳似乎都要撕裂百叶窗,狠狠地灼烫一番。 裴谨行倏忽抬起一只手,抚在她脑后,往自己胸膛一压,不准她再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微微低着头,喉结涌动,哑的厉害:“沈周懿,你弄疼我了。” 第八十七章 他挺游刃有余的 他眉心浅蹙。 慵懒颓然的声线就缠绕在耳侧,烧的很。 沈周懿被他压在胸口,看不清他表情,但是她手中能感受到,他现在兴致勃勃,痛并欢愉着。 门外的周楠楠还不死心,也不知道是没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个细细的丝线勒着心脏,不太安稳,“裴谨?你在干什么呢?这都八点半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啊。” 孙起生挠了挠头,“他能有什么问题,你这话说的,裴谨要是遇到什么难题,他解决不了,你能啊?” 周楠楠有点儿烦孙起生这没情商的戳穿。 她就是想看看裴谨行而已。 透过玻璃。 裴谨行一直没怎么动弹过,就那么微弓着背,也不知道他面前是什么,宽大的白褂遮了个彻底。 她又敲了敲门。 里面。 沈周懿转头,咬了一口他覆盖在她侧脸的手背,吐气幽兰地:“她可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身为一个女人。 怎么会察觉不到别人惦记自己男人时候的微妙,外面那个女人,从看着裴谨行时候,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恨不能直接扒着,太明显了。 思及此。 沈周懿像是不爽与吃味地加了一下力,然后骤停。 瞬间听到男人在耳边闷声。 “疼吗?”她故意问。 要不是顾及裴谨行在学校的风评,她倒是不介意现在就侧身与外面的女人打声招呼,作为一个正牌女友,也得敲打敲打这些存了心思的女人们。 她可太清楚了。 裴谨行他太招人了。 放出去多的是豺狼虎豹虎视眈眈垂涎欲滴的。 “沈周懿。” 他叫她名字时,闷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挺咬牙切齿的。 沈周懿却乐了,眉目清透婉约大方,但是下方却在干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你叫我名字好凶啊,叫姐姐。” 裴谨行耳根都烫了。 卡在这个地步,她一动不动,就那么慢悠悠地看着他,好像他不低头、不认输,她就这么磨着他似的。 僵持了几秒钟。 他突然低下头,尾音延出几分恨恨,又有些小委屈似的:“动一下。” “叫姐姐。” “……” “姐姐、快点。” 这声,慵懒而缱绻,勾的她头皮发麻。 她忽然就揽住他的脖颈,声音没在唇齿之间,“让他们走。” 门外。 周楠楠震惊。 她本以为里面只有裴谨行一个人的,但是那一瞬,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环上让裴谨行的后颈,手指轻拢肌肤,几乎要抓出抓痕,亲昵而肆意妄为的动作,被宠纵着。 “怎么了?” 旁边孙起生没发现不对。 只看到了周楠楠表情瞬间没了血色,嘴唇不住的颤抖着。 他还以为她哪儿不舒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周楠楠一言不发,猛的推开孙起生快步往外跑,一刻都没敢多留,脑子里轰然崩塌,不住的幻想里面情境是多么的旖旎。 孙起生一愣,“哎?” 他担心她有什么问题,也顾不上裴谨行这边,跟着离开。 瞬间安静下来。 无人惊扰。 沈周懿咬着他的唇,而他像是绷着最后一股劲儿,不予以回应,任由她攻城略池。 方寸之地,百无禁忌。 似乎谁都没想到,上次闷吵过后,再次碰面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一切都显得猝不及防,本能的臣服在这喧嚣的欲|望之下。 裴谨行眼睫轻颤。 抽空说:“刮着我了。” 沈周懿呼出一口气,望着他被润泽过的唇瓣,水润又潋滟,他语气冷淡又无辜,拿捏着那股劲儿。 “那你忙完给我剪剪指甲。”她觉得累了,越来越迟缓,只能下巴抵着他胸膛,瞥了一眼外面,已经没人影了,她笑了:“那姑娘知道你这儿藏人了,大概猜到我们没在干正经事。” 裴谨行后背往柜子上一靠,一只手抽空拽来旁边的椅子,往那儿一坐,单手揽着她的腰,抱到了腿上,动作挺随性的,但是表情还是慵倦的:“嗯,我被你弄成了一个亵渎实验室的人。” “你这话说的,我罪过大了,这里这么神圣啊?”沈周懿早就累了,心里腹诽,怎么还没到那个点,“那你快点,早点结束心里早安稳。” 裴谨行防止她掉下去,姿态却懒懒地,挺不是个人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那姐姐你加把劲,我还有十三分钟上课,去不了的话,人全部得杀来这间实验室了。” 沈周懿一噎。 睁眼看他。 长腿大敞开,她坐着其中一条腿,白褂垂坠,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随性不羁,衣冠楚楚,看着挺正儿八经斯文的。 谁知道底下是另外一种情况。 耀武扬威着。 “那你能憋回去吗?”她试图半途而废,谁知道这么难啊,不是说年纪小的,一般都挺容易缴械投降? 裴谨行给她气笑了。 把她逃离的手重新捉回来,在她耳边咬耳,“你当憋什么呢?” 沈周懿懊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心虚的缘故,走廊里总是能听到脚步声此起彼伏的,让她总是下手没个轻重缓急,男人仰着头,下颌线利落削瘦,喉结滚动:“你想弄死我。” “对不起嘛。” 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结束。 好像挺踩点的。 硬是烫了满怀。 沈周懿累的肩膀都仿佛被拆卸了。 而他仍旧衣冠齐楚,衣服都没多几道褶皱。 裴谨行弯腰,双手穿过沈周懿腋下,将她抱到椅子上坐下,大手无意捏了捏她酸疼的肩胛骨,“八点五十八分,赶上了。” 沈周懿:“…………” 混蛋,还不停提醒她个时间。 “歇会儿回去吧,我要上课了。”他敛眸,音色润朗了许多,没那么欲哑了,转身拿着一沓资料就往外走。 言下之意,没时间跟她浪费。 甚至没有说明二人关系是否有缓和,尽管……她猛拉了个进度条,但是他态度可难琢磨。 沈周懿觉得。 明明是她故意惩罚他的。 怎么到最后,好像是他更游刃有余一些? 为什么? 凭什么? 越想越憋的慌。 她扔进垃圾桶手中一沓纸巾,快步冲着他跑过去,“裴谨行。” “嗯?” 他转身。 第八十八章 女朋友查岗 只不过。 他才刚转身,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庞,就已经感觉喉结处一阵刺痛、温热、酥痒。 多重的感受,四下散开。 最终她上下齿一合,牙尖儿咬着他一小块皮肉,收了收力,辗转几个来回后,沈周懿才放下踮起的脚尖,她为他抚平白褂衣领,欣赏着他性感喉结处的暧|昧印记。 “和好了吗?”她虽然是在问,但是行动却果敢,话音也是陈述的口吻。 裴谨行抬手,轻抚喉结旁,刺痛依旧,她是真的下了口的。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什么模样。 看着女人清艳软媚的眸。 他才伸手,指尖戳她眉心。 “看你表现。” 他现在就是要治一治她过去的那些习惯和毛病,沈周懿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浑身覆盖坚硬的保护壳,除非她自己愿意从里面走出来,愿意破开,他是一个理性的人,也不想因为心疼就一味的迁就,顺从她的封闭,与让她走出来,他更倾向于后者。 沈周懿深感男人的难哄,姿态更娇憨,“那你给我提个醒?怎么表现?” 裴谨行理了理衬衫,眼眸似笑而非,话音轻慢着:“开窗,透透气。” 说完。 他就拿着那一沓资料开门出去了。 不提醒也不搭茬。 这句话莫名其妙的。 让沈周懿在原地想了很久。 她才反应过来。 转身就去把百叶窗打开,玻璃窗也推开,旖旎而暧昧的气息才被外面的风吹散许多,虽然他人已经离开了,但是还残留几分令人心猿意马的余味。 她低头。 摊开手掌,嫩白柔软,没有什么茧子,指甲略微长一些,做着藕粉色的美甲颜色,很淡也很衬肤色,漂亮又温柔,但是…… 沈周懿又贴了贴脸颊。 光透进来,才能发现她脸颊其实已经红了许多,白里透红。 沈周懿也没有呆太久。 关上窗便离开了实验室。 好在人们都没时间注意这边。 下了楼。 那边已经上课了。 走到门口,她视线顺着玻璃窗往里面一看,偌大的教室里面,人满为患,乌泱泱的人头,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仰慕兴奋之色。 讲台上。 男人一手撑桌面,一手调整着话筒耳麦,修长的指尖顺着耳麦往下,让人难以从他动作上挪开视线,自然而然的,喉结处那一抹深红的咬痕也就映入前排许多人的眼帘。 他并无意遮拦掩盖。 就那么大方的坦诚着。 谁能想到。 沈周懿忍不住笑,她揉了揉发酸的面颊,靠墙好一阵子,隐隐约约听到男人低磁慵懒的声线传来,好一阵子,她才离开。 不同于沈周懿的心情。 教室里人的心情却各异。 前排,周楠楠坐在那里,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枚痕迹,多么的大胆,他皮肤白,有一丁点就格外显眼,成年人了,谁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更何况。 她亲眼看到他与一个女人在实验室……… 裴谨行,怎么可能没女人。 直到如今。 她才醒悟这个事情。 就连孙起生这样粗枝大叶的,也看到了裴谨行的不同,他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那……他脖子那玩意,应该不是蚊子咬的吧?” 这话说的。 他自己都心虚。 周楠楠死死地抿着唇。 眼里有化不开的伤心。 偏偏孙起生还喋喋不休:“也对啊,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蚊子,京城这个时间有蚊子,那这蚊子得成精了,还专挑长得漂亮的男人咬,女妖精。” 周楠楠:“……” 他好像看不懂周楠楠的表情,“我就说,裴谨怎么可能没有女人,他这种男人,不做个花花公子都对不起这老天爷给的外在条件。” 周楠楠:“……” “不对!他早上明明没有的,这是什么时候被亲咬的?” 周楠楠心猛的收紧,实验室、女人、 她盯着台上正在调试设备的男人,或者说,裴谨行并没有那么难接触,他也可能……来者不拒? * * 沈周懿离开了那栋大楼。 算着时间,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出来后就给宋戎颜发了个微信过去:明天带你去何道商会玩,有不少珠宝拍卖,你最爱的。 发完。 远处突然闪来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很快,一般人感受到只会认为是太阳或者什么镜子反光,不会在意。 但是沈周懿却停下动作。 抬起头,寻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闪光的方向,大概是物理系大楼对面的那栋楼,间距相隔了三十多米,她眯着眼,视线又往上抬,从刚刚闪过来的角度,经过一种计算方式,她视线缓缓的在那栋楼的楼顶定格。 那不是普通镜子或者太阳光反射。 而是…… 特殊制造的瞄准镜。 是枪—— 沈周懿眉心忽而一皱,又转头看向身后物理系大楼,七楼其中一间玻璃上,有白光若隐若现。 那是裴谨行那间教室。 她唇边的笑收歇,枪、远程瞄准镜、这装备,可不普通。 但是这里可是帝景。 大白天,什么人敢拿着远程狙击枪来玩儿?瞄准的还是裴谨行那间教室,以那个角度,明显就是对着讲台。 沈周懿瞳色瞬间漫开一团黑雾,冷而诡异。 她给裴谨行打了个电话过去,也不管是否是课堂上。 一边打,她一边朝着对面那栋楼而去,间隔了三秒,他接起来,“怎么了?” “有人用远程狙击枪瞄你。”沈周懿声音有些压抑,并没有开玩笑。 而那边语气倦淡,“我知道,没事,不会开枪。” 沈周懿步伐一顿,“你确定?” “除非他想横着从这里离开。” 明明他声音那么无所谓,却有种特别笃定的张狂。 沈周懿的心猛然一松。 看来裴谨行知道些什么。 她死死盯着那处:“好,忙完联系。” 那边默了几秒,尾音像是延顺一声气音的笑,特别淡。 “我死不了。” “还等着姐姐好好表现。” “别怕。” 挂了电话。 裴谨行才抬眸,看向教室内数百号学生。 他手指叩了叩桌面,将刚刚关了的话筒又打开,“抱歉,耽误了一分钟。” 末了。 他打开投屏,侧身而笑。 “女朋友查岗。” “………………” “………………” 第八十九章 走错窗了,下次再来 沈周懿没打算就把这事儿翻篇。 因为裴谨行正忙,这事儿相关也来不及去询问。 裴谨行私底下做什么,亦或者有什么仇家,她不清楚,但是现在直接在她眼前舞刀弄枪,她心情自然不爽快。 这里可是帝景。 能拿着那种大物件儿进来,能简单? 她收了手机。 顺着那栋楼而去。 位置大概是在天台。 帝景安保系统很强,对方要么是恐吓,要么是尝试地点,裴谨行说的也没错,对方不会敢轻易下手,倒更像是某种恶趣味的挑衅—— 想着。 她已经来到了楼下。 神情淡淡地乘上电梯,直奔天台,镇定的令人惊叹。 * * 天台。 风声瑟瑟。 墨清秋身前架着一把osv-96狙击步枪,身穿一件夹克,头戴黑色鸭舌帽,嘴里咬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顺着眼下散开。 他通过特制瞄准镜,轻而易举的看到对楼那道身影。 墨清秋懒懒散散地吸了一口,痞的没边,“这颗头爆起来,应该是挺爽的。” 台沿上放着一部手机。 开着通话。 “墨清秋,你在帝景干这种事,真不怕死那儿?裴谨行这个人你动不了,他背后可是帝景研究院,九大院与上面什么关系你不清楚?” 裴谨行看着是纨绔子弟,实际上这个年轻的男人,背靠的可不仅仅是裴家。 “怕什么。”墨清秋俯身看瞄准镜,那一瞬间,那边室内的男人,漫不经心地侧眸,诡异的对了下视线,好像知道他在哪儿似的,墨清秋眯眼:“我就试试我新做的装备趁不趁手。” “我只是在想你死的安不安祥。” “啧,小嘴儿抹了蜜似的。” “你这个g国退伍狙击手,与裴谨行应该没打过照面吧?干什么盯着他?” 墨清秋咬着烟笑,眼底却始终是冷的。 浮着一层假面。 “他惹了我东家。” “难道……庄先生?” 墨清秋不语,始终没上膛,他也就是架着玩玩,不来真的,说是来杀裴谨行的,实际上,还不到时候,得从裴谨行身上挖出点东西,再送他上路。 再者。 帝景这地界,是裴家与闻家投股的地方,与上边挂钩,裴家就不说了,闻家上几代,可是从队里出来的,红辈,近几十年才从商操控古董行业,但根基在那块,终究不是好惹的。 他就是知道裴谨行今天会过来,提前探探。 咔—— 斜后方似乎有响动。 天台门被推动的声响。 伴随着一声清淡温婉的女声:“您好,我报警,帝景学校有人持枪,有行凶作乱嫌疑,可以出警吗?会判几年?” 墨清秋:“……?” 烟灰落在他手背硬生生烫了他一下。 那脚步声还不紧不慢的,“是的,位置我可以报给你,你们多久到?三分钟?挺快的,好的,辛苦了。” 墨清秋:“………………” 冷风一吹,他头都麻了。 极度无语期间,他扯着唇暗骂一句,收了架在身前的大物件,抄起手机,转身就急头白脸往顺着楼下房檐往下跳。 他身手矫捷,抓着房檐往下一荡,似乎楼下并不是八九层楼的高度,徒手攀着,摇摇欲坠中对着其中一扇窗猛踹一脚,虚掩着的窗户被踹开,他翻身跃进去,平稳落地。 刚抬头。 对上一双妖艳的眸。 女人刚刚洗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只穿着内衣,胸前呼之欲出,小麦肤色性感至极,身形不似寻常女人的柔弱,她是有肌肉的,腹肌清晰,手臂与腿上线条紧密而具有美感,又有女人风情,又具有力量感,五官相对艳丽,是极其具有冲击性的美。 俗称。 一拳砸死一个小朋友的既视感。 她神色漠然的看着墨清秋,不遮不挡,对于自己只穿着内衣的事毫无介怀,与这样一双眼睛对上,墨清秋都微顿了下,眼瞳闪烁,也特别诚实的从她身上,来回的扫视、打量、欣赏,眼底不乏赞美。 闻鸢侧眼看了下被踹的掉了根螺丝的窗,就那么半吊在空中。 她没去穿衣服。 而是一步步的走向墨清秋。 墨清秋早已经打量了这个屋子里的情况,比较复杂的套房,门在远一点的位置,他需要越过重重障碍、越过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女人,才能离开。 要么。 就是继续跳窗。 但是不可取。 上边那个女人报了警,他跳出去就跳入警察叔叔的怀抱了。 “美女贵姓?” 墨清秋干脆歪着头,肩膀上架着他收起来的狙击枪,嘴边的烟轻咬着,他扯了下唇,笑的挺痞:“走错窗了,有点急事,下次再聊。” 闻鸢不言语。 仍旧朝着他迈步。 越来越近。 她身上刚刚洗澡过后的沐浴香氛气息就越浓重。 墨清秋眉心都不着痕迹皱了下,他做了那么多年狙击手,对危险与未知的感应是很强的,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他懒得继续浪费时间。 掐着点,三分钟警察到,那局子爱谁蹲谁蹲去。 眼看着女人过来了。 他猛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撑着真皮沙发,打算越身过去跑路,他速度太快了,一般人根本碰不到他分毫。 但想象中翻身跳的帅气动作没做出来。 就被一不粗却肌肉结实的腿猛拍在沙发上。 腿弯直击他胸骨。 五脏六腑都似乎被震碎了。 墨清秋:“……?” 他身后是枪,身体重砸上去,前后夹击,那痛感,灵魂升天。 “呃……” 闷哼一声。 下一秒。 女人一腿压在他胸口,俯身掐住他的脖子,速度极快的从抽屉里寻出一只手铐,利落而又狠辣的锁上他的手腕,与沙发旁的木桌一铐。 挺s||那味儿的姿势与动作。 他是被那个。 墨清秋:“……” 闻鸢保持那个姿势,这整个过程,她表情都没变一下,那种沉稳老练与狠戾,是寻常女人绝不会有的。 她凝着他,唇瓣蠕动,声冷却艳:“让你走了?” 墨清秋:“……” 他牙根微磨,震着喉结笑,也挺森然:“瞧这意思,踹错个窗,我就得赔我个清白?” 第九十一章 练的挺好 墨清秋便咬着烟咧开嘴笑,眼瞳深冷,下一秒。 他猛的从口袋里扔出了什么,空间里瞬间布满呛鼻难闻的气体,刺激的眼睛都睁不开。 闻鸢眉心霎时一拧。 凭借着极强的敏锐度与反应力,闭着眼寻着一个方向猛的一拽,果决的过肩摔,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单手握住她手腕,长腿向上一卷,夹着她的上半身,用了巧劲儿将她放倒在地,二人登时在地板上纠缠起来。 你来我往,拳脚全部下了死手的往最疼最脆的地方砸。 招招致命。 室内的家具噼里啪啦的被砸了一地,闻鸢眼睛睁不开,手循着记忆摸来不远处一根高尔夫球杆,锋利那边朝着身上人头部狠刺过去,墨清秋偏头,抬手,手肘格挡,衣服布料瞬间被穿透,堪堪没刺穿皮肉。 “真狠啊美女。”他抽空不忘嗤笑。 闻鸢抬脚,直踹他后背,墨清秋到底是部队出身,近身格斗技巧更胜一筹,男女力量天生悬殊,他翻身,敏捷地躲开,闻鸢起来的极快,腿风凌厉地直立胸口,他摔进柜子,同时抓着她脚腕重拽,闻鸢失去平衡的瞬间,他从衣柜里扯出一条女士领带,迅速将她手反剪背后,捆绑。 闻鸢顿时摔进衣柜。 她被化学气体蛰的眼刺痛,根本没法讨到什么好处。 她手脱臼了。 这个人。 身手好的近乎变态。 她费力地睁开眼,“找死——” 墨清秋将人推进里面,俯身捡起那把枪,回眸看她:“后会无期啊美女。” 话落。 门打开。 准备离开那一刹。 墨清秋又点了一根烟,嗓音哑沉:“胸真挺大的,练的不错。” 说完。 他便快速离开。 声音是冷的,但行径极其恶劣。 闻鸢也是狠角色,她使了蛮力,那条细细的领带被她硬生生扯断,从衣柜出来,这里整间房一片狼藉,该砸的都砸了,不少名贵青瓷,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土匪。 她左臂脱臼了。 侧目,眉心凝起,右手抓着手骨处猛的一摁,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咔”,骨头回归原位,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室内散开的气体随风散去。 她逐渐恢复视力。 闻鸢唇瓣紧抿,横扫一圈。 那男人的那把枪,配置不普通,顶尖的狙击装备,对枪法精准度要求极高,她见过不少玩儿枪的,但是这个不一样,他是专业的,出身应该是某国特种部队,现如今路子野,没了管束力,匪气冲天。 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鸢随意套了件外套,拨了个电话出去:“排查一下今天监控,有个穿黑衣服的男的,背上背着一个大物件。” “闻总,您找这人是?” 闻鸢扫了眼名贵物件稀碎后的一地狼藉,以及男人临走夸赞那句胸大,“赔钱,挖狗眼。” * * 沈周懿在天台转悠了一圈。 其实她根本没报警。 就是玩儿个心理战。 效果显著。 对方跑的挺快的。 果然与猜测无异。 这人不会敢在帝景做什么。 所以她上来寻人,毫无心理负担。 天台极大,做了个天台花园,只不过落满积雪,无翠绿之色。 沈周懿呆了会儿。 转身下楼。 途径拐角时,与一人相撞。 第九十二章 指甲太长 沈周懿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穿着一身的名牌,但是素面朝天,娃娃脸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文文静静的,秀气漂亮。 她也看了她一眼,二人对了个视线,对方连连低头道歉,挺慌的,有些小结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让跑太急没看清楚,没撞到你吧?” 沈周懿有点儿意外这小姑娘竟然这么慌张。 她摇下头,柔和说:“别紧张,没关系的。” 姑娘这才放松下来,怯怯地看她一眼,便快速离开了。 沈周懿回头看了看她背影。 倒是挺难得的。 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也会有这样内向怯懦的个性。 她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在意什么。 沿着楼梯下楼。 也不知道天台那个人从哪儿跑了,起码短时间之内这个人不会敢继续造次了。 帝景太大了。 沈周懿一时半会儿也逛不完,每个院系都相隔甚远,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反而回到了宿舍里面,又洗了个澡。 早上给裴谨行…… 她都冒了一身热汗。 不洗一下,浑身都难受。 收拾完。 洗好衣服晾好衣服,已经十点半。 沈周懿立马给裴谨行发了个微信,「结束了吗?」 「姐姐要提前预约个时间才能跟你吃饭吗?」 「我不太熟悉京城,改天你带我转转?」 一连发了好几条。 不出意外。 那边还是动静很慢。 沈周懿直接躺平。 至于这个他所说的表现…… 沈周懿突然就眉眼漾出几分笑意,含着满目的春情。 她又打了一排字出去:「今天是什么感觉?手的话——会舒服吗?」 她特别乐忠于时不时的戳一下他的致命点。 调戏弟弟,这种美事,其妙不可言。 发送完毕。 沈周懿就去看了帝景论坛。 方便了解校园人土风情。 挺多元化的,刷起来清晰明了。 只不过…… 她很快就刷到了一条附带图片的帖子,三张照片,其中两张是进大楼时偷拍,另一张,赫然是裴谨行站在讲台投屏前,半垂着头,一手抵在桌面,手背骨节修长,手指轻敲桌面,微微侧身,屏幕光将他身影倒映在幕布上,高清、还特别加了层清灰色调滤镜,唇红,眉睫浓郁,鼻梁在脸颊拓下一层阴翳,显得整个人更有氛围感。 很明显。 这个帖子热度已经炸了。 不是物理系的人很少关注这方面的人员大神。 挺多人问这是谁,哪个系的。 评论里到处是疯狂询问联系方式与个人资料的。 最终楼主解释了这是他们物理系今日代课导师,曾经的物理大神,初中时期参加了全国物理竞赛,金奖得主,跟他神仙打架的都是全国各地的理科状元,年纪小却拔得头筹,直接拿了保送资格,还是某豪门世家的贵少爷,从此身显名扬,后来就出国,销声匿迹。 这履历,看的人一愣一愣的。 甚至有人怀疑,「你当你写剧本呢?」 但是立马有人回了质疑:「帝景天才遍地,人外有人,不要用你匮乏的认知来看待这个世界,会显得更加无知。」 说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还是联系方式,卯足了劲儿想要求一个可能性。 沈周懿看的想笑。 她倒是真没有想错。 裴谨行这种男人,就是走哪儿招哪儿。 她正准备退出去,眼神却瞟到其中一条评论。 「别想了,你们没看到他脖子上是什么吗?人家缺女朋友?」 这条一出。 立马有人循着蛛丝马迹过来,「更炸的是,你们发现前面两张没?那会儿脖子上什么都没有,但是讲课时候就突然有了,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他女朋友是学校的?」 「格局大点,万一是男朋友。」 「格局再大点,万一是临时快餐‘男女朋友’。」 临时快餐,同等于约-火包。 评论刷了一层又一层。 猜测不休,争论不休。 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唇枪舌剑。 沈周懿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他一张照片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吵闹热度, 正刷着。 上方跳出微信消息框。 butterfly:指甲太长。 沈周懿收拢手指,眉眼弯弯。 「那下次还要吗?」 「你占我便宜上瘾?」 「要吗?」 「……剪了再说。」 沈周懿笑着捂着肚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混蛋。 想了下。 沈周懿又给陈不凡发了条微信:「陈同学,我想问一下,你昨天戴的那个蝴蝶袖口,是哪个牌子?方便说吗?」 陈不凡很快就回复了。 「这个是diy的,京城有家店复古手工店非常不错,就是收费比较高,真材实料的,小姐姐要吗?」 沈周懿:「那麻烦你把地址给我一下吧。」 陈不凡立马发来了一个地址。 沈周懿道了谢。 其实昨天她是看中了陈不凡的那个袖口才同意加的他,裴谨行喜欢蝴蝶这种生物,他大概是研究过相关品种一类,没有那么的死板,他喜好鲜明,也算是具有温度的一种表现,尽管人平时看起来挺颓厌,好像也在明媚的生活着。 真要算起来。 他与她是两种人格与人生。 他为自己活的太热烈坦诚了。 她呢? 好像是挺阳光的—— 沈周懿摇头笑了下。 不再深想。 这个时间段裴谨行肯定是结束了。 沈周懿没特别热络的问他要不要见面的问题,转手去约了宋戎颜,打算去一趟这个diy饰品手工店。 * 傍晚。 六点天就已经暗透了。 陈不凡说的这家店位置还挺难找的,虽然在繁华的商圈里,但是隐匿在一片老式的四合院里面。 灰墙红瓦。外墙绘着温馨的动漫人物景色,增添了几分贴近人心的亲和,这一片四合院内,每一户都是三四百平米以上的格局,在这种地方,动辄售价几个亿。 但是这个店却开在这种地方。 老板不是一般的富。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除了那事,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地界儿,拥有一套我的四合院,爽爆了。” 宋戎颜捂得严实,一边走,一边感叹。 沈周懿低头看地址,闻言笑:“你这些年也赚了不少,还不够?” 宋戎颜撇撇嘴:“都给我那个倒霉小叔还债了,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混迹社会,那些恶习一样没落下,去海城赌博,这些年加起来都几千万了。” 沈周懿停下脚步。 “阿颜,你并没有那个义务负责亲戚的生活。” 第九十三章 莫名的敌意 宋戎颜那双美艳的近乎妖冶的眼眨了眨,看着沈周懿讨巧地笑:“他不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吗?我也没办法啊。” 沈周懿敛眸。 宋戎颜看似毒舌刺人,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行事作风,但是她可最心软了,父母经历了那些事,但是从小良好的教育让她骨子里总是藏了分善意。 她就是怕。 宋戎颜活的太累。 “亲人?” 沈周懿往前走,“你流落黑市时候,你家里被砸被抢的时候,他躲在哪儿?” 她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关心。 出口的话多少有些锐利。 好在宋戎颜懂沈周懿,她扒着她不放,“小时候我小叔对我这么挺好的,我爸没出事时候,他时常送我礼物,偷偷带我去玩儿,你也知道的,我爸那会儿多忙,我又从小没妈,只有我他带我去过一次游乐园,我开心了好久的。” 就只是那么一次而已。 这傻大妞就把自己好不容易长大踩着荆棘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砸在了那个黑心小叔身上。 沈周懿不再说什么。 宋戎颜从小缺爱,想抓住了这唯一的血脉联系,也算心里最后一点慰藉。 “放心,我又不傻,该拒绝会拒绝的,我最亲的还是你。”宋戎颜怕沈周懿担心,又戳了戳她的脸颊,“没你我都活不到现在。” 早死在黑市,变成刀俎鱼肉。 任人玩弄致死。 “少来。” 沈周懿拍了拍她的手,但是还是无奈的勾下唇。 她跟宋戎颜认识时候。 是她的十二岁,宋戎颜的十四岁。 眨眼就十三年了。 宋戎颜也陷入了一阵回忆。 那天天气也挺冷的。 忘了下雪还是下雨。 沈周懿就用她瘦弱的小身板,毁了黑市那店大半。 想想那时细节—— 她就忍不住笑。 看,她的光就在怀中。 “到了。” 走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门口随意立着一块牌匾的似店又不像店的店。 进了院落。 挺安静的。 院落养着一只田园犬,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 宋戎颜瞥了一眼,暗衬:傻狗。 这处宅院复古装修风格,细节都体现了店主的品味与格调,特别的赏心悦目,两进院,里面有一道长廊,直通最里。 很快迎出来一个女人。 素色服饰,大概四十岁左右,美人风韵依旧。 她上前,轻笑:“来做小物件儿?” 沈周懿点点头。 “那跟我来吧,在这间,这个时间还有几个姑娘在那边,人不多,也挺清净。” “价格就在那边标着了,看做哪几个档位的。”女人指了指那边手写的价目表,字体很漂亮。 原材料价位各有不同。 陈不凡说的果然不错。 价格,是真贵。 最低档的套餐都是78。 最高的。 “二十八万?!”旁边宋戎颜已经惊呼,“不是,我说,你们这是明着抢劫吗?” 怪不得店开在这里。 关门宰人还不方便? 外面还有那只傻狗。 女人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惊呼,她淡笑:“可能是收费高,但是你用的任何材料,都是真金实银,可以先看品相,没关系的。” 宋戎颜皱眉:“那也挺贵,还得自己做。” 这钱。 买现成的不行啊? 哪个奢侈品也能买了。 女人但笑不语。 沈周懿倒没什么感觉,陈不凡手里那个袖口,用的钻石可是fl级别,这家店……到底做什么的? “吵什么?没钱来这儿做什么?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里边有人出来。 是个年轻女孩。 沈周懿抬起眼。 巧了不是。 她见过这个女孩。 就是昨天食堂遇到的其中一个。 不知道叫什么。 蒋一尤不耐烦地一扫,宋戎颜捂得严实她看不到脸,但是沈周懿她看了一阵子,猛的想起来:“是你啊?” 随之又笑:“我当是什么人呢,合着又装到这儿了,明码标价的东西,没钱进来做什么?” 蒋一尤并不喜欢沈周懿。 这种云淡风轻却莫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在她看来就是假清高,装的一副温温柔柔绿茶样,当她们这个圈子的富二代都是无脑的?那么好攀附? 她到现在都觉得怄气,这个女人在食堂拐弯抹角说她没教养的事情! 沈周懿淡眸如秋水,几乎没什么波澜。 旁边宋戎颜皱眉,“这傻逼是谁?” 蒋一尤一听,气上来了:“你说谁?” “尤尤!不要胡闹!” 里间又传来一道声音,另外一个身影出现,对比蒋一尤,她更显大家族富贵浸淫出来的闺秀气度。 陆俞冉这回没先向沈周懿道歉。 反而有些抱歉和忐忑地看向一直站在那边的店主女人,“梁姨,尤尤她性情直爽,平时没规矩惯了,希望没扰您不快。” 被她称作梁姨的女人,雍容端庄一身诗意,巧笑倩兮,姿态儒雅,岁月浸润,美在风骨。 任谁都不会轻看了去。 看陆俞冉这态度。 明显是挺紧张这个女人的态度的。 沈周懿不由重新看向梁姨。 梁姨对小辈之间的言谈冲撞丝毫不介意,她淡笑:“无碍。” 陆俞冉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她绝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她可是盖海派花坛大家梁老先生的亲女儿。 但是,梁老先生一生荣耀,女儿却都没继承他衣钵。 她能否有机会获得与梁老先生见面并且拜师的机会,全看与粱楹意相处下来,她喜欢她,自然会有机会。 粱楹意又看向沈周懿:“小姑娘,可还打算继续看?” 沈周懿婉婉一笑:“那麻烦您,我想做一枚袖口,用好点的料吧。” 粱楹意:“袖口啊,挺复杂的,你有款式吗?或者喜欢的图?” 沈周懿细想了下,轻问:“我自己画,可以吗?” 粱楹意微讶:“当然可以,你学美术的?” 沈周懿弯唇:“是的。” 陆俞冉看粱楹意对沈周懿感兴趣。 她抿抿唇。 心下有些莫名的空荡。 不过…… 陆俞冉打量一下沈周懿。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些年她一直钻研国画,其余的不太上心,但是蒋一尤说的没错。 这个女孩看起来挺朴素的。 学艺术的一般来说家庭没点资本是支撑不起来的。 既然如此。 应该也……不足为惧。 第九十四章 你喜欢什么啊? 粱楹意对着沈周懿笑了笑:“那跟我来吧。” 沈周懿一边走,一边问:“您这里倒不像是正经开店的,挺闲情雅致。” 粱楹意笑意不减,“差不多吧,我自己消磨时间,早些年接触一些设计相关,画画没太大天赋,就喜欢倒腾这些手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怎么会,梁姨您的美术功力要是没天赋,那我这么多年学美术就是在浪费时间了。”陆俞冉也跟上来。 粱楹意被逗的直笑:“陆小姐就是嘴甜。” 沈周懿侧目。 与陆俞冉对视一眼。 算作打招呼。 宋戎颜瞥了一眼那边的蒋一尤,冷嗤一声,不予理会,乐乐呵呵去抱着沈周懿的手臂。 倒是蒋一尤被这种明目张胆的轻蔑刺的浑身难受。 忍不住几次三番去瞪宋戎颜。 进了里面。 仍旧是一种艺术气息的装修,多元化,不拘于一格,粱楹意带着沈周懿来到一处长桌旁:“这里有纸笔,画好之后可以进行选材,纯手工可能会做起来麻烦一些,要有耐心。” 沈周懿浅笑,“好的,谢谢您。” 宋戎颜是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她最大的天赋都用在了演戏上,但是架不住爱玩,“我也试试。” 沈周懿没管她。 握着笔细细的想了一阵子。 她想送给裴谨行,算作一个定情信物,有他们二人的共同特征。 落笔。 沈周懿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湿透的脊背,宽阔的臂膀,白色布料下隐隐约约的蝴蝶刺青。 美的张扬艳丽。 她恍惚了一下。 墨脱那个男人,背上纹着的就是蝴蝶。 很特别。 现在想想,好像还挺巧。 她头一次向一个人表白,被拒绝后再遇到裴谨行,他同样与蝴蝶元素挂钩,但是那个22号,现在回想,已经特别的模糊。 沈周懿莞唇,不再深想。 认真的开始设计画稿。 她脑海里有大概的构架,用时半小时画了一副图,蝴蝶伏于一朵轮廓简单的玫瑰花瓣上。 但是这一稿她还是不太满意。 干脆扔去一边,又重新画了一副。 后方。 陆俞冉想做一枚胸针,过段时间就是姐姐陆姿琦的生日了,届时她会回京城,打算做个礼物送姐姐。 她画完。 就去找粱楹意,眼神有些期许:“梁姨,您看这个好做吗?” 粱楹意看了下,“这个款式可能有些过于繁琐了,你要是自己做,很难达成这种效果的,除非去专门定做,不过你可以试试看。” 陆俞冉讷讷地:“是吗,那我精简一下,打算送给姐姐,想自己动手。” 粱楹意合上书本,淡笑:“没关系,后期用珠子点缀也不是不可以。” 陆俞冉颔首,又回到了座位。 沈周懿她们就坐在身后,她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沈周懿伏在桌上握笔描绘的手形,视线又往她手侧一挪。 那边放着一张不用了的手稿。 看着那线条走势,浑然天成的框架结构,随性而又精准,画风浪漫又惟妙惟肖,明明看着简约,却层次层层递进,不繁杂又抓眼。 陆俞冉一顿。 视线在那张画上黏了许久。 心头惴惴,一种无端的压迫充斥心头。 她是学美术的,自然看得出来这简单的笔画下,功力不可小觑。 “俞冉?看什么呢?” 蒋一尤也抬起头,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 也注意到了沈周懿手边的那张画稿。 她并不是学美术的,看不出什么门道,虽然觉得好看,但是看不出笔力深浅,只是为了陆俞冉而撇嘴:“不过如此,跟俞冉比差远了,你可是国画派系,与那些凡流不是一个层次的。” 陆俞冉坐下。 手中的设计图被她无意识攥紧,她不喜欢这种无端的危机感,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心情变得很糟糕。 “我也没那么厉害。”她抿着唇,低头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语气淡淡的。 蒋一尤没注意她情绪的变化:“你啊,就是太谦虚了,你们系最优,还没那么厉害?别人还要不要活?” 陆俞冉恍惚了下。 对啊。 她是最优美术生。 这是公认的。 将来可是要代表学校去参赛的。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简单的画稿就忧心忡忡? 没必要。 她拥有的资源和机会,是别人永远都肖想不了的—— * 沈周懿很快又重新画了一张,她添加了一些细节,便开始选材,粱楹意则细细端详她的设计图,神色有些惊讶的打量她几眼,“小姑娘,你挺有想法的。” 她从小对父亲画作耳濡目染,对国外著名画作都有一定的研究,这姑娘的画风自成一派,很有特色,不显山不漏水的狠抓人眼。 沈周懿倒是习惯了这种称赞,她挑了一些碎钻,淡然出尘:“您过奖了。” 粱楹意不由认真的审视这个女孩。 她觉得挺有眼缘的。 父亲念叨了一辈子,姐妹俩没有一个继承衣钵的,天赋没有耐心没有,她小时候体弱多病,不宜过度劳心写写画画,一直温养着,而她姐姐梁拂灯呢,性子又顽劣,不服管教,野的没规矩,父亲更不抱希望。 都不是那块料。 她都替父亲可惜。 如今看到沈周懿。 突然来了几分惜才之心,“小姑娘,你叫什么?以后也准备从事画画这一行当吗?” 沈周懿妥帖地笑:“我叫沈周懿,以后大概也会一直从事这行。” 粱楹意心下一动。 “不知,沈小姐对海派画有了解吗?” 话音刚落。 那边就传来一阵惊呼。 粱楹意往那边一看。 发现陆俞冉用美工刀削铅笔时,把手伤了,正冒着血,滴在了桌面上,粱楹意只能对沈周懿颔首,然后快步过去找了创口贴去帮忙解决。 沈周懿没在意这个插曲。 耐心地去用银丝做构架,认真的雕刻这蝴蝶袖口。 宋戎颜手艺不好,随便做了个手链,挺粗糙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她自己还挺满意。 沈周懿做好,也没着急拍照片给裴谨行看。 反而在微信上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你喜欢什么啊?」 他大致也不太忙。 不疾不徐地回了她条语音,尾音拖腔带调着:「睡觉。」 第九十五章 可以和我接吻吗 听着这么随意的回答。 沈周懿也来劲儿了,她一边走去结账,一边回:「静态还是动态?」 裴谨行也知道沈周懿有意逗他,自从二人冲破了那层界限,做了亲密的那件事,她更不可能矜持了。 他仍旧是短促的语音:「你要跟我讨论这种问题?那我得跟你说清楚,男人世界里,没有那些纯粹干净的思维,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时候,指不定我脑子里已经把你扒了。」 这话说的挺真诚的。 他倒是一点儿都不虚伪。 她手机幸好是扣着耳机的,这话要是外放,挺不好意思的。 沈周懿递过去卡。 手指敲击屏幕:「北校区b3幢,203。」 butterfly:「……」 他又发来一条语音,尾音藏着慵倦又短促的笑:「你脑子里是不是就想着怎么睡我呢?」 沈周懿将袖口收好。 与粱楹意说:“那梁姨您忙。” 粱楹意却有些舍不得,“那改天再来?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沈周懿正准备回复裴谨行。 却被粱楹意这个话惊了下。 她半迷茫:“嗯?” 粱楹意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倏地就笑了:“怪我,太急了,没什么,就是对美术有一定研究,也挺喜欢你这孩子,有时间一起喝喝咖啡?” 沈周懿当然不会拒绝,人际关系方面,她向来周到。 “当然可以,您有时间约我就好。”她将自己手机号写在一张纸上推过去。 宋戎颜倒是笑眯眯地说:“那您眼光真好,我家周周可是很厉害的,她啊,可是国外……” 沈周懿戳了戳宋戎颜的肚子。 笑着跟粱楹意打过招呼就拉着人往外走。 陆俞冉她们不是没听到这边情况。 她眼神深谙地看着沈周懿那个方向许久,粱楹意会对这个女人一见欢心是她没想到的,这可不妙…… 万一再给梁老先生引荐一番。 她在学校还有什么脸面? 陆俞冉皱眉。 心都沉了。 旁边蒋一尤无聊的刷着微博,忽然问了句:“姿琦姐下月生日就回来了,是不是订婚宴也打算在那个时候办?” 陆俞冉堪堪回神:“可能吧。” 只不过。 姐姐跟谢宿白的感情似乎不太顺,婚事并没有完全谈妥,陆家自然不可能丢了这个脸面,就看谢家如何游说谢宿白本人了。 * * 沈周懿与宋戎颜出来。 宋戎颜还要回剧组,沈周懿便把明天去何道商会拍卖会的票给了她,宋戎颜一看座位:“这个号,好像是?周周,你怎么搞到的?” 虽然她不太懂上流社会这些门道。 但是何道商会,她还是听人说了的,没权势能力,搞不到票,更别说还是,难如登天。 沈周懿懒懒翘了下眼尾,半真半假,“托关系。” 宋戎颜啧了声,掐了下她的脸:“周周,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 “哪儿有。”沈周懿笑着躲开,“你赶紧回去吧。” 宋戎颜撇撇嘴:“得,我不问了,就当你没有吧,到学校给我消息。” “看情况。” “怎么说?” “打算跟小男友约个会。” “…………滚吧。” * * 沈周懿还是回了宿舍。 把袖口小心翼翼地收进盒子里面。 她这才想起来回裴谨行微信。 「倒也没有那么急切,就是回味。」 半分钟后。 「回味什么?」 「接吻,你好像没正经亲过我。叹息jpg」 天冷萧瑟。 裴家大院,推杯换盏,夜宴难推,心思各有不同。 裴谨行觉着烦闷,解了领口两颗扣子,顺着竹林小路的石板路漫步而行,出来透透气。 看着她这句。 他蹂搡着眉心,半笑不笑。 寻了一处石凳坐下。 乖戾的眉眼缀着淡慢,不急不缓地给她回。 「你还是馋我。」 「食色性也,我都来京城了,你还冷落我。」 「那你想怎么样?」 「预约个时间,把我亲到闭嘴。」 她总是有这样的反差。 淡然自若,又直白无畏。 不吝啬于表达自己所想所求。 裴谨行微弓着腰背,手肘撑在膝盖,伴着徐徐冷风,散漫低哑的笑酥的入骨。 「看你表现。」 「答应了?」 「我没说答应。」 「行。」 她不回了。 裴谨行也不急着追着她多问。 夜里他喝了不少酒,红酒后劲儿足,脑子都昏昏沉沉的,胃里不太舒服,离国多年,今晚鸿门宴,那些长老铆足了劲想戳他错处,很多事情,只要回归这摊浑水,就摆不脱,只能迎着剔骨风刃前行。 倒是与沈周懿这么一番轻松聊天。 他心情舒畅不少。 挺难的。 他对她说不了不字。 他戒不了她。 只能谋略着,姐姐再多爱他一点。 叮—— 手机突然一声提示声。 不是微信。 而是微博。 裴谨行倦意的眸淡淡掀起,滑动上方看了眼。 有人他。 具体的没显示,只看到有rose这个英文名。 他徐徐地扬了下眉梢,深沉的眼瞳泛着涟漪,顺着那提示链接点进去,加载、最终定格。 挺短的一条内容。 是沈周懿用大号发的一条微博。 rose:微博用户43009,可以跟我接吻吗? 裴谨行:“…………” 他眼前有些模糊,夜风加剧,屏幕的光映衬在他瞳眸深处,那几个字,逐渐的,一点点清晰起来,一字一字的刻在他身体里似的。 她太敢爱敢做了。 她把他公之于众。 她对世界承认,她此时此刻正在喜欢着一个男人。 她前段时间风波不断,就算没那些事情,她在国外获得金奖,挺多粉丝喜欢她,再加上前阵子的事情,反转后又招揽了许多粉丝。 这样一来。 很多人都看到了她这条公开示爱的微博。 点赞在不停的增加。 评论也在不停刷新。 祝福声一片。 还有不少人表示惊讶与稀奇。 问女神是不是被盗号了。 这条,沈周懿回复了:没有,我在表达我对这位男士热烈的喜欢。 无异于深夜一波粮。 裴谨行的微博没有任何的个人介绍,无人知晓他是谁。 看了一阵子。 沈周懿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过来:「看微博了吗?同意吗?」 裴谨行默了一会儿。 看,她多狡猾。 恰如其分的撩拨他的心。 隔了一会,他垂眸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第九十六章 我有点想见你 京城的冬夜总是剔骨般的冷,簌簌冷风见缝插针的往皮肉上钻,抚起一层又一层的颤栗。 裴谨行抬头,挺冷淡的多情眸,介于轻佻之间,恰如其分地勾勾绕绕,天黑黢黢,没什么光,院落里亮着几盏灯,冷白色的,更加重凉意。 好像要下雪了。 沈周懿说过的。 她喜欢北方绒绒大雪。 手机听筒里,嘟嘟的声响在寂静夜色里格外清晰,震动着他胸腔里的心跳,不经意之间与之共鸣,时间好像是挺漫长的。 在他心里默数第九位数时。 手机翁动一声。 她接起来了,伴随着盈盈笑意,娇酣软甜的,“甜心啊。” 裴谨行抚了下唇,指尖下的唇畔半翘着,肆意又慵倦,“你不害臊啊,半个公众人物,发那种言论。” 手机里传来笑声,柔媚清甜,谈恋爱后她似乎变了一点,没有过去那种特别让人摸不透的温柔淡然,他觉得她还是在靠近他的。 “这不是为了哄我家大、甜心开心吗?怎么样?心情会好点吗?我这算是公开你的存在了,你是有身份的人了。” 裴谨行一腿往前一伸,笔直修长,黑色的皮鞋尖尖上,在夜色中闪烁一抹亮色,一秒便溶于虚无。 他眼睫掀起,天空洋洋洒洒飘起了雪。 不太大。 “托你的福,我微博现在粉丝还在持续增加,哦,还有人在给我私信。” 沈周懿粉丝不少。 就这么十来分钟时间,已经有百来个人关注他了。 都是奔着“扒”他底来的。 沈周懿笑着:“你这个号知道的人多吗?” 裴谨行勾唇:“不多。” 就那几个哥们,还是陈聿臣偶然看到他手机屏幕才顺着摸到的。 “喔,那我就不用担心会给你造成什么‘公开’的困扰了。” “你这是把我当渣男了?”他笑的音色沉沉,挺勾人。 “你长得就挺渣的。” “你哄人时候说话要这么诚实?” “那你让我嘴巴甜一甜,唾液淀粉酶的交换,我说话也就挑甜的说了。” 裴谨行狭长而单薄的双眼皮褶皱微微敛下,遮住眼尾漾出的丝丝缕缕淡笑,尾音勾着弧,裹挟着清沉的轻叹:“姐姐,你好会占便宜。” 沈周懿在那边不知道做什么,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感叹似的说,“下雪了。” 裴谨行脸上扫来凉意。 “你在宿舍?” “没有,我在外面。” “在做什么?” “店里,买烟。” 沈周懿很诚实的回答。 裴谨行舌尖儿轻舔上颚,似笑而非着,半阖着眸,“真不能戒?” 尼古丁这种东西,对身体伤害多大就不用说了。 他这人,平时挺浑的,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楚河汉界,挺泾渭分明的,底线秉持。 “啊。”沈周懿似乎为难的轻喃一声,“那我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完。 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好像挺默契似的,看着面前逐渐浓烈的雪花。 裴谨行感觉酒醒了挺多的,心里挺充实的。 特奇怪。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安定过,这一刻却出奇的平静满足。 “你现在是不是挺忙的?”沈周懿吸了一口气,两手搓了搓,缓解了下冻僵的感觉。 裴谨行回眸,看向灯火通明的院落。 “大概。” “但有点想见你。”他声音挺轻慢,漫不经心感知不到什么特别的恳求。 但,就是狠狠地戳了下沈周懿古井无波的心。 她从商店门口起身,“地址,给你看看我就走。” 裴谨行捋了把头发,哑着音散漫的笑:“大冷天,别乱跑,回去休息吧。” 他这儿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快点。”那边软着声催促了声。 裴谨行眯了下眼。 喉结滚动了数遭。 还是说了地址。 尽管,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但是情感浓郁时候,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用忍耐去解决的,他已经困在了这处牢笼里,但是他还是要活出自己的脾性与骄傲。 挂了电话。 裴谨行在原地呆了一会儿。 又踱步回到了宴席中。 偌大的会客厅里,裴家上上下下的面孔攒动,他驱了驱寒,走去酒桌旁端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慢慢蒸腾热意。 “三叔。” 有人叫他。 裴谨行单手抄兜转身。 来人是裴臻西。 他手中端着一杯酒,冷峻的脸上勾着笑,“今天这宴席,也算是为您准备的接风宴,离国多年,最近才回京城,想必对京城已经生疏不少。” 裴谨行淡淡地看他,唇畔似笑非笑,挺懒淡的表情,但是骨子里那种张扬乖戾是叫人站立不安的:“是吗,还好。” 裴臻西笑:“听说,爷爷打算让您去接管东南亚地区or公司了?” 这才是重点。 裴谨行视线往酒杯里一投,慢条斯理摇晃酒杯。 不语。 裴臻西眯眼,试探道:“东南亚那块可不好管理,您也知道的,我在or公司待过两年,人员杂乱,尸位素餐的,结党营私的,人人诡心,你年纪小,真管起来,麻烦会接二连三。” 东南亚那块是人人畏之却也人人想啃下的一块肥肉。 要是裴谨行啃下来了,那么裴家其他重要产业,是不是就是囊中之物了? 老爷子直接就转手让裴谨行练手。 把他付出的那两年当什么了? “看来挺为我着想的。”裴谨行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长睫微敛,语态慢声慢调,不见喜怒:“依你的意思,我该从哪儿入手?还是说做个闲散公子哥最好不过?” 裴臻西心下一震。 “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没接触过,而且学业未结,不急在这一时,是不是?” 只要再给他两年时间。 or,便能入了他的腹。 “裴臻西啊裴臻西。” 裴谨行胸腔震着笑,眼波在绰绰灯光下幽深不见底,犹如深海黑礁,他抬起手,为裴臻西掸了掸肩上不明显的灰尘,指腹最终捏了下他的肩胛骨,无形的收力,唇边笑意泛了冷:“我不在这些年,倒是助长了你不少威风,竟然指使到我头上了。” 他俯身,弯着唇:“嗯?” 裴臻西脸色骤变。 他肩骨几乎要断裂的剧痛,手中酒杯几乎端不稳。 而面前年轻男人仍旧笑着,看着性情近人,实则最是狠戾。 第九十七章 我没亲过 裴臻西眉弓狠狠一跳。 肩上的痛意流窜全身,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这么淡笑着捏碎了,让他额头上霎时间冒出了层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疼的脸都白了个彻底。 他死死的捏着酒杯,才没摔落,不至于引来那边的注意力。 毕竟他在裴家的身份,的确卑微。 只会指责他冲撞了面前这位真正的裴家太子爷。 裴臻西疼的嘴唇颤抖,勉强的扯出一笑:“我怎么敢,三叔莫怪我言语失了分寸。” 裴谨行唇边一挑,落在裴臻西肩上的手没有立马松开,反而还不紧不慢地捏了几下,不经意地摁在最脆弱疼痛的地方,“也怪我,离家太久,倒是让你忘了我曾经的规矩和脾性。” 裴臻西冷汗涔涔。 心中窝着一团火,怎么都驱散不了。 偏生只能在这疯子面前低眉顺眼。 “我就是一时口快,三叔您没必要跟我置气。”裴臻西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口血,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裴谨行这才松开了他,淡笑又轻狂的刺人:“看来,大哥并没有教会你怎么说话,这样在商场上,多吃亏?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我,轻易不动怒。” 他离开太久了。 很容易让这些人生出僭越之心。 如若不敲打清醒。 那么下次,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 裴臻西牙根咬着,心中怨气,却又惧怕这个年轻的三叔,裴谨行轻易不出手,寻常没什么人与事能让他大动干戈,但是一旦他来了脾气,那就是玩儿命了,不整成筛子,都是轻的。 裴臻西脸色不好看,顺从道,“那,祝愿三叔or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 裴谨行又旋身取了一杯酒,杯身高过裴臻西的杯口不轻不重一碰,潋滟的含情眸颓唐而笑:“怎么能辜负了你期望。” 裴臻西不得已陪着笑。 心下阴郁一片。 一个毛头小子,终究会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二十三岁,他就想收服or那么大的企业高层? 痴人说梦! 说起来。 or公司在东南亚,而沈家那位千金,在那边名气不小,极受追捧,而且,沈家沈二爷,过去几年一直在国外发展,渠道人脉广泛的探不到边界,现在看来,他还是得利用一下沈家—— 裴谨行不知裴臻西内心打了什么算盘。 他手机响了一声,是沈周懿电话。 他为她设置了特殊的来电铃声,不用看都知道是她。 确保可以第一时间接到。 他接起来,就那么端着那杯红酒,转身迈着长腿向外,音色刹那浅藏几分缱绻的柔,很淡,淡到不容易发现,“嗯?到了?” 裴臻西从深思中醒神。 听着这么一声。 他眉头紧皱起来,虽然好像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裴谨行浑身的戾气与危险散了。 他,在与谁打电话? * * 沈周懿打车,行驶了近半个小时才抵达了裴家宅院门口。 这片是私人区域。 占据了广袤无垠的面积。 远离了闹市,足够的安静。 是一座完全的大家族宅院,像古时的府邸,经过更优化的改良,更加宜居。 真正的豪门贵族,才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出租车离开。 沈周懿站在远处道路两旁栽着的苍天古树旁,稀稀落落的枯叶随风簌簌,她怀中揣着装着袖口的礼物盒,天际飘着的风雪逐渐的加大,她能轻易的看到雪花的形状。 很漂亮。 沈周懿抬手接了几片,冰冰凉凉。 她弯唇笑。 不多时。 斜侧方传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她侧头看去。 男人穿着一件黑大衣,从黑暗中迎着风雪而来,雪花从他发梢溜下来,落在睫毛、肩头、裹挟浑身的清寒,又沾染了不经意的温柔。 他走着。 半路忽然停下了脚步。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与她相望,她隐隐看到他那漂亮的薄红的唇漫不经心翘着,“傻站着做什么?” 沈周懿醒神。 笑着抬起步子,一步两步,最终快步跑着,冲着他而去,在距离他一步远时,猛的起跳,直接跳到他身上,双手紧紧的缠着他的脖子,双腿架在他精瘦的腰肢上,而他也特别娴熟似的单手托住她的臀部。 两人都裹了满身的风雪。 扑了一怀的霜意。 沈周懿深深地嗅了嗅他身上的清淡雪松香,“你好香。” 裴谨行仰起下颌,露出修长冷白的脖颈,“属小狗的?” 沈周懿见这个空隙,立马寻着他脖颈而去,脸颊埋进去,蹭了蹭,又顺着他的喉结然后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慢慢地啄吻,在寂静的雪夜里,那嘬声很清晰。 裴谨行觉得很痒,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了她嫩滑的脸颊上,迫使女人噘着嘴,他半笑不笑,眼眸浅浅睨着:“又变啄木鸟了?” 这边距离那宅邸的大门还是挺远的,二人被庇护在古树之下,藏于黑暗之中,附近靠着江,曲径通幽的小路遍布景色。 她视线黏在他薄唇上。 有些口干舌燥。 “你喝酒了?” 酒气有些重。 “嗯,但没醉,不至于能被人趁醉行凶。”裴谨行勾下唇,压下来的声淡而倦怠:“我,很清醒。” 这话。 赤裸裸的在提醒她呢。 坏到骨子里。 沈周懿可惜似的叹息一声,因风而轻颤的睫毛簌簌,声音柔而含笑,“早知道就让你多喝些酒我再冲过来就好了,失策了呀。” 裴谨行喉咙压出哼笑。 眉眼漾出酥入骨的情绪,他拍了下她臀部:“你对我动手动脚这么熟门熟路,下来。” “可以,你轻点放我下去。”沈周懿似乎特别好说话,抱着他脖子的手没松开。 裴谨行弯腰,她两腿落地,但是手还是抱着他脖子不松开。 他直不起腰。 挑了下眉,“你要我腰废了?” “舍不得。” “那还不松开?” “我来的匆忙。”沈周懿悠悠的轻叹。 “所以?” “口渴了。” “哦,后面一百米,那江,水挺干净的。”他好像不懂她意思,微敛着眸,视线逡巡在她脸上,那股劲儿,浑的入骨。 沈周懿娇酣地轻瞪他一眼。 惹得男人闷声失笑。 他抬手,指腹摩挲了下她冰凉的唇:“我没亲过。” “技术可能不好。” 第九十八章 我来教你 雪花飞旋着落下,怜爱似的粘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伴随着轻轻地颤动,构成独一份美景,裴谨行的声音天生的勾带酥意,不经意放慢了语速时,每个字的气音都麻了肺腑。 他手指是凉的,逐渐在她唇上沾染温度、湿润。 沈周懿脑海里有些乱哄哄的,她眼前开始模糊,好像思绪被他这个轻慢又暧|昧的动作缭的没了方向。 太痒了。 心也太乱了。 她无意识地张嘴,咬住他润白的指尖。 温热一吮,细细感受着指腹纹路。 而后,她温吞着说:“这种事情,都是练出来的,多做几回也就熟了。” 她今天好像格外的热情。 裴谨行眸里的光霎时间破碎,在昏暗中不停地变幻情绪,难以言喻的酥麻顺着脊椎向上攀爬。 他仍旧保持着那姿态,眼半耷拉着,唇边似翘非翘,挺有耐心,挺包容似的,出口的话却是:“一起走走?” 似乎。 他挺乐意这么磨着她。 沈周懿有些难耐地臊眉耷眼,但是还是特别宠他的点点头:“好啊,多跟你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裴谨行只是漫不经心地笑。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 裴家宅邸附近的景色是一等一的好。 加上又是雪夜,更增添了这种浪漫氛围。 他虽然年轻,但是身板丝毫没半分少年羸弱感,肩宽腿长,比例好的堪比名模,在他身边,那种被完整保护的安全感格外的踏实,心里是稳定的。 沈周懿慢慢的跟在他背后。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浅浅地笑着。 想了下,还是掏出手机对着那风雪下的身影拍了张照片。 怎么拍都是好看的。 附近有条江,木桥蜿蜒而过,每隔一段距离点缀一盏琉璃小灯,不算很亮,但是很有氛围。 桥面落了许多雪。 踩上去有松软的脚感,她就那么跟着他,脚踩在他脚印,仿佛两人已经重叠在了一起似的。 裴谨行停下。 回头看她。 也看到她追着他脚步,时不时的跳一步,因为穿的多,整个人埋没在大大的羽绒服之中,像是一只呀呀学步的小企鹅。 他慵懒地倚在护栏上。 看她一步一步地跳向他,留下最后两步时,沈周懿抬头看他,眼眸烂漫地弯着,“我一步跳过去,你接住我好不好?” 裴谨行好笑的看着她,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好像不准备动弹,但也没调笑她的小幼稚,挺接纳的,“不怕滑?” “我来了。” 沈周懿不管他态度,原地摆臂,然后用力一跳,但是脚下落了雪,多少有些滑,她重心靠后,脚后跟打滑,但她不慌张,因为那一瞬间,他就已经伸出手,伺机而动似的握住了她的手,收了手一拉,她得逞的钻进他怀抱。 扑了满腔的香与冷感的温柔。 沈周懿站稳后,就不动了,脸颊贴着他胸膛,透着体温与平稳的心跳,她伸手摸了摸那心跳声,“其实我来,是想送你一个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那盒子,打开献宝似的捧至他眼前。 裴谨行敛目,端详着她手中那枚看起来极有特色的蝴蝶袖口,蝴蝶似乎正在低头热吻玫瑰,用钻石与珍珠点缀着,别致又漂亮,但是不是工业化的那种,能看出细微之处的粗糙瑕疵。 “好看吗?我亲手给你做的。”沈周懿握着他的手腕,将袖口别上去,配着他那精瘦骨骼明显的冷白手腕,更凸显了那只手的漂亮,“那天加那个小男生,也是看到了他别着这种小玩意儿,觉得特别适合你,就加了问了个地址。” 她慢悠悠的解释了下。 裴谨行看着那枚蝴蝶袖口。 视线落在她手上,大拇指内侧有一处水泡,不太大,但是是磨出来的那种,碰一下都会很痛。 他捉住她的手腕,看了眼那水泡,“做这个磨的?” 沈周懿都没想到他眼睛这么尖。 嗔怪似的看他:“你都不夸姐姐,到底好不好看?” 裴谨行细细凝视她数秒钟,突然就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体温传递着,他声音有些哑,眼睫毛扫在了她眼皮上:“我很喜欢。” 沈周懿心跳都落了一拍。 明明是风雪漫天的天气,气温低的血液都要凝固,零下十几度,吹着风,本该冷的僵硬,但是二人这样倚靠着,热意蒸腾,她踮起脚顶了顶他的额头,手顺着他大衣溜进去,腰腹位置的衬衫扣子被她解开一颗,跟条鱼似的滑溜冲刺。 “你还能陪我多久?”她问着,手一点儿不闲着。 裴谨行被她冰了一下,搂着她腰身的手收紧,嗓音闷着:“半小时。” 他还得回去,今晚不能走人。 事关东南亚or公司的裁决。 他爹在场,家族各房长老齐聚,是鸿门宴,硝烟四起。 这会儿正是娱乐时间,他出来一会儿不打紧。 “够了。”沈周懿吸了一口气,作恶地勾了勾他裤腰下内裤边:“我们和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还没有表态。 裴谨行俯身,任由她为所欲为,“看姐姐表现。” 沈周懿心中笑骂一句小混蛋,又要钓着她,又要姐姐着叫勾的她心猿意马,她也就不客气,踮起脚亲了亲他下巴,顺着他下颌一点一点亲。 “你好热。”她吻了一圈,视线落在那薄红的漂亮的唇瓣上,“你紧张吗?” 裴谨行不动,呼吸就洒在她耳畔,倦淡的笑,眼尾漾着风情,泛着点点红,“嗯,有点。” 因为她的手,逐渐更放肆了。 她好喜欢欺负他。 沈周懿却不管了。 她迎上他薄凉柔软的唇,好像刹那点燃了什么,静谧的夜里除了风声掠过,就剩下那细微的啄吻声,伴随着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时而急时而缓。 他喝了酒,浑身醉气迷人,像是性冷淡似的被她侵略着,含吮着,挺没有章法的,他嘴唇都麻了,尝了满口的清甜,他低头,轻掀起淡而密的睫毛,眼里藏着缱绻的笑,勾的人浑身酥软,他始终放松着,看她沉溺,便不轻不重咬了下她嘴唇。 清哑着说:“姐姐、” “你吻技真差。” 沈周懿:“………” 下一秒。 他压着她腰肢的手缓缓往上,落在她后脑,箍紧,风声压着他低哑的笑音:“我大概会了。” “是不是得让姐姐tui软才算。” 第九十九章 他太会了 桥上的灯似乎应景似的闪烁了几下,他散漫又颓肆的面容,淡而长的眼睫下,藏着一汪深情,又点缀几分灼人的轻佻气,他这样的男人,无论是幼童时期、少年时代、乃至现在、甚至以后更成熟。 都会是女人们心悦的类型。 生来就是祸害。 沈周懿被他的手扣至他面前,他半倚坐在护栏上,长腿敞着,这样与她的高度重合,不至于她仰头太久而脖颈酸乏,微凉的骨节摩挲着她的后脑勺,耳骨,后颈脊椎骨,每一处都仿佛漫不经心的流连而过,随性的生生点了几把火。 “姐姐。” 他下颌微抬,鼻尖与唇瓣慢慢地逡巡在她唇瓣周围,坏心眼的慢条斯理着,宛若作壁上观的情场老手,他笑,喉音轻颤,“你身体好紧实。” 话落,他忽而凑近,舌、尖轻扫她唇feng,笑意颓唐:“放松点。” 沈周懿:“……” 她垂落在身边的手,几乎瞬间攥紧,心跳失了正常的频率,浑身像是过了电,就连…… 也瞬间来了感觉。 他太会了。 也太勾勾缠缠。 他怎么瞬间就这么拈手就来了? 沈周懿被他缓急得当、循序渐进的招数攻的溃不成军,几乎要站不稳,被他手臂紧紧的揽入怀中,她抬手抱住他的脖颈。 温软却极具侵略欲,她被他不断的吻搡着,好几次的确站不稳,他总是能及时抱紧她,不给她半分避躲的机会,甚至在她软塌塌那一瞬,慵懒地掀眸睨她一笑。 沈周懿更心神乱飞。 思维组织不到一起。 只能断断续续的在内心低语,妖、精、 吸食人精气似的。 令人欲罢不能。 沈周懿感觉自己似乎要飘起来了,眼角无意识漫出惹人怜爱的水雾,他吻着,恰如其分地抬手,指尖顺着她脸颊向上,为她轻轻地揩去眼角的湿润。 他太会亲了。 学习能力强的离谱。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恰到好处的在人敏感的苏感区域骚弄。 沈周懿呼吸逐渐薄弱。 他停下,转为轻啄吻,“舒服?ruan了吗?” 他明明知道的。 就是坏心眼的问她,听她自己说。 沈周懿搡了搡他胸膛,突然有些小委屈,“别问……” 裴谨行搂着她的腰,指腹摩挲了下她腰椎骨,颓然地笑:“好,不问。” 但刚说完。 他就压低声音,咬字轻而慢,尾音含着不明显的笑,磨人心神:“我已经感受到了,姐姐为我,软成了一汪春、水。” 沈周懿:“……” 她脖颈忽然漫上红晕。 心中揣着的某种名为理智的细胞,瞬间被杀死。 原来。 情侣之间真正的技术好,达到心神躯体完美重合的吻,是这样的,电视剧里的情不自禁与理智崩塌也不是假的。 他才刚刚开始就这么会。 日后若是多练,多做,她还能有思考的余地与机会? 时间在二人断断续续的亲热中流逝着。 寒冷的冬夜也不再难熬,反而像是煨了一小处范围的火,点燃了冬日里的篷草,熊熊烈火,没法在扑灭。 沈周懿认可了。 某些男人在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的。 在某个领域天才,好像在这种地方领悟力也极其的强。 “你这样,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没经验。”沈周懿得了空闲,窝在他怀里顺着气,整个人晕乎乎的,可惜不可以,他们现在没有那个干柴烈火的条件与时间。 裴谨行把她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她泛红的耳朵,抵挡风寒,“我学过。” “学什么?”沈周懿惊讶。 他敛眸,半笑不笑地睨她,指尖细细描绘她眉眼:“找视频。” 沈周懿瞪大眼,特别兴奋的道:“行啊你,竟然看不健康的小视频。” 裴谨行哼笑:“不是那种。” “你永远别低估一部分人为了博流量与闲着没事儿干能做出什么事,自诩情场高手的,在网络上发布教人如何接吻,如何讨爱人欢心,挺多的。” 沈周懿喔了声,恍然似的:“他们真亲?” “不是,放一堆口腔图文讲解,我觉得看着挺麻烦的,还不如自己上手试。”顿了顿,他半眯着眼,似笑而非:“事实证明,姐姐真禁不住。” 沈周懿被他看的突然有些架不住,难得的害臊起来,明明她比他大,但是这小子,就是特别会到让人会忽视他年龄。 “所以我挺担心的。”裴谨行将她冰凉的手揣进怀里,用自己体温给她捂热,长睫一敛,“以后姐姐会不会禁不住更多的。” 沈周懿:“…………” 他一定要这么直白这么野吗? 他字典里是不是就没有羞耻与害臊这两组词? 这倒是让沈周懿忽然就思考了一件事,自己是否能拿捏得住他这样的男人,恋爱不怕是弟弟,就怕弟弟是个又野又浪还百无禁忌离经叛道的性子。 看似她占据主导,实际已经被拿捏。 “脑补什么呢?”裴谨行适时地掐了下她的腰,漫不经心地笑:“有没有那种事,你还得多努力努力,毕竟我这人挺现实主义,总不能让自己赔本,姐姐,我挺值钱的,你珍视着点。” 沈周懿忍不住笑,仰着头眼眸温而娇酣,“我这不是在稀罕你吗?专程跑来京城,诚意满满了吧?” 裴谨行眉梢淡挑:“做错事的有做错事的认知,慢慢改给我看。” “噢,那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还有很久的以后,甜心,你这拐着弯的情话,我也喜欢。” 裴谨行愣是败给了她这种满嘴蜜舌的招数。 她在他面前,就是挺有恃无恐的。 这样也挺好。 这是她的底气。 他给的。 * *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裴臻西临时被安排出来寻一下裴谨行。 家里他辈分小,这事儿自然落在他头上。 加上与裴谨行闹了不愉快,他有些心情不畅也得低头认了,从主厅出来,他听到裴谨行是跟什么人打电话,有人来了,便想着来门外寻人。 顺着路一路找。 绕了大半天。 才终于看到了江那边桥上依偎着的两道身影,夜色浓稠,他一时看不清,又上前几步。 第一百章 叔侄情敌 今夜的雪下的格外的大。 半边天都被笼罩在鹅毛大雪之中,触了满身的凉意,这才没二十分钟,地上就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不见原本地面是如何形态。 裴臻西眉心皱了皱。 看着那边的人,眼里不禁涌动出了几分惊诧,在他的认知里面,裴谨行一向性情难猜,不近女色,丝毫没有寻常豪门年轻人会有的爱玩猎艳心思。 从来不曾听闻他有什么花边新闻。 身边鲜少会有什么女人来往。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到了什么? 这位此刻,正拥着一体型纤瘦的女人,谈笑风生,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轻松与纵容的氛围,裴谨行对怀里女人,半分戾色没有,那份温存,羡煞旁人的美好。 裴臻西更近一步。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惊奇,他想要知道,裴谨行怀里究竟是何等女子,能俘获他这样乖戾的男人。 但是不等他看清楚。 那边垂眸散漫笑着的男人倏然就抬起了眼皮,似笑非笑地朝着他投来了视线,那一眼,不亚于这冬夜风雪剮肤的天,吹的人肌骨皆寒。 裴臻西的步伐不自觉的停下。 内心下意识的不敢继续僭越这个危险的防线。 他嘴角一抿,隔着不近的距离开口:“那边宴会要进行下一轮了,我来寻你回去。” 沈周懿听到了声音。 觉着有点耳熟。 她抬头看裴谨行,他也刚好投下视线来,落在她腰上的手不紧不慢地抚了抚,嗓音也显得薄情寡义,“裴臻西。” 沈周懿惊讶了那么一瞬。 没想到这种节骨眼会与这个人遇上。 显然。 现在直接被看到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与裴臻西好歹刚解决没多久。 并不算特别的愉快。 这样一来,又被他知道她立马就勾到了他的叔叔,多少会有一定的矛盾与口舌。 她倒是不担心裴臻西会怎么想。 她考虑的是裴谨行因为这件事会面对什么,毕竟他身份不一样,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大家族之中,难免如履薄冰处处需要小心翼翼。 “你快回去吧,我也回学校了。” 沈周懿压低声音,小幅度的拽了拽他的衬衫。 裴谨行丝毫不紧张,坦然极了:“我今天的确没办法多陪你,我送你出去坐车。” 沈周懿点点头,立马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别让他看到。” 裴谨行好笑,“我都不怕。” 沈周懿闷声说:“不行啊,现在这个时机不合适,豪门里的门道我还是清楚的,让叔侄差点成情敌这种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她之前是想着利用裴谨行。 但是现在,她对裴谨行是喜欢的,自然会为他的立场多思虑几分,何必招惹不快。 裴谨行静静地睨她头顶须臾。 唇畔不经意似的翘了下。 没再说什么。 他就那么搂着沈周懿,一步步走过去,裴臻西对裴谨行女人倒是没那么好奇,只是惊讶而已,他视线只是在裴谨行怀里那么一顿,也眼高于顶,不稀罕自降身份去寒暄打招呼。 毕竟。 这么遮遮掩掩,想必也不是京城某家闺秀。 “你先回去吧。” 裴谨行淡淡地睨他一眼,搂着怀中人便往宅邸远处走。 裴臻西眯眼,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 这倒是有意思了。 裴谨行谈了女人。 如若不是正儿八经的门第,这恋爱,怕是不顺畅。 尤其…… 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了裴谨行私下里的情况,会如何? 棒打鸳鸯? 还是另寻亲事? 裴臻西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他转身往回走。 今晚看到的这件事,他不打算说出去,替裴谨行这么压下来,如果他就真的寻了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那正好,势必会被诟病,家族里上下的微词,都能让人剥层皮。 虽然他是裴谨行。 可他到底还没有接管裴家,一切还没定论,最终的赢家,不一定是他裴谨。 看来。 他要好好盘算一下如何跟沈家小姐重修于好了。 * * 裴家附近路段偏。 走了一阵子才能叫车过来。 好在附近有车,来的也快。 沈周懿松开了裴谨行的手,她笑的柔和,“那我回去了,记得想我。” 裴谨行单手抄兜,懒散的站着,“回去给我发微信,打电话也行。” 沈周懿挑挑眉。 挥了挥手就上车。 裴谨行没走。 沈周懿上车就点了一支烟,司机正在发动车子时候,她侧头朝着他看了过来,忽然又低声对司机说了什么。 而后,她就又下车。 忽然将唇上的烟塞在他薄唇,笑的明艳,“我戒不了,只好拉你陪我共沉沦了,这是我想的办法,不许扔哦。” 说完她就快速的溜上车。 留下一派遐想连篇,走的彻底。 裴谨行唇边咬着被她含过的烟,像是又唾液交缠,激烈的吻了一遭,他姿势没变,烟雾从唇边蔓延,他敛眸,整齐洁白的牙齿轻咬烟蒂,喉咙溢出气音的笑,“可真是坏姐姐。” 他目送那辆车离开,这才转身。 从容的吸了两口,呛了一声,但还是忍耐了。 手机响了声。 是沈周懿发来的微信:「不需背地骂姐姐。」 裴谨行又哼笑一声,「那晚了,刚刚骂的超大声。」 沈周懿:「那我浅浅的生气一下,下次见面,你把人给我,就哄好了。」 他挑眉,一边走一边回:「下次?」 沈周懿:「昂,明天没时间见面,我有些忙,甜心要耐得住寂寞。」 「忙什么?」 「上课啊,备课啊,第一天事情挺多的。」 * 沈周懿回到宿舍。 她没跟裴谨行说明天要去何道商会参加拍卖的事情。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独立惯了,不会因为恋爱就头昏脑热,她是去拍珏玉另一半的,带着他,难不成还让他付钱?没必要。 * 翌日。 沈周懿临时调了下课。 好在徐昶砚理事长那边好说话,准了她这次。 何道商会开办,多的是豪门贵族争相捧场。 谁都清楚。 与g国庄先生搭上一线,于自家,有利无害。 上午十点。 车辆逐渐驶入停车区。 大雪下了一夜,厚雪封路,绕了好半天。 车内。 梁拂灯拢了拢衣领,懒洋洋地问:“少爷几时来?” 第一百零一章 婆媳初见 梁拂灯侧目看了眼窗外景象,她大衣下只是一件单薄的白底抚蓝的刺绣旗袍,风韵雅致,彰显女人风情与婉约,年过四十,却仍旧身条宛若妙龄女子,凹凸曼曼。 前面司机道:“少爷说晚些过来。” 梁拂灯轻哂,眼底藏着几分不满,唇撇了撇:“一天天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立志成纨绔子弟界的成功人士么?” 司机冷汗涔涔:“…………” 这。 这他可不敢附和啊。 主母这性子实在是贵太太圈子里一朵妖艳清奇的花,带刺,怼天怼地,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丝毫没有那种久居高位的稳重与城府,不屑于那一隅虚伪做派,再加上她是裴家主母,地位尊崇,无人敢欺。 梁拂灯取出手机,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过去,司机立马下车去开车门,她提着衣摆下来,漫步朝着何道商会正门走,那边的安保围成了一圈,一一的安检,严格的不允许有半分差池,不能带任何违规物品,一切都由商会提供。 过了繁杂的安检。 总共7层楼,每一层面积都极其的广阔,外圈形成高科技质感的环形,内圈楼内每一层都间隔开来,每层楼层高度极高,又另外分为当层的二层区域,分别为看台区,以及一层卡座区。 分区等级严苛,豪门与豪门,富与富,也隔开极大的分水岭。 这里是一个富丽堂皇却也极其残酷弱肉强食的地方。 “裴夫人您好,您的包厢在上层,我送您去包厢就坐。” 有侍者上前,恭敬又不卑不亢。 梁拂灯回以微笑,“麻烦带路。” 这边每一层都有独立的直达电梯,不需要另外爬楼,一层里,布置了八个方位的电梯,保证宾客都有最佳的体验,不会拥挤。 电梯是透明的,可以纵观整层情况。 进电梯时。 另一方向也进来两个人。 两个年轻的女孩。 梁拂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两个女孩都捂得挺严实的,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几,穿着gui最新限定款,墨镜红唇,美的妖艳跋扈。 另一个,相对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气质,臂弯搭着一件烟灰色的羊绒大衣,身着一件墨绿色苏绣旗袍,将那姣好甚至惹眼的窈窕身材勾画的极为曼妙,腰身不足盈盈一握,纤细的羸弱,侧身点缀着低调莹润珍珠的扣子扣至腿弯上方,随着走动,能可见那过分白皙纤瘦漂亮的小腿,踩着高跟鞋的脚踝骨骼嶙峋。 那里系着一抹红绳。 她脸上戴着口罩还未摘下,墨色卷发如藻铺散,美的不可方物。 那股从骨子里渗透出的温柔知性,是很多闺秀名媛都难有的,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她还挺喜欢这种姑娘。 恰好。 裴谨行那边接起来。 她才不舍的把自己视线收回来:“我不管你忙什么,十点半过不来,老娘亲自去你那边提你。” 沈周懿一听这声音。 轻侧眸光看了眼旁边夫人,明明那么雍容华贵,但是性情好像是挺接地气的。 旁边宋戎颜对着电梯里反射镜照了照,“我说,你那个微博妙啊,周周,我还以为你老僧入定,实则狂野行动派啊。” 沈周懿淡笑:“哄他开心。” “呦。”宋戎颜阴阳怪气,“我瞧这意思,您坠入爱河啦?我再也不是你最重要的小宝贝啦?” 沈周懿失笑,“你吃什么飞醋。” 宋戎颜对着空气一个白眼,“我可没有,我十几年的正宫还怕他一个毛头小子,他亲你都没有我亲你时候多。” 沈周懿:“…………” 她给她一个眼神,收敛点,旁边还有人。 宋戎颜双手环胸冷哼一声,“我摸过你胸,他没有吧?他有我跟你同床共枕时候多?没有吧?” 沈周懿:“…………” 这女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是从哪儿来的。 这能一样吗? 说的好像她们有一腿儿似的。 果不其然。 沈周懿感受到了旁边突然火热诡异起来的注视。 沈周懿:“…………” 宋戎颜偏生还不觉得羞耻,八百年的飞醋都放出来了,戏精附体,“得,谁让我是你见不得光的委屈的小情人呢。” “……” 沈周懿干脆手动捂住旁边妖艳女人的嘴。 刚刚噤声。 旁边就听那长相极其精致漂亮的夫人盯着她,“你们,是les?” 沈周懿:“……” 她尴尬地侧眸,“您误会了,她就是开……” 梁拂灯:“我看过les漫画的。” 沈周懿:“……?” 梁拂灯:“挺刺激的。” 沈周懿:“…………” 宋戎颜墨镜后的眼锃光瓦亮,立马熊抱沈周懿,像是发现了同伴:“是吧,我也喜欢,难道您也是……?” 梁拂灯无情的挂了电话,与宋戎颜握了握手,真诚道,“我没试过,但是我还挺接受的,小姑娘们,祝你们幸福。” 宋戎颜感动的就差落泪,发挥了她入行多少年的精湛演技:“谢谢,我会努力的。” 沈周懿:“…………” 电梯到了。 她扣住宋戎颜,笑着对梁拂灯说:“那我们就走了。” 梁拂灯挥手,“有缘再见见。” 沈周懿:大可不必。 目送那一高一矮离去。 梁拂灯眯眼,“小美女就不该便宜臭小子们。” 身后司机:“…………” 梁拂灯又轻叹,“不过说来惭愧,那个旗袍小姑娘,我都看着喜欢,那身段那气质。” 司机:“……”家主,您头上有点点点绿。 梁拂灯走出电梯,突然拍了拍手,“我忘了要微信了!” 再抬头,早已不见身影。 这层太大了,找人可不容易,她也只能作罢。 思来想去觉得生气,她又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过去,裴谨行大概已经不怎么忙了,接的也挺快的,只是,刚接起来,就听自己老娘恼火的骂:“都怪你,打电话催你过来让我耽误了重要的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 骂完。 就挂了。 刚刚上车正堵着的裴谨行:“……?” 他又喘气了? * * 来到包厢。 沈周懿挺惊讶的,倒是没想到赵大柱还能弄到这种位置这种票,她以为会是普通的位置。 第一百零二章 撕碎 但是看样子。 她们这个包厢,不简单。 视野最正,可以清晰的看到主台位置,以及下方的座位,每个卡座分布情况。 包厢前景是很大的落地窗,单向的,外面人看不到这里面是什么情况,名贵的茶点水果酒水已经准备完善,沙发都是意大利最昂贵的品牌,脚踩昂贵的地毯,前方是分镜屏幕,可以更直观看到等会儿展出的古董名品细节,以便观赏。 宋戎颜已经踢掉高跟鞋窝在了沙发里,“鸢姐也来?” 沈周懿应声:“嗯,她说也定了包厢,一会儿会过来。” 闻鸢与她们不一样,她平日里日理万机的,撑着整个闻家,族中,乃至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她处理,很是辛苦。 “那感情好,钱不够刷鸢姐的卡。”宋戎颜挑挑眉,闻鸢跟她同岁,但是比她成熟稳重太多,好像她一直是被沈周懿和闻鸢照顾的那个。 明明沈周懿最小。 还记得当年她们还是通过沈周懿才认识,那段时间,她一直将闻鸢当抢她朋友的敌人,俩人特别不对付,这么多年打打闹闹过来了,关系也铁了。 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沈周懿对何道商会还是很感兴趣的,她呆不住,就起身,“我去外面转转。” 宋戎颜专注喝酒,挥挥手:“早点回来。” 沈周懿离开包厢。 漫步而行。 整个馆内都布满高科技产物,智能化运用到了极致,可见何道商会背后这位庄先生是多么的殷实富足,深不可测。 二层都是包厢,她兴趣不大,便又下楼。 来到了一层。 宾客大部分已经落座,穿梭其中的侍者正井井有条的忙碌着,这一层是古董拍卖,所以没有太复杂的分区,她甚至在想,父亲姜遇孑当年也是京城贵公子之一,这些出席的人之中,是否会有与当年姜遇孑故交之人。 她现在对京城还了解不全面。 只知裴家,陆家,闻家,还有一家是很低调鲜少出面的徐家,其余便是国内其他地区的豪门,例如谢家,陈家,秦家。 今日出席其中的人。 她挺好奇的。 当年的事情查起来复杂,母亲尸体为什么会丢失,父亲为什么会失踪,他为什么要走,这件事还牵连了什么人,挺多疑点的。 思绪一时杂乱。 沈周懿抿抿唇,想了想又转身。 “怎么又是你?” 刚刚准备上楼。 不远处有人冲着她嗤笑。 沈周懿悠悠抬头。 那边有一处卡座,人影绰绰的。 蒋一尤抱胸瞥她,“我就纳了闷了,你挺大本事啊,这里都能混进来?” 她是认准了沈周懿是寻常人家出身,第一次见面给了错觉,加上她没见过哪家里有沈周懿这号人物,如今又打扮的光鲜亮丽来这种地方还高调满场晃悠,更让她认准了,沈周懿动机不纯。 坐在里面的秦仕则抬起头,看清后,眯了眯眼。 他当然记得。 这个上了他车,把他当免费司机的女人。 他没记错的话,这女人在车上打电话,空降帝景,是个走后门的,又进了何道商会,这么说来,她后台挺硬的。 京城凡是有头有脸的,今日必然会来何道商会。 所以能碰上,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她淡笑地睨了一眼蒋一尤,一个刚满二十的毛头丫头,气盛凌人,她只觉得幼稚。 不予理会。 继续转身。 蒋一尤却注意到了秦仕则多打量沈周懿的那两眼,在她看来,秦仕则就是陆俞冉的男人,结果现在果不其然被勾了,再加上沈周懿不把她放眼里,心里更窝火,就上前,拦住去路。 冷笑道:“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是京城哪家小姐?我们好好认识一下。” 沈周懿抬眸,唇畔弧度不减:“非京城人士。” 蒋一尤更不惧怕了,“那你家是哪门哪户?” 沈周懿想了想,沈家不接纳她,她也从未当沈家是自家,便清清和和道:“无门无户。” 蒋一尤讥讽一笑,“果然被我猜中了,今天打扮的倒是花枝招展,憋着大招?看中哪家高枝了?” 沈周懿挑眉,“你家?” 蒋一尤脸色一恼,“尖牙利嘴,真是不知羞耻!” 秦仕则看蒋一尤一眼,眸色漠然,这个女人一向跋扈无脑,若不是陆俞冉,他也懒得搭理。 与沈周懿不熟,他自然也不打算圆场,做个看客。 蒋一尤声音不算小。 倒是吸引了些视线。 前方。 裴臻西听到动静,回头扫了一眼,视线立马顿住,他诧异,以为自己看错了,那边从容自若的女人,可不就是沈周懿?他还正想着联系她,在这儿碰上了。 在看看拦在他身前的女孩。 旁边助理低声提醒:“蒋家人。” 裴臻西冷声一嗤:“越是低门小户越是上不得台面。” 他起身。 原本他还正想着如何缓解与沈周懿的关系。 这倒是给了他一台阶。 —— 那边。 沈周懿对蒋一尤的出言不逊的侮辱性言论不气不恼,淡眸如秋水般,“你对我意见挺大?” 蒋一尤皱眉:“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有什么意见,就是单纯的瞧不起罢了,一个学生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学生?” “怎么?你不是?” 沈周懿不解释了。 挺好的。 真是不知道这位学什么专业的,若是美院的,那就真是好玩儿了。 “少废话!我看你也不是正儿八经能有票进来的,票呢?不如给我们看看?”蒋一尤不打算放过沈周懿,她就不信了,这女人丢了丑,在学校还能抬起头? 她咄咄逼人着。 沈周懿婉婉而立,“你来搜?” 蒋一尤脸色更沉,“不见棺材不落泪,脸皮倒是厚!搜就搜!” 她铁了心让秦仕则看清沈周懿真面目。 伸手就扯沈周懿的衣服。 撕碎最好! 反正也不干净。 但,她手刚刚碰到沈周懿的腰身。 面前淡笑不语的人抄起桌面一杯酒,果断的朝着蒋一尤头上淋下去,蒋一尤还未反应过来,她膝盖一痛,眼前明明温柔的易碎的美人抬脚,高跟鞋用力一踹。 疼的蒋一尤脸色剧变,她站不稳跌落在地,又撞洒了桌面其余酒水,玻璃碎了一地,都迸溅在她身上。 霎时间。 惊动了更多的人。 第一百零三章 她究竟是什么人?! 蒋一尤摔得四仰八叉,酒水落了一身,原本身上穿着高定的礼裙都被染了酒水浓郁的色彩,妆发都溶了,狼狈又落魄,表情错愕又恼怒,看着极为不雅。 “你打我?!” 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像是撕裂了她骄傲虚荣的表面,比衣不蔽体还要更难受几分。 甚至忘了,一分钟前,她自己内心却只想着将面前女人的衣服撕碎,将她尊严践踏,狠狠地羞辱。 位置对换,却难以接受。 沈周懿是以温柔娴静示人,但是她并不是什么软柿子,她竖起来的刺,更能扎的人鲜血淋漓,剖心剖骨。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的找茬,总得一击致命才最为爽快。 比如这个场合。 这种开口闭口身份,名誉,利益的人,最怕的不过是一个脸面扫地,闲言碎语。 “是的。”沈周懿应了蒋一尤的话,微微弯唇,“没有教养的人,放出来也是祸害他人的隐患,为了避免你以后吃更大的亏,我就先行教育一下你这种跋扈野蛮的行径,既然这样,我倒想问问,这位小姐您是哪家的千金?在商会如此蛮横,家里人默许的?” 沈周懿的声音仍旧细细柔柔,她轻抚发梢弧度,眸色从容不迫,泛着莹莹的温柔,出口的话,却狠狠地戳破了蒋一尤的心态。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明明是你打我!我只不过是合理的怀疑你是否正规进入商会!商会哪里是你这种穷酸鬼能混进来妄图攀高枝的?!安保呢!还不管管?” 商会出动的很快。 身穿制服,身高个个一米八的安保们上前,将蒋一尤拉起来,询问:“怎么回事?在这里闹事,我们有权驱逐!” 事情无疑是闹大了。 一层的视线一道道的投过来。 还未如此丢人过的蒋一尤咬碎一口牙,指着沈周懿道:“她对我动手!无视了商会规矩,而且,她大概是混进来的,马上开场却不落坐,能是什么人?” 秦仕则漠然的瞥了眼蒋一尤,他眉心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不太明白,陆俞冉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女人亲密来往。 安保看向沈周懿,但是没有质问与核查,反而说:“沈小姐,您受惊吓了,是我们的失职。” 蒋一尤表情一诧,更气急败坏了,“你们干什么啊?!她扰乱会场!道什么歉?轰出去啊!” 何道商会是做的成功。 但是有必要这么面面俱到,一个穷酸货色都给几分薄面?有必要? “蒋家小姐,威风不小。” 远处传来一道更冷冽的声音,众人视线逡巡。 最终落在裴臻西身上。 大家神色各有古怪。 裴家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算是一房妾室,也不容小觑。 沈周懿眯了眯眼,心下觉得有趣,她倒是忘记了,曾经这个裴臻西对她施舍过帮她弄来何道商会邀请函的事情,他也觉得她低微,没能耐自己过来。 裴臻西走来,扫了一眼沈周懿,点头与她打招呼:“沈小姐,好久不见。” 沈周懿淡笑:“裴先生。” 裴臻西不予理会旁边脸色不太好的蒋一尤。 他反而朝着沈周懿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沈小姐去我卡座就坐?” 他似乎十分有涵养绅士的给人解了忧与尴尬。 若是寻常小姑娘,必然好感直升。 蒋一尤心中惴惴,面色惊疑不定。 裴家?! 为什么这个女人与裴家人好像还交好的样子? 沈周懿莞尔一笑,“谢谢,没关系,我有位置。” 说罢。 她扭身去看旁边安保,“为了让这位蒋小姐对我不要有那么重的疑虑,还是验验票吧。” 安保神色明显诚惶诚恐,“沈小姐……” 沈周懿的票与手机都在手提包里,她刚刚抽出来,就听女人艳冷的音色传来,“我看谁敢查你。” 在场人视线一转。 女人穿着一件驼色大衣,身材极好,手长脚长,黑发束在脑后,露出一张美的足够锋利的脸,尤其那双狭长的眸,艳毒又讥诮。 裴臻西微微皱眉。 闻……鸢? 闻家这位怎么也来了? 蒋一尤脸色更白,她当然知道这位女罗刹多么厉害,在京城,闻鸢都是提起来都叫人心寒胆颤的一位年轻家主。 可不是她能造次的。 看闻鸢过来。 甚至不乏有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寒暄的。 奈何女人神色吓人,生生制止。 闻鸢狭眸一扫蒋一尤,伸手就握住了沈周懿的手,“她欺负你?” 就这么一句。 蒋一尤浑身犹如坠入冰窖。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跟闻家闻鸢相识? 她究竟是什么人? 沈周懿握了握闻鸢的手,淡笑,“算不上,我踹她了。” 她那一脚,过几天才是最难挨的时候,这时候疼劲儿还没彻底挥发,她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 “碎了杯子往嘴上砸,搅的血肉模糊,最是管用。”闻鸢语气慢声慢调,却刺的人肌骨生寒。 蒋一尤更是腿弯发软。 她一直听父亲说,闻家这位年轻的女家主,是从国外某战乱硝烟之地回来的,最不忌讳人命…… 裴臻西抿唇,他当然不希望人被抢走,他上前,“闻总,我与沈小姐是旧识,现在小聚片刻,望您……” “你们商会对这件事怎么解决?”闻鸢却不理会裴臻西,她当然知道裴臻西曾经差点成为沈周懿的未婚夫,这种自诩精明的男人,她还看不上。 裴臻西被无视,脸色也发沉。 安保道:“闹事者,一律驱逐。” 蒋一尤瞪大眼,她连忙看向秦仕则,“秦少!你得帮我!一会儿俞冉可就来了!” 秦仕则皱眉。 直接转身回去继续玩儿牌,语气疏离,彻底的划分界限,事不关己漠然处之:“按照规矩办事吧。” 他也不是没看到蒋一尤多跋扈欺人。 尤其墨清秋还是商会主事人之一,这种事,何必找麻烦。 蒋一尤脸色终于惨白下来。 难道,闻鸢就是这个女人抱上的大腿? 今天她要是在这儿闯祸传出去,她爸都能打断她的腿!她以后还怎么能抬得起头?! “呦?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零四章 危机!大甜心抵达 内厅方向。 那边处于一段阴影之中,有一人坐那边沙发上正百无聊赖的玩儿着桌面的卡牌,背对着他们,声音却肃杀冷漠。 闻鸢美眸浅眯,她盯着那后脑勺。 隐隐约约。 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秦仕则扫了一眼,往靠背一靠,半哂地轻嗤。 闹了事儿才出声儿,他可真沉得住气。 墨清秋揉了揉脖颈,握着卡牌起身,低着头洗牌,一步步走过来,看清他那一刻。 闻鸢唇瓣森然的一扯。 这不就是闯她休息室那个无耻之徒么? 许是她视线太过具有杀伤力,墨清秋也看过去,对上视线那一刻,他顿了下,卡牌乱了一张。 而女人唇瓣一扬。 那眼睛里,却已经将他碎了八块似的。 墨清秋脚步微妙的顿了顿。 他可太明白了,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好惹,打架还凶,身手不输于他多少,他有些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原以为两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所以上次临走,他还调戏了她一句。 现在看来—— 她想干死他。 墨清秋舔了一下牙齿,倏地笑了下,他气质过凶悍冷漠,这么一笑,也挺瘆得慌。 他漫步过去,注意到了沈周懿。 熟人啊。 “我们商会规矩是定死的,不管谁人闹出了事,都按照规矩办事儿,这位……”他眯眼,冲着蒋一尤抬了抬下巴,“您叫?” 蒋一尤后知后觉事态不妙,她嘴唇蠕动,没说出半个字。 墨清秋也不介意,他指尖滑动卡牌,“就请出去吧,以免扰了贵客不快,你面前这位小姐,她啊可是贵客,你得多避讳着点。” 蒋一尤一诧,她难以置信指着沈周懿,“……?” 上层的贵客?! “送客。” 墨清秋一声令下。 安保立马行动。 蒋一尤脸色骤变。 一层周围人都看着,多的是知道她是蒋家的人。 如今…… 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取消了入场资格,甚至,还有可能承受相关责任,更不可能再与庄先生有任何生意往来的可能性…… 谁都不稀罕这个被驱逐的女人。 只觉自作自受。 无脑行径颜面扫地,都是意料之中。 但是。 现在更让人惊讶的是。 沈周懿手中的票。 那是二层包厢! 裴臻西神情难言的看着沈周懿。 这个女人,究竟哪儿来的本事? 他都没资格拿到这种票。 原想着今天能趁机博个好感,到头来,他似乎是自作聪明,人家根本不稀罕他的施救。 沈周懿当然不打算与裴臻西有什么纠葛。 她看向闻鸢,“我们上去吧。” 闻鸢却神情有异,一双狭眸妖冶的锋利,“周周,你先上去,我有些事要办。” 沈周懿挑眉:“什么事?这么急?” 闻鸢望着不远处刚转身打算走人的墨清秋。 “挖狗眼,剁老二。” 前面的墨清秋:“…………” 沈周懿:“……?” 秦仕则也抬头看过来,寻着闻鸢视线落在了那熟悉的背影上,“……” 他难道把闻家这女罗刹睡了? 墨清秋其实挺想说他冤枉。 他不过就是踹错了一扇窗,就引来了杀老二之祸。 挺倒霉。 他寻机快速离开。 闻鸢却迅速朝着他这边而来。 沈周懿若有所思望着闻鸢的背影,闻鸢脾气是不好,但是鲜少会当中表露,这人是干了什么? 她摇摇头。 与裴臻西客套微笑,便重新乘着电梯往上。 二层光线要暗上许多。 走廊里的灯光泛着幽兰色,每个包厢都隔绝开,她去了下洗手间,洗了下手,出来后寻着记忆往包厢走,途径电梯口时,余光却瞥到了刚刚下电梯的一道颀长身影。 * 裴谨行在路上堵了许久。 他刚刚抵达门口时,却见人押着一年轻女人出来,他毫无兴趣的收了视线,经过安检进门,手机正在通话。 “听说,那块青綦珏玉今儿拍卖,你爸爸身体越来越差,这块儿玉是难得的极品暖玉,拍下来送你爸。” 裴谨行通过安检,由侍者带领上二楼。 嗓音轻慢:“随您。” “我到了,挂了。” 他挂了电话。 从电梯出去。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没来由地抬起头,朝着深处黑暗边界看了一眼,那边刚刚明显有人注视他,有些熟。 等他看过去时。 有一包厢门口极快的掠过一道身影,他只看到了那翻飞的墨绿色旗袍裙摆,以及一条细而匀称的小腿,脚踝红绳一闪而过。 很快。 残影难捕。 潋滟的含情眸若有似无地眯了下。 侍者低声提醒:“裴谨少爷,您的包厢在贰号,请随我来。” 裴谨行微微回神。 长腿迈动。 似乎挺漫不经心一问:“这层人的信息,是私密的?” 侍者恭敬答:“是的。” 裴谨行敛眸。 “刚刚楼下发生了什么?” 侍者:“宾客起了冲突,冲撞了位贵客,就驱逐出去了。” 裴谨行不再言语。 忽而掏出手机,给备注在首位的电话号码拨了个电话过去。 …… 沈周懿是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裴谨行的。 无疑是撞枪口上了。 她没跟他说,还说在学校上课。 多少是有些心虚。 眼看着他敏锐,她直接随意拉开一扇门跑了进来。 进门。 这包厢要更大些。 视野更好。 前面沙发上坐着一男人,穿着西装,只能看到一道宽阔的背影,而他身侧,站着两个黑衣保镖。 看她冲进来。 神色瞬间变了。 好像犯了什么忌讳。 几乎瞬间就朝她走过来。 恍惚间,她看到了二人衣角下藏着的冷黑色物件—— 沈周懿一顿,余光不紧不慢朝着那不动如山的背影一扫,“抱歉,无疑走错了。” 随着她声音落下。 沙发上男人才放下手中酒杯。 他没回头。 只是挥了挥手。 示意保镖后退。 沈周懿没立马跑出去。 她知道,裴谨行还在外面。 尽管这间包厢里的人,可能极其危险。 但是危不过她甜心逮住她小辫子。 “无意打扰。”她徐徐说。 尽量拖延几秒时间。 不知是不是错觉。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含着酒若有似无的笑了声,那声音质感有些被酒润过的沉哑,很年轻。 好像脾气不错。 但是沈周懿却莫名脊背一寒。 她天生对危险有极其敏锐的感知。 这个人。 绝非善类—— 她正欲走人。 手机响了。 来电:喘的很动听的大甜心 “…………” 他还在外面。 认出她了? 不应该吧。 第一百零五章 亲我时候就不*冷淡了 沈周懿难免会觉得心中惴惴,敏锐的感觉到裴谨行还在外面,他突然给她打这个电话,无非就是他那过人的观察力。 她抬眸,静静地看着就站在她眼前的保安。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明显,她闯入了一个绝对的领域,而这个空间的主宰者,就是前方那还在淡定饮酒,不曾回过头多看一眼的男人。 她沉了下情绪,慢慢地开口说:“先生,我可以接个电话吗?占用您一分钟。” 那男人垂在沙发边缘的手握着一只水晶高脚杯,浓郁的妖艳的酒水不紧不慢晃动着,撞着杯壁,好像有水流声,无端漫出一股凛冽的杀伐味儿来。 沈周懿抿唇。 她低头看还在响动的手机。 正准备挂掉时。 那男人若无其事似的出了声,“请便。” 十分性感纯正的英腔。 尾音裹挟清冽之意,像是凛冬逐渐凝成的霜,好像绅士斯文,却又漫着一种惹人心猿意马的介于邪与正之间的淡哂。 危险的感觉直窜神经。 沈周懿倒也不怕,淡然的道谢:“谢谢。” 就那么堂而皇之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男人颓肆懒淡的音色:“在哪?” 沈周懿面不改色的胡扯一通,“刚忙完,怎么了?打电话,想我了?” 那边尾音延出短促的笑,“想你干什么?” “你亲我时候可不像这么性冷淡的。”沈周懿懒懒地靠着门,她天生的情感与道德感淡薄,鲜少会在人前有那种不能说、不敢说、羞于表达的想法。 反正。 是那男人准许她接电话的。 裴谨行不紧不慢地舔着上颚笑,“你试图跟一个男人谈亲热与非亲热时候的区别?” “那你意思,别的女人想找你,你也能将就?”沈周懿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危险。 裴谨行漫步去包厢。 余光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刚刚那一抹身影消失的方向,声音慵倦又半含着低笑,“这不是看姐姐表现么?” “裴谨行。” “嗯?姐姐好凶。” “…………” 她哪儿凶了? 不就叫了下他名字。 “你好不讲理。”沈周懿腹诽。 “你摸我时候也没说走个流程问问我让不让,这会儿我就不讲理了?” 沈周懿:“这能是一码事吗?” “为什么不能?我身体和情绪主导权都给你霸了,谁不讲理呢?嗯?” 沈周懿笑了,“好委屈啊你。” “那下次见面,给你个道歉礼,想要什么?” 她可太喜欢他这散漫又随她胡作非为的纵容,小委屈随时随地讲出来,小情趣可以忽略不计,真的不开心也会表现的很明显,坦诚又率直。 直击她的心。 他越来越会怎么磨她的心了。 那边。 裴谨行临近门前,一手搭在门把手上,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都满足?” “当然。” 他唇畔不紧不慢挑了挑,眼尾漾出几分勾人的涟漪,“那*吧。” —— 沈周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距离他不远的保镖。 有些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听得到那丝毫不收敛、放肆的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 她面色如常,“喔,见面再说。” 她没答应的特别爽快。 总要磨磨这男人的心情。 让他就期待着吧。 同时,她也很成功的听到他一声懒慢地笑骂。 挂了电话。 沈周懿视线悠悠落在沙发那边,“打扰您了,那么您继续看。” 她微微欠身,转身就走。 等沈周懿离开之后。 沙发上的男人才慢条斯理品了一口红酒,耳上的耳机微妙的闪烁了下,同声转播耳麦声音很微弱,通过保镖们超强的接收器,落入耳膜。 他放下酒杯。 将耳麦摘掉,随意扔到了另一沙发上。 英文声腔很淡,优雅却残忍,“门没锁好,自行去找墨解决。” 保镖脸色一变,一句不发,转身出去。 * * 沈周懿溜回了包厢。 宋戎颜这女人已经独自干了半瓶酒。 这种酒后劲儿极大。 她跟没骨头似的翻在沙发上,翘着一双美腿,哪儿有女明星半点注意形象的做派。 看沈周懿回来。 宋戎颜撑着头,“怎么去这么久?都开场了。” 沈周懿落座,看了眼下方。 果然已经开始了。 她不以为意的说:“遇着了点麻烦,解决了。” “麻烦?”宋戎颜当即坐起来,眼神一戾,一手去摸酒瓶。 沈周懿:“……” “闻鸢解决的,安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女人可不省心,提着酒瓶子东倒西歪去干架也不是不可能。 宋戎颜这才松泛了神色:“闻鸢啊,那没事儿了。” 没有闻鸢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 她能把制造事情的人给当场崩了。 “啊,那她人呢?”宋戎颜突然想起来。 沈周懿也茫然了一瞬,“好像是干什么大事儿去了……” 挖,狗眼? 剁,老二? 什么意思? 她一时搞不懂闻鸢这是跟谁结梁子了。 宋戎颜挥挥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下方的展台,“不管了,只有她弄别人的时候,吃不了亏,你看那孔雀翎胸针,清朝的,做工是不是特好看?” 沈周懿投去一眼。 的确精致非凡。 起拍价,78万。 再转头。 旁边女人就已经摁下了叫铃,对着话筒说:“80!” 沈周懿摇摇头。 反正宋戎颜有钱,让她随便造吧。 她只对青綦珏玉的旭日那枚感兴趣。 * * 会馆三层。 墨清秋越过层层人群。 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后面女人还在跟着。 怕是今儿不解决,就完不了。 他脚步没停。 也没走寻常路,一手撑着楼梯扶手,顺着就往下滑,身手极其敏捷,回眸望去。 女人面色艳毒,一双眸凝着他。 抄起楼上一昂贵的花瓶朝着他砸下来。 他偏头一多,抬手就捉住那花瓶。 十几万呢。 碎了,得从他账户上划钱。 就是他接花瓶那一瞬。 女人极快的追了上来,一手绕着他脖子,下死手的一勒,墨清秋被生拉硬拽下来,他“嘶”了声,还笑了下,第一件事就是稳稳将花瓶落地。 这才顺着倒地。 他邪妄地扯了下唇。 “杀人犯法啊,美女。” 第一百零六章 你打我宝贝主意? 墨清秋感觉自己手臂都快要被拽断了。 女人的劲儿大的惊人,丝毫不差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专业组织人员,这种狠戾,不是寻常女人商人能有的。 但是今儿第一天开馆。 闹出大动静。 庄先生也不会轻饶了他。 干脆。 墨清秋抬手抓住闻鸢的肩膀,用了格斗技巧一拧,女人极快反应顺着滚了一圈,避免了断手的结局。 墨清秋摆脱束缚。 起身冲着她勾了下下巴,“说吧,怎么才能消消火?” 这种日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鸢顺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狭眸冷郁,“自断一腿,我们还有的谈。” 就只算这个男人上次堂而皇之带着狙击枪混入帝景的事,都够她弄死她百八十回了,更何况,他还几乎看光了她,胆大包天的调戏她。 贱男人。 纯粹的找死。 墨清秋眯了下眼,点了根烟往嘴里一咬,好像不慌不忙地:“这么严重啊……” “不就是多看了两眼,美女,胸大是夸你还不行?” 什么母夜叉啊。 这么得理不饶人的。 再者。 踹烂了的窗户也给她修好了。 他还被她那一腿踹的,胸口淤青到现在。 互不相欠了吧? 闻鸢一步步走向他,“那没得谈了。” 女人就当着他的面,又抓起他刚刚放平稳的花瓶,狠戾地重砸在楼梯扶手上,碎了一地,手中留下一布满尖锐瓷片的花瓶口,弄在他身上,得要半条命。 重点是…… 墨清秋皱眉啧了下:“十三万。” 他似乎听到了十三万从他账户划走的声音。 是心碎的声音。 这女人也是毒心肠,砸起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她以后的男人,若是结婚吵架,是不是直接把男人碎八块? 兄弟,真他妈可怜啊。 “美女,你可真不讲人情。”墨清秋咬着烟,一步步往后退。 闻鸢嗤笑扯唇,“跟贱男人讲什么人情?” 不远处传来人朝着这边而来的声音。 墨清秋皱了下眉。 忽而就上前几步,极快的捉住了闻鸢的手。 废了劲儿将女人扯入斜后方的洗手间里。 砰! 门被他甩上。 女人被他抵在门板上。 幽香阵阵。 因为跑的太急,二人进门贴的太近。 他更加体验了把什么叫“波、涛汹、涌”。 他低下头。 又侧了下,避免烟灰落在女人脸上。 迎上女人讥讽艳冷的眸,他咬着烟的唇扯了下,“打架不雅观,我们关起门来解……” 决那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他就感觉下方一阵被压迫到的尖锐感。 她手中握着的碎了的花瓶口,锋利如刀的那一方,直接怼在他家宝贝上,她艳红的唇勾起来,眼眸毒辣的让人胆寒,“你说,我用多大劲就能解决?” 墨清秋唇边的烟不自觉的抖了两下。 他表情却没多大变化。 一手撑着门板,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辣妞儿,你一开始就打的是我宝贝的主意?” 闻鸢迎着他的目光,烟雾缭绕在二人之间,多了几分朦胧危险又剑拔弩张的张力。 她音色一如她这个人的个性,锐而冷:“给吗?” 虽然是问。 但是那动作,可一点儿没松懈。 墨清秋觉得。 没有这女人不敢做的事儿。 他一手捏着烟,在旁边垃圾桶掸了掸灰,又吸了一口,“成啊。” 他往后退一步,咬着烟,凝视着她,手却丝毫不知羞耻的去解皮带,随着咔哒一声,他直接松开,下颌一抬:“给你看一眼再宰?” 闻鸢脸色仍旧艳毒。 她垂眸。 刚刚若是只想剁了这男人*,那么现在,她想彻底的把他狗命拿了。 “找死。” 她抬起脚。 奔着弄死他的目的而去。 但墨清秋身手也不是虚的,他猛的往后。 就在二人马上打起来那一瞬间。 门被推开。 有人一边走一边说:“怎么还关门?” 墨清秋嘶了声。 虽然裤子没真脱了。 但是形象也着实不雅。 再看闻鸢。 她已经侧头去看门口。 与进来的人对上视线。 进来一个男人,这里本是男洗手间。 结果看到一个女人,他下意识就想批判,结果对上女人那狠戾的眸,吓得尿意丧失,“对,对不起。” 说完就关门跑了。 闻鸢收回视线。 在回头。 原本站在后方准备遛、鸟的男人—— 跑了。 往深处看去。 那里有一扇窗,可以通向外面。 闻鸢:“…………” 她脸色一沉。 很好。 他们仇怨又加一层。 不剁了他,都对不起她浪费的这点时间。 心情阴郁,她踹门而出。 转头就让人去查这个男人底细。 * * 包厢内。 拍卖场已经打开了气氛。 几轮拍卖下来。 宋戎颜就消费了四百多万。 拍了孔雀翎胸针、十七世纪古欧某一代王妃佩戴过的钻石王冠,全用在打扮上。 然而…… “你没钱了?”沈周懿惊讶。 宋戎颜轻咳一声,“女明星嘛,消费高,小时候没有的,长大不得对自己好点?” 沈周懿用狐疑的眼神看她:“你入行这么多年,就不攒钱?” “攒钱做什么?以后也用不着。”宋戎颜耸耸肩。 沈周懿觉得不妥,正要说什么。 下方传来了拍卖师嘹亮的声音。 “下面这件珍品,名叫青綦旭日玉,最天然顶级的暖玉,算是今天玉饰里,数一数二的料子,也有极强的收藏价值,因为是珏玉的一半,所以价格有所调整,虽然另一半下落不明,但是这块玉也极其完整,形影单只不会影响它半点价值与美观,起拍价,2600万!” 这个价。 在一众古董里,也算不低的了。 现场不少藏家也看明了这块玉的罕见,就算少了一半也丝毫不折损它价值,重点是,绝无仅有了。 挺多人跃跃欲试。 沈周懿扫了一眼下方全场。 当年母亲送父亲的这玉,还挺吃香。 当年两块三千多万,如今一半就两千六百万。 价格飞涨不少。 随着拍卖师声音落下。 立马就有人喊,“三千万。” 不是一层的人。 是二层。 沈周懿眉心浅浅一皱。 二层有人与她竞争? 一下抬了四百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对方也势在必得? 听声音,是个女人。 那怎么能行。 她摁下铃,正欲说话。 另一个方向传来深沉的一道男声,“三千五。” 沈周懿:“……?” 第一百零七章 她心被攥了下 她顺着单向玻璃往其他方向寻觅。 叫价的那两位,都是二层的。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大概年纪都不算小。 她细眉轻凝,倒也没记着再叫价了。 宋戎颜转头看她,催促着,“怎么不拍?” 沈周懿微微敛目,叉了一块儿糕点小咬一口,“看他们最终角逐到什么境地吧。” 她现在出声,只会让价位哄抬。 她要静观其变,看看这两位的底。 宋戎颜眼睛亮了下,冲着她抬抬眉:“你账上有多少?” 沈周懿耸耸肩,轻笑了声:“几千万。” 宋戎颜捂住嘴,而后抓耳挠腮的坐起来,“几千?你怎么比我都富?你们画家都这么有钱?” 沈周懿思忖,“倒也不是……” 画画这种行业,能吃饱饭的太少了,这行本就是一个饥寒未知的情况,一众搞艺术的,都很少能手头真正有多少钱的,尤其能出头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行业残酷,要么真有过人才能,并且有业内权威赏识,要么就是凭着一身风骨以身殉葬搏一搏最后的关注与价值。 艺术家。 大部分吃的还是死后被舆论给予的一点噱头下的灰色名气。 残酷又凄美。 她大概幸运些。 “那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宋戎颜眯了眯眼,有些费解。 但是她并不担心。 因为沈周懿从小极为有主见,心思通透,不会掣肘于什么人或者事,所以她倒是不担心她会误入歧途已经有什么大问题。 沈周懿给她也递了块儿糕点,笑容始终柔和:“卖画,你也知道,我的画还是挺值钱的。” 宋戎颜咬了口糕点。 也就缺心眼地过了这事儿,“行吧,你可比我聪明多了,谁吃亏也不可能你吃亏。” 此时。 外面二人已经较上了劲儿。 那位女士也加了价:“4300!” 这个拍价已经很高了。 一层的人没了竞争的能力。 毕竟只是一块玉,就算再怎么罕见独此一枚,他们也插不上太多手了,二层的与他们又不同,很难一较高下。 “4300一次——” 拍卖师眼神盯着二层,声音放的很是缓慢。 但他还未说第二句。 二层那低沉儒雅的男声又开口:“5000。” 嗬! 这个数目足以令人惊讶。 也不由让人猜测,这块玉,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包厢内。 梁拂灯眸色沉沉,她眯了眯眼,红唇一扯:“这人挺大方啊,跟老娘抢东西。” 每次加价,都是猛加。 一旁。 裴谨行慵懒地靠着沙发,潋滟的眸倦怠地扫了眼自己母亲,“一块儿玉,你要是想要再寻其他更好的也不是不可以。” 他对这种事情并不在乎。 只是觉得为了快玉较劲,没劲。 梁拂灯放下茶杯,神情不愉,“那我今天白来?我到要看看,这人到底能提到多少!” 裴谨行支起手臂撑着一侧太阳穴,视线浮浮沉沉地在二层游移,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随您。” 女人砸钱。 任她去。 梁拂灯摁铃:“5300!” 她眯着眼,绷着一股劲儿。 不多时。 那男人声音还是波澜不惊的浮来:“6000。” 这回。 梁拂灯神色微微一诧,她挑眉,那股气性忽然就散了大半,她开始想,这人究竟是哄抬价格,还是铁了心势在必得。 听这冷静的音色。 倒也不像是凑热闹的。 裴谨行看自家老娘消停,他侧了侧眸,“还要吗?” 梁拂灯皱眉,“看样子,对方有备而来的,目标就是这块玉,六千万都说的轻描淡写的,是准备死磕了。” 古董拍卖,本就是一个不见底的事情。 多的是为了单纯的喜爱而一掷千金的,动辄流水几个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冤大头,这块儿玉,虽是孤品,但是上限也就在那儿了,也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 裴谨行睇了一眼,长睫一转,轻慢地嗤笑:“老娘难得有理智,这么个玉,就算增值,上限也就这6000,不值当。” 完全可以用这价钱去寻一个更好的来。 梁拂灯看他一眼,“你认为不值?” “嗯,这个冤大头,那位乐意就让他。” 裴谨行慵倦地半阖着眸,他真懒得多看,对这些东西丝毫兴趣也没有,如若不是梁拂灯死缠烂打,他都不会过来。 梁拂灯冷撇嘴,“是,没人比你更寡欲了,什么好东西到了你眼里,都不值一提。” 什么是让他感兴趣的? 裴谨行不语。 伸手去摸酒杯。 下方拍卖师拖着声:“6000万一次——” “6000万两次——” “6000万三——” “6100。” 一道柔婉的嗓音通过传声器,变了几分音色,与平时天壤之别,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 裴谨行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眸。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这么一声。 虽然这声音并不一样,好像不是一个人,但是—— 他脑海莫名浮现了一张美丽温柔的面庞。 * 中途截胡。 大家都没料到。 拍卖师神情更激动,抑扬顿挫的腔调道:“陆号间的贵客,您还追吗?” 沈周懿也将视线侧去陆号间方向。 她刚刚特意隐匿了自己音色,不会被裴谨行听出来。 加上传声器也会改变人声音,她觉得相对稳妥。 她现在只想着。 能否在她账户最大限度内拿下。 她账上不到七千万,很危险。 父亲的东西她必须拿回来,圆母亲的念想。 她不懂。 陆号间这位,怎么把价抬的那么高? 但是很快。 沈周懿就更诧异了。 陆号间那位,又开口了:“7000。” 沈周懿神情一凝固。 唇边弧线紧绷起来。 她没价可加了。 来拍卖会,都会提前验资产的,她现在账户只有那么多,若是超出,会场的人不会同意给她,她失策了,没想到会有人铁了心要拿下这块玉。 难道这玉什么特殊之处? 随着拍卖师一声声定价,即将落锤。 宋戎颜都皱眉,“没钱了?” 沈周懿垂眸。 她有些烦闷。 现在去找小舅转钱,怕是来不及了。 那真要失之交臂? 她站起来。 掏出手机,想要联系人。 但是还未拨出电话。 就听一声颓肆低磁的声音漫入耳膜:“一亿。” 沈周懿猛的抬头。 心口被无形的力攥了下。 第一百零八章 拉响天仙红色一级警报! 这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拍卖场。 许多人的视线都朝着二层看去,神色惊诧。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就算是他们这种家族,这种金额都算放放血。 更别提用这个价钱拍一块玉。 别人或许不知道。 但是裴臻西听出了这声音是谁。 他神色一暗,眼里浮现了几分不耐,冷峻的面容绷的更冷酷了。 裴谨行…… 他也来凑热闹了。 还花这种大价钱买一块玉? 二层。 梁拂灯眉梢微扬,她打量着旁边神情仍旧懒淡的儿子。 甚至是轻嘲地道:“你不是说不值?一个亿,小裴谨,这个冤大头还能这么抢着做的?” 她倒是不在乎这个钱。 反正他花的是自己的钱。 只是想不明白。 突然之间,他就看上那块玉了? 裴谨行眸色很淡,淡的近乎颓丧,他唇线轻抿,瞧不出什么想法来,“突然想要了。” 梁拂灯冲着他笑了下,“呦,难得孝心,还知道给你老娘争个面子,这暖玉送你爹,这些钱也算值……” “梁女士。”裴谨行舌尖扫了下唇畔,散漫带笑,混不吝的很:“谁说我给你买的?” 梁拂灯笑容一下就垮了。 她抚了抚额角,笑的冷森森的:“我就说,你这小混球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跟你爹一个德行。” 裴谨行不置可否。 他眼窝浅眯,眸里半笑不笑。 很好啊—— 他这朵娇贵的玫瑰,唬起人来当真是一套又一套的。 虽然沈周懿刚刚刻意的变了声调,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他对她的了解,已经算是刻到了骨头缝里,对她,他总是格外的敏感。 企图用这种方式瞒天过海。 难怪。 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一直让他挥之不去。 那本就是她。 “你买来做什么?”梁拂灯根本不相信是裴谨行突然之间又看对眼了,他这性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百八十年也是一个想法,绝对有猫腻。 裴谨行抿了口香槟酒,长睫低敛,晕着潋滟之色的眼尾漾着饶有趣味的弧度,“筹码。” 梁拂灯皱眉:“你又憋什么坏呢?” 以她对他的了解。 这臭小子这个神态,绝对没憋好事。 * * 沈周懿有片刻的僵硬。 她忽然就有些不确定,裴谨行有没有听出她的声音,按理说,不应该才是,她闲来无事学过一段时间的伪音,还是宋戎颜教的她,应该没什么破绽。 但是…… “这声音好像有点儿熟啊。” 宋戎颜眯着眼,好半天才拍拍手:“那劲儿的性感的要死的弟弟?” 沈周懿:“……嗯。” 宋戎颜:“呀,你被你宝贝疙瘩截胡了啊,不过你要是问他要……保不齐真就给你了呢。” 沈周懿:“我跟他撒谎我在学校。” 宋戎颜笑的幸灾乐祸地:“啧,姐妹儿,你真要把弟弟欺负生气,看你怎么哄。” 是啊。 谁知道他也来了。 京城有那么小? 沈周懿揉了揉眉骨。 不过她很快抬起头,好像…… 陆号间那位没再叫价了。 这意思是…… 不追拍了? 那这块青綦旭日玉,就真归裴谨行了? 沈周懿眨眨眼。 那她…… 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撬过来? 弟弟应该……挺好说话吧? 好吧。 她自己都不信。 还是得想办法。 但是毕竟花了一个亿。 她开不了口要的。 他有钱归有钱,不是她可以随便索要他钱财的理由。 沈周懿有些烦扰。 她叹息一声。 正发愁父亲的玉如何通过合理途径拿回来时。 微信响了声。 是裴谨行发来的微信。 butterfly:「忙完了吗?」 沈周懿没来由觉得后脊背发麻,这简单的四个字,好像看到了他那笑的轻慢又危险的神情。 她斟酌着:「刚刚忙完,你呢?」 butterfly:「在参加拍卖会。」 沈周懿:“……” 他越老实,她越心虚。 她又回:「要不等你结束,我们见见面?」 沈周懿试图找补,想着等见面再好好的试探试探,反正玉已经被他拿到手了,她在这儿也没意义了,跟他见面,还能想想玉的事。 这回。 裴谨行没有很快回。 过了一阵子。 她才收到他回复:「会打扰姐姐么?」 沈周懿眉梢一寸寸抬起来。 这话,怎么看起来怪声怪气的? 秉持着心虚就好好对他的想法,她十分认真的说:「怎么会呢,见甜心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butterfly:「行。」 butterfly:「约个地方?」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从这儿赶回学校,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加上堵车,各种不确定因素,一个小时足够了。 :「那来帝景见?带你看看我的宿舍?」 裴谨行不回了。 沈周懿也就收了手机。 她侧头看还在看下面拍品的宋戎颜,“你自己玩儿?我回学校一趟。” “干什么去?” “见裴谨行。” “行啊,好一个重色轻友,周周,你行啊。”宋戎颜阴阳怪气的撇着嘴。 沈周懿起身摸摸她的脑袋,“乖啊,改天再陪你,想买什么,我给你划点钱,好好尽兴。” 她自觉自己不道德,毕竟扔下她跑路。 宋戎颜立马转阴阳怪为完美微笑,“亲爱的金主爸爸您走好,祝您与您的小狼狗一夜八百次,次次天上飞。” 沈周懿瞪她一眼。 还未说什么。 门口有响动。 二人齐齐朝着门口看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那扇门。 被推开了—— 而门口。 男人慵倦地倚靠而立,单手抄兜,白衬衫穿的没那么板正,给他增添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配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蛊的人浑身发麻。 沈周懿:“……” 宋戎颜:“……” 他听到了多少? 裴谨行唇里含着一颗薄荷糖,淡眸掀起来,“我是不是挺打扰二位?” 沈周懿:“……” 红!色!一级警报! 宋戎颜忙着摆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纵使她平时不着调惯了,打嘴炮永远不知害臊,但是面对这个弟弟,她老脸莫名觉得羞耻。 要是真被听到了—— 她身为未来大姨子的威严何在啊! 裴谨行唇畔淡淡翘着弧,他睨着宋戎颜,又轻瞥沈周懿,眼眸泛着深深又摄人心魄的光,“那,我能跟她单独聊聊吗?” 宋戎颜麻溜爬起来,“能!我这就走!” 沈周懿:“……?” 卖队友? 第一百零九章 你可以无所顾忌 宋戎颜从沙发上起身,笑的十分妖艳地冲着沈周懿抛了个媚眼,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我出去遛遛弯,不用担心我。” 沈周懿:“……” 担心你做什么。 她现在担心自己。 裴谨行勾了勾唇,眸色深谙,“谢了。” 宋戎颜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自家姐妹儿翻车,难得一见,她当然喜闻乐见。 “多大事儿。”她走到门口,又顿了顿,冲着他挑挑眉,“但是吧,你可不能欺负我家宝贝周周。” 裴谨行懒慢地轻笑了声,微微歪了下头,视线却睨向那边的沈周懿:“我欺负姐姐?” 沈周懿:“……” 这话说的。 语气是询问,但是那淡敛的眸却似笑而非的,平添几分撩人的轻佻气,像揶揄。 她脸都发烫了。 宋戎颜都忍不住摸了下耳垂。 ——真操。 遇着这小子,谁不上头。 她轻咳一声,嘱咐道:“那行,你们好好聊吧,我尽量晚点回来,别闹矛盾。” 裴谨行淡淡地弯唇,“怎么会有矛盾。” 宋戎颜给了沈周懿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还非常“体贴”的关上了门。 包厢内安静下来。 只有楼下拍卖师激昂的声音还在回荡,场子仍旧热着,热衷于各种古董字画的抢拍。 裴谨行舌尖勾了下唇内的薄荷糖。 他垂眸,朝着里面走去。 边走,边一寸一寸挽起衬衫袖子,动作挺慢条斯理的,但是并没有多少规矩的痕迹,反而漾着几分百无禁忌的肆。 沈周懿眨眨眼,清澈地眼眸里平静又恬静,她目视裴谨行走到沙发旁,他也挺精准的找到了她坐的位置,敞着腿坐下后,一手支着侧脸,在昏暗中,审量着她。 有些灼,有些麻。 “现在赶去学校,堵车,一个小时可到不了。” 他好像是翘着唇畔的,但是很淡。 这话。 是戳穿她说在学校见面的事情。 沈周懿心里由衷的叹息,怎么现在,她好像拿不准他了,曾经还以为自己占据上风,如今看来,他从未让自己在这段感情里低上一分一毫,他在侵蚀着她,细腻无声,无孔不入着。 “生气啦?” 她松下神情,走向他。 裴谨行视线始终胶着在她身上,眼神是倦淡的,唇边弧度挺蛊,“生哪门子气?” 沈周懿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 发现他仍旧淡然处之,她便站在他正前方,弯腰,手指轻轻挠了挠他光洁的下巴,“我不该跟你胡说,我有一些顾虑,所以……” “好好说话。”他微微仰起下颌,像是在躲避她逗弄他的手,但是没有出手制止,明明还是在宠纵着。 沈周懿弯了弯眸子,“我错了。” 她认的十分果断。 态度良好,眼眸清澈又柔和,莹莹润润,让人不忍多斥责半句,软的一塌糊涂。 裴谨行静静凝视她一阵子。 然后握住女人的手腕,轻轻一带,她就跌入了他的怀,稳坐在他腿上,慌忙之中,她急急抱住了他的脖子。 “看上这里什么了?”裴谨行没多训她,一手扶着她的纤腰,抬起一条腿,踩在前方的矮桌边缘,防止她后背没着力点,稳稳固定在怀里。 沈周懿对这个姿势有些不自在,她搡了搡他胸口,“你是不是明知故问?” 刚刚她都出声叫价了。 之后他立马就跟了。 又寻了过来。 明摆着心里门儿清。 裴谨行低低地哼笑了声,头懒洋洋枕在靠背上,姿态松泛,“我有吗?” 这就是他坏的地儿。 永远捏着主权。 一点点磨她。 跟刚开始的完全坦然赤诚,似乎有不同之处。 他好像换了种方式与她相处、交锋。 博弈着、拉扯着。 所以才会让她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忽然有那种感觉,他在侵蚀她,她并未完全掌控他。 悬浮着。 爱的热烈,容易上头,但似乎也惹人意味未尽的心思飘摇,不是稳操胜券。 沈周懿总觉得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她习惯了掌控所有。 未知的东西。 她会警惕。 下意识,她往后退,“你怎么学坏了。” 但是还没退离几寸。 男人修长的大手就落在她腰肢上,用了巧劲儿的一压,她又摔进他怀中,紧紧贴着,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淡香、他翁动的心跳。 好像,他爱死了她。 可她又心下焦灼。 不辨缘由。 “我不是一直挺坏?”裴谨行眼尾挑了挑,深如黑礁的眼瞳倒映着她,“姐姐,你跑什么?” 说这句时。 他手指还捏了捏她的侧腰软肉。 神情淡而混。 沈周懿干脆不躲了,她向前压,鼻腔里有淡淡的薄荷香,是他嘴里糖果的味道,她咽了咽嗓子,“青綦旭日玉,我为那个来的。” “哦?是吗?” 他仍旧笑。 沈周懿抱着他脖子的手缓缓收紧,“你拍到了。” “是啊。” 裴谨行挑眉,落下她腰上的手,不再进行其余动作,好像真的挺性冷淡,没其他欲望似的。 沈周懿抬眸,与他对视片刻,“谨行。” 她知道他姓裴谨。 但是谁都这么叫他。 她不愿。 裴谨行薄薄的眼皮细微一颤,“嗯?” “我必须要回这枚玉。” 她退离了些许,斟酌着她认知内最礼貌妥善的语句,“我知道一个亿不是几千几万那么简单,这个钱,我会给你,不会白占你便宜,你能不能把玉给我?” 这回。 他没说话。 只是那么看着她。 喜怒不辨。 沈周懿又轻拍他肩膀,这个姿势下,她旗袍有些紧绷,身体僵持,跪坐他两侧的腿,都开始细微抽筋,但她没动弹,等他回话。 须臾。 纤细冷白的小腿上,覆盖上一只微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抽筋的地方,温柔的让人眼眶温热。 “你跟我算那么明白?”他微敛淡而长的睫毛。 沈周懿思索了下。 “毕竟钱这种事,掰扯不清最是麻烦,我现在账户里有将近七千万,可以先给你转过去,其他的,这两天我会给……” “我缺你那点钱?” 他像是无奈,眼里又有情绪泛着涟漪,“姐姐,我对你没什么保留,你可以无所顾忌。” 沈周懿一诧:“嗯?” “低头。” 第一百一十章 亲我一下 现在的氛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 沈周懿小腿抽筋的感觉还没有完全的散去,而裴谨行的手仍旧细致地帮她按摩着,场外轰鸣,这一隅之地,暧色蒸腾。 她低下头。 裴谨行还保持着懒散靠在靠背上的姿势,他情绪恹恹的眸始终凝着她,薄荷糖香气勾人。 他喉结滚动了下,“亲我一下。” 沈周懿惊讶了几秒钟,她搞不懂这突然的要求是为何,明明刚刚的气氛,她都觉得不太对劲,结果转头就让她亲他? “嗯?” “腰别挺那么直。”他落于她细腰的手搡了搡,嗓音低哑,“容易贴的更紧。” 好像不经意地戳中了她身上什么柔软开关,她一下就松泛下来,双腿臀位都没那么紧绷了,但是就是这么一瞬间,她明白了他刚刚那句“容易贴的更紧”,是什么意思。 “…………” 纵然算是半个老油条了。 也突然感觉坐在他腿上的位置开始不自在。 他真是能足够平静的说出这种十分具有色气的话。 “那我下来?”沈周懿悄然地挪了挪位置,但是效果甚微,还是能够直观感受。 “还没亲。” 裴谨行手顺着她脊背向上,抚在她后颈,半压不压。 像是在引导她。 沈周懿当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面对此等美色与诱惑,她眼前恍惚,脑海里乱如麻,场外的喧嚣也被屏蔽在耳外,她没第一时间亲他的唇。 而是吻了吻他的下颌。 一寸寸往上。 最终寻到那一抹诱人的温热,浅啄一下,又深吮,他在吐息,薄荷香清凉又醉人,淡淡的气息声散在耳畔,再之后—— 裴谨行将她更紧的锁入怀中,二人微微的呼吸声共鸣着,他抚了抚她后脑的发,“好了。” 沈周懿没反应过来。 她就已经被他放在了沙发上,倾身下压些许,一手捏着她一腿腿弯,脚踝上那一条红绳衬得肤色雪白。 沈周懿紧张地无意识去抠皮质的沙发,指甲内陷,“不行,这里不行,谨行,你忍……” 耳畔漫入一声轻笑。 沈周懿醒神,眸子水盈盈地凝视着他,“你笑什么?” 裴谨行却已经坐在了矮桌边缘,还保持着抬着她腿弯的动作,另一只手顺着小腿来回捏,“你腿不是还在抽筋?不疼?” 沈周懿被噎了一下,“是疼……” 他淡淡地掀眸,“我还没有那个癖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包厢里都是落地玻璃,可以一览无遗一层,虽然是单向,但是在玻璃前,心里多少会作怪。 “再者。” 他挑眉,环视这包厢一圈,语气挺无所谓,“这里面,你猜有没有监控?” 沈周懿眼皮子微微一跳。 对啊。 这种地方来的都是贵宾,半点问题不能有,监控设施一定不会没有,所以…… 是她思想不干净了。 “那你有必要把我腿这样抬起来?”她还是嗔怪似的道,但声音绵软,柔的风情万种。 裴谨行眸光落在她那细细白白的脚踝上。 那红绳戴起来。 给她这淡然恬静的气质下,增添了几分妖而媚的风情,男人在这方面本就各有喜好,正好,她这点戳中了他。 他弯了弯唇,纤长的手指顺着小腿落在腿弯,“这样缓解抽筋有用。”顿了顿,他俯身,声音淡又颓,混的无矩无忌,“这个姿势,我想过很多次。” 沈周懿:“……” 他怎么越来越浪了? 她忽然觉得哪哪儿不得劲,尤其旗袍往上滑,她忍不住伸手往下拽,“不抽了。” 裴谨行没错过她微微绯红的脸颊。 他眼尾延出笑痕,气音沉沉,“这就害羞了?” 沈周懿侧开头,抬起手压在额头遮住眼睛,声音闷着:“你还笑——” “追我时候那么厚脸皮,现在就虚了。”裴谨行将她手拉下来,又妥帖地吧她旗袍整理好,视线在那红绳上一扫:“很好看,以后多戴给我看,好不好?” 沈周懿低头瞥了眼脚踝上的红绳,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你的xp。” 裴谨行捏了下她下巴,“你说话真跟你性子有偏差。” “你不喜欢?”她见缝插针。 抬起戴着红绳那只脚踩在他腿上,挺得寸进尺的。 裴谨行咬碎糖,淡哼了声,“不是说让我去参观你的宿舍?” 沈周懿这才拍手,“啊,你有时间?” “今晚见?”他将她脚捏着放地上。 沈周懿立马笑起来,“好啊,要过夜吗?” 裴谨行一顿。 看她一眼,抬手就拍了下她头顶,“别脑补我。” 沈周懿眨眨眼:“你是我男朋友,我还不能臆想?” 他挑眉,眼尾一翘,站起身来:“一会儿我要回裴家一趟,晚上八点前去找你,还有……” “嗯?” “算了,晚上见面再说。”他还留了个悬念。 沈周懿看他准备要走,急忙问:“那玉——?” 裴谨行步伐微顿,折返回来俯身咬了口她唇瓣:“疼一疼,你清醒点。” 说完。 他就开门往外走。 沈周懿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 给还是不给? 她摸了下唇,微微刺痛,不明显,但是触感明显,这麻麻的感觉会一直伴随她。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要,从头到尾就亲了那么一下。 甚至不要她以美色换取。 钱也不提。 她摸不懂他了。 很快。 闻鸢回来了。 她进门,看沈周懿游神,“你头发怎么乱了?” 沈周懿啊了声,她下意识顺了下头发,“刚刚男朋友来过了。” 闻鸢眉心皱了皱,“你们在这儿做了?” 沈周懿看她想歪了,好笑的解释:“没有。” 闻鸢显然没有宋戎颜那么八卦,她面色不渝,还是问:“玉呢?拍了吗?” 沈周懿沉吟:“出了点差错……” 闻鸢侧目:“别人拍走了?谁?我帮你弄回来。” 沈周懿唏嘘。 这话说的。 像是在说,我帮你弄死那不懂事的。 “不用,问题不大,你呢?刚刚做什么去了?解决了吗?” 闻鸢这才狭眸冷凝,“差一点就给他卸货了。” 沈周懿:“……” 姐,法治社会。 她干脆不问,思索了下,又说,“这二层包厢的身份信息,能查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翘首以盼 闻鸢刚好也想要调查几次三番在她底线上蹦迪的男人,对此,她神情平静,“二层不好查,何道商会保密系统绝佳,轻易挖不倒,你要查什么?” 沈周懿思忖了片刻。 其实她也没个准。 只是—— 她对陆号间那个男人,有些感兴趣。 与她抢这块玉。 抢到了七千万都想要拿下。 这个人好像也挺想拿到手的。 如若不是裴谨行突然出来捣乱加到一亿,怕是已经被这个人拿走了,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又不跟了。 按理说都已经跟到了七千万。 一个亿也不在话下了。 这块玉,就算是什么狂热藏家,也会掂量其中价值,上限也就是五六千万,有钱人是不少,但是她观察了。 陆号间这位。 除了这块玉。 没有对其他古董进行叫价。 根本没有参与。 他只对这块玉感兴趣。 “你也知道的,这块玉是当年我妈妈送给我爸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拍卖,现如今有人目的性这么强,所以我在想,会不会,与我父亲会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沈周懿徐徐说。 她来京城。 最重要的事情。 还是找到姜遇孑。 闻鸢双腿交叠,抚唇片刻,“要是非要查,也能抽丝剥茧,可能需要废一些时间,结果不一定。” 沈周懿淡笑,“无所谓,只要有线索,总好过没有头绪。” 她只希望—— 她努力寻寻觅觅这么多年。 结果不要是最坏的。 无论是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还是母亲沈妍让当年的死,与父亲有关—— 这两种情况。 她都不希望存在。 “你父亲当年也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才子,按理说,如果他在这儿,不可能会悄无声息,这些大家族里,多少都知道他的,例如,裴家二房。”闻鸢神情晦暗。 “裴家二房……裴臻西?”沈周懿凝眉。 闻鸢眸色平平,“裴臻西的父亲,与你爸爸当年也算是旧识,二人算同校,这也是我最近从闻扬他妈那边无意知道的。” 沈周懿有些意外。 事情好像有些复杂。 但是,她得想办法查查这条线。 万一呢? “还有。”闻鸢眉心忽而一皱,“阿颜呢?” 沈周懿醒神,“她出去了。” 闻鸢抿唇,音色渐冷,“当年卖她去黑市的那个人,有下落了——” 沈周懿神色忽而敛去温色,眼眸被灯光衬的明明灭灭,幽冷的吓人,“还活着?” “活着。” “当年黑市的人被我挖出来了,他说对方隐姓埋名了,好像还做了什么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就在京城。”闻鸢捏起桌上一刀叉,冷光幽幽,戳心戳肺的。 沈周懿敛眸。 望着地面,瞳眸晦暗。 阿颜啊—— 看似人美妖艳,性情火辣大大咧咧。 实际上—— 她经历过最惨痛欲绝的事。 十三岁—— 十三岁被卖去黑市,呆了一年多,尝尽苦楚,任何屈辱都受尽了,甚至…… “呀,他走了?” 门被推开。 宋戎颜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把瓜子,美艳动人的脸笑着,“你们这是什么氛围?你俩吵架了?不对啊,鸢姐哪儿舍得跟你吵架。” 闻鸢看她。 宋戎颜抓耳挠腮,“你这眼神我害怕,怎么了?” “没事。”沈周懿拽着她坐下,“喜欢什么?我给你出钱。” 宋戎颜挑眉,“真的?” “不要就算……” “要!别想后悔。”宋戎颜立马跑向前方。 看了看她背影。 沈周懿与闻鸢对视了一眼。 宋戎颜好不容易从过去走出来,这件事,先查清楚了再与她说明更好,省的她忧心。 可二人并未发现。 宋戎颜虽然趴在前方,仿佛是在兴致冲冲看楼下拍品,可眼神空着,表情很木,不知在想些什么—— * * 何道商会从g国发展至京城。 办的盛大。 人员流动较大,不同层面很难碰面。 沈周懿出来后,下意识的去寻陆号间方向,但是很可惜,对方已经离场了,不过她也没有强求什么,如若有牵连,总归会有缘分。 下楼时。 她下意识瞥了眼不经意闯进去的那间包厢门口,保镖已经散场,大概已经走了。 “鸢姐。”沈周懿向着闻鸢侧了侧,“何道商会,凡是进去的,安检不允许带任何危险物品吧?” 闻鸢点头:“嗯,为了保障安全。” 沈周懿挑眉。 那男人身边保镖,带着的可是真枪实弹啊—— 那么,他是谁? 路边,车来了。 她摇摇头。 不再多想。 “我今天下午得尽快去准备课程,改天再约。”沈周懿对宋戎颜与闻鸢说,她晚上还要跟裴谨行约会,所以下午把该做的都做了。 宋戎颜打了个哈欠,“你们一个个比我都忙,一个重财,一个重色,合着就我多余。” 沈周懿挑眉,“你不是还有你的那些先生?” 闻鸢立马看向宋戎颜:“什么先生?” 宋戎颜一僵,暗暗轻瞪沈周懿一眼,要是给闻鸢知道她之前跟男人的纠葛,还掉了个孩子,她一准儿拔刀宰了她! “没什么没什么,我还要回剧组,回见~” 她火速钻进保姆车内。 保命要紧。 闻鸢眯眼,“她跑什么?” 沈周懿轻叹:“怕你训,算了,由她去,她心里有数就行了。” 闻鸢又看向她,抓了重点,“我很凶?” 沈周懿:“……没有。” 她也选择跑路。 这姐,妥妥的生错了性别。 要是男人,也大杀四方迷倒万千少女的款啊。 * * 回到帝景。 沈周懿准备了课程,明天上课,她需要适应一下。 忙忙碌碌到傍晚。 她才歇下来。 从邕城到京城这几天都好像都没歇过,一旦松懈下来,精神与身体都是双重的疲惫。 躺在床上。 她看了下时间。 六点多了。 外面的天早就昏沉下来,冬天昼短夜长,茫茫白雪比那路灯还要亮上几分,窗前枝头压着雪,时不时被风吹的散落几许,美极了。 她给裴谨行发了条微信。 :「什么时候来?」 想想。 还莫名有些小兴奋。 发送完。 她就起身去衣柜挑了一套全新的丝质睡裙出来,将身上的棉麻质感睡衣换掉。 在她看来。 这算是一种仪式感。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过夜吗? 先前倒是不觉得。 现在这种莫名泛滥的紧张感,倒是叫沈周懿哑然失笑,她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相处了一天两天,她难得会有这种怦然感。 她抚了抚心头。 有些燥热。 并不安分。 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拂面扑散了那份凌乱心境。 叮咚—— 裴谨行这才回复了她。 :「想我?」 沈周懿莞尔,起身去寻羽绒服。 回复道:「非常……非常……」 她放下手机,将衣服穿起来。 想着等会儿他来了,一起吃个饭,宿舍虽然有小厨房,但是她不会下厨,去食堂吃,也不方便,毕竟他啊,学校的风云人物,论坛火爆到那种程度,她也不想惹什么关注与麻烦。 思来想去。 去食堂打包些,回来一起吃。 带着钥匙出了门。 低头一边走一边看手机。 butterfly:「七点左右,你宿舍定位发来。」 沈周懿揉了揉酸涩的嘴角,给他发了实时定位。 想了想,她又问:「过夜吗?」 这句话。 就差是问,睡吗? 这回他没有再回。 也不知道是忙还是故意没回。 沈周懿也不在意,她就近去了趟绿盎园,带了几份他不会挑的饭菜,都是根据他口味来的,所有不吃的全部规避了。 这个时间段学生不少,她排了一阵子队,用保温盒装好后,没急着回去,反而拎着饭盒去了学校里的超市,坐落在食堂西边,不是很远,超市挺大的也便捷,她去了酒水架,红酒品质都一般,所以干脆买了几罐啤酒。 走到柜台前结账时。 她余光扫了一眼货架。 很醒目的小盒子总是在这种位置。 她神色淡淡,抬手就摸了一盒下来,一并递给收银员,“结账吧。” 收银员见怪不怪。 但是她这样的美人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共67元。” 沈周懿扫了码,“谢谢。” 接过来袋子,她拎着往回走。 后面收银员却掏出手机对着那侧身而立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发到了某群内,「不知道这大美女哪个系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特江南美人,水灵温柔,可惜有主了。」 可不嘛。 都买套了。 原本群内正讨论着最新物理资料。 一看这照片,安静了几瞬。 有人圈他。 不凡猛男:「你瞎拍人干嘛?」 「这不是觉得好看,陈不凡,你什么时候道德感这么重啦?」 陈不凡挠了挠头。 他没想到舍友会拍到沈周懿。 而且沈周懿还是他活了十九岁以来,第一次要微信的女孩,但是有主…… 陈不凡心里憋憋闷闷的回复:「就重,别对人家偷拍,删了。」 不凡猛男:「删了!」 不凡猛男:「删了!」 不凡猛男:「删了!」 柜台里某男:“……” 陈不凡有病吧! 他磨不过,只能撤回加删除:「求人办事不叫爸爸?」 陈不凡:「呵。」 * * 这边哄闹。 沈周懿却丝毫不知。 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宿舍,就等着裴谨行过来。 另一边。 距离主校区十几公里的北校区。 充满科技感的矗立大楼里。 正灯火通明着。 五楼b区实验室内。 男人穿着一件白大褂,衣摆垂坠感好,没什么褶皱,白净的不染尘埃,他一手支撑桌面,一手调试面前的阿基米德实验仪,过了会儿。 他转身去记录数据值。 实验室里静谧的只有他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滴—— 外面人刷卡进来。 来人是一位青年,看他还在计算数据。 便斟酌着说,“听说,你否决了院士的大方向建议?” 裴谨行头也不抬,“怎么?” 孙起生挠了挠头,一阵唏嘘,“那可是咱们研究院最有话语权的,你不怕惹毛了院士,把你身上的权利给你收回来,好歹他才是决策人……” 裴谨行是他们院特殊待遇第一人。 在别人还在学海里苦苦挣扎时候,他已经上岸了,还参与了最重大的科研项目,作为首席博士,进行深入研究,当然了人再高,上面还有顶着的,权利最大的还不是他。 偏生,他一身反骨,生来无矩无忌,从不拘泥于条条框框里,当中以一人之力否了院士面子。 他都要称之为,地表最强勇士。 “不满意,他可以来找我聊。”裴谨行放下笔,揉了揉脖颈,语气散漫又不拘一格。 孙起生刚要说什么。 门又开了。 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十多岁,身条板正,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肥胖,身材保持的很好,黑发茂密,岁月在他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五官深邃,年轻时风华正茂不被掩埋半分。 孙起生头皮一麻。 当下就闭了嘴。 他夹在两位巨佬中间,左右不是。 只能恭恭敬敬跟男人打招呼,“院士。” “嗯。”院士点了下头。 视线落在那边年轻男人身上,“实验结果怎么样了?” 裴谨行并不喜欢这个院士,性情锋利又毒辣,看着儒雅,实际不通人情的顽固老头。 “还在推算。”他口吻也淡淡地。 院士倒也看不出什么恼火情绪来,他走过去,绕着工作台扫视一圈,“你是被上面破格安排进来的。” 裴谨行闻言,唇畔一翘,就那么环胸而立,颇有种纨绔的模样,“大抵后门硬。” 院士眯眼,“你在国外时,我听过你名字,知道你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是你正式入院,才不许半月,很多棱角都没被磨,我这人并没有那么好相处,想必你也感觉出来了。” “确实,挺顽固不化。”他倦怠地点点头,挺认同的。 孙起生:“…………” 院士更是冷笑,“在我手底下,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最爱训刺头,入院这段时间你特立独行,会议旷了四次,这是你的态度?” 他不喜欢这种心高气傲又散漫的青年。 裴谨行看了看腕表,眼睫一抬,“那您意思是?” “今晚把计算结果给我,否决我,应该拿出有力的东西来,而不是你这对于科学研究丝毫没用的脾气。” 院士话也挺毒。 “真不好意思,不太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热恋男女 裴谨行嗓音低低的,眼尾延顺着云淡风轻那味儿的混蛋感,本就不是一个好管束的性子,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似乎没看到面前变幻的神情。 他唇淡扬:“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您想必知道一些缘由,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不是我需要这个地方发展往高处蹦,亦或者我需要这个地方来施展手脚。” 顿了顿,他喉咙溢出了声笑,“是你们需要我。” 是他们有求于他。 因为他在f国那些年。 接触的可是f国最高的科研机密。 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要他对这儿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产生什么感人肺腑的责任感?挺扯淡的。 他到了该做事时,不会含糊,但是别妄图给他肩膀上、心理上施加什么压力。 院士神情略暗,“小子你挺傲的。” 裴谨行慵倦地勾唇,“多谢夸奖。” “但是你要清楚,你为什么能活着在这儿,没有上面保,你没有这个机会与我唇枪舌剑。”院士倒也沉着,多年阅历,岂是轻易被刮破的。 裴谨行不否认,“所以我来回馈你们想要的了。” 他之所以来研究院。 还是因为华国为他挡了些麻烦,所以他脑子里的东西,就需要一毫不差的挖出来给他们。 “结果我会给,但是不是今夜加班。”裴谨行脱了白大褂,去换了自己的大衣,回过头,“冰冷的数据没我女朋友香,明儿见。” 他答应了沈周懿今天去见她。 自然不会食言。 今天他从何道商会回来就一直泡在这儿,午餐也没吃,他还不至于为这实验卖了命。 院士没阻止。 却嗤了声,“狂妄小子。” 孙起生:“……” 他在哪儿,他该做什么。 大佬们吵架,他是不是该劝个架。 等裴谨行离去。 院士才缓缓侧身,看向孙起生,“你跟他关系如何?” 孙起生颤颤巍巍,“还行……”吧。 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就是不知道裴谨行怎么想。 院士默了几秒,忽然问,“他今日,是不是去何道商会了?” 孙起生还以为会问什么呢,结果? “啊?”他迷茫了一会儿,“我不太清楚……” 这他哪儿能知道啊。 裴谨行才不会和他说私生活呢。 院士皱了皱眉。 凝视门口方向,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干脆不再多问。 毕竟,他也拉不下面子去问这小子索要—— * * 沈周懿收拾好时,已经过了七点了。 她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过去,他很快接了起来,“在哪儿了?” “路上,快到了。” 他声音裹挟着风霜之气。 沈周懿神情雀跃了下,从沙发上起身,“我下楼去等你,这边有些偏。” “下来做什么,很冷。” 他笑了声,“这么急啊?” 这话说的,有股揶揄的坏味,明着来臊她。 沈周懿对他的调侃并不羞赧,反而还从容的换了拖鞋,开门下楼,“甜心,你怎么越来越浪了,以前你可不这样的。” “大概是有样学样?”他轻飘飘地叹气,挺像那么回事,“你觉着呢?” 沈周懿知道他故意的,就假装恶狠狠地说,“行啊你,敢含沙射影,你都送上我门来了,不怕关上门对你实施什么?” 她下了楼。 踩了踩楼底的雪。 “噗呲”“噗呲”的响。 她踩的更上劲。 挺好玩的。 前方有脚步声逼近。 身前路灯被遮了大半,她抬起头,男人就那么站在她眼前,他微歪着头,舌尖在上颚一抵,似笑非笑着,他弯下腰,“实施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她。 沈周懿就一步步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 后背抵在墙面。 她眨眨眼,“我能请求和平谈判么?” “不能。” 他挂了电话,弯下腰就将她扛在肩头,阔步往楼上走,沈周懿在他面前跟个小鸡崽似的,被他轻而易举地控制着,她试图挣扎了下,还笑着戏精似的说,“这是法治社会,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报警。” 裴谨行没走电梯,反正就二楼。 腿长,就那么迈了几步,就到了。 “放我下来吧,钥匙在衣服口袋里,掏不出来。” 沈周懿挑眉。 裴谨行这才把她放下来,侧身让开,整个人溺在黑暗里,就那么望着她,“看我干什么?快开门。” 沈周懿收回视线,一边开门一边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多看看怎么啦?长得好还不准人……” 门推开。 她还未把话说完。 刚刚慵懒倚靠在那边的男人就已经逼近,他一手勾着她的腰,她被迫转了个身,被他一路推搡进了屋子里,热气扑面而来,他低下头,精准地寻到了她的唇。 他个子高,俯身下来时,她踮起脚尖,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回了这个磨人的吻。 一路搡着。 进了玄关。 她后背贴近墙面,他一手轻拢着她的后脑,不至于会让她没轻没重地撞到墙面,这跟她想象中的情况并不一样。 她还以为。 依照裴谨行这淡而颓的性子,他们之间的走一些流程,或许还得她进行一些连哄带骗的行径。 着实没想到。 他直接的令人招架不住。 “张嘴。”他啄吻她,嗓音似乎是雪中深藏的一坛酒,清冷中混合着醉人的芬芳,引人醉意朦胧,找不到具体的方向,尤其,他还轻掀着眼睫,细细地逡巡着她沉醉的表情,很淡地笑着,又弯了弯腿,两手托住她腿,往上一提,棉服往上滑,底下的丝质睡裙更是凌乱出褶皱。 沈周懿急急抱住他脖子,嘤咛了声,“你轻点。” 他松开她的唇,盯着那润泽过的唇瓣,喉结轻颤,笑意沉沉,勾勾绕绕,酥的人浑身发麻,软成一片,“我做什么了?就疼?” 沈周懿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她轻咬下唇,她几乎能感觉到羽绒服下的手,轻抚过她tun下,像是调整位置,漫不经心却又撩人一身的邪火。 “你咬我了。” “嗯?” 他抱着她往里屋走,将她放在柔软的懒人沙发上,大手抚过她湿润的眼角,淡笑又勾人的慢条斯理,“怎么还能被亲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掏心掏肺 沈周懿微微地喘了口气,顺了一下被肺部凌乱的气息,这才仰着头,双眸漾着水雾,缠缠绕绕看着他:“你还说啊,门都没关。” 她轻呶了下嘴,示意他看门口的方向。 裴谨行回过头,那扇门还半开着。 穿堂风丝丝缕缕地吹拂进来,有种暧昧之行昭于天下的羞耻,当然了……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她会不得劲。 裴谨行只得松开她。 起身去关门。 途径不大的小圆桌上,已经放着三个饭盒了。 他挑眉,关好门回来,问:“晚餐?” 沈周懿点点头,她坐起来,脱掉了外套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才施施然走过来,“你没吃饭吧?” 裴谨行眸子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拉开椅子敞腿而坐,“还准备了酒?” 他抽了冰桶里一罐啤酒出来,落在桌面,一手捏着瓶口,食指利落一勾,“噗呲”一声,泡沫溢出些许。 沈周懿坐下,用皮筋将一头长卷发一扎,笑盈盈地凝视他:“超市红酒一般,我怕你喝不惯。” 毕竟他这么挑。 裴谨行勾唇,没说什么。 沈周懿带回来三个菜一个羹汤,主食是米饭。 他扫了一眼,没有他不喜欢的食物。 “这个是保温饭盒还热着,饿了快吃吧。”沈周懿心情很不错,她把羹汤给他盛了一碗,“你最近很忙?在京城是有什么工作吗?” 她对这点挺好奇的。 裴谨行抿了口酒,眉眼带笑,“想起来关心我了?” 沈周懿好笑的说,“这不是才哄好吗。” 裴谨行给她递过去虾仁,这才徐徐说:“我将来可能要管理公司方面,最近的话,大概是要从事物理研究相关,我是物理金融双学位,近期就是在帝景从事一些琐碎的物理工程工作。” 沈周懿挑眉,恍然,“帝景?大学?还是研究院?” 裴谨行倒也没有隐瞒什么,“研究院,在国外时候有一些相关经验,所以破格进入,参与一个项目,之后研究院事宜就会放下了。”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对裴谨行。 要说了解,也好像并没有特别的了解。 只知道他国外的一些经历,以及他曾经的英文名,j 她垂眸,搅拌着冒着丝丝热气的羹汤,“谨行。” “嗯?” 他被啤酒冰了下,微微轻蹙了下眉,唇被酒水润的更红,抬起眸看她。 “你知道我查过你,我知道你曾经有过牢狱之灾,你方便与我聊聊那个时候的事情吗?”沈周懿问的还算是平和,她细细想了想,又轻声说,“若是不方便,或者不想提,也没关系。” 她只是 想更贴近一下他这个人。 裴谨行神情倒是挺淡然的,他瞳眸微眯,好像是回想当年种种,他弯唇,显得无所谓,“也没什么,就是牵扯了一桩连环杀人案,嗯……” “杀人的是我在学校的博士教授。” 沈周懿不理解,“那为什么你会受到监禁?” 他漫不经心地笑,眼波平平,显得整个人薄情寡恩,好像是在叙说他人事情,“我是唯一活下来的见证人,他是一个学术造诣很高的老师,但是他心理有问题,绑架了七个学生,我是其中之一,另外六个死了,我活了。” 沈周懿一怔。 他正好看向她,抬手捏了捏她嫩软的脸颊,“什么表情?” 这样。 他还怎么跟她说。 万一她听了心里不舒服,心情不好。 沈周懿沉了沉眸色,她握住他的手,体温传递,“然后呢?” 她还是想知道。 反正。 她不是什么听不得大风大浪的软弱性子。 裴谨行审视她须臾,“真要听?” “嗯。” “行。” 他放下啤酒,侧身将她椅子拉过来,“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人格,或好或坏或不容于世俗的极端,那位教授就是这种,我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病的,亦或者他善于伪装,这件事爆发,还是源于他女儿的自杀,过了半月有余,我们被下药绑架至他居住的地方。” “他大概是疯了,一天杀一人,我是最后一个。”裴谨行没有细细叙述当时更细节的东西,说出来,他怕她受不了。 “尸体放久了,会臭,血腥味太重,第七天邻居察觉不对劲才报了警,我当时有挣脱之力,在警察赶来时,把教授打晕了,一地狼藉,我被带走做心理治疗,普通人经历这种事,多半心理会扭曲而出现问题。”他顿了顿。 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环抱着她细腰,声音颓丧的没什么情绪,“当时,我在f国某实验基地,已经接触了一些最机密的东西,难不保成为某些人眼中钉肉中刺,构陷,栽赃,大概是挡了路,不惜一切代价把我扣押在监狱,美名曰,以防我精神失常泄露机密。” 沈周懿呼吸有些沉重。 他那会儿才多大? 就已经经历这种磨难。 她转身,抱住他的脖子,“两年……怎么会那么久。” 他整整被拘禁两年。 裴谨行抚了抚她头发,“两年,我大概被安排见了二十多位心理专家,统一口径我对社会有极高的危害,上级层层闭锁真实情况,很容易抹杀一个人的存在、过往。” “但是我没罪,他们有一条硬性法规,若是拷问不出问题,两年期满必须放人,所以我回来了。” 裴谨行语气淡而无所情绪。 他只是简单的叙述一下前因后果,任何深入细节都不曾说与她听,一句带过。 只觉得没必要。 那些人对他造不成任何的心理压力和伤害。 他这个人生来薄情寡欲,没人能试图击溃他。 还有很多事,他没有说。 例如。 他出了监狱后,f国第一时间派人来解决他。 想要斩草除根。 防止他带着他们最高机密回国。 所以。 他会进入帝景九院,是因为某些不会公之于众的原因,他被保下来,压力由上层去交涉,而他自然要给与回馈,就是协助研究院的科研项目。 利益往来,欠一份情,还一份礼。 往深了看过去。 是人是鬼都是模糊不辨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在爱着 沈周懿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好像被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撞击了下心脏,那种闷麻的感觉延顺着四肢百骸,流窜着,沸腾着,叫嚣着。 扰人不能安宁。 好像是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乱语着,迫切的想要告诉她一个答案,让她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答案。 她指尖轻轻地抚摸过那块玉平滑细腻的质感。 鼻子忽而就酸涩了起来。 她合上那小盒子。 紧紧攥着,就那么扑进他怀里,裴谨行一个不防备,后背挺重的撞了下墙壁,他闷哼着,又漾出几分笑,从容地揽住她的腰,“谋杀啊?” 沈周懿说不出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她只想溺死在他的怀里。 “这块玉……” “嗯,给你的。” 沈周懿咬了咬唇,眼眸迷茫之间裹挟湿润,“真给我?为什么?毕竟……” 很贵。 特别贵。 她并不认为。 他们谈恋爱这点时间,他需要为她投资这么多。 裴谨行情绪挺淡的,他真是不觉得这有什么,“本来,也是给你的。” 不然他做这个冤大头做什么? 之所以会叫价拍卖。 他是能够感受到的。 沈周懿那种迫切想要的心情,自己女人想要什么,他怎么会不给她,更何况,两人在同一拍卖会,怎么会让她破费,不然要他这个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揽着她腰,调整了下坐姿,毕竟也挺难受的,经不住“压力”。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本来想在何道商会时就给你的,想想觉得,不应该啊,就应该磨磨你这心情,让你为我抓心挠肺一回,这一天,是不是就想着我过了?” 说着。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 沈周懿挺承认的,今儿一整天她的确就惦记着他,满脑子想着怎么合理公平的拿回来,他真是把她吃的死死的,分毫不差。 她张张嘴,“那我……” “你要提某些词,那就还回来。” 裴谨行一猜即中,伸手就作势去拿那盒子。 沈周懿急忙护在怀里,“不说了不说了,你真舍得给我啊。” 一亿。 不是一千、一万。 是普通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 尽管他有钱。 这种金额,落在被赠与人头上,也是一股压力。 她本想说给他钱。 他把话堵了回来。 开口的机会都别想。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敛眸。 其实。 他想说。 他心情特别的不错。 不为别的。 就为了前两分钟她说的那句,她喜欢死他了。 他怎么会告诉她呢。 他其实特别好哄。 所求不算多。 只要她给他一点回应,他自会把繁花锦簇的世界剃去棱角送与她手边。 男人的担当,存在于方方面面。 他从小就觉得,他大概不会与人相爱,生性如此,并不会给与对方什么好的回馈,他是一个爱极了自己,性情薄情并且足够自私能划清界限的个性,他从未想过要耽误任何一位女士。 甚至在母亲询问他,万一你父亲将来逼迫你迎娶一位你不爱,却足够门当户对的女孩,你会如何,他那一瞬间思考过,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陷入热恋的时候,所以他大概会同意,然后对那位女士好,一辈子相敬如宾,不在外花天酒地,给与对方尊重与满门荣耀,除此之外,他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他虽然生来离经叛道。 可母亲是书香门第,有些礼仪教养是刻在血脉里。 根正苗红? 这个词,他觉得形容自己有些过分诡异,却又能贴合些许。 现如今不同。 他有沈周懿。 他明白,世间一切预想都不如真切经历的那一刻,他的责任,他的身与心,会尽数给她,前方荆棘塞途,他自斩清。 因为他足够确定。 他就是在不断的爱着她。 人的情感总是那么的奇妙匪夷所思。 但他对她就是有种没法用词汇言说的喜爱。 不可理喻的,加深着。 “你这样,我承认我是非常开心的,没有一个女人在被宠爱时是悲天悯人的,但是我也实话实说,成年人总归会被束缚,有些莫名的压力,唉,我该怎么不考虑钱又同等公平的回馈于你。”沈周懿心情酸酸胀胀,感动有,愉悦有,惆怅也有。 她觉得惊奇。 长这么大。 她鲜少会情绪这么饱满过。 “姐姐。” 他抱着她又重新躺下,经过一阵子空荡冷静,他也“冷静”许多,没那么难捱了。 “那长长久久吧。”裴谨行说。 沈周懿抬起头,“啊?”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的玫瑰淡香,像被湿漉漉的春藤包围,抚平人心,“你持续喜欢我就行了,我自己会感受。” 沈周懿一怔。 不等她思考。 裴谨行就把被子盖上,与她隔着一层被子,好像有意多一层阻断,“我很困,别勾我,等我睡好再说。” 说完。 他就闭上了眼。 沈周懿:“……” 她缓缓转头。 他果然睡了。 是真睡。 这是多累啊? 沈周懿原本还燥火难耐的,但是看他这么疲惫,又有些心里不得劲了,研究院是多剥削他啊?就拉着他一个人这么用?没别的人了? 想了想。 她没再打扰她。 虽然这一夜有些难捱,后半夜还是睡了。 第二天。 天光大亮。 沈周懿醒来时。 看了眼时间。 竟然快九点了! 正式上课的日子,她这个导师,要迟到了! 沈周懿火速下床,直奔洗漱室,推门,男人正准备掏家伙,她直接趴盥洗台上洗脸刷牙,“你上,别介意我。” 裴谨行:“……” 他还没到那种地步。 “这么急?” “要上课,没时间陪你了。” 沈周懿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 为了气色好点,涂了点口红,就夺门而出。 一点儿没管身后的男人。 裴谨行:“……” 这女人怎么有种,用完就不负责的意思。 昨儿还浓情蜜意。 今天就能头也不回。 裴谨行倚靠着门笑了下。 行吧。 他惯的。 女人跟打了仗似的出了门。 他走之前给她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这才离开。 下楼后。 他顺着青石板小路,去距离教授宿舍最近的食堂。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抓当场 只是。 他才刚刚下楼。 就与一人遇见。 周楠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本是来给教授送一下材料,这边是教授宿舍区域,鲜少会有学生过来,距离各个系大楼也远,最近的还是那食堂,不是住这儿的,不会近来。 但是—— 裴谨行? 她竟然看到了裴谨行? 周楠楠错愕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那栋楼,近乎意外的出声,“裴谨?你怎么在这儿?” 裴谨虽然是物理大神,但是他并未真正的在学校挂名导师教授等等,更不可能住这儿,她知道他最近跟系里玉青教授会研讨一些学术问题,所以会在学校露面,可…… 裴谨行刚出了楼道门。 遇着周楠楠,他倒是没什么压力,只是思考了下沈周懿处境,她未必想让学校知道这层关系。 “找玉青教授。” 他淡淡说。 周楠楠凝眉,“可玉青教授的楼,在隔壁。” 裴谨行不急不忙地侧目一扫,“是么,记错了。” 周楠楠:“……” 可你熟门熟路从那楼里出来的样子,着实不像是这个解释的样子。 “你请便。”裴谨行自认与周楠楠也不算多熟,只是同专业,同一教授的关系下认识,他对这些人际关系挺寡淡,也不认为需要维护。 抬腿就走。 周楠楠没有理由拦着他。 她望着那颀长的背影,情绪翻飞着。 上次。 在实验室时。 她明显看到他与一女人私会。 如今。 又从教授楼里出来…… 周楠楠咬咬唇。 是谁? 可据她所知,系里女教授们,年龄基本过三十岁了。 而且,她不认为裴谨行真能看上那些女人。 学识渊博,但是其他方面如何能匹配? 太惊悚了。 她深深地望着那栋楼,抱着文件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着—— * * 美院也在北校区。 这个时间段,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学生,奔着修学分的心态来,三三两两的围坐着。 还有一波。 则目的完全不一样。 中间位置。 蒋一尤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我倒要看看,这位走后门进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徐昶砚理事长都点头,背景多硬啊?” 她其实就是看个热闹。 正好。 她心情特别不好,说不准还能拿这位空降副教授来出出气,让她心情疏解一下。 毕竟被何道商会驱逐出来。 这件事她丢了不小的人。 回家硬是被父亲骂了两个小时,还不准她吃饭,说是如果上了何道商会黑名单,他们蒋家就没有任何一点油头可以捞到了,对于公司前景,是巨大的损失! 对此。 蒋一尤对沈周懿已经恨恨在心。 她旁边。 则是正在画素描的陆俞冉。 她今天没课。 是被蒋一尤拉过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粱楹意梁姨那边最近没什么空挡,她太热切了,反而容易惹的不快,还是松弛有度些比较好。 对于蒋一尤的好奇,她没什么太大反应,“我还以为你会在家睡懒觉,竟然会来听课。” 还是这位帝景做教授镀金的课。 蒋一尤哪儿会说自己是在家待不了才来的。 她满心想看这个教授是谁,嘴里意思的轻蔑与奚落半分不减:“睡懒觉哪儿有吃瓜有趣,要是大家族子弟,还能认识认识,拖个关系,保不齐学分就……” 话未说完。 前方进来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九章 震惊身份 教室不算特别的大,周围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绘画素材,画架,学生留下的各类画板,堆砌出与其他教室不同的氛围。 左侧是一扇窗。 和煦的阳光透过剔透的玻璃,柔和的落在前方女人身上,她黑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金色光泽,红唇勾勒着婉婉的弧度,气质淡然素净,五官却极具韵味,丝丝缕缕的温,点到为止的清艳,出尘的不染烟火气。 无论走到哪里,都叫人忍不住多多看几眼的长相与气质。 陆俞冉恰好抬起头,看到了沈周懿,微微地惊讶了下。 她旁边的蒋一尤则脸色登时不好看,她蹭的站起来,望着刚刚进教室的沈周懿,有些难以置信,“你也来这儿上课?” 她声音挺烈的。 其他同学都纷纷侧目而视。 但是蒋一尤心情更加不快了,她在沈周懿这儿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二十来年,她从未丢过那么大的人! 沈周懿眉梢轻扬,“如你所见。” 蒋一尤气结,“真是晦气!仗着自己有闻……” 话没说完。 她有些胆寒地打了个寒颤,还是闭上了嘴,没有直接叫出闻鸢的名讳,毕竟闻鸢可是学校其中一任股东,手握大权,真要是惹了那个女罗刹,她毕业都恐怕不顺利。 “尤尤,别闹。” 陆俞冉看着她温吞说。 蒋一尤心里不服气,恨不能立马上前去撕了沈周懿那假惺惺的假名媛做派!装什么! “她还真是学画画的,就是心不干净,玷污这专业了。”蒋一尤环胸,冷笑而视。 其他同学大都认识陆俞冉,这是美院最具有天赋,且前途无量的陆家二小姐,陆家在京城也是高门大户,分量不一般。 蒋一尤则性情跋扈,挺多人吃过亏,也不再与她结仇。 对于这个吵嚷情况,大家都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沈周懿却走上正前方的讲台,温柔又有力量的眸子环视一周,“同学们好,我叫沈周懿,很高兴认识大家,接下来,我将作为各位的综合绘画老师来授课,希望能给大家一段不错的学习感受。” 一句话。 犹如清水下了油锅,生生激起层层激浪。 久久不能平息。 蒋一尤惊愕地瞪了瞪眼。 半晌蠕动不出一句话。 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青。 ——沈周懿就是那空降的副教授? 她凭什么的?! 这么年轻,就能获得这样的位置,她当她是什么世界名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名誉? 现如今,她得罪了沈周懿,这个女人岂不是会借着老师身份整她?! 不止是蒋一尤。 陆俞冉都神情暗了些许。 她在想。 沈周懿是什么样的背景,京城名媛闺秀她都算熟知,而帝景又与一些望族挂钩,想要从这个地方镀金找切入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女人非但来了,还得了个副教授职称。 “自我介绍结束,那么,正式来上课。” 沈周懿没有打算多玩笑。 她出了课题。 这堂课是综合绘画,需要利用到的元素会多元化一些,与传统绘画有挺大的差别,多彩多样的材料运用,完美融合,和谐一体,要求会更深些。 她从小对绘画有挺好的天赋,曾经都涉猎过,所以笔力手法更炉火纯青些,短期任职,她也会尽心尽力些。 投影上,沈周懿给出了一副名为《山河》的国画。 深浅不一的笔墨在宣纸上灵动晕染,韵味在其骨,前十多年,在国际美术展有缘一见,后面便被梁老先生带回国,现如今这幅《山河》挂在理事长徐昶砚办公室。 “这幅《山河》想必各位不陌生了,今天就以这幅画为型,各位用综合绘画方式进行临摹。” 陆俞冉不由打量着沈周懿。 她越看就越觉得,她太眼熟了。 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 蒋一尤心气不顺,又怕身为导师沈周懿给她穿小鞋,架不住心里闷气,阴阳怪气道,“是不是有点儿怪?谁这样弄啊?完全不同派系,也能混为一谈?” 沈周懿看向她,“这位同学看来对我颇有质疑?” 蒋一尤冷笑,“不然呢?你一个走后门来镀金的,我需要高看你?” “那这位同学可以出去了。” 沈周懿仍旧笑容不改,语态慢慢。 却又似绵绵针,扎的人脊骨生疼。 周围忍不住笑出声。 纷纷缩着肩膀。 蒋一尤面上无光,又不能真的摔门离开,她本就旷课挺多了,学分修不够,再这么下去毕业也是问题。 谁知道沈周懿竟是个软硬不吃的! 陆俞冉已经打算去寻找材料了,“别闹了,坐下画吧。” 现在摸不准沈周懿底在哪儿,不要惹麻烦的好。 蒋一尤气结于心,咬牙落座。 沈周懿根本不管她怎么想。 四处看了看同学们水准。 层差不齐也是意料之中。 她走到陆俞冉画板前时,顿了顿步伐,看得出来,陆俞冉是有国画底子的,她下笔很自信,对色彩掌控也娴熟,不看那副《山河》都笔不停顿,想来是特别熟悉了。 只不过—— 陆俞冉画功扎实,但是存在一定的瑕疵。 太追求在外的一些虚的东西,从而内里不稳。 沈周懿拿起旁边的画笔,看着陆俞冉问,“介意我在你画布边缘示范一下么?” 陆俞冉微微让了让,“您请。” 沈周懿调试了下墨彩,落笔缓急有序,晕出的色彩似乎被入了几分神韵,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布白需要注意,更讲究虚实相生,相辅相成,以形写神,而不是一味追求刻板映像里的像。”沈周懿放下画笔,声音平和。 陆俞冉视线落在那一笔上许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倾注进去,发生了变化,但是她太傲了,学国画十余载,怎会被轻易拂了傲气,她笔没停,好像颇有闺秀气度,不生气却也不认同,“多谢沈老师的建议,我专业是国画,所以,对国画墨彩心中有数。” 这话,无疑是驳回了沈周懿的意见。 听着礼貌,实际上,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周懿巧妙地弯了弯唇。 心高气傲,也是一忌。 罢了。 她转身去巡视其他学生。 教室安静。 时间过得也飞快。 还未下课,陆俞冉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秦仕则:「梁老先生来美院了。」 陆俞冉面上大喜,猛的站起来,收了她刚刚画好的画就起身,也顾不得打招呼,直接开门快跑出去。 蒋一尤一看,急忙也追出去。 * 裴谨行没急着离开。 他操心的是沈周懿早餐没吃,来食堂为她弄了点早点。 才刚刚来到美院大楼。 就听一声宏厚有力的声音道,“臭小子?” 第一百二十章 见家长了 裴谨行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他微微蹙眉,还以为听错了,转身看去,那边一老头就站在一雪人旁边,头上还有不少雪花,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更是凌乱,大概被人雪球砸了头。 他穿着一件素灰色的中山装,衣服挺正经的,就是领口别着的一朵腊梅,看着不太稳重。 老头朝着他挥挥手,看裴谨行还迟疑。 老头弯腰就抓了一捧雪,团成球,猛砸裴谨行身上。 “臭小子,我还以为老头子老眼昏花看错了,还真是你!” 裴谨行:“……” 他拂去身上冰凉的雪。 像是无奈,“外公。” 梁老先生拍了拍手,背在身后,像模像样的走过来,横眉竖眼,“好你个小子,回京这么久,愣是没来看老头子一眼,怎么?觉得老头子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裴谨行敛目,唇勾了下,“我看您跟那些小孩儿玩儿的挺嗨的,还以为不稀的搭理我这外孙。” “拉倒,油嘴滑舌,像极了你妈。” 梁老先生哼了声,抬手理了理他稀疏能数的清的几根头发,像模像样地梳了个八二分,“你来学校干什么?还这么一大早?” 裴谨行低头看了看手中饭盒,淡定道,“泡妞,您也是?” 梁老先生瞪他一眼,“你个混小子,嘴都没你老二老实。” 裴谨行哼笑,“您也不遑多让啊,堂堂一代大家,老不正经的。” 要说他老娘性子随谁。 这挺一目了然的。 老头七十多岁了,老顽童一个。 梁老先生啐了一声,“行行行,老头子不跟你扯淡,我今儿来是去找理事长的,聊聊美术协会的事儿,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雪天路滑。 老爷子鞋底都是雪,楼里地板,难免会滑。 他当然不放心,干脆就搀扶着道,“我送您过去。” 梁老先生:“我还没瘫呢。” 虽是这么说。 却也乐呵呵的。 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外孙。 大女儿梁拂灯当年叛逆,要死要活嫁大她十几岁的裴家家主。 二女儿粱楹意呢,年近四十,却不婚不嫁,膝下无子。 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抵达徐昶砚办公室。 裴谨行不关心他们聊什么,倒是给沈周懿发了个微信,打算一会儿给她送吃的。 徐昶砚给老爷子斟茶,“您对于下一届美术协会开办的赛事,有什么想法?” 梁老爷子抿了口茶,“你们学校不是有一些好苗子吗?现如今国画越来越少人认真钻研,都是一些耐心不足的,也不知能不能有些好的传承。” 现在孩子。 心气不稳,操之过急,亦或者志在利处,他啊,这辈子就教过一个徒弟,就是徐昶砚,可惜他也没有传承下来,以后啊…… 梁老爷子一声长叹。 恰好此时,有人敲门。 徐昶砚才道:“进来吧。” 陆俞冉推门进来。 来的路上她已经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一个更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她视线在那边慵懒倚在沙发里的裴谨行身上打了个转,笑的乖巧的上前,与徐昶砚打过招呼。 “理事长,很抱歉贸然过来,实在是听说梁老先生莅临学校,我一时激动,就匆忙跑过来了,如果可以,我想向梁老先生讨教一二。”她有些卖乖的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袖口,紧张又忐忑兴奋着。 徐昶砚自然没有意见,毕竟他们要聊的,本身也是国画赛事的事情,而陆俞冉,是国画里数一数二的。 他便淡声向梁老爷子引荐道,“陆俞冉,陆家小姐,也是学国画的,底子不错。” 裴谨行眼皮子也没抬。 他并不关心眼前情况。 估摸着时间,想着一会儿沈周懿出来,他去寻她。 陆俞冉深吸一口气,走到梁老爷子面前,余光不由自主瞥了眼裴谨行,“梁老先生您好,我学海派画十来年了。从小受您熏陶,很荣幸能与您见面,这是我今天画的,您可以帮我看看吗?” 虽然今天上的课是综合绘画,但是她还是按照国画画法来的,没去上其他材料,她对自己的画很自信。 大赛要参加。 梁老先生,她也要拜师成功! 梁老爷子对学国画的年轻孩子还是十分有好感的,很乐意看看,他接过画,摊开看了看。 看得出学了挺久,笔韵有力。 的确是个好苗子。 但…… “形有但神欠些火候,落笔层次需要注意分寸,这些东西非一朝一夕能……”倏然,他顿了顿,皱眉,奇怪的咦了声。 裴谨行都稍侧眸光。 陆俞冉紧张地盯着梁老爷子。 还以为哪儿出岔子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 梁老爷子却指了指纸张角落不显眼的一处,“这也是你画的?” 陆俞冉看过去,神色一凝。 那是沈周懿画的那一笔—— 她有些摸不清梁老爷子想法,只能抿唇说,“不是。” “那是?” “是……我们院里一位老师画的。” 梁老爷子神色一讶,“老师?画国画的?” 陆俞冉没办法扯谎,只能如实道来,“不是,是一位新来的老师。” “新来的,最近只有一位。” 旁边的徐昶砚倒是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嘴。 就连裴谨行都漫不经心朝着陆俞冉睇了一眼。 新来的—— 难道是他家的? 陆俞冉忽然觉得形势微妙,硬着头皮说,“嗯,叫沈周懿。” 裴谨行倒也不惊讶。 只不过…… “那我想见见这位沈老师!” 梁老爷子当即开口,神情竟然有几分明显的愉悦。 裴谨行微抚眉骨,眼尾延出几分意味不明。 沈周懿不喜关系公开,那现如今岂不是…… 要在外公面前作秀? 陆俞冉都一怔。 梁老先生要见沈周懿? 为什么? 要做什么?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脸色隐隐发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生的高贵,从小有天赋,被誉为京都才女,最大的荣耀就是有朝一日拜师梁老先生门下,身份更是水涨船高,更会备受尊崇,但是若是被人截胡—— 绝不可能! 陆俞冉不由觉得脊背发寒。 如芒在背。 徐昶砚也没含糊,“应该没问题,我来联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思被刺 “您找人家做什么?” 裴谨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机,视线瞥了眼桌面上的餐盒,老神在在的,看不出什么明显情绪,好似就那么开个话口。 陆俞冉睫毛不由颤动,心下打鼓,却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淡然些,不至于失了分寸。 梁老爷子还拿着那画纸端详,倒也没说什么,含糊其辞:“你管我。” 裴谨行干脆不吱声了。 毕竟这老头叛逆不是一天两天。 他窝在一旁看手机,沈周懿还没有回复他微信,明明这个点她应该结束了才是。 徐昶砚已经去联系人了。 会客区就只有他、老爷子、陆俞冉三人。 这么一来。 视线难免会有交集。 裴谨行本想着要不要先走人算了,抬头就捕捉到了陆俞冉投来的注视,她好像也有些意外被他看到了,娇白的脸顷刻红了几分,眼神闪躲了几下,才冷静下来,端庄地回以微笑,“裴谨少爷。” 裴谨行眼睫掀起,似乎根本没注意她刚刚刹那的兵荒马乱,握着手机调整了下坐姿,音色恹恹回:“你是?” 他根本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跟他打什么招呼。 陆俞冉一诧,眼里晃动,坐在那儿都觉得如鲠在喉般的尴尬,“我姐姐是陆姿琦,也就是您好友谢宿白的未婚妻,去年曾经在一家餐厅吃过饭。” 但说完。 她就有些后悔了。 下意识想要提醒,他们是认识的、见过面的,不想让他把她当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可是解释完后。 却后知后觉。 如此这般,显得她更尴尬了。 都一张桌子吃过饭了,人家却不记得她。 她长得那么普通?还是很没有个人魅力? 如此一来,她心情又压抑了些许。 裴谨行敛眸,他没什么记忆,谢宿白那未婚妻他是知道的,那阵子陆姿琦几乎天天去找谢宿白,他想不知道都难,至于陆姿琦的妹妹,有印象,但没特意往心里记,毕竟对于他来说,无关人员是没意义的事。 现如今,被这么提醒,他倒也不尴尬,只是淡淡地应了声,“想起来了。” 实际上他还是没想起来。 情绪平平的寒暄。 陆俞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堪,他想起来,却又忘记过,她一直以为自己天之骄女,在京城也算习惯了被夸赞追捧,也不知道是裴谨行性格本就是如此薄情,还是他真就是对她半点兴趣没有。 在这样一个最纸醉金迷的圈子里,裴家一直是无法撼动的存在,百年望族的根基颇深,影响力与其实力都是不容置疑的,尤其裴谨行,他虽年轻,但是辈分却高,加上身份更是尊贵,是年轻一代里最万里无一的存在。 当然了。 也自然是许许多多名媛闺秀最暗藏心思的对象。 他们这个世界里,拥有一切,却也比普通人更加的现实与趋势逐利,撕开光鲜亮丽的遮羞布,就是无止尽看不到底的贪欲。 陆俞冉不着痕迹地理了理发尾,看向他时,眼眸深处浮浮沉沉,她其实真的挺欣赏裴谨行的,不说身份,就这皮囊,都足够许多女人趋之若鹜了。 更别提,他是裴家继承人,还是梁老先生唯一外孙。 “裴谨少爷,好像离国挺多年?在国外也是学物理吗?听同学们说,你在这方面特别厉害。” 她从容端庄的攀谈,眼里勾芡婉约笑意。 裴谨行眼皮子没抬,“没好好学,f国的美人倒是不错,还有条酒吧街,挺刺激,能在电影里看到的一切,都能玩儿的到,陆小姐,感兴趣?” 他下颌微侧,潋滟的眼尾延出几分轻佻薄情,吊儿郎当又纨绔至极,无矩无忌的坏。 陆俞冉面上一臊。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 仿佛被他不着痕迹的拂了一层让她别太主动的锐气。 这哪儿是在饶有兴致的与她闲聊。 摆明了是看穿了她某些心思。 陆俞冉顿时有些心情古怪,只能不再去找话题。 很快。 徐昶砚回来。 他冲着梁老爷子道:“一会儿就过来了。” 梁老爷子顿时拍了拍大腿,“好好好!” 陆俞冉更如坐针毡。 心头不快着。 * * 沈周懿下了课。 肚子已经很饿了,本想去食堂的。 却被徐昶砚一通电话阻断了计划。 说是有人想要见她,其余的也没有明说。 她礼貌应下也不好耽误时间。 只能起身去往徐昶砚办公室。 来到楼下。 又看到了在那边打电话的蒋一尤,她好像是在等人,讲电话时,看到了她,表情顿时一拉,把不爽与厌恶都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 沈周懿也不在乎。 何必与这种眼高于顶的单细胞计较。 蒋一尤看着沈周懿进了大楼。 才作势啐了一口,神情恨恨,“装什么大家闺秀,不就是靠着闻总爬上来的么。” 闻鸢她是惧怕的。 那女人就是个蛮横的女疯子,比男人还凶悍。 这么看来—— 或许沈周懿是闻鸢包了的小情儿? 毕竟闻鸢那性子,从不把男人放眼里,对女性倒是能好脾气些,这么一想,更觉得可能性高。 电话那边的人问:“你这是说谁呢?” 蒋一尤冷笑,满脸的嘲讽,“能谁呀,就我们美院新来的一美术教授,学人家陆俞冉那闺秀做派,照葫芦画瓢的,别提多蹩脚了,不说这个了,有个好事儿。” “什么啊?” 蒋一尤抬头看了看高楼层,眼里有几分不知是羡慕还是什么的东西涌动,“梁老先生,来学校了,俞冉去拜见了,依我看,绝对成了,毕竟俞冉在这块儿是数一数二的有天赋,俞冉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她说一定会拜师成功,那就没问题了。” 对面也惊讶:“真的啊?那还不得让她请客,我也觉得能成,她那么厉害,这都是公认的,梁老先生怎么会不认可呢,这下好了,人家俞冉以后会更厉害了,我们啊,都跟人家不是一个层面了。” 蒋一尤撇撇嘴,“哪儿那么夸张……好了,不说了,今儿必须得让她定个紫晋阁的位置好好吃一顿。” * * 沈周懿寻着记忆中路线,来到了徐昶砚办公室门口。 她敲了敲门。 里面顿时传来了徐昶砚低沉的声音。 “请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姐姐有对象吗 沈周懿推门而入。 办公室极大,她视线一扫,立马对上一双暗藏淡笑的含情眸,他气质太过肆意,谁都是端坐在位置上,只有他,随性而为,坐姿慵懒而狂妄,仿佛他才是主场的主人般。 沈周懿:“……?” 裴谨行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个情况有些意外。 她视线不免在他身上黏了那么几秒钟。 陆俞冉不是没看到沈周懿的注视。 她微微抿唇。 果然,她不喜欢这个沈周懿不是没有原因的,曾经蒋一尤说沈周懿很可能就是那种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人,她没当回事,可现在,这个眼神她倒是给抓到了。 沈周懿倒是眼尖的。 知道裴谨行不一般。 沈周懿不知道陆俞冉在这短短时间里猜测了什么,她很快调整了情绪,没再多看那边的男人,反而将视线落在他人身上,徐昶砚与陆俞冉她自然认识。 另一位老者…… 她微讶。 竟是梁老先生—— 她会知道,也不奇怪,早些年梁老先生还没有退的时候,除了他本身名气,因为是海派画坛代表人物,所以也会出席一些赛事,有公开过。 身为美术界的人,怎会不知。 但是不等她上前。 梁老爷子就笑的十分和蔼地站起来,冲着她招招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小丫头啊。” 他很惊讶。 原以为,那种功底的,怎么也年过四十了。 毕竟还是学校副教授,这种级别,多数年过三十。 倒是让他大吃一惊。 徐昶砚看了眼沈周懿,沉稳道,“请你过来,是这位想见见你,他是……” “梁老先生,我知道。” 沈周懿上前,冲着老爷子伸出手,微微弓着腰,姿态尊敬。 梁老爷子更是满心欢喜,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合眼缘! 当即握住她的手,旋即松开。 “小丫头认识我啊?” 沈周懿淡眸含着笑,“我从小就临摹你的作品,得到了许多启发才决定正式入这个圈子,前些年您是否去过g国一场美术赛事?我就在隔壁场地,但是因为您赶飞机,没来得及与您见面,我还遗憾了许久。” “是吗!”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拉着沈周懿就亲切的往沙发上坐,恰好,沈周懿被老爷子拉到了靠近裴谨行那边方向,两个人只隔着一个人的位置,有些微妙。 “那还真是缘分了,那场比赛我记得,我国内有急事就急急忙忙走了。”老爷子说起来,表情还怪异了下。 裴谨行扫了眼,心下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 他一手支着侧脸,就那么散漫地睨着她的背影,挺直、娉婷绰约,腰细的软而勾人心弦。 茶几里的腿,他只要往前伸一点,就能蹭到她的小腿。 “如果我知道是您老,一定更快些过来。” 沈周懿很是真诚。 她是真挺喜欢梁老爷子的。 不然也不会上课拿他的画做教材。 只不过,她后来去了国外,没机会更加深入钻研国画。 梁老爷子更是欢喜的满脸笑意,根本遮掩不住的欢喜,这让旁边的陆俞冉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她突然就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了,原本她是不把沈周懿放眼里的,毕竟一个无门无路的人,没有那种本事对她造成威胁,她也可以完全无视她给她的所谓建议。 现在看来—— 她大意了。 “沈老师,我记得您好像不是学国画的?” 陆俞冉按捺不住,状似无意地出声,声音柔而无辜。 一句话。 梁老爷子神色这才稍微冷静了些,他惊讶的看沈周懿,“小丫头不是学国画的?” 沈周懿漫不经心地睇了眼陆俞冉,她从容淡然地笑了下,“是的,我主要是学油画,国画是我小时候学的,学了大概四年,算是有个底子。” 陆俞冉一听。 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能不紧张。 能不能拜师梁老先生,是全家都期望的事情,可惜小时候梁老先生游离在外,根本找不到人,她一直没有机会,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机会,怎么能容许半点差错。 只要沈周懿不是学国画。 她还朝三暮四,梁老先生对她的热情,也会熄大半了。 梁老爷子的确是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会抓到一个特别有天赋的,只要再苦练几年,一定会有质的飞跃。 “是这样啊,但是你这一笔,我能看出你功底很不错的。” 他还是十分认可沈周懿。 旁边的徐昶砚闻言,便对老爷子道,“这位沈小姐,其实已经很有成就了,前半年,g国美术展金奖得主,就是这位沈小姐,英文名rose,您或许会有印象。” 一听这个名字。 陆俞冉脸上这才浮现错愕。 rose? 沈周懿竟是那个黑马画家rose? 她一直有听说这个名字,但是因为不是同派系,所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她本人,只欣赏了不少作品,的确是过硬的水准,个人风格独树一帜,拿奖无数,是少有的年少有为的画家,在国外备受追捧喜爱。 这个女人—— 竟这么有来头?! 陆俞冉心里咯噔了一下。 梁老爷子细细想了会,才明白,“小丫头,你可了不得了啊!年轻有为,你真是不多见的天赋型孩子了。” 他当然也看过她作品。 是一个很有思想很有风格的画派。 说起来,他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又瞥了眼后面沉默不语的裴谨行,“你小子,怎么就没开了这一窍,看看人家姑娘,再看看你。” 沈周懿掩饰惊讶。 听老爷子这语气…… “外公说的是。” 裴谨行颓厌地抬起眼,却始终凝视着沈周懿,唇畔起了弧,京腔混不吝的,“那我争取给您娶一个美术界的外孙媳妇,您看成吗?” 沈周懿:“……?” 谁? ——外公? 梁老先生是裴谨行的——外公? 她纵然再怎么冷静沉着,也不免惊讶的呆了几秒钟。 可其他人却只听到了裴谨行那句“娶美术界的老婆”。 陆俞冉没忍住朝他看了一眼。 梁老爷子却当了真,他拍手,“你说的?老头子的老伙伴们家里适龄女娃子可不少。” 裴谨行:“……” 沈周懿也幽幽朝着他侧了个视线过去。 裴谨行舌尖顶了下上颚,坐起来,冲着沈周懿挑挑眉,朝着她微微倾身过去,眸色肆意又裹挟撩人的轻佻气,“漂亮姐姐,有对象吗?” 梁老爷子:“?” 徐昶砚:“?” 陆俞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姐姐是我理想型 沈周懿自然能察觉到其他三个人诡异的注视,她回头看裴谨行,他仍旧那么笑着,唇边微澜,好像就是一个仗着自己皮囊够好肆无忌惮着。 她抿唇。 这儿还有陆俞冉。 她并不想把他们两个的事情传播出去,总能省去一些麻烦事,她当然也知道裴谨行就是有些恶趣味的开个玩笑逗她玩儿。 只不过现在另外三人表情,着实是太耐人寻味了些…… 沈周懿细细柔柔地睇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说,“有。” 裴谨行挑眉,因为从她宿舍出来的,发型没好好搭理,显得落拓不羁,更增添几分颓唐的痞,他作遗憾的神情,“那真可惜了。” 话落,他唇畔翘了下,尾音低沉而磁性,笑音抚在人酥点上,“姐姐刚好是我的理想型。” 沈周懿:“……”浪吧你就。 他说的轻松又从容。 丝毫不管他人表情与想法如何。 但话音刚落。 那边梁老爷子就吹胡子瞪眼地横过来一条手臂,直接拖着裴谨行往后挪,远离沈周懿,气的直骂,“混蛋小子,对人家姑娘尊重点!靠那么近做什么?” 可不是。 刚刚他已经倾身过去,几乎要贴上去问话了。 更何况人家还有男朋友! 他最好收了花花心肠! 裴谨行被老爷子硬拽走,但他还是漫不经心地淡笑,一手扶住老爷子后方,省的他扑腾的摔到。 “您要勒死我?” 梁老爷子这才松开,还是恶狠狠瞪他一眼,怎么出国这么多年,带回来这么多恶习,一副浪荡子行径,这他那儿好意思介绍他老伙伴们的孙女给他,可别嚯嚯人好姑娘了。 “安分点!”老爷子训斥。 徐昶砚看了看二人,笑着摇头。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倒也无伤大雅。 可陆俞冉不同。 她神色莫名地看了看沈周懿,说实话,心里滋味并不是很好,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可以得到梁老爷子赏识,到头来自己却做了沈周懿跳板,再加上裴谨行,她有意与他攀谈,想要深入交流,却被他刺回来。 他转头就对沈周懿如此感兴趣。 她向来傲气,坐在这里都变得尴尬起来。 裴谨行表态,“你们继续聊,我不打岔了。” 梁老爷子这才重新坐回去,和蔼地与沈周懿说,“孩子,爷爷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那个想法,深入去钻研一下国画?你是一个可塑性特别高的孩子,所以……” 他也是太惜才了。 不忍心错过这么好的人才。 陆俞冉猛地攥紧袖口。 心口惴惴不安地看向沈周懿。 明明这个机会是她的…… 她不懂。 为什么梁老先生还执意于她?更何况沈周懿专业并非国画! 梁老爷子又道,“你的水准,我可以看出来你小时候曾经刻苦学习过,也才学过四年,就远胜于他人十年八载的勤学苦练,这种笔力太令人惊艳了,我还以为你是专业的,爷爷这辈子就只收过一个徒弟,但没传承下去,如果有可能……” “外公。” 裴谨行淡淡地开口,他没看沈周懿,却懂她的想法,“您搁这儿赶鸭子上架呢?人家现在在美术界也获得很大的荣誉了,这个节骨点突然转型,她那么多年的积累不就也算是浪费了?” 梁老爷子一愣。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人家不缺名不缺利,转型需要很大的勇气,必须放下这些年的所有才能尝试,容错率太低了。 沈周懿不由看了裴谨行一眼,她其实也考虑的会比较多,老爷子又太过热情,拒绝起来总归是太过伤人。 深思熟虑过后,沈周懿对着老爷子说,“梁老先生,我如今事业上暂时不方便搁置,但是我对国画是很喜爱的,如果您不介意,可否愿意私下里指点小辈几番?” 她这也不算拂了老人家面子。 她看得出来。 老爷子并非是追求名利与高度的人,他纯粹是一生投在国画上,对后辈多几分关怀与惜才心理,雕琢一块璞玉,对老爷子来说,也是具有成就感的。 她这么一句。 梁老爷子顿时笑起来,拍了拍手,“好啊!那这事儿就说定了,爷爷也不为难你,毕竟你们这年轻一辈能功成名就不是容易的事,哪儿能中途折了,放心,我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爷爷!你这小丫头,合我眼缘!” 沈周懿婉婉有仪地淡笑,没有什么架子,眉眼的温柔总是亲切的,“爷爷别嫌我烦就好。” “怎么会!” 老爷子心情大好。 裴谨行视线落在沈周懿脸上,看着她笑,他也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这倒是挺好,还没有正式介绍,她就已经把他外公搞定了,这以后跟外公说明身份,外公想必会更加开心。 “好了。”梁老爷子起身,“我就不多耽误你们时间了,改天再过来,沈丫头,这是爷爷电话,改天……哦不,周末有没有时间?来爷爷家里吃顿便饭?” 老爷子递过来一张名片。 沈周懿收下,笑道:“好啊,那就叨扰了。” “怎么会,那我们就说定了。” 老爷子心情大好。 虽然并没有成功收徒,但是也不啻为一件好事。 徐昶砚送老爷子往外走。 沈周懿与裴谨行落在后方。 但陆俞冉按捺不住了,她脸色并不好看,今天的所有风头,全部被沈周懿抢走,仿佛成了她的陪衬似的,让她无地自容。 要看梁老爷子要走。 陆俞冉再三做了心里建设。 在后面人没跟上来时。 她寻机上前,拦住了老爷子,“梁老先生。” 老爷子这才看向她,还是笑呵呵的,“怎么啦?” 陆俞冉余光瞥向办公室方向,也不知后面两人是不是在聊什么,还没有出来,她深吸口气,“我从五六岁就开始学国画,我从小热爱这门画派,自认为天赋不输于他人,也愿意勤学苦练,我特别爱您笔下的万千世界,也一直在朝着您看齐,我能不能……请求拜您为师?” 她长这么大。 还是头一次如此卑微求什么。 既然沈周懿已经回绝了老爷子,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争取一下,只要能成功,也不算掉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姐姐不理我? 只要她成功。 她就能获得更好的资源,更好的机会,能在上流社会乃至以后美术界有很大的话语权,毕竟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身份,足够她得到一切。 这样一来。 镀金是必然,京城再无人能与她相争。 再说一个长远的。 梁老先生又是裴谨行的亲外公—— 如此一来,这个台阶也算是给到了她脚底下。 所以她现在很是迫切,所有人对她期望甚高,她必须要稳固这一切,才能避免被安排的命运,她有自己想要的,有自己的野心,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徐昶砚神情不明地看向陆俞冉,镜片后的眸子深如渊,倒也不言语什么。 梁老爷子细细地打量面前这个高傲如天鹅的少女,年龄不大,但是那种心气儿却高,尽管她此时此刻端着谦卑的姿态,可他到底是活了七十多年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这孩子心思太杂,总是不纯粹。 野心勃勃,尚未平定。 “陆小姐,你天赋不错,再深造几年会更跃进,但是国画与其他不同,心得静与净,孩子,你现在被某些东西束缚着,还没看明白,真要热爱,自会有答案。” 梁老爷子语气并没有太苛刻,可也表明了态度,他并没有收她为徒的意思。 陆俞冉意外,她脸上终于浮现了不解与困惑的不甘,“为什么?那沈周懿为什么就可以?她明明比我不如。” “陆小姐,注意言辞。” 徐昶砚微微皱眉,出声提醒。 陆俞冉一怔,内心的不甘淹没了她的自尊心。 原以为她拜师是板上钉钉。 可—— 是因为沈周懿吧。 如若不是她横插一脚。 梁老先生怎么会看不到她。 “罢了。”梁老爷子挥挥手,也不愿多说,双手一背,就进了电梯。 留下陆俞冉站在原地。 脸上的柔和端庄,逐渐被愤怒与委屈覆盖。 她回过头。 看向办公室那个方向。 也不知是楼道的风,还是什么,楼道隔间里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全然不见那两个人影,也不知道是在办公司没出来,还是去了何处。 陆俞冉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心情如坠冰窟般,被许许多不知名的情绪包裹,她想了想,一步步朝着那边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往里面扫了一眼。 没人。 她又将视线落在那扇刚刚关上的楼道隔间门上。 心在下沉。 她挪动脚尖。 走向那边。 直到走到门口。 她伸手去推门,但是好像里面有阻力,纹丝不动。 陆俞冉皱眉。 踮着脚,试图从不大的方形玻璃窗看里面情况。 一门之隔。 楼梯间里光线被门阻隔,只有稀稀落落的一点,勉强能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沈周懿后背贴在门上,脚不沾地,几乎是悬空的状态,他一手撑在她脑后的门板上,一手拢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压。 密不透风、严丝合缝的。 她在被他探寻、摸索。 舌尖几乎已经麻痹,吮的耳边只剩下了烧耳的呼吸声,被尽情采撷,方式并不那么温柔的侵略。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又矮了一截。 只能尽可能勾着他的脖颈。 情到深处,眼里泛出水雾,盈盈润润地睁开眼,发现他也刚好抬起眼睫,眼尾微澜,勾的人尾椎酥麻。 他控制着尺度与空荡,与她低声说,“门外,你说她能不能听到姐姐被q的chuan声?” 他不慌不忙。 显得从容不迫。 死死地抵着门。 沈周懿嗔怪地瞪他一眼。 本来是跟着梁老爷子与徐昶砚理事长一同出门的,结果中途被他劫入这个黑暗又封闭的楼梯间,不由分说就摁着她一通亲,现在还一点儿不怕被陆俞冉发现,大胆又乖戾的狂妄。 她抬腿,膝盖顶了顶他:“别闹。” 裴谨行半弓着腰,配合着她的身高,唇畔的笑颓唐放肆,“闹什么了?” 他一手压着她顶他的那条腿往下,让她落地站稳,“谁挑火?” 沈周懿连忙去捂他嘴唇。 因为门又被敲了敲,还伴随着一阵推背感的推力,陆俞冉在用劲儿推门,她抬眸看他,而他仍旧是那副表情,还饶有兴致地,在她掌心作恶,含情眸挺淡定。 天生的——坏种。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谨行,你再闹,我不理你了。” 弟弟都是这么难控制的吗? 根本学不乖。 裴谨行被她捂着嘴,只能用挑眉来与她交流。 沈周懿松开。 但那一瞬。 他立马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下一秒,他又特别凶恶地踹了一脚门板,巨响一声。 门外的陆俞冉没设防。 猛的被吓了一跳。 连忙后退。 心惊胆战地快步跑走。 没了人打扰。 他才更放肆,狭窄之地,吐息困难。 “刚刚说什么了?” “要不理我?” “不太行啊,姐姐。” 他的音色刻意低下来,好似十分好脾气与委屈,勾的人七荤八素的,可动作却野蛮而又不留余地,沈周懿感觉自己快被他磨疯了,整个人都没了方向,失去了自我主张的能力。 这才亲近几次啊—— 他就已经拿捏的这么炉火纯青了。 她几乎不敢想,真要到了最后一步,这小子得多放肆。 * * 急急忙忙下了楼。 冷风吹来,陆俞冉长舒一口气。 无意识竟然出了点汗。 “俞冉?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蒋一尤一直在这边等着,看她下来,便走上前,“怎么还吓成这样?” 陆俞冉挥了挥手,“没事。” 蒋一尤顿时问,“那梁老先生呢?见过了吧?怎么说呀?” 陆俞冉瞬间醒神,她胸腔似乎被噎了一口气,肺部都抽痛了,“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会儿。” 蒋一尤没发觉她不对劲,还特别热络地说,“你不地道啊,这么大的好事儿还想跑路,那怎么能行,今儿请吃饭,搓顿好的,紫晋阁怎么样?不得好好庆祝啊!” 陆俞冉被聒噪的一个头两个大,表情逐渐溃散。 “我说了,我不想……” “喏,姐妹们都给你庆祝发论坛了,这下好了,全校都知道你被收徒,指不定多羡慕你,真好啊,俞冉你前途……” “什么?” 陆俞冉表情骤变。 她一把抢走蒋一尤的手机。 屏幕上,正是正在发酵热度的帖子,「陆俞冉拜师!成为梁老先生唯一关门弟子,未来国画界的栋梁,开心,散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是挺滑的 虽然这条帖子只发出去了十几分钟,但是发酵速度却快,因为陆俞冉一直是美院的翘楚,陆家的二小姐,身份高贵,又极具天赋,再加上她长得漂亮,一度被誉为美院第一女神,追捧的不在少数。 参加过节目、拍过广告、是美院的代表,这么一来,反倒是像极了一个艺人般被追捧着,粉丝自然不少,久而久之,她的名字也成了一个热门,朋友们也爱拉出她的大名来说事儿,能获得各种关注与热度。 往下翻阅评论。 许许多多惊讶与羡慕的言论。 一字一句的刺着陆俞冉的眼睛。 「啊?果然,我就知道,也只有她会有这个机会了。」 「俞冉真的好厉害,长得漂亮家世好还天赋型,世界到底给她关闭了哪扇窗?」 「太羡慕了,这才是比拿了什么大赛名次都更具有含金量的事情啊!」 「女神!独一无二!」 陆俞冉看着看着,神情愈发的不明,她紧紧攥着手机,脑海里萦绕的却是梁老先生向着沈周懿抛出橄榄枝,以及干巴巴拒绝她时的表情与话语。 再结合现在的局面。 仿佛一记火辣辣的巴掌落在面颊,生生的疼。 “删了。” 陆俞冉在颤抖,眼眶泛红之余,又止不住的泛出埋怨,沈周懿、沈周懿、 蒋一尤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陆俞冉不太对劲后,她奇怪的问,“干嘛删了?发出去让他们羡慕羡慕啊,大赛将近,你成了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事情,都会加重其中重量,谁不得看面子?” 她觉得奇怪。 陆俞冉以前都不管她们这些事儿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陆俞冉晃神了下。 才慢慢地冷静下来。 她攥着手机的手松懈,把手机还给了蒋一尤,一吐一吸之间,已经彻底的恢复情绪,“算了,就这样吧。” 蒋一尤的话说的也没错。 她要拿到大赛名次,一丁点错差都不能有。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打开自己的知名度,这是重要的一次赛事,只要获得第一,她还能有机会进入华国兰宛美术协会,成为协会主要成员是她的最终目标。 在他们这种圈子里,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身份与层面的含金量,她有能力,自然也有野心。 蒋一尤不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俞冉,你脸色不太好看。” 陆俞冉绷着脸往前走,声音却已经淡下来,“没事,一切正常。” 蒋一尤稍稍一愣,但转瞬即逝就恢复正常,又笑嘻嘻追上去,“那就是真成功了,哇,我太羡慕了,今天你可必须请客!” 陆俞冉抿抿唇,垂下眼睛,遮住了刹那不安的神色,“……嗯。” 反正。 梁老先生不常出面,也不太关注这些小打小闹,这些年,多少说成为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人,从未被刻意管制过,就那么随之淡去了,所以…… 她不觉得利用一下这个噱头有什么错。 * * 一辆款式复古的红旗车缓缓停过来。 徐昶砚送老爷子来到车前,神情仍旧沉着,岁月在他脸上似乎格外的留情,明明将近四十,却仍旧帅的扎眼,沉稳又有魅力。 “改天我去看您。” 梁老爷子眯着眼看他,他这个唯一的徒弟,只可惜…… 老爷子摇摇头。 罢了罢了。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昶砚啊,学校忙不忙?” “还好,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 老爷子一手背在后,一手握拳在鼻下,掩唇咳了一声,“那你真不打算结婚生子啊?都单了多长时间了,明年就该四十了吧?真当和尚啊?” 徐昶砚淡淡一笑,“您每到快过年,总会说教我这件事,这么多年了,我不是说明白了吗?” 梁老爷子老眼一瞪,“那能一样吗!我家粱楹意一直对你……” 他两个女儿。 一个叛逆放肆,偏生要嫁一个大她十几岁快二十岁的男人,十头牛拉不回来。 老二呢,生性温柔,性格却倔驴一样。 与徐昶砚耗了十几年。 一个不娶。 一个不嫁。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明明成年人了,有什么说不开? 提到粱楹意。 徐昶砚才沉下眉,情绪稳重却难猜。 梁老爷子挠挠头,头顶本就稀疏的头发丝,更加凌乱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家二姑娘?” 徐昶砚微微颔首,给老爷子开门,“天冷了,您早些回吧。” 梁老爷子瞪眼。 什么脾气! 打死都问不出句正经话! 不过这么久老爷子也习惯了,视线往楼那边一侧,“那混小子呢?去哪儿了?” 徐昶砚也回过头,“刚刚没一道下来。” 老爷子皱眉,“奇怪,瞎跑什么,沈丫头怎么也不见了?” 徐昶砚眉梢动了动。 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老爷子摸了摸凉嗖嗖的耳朵,感叹,“沈丫头我是真稀罕,就是丫头无意啊,怎么都收不到门下,太可惜了。” 徐昶砚:“有缘会有机会。” 老爷子认同,“也罢,顺其自然吧,说不准以后会有惊喜呢。” “就是我家这混蛋,刚刚那轻佻样,不知有没有把沈丫头吓着,别是吓的丫头跑路了,看我不打断这小子的……” “哪条?” 前方。 漫漫雪天里,那颀长挺拔的身姿胜了一切绝色,漫步悠然,眉眼被霜雪浸润的更加的出类拔萃,颓唐却清隽。 他身后,沈周懿步调很慢,细看会发现她有些不自然的扭捏,清丽的面容上浅笑安然,只有那唇,更加的红润艳丽,成了这漫漫白雪中格外醒目的色调。 看他们俩一起下来。 老爷子颇为奇怪,“你们干什么去了?” 裴谨行显得随意,眼波微澜,瞧着清清冷冷的洒脱,“聊了聊。” 梁老爷子:“聊什么?” 裴谨行眼睫一抬,落在她身上,“人生哲理与探讨。” 梁老爷子:“……?” 沈周懿:“……”骚死你吧。 老爷子自然不懂,更何况,他可明白他家这小子了,还人生哲理,他不把哲理家气死就不错了。 “扯皮,敢对沈丫头耍滑头,我打断你的腿!” 他懒懒地应,“嗯,是挺滑。” “?” 沈周懿:“……”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耳根红红 沈周懿真是想当场捂住他的嘴。 这男人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就那么短短的十分钟,硬是……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笑着上前与老爷子说,“没有的事,那您路上小心,改天我再到府上拜访您。” 梁老爷子瞬间被带走思维,笑呵呵地说:“可以,周末过来吃饭,到时候爷爷派人来接你。” 这意思是真没有回旋之地。 老爷子是真挺喜欢她的。 沈周懿失笑,“好。” 裴谨行打算说点什么,梁老爷子就扯着他手上车,不准他与沈周懿交流,生怕自家这小狼崽子不说人话不干人事。 裴谨行坐上车,散漫靠在椅背上,笑地眉骨微拢,眼尾漾出勾人心魄的乖戾,他侧头看向车外,就那么动了动嘴型。 沈周懿扭头不去看他。 耳根子还是红的。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大概也是红的。 那辆少见的红旗车渐行渐远。 徐昶砚才看向沈周懿,“那沈老师请便。”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乐忠于跟人交流攀谈的性格。 沈周懿微笑着颔首。 但刚刚走出去两步。 徐昶砚又停下脚步。 回头看着她,眼里似乎有很深很复杂的情绪在涌动,半晌,他才道,“沈老师,老家是哪里?” 关于沈周懿的网络资料。 她一直在国外,也从未公开谈过她的个人家庭相关。 沈周懿挑眉,“老家啊,邕城,怎么了?” 徐昶砚神情恍惚了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默了须臾,才似乎吞下了什么话一般,摇摇头,“没事。” 说完便离开了。 沈周懿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背影。 徐昶砚是想说什么吗? 她有些不解。 却也没再多想什么。 今天的课程没其他了。 现在是周三。 老爷子约她周六去梁家吃饭。 空手去当然不合礼仪,今天刚好有时间,正好去买个礼物,省的到时候准备起来仓促。 沈周懿没立马出学校。 而是回宿舍,脱了衣服又洗了个澡。 要不是裴谨行。 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他真是…… 坏到劲儿了。 敢在徐昶砚办公室外的楼梯间做这种事,她到现在还心头惴惴,万一有摄像头,那可就玩儿大了。 好在,那里是死角。 洗完澡,换了全新的一套。 她这才出了门。 帝景大学位置稍微有些偏,最近的商圈都在十多公里外,位置绝对的安逸隐蔽。 跟老爷子近距离接触时候。 她能嗅到老爷子有一股经年累月滋润的茶香,很明显是酷爱茶道的,她想着送一套茶具或者好茶。 毕竟也是裴谨行的外公。 礼节上,自然会更加注重些。 对于京城,她并不是很熟悉。 来了没多久,也没有好好的逛过。 出了学校,沈周懿就给陆承年发了条消息。 「京城哪里卖茶叶茶具之类的比较好?」 毕竟陆承年的律师事务所就在京城,他算是个老京城人了,相对要了解一些,估计还比裴谨行靠谱点。 陆承年大概是有些忙。 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古北街。」 沈周懿:「谢了。」 正好出租车到了。 她上车直接报了街道。 后面陆承年就没再回她了,毕竟他这种级别的律师,时间都是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用的。 半个多小时才抵达这条街。 跟沈周懿想象中并不同。 这条街并不是那种特别现代化光鲜亮丽的街道,反而古建筑颇多,老京城的建筑,像是一处城中村似的,有古玩商铺、赌石市场、来这边交通并不是特别便利,看起来有些落后,也靠外环些。 似乎与京城这种国际化大都市并不接轨。 很神奇。 这边人流量不算少,街边稀奇古怪的各式各样摊贩,看得出来,这儿也是个中型的淘宝地。 沈周懿边走边逛。 一路上的确看到了不少茶铺。 她没有特别中意的。 直到。 在拐角一处相对并不是那么醒目的位置,看到了一家稍显老旧的商铺,不为其他,而是她看到了玻璃窗内,一只凤头雕茶壶。 几乎一眼。 她就认出。 这可能是真品。 她惊讶。 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看到这种壶,便直接调转脚步,进了那家没顾客的店。 推门而入。 外堂没人。 她觉得奇怪。 环顾了下,也懒得多想,径直走到了那只凤头雕茶壶前,这么细细看来,所有细节的审量,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只宋凤头雕。 价格…… 可不好估量。 但是却被放置在这种地方,好像不怕丢失出意外似的。 这店家,心这么大? 沈周懿一眼就相中了。 如果送梁老爷子,是不是也能稍微抵消些裴谨行为她大价钱拍下旭日玉的人情。 轻手轻脚地拿起那茶壶,“请问,有人吗?” 她朝着里间走。 里间还能通向二楼与地下室。 大白天无人顾店,着实奇怪。 沈周懿皱眉,“老板在吗?” 没人应。 她只能掀开一排珠帘进去,打算去二楼看看,二楼应该也是店面。 但是刚刚掀开。 她太阳穴就抵上了冰凉的物件。 冰冷、特殊的质感,耳侧是细微的上膛声,伴随着男人粗声粗气地声音,“找死。” 沈周懿心沉了沉。 穿堂冷风灌入了领口,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下。 很快。 就有另外几个人从楼上下来。 都是穿着黑西装,但是肃杀之气却格外骇人,这不是寻常人…… 来人看她一眼,皱眉,“碍事,带上去。” 沈周懿被拉着往上走。 那支枪,还抵在她头上。 很明显。 她闯入了什么不该入的地界。 上了楼。 这层面积大概两百多平。 有隔间,竖着一道屏风,周围是货架,摆放着各种茶具,茶香四溢。 楼上有数十人。 而地上,摊着一男人。 浑身是血,模糊的看不清长相。 手骨断了、腿骨也碎了,痛苦的甚至没办法出声。 血腥的叫人头皮发麻。 更恐怖的,是那边屏风后,坐着一道身影,他低头,打火机燃起火苗,烟雾缭绕间,他开了口,嗓音被素冰封裹般,略沉,好听之余裹挟着无尽的残忍。 “生意来了。” “老张,该起来了。” 老张。 毫无疑问,就是地上躺在血泊里的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凶残的男人 雕花木窗支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风沿着拂进来,扑了人满脸的凉意,屏风后的男人,微微侧着脸,光影打的太过模糊,他正在燃烟,火苗簇动着,延绵出莫名震人心头的肃杀。 沈周懿完全看不清,只能看到那稍侧的鼻梁优越至极,但是这个声音…… 好像在哪儿听过。 地上的男人耸动了下肩膀,却说不出半句话,一双眼空洞却叫人感受到了浓郁的痛苦,是痛不欲生却求死不得的眼神。 沈周懿敛下眼睫。 心脏在胸腔不停地震动,她面上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她不能确定里面的男人是什么人、什么路数,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甚至不能出声求救或者以法律法规威胁。 不然。 与地上男人同样遭遇的,极有可能就是她。 “看来是不成了。”那男人咬着烟,喉音轻颤,像是在笑,薄情寡义的味儿极其浓重,“这位女士,老张不能接待你了。” 沈周懿垂着眼睫。 她不打算细细端倪那人。 曾经在国外时,恐怖事件与黑打黑已经不算是陌生,与国内治安环境并不一样,而这人敢在这种地段做这种事—— 她视线极快也极其敏锐地朝着旁边一睇,这群人里,有外国面孔,如此说来…… “生意做不了,那就不打扰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沈周懿沉稳不慌乱,不大惊小怪的惹人烦扰,似乎全然不知似的态度,这种冷静,非寻常人能及。 正因为如此。 她才感受到一道侵略性质很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那是一种带着上位者压迫的审视,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给剖析的半点隐秘都不存在。 良久。 沈周懿才听一声轻描淡写的笑。 没感情,生杀大权在手的残忍。 “不害怕?” 他指了指地上蜷缩着的那人,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再不送医救治,怕是回天无力,手脚那种外伤已经那么严重,不难猜测,内脏筋骨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怎么惹了事,要走这趟非人类的鬼门关。 沈周懿仍旧保持着那表情,“怕,但与我无关。” 他人生死。 她的确不关心。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情感淡薄的性子。 没有共情那种感觉,心里甚至没半点波澜。 男人指尖夹着烟,在烟灰缸里掸了掸,匿在天光下的眸,细细地在她脸上逡巡,看着这张极具个人特色的东方面孔,漂亮,淡然,处事不惊。 柔而有力。 像是在一团棉花里深藏利刃般。 总能见血封喉的一击致命。 这是他的直观感受。 东方女人,鲜少能有给他如此这般印象的。 他面前木桌上,放着一把枪,是一把左轮枪,他握在手里漫不经心把玩,唇边的烟星星之火给他那冷魅的面孔染上几分神秘的艳,除此之外,只有锥心刻骨的冷漠。 “走,是可以。” “可这位漂亮的女士,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我该如何权衡?” 这话说的。 音色格外沉稳与不以为然。 沈周懿心下有些不耐烦,却也不能就这么转身往外跑,“你想怎么样?” 索性。 她也抬起眼。 但是立马就有人横在她面前,遮住了她看向男人那边的视线,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棕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他把一把左轮枪塞进她手中。 屏风后男人说,“一发子弹,要么子弹穿透他的脑袋杀了他,要么子弹归你,你命留在这儿,公平竞争。” 左轮枪,一发子弹的搏命。 沈周懿心中骇然。 这人—— 是什么跋扈恣睢的凶恶之徒? 这里是京城。 却敢如此行事? 一时死寂。 沈周懿手中的枪格外沉甸,拽着手臂无限下沉。 这人,要她手染鲜血。 要么就送命在此。 生路死路,都给她安排好了。 若是普通人,杀了人活着离开,也不会敢闹大,只能一辈子活在恐惧的阴影下,杀人诛心的行径。 “我要杀了他,你确保会让我分毫不伤的离开?”沈周懿却格外冷静,她视线落在枪上,今日是倒霉,闯入了这样一桩血腥事件之中,可这个男人大概是小看她了,原以为用这种方法能让她精神承受巨大压力崩溃? 错了。 她不会。 毕竟—— 她也不是没有算计过人命。 倒是这句。 叫里面的男人微微的惊讶了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深眸半眯,倏地摁灭了烟。 这是一种折磨人的安静。 窗外的风都开始被凝结。 好似下一秒就会撕裂这种涌动的氛围。 “看我心情吧。” 沈周懿抿唇。 她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形容这男人的行径,似乎作壁上观的暴君,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那种薄情与狠毒,是骨血里无法泯灭的。 她不再与之多废话。 抬起手。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下。 她对着地上那人,扣下扳机。 咔—— 是空的。 没转到有子弹那一格。 沈周懿将头发捋顺,又对着自己太阳穴。 咔—— 又是空的。 这个过程。 仅仅几秒钟。 却将她骨子里那股从不易变现的狠戾果决表现的淋漓尽致。 就算在场他们这种见惯生死的亡命之徒。 都心头微震。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还有三次机会。”男人神情却淡淡,只有眸底浮着几分兴味,还是像是逗弄宠物般的漠然,他轻抚手腕表盘,“还有两分钟。” 最后这句时间。 沈周懿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三次机会,她中弹可能性极高。 左轮枪是不消音的。 她不明白,这声枪响了,他如何解决? 那一瞬。 沈周懿敛眸遮住了眼里翻涌的神情。 挺后悔的。 当初没跟赵大柱他们学几年格斗。 也不至于现如今如此受制于人。 糟心。 她抬手,继续对着地上的人,指尖没抖,再次扣下。 又是空弹夹。 两次机会。 一枚子弹。 五五分的几率。 她仍旧能察觉到那男人兴致不减的注视。 或许是火气上涌,沈周懿在众目睽睽之下,猛不防地抬手,枪口对准了屏风,那男人的脑袋。 这一举动。 着实让四周的人脸色巨变,几乎要上前拧断她手臂时,那男人躲都没躲,身子都没动半分,又慢条斯理燃了根烟,“最后两次跟我玩儿?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你出嫁 “但……” 咔—— 打火机甩在桌面。 “结果如何,你都走不掉。”他不紧不慢地陈述事实。 沈周懿没开枪,她只是对着他那个方向比划了下,语气仍旧清清和和,“我就是试试,不要这么小气。” 这句话。 无异于暴露了她非善类。 她当然也清楚,真要杀了这个男人,她是绝对离开不了的。 好在。 他们都是聪明人。 而这个男人似乎也挺大度。 并不介意她这一越界行径。 她将枪口一转,对着对上那人,又是一枪。 但很不幸。 是空的。 子弹留在最后弹夹中。 开枪必中。 “看来他命保住了。”那男人终于起身,身高很高,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 沈周懿沉默。 她盯着那把枪。 脚步声愈行愈近。 但不是屏风后的男人的。 是她后方。 楼梯口。 两秒后。 她的手被握住,温热传递。 沈周懿抬头,对上一双略微清冷,却又格外温雅的桃花眸,若天上月,似岭上霜,世无其二的气度与相貌。 她一诧,“……小舅?” 沈召卿垂眸,握着她的手,将那把枪从她手中抽离,口吻一如往常那般,温淡沉敛,却气场不容人放肆,“庄先生,我家阿懿性子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沈周懿凝眉。 侧眸而去。 望着那边倚靠在窗边的人影,忽而想到了上次在何道商会时,她误闯的那间包厢。 那声音也对上了。 原来。 他就是那传闻中的庄先生? 难怪。 难怪不把法规制度放在眼里,他在他的世界里,就是不可僭越的存在。 掌握着欧大半势力,两道皆吃,名声赫赫。 原以为,都尊称他为庄先生,这人大概是一个温雅之人,却不想,如此的残忍无情,目无法则。 风向倏地变了。 沈召卿的出现,几乎打碎了刚刚的死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周懿的错觉。 她觉得,她的小舅,似乎在这人人敬仰想要攀上关系,并且也畏惧的庄先生面前,竟并不落下风。 “两分钟,不多不少。” 庄先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笑音寡淡,“沈二爷消息倒是挺快的,我的动向,你倒是清楚。” 沈召卿握着沈周懿的手,向后一拉,严严实实地挡在她身前,波澜不惊的桃花眼云淡风轻着,“毕竟是贵客,怎能怠慢。” 庄先生看了眼沈周懿,若无其事道:“不得不说,沈二爷倒是个大度的人,护了个你最不该护的人。” 沈周懿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 沈召卿情绪淡而沉敛,“人我带走,你的事,我不掺和,但是这里到底是京城,庄先生有个度。” 话落。 沈周懿就被沈召卿拉着下楼。 沈周懿立马反应过来,她手里还抱着那凤头雕茶壶,“这个……” 沈召卿敛眸一看。 而后看向那边。 庄先生又重新落座,声音寡淡着,似乎觉得无趣,“让沈小姐受惊吓了,就当是礼物赠与了。” 沈周懿:“……?” 这千把万的古董,说给就给? 沈召卿揉了揉她的头发,“拿着吧,这店本也是他的。” 沈周懿醒神。 所以那地上的人,也是庄先生的人? 沈召卿不再多说什么。 就那么带着她离开。 无人敢阻拦。 直到下了楼。 裹挟着雪的风扑面,她看着沈召卿那精致绝伦的面庞,“小舅,你与这位庄先生熟识?” 像是庄先生这样的人物。 竟会给沈召卿面子? 沈召卿沉敛的眉目天生的清冷气质,但看向她时,弱化了些许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总是宠纵着。 “算是。” 他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带着她在街边漫步。 “你怎么会来这边?” 沈周懿也如实说,“打算买点好茶或者茶具,送裴谨行外公。” 沈召卿淡笑,“已经见家长了?” 沈周懿并不为刚刚发生的事而扰神,“不算吧,就是机缘巧合。” 二人行走在风雪中,沈召卿轻侧眸光,透过斑驳的光线看她,“想过跟他的以后吗?” 沈周懿恍惚了下。 “暂时没有。” 她是一个过一天活一天的人。 沈召卿敛眸,唇边勾勒温和有礼的弧度,行走在这路上时,时不时总有视线追随而来,难怪曾经有句话盛传,嫁人望嫁沈二爷。 “如果有机会,多希望是我来为你送嫁。” 他这句说的很轻。 像是自言自说。 沈周懿笑了,“小舅,不是你为我送嫁,还能是谁啊?想撂挑子不干?” 沈召卿莞尔,“也是。” 他停下脚步,“阿懿。” “嗯?” “不要关注那个庄先生,也不要靠近,如果以后碰面,立马走,知道吗?”白雪格外垂怜地落在他睫毛上,衬得那瞳眸更加深邃入骨,这句话,温而有重量,像是在隐晦着什么。 沈周懿微微一诧,“为什么?” 小舅鲜少会与她说这些。 他从不干涉她所有,他从来只会在她做任何事后为她来解决,这是第一次会这么正经的谈论这种事。 更何况。 她不认为她能与庄先生有什么纠葛。 沈召卿没多说,只是指了指对街,“那家的茶不错。” 说罢。 便自顾自地走去。 沈周懿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须臾。 终是不明白其中深意。 * * 惊心动魄的事件似乎是一场梦。 夜去昼来,雪漫遍野。 沈周懿收拾好自己便去上课。 国画教室就在对面。 她过来时,正巧遇到蒋一尤与朋友们在走廊闲聊嬉笑,沈周懿过来时,她眼往过来一睇,愣是笑了,“沈老师呀,要去上课?” 沈周懿停下脚步,“是啊。” 蒋一尤顿时捂住嘴笑,“其实我挺奇怪的,你的水准怎么进来当老师的?哎哎哎,就是昨儿,你不是说我们俞冉画的不好,还给她示范吗?” 沈周懿挑眉,不语。 蒋一尤笑,“你猜怎么着?俞冉被梁老先生收为徒弟了!你看不上,人家梁老先生却认可,总不能说梁老先生没水平吧?” 这话。 明着是来羞辱她学术能力差。 但是…… 沈周懿有些意外,颇有兴致地问,“梁老先生……收陆俞冉为徒弟了?” 嗯?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想我?求我 “是吗?” 沈周懿问的很轻松,似乎是惊讶,皮肤冷白而眼尾泛着勾勾绕绕的红,柔软静美,人畜无害。 蒋一尤被眼前的美色微微晃了神,心口有些不清不楚的酸涩味,好像是怎么都够不到那摇曳在上的裙摆似的,只能仰视那距离拉扯开的美。 很不是滋味。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却也没办法否认。 沈周懿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惹人心生自卑。 如果差距不是很大,给人的只会是嫉妒,但是一旦那道鸿沟拉开了一定的、难以追逐的距离,就只剩下了无力和愤懑。 她紧了紧牙根,来嗤笑着开口,“所以,不懂就别装,俞冉不是你这种人能够评价得了的,她从小接受的,是最高等的教育,享受的也是最优秀的资源,天赋无人能诟病,沈老师啊,我知道你也会忍不住羡慕,但是也得有个清醒认知,别自找不痛快。” 沈周懿仍旧淡笑着,眼眸浅浅地弯着,卷翘睫毛翩翩,没上什么妆,眉如远黛,眼眸眼睫浓黑天然的上了眼线般,唇色润泽的红,也不知有没有涂口红。 太沉静娴雅了。 搞得蒋一尤心里没底。 “听懂了吗?” 沈周懿点下头,“大概懂。” 只是有点意外。 陆俞冉竟然会撒这种低级的谎言。 她又轻抚发尾,漫步走到蒋一尤面前,微微倾身,这个举动让蒋一尤琢磨不清,她想往后退,却又不想落下风,皱眉,“你看什么?” “看你多自卑。” 沈周懿嗓音柔和,笑意不减,敛眸与蒋一尤对上视线,“你是不是……很嫉妒陆俞冉啊?” 就这么一句轻飘甚至柔婉的没任何攻击力的话,生生地击中了蒋一尤深藏的某些心思,她脸色骤然一变,像是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有病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嫉妒什么?” 沈周懿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后退的身子捉回来些许,“别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 末了。 她为蒋一尤理正衣领,“毕竟,她拥有的的确你触碰不到,家世好,长得好,性格好,她优先拥有的东西,你何必自寻烦恼呢?” 说完。 沈周懿便淡淡笑着,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这场以挑衅开头的对话,似乎最终被撕开了什么遮羞布,将人从未触及的东西摆在明面上。 蒋一尤深深地喘息着。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说不清是恼火还是羞愤。 很烦躁。 旁边姐妹轻轻拽她,“一尤?” “别碰我。” 蒋一尤将火气转移。 转身要走,却看到那边众星捧月而来的陆俞冉,许多同学围绕,都在恭喜她拜师成功,她只是微笑,不予回复。 追求者们更是热烈地为她呐喊。 甚至金融系的秦仕则还专程过来,也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陆俞冉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蒋一尤耳边乱哄哄。 倏然想到上次在何道商会,她受到那样的难堪,秦仕则却正眼都不给她,不帮忙,不当回事。 明明她是陆俞冉的好友,他却视若无睹。 归根结底…… 是秦仕则性情如此,还是他觉得陆俞冉也没把她当回事,所以才轻视? “尤尤?怎么不进去?” 正想着。 陆俞冉已经过来了。 笑容甜美的冲着她说。 蒋一尤回神,笑了下,“啊,我在这儿等你呢。” 陆俞冉自顾自往教室走,看得出心情很不错,毕竟更受追捧了,“不用等,我这段时间估计会挺忙的,有个广告要拍。” 行程也排了挺多。 蒋一尤没再说话。 看着陆俞冉落座后又被同学围绕,她的确不太容易插进去,心情顿时变得很怪。 沈周懿的话似乎在脑海里不断的萦绕着。 怎么都摆不脱。 蒋一尤只能戴上耳机听歌。 * * 沈周懿忙完,已经上午十点半。 她本来约了闻鸢吃饭,但是闻鸢要参加公司会议,就没空过来了,思前想后。 沈周懿便给裴谨行打了个电话。 他没接。 隔了好一阵子,才给她回过来。 “刚刚在实验室,手机在柜子里没接到,上完课了?”他第一时间解释了下。 沈周懿去寻找校园里的共享单车。 “上完了,你呢?忙吗?” “应该不会忙了,我过去陪你吃饭?”裴谨行站在走廊里,看着外面霜雪漫天,俯身撑在窗沿,“想我吗?” 沈周懿挑眉,“不想就不过来了?” “是啊,你男人脾气还是有的。” “你不想我?”他似乎笑了声,溺在风里,“看来我那时还是不够卖力,没让你记忆深刻。” 沈周懿停下步伐,生生被噎了下,下意识回看四周,“裴谨行,你说话注意点。” “嗯?” “我说什么了?”他还是笑。 沈周懿被臊了个满面泛红。 “那我不去找你了。” 她一边扫码,一边说。 那边他顿时正色,“要来研究院?” “不行?” “行,怎么不行。”他似乎音色略沉,“我去接你。” 裴谨行这么一说,沈周懿倒是想拿乔了,她挑眉,“想让我去啊?求我,好好求。” 听筒里静默了须臾。 他不说话。 沈周懿脸上还稍稍得意的神情渐渐的不确定起来,她清了清嗓子,“……甜心?” “甜心?” “谨行?” “嗯。” 他回应了,沈周懿这才又笑意浮上眼眸,“刚刚怎么不说话了?” “在想事情。”他嗓音颓厌,闲散下来时,尾音下沉,总是酥在人*点上。 “想什么?” 那边,男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漫不经心地二声轻嗯了声,又松泛地笑了声,挺磨人的。 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沈周懿听的满脑子发懵。 “你笑什么?” “你来了告诉你。” 沈周懿:“?” 不是他求她?怎么还又钓上她了? “裴谨行,你说不说?” “快点。” “在想怎么让姐姐服软的强硬措施,要打码的。” “……裴谨行,你好不要脸。”她骂。 听筒里顿时是他肆意散漫的笑。 鲜活的、恣意妄为的、朝气蓬勃的。 最终。 沈周懿还是没能自己去。 裴谨行开车过来接她了。 他下车,靠在门上,冲着歪着头,下颌线漂亮又凌厉,他朝着她张开怀抱。 第一句话就是:“宝贝,我来求你了。” 第一百三十章 热恋之中 天色清灰,车停在路边一处梧桐树下,他一身黑衣,羊羔绒大衣领口严严实实,不露出半点风光,下半张脸浅藏,黑发散在额前,被风拂动,微微凌乱,映衬出那双似笑而非的含情眼。 当真是黯淡了天光云影。 她忍不住笑。 朝着他跑过去,一下子扑进怀里,他也牢牢接住,压了压她细腰,在她耳边说,“矜持点,我还没求呢。” 沈周懿踮着脚尖轻啄了下他下巴,“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看谁嘴角上扬了。” 裴谨行捏了下她脸颊,直接抱着人往车里塞,“往这儿亲。” 他指了指他唇。 沈周懿看了下四周,“不行,你快上车。” 四周还有学生走动。 免得被人看了去。 裴谨行倒也不纠结什么,关上车门,绕着去了驾驶位,开门坐上来。 沈周懿脱掉了外套,车内暖气开着,热烘烘的,刚刚将外套放在后车座,旁边男人就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一把从副驾驶位上抱起来,然后抱到了他腿上,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沈周懿甚至没反应过来。 一个位置容纳两个人,顿时拥挤起来。 也就挤的更紧。 沈周懿双眸微微睁大,后脖颈就被他抬手捏住,指尖轻摩挲她发根处,下压。 吐息被吞噬。 他还恶意地咬了咬她唇瓣,不轻不重,但是挺磨人,不温柔,但是在这种极有可能人来人往的地段,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刺激与惊心动魄来。 沈周懿下意识往后躲。 结果向后仰时,他也坏心眼的稍微松开了她,她失去重心,手肘一下压到方向盘喇叭上。 一声格外响亮刺耳的‘嘀’。 吓得沈周懿寒毛直竖。 视线立马落在车外。 车子停在路边,周围人影攒动,随着校园内这么一声突兀的鸣笛声,果不其然,她能清晰的看到有一部分人已经看了过来,甚至还有人好奇的探头探脑。 沈周懿:“……” 她坐在他腿上,一动不敢动。 手肘从方向盘上挪开,都显得小心翼翼。 裴谨行却震着胸膛笑,眼尾勾勒着满目的坏意,他抬手,细致地为她拨开脸颊上散开的碎发,动作温柔,但神情却极具侵略感,他往上顶了顶,抬起一条腿,倾斜着让她滑下来,“躲什么,回来。” 沈周懿拽住他领口。 “你要在这儿给人直播?”她搡了搡他,“你要是可以的话,姐姐也不介意跟你玩儿个车|震。” 裴谨行慵倦地侧着头看了看外面。 总有人路过都探头探脑着。 他唇淡淡一扬,“好啊。” 沈周懿被他这随性的模样惊了惊,下一秒,又被他摁回去,缠绵悱恻的吻,落在她唇上,唇内,他嗓音润泽了几分欲哑,“但是这个*|位,会疼的。” 沈周懿被吓了跳。 他来真的? 疯了吧! 她被亲的呼吸不畅,努力地开口,眼里润了水雾,“别……” 裴谨行松开她,潋滟的眸微敛,戏谑着,“姐姐好乖,行,不弄。” 他就是逗逗她。 还不至于真对她做这种疯事儿。 毕竟他家这朵玫瑰,好面子。 他也舍不得。 毕竟姐姐头一遭。 沈周懿松了一口气。 她有时候是真拿他没办法。 他总能变着法子惹她惊慌失措。 沈周懿又坐回了副驾驶座位上,她衣服不平整,是刚刚他寻机蹂搡乱的,她看向车外,忍不住往下滑了滑,“怎么办,好像有人看到了。” 裴谨行发动车子,闻言挑眉,顺着她话锋,“应该吧。” 沈周懿没任何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从哪儿学来的这种野路子?我要是明天上了学校论坛,事儿可大了。” “那我怎么舍得。” 裴谨行觉得她可爱,又腾出一只手捏了下她耳垂,不紧不慢地扬起唇,“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 她那种娇软姿态,风情万种,他怎么舍得给他人瞧了去? 沈周懿松了口气。 这才坐直。 “你吓我?” “谁让你不亲我。” 他是说她坐上车时拒绝亲他的事。 沈周懿哑口失笑,这怎么还又奶又野的,“下车补给你不行啊?” 裴谨行单手转动方向盘。 偏头来看她,笑了笑,“不太行。” “嗯?” 沈周懿理好衣服,眸子望着他,揣了些许疑惑。 “别看我。” 他抬手,捏着她下巴往前一扭,让她目视前方。 “你干什么啊?”沈周懿想转回来,又被他扭回去。 他开了一侧车窗,冷风簌簌,扑灭了车内胶着的燥热,而他声音也鲜廉寡耻地,特淡定,“石更了。” 沈周懿:“…………” 这回。 彻底的安静了。 她缩在座位上,偷笑着。 裴谨行视线往她后脑勺一侧。 眼尾漾出丝丝缕缕的笑痕。 互相热烈着、热爱着、也心照不宣着。 * * 研究院距离帝景大学十几公里的距离。 这边路段偏僻,不存在堵车的问题,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这边依山傍水的,是绝佳的地理位置。 下了车。 裴谨行已经恢复了,他给沈周懿打开车门,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这是其中一栋楼,我的办公室就在这里,等会儿带你四处去参观一下,这里食堂跟帝景大学是一个团队的,味道还不错。” 沈周懿认真观赏着他投身工作的地方。 完全的高科技建筑,进入时,刷了好多次密码,特别严谨,不愧是跟上面同时研究研发的研究院。 “但是,我一个外人进来,确定没问题吗?” 她听说这种地方保密性质很严谨的。 裴谨行带着她乘上电梯,“这栋楼没关系,其他地方就不太行了,都是保密的。” 沈周懿了然地点点头。 上了楼。 遇到了挺多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这种氛围之下,让人不由地敬仰。 都是为了科技发展在努力的人们。 可敬可畏。 裴谨行,要比她想象中,似乎更加优秀。 正思绪着。 电梯抵达。 随着‘叮’的一声。 门缓缓的打开。 电梯外,站着一行人,为首的男人稍微年长些,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他身后的人都恭敬的站的笔直,并不松泛。 无形流露出了尊敬之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奇异感觉 电梯里与电梯外撞了个正巧。 外面的人看到是裴谨行,有人开口兴致冲冲的打招呼,“这位是?” 他们指了指他身旁的沈周懿。 研究院女孩子颇少,鲜少能看到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一时惊讶又兴奋,似乎无意之间就忘记了身前的院士。 裴谨行也足够的坦诚,眼神懒懒一抬,“女朋友。” 哇! 那群人顿时发出了惊讶的气声。 似乎很是意外。 像是裴谨行这样看似懒淡实际最为眼高于顶难以把控的男人,竟然有女朋友,还是正式的。 他们还以为。 裴谨行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以及性情,都像极了那种流连声色之地的纨绔浪荡公子,睡了不负责的那种渣男属性。 所以周围很多女孩,都鲜少有敢真的去对他动心思的。 裴谨行不管他们想法。 握住了沈周懿的手,侧身下了电梯,视线落在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然后算是有礼貌的颔首。 沈周懿视线在那人身上落了须臾。 自然也能够分辨得出这行人里,身份最高的是这位。 男人有一定的年纪了,戴着口罩能够看到眼角略微的纹路,但是眸色沉沉,没什么情绪,显得冷漠,但是表面却沉稳尽显风雅,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叫人不敢轻易僭越。 她只听到裴谨行开口说了一句,“院士。” “嗯。” 那院士声音很是沉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沈周懿觉得他的视线似乎在她脸上停顿了那么两秒。 是何心思,她不太清楚。 两行人就这么错身而过。 就在电梯将要关闭时刻。 那位院士忽然伸出手,阻拦了电梯门,视线落在沈周懿身上,“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沈周懿微微一讶,“我?” 她没想到会突然跟她说话。 这些年,因为她获奖缘故,挺多人都对她面熟些,一时之间,她以为是他在某些展览或者报道上见过她,才这样询问。 不然陌生人何必这么多问。 她浅笑回:“rose。” rose是她在国外的名字,无论媒体还是美术爱好者,基本都认这个名字。 闻言。 院士才放下手,电梯门缓缓关上。 * * 隔绝了两个世界。 电梯内。 没人敢多言多语。 都安安静静的站着,颇有眼力见的不想惹院士耳边聒噪。 宛如念书时与老师同处一室的紧张与不安。 而前面的男人,视线始终盯着电梯门。 眼里光色沉敛,虽然只露出一只眼,却也能感受到他不凡的气度与姿态,这不是寻常人会有,久经风霜的打磨,使得更彰显那深敛之气。 就连院里的小姑娘,都抑制不住的仰慕。 他垂眼。 rose、rose、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回荡,勾连了许许多多的思绪。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已见岁月痕迹的眼,复杂难言。 他在想什么? 早已泯灭的事,竟突然跃于心头。 “院士,您是不舒服吗?”后面人紧张问。 他才挥了挥手,“没事。” —— —— 那道视线被隔绝。 沈周懿却莫名心头不畅,她微微蹙眉,不明这种情绪是为何。 裴谨行敛眸,轻抚她发顶,“在想什么?” 沈周懿思绪万千,却组织不出最清醒明了的线,“刚刚那位……他是什么人?” 裴谨行继续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对于她的问话,倒也解释的算是细致,“是九院的院士,这里最大的头头,叫徐嵘一,学术成就极高,航天空间技术领域的第一梯队,金字塔尖的能力,你能看到的这十几年所有震惊国内外的航天技术突破的研究成果,几乎都有他的参与,领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上面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这一点。 他是很认同也钦佩这位前辈的。 可是徐嵘一的性情与做事风格。 他并不苟同。 毕竟,他本身也是硬茬,不喜欢被老一套的模式禁锢,入院这个月来,虽然他与徐嵘一见面次数也就不超过五次,但是次次也并不和谐。 他是上边人请来的。 而徐嵘一是一把手,这个领域国内最权威的人,总有一些学术以及思维上的碰撞。 互不待见。 “徐嵘一……”沈周懿喃喃了声,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着实是太陌生了,毕竟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也对这个领域不了解,这种跟华国上面挂钩的巨佬,寻常人哪里能接轨到。 “怎么了?” 抵达了办公室。 裴谨行垂头看她,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心事重重的?” 沈周懿回神。 又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给我挺奇怪的感觉,很难说。” 这间办公室,也是充满科技感的。 白色居多的色调,到处都是仪器与资料,办公桌上洋洋洒洒许多草稿纸,陈列着密密麻麻笔力劲挺的公式,还真是看不明白。 “你每天都会在这里?” 沈周懿不去碰他那些纸张和器械,只是坐在他椅子上,感受着这椅子的柔软。 裴谨行脱掉了外套,换上了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边理领口,边回眸看她,“差不多,不过我最多在这里半年,这时间内都会比较忙。” 沈周懿视线落在他露出的后颈上,那儿骨骼微微凸显,漂亮的不得了,她喜欢他浑身上下的骨相,无可挑剔。 “为什么?” 裴谨行走过来,白大褂衣摆随着走动而翻飞,他身条又修长,平日里的颓唐被这大褂润色成了另外一种勾人的斯文。 “欠的债。”他靠坐在她椅子前,长腿往前,脚尖勾住椅子轮,往前一带,她连人带椅子滑到他面前,“具体的,现在不方便多说,跟国外我被拘禁的事有点关联。” “那以后呢?”沈周懿视线落在他喉结处。 裴谨行弯腰下来,“会接管公司,在东南亚。” “所以你以后不会在京城?”沈周懿浅蹙细眉,“东南亚,那边好像挺乱的,还有上次在学校有人拿枪对着你,那是什么人?” “听过zj家族吗?”裴谨行擦了擦她唇角洇出的口红,神色倦淡,“庄先生,庄怀隽。” 沈周懿霎时一怔。 这个人。 她昨天才正面交锋过。 这事儿她还没跟他说。 但,这人怎么还与裴谨行有关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蝴蝶宿于玫瑰 “庄怀隽……” 沈周懿轻声呢喃,脑海里是在那间铺子里,落座于屏风后那宛若暴君般,残忍至极的人。 其实zj家族,她是知道的。 这个家族跟寻常国内豪门并不一样,它涉猎更广、更深,再加上国外法律层面有一些不同之处,也给了很多家族日渐增大增强的机会,zj家族接触的,除了明面上的走正规合法途径的企业,大部分还是灰色地带,jun火、毒、文物倒卖,等等。 偏生。 庄先生的一手创办起来的家族太过强劲,无人能制裁。 甚至,明面上,国外*府还得给足了面子。 这就是这个人恐怖之处。 无人能掣肘于他。 据说。 这个庄怀隽,庄先生,今年也才而立之年。 很是年轻。 “我跟这个人有点儿摩擦,我本就是被f国穷追不舍的人,他们不愿意放我回来,派了一些人,有一些国际刑警你知道的,想从这种重重关卡中走人,挺难的,所以,我只能给他们提供点其余的路子。” 裴谨行敛眸,神情淡淡,慵倦无所谓,“当时zj家族在那边正巧有一制药公司的货船运行,这种船上,装着的可是足够他们十年kpi的‘宝贝’,把那些人引过去,f国不在zj家族掌控的范围之内,对方不知是庄怀隽的货船,东西已经从船上挖出来了,怎么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周懿大概懂这船上的宝贝是什么东西。 制药公司,跟毒有关。 但是…… “难怪,看来他不打算就这么揭过。”沈周懿都想说一句,这小子还挺损。 裴谨行俯身,捏着她下巴晃了晃,半笑不笑地:“怎么办,我要是死他手里,姐姐,你会怎么样?” 他情绪太冷静了,就算是说这种事,都漫不经心地,眼里不存丝毫的恐慌和畏惧,只有几分打趣和揶揄。 沈周懿抿抿唇,“裴谨行,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虽然性情淡漠,但是也不希望他会出什么错差。 他是她的人。 她不允许有那种可能性。 裴谨行微微一怔。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 却不想,会看到沈周懿这种神态,她细眉紧蹙,唇瓣也无意识咬着,眼里浮现了过往他从未见过的烦躁。 她—— 好像挺在乎他的? 他面上细润无声,心头却又四下塌方着,眼看着心口那道裂缝越来越广泛,坍塌出了另外一方景象。 裴谨行沉默了会儿,“沈周懿。” “嗯?” “你有想过以后吗?” 沈周懿稍稍一怔,这个问题。 沈召卿也问了。 但是以后,又是什么样的? “你的意思是?”她一时不解。 裴谨行握住她的手,长睫微敛,深如黑礁的瞳眸凝视着她细长的手指,他不停把玩着,最终,捏了捏她无名指,食指与拇指轻轻地、在她无名指上顺着一滑,仿佛是套了什么似的,很容易叫人摸不着门道的无名浪漫。 “我的家教,是责任、担当。” 他抬起眸,唇畔淡淡而肆意,他这样的男人,总是会让人趋之若鹜,站在那里,就会成为很多人的青春与妄想。 “所以。” 裴谨行俯身,眼瞳微澜,眼尾勾勒几分散漫混不吝的笑意,没规矩、却又热烈而灼人心扉,“蝴蝶想宿于这朵玫瑰,见更迭日月,腐烂成灰。” 沈周懿一诧。 她好像是懂了什么。 但是又一时没有答案。 好一会儿,她才笑,“你干嘛呢?突然这么正经?” 裴谨行其实已经猜到她反应了。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失望的情绪,在这场爱的追逐与博弈当中,他给与她所有他的热烈,其余的,时间会给与答案。 他挑眉,站直了身子,“饿了吗?去吃饭?” 沈周懿笑,“好啊,但是我们要不去外面吃?” 好不容易约个会。 食堂那么多他的熟人,免得尴尬。 “听你的。” 他没意见。 换了衣服就带着她下楼。 二人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他似乎表明了态度却又什么都没说,而她似乎没有懂其中深意,一如既往的热恋。 在这个过程中。 沈周懿没再看到那位徐嵘一院士。 她四下打量过了。 也不知这莫名的思虑是为什么。 去往商圈,应有尽有。 沈周懿选择了一家粤菜馆,相对来说更容易符合裴谨行的口味。 这家店挺红火的。 对面就是百货大楼,从玻璃上看的清清楚楚。 等餐期间。 沈周懿刷了会儿微博。 很快,她注意力被一条娱乐版块新闻占据。 看了会。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裴谨行,他微仰着头,闭目养神。 “谢宿白,你认识吗?” 裴谨行眼皮子也没掀,喉音低哑:“认识。” “很熟?” “熟,怎么了?” 沈周懿眯了眯眼,“刷到了他跟陆家小姐的事,看来这是要大办?都安排这种曝光了?” 裴谨行眼睛撑开,看向她,挑眉,“我不过问他这些事,两家是在约定,但是谢宿白这边还没有确定。” “至于这种新闻。” 他坐起来,抿了口茶,“大概是陆家那大小姐放的,谢宿白从不做这些事。” “哦。” 沈周懿心思不明,“谢宿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感情生活方面很乱吗?” “这圈子的公子哥,从小沾染各种绮丽,见惯了多少纸醉金迷,男女之事大多逢场作戏你情我愿,正经女朋友他也交过几个,其余的,不清楚。”裴谨行说的算是中肯。 也算是实话,这个圈子,指望能找出几个干净一尘不染还坚守如一的? 环境如此。 谁也不是圣人。 沈周懿没说话,神色淡淡。 裴谨行视线在她脸上细细逡巡,指尖轻点桌面,“怎么对谢宿白这事儿感兴趣了?你们不认识吧?” “不认识,就是那么一问。” 沈周懿自然不会说是宋戎颜的原因。 她现在有些担心。 她跟谢宿白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画廊时,那陆姿琦上门,明摆着就是施加压力,暗地里戳人心肺,这事儿不简单,她也不希望宋戎颜做了所谓的第三者。 想来想去。 沈周懿还是不放心。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男朋友背你 吃完饭。 这个话题也就翻篇了。 裴谨行走到门口时,却接到了一个紧急的电话。 电话里似乎说了什么,他眉心浅皱了下,“严重吗?” 沈周懿抬头看他削瘦流畅的侧脸。 电话那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裴谨行淡淡的应了几声,最终挂了电话。 “怎么了吗?”沈周懿紧了紧衣领,好奇地问了句。 “院里出了点事情,需要回去一趟。”裴谨行也没细说什么,他抬起手腕看了看精致的银色腕表,“我送你回学校。” 沈周懿想了想,便拒绝了,“不用,我还有点事,你先去忙吧,别顾及我。” 裴谨行为她拂去头顶落下的雪花,舌尖抵着下颚懒散一笑,“送女朋友的时间是有的。” 沈周懿被逗笑了。 抱着他的手臂,往台阶下跳,“那我去h影棚,会很远吗?” 雪天路滑,尤其是地板上,难免会有暗冰。 裴谨行怕她这么蹦着跳着会摔,干脆半弯着腰,轻侧过头来,半边脸的线条在冷色的光泽下,泛出层层阴影,高低起伏,眼里的笑颓肆而薄淡,“来,男朋友背你去坐车。” 周围人来人往。 只有他是如此坦然无畏,不在乎他人眼光。 偏宠的明目张胆。 沈周懿纵然算是经历过许许多多大风大浪,也不由被这少年气又足够成熟的爱意惹红了耳畔。 她搡了搡他的背,“别闹了,快走吧。” 裴谨行勾了勾唇。 不发一言,直接勾住她的腿,让她趴在他背上,迈着大步稳当地朝着停车区而去,周围有人惊呼,还有女孩子羡慕的去戳自家男朋友。 h影棚也不是很远。 市中心附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跟裴谨行道别后。 沈周懿便打电话便往里面走。 刚刚过了晌午,里面还不算太过忙碌。 宋戎颜很快就提着长长的裙摆跑出来,看得出是拍摄广告时的服装,她一边走一边嫌弃地抓着裙摆,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着,看到沈周懿,像是没骨头似的靠上来,“周周宝贝今儿怎么想起来宠幸臣妾,还专程跑过来探班我?好生感动哇!” 女人拿腔拿调着,拽着剧里的腔调,就差做作地比个兰花指出来。 沈周懿好笑地挑眉,“你戏精上身啊?” 宋戎颜揉了揉笑僵了的眼角,过分美艳绝伦的眼眸妩媚流转,“这不是稀奇,你都很少探我班,怎么?不忙了?” “不忙了,你这是拍广告?” 沈周懿跟着她进了影棚内部。 分了好多个区域,大大小小的摄影棚,不同的摄影组,甚至还能看到其他眼熟的明星在那边忙碌拍摄。 “对啊,绣禾这个国风品牌,这两年在国际上大放异彩,特别红,服装啊饰品啊都是复古国风设计,我之前不是拍过一个民国旗袍的戏吗?形象符合,加上这两年呢,我也红,代言人这不是手到擒来。” 宋戎颜挑眉,张扬的美毫不收敛。 沈周懿倒是很认同。 宋戎颜的这脸,这身材,若是穿礼服,那就是艳压四方的红毯最绝景色,若是国风,那也能撑得住那种气场,杨柳腰柔中有骨,坚韧又有内涵的气质。 虽然…… 她本身内里空空。 架不住气势唬人啊。 “今天还有别的工作安排吗?”沈周懿问。 “今天呢,就广告,过几天会进组,也在京城不会很远。”宋戎颜给沈周懿拧了一瓶饮料递过去,“晚上所以嗨吧?” “女明星你收敛点。”沈周懿笑,“不知道多少人蹲着拍你呢?” 宋戎颜撇撇嘴,“我不偷不抢不犯法不触犯道德,爱拍拍呗,还不准有娱乐了?明星就是靠仙气活着,不吃不喝不拉屎不睡男人女人了?对吧?” 沈周懿直接用小蛋糕堵上她的嘴:“媒体都那么写你了,还嘴炮。” 这个时代。 作为公众人物,总会承受着大众的各种审视与严苛要求,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点都能被放大无数倍,大到社会责任,小到自身教养、约束的谴责,尽管在日常生活里,大家都会有的人之常情嬉笑怒骂,却必须一尘不染的活着,做一个漂亮的人偶。 人对除自身外的芸芸众生,总是苛刻的。 反观自身,何足道哉。 “哎呀别怕,我都入行这么多年了,媒体啊网络啊恶言相向啊,早就免疫了,没事的。”宋戎颜安抚沈周懿。 她觉得好笑,沈周懿总是怕她会受伤。 但她活的挺豁达的。 沈周懿看宋戎颜这么无所谓,也就不多说什么,“快去吧,摄影师看你第三回了。” 宋戎颜立马又塞了快小蛋糕,含含糊糊说,“你在这儿等我啊,我差不多还有一个多小时完活儿,无聊就四处转转,看中哪个明星了,姐给你要签名合照去。” 说完。 她又提着裙摆撒丫子跑了。 风风火火,明媚如阳。 沈周懿坐在椅子上,看着那边在镁光灯下又变得冷艳绝美性感美人的女人,心中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宋戎颜看了新闻。 会萎靡不振,但是宋戎颜似乎没看到?又似乎不痛不痒? 坐了会儿。 沈周懿站起身,打算活动活动时。 “沈老师?” 听到这声。 沈周懿回过头。 左侧方,女孩穿着一身藕粉色礼裙,妆容将精致的五官完美烘托出来,一双烂漫澄澈的杏眼带着浅浅的笑,很是有亲和力,但是生的贵气,骨子里总是无意识会有几分傲。 沈周懿挑眉,神色淡淡,“陆小姐。” 陆俞冉很意外在这儿能看到沈周懿,“沈老师怎么会在这儿啊?” 沈周懿轻柔地莞唇,涵养似乎已经揉入骨,“来看朋友。” 陆俞冉轻笑,“明星?沈老师还与明星认识啊?” “是的。” 沈周懿神情淡然,眉目淡的像远山青黛,虽然没化什么妆容,但是仍旧不输这影棚一众出彩的明星艺人,甚至还稳压一筹。 总能叫人忍不住侧目而视。 所以陆俞冉才会注意到沈周懿在这里。 她视线往这影棚里一扫,看到了那边的宋戎颜,微微眯了眯眼,“宋戎颜?她挺红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生日Party 沈周懿没作声。 她现在与这个陆俞冉在一起,总会想到梁老先生的事,她不相信陆俞冉不知道学校里传出的事情,论坛和学生里一直在讨论,而本尊从未出面解释过,可以说,是默认了她是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事情。 如此说来…… 这个姑娘心思是有些不纯了。 利用他人名气,作为自己脚下阶梯,沉溺于虚荣、名利、虚假的仰慕中,几乎不难猜测。 但是这终究是她的事情。 沈周懿当然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管束别人。 这条路怎么走,走成什么样,亦或者万一揭穿时会如何,那是陆俞冉的事情了。 “她真的好漂亮。”陆俞冉似乎并不介意当时梁老先生弃她选择沈周懿的事情,反而还笑意莹莹地与沈周懿交谈,“同学们好多都喜欢宋戎颜,长得美艳,身材控制的特别好,是个男人都会爱吧,挺好的。” 沈周懿眼睫轻扫过去,“人是活给自己的,不是活在别人是否爱不爱的思维里。” 陆俞冉眨眨眼,似乎挺尴尬,“啊,不好意思,我可能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我很喜欢她的。” 沈周懿也没说什么。 陆俞冉又说,“沈老师,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啊?” “有事吗?” 恰巧。 宋戎颜又回来了。 摄影师那边在调试,她有十分钟休息空挡。 看沈周懿与一个女孩子聊了许久,凑过来问,“这位是?” 沈周懿抿唇,其实当下这个情况,有些尴尬,毕竟陆俞冉是陆姿琦的妹妹,这个关系,她还是清楚的。 “帝景大学的学生。”沈周懿只是囫囵地介绍了下。 陆俞冉浅笑着与宋戎颜打招呼,“宋小姐您好,我算是您的粉丝,这次能在这儿看到您,真的很开心。” 宋戎颜挑眉,随后开玩笑似的说,“小妹妹要签名吗?或者合照?毕竟是我家周周的学生,开个后门没关系的。” “好啊。” 陆俞冉没拒绝。 沈周懿看了看二人。 谁都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她这个局外人,看着这种情况,心里总归觉得不适,又不方便现在挑明。 很快。 拍完照,陆俞冉心情似乎很不错,“沈老师,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攒了个局,打算开个party,租了个度假别墅,在青禾渡别墅,请了许多同学,沈老师能不能来参加?反正你跟我们也差不了几岁,一起玩儿吧。” 想了想。 陆俞冉又看向宋戎颜,“宋小姐有时间吗?一起来玩儿好不好?” 宋戎颜本就性情豁达爱凑热闹,晚上本来也是打算泡吧的,既然是party,少不了饮酒作乐,便一口答应,“没问题啊。” 沈周懿无意识地轻蹙眉头。 二人已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了。 宋戎颜冲她挑挑眉,勾着她的脖颈摇晃,“我都去,你可不能跑啊。” 她马上进组过山顶洞人生活,这可是难得能嗨的机会。 沈周懿却只看向陆俞冉,特意询问了句:“只是同学朋友们去?” 陆俞冉点头,轻声问:“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那到时候见吧。”沈周懿没再多说多问,毕竟宋戎颜已经答应了,她也不好不同意。 尤其是过生日邀请,不好回绝。 * * 傍晚时分。 京城这个天,昼短夜长,天黑的极快,长街万象,高楼林立,快节奏的大都市,彻夜狂欢已然是常态。 青禾渡别墅区是高档度假区。 许多公司、或者有钱人,都爱来这里团建,或者租赁房子度假玩耍。 其中一栋三层别墅。 已经装点过,到处都是精心装扮过的痕迹,年轻的面孔们嬉笑怒骂,香槟扬洒,朝气蓬勃着。 别墅二层,陆俞冉已经小酌了几口,似乎已经觉得昏沉,秦仕则给她递了温水,“不能喝就别勉强。” 陆俞冉脸颊红红,“没事的,谢谢你啊仕则。” 秦仕则抿唇不语。 他看向门口,“还有人要来?” 陆俞冉点点头,“沈老师,还有一个女明星。” “女明星?” “是啊,长得很漂亮,像是妖精似的。”她眸光流转,落在他身上,“你会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吗?” 秦仕则晦暗地看她一眼,身子往后一靠,“没见我怎么知道?” 陆俞冉顿时放下水杯,笑容稍稍一减,“也对。” 说完。 她便起身去另一边。 秦仕则看了看她背影。 很多时候他都摸不准女人在想什么,陆俞冉有时表现的对他很是亲近,但是又似乎不懂他的心思似的,总是若即若离,不予回应,但是扯到他个人感情问题,他若是与其他女人有牵扯,她又会表示出一些不满。 女人,都这么奇怪? 来到女生堆。 蒋一尤凑过来,“这别墅租一晚上,多少钱啊?” 陆俞冉笑了笑,“可能十几万吧,我妈妈今天在这边办了卡,让你们随便喝随便玩,酒水这些不限的。” 蒋一尤抿抿唇,笑的像是很羡慕,“真好啊,我们俞冉果然是公主啊。” 陆俞冉看了看时间,心不在焉说,“七点了……” “在等谁吗?”蒋一尤问。 陆俞冉站起来,笑了下,“我去看看,是沈老师她们,我去下楼下,你们先喝。” 蒋一尤一听沈周懿要来。 脸色又沉了。 陆俞冉请沈周懿来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她们有过节? * * 沈周懿是被宋戎颜拖拽着进别墅大门的。 宋戎颜嗜酒如命,泡局这种事她最是热衷。 “来来,去认识几个大学生小男孩,多嫩啊。”宋戎颜戴着墨镜都驾轻就熟在夜色中快步而行。 沈周懿不由看她,“你们还交换联系方式了?” 宋戎颜:“对啊,交个朋友嘛。”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这女人,真是脱缰的野马。 真要知道陆俞冉身份,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进了一楼。 挺多年轻男女,看得出来,都是富家子弟,几波几波的分散开来,游戏、喝酒、打牌,无人注意她们这边。 环视一周,没看到陆俞冉的身影。 沈周懿便与宋戎颜说,“这儿都是年轻小孩儿,要不我们去那边待会儿?把礼物送了就回吧。” 宋戎颜搂着沈周懿肩膀往酒台走,“周宝,社恐的毛病我得给你治治,跟年轻血液多接触,多好的事儿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结婚吧 沈周懿哼笑,“行,随你。” 二人往里走。 撞上从楼上下来的陆俞冉。 陆俞冉挥手走过来,“沈老师你们来啦,怎么不上去?是不是嫌我们吵啊?”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对,她们太能闹了,要不你们去二楼或者三楼?” 宋戎颜一点儿明星的架子都没有,毕竟这种富二代圈子,对明星已经免疫了,不会大惊小怪。 她问,“三楼有什么?” 陆俞冉笑:“桌牌游戏,台球啊之类的。” 这对了宋戎颜胃口说了句谢了,说了生日快乐,把带来的小礼物送给陆俞冉,便扯着沈周懿就直奔楼上。 每一层人都挺多的。 三楼人没那么多,都在各处围坐,喝酒,打牌。 宋戎颜一心寻找舒适的位置,酒水架陈列的满满当当,这一个party,一晚上就得烧不少的钱。 沈周懿落座,刚刚收到了裴谨行发来的微信。 「我还在院里,忙完了没?」 沈周懿看了看开了酒去找酒杯的女人,打字回复:「应该也快,你们院里今儿是出什么事儿了?要在那里待多久?」 butterfly:「院士病了,送医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我来弄。」 沈周懿眸色一晃。 徐嵘一病了? 她想到了白天碰面时,那男人挺拔如松的身姿。 眉心细微地皱了皱。 “想什么呢?” 宋戎颜侧身去看楼下状况,感叹这群年轻人的热情似火,“真好啊,可惜我连个高中都没读完。” 就是凭着这皮囊,进入了圈子,才得以温饱。 沈周懿收了手机,看向对面笑的感慨的女人。 “为了生活努力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在熠熠生辉,阿颜,你更是。” 她家阿颜,不需要自卑。 宋戎颜一怔,而后反应过来,笑地更耀眼,递给她一杯酒,张扬地碰了碰杯,“敬我的守护神。” 沈周懿失笑,“德性。” 酒过三巡。 沈周懿已经觉得肚子里开始冒火了,红酒后劲儿偏大,烧的人心思迷离,身子都轻快了。 反观宋戎颜。 她酒量好,只是脸颊泛了点点红。 楼下忽然有更加欢呼雀跃的声。 沈周懿偏头,朝着栏杆下看去。 三楼可以纵观整个别墅情况,此时此刻,一楼又进来了一波人,刚刚到,还裹挟着风霜气,一男一女—— 都是熟人。 沈周懿神色稍敛。 唇边的笑意无意识地收了收。 下意识去看对面的宋戎颜。 她也看到了一楼的情况,但是她表情不变,握着酒杯摇晃,眼眸半挑,溺在昏暗中,望着楼下那男女。 看的真切。 神情自若。 沈周懿醉意散尽。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压抑在心头的不耐与烦闷。 这就是所谓的,只有同学的party? 一楼。 人群攒动。 欢呼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 姗姗来迟的二人,饮酒赔罪。 陆姿琦仪态端庄,相较陆俞冉的尚且稚嫩,她显得成熟优雅多了,是另一种高雅的知性。 她挽着身边人的手臂,笑容妥帖,“路上堵车,来晚了些,俞冉你们同学在这儿,我们俩过来,是不是挺坏气氛的?” 陆俞冉抱着她手撒娇,“怎么会啊,你好不容易回京,还想逃啊?要是不爱吵闹,去三楼吧。” 说着。 她看向一旁的男人,笑意更乖巧,“宿白哥,没想到你也来了,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 谢宿白冷峻的面容上神情平静,瞧着冷心寡情的性情,“不会。” 陆姿琦偏头看他,“那我们去三楼坐会儿?” “随意。” 谢宿白与这群小孩儿玩不到一起,单纯是陆姿琦刚回京,来谢家拜访,父母那边替他应承了陪陆姿琦的事,当着家里九十高龄奶奶的面,不好闹的难看。 周围人都是富家子弟,当然认识二人。 不乏起哄的,也不敢太过,毕竟谢家大少性情他们摸不准,平日里少来往,只是身在这种场子,难免酒精上头。 谢宿白低头回复合同细则。 上楼打算寻找个安静地方打电话。 陆姿琦淡笑着与他人打过招呼,也跟了上去。 陆俞冉看了看二人背影,神色不明。 * * 三楼面积也不小。 不是专门去环视寻找什么,也不容易注意到什么情况,谢宿白上楼,对这环境并不感冒,他打算等陆姿琦妹妹切了蛋糕就走人,陪着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寻找了一处露天阳台,回复完助理,便低头点烟。 夜深露重,寒意侵袭着。 陆姿琦跟过来。 站在他身侧,二人如此一看,也的确登对,无论外貌、还是家世。 “我日后就留京了。”陆姿琦说。 谢宿白眺望远方,那边是市中心的繁花锦簇,灯光闪烁着,有人在大屏幕中熠熠生辉。 “嗯,恭喜。” 陆姿琦深深地看向他帅气的侧脸,“结婚吧,宿白。” 谢宿白手中打火机一收,也没有什么疾言厉色,就是这种冷静,才最为让人面上羞愤。“你知道的,我最多把你当妹妹。” 陆姿琦从小到大高傲惯了,却在他这里屡屡碰壁,谢宿白他天之骄子,从小不缺追求者,女人更是蜂拥而至,片叶不沾身,却始终不愿意安定下来。 她一直以为。 不管他怎么玩,终点只会是她。 可她已经二十六了。 他仍旧如此,甚至没有半点松动。 凭什么? 她差哪儿了? “你是不想跟我结婚,还是只是不想结婚?”陆姿琦定了定心神,问的平静。 谢宿白转身,靠在玻璃护栏,视线投入室内,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恍惚之间,他莫名觉得一道模糊的背影眼熟。 “重要吗?”他眯了眯眼,轻烟袅袅下,视线没从那背影挪开,“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以为你会成熟点,但是你做的那些事,无论是媒体还是舆论,都太幼稚了,在我这儿,没半点分量,如果这种方法奏效,那多的是女人能拿这种事来迈入谢家的门。” 陆姿琦浑身寒意瑟瑟。 腊月寒风吹破骨,而他这冷静沉着的话,威力却更胜一筹。 好像云淡风轻之间就让人尊严狠狠踩入尘埃。 是了。 这才是他啊。 一个冷酷无情的浪荡子,谁拿的稳? 谢宿白睨了室内那边一眼,侧头看向陆姿琦,“我给你留了体面,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没好处,我建议,你跟你父母说清吧,这场戏,我懒得演……” 陆姿琦没说话。 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抻着表情,笑了下,不由分说地上前,踮起脚直接吻上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场输赢 温热相触。 陆姿琦是铆足了劲,手死死地扳这谢宿白的肩膀,让他没办法能第一时间来做出拒绝与抵抗。 唇上被女人辗转而过。 配着霜雪连绵的天,倒也唯美。 纵然主人公神情冰冷。 玻璃门后,连接室内的窄门处。 那里有一间洗手间,免不了人来人往着。 宋戎颜刚用冷水冲洗过双手,尽管室内温暖,只需要穿裙子都没半点冷意,但是两手的手指似乎被厚厚的冰包裹其中,骨节都施展不开,一寸寸地入了肺腑。 她静静看着外面硕大阳台上那两道身影。 以她这个角度,完全可以看清陆姿琦嘴部的一些动作,挺暧昧火辣的,这样一个千金小姐,主动起来竟是如此的豁的出去。 视线浅挪。 也大概是里面男人某种感应。 他也恰好侧目看过了,二人撞上了视线,那双深眸里显然凝固了片刻,眉心霎时间凝起,脸上的愠怒与不悦冰封千里似的。 他猛地推开陆姿琦。 但是宋戎颜没兴趣继续看了,她转身,回室内。 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谢宿白的怒火也攀升顶点,他唇缝挤出几个字,“你要考验我的耐心?” 陆姿琦擦了擦嘴唇,笑的仍旧高傲,“怎么?碰不得?你万花丛中过的谢大少,还介意女人送上门的好事?” 说着。 她像是赢了又像是痛快似的看了一眼玻璃门的方向,“应该是看到了,但是一个金丝雀而已,应该没资格来管你这金主除她之外怎么玩儿吧?” 她知道的。 两家是世交,谢宿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当中让她下不来台,他们这种家族里,利益牵扯、脸面牵扯、做什么事都得深思熟虑,不就是亲一下,还不至于…… 啪! 脸颊有痛感弥漫。 渐渐扩散。 陆姿琦偏头,嘴角又尖锐的痛意在告知她,她错了。 大错特错。 原以为谢宿白这人在商场厮杀这么久,他最重礼节,就算心里再怎么厌烦,无伤大雅的事情也就揭过了。 但是—— 她抬头看他,男人眼神冷的入骨。 仿佛藏了无数冰刀子,他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厉声斥责,没有浮于表面的情绪变化。 他直接行动。 用最伤人脸面与情分的方式。 陆姿琦眼眶发热,死死咬着唇,“谢宿白,你凭什么?” 谢宿白喉咙紧了紧,他从前对男女情爱,的确是没什么禁忌,从读书时期开始,女人对他来说,是生活调味剂,他从不隐藏这些事,生在这种环境与家族,装纯给谁看? 可是他厌恶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落在他头上。 尤其陆姿琦。 他不想娶她,这条线他一直划分的很清楚,无名无分最多算是从小相识的关系,相处时间不多,也没交往过,马上订婚也是虚妄之言,有的只是陆姿琦对他僭越的占有欲,把他划分为她的所有物。 既然她执意踩着他的雷点越界,那他也可以暂时性放下他的风度来勒令禁止。 “想来是过去我不够狠,让你还没懂我们之间的可能性是零,体面这种东西是自己维护的,介于两家情况,我向来给你薄面,但是现在,陆姿琦,这条线被你破坏了,那我们就没什么可保留的了,别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毫无尊严。” 谢宿白神情是冷漠的,他说完,便转身进里间。 陆姿琦当然知道他去寻谁了。 她摸了摸脸颊,还在发烫。 冰雪扫在那边肌肤上,刺的锐痛。 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却强硬地逼了回去。 转身。 望着大步走向里面的那道身影。 从小到大,多少人跟她说,你以后就是你宿白哥哥的老婆,以后要嫁进谢家,你们是最登对的,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总会修成正果。 所以她从小就认为就算没正式交往过,他也是她的。 这么多年的认知,却在此刻被撕碎。 还是被一个,低贱的女明星撬走了谢宿白的心,她脸面何在?这么多年就是笑话? 陆姿琦忍下泪水。 侧身进去,去洗手间去整理自己仪态,她没输,她不会输。 * * 宋戎颜回到座位。 并没有落荒而逃,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不好的情绪,她对自己定位一直很清楚,谢宿白捧她,给她一切好的资源,他会带她去参加一些私下聚会场子,一如那些富家子弟带着限时情人玩耍般,就看哪个女人能坚持更长时间。 她与谢宿白算是学生时代就认识。 只不过她没读完书。 后来相遇,也是以最不堪的方式。 他们这段感情,本就不健康,没法公然示众。 虽然在一起已经四年了,但她不认为自己能拿下他的心,也不清楚他在外如何。 不过不难想,他这样的豪门贵少,马上要接管谢家大权,想来缺不了莺莺燕燕,她何必自找烦恼?终有一天会断了这份关系,等他玩够了,等他结婚,就是陌路,何必、何必想太多扰了自己。 她要在意什么? 总之,他娶的不会是她这种女人。 各取所需罢了。 四年,已经够久了。 久到,她差点以为她真是他的唯一了。 “怎么去这么久?” 沈周懿细细凝视对面的女人,她微微蹙眉,刚刚看到谢宿白他们,这种场子,显然变了味道。 她收了包包,对宋戎颜说,“我们回去吧。” 宋戎颜却笑,“干嘛呀,没事,这种场合谁知道谁身份呢?他们也不会表现出来的让别人看笑话,放心玩儿。” 对于陆姿琦,她不是很了解。 但是她确定谢宿白现在没被婚姻捆绑,所以,她不用躲,最起码四年前她跟了谢宿白时,陆姿琦还不知在哪里,她这段路走的干干净净,陆姿琦半路杀出都不害臊,要是她因为身份低微躲避锋芒,才中了陆姿琦下怀。 说完。 她站起身,拉着沈周懿,“我们去打牌。” 送的礼物也不便宜,怎么能不捞回本就走呢? 沈周懿有些摸不清宋戎颜的态度了,她太洒脱了,大大咧咧的似乎根本不在意,任凭今夜是人家秀恩爱的场子,也不避讳。 来到打牌桌前。 坐着的男人,是秦仕则,他百无聊赖地洗牌。 抬眼看过来。 宋戎颜已经热络的上前,“来一局?俄式扑克,我会。” 秦仕则没意见,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周懿对这不太懂,干脆坐一旁观战。 宋戎颜四下环顾,“还缺人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言杀人 身后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愈来愈近,一道低沉男声延顺过来,“我来。” 宋戎颜唇角微微一僵。 秦仕则看过去,“谢总,您会这个?前两年您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谢宿白解了袖口,落座,恰好坐在宋戎颜身侧,“会点,有人教过。” 这句有人。 他在昏暗中瞥了眼旁边风情万种的女人。 宋戎颜脸上笑容不变。 可落在腿面的手,却无意识攥紧皮肤。 “四缺一怎么能行。” 倏地。 陆姿琦也来了。 她已经整理好了仪态,丝毫没有半分落魄,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那么施施然坐下。 无疑。 这是一硝烟弥漫的战场。 沈周懿唇边弧度微微收敛。 陆姿琦—— 故意的。 反观宋戎颜,她熟练地去洗牌,美艳动人的脸上仍旧刻画着跋扈艳丽的笑,分毫不被影响似的:“行啊,输赢赌注怎么定?” 谢宿白薄唇抿紧,侧首去看陆姿琦。 他认为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陆姿琦到底想干什么? 陆姿琦则情绪稳定,她端庄地翘着二郎腿,笑的优雅,“既然要玩儿,就玩儿点大的,你觉着呢?” 宋戎颜注意力在牌上。 “随意。” “其实玩儿钱挺没意思,这样吧,赢家可以要求输家做任何一件事,事情不限,可以吗?”陆姿琦慢慢说。 沈周懿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宋戎颜。 她笑的风情万种,红唇勾起,“好啊,这有什么不能的。” 谢宿白没说话。 神色漠然。 只是一直看着旁边的宋戎颜,目光微冷深藏情绪。 可女人始终不曾与他对视。 对面的秦仕则更不关心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熟练地来发牌,“那就这样吧,我来发牌。” 牌局开场。 看得出来。 陆姿琦是会的。 一直稳操胜券的出牌方式。 秦仕则也不落下风。 谢宿白大概是没那么精通,显得谨慎些,而宋戎颜却比较进攻型的出牌方式,一时之间,局面焦灼。 沈周懿不太喜欢这种场子。 她心不在输赢上。 而是陆姿琦,想干什么。 裴谨行说过。 谢陆两家根本没有正式定亲。 这又应该怎么算? 真若这样的话,要严格来说。 真正的,想要介入他人感情的,更像是陆姿琦。 她仗着自己与谢宿白交好的世家,在关系没定期间,就以谢宿白未婚妻自居,缕缕营销,逼迫于其他莺莺燕燕,做法已然不太光明。 只是,沈周懿有些不确定,谢宿白与陆姿琦牵连的深不深。 他要是朝三暮四,那么,不管宋戎颜怎么样,她都不会同意他们俩继续纠缠下去了。 * 牌局过半。 挺让人意外的是,陆姿琦要赢了。 她赢面太大。 秦仕则没什么胜负欲,局面也交给另外两个人。 沈周懿隐隐觉得不对。 她走去宋戎颜那边,看了眼牌。 要想赢。 挺难的。 她蹙眉。 没几分钟。 宋戎颜抚了抚眉骨,无所谓地一笑,“行吧,我输了,陆小姐厉害啊,这都这么精通。” 陆姿琦不骄不躁地抬眼,“有几个俄国朋友,时间久了就熟了。” 宋戎颜挑眉,“那赢家打算如何?” 秦仕则放下牌,“小玩儿一把,姿琦姐打算怎么样?” 他想说。 来者是客,毕竟是陆俞冉邀请来的人,应该不至于玩儿太大的。 陆姿琦摸来旁边桌面一杯酒,香槟色泽清透,在这氛围焦灼的桌面上,惹人心头怪异。 “宋小姐,是何时入圈子的?” 她没第一时间说要求做什么。 宋戎颜往后一靠,她不明白陆姿琦这是什么意思,也回的坦坦荡荡:“七年前。” “七年……是挺久了,听说宋小姐高中没毕业?”陆姿琦问的似乎很无意。 宋戎颜却闷声笑了下,“陆小姐查我查的挺清楚啊,费了不少劲吧。” 她丝毫没有被这暗戳戳的恶意戳伤。 不就是没读完高中? 她从出道就没遮遮掩掩过,她不认为这件事,她是丢人的,人生是自己的,她对自己负责就好了。 谢宿白黑眸稍沉,警告的看了眼陆姿琦。 陆姿琦也不慌不忙,反正跟谢宿白之间已经走到如此地步,想要抢走他的心行不通,那她不介意走走其他的路。 “不费劲,对于我们来说,想要查一个人祖上三代也不是难事,宋小姐比我想象中磊落多了,所以才一路绿灯,红了这么几年,虽然有资本作为后盾,但是你也的确是有本事,娱乐圈可能就是这样吧。” “陆姿琦。” 谢宿白漠然看她,“你要撕了脸面?” 秦仕则眯了眯眼。 这是……? 陆姿琦笑了笑,“怎么会,就是跟宋小姐交个朋友,宿白,你着什么急?我能把她怎么着?” 谢宿白旋身就去捉宋戎颜的手腕。 打算带她离开。 宋戎颜没动。 沈周懿眸子不明的看向陆姿琦。 有人逐渐上三楼。 有陆俞冉,还有蒋一尤她们。 眼看着都要凑过来。 陆姿琦敲了敲桌,盯着宋戎颜,“输家得兑现承诺吧?” “你说。” “那就发个个人经历史微博吧。”陆姿琦张嘴。 沈周懿脸色刷的就冷了下来,温柔静美的眸子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心头滚了一团火。 她起身,去拽宋戎颜。 但是这个期间。 陆姿琦又道,“听说宋小姐,高中辍学是因为陪酒坐台,拍不正当杂志,还被富豪包养过,被学校同学发现,戳脊梁骨,纸包不住火,不得已退学?那就把这事儿都在微博自己公开说一说?” “陆姿琦!”谢宿白本克制着火气,可当她说出那些侮辱性的词句,他脸色阴沉的吓人,若不是隔着一道桌子,几乎要动手。 嗬! 来人不少。 这话也听了个满耳。 所有人神情错愕又满目鄙夷地看向宋戎颜。 如果眼神能杀人。 此刻,便是人均刽子手。 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机。 谢宿白抄起一瓶没开的红酒狠砸在地,醒目又骇人的红蔓延了一地,宛若猩红的血,锐利又阴郁的眼环视一圈,“我看谁敢拍!” 顿时。 死寂一片。 无人敢动弹。 尽管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子弟,却也不敢真的得罪谢家大少爷,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凶猛无比 沈周懿浑身忍不住冒冷汗,是被气的,血液都在沸腾,心尖儿被狠狠地攥了一下,这种毫不遮掩的恶意,用最不堪与恶毒的方式,毁了一个人,何其恶劣! 她参与了宋戎颜的十几年人生。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经历过什么,她怎么从过去爬的鲜血淋漓才走到如今。 却被陆姿琦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打入死牢。 这个女人。 从一开始就谋划了一个局。 从搭讪她,为了隔着她敲打宋戎颜。 又屡次三番如此撕裂他人的伤口,像是个屠宰者,手起刀落,以血盈利。 “陆姿琦,收回你的话。” 沈周懿手脚都是冰冷的。 她害怕宋戎颜又陷入过去。 她快步上前,挡在宋戎颜身前,向来的温婉淡然尽数散去,只剩一身锐刺,扎的人体无完肤。 淡眸里满是滔天怒火。 陆姿琦的确是被谢宿白刚刚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对上沈周懿的眼睛,明明是这样一个江南美人般弱柳扶风的俏丽人儿,却让她无端脊背发凉。 可事已至此。 她没体面,凭什么宋戎颜要有? “激动什么?承认自己的过去有什么难的?的确是千人骂万人骑,我有说错什么?” 秦仕则不由皱眉看向陆姿琦。 他没想到。 向来是京都名门闺秀的陆姿琦,也能说出这种不入耳的下流言论,他不了解宋戎颜,可当众如此,是否太过失了教养? 死寂无声。 周围围观的大气不敢出。 他们都是人精,再怎么样也看出这是一场三角恋的角逐厮杀,经过陆姿琦这么一说,他们心里对宋戎颜,顿时有了轻蔑的憎恶,也对啊,一个娱乐圈女明星,那么乱的圈子,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谢宿白不应该是陆小姐未婚夫? 想来,宋戎颜做了下三滥抢人男人的事吧—— 谢宿白怎会不知那些人眼神如何,他大步走向陆姿琦,唇瓣森冷,“陆姿琦,我的底线不是谁都能触的,再发疯,我拿你陆家算,懂吗?” 陆姿琦浑身在抖,可事已至此,她还是笑着去看宋戎颜。 而她这主人公。 腰背仍旧挺直。 一身媚骨,却也不曾被这种流言蜚语打压佝偻半分。 她脸上没表情,艳丽的妆容让人看不出她丝毫的脸色变化,美的刺骨,美的攻击性十足。 仿佛厉鬼横行,也不曾玷污她高洁灵魂半分。 “是啊,是经历了一些被人戳脊梁骨的时刻,辍学也的确是因为学校流言四起。”宋戎颜缓缓说。 沈周懿心脏一紧。 当时情况,根本不是如此! 可解释,谁信?谁听?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凡是能压垮一个人的事,无关人员总是能恶意揣测与添柴加火,因为他们是看客,只在意这场戏是否足够精彩取悦他们贫瘠又恶趣味的灵魂。 “但是。” 宋戎颜挣开谢宿白的横在身前的束缚,往前迈了一步。 踩着地面上那滩猩红液体,脚染脏污,走到陆姿琦面前,她生的高挑,与生俱来的大美人条件,足够居高临下陆姿琦,就这么对视着,她忽而弯了弯烈焰红唇,闪了在场多少人的眼,“对我恶言相向,有仇我也当场报。” 下一瞬。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酒架一瓶酒,手起又落。 砰! 四分五裂。 陆姿琦额头顿时划出一道猩红。 室内死寂了那么几秒。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穿透房檐。 原本声色犬马的party,乱的无法收敛。 贵小姐们失声尖叫,男孩们神情震惊,却也没上前。 原本富丽堂皇的一场生日party,生生见了血。 以狼狈收场。 陆姿琦头被开了一道口子,陆俞冉吓得面色惨白呼唤着打救护车,沈周懿冷眼看着这一切,说宋戎颜是戏子,可她们以这种方式上演这一场场戏,只为将人踩入尘埃无法翻身,又给高尚到了哪?高下立见。 谢宿白没管陆姿琦。 他想拽着宋戎颜离开。 但宋戎颜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当下甩开。 他抿唇,不由分说将人扛在肩头。 当着所有人面,就那么离开。 也未管众人眼里他的“未婚妻”情况是否危急。 沈周懿没去打扰。 感情终究是他们的,发生了这么多,有些事躲不掉,只能当事人静下来来解决,她对宋戎颜,只能在她偏离轨道时出手拉一把,其他时候,还是看她自己。 她冷眼看着乱作一团的现场。 还是转身离开。 恶语伤人六月寒。 可大部分人却没法完全站在公允角度。 离开别墅。 沈周懿站在漫漫白雪中,凛冽的让人没法好好思考。 她走了几步,脑袋昏昏沉沉,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便蹲下来休息。 脑海里忽然想到了父母之间的感情纠葛。 扯不断理还乱。 对比此时,同样也是那么的歇斯底里。 沈周懿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她从头至尾想要知道的母亲死亡的真相,又会是如何?揭开真相帷幕,会不会是腐烂的无法见人,她忽然没了底。 蹲了许久。 脚麻了。 心情因宋戎颜这件事乱成一团麻。 冷静不下来。 思来想去,心里空荡荡的,她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 他接的很是及时。 颓慢好听的音色在雪夜格外抚人心,“忙完了?” 沈周懿吸吸鼻子,眼神空空,“你忙吗?” “你需要我就不忙。” “可以来接我吗?” “地址。” * * 车子在路面一路狂飙。 指针越来越偏向大数字,推背感强烈而引人不适。 宋戎颜拽着安全带,脸色惨白,语气挂了霜,“谢宿白,你想死别拉上我。” 旁边男人油门踩到底。 他目视前方,冷硬的下颌绷的紧紧,“拉上你殉情,不是一段佳话?” “神经病!停车!停车!” 宋戎颜火气逐渐被激发出来,脑袋里那根弦似乎彻底被崩断了,她不管不顾地去打旁边男人的身子,多重压力傍身,让她眼里怒意与悲戚汹涌,分不清哪个更胜。 青禾渡别墅区本就远离市区。 回市中心这条路,这个时间段没什么车辆,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挂了层层白雪。 方向盘被夺,一时控制不住。 仿佛抱了必死决心,谁都绷着一口气。 谢宿白踩了刹车,轮胎摩擦,刺耳声音响彻天际。 几乎要冲进田地中。 宋戎颜猛地弹回靠背上,旁边男人已经解了安全带,动作迅速地倾身过来,凶狠又似乎不留余地地堵上她的唇。 昂贵的裙子布料被si了个惨烈。